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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哈姆特不可思议之书》


一些废话

关于书的质量,给大家道个歉。第一卷因为经验和水平的原因,写得毛糙了些,场景跳跃快,可能看起来有些乱。

可喜的是,随着我练笔次数的增加,文笔和经验问题,在第二、第三卷以及以后的所有章节里得到了很好的缓解和改进……

所以,看了第一卷感觉有点嚼茅草感觉的读者们,巴哈姆特给你们深深鞠躬,希望你们在之后的章节里能得到应该享shòu

到的阅读乐趣!

关于更新速度,因为个人问题(化疗、治病已经其他的一些冒险事宜),我每天的码字时间只有晚上8点以后的2个小时,所以,我只能一更,不过,我会尽量多写点,起码满3K,不会出现2k文那么狗血的事情。

其次,说到书的内容,我在一次场合,比如论坛啥的,曾经吹嘘自己有多少多少字的大纲、存稿,暴露了巴哈姆特比较爱吹牛的坏毛病,也许和我爱冒险的性格息息相关。

唉~~~~~~~~可是比较残酷的事实是,我写书从来不用大纲,也不用存稿,每天想到什么,写什么,即兴发挥。

我当晚每写下一章,我事先都不太知dào

这一章会发生什么,每一章都是全新的冒险。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每个晚上,我冒险的热血都在身体里流淌。

即兴发挥,是我写作中的相当大的乐趣,一种随机的创造过程。

书友神棍士轩说:现在的生活就是“有冒险的心,却无险可冒”,我决定自己要创造一些冒险出来,于是写了这本书。

不用大纲的写法,是刺激,也很新奇,主要的问题就是对我记忆力的极大考验。

说实话,我记忆力也不怎么样,很多隔天的情节,伏笔,我都会忘,所以,我总是不断翻前面的稿子,以免漏了后面的情节。我起码看了自己的稿子不下五十遍。

于是,在写完的章节里,不可避免会有一些不是特别合理但是也说得过去的地方,但我没想过真zhèng

去修改它,我觉得网络小说,带有个人明显特性和随兴的感觉,如果一个字一个字校对、修改,反而匠气太重,失去了我随机发挥的灵气,大家觉得呢?

好了,其他不多说了,第三卷《神仙》可是一个相当有趣的故事哟,请睁大双眼,准bèi

好纸巾哟……

P.S.喜讯:巴哈姆特快到而立之年,终于在10月14日登记结婚了,我的qq空间有本尊的结婚照,嘿嘿……大家可以看看现实中的咏春拳高手到底长啥样的……(羞)

至于我怎么认识我老婆的,那是另一个奇妙得很的冒险经lì

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开一卷写出来!

最后,祝各位读者万事如意!

2011年10月19日夜

巴哈姆特X于苏州

QQ23921660

书友QQ群不可思议的俱乐部12892394

【自序】写作是个奇妙的冒险

虽然巴哈姆特x的名字第一次在出现,其实严格说来,巴哈姆特不算是个新手作者了……

我之前在上写过一些断断续续的太监文,算是练了很多年的笔。

最开始的处女作是以真叶小钗为笔名的《魔牌异闻录》,因为处女作还不成熟,渐渐写不下去了,无奈TJ。

接着,以这个笔名继xù

写了一本向古龙致敬的《浪子天下》,这本书即使TJ了,在我看来,也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之一,当时很早就达到了1万多的推荐票。

但是,正如金庸果duàn

封笔的原因一样,武侠套路太窄,可写的素材不够天马行空,布局巧计太费脑子,顿感江郎才尽,于是,我学习金老,继xù

果duàn

太监。

但是,再次重申,喜欢巴哈姆特的作品的朋友,有机会一定要看看的这本《浪子天下》,时至今日,我依然认为它是我写作生涯的最高成就,没有之一。

随后,我就总结出,要持续不断的写下去,题材一定要有发展性,不能框框太窄,到差不多5年后,这本天马行空、完全发挥我的想象力,具有无限持续性和延伸性的《巴哈姆特不可思议之书》(暂名:《逆天冒险王》),才在合适的机会下和准bèi

下才最终出炉。

这次,绝不会有始无终咯,因为是我最擅长的科幻+冒险,灵感可是源源不绝的说……起码连续写个十五六年没问题的咯……只要大家敢来追看,我就敢一直写下去!

另外,自豪地说一下,巴哈姆特x曾经在国内最大的科幻杂志《科幻世界》上发表过铅字哟……2008年12月号的银河奖征文《最后一盘国际象棋》就是俺的作品……讲的是人工智能方面的东东,和本书的风格很像,现实+科幻

非常感谢科幻世界杂志社编辑大人兼著名科幻作家刘维佳先生,不是他的鼓励和指导,巴哈姆特就不会继xù

走上科幻写作的道路哟!再次对远方的刘编辑表示深深的感激。虽然后来几次的投稿由于心浮气躁,再也没有能登上《科幻世界》,但是刘编辑一如既往对我进行了关注和指导。

但是,我最终放qì

了继xù

给《科幻世界》投稿,因为本人知识和经lì

实在难以写出能够登上《科幻世界》的硬科幻,而本人对那种套着科学外壳的软科幻又实在不感兴趣,加上本身工作又忙,所以……嘿嘿……

现在,我在上的这本书,希望能树立一种属于我自己的风格——一种“玄幻+硬科幻+现实”的风格,意图在“现实类的背景下,加上硬科幻的阅读快感,再融合玄幻弥补本人知识缺乏的漏洞”,这种风格看起来能否成功,还需yào

时间和读者的检验了……

眼下我会在精密构思和保持内容质量的前提下,尽量保持每天3K以上的更新速度,如果有工作应酬或者别的事儿,我会尽量给大家请假!

希望这本书能一直更新下去,而巴哈姆特不可思议的冒险,将伴随着各位读者永不停歇……

谢谢各位!

频道强推、频道关注推荐感言!开心!!

恭喜您,您的作品《巴哈姆特不可思议之书》获得了本周合zuò

签约推荐,请保持更新,继xù

努力!编辑部2012-03-1901:00

您好,现在通知您的作品《巴哈姆特不可思议之书》将在2012-3-2614:00:00(Monday)时间获得【合zuò

签约频道关注作品】推荐,非完结作品请务必保持更新。如遇紧急情况请及时联系您的责任编辑,谢谢合zuò

。编辑部2012-03-2313:23

您好,现在通知您的作品《巴哈姆特不可思议之书》将在2012-3-2614:00:00(Monday)时间获得【合zuò

签约频道强力推荐】推荐,非完结作品请务必保持更新。如遇紧急情况请及时联系您的责任编辑,谢谢合zuò

。编辑部2012-03-2313:23

同志们,看了这连续发来的短信,心里感慨万千啊!!我写了52万多字了,虽然好评不断,但是一直缺乏关注,现在感觉终于有人赏识了,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真的。坚持就是胜利啊,虽然胜利还没有真zhèng

来到,但我已经看到了曙光和希望哦!

告sù

大家,在我写到40万的时候,收藏也不够两百,现在有所飙升,但在热门的书看来,还是不值一提。我知dào

,很多的作者、很多好作品,就是没有能坚持下来,感觉不到希望,要么太监了,要么转投了他站。而我当时就一根筋,选择留了下来,看着每天1个2个收藏的往上涨,当时真的很纠结啊,同志们,我也内心挣扎过、斗争过,但我最终相信了留在,人家都说店大欺客,我觉得倒不如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这么大的平台,这里都发展不好,何必去他处?如果有一天,《巴哈姆特不可思议之书》真的能红遍网络了,我想,我本身应该就算是一个励志传奇了。我每天上班8点出门,晚上8点到家,大家可以看到我的更新记录,大多是在夜里11点多才能写完上传。我希望有一天能骄傲的对我的儿子、女儿说,爸爸当年最困苦的时候,为了心里的梦想,每天3000字的更新,终于熬到52万,获得了小小的成功,那么,将来你们遇到任何困难,有什么资格来叫苦?人生就是一场只有死了才会有尽头的苦难!我的人生同样也困苦无比,从小就不快乐,家境不好,长大后,也没有一帆风顺,和老婆结婚一年了,连办酒席的钱都没有……人生的种种苦难我都尝遍了,我依然没有放qì

。最困苦最郁闷的时候,就拿起我的爱尔兰哨笛,一个人在阳台上吹着无奈的曲调……这种心情,我也无法抒发出来,又不能写在书里。给大家推荐一首陶笛曲子《千年风雅.深谷幽兰》,真的超好听!

朋友们,当你们看着这本书,当你们生活不如意的时候,怎么也不要放qì

,这世界一切都是虚假,但是“坚持就是胜利”,绝对是真理!我也希望的小作者们,不要轻言转站或者放qì

自己的梦想。高晓松说:不被人嘲笑的梦想,不值得去追求!不是吗?今年心情有点激动,啰啰嗦嗦写了这么多,可能在大神看来,不值一提,不就是合zuò

频道推荐么?有什么了不起?但在我看来,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这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真是太美了!感谢编辑部的编辑给我这个机会!我会持续更新的!!

2012年3月23

灵异区新书精选推荐了……

从合zuò

频道一步步爬到灵异区的推荐,真的很激动,也很感激编辑的认可。

我会继xù

努力更新的!科幻文有时比较费脑子,更新有时略慢一些,各位读者见谅,我保证会提供高质量的阅读快感!

谢谢!

2012年4月15日晚

2012年4月20日对读者的感谢……

今天一下班,烧完晚饭照顾好大肚子的老婆,照例打开电脑正准bèi

码字(今晚的),欣喜地发xiàn

,有读者给我打赏了,真的很开心啊!

感谢给我打赏的“锋将无双”、“骧远”两位书友,我无以为报,只能争取把书写得更好,回馈两位的厚爱。

还有本书粉丝排行榜里那一长串的名单,有的还一直追着,有的可能好久没来看看了,不管怎样,巴哈姆特都会坚持一直更新,老朋友别忘了常回来看看哦。

另外,有读者QQ告知我,在龙空,有人推荐我的书。因为我除了,对其他书站不是很清楚,所以没怎么去过。

在这位热心读者的指点下,我找到了推荐的文章,一前一后共有两篇,看得俺是热泪盈眶呀,还有人欣赏我的拙作,真是开心无比!

感谢“白藤”网友,早些日子在龙空的推荐文,貌似我还回复过的,呵呵。

还有,感谢“Daniel65536”网友,在龙空写了很多文字推荐我这本书,我自己看了都被打动了,呵呵!

至于Daniel65536网友说的环境描写弱的问题,确实存zài

,我不是专业写手,文笔可能不够扎实,我会慢慢努力改正的,改良和加强这方面的描写。

最后,再次感谢每一个收藏我书的网友,希望我们能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结婚了! 哈哈!

同志们,巴哈姆特终于要结婚了,一直到6月17日之前,筹备工作忙的一塌糊涂,所以,更新上可能有耽误……这一点请大家多多海涵,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不管我是否暂时断更,绝不会太监的,断更不超过3天必恢复!

请各位心急的书友多多体谅!谢谢了!!!

终于从合作签约转【A签】了……

最近忙结婚的事,更新真的慢了很多,关键是这种推理的费脑子的小说,不定下心来真的很难写出好的文章,我也不愿意随便凑字数忽悠读者,这是昧良心的行为。

前天,收到作者后台的短信通知,说我被编辑推荐了,转A签,哥别提多兴奋了,终于有点韩立从小毛头一步步混到合体老怪的感觉,哈哈,当然,离真zhèng

的大神还很遥远,但起码是一个不错的开头,不是吗?之前,听说合zuò

签约作品要满400元打赏才能转A签,我还远远没到,估计有编辑觉得我这书还算有前途,所以提前提拔一下我,我真的很感谢四组的编辑大人的赏识,巴哈姆特除了结完婚之后勤勤恳恳写书,无以为报。

感谢签约编辑叶子大人,责编五月大人,总编胡说大人(这名字真诡异……)……

那么,怀着打了鸡血的亢奋心情,回顾一下我65万字签约的写作历程,虽然一路上坎坎坷坷很困苦,但是我都坚持过来了!!

当时是怀着对卫斯理的怀旧情怀开始写这本书的,由于题材和开篇的限制吧,大概能耐心看进去的人不是很多,但一旦看进去的,起码都是很铁的不会退收藏的,对于这一点,我很感谢这些默默支持我的兄弟们。

写到几万字的时候,好像先是申请了三江推荐,被杀了。一直写到30万字,还是每天一个两个收藏的往上涨,当时心里无比困苦,但是我这人就是善于自我麻痹,每天1个2个,我总幻想成100个200个,这样终于挺到40万字了……

当时,和我同期的几个哥们儿(在这里我就不说名字了,对人家不好),几个哥们儿都是上结识的,一块儿写书,写灵异类,一起互相鼓励。后来有人扛不住,转站了,有人开新书,有人内签了……总之,我也受过各种大小书站的诱惑,但是哥都挺过来了了,即使成绩很差,依然呆在。我个人觉得,不管条件多么丰厚,作品的质量才是硬指标。如果这么高的人气都发展不好,去他站有用么?而且,听说《凡人》40多万才签约,获得一塌糊涂,忘语就是我特憧憬一人,特别耐得住性子,所以他成功了。但是,我当时没hold住,申请了合zuò

签约。也许是我这一步走对了,合zuò

签约虽然在很多作者眼中如同鸡肋,甚至是陷阱,我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因为我期待着合zuò

签以后的一次小小的推荐,相信着自己作品的软硬实力!从合zuò

签约之后,一切都顺风顺水了,我相信,我的作品只要有足够的推荐,看腻了yy的书友们,应该可以成为我的读者们。自从第一次推荐之后,引起了各方面的注意。先是新星评论团的评论,然后是合zuò

频道各种推荐,然后大概引起灵异频道的注意了,上了频道精选和编辑推荐,还上过灵异强推。这段时间收藏是涨最快的。其后,一个重yào

的站外发展契机,就是被龙空的读者挖掘,上了龙空的第三十四期龙粮榜。感谢龙空的朋友们,也感谢在百度百科中为本书建立了两个词条的朋友。

我想,如果本书真的大红的话,百度贴吧很快也会出来的吧……

现在,编辑的赏识,让我得到了宝贵无比的A签机会……回首往事,我的七八个月的写作历史,像极了一部标准的YY小说,一步步升级,尝遍了人生的各种苦辣。

其他废话就不多说了,A签只是开始,未来怎样还要看我的努力。17号之后,恢复每日更新。对于这几天的断更,对好朋友们说一声“对不起”!

希望大家继xù

支持我,巴哈姆特的冒险,是我的,也是你们的!想人物乱入的可以在留言区留下要求和名字,都会考lǜ

进去,绝不遗漏一个,再次谢谢大家!!

自序 &; 第一章 古怪的新朋友

自序:

本人家境殷实,从小没有为钱发过愁,父母又都在国外,所以日子过得比较无拘无束,这人一旦闲下来,就总是有点常人不太有的念头。

而我的念头,就是不断的旅行、冒险。

我们生活的这个地球很大,一定有很多秘密是没有人发xiàn

的,似乎正在某地等待我去揭开它的秘密,直到互联网高度发达,信息化高度联通的时代,我依然坚信这一点。而且很奇怪的事,冒险这东西很讲“缘分”,当你甘于平淡的生活时,冒险永远对于你很远,而当你有心专注于奇闻怪事的时候,总有各种各样的怪事找上门来,我的情况就属于后者。

其实我的一切想法和后来行为,大抵都源自于高中看的一部香港冒险电影《冒险王》,李连杰和金城武演的,以及后来接触的《夺宝奇兵》系列,很多人很难想象当年的这些电影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影响有多大,绝不是心潮澎湃四个字可以形容的。

我的思想里无时无刻不萦绕着这些类似的热血故事,直到我到法国斯特拉斯堡大学念书,脱离了父母的管辖之下,我才正式开始我的冒险生涯。

之前为了我未来激动人心的冒险生涯,我做了长足的准bèi

,在去法国之前的时候,我曾经慕名到瑞士去学习了咏春拳,我的师傅是黄淳梁师傅的嫡系弟子,出于隐私问题,名字我无法透露,他之前负责瑞士军警的近身格斗助理指导,退休之后自己开了拳馆,关于我师傅的事,以后有机会再介shào



另外,我在法国学习了野外生存术、跳伞等等专业技能,以保证在各种意wài

情况下,我能有比普通人更多的生存机会。

本来,我是打算在七十岁左右结束生涯,正式回国后才着手撰写我的回忆录之类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很凄凉,我在一次最近的冒险中,在日本地区受了不小的核辐射,紧急送回上海救治,现在身上12%的细胞癌变,正在高速扩散中,只能以化疗控zhì

癌细胞扩散……总之,医生说我虽然不必住院,但也只有不多的寿命……我不知dào

何时会死……只好将原本的写作计划提前。

这些故事,你若当它是小说看也行,认为它是真实的事也可以,我只负责写下来,真伪的辨别在于你。

我整理了笔记之后,决定第一个故事,以“长生”为题目,写一个我遇见的不老不死的男人。他绝不是吸血鬼,也非什么地外生命,他是一个很正常的地球男人,除了他的超长寿命,当然,直到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他应该还生活在地球上的某个地方。

第一章古怪的新朋友

那是2001年的9月,我高中毕业以后被父母送到法国斯特拉斯堡大学攻读电子信息学。当时出国的考lǜ

有两个,第一像我这样成绩颇差的顽皮学生,出去镀金之后再回国,多少是有些好处的,挂个海龟的名号,多少能引来不少羡慕的眼光,其次,我本人出于某些目的以及脱离父母的急切愿望,也支持父母送我出国的打算。于是,如鱼得水。

斯特拉斯堡的秋天很干燥,这地方很靠近德国,在市zf的观光穹顶上甚至可以直接看到莱茵河。街道干净、整洁,这是我对法国的第一好印象。

在出国中介安排的接待人员的安排下,我匆忙办完了入学手续,第一件事就是上街溜达了几个小时,由于出国前恶补了一阵子的法语,简单的对话还不是问题。

当我意识到多种语言对我的冒险历程很有用的情况下,我后来也自学了多种语言,甚至于秘鲁语、古希伯来语,我都有涉猎,并且能讲得像模像样。

但是出人意料的情况是,我做了颇多的准bèi

,在踏上法国街道的半个小时后,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标准的普通话。

“喂,你好!”一个男声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声音不大,但却特别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听到之后,下意识地四下查看,看到对面街角有个男人在向我招手,结合他的面部特征辨认之后,毫无疑问,这是个中国人。

他个子比我略矮一些,不过也已经很高了(本人1米89),脸很方,典型的国字脸,脸上刮得很干净,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后来几年后回忆起来,和国内当红的小生黄晓明有几分神似。

在他乡遇到故知总是很让人很窝心的事情,我的心情一下激动了起来,正所谓“天大地大,有老乡的地方便是家”。

我们很快熟识了起来,在交谈中,我知dào

他叫做刘玉明(音译),大概是这几个字,因为他并没有详细的写给我过。

之后我们逐渐成了很好的朋友,我经常在课余找他玩耍,也经常邀请他来我的小公寓做客(因为家境殷实,我并未像一般留学生一样选择寄宿法国家庭,而自己租了小公寓,即使在斯塔拉斯堡这样的二线地方首府,单独的公寓也是价格不菲),我们一起按照国内的习惯,买了熟食、啤酒,躲在屋内大快朵颐,配上我父母从国内快递来的各类烤食和酱料,确实是难得的美味体验。

在空闲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出去打电动,打桌球,他似乎也没有工作,时间很空余,但是也不缺钱,大抵也有一个资金厚实的家庭。

这里插一句,我在把初稿给朋友看的时候,他们往往问,为何把刘玉明的事放在第一个说,他的故事并非是我第一个经lì

的怪异事件。

但是刘玉明的事,实在怪诞,我总是一提笔便忍不住想起,最终决定第一个写了出来,免得缠在心头,使得自己难受。

我常常和别人说“有的人不用费心,怪事总会自己找上门来。”这个人,显然就是指的我自己。

在半年的愉快生活过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刘玉明用ICQ短我,内容很简短:“永别了。”

仅此三个字,我愕然了。完全是毫无征兆的,他忽然发来这样的信息,我便以后是玩笑,便给他回了一个鬼脸的图标,但是随后他便迅速下了线,再没有讯息传了过来。

我有点着急了,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当时还没有往什么诡异的事情上想,只是想这个朋友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被黑社会缠上了?需yào

到哪里躲一阵子了?还是怎样?

当时我手里只有他留给我的固定电话,我便立时拨了过去,结果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断续的法语单词中了解到,原来接电话的是他的房东,之前的中国租户已经在中午搬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我在遍寻无果之后,心中顿时失落得很,但是异国他乡,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后来我把事情告知了我班上的一个同学阿贝盖拉,他提议隔天去警察局报失踪人口,于是我在没有考lǜ

多久的情况下便在他得陪同下去报了,插一句话,在我日后经lì

的各个国家中,法国人是颇为热情的,比日本人暗含着冷漠的礼貌要好得多。

之后警察局方面一直没有消息,加上学业和生活颇忙,自己又在抽空学习一些感兴趣的资料,便渐渐淡忘了这个短暂交往过的友人。

两个月以后,学校社团组织异国的留学生上街去游玩。

我们出了校门的第一站就是赫赫有名的主教坐堂,有著名的斯特拉斯天文钟可以看,因为不喜欢同学们,特别是女性同学唧唧查查的吵闹声,我故yì

放慢了脚步,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我一边磨蹭,一边漫不经心地四处看着,在经过莱茵兰地区黑白木结构的传统街区时,我的心被震惊了一下。

我看到了刘玉明!!

他背着一个人,慢腾腾地从街角走过,我大叫了几声他的名字,他头也没抬,依旧慢腾腾地走着,可以看得出来,他背上的人不轻。

我走上前去和他打招呼,他很愕然地看着我,用法语问:“我认识你吗?”

语调、口气,一模一样,除了他看我的眼神,我可以肯定他就是那个突然玩失踪的刘玉明,不过从他的眼神看,似乎他真的不认识我一样。

“快走。”刘玉明背上的人低低哼了一声,刘玉明微微一抖,脸上闪过一丝惊惶,匆忙低着头走开了,转过了街角。

在临走之前,他背上的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人了,骨架都几乎缩成一团,我忍不住背上一凉。

天啊!我当时看到的是怎么样的眼神啊,十年后的今天,我想起来还是会发抖,无法描述,像冷水直接从脊椎浇了下去,寒意直透心底。怎样的人才会那样让人发冷的眼神?

我的第一反应是刘玉明被绑架了,我一定得想办法救他出来!

这时候,心底一股想要冒险的热血微微沸腾了!完全没有想到后来事情的诡异程度!以致自己后来陷入了很大的危险,侥幸才能逃脱,完全靠的是“运气”,在后来的冒险生涯中,这种“好运气”一直伴随着我,实在是颇为庆幸。

第二章 科西嘉黑帮

想搞清楚刘玉明现在的状况,显然靠我一个人是没办法的,我找到了班级里要好的一个法国同学来做商量,他叫雅克.雷诺,在这里我们称呼为小雷比较简便。

小雷有着法兰西人常见的黑色卷发,眼睛又大又亮,典型的美男子,他对中国的文化和神mì

传说比较好奇,经常找我聊天,久而久之,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我在法国人生地不熟,他也帮了我不少的忙。我在宿舍里找到了他,和他简单说了下刘玉明的事儿,他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摘掉耳机定定地望着我:“嘿!就是之前一直找你玩的那个中国小伙子?”

“是的。你有什么看法?”我问。“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他假装不认识你,一定有他的理由,如果你非要认为是绑架之类的话,最好去报警!”小雷摸了摸没剃胡子的下巴说。

“但是我想去调查看看,自己揭开谜底不是更有趣吗?”我试图进一步勾起他的好奇心,多一个搭档总不会是坏事。“如果你觉得有趣的话,巴哈姆特。我愿意陪你去看看。”小雷耸了耸肩说。

很多熟识的朋友都喜欢叫我的外号“巴哈姆特”,而不愿意叫我的中文名字,这个从龙与地下城游戏里取的网络ID,显然比我的中文名字更顺口,以至于后来,在各种场合,我都以巴哈姆特来作我的代号,也更为方便。没想到,日后这个看起来怪怪的名字,竟然成为我命运中不可分割的羁绊!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但是斯特拉斯堡这么大,该去哪里找一个年轻的中国男子,倒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我和小雷商量后,在网路社区里发了“搜索悬赏”,法语里叫“Rechercheune”。在这里插一句,法国人的互联网精神颇为有趣,除了反盗版和无处不见的浪漫精神以外,“热心”也是法国互联网精神的重yào

成分。

时至今日在中国流行的“人肉搜索”,早在10年前的法国已经成了互联网上颇为重yào

的互动行为。我在网上描述了刘玉明背着的那个老人的情形描述,加一个特征进去,找到的几率就会比较大,毕竟那个老人的眼神实在有点古怪。

在我们发布完信息的第三天下午,我正在学校的操场上和别的学院的学生打篮球。当我投完第五个球,看着球在半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坠入了篮筐,抹了一把汗,正准bèi

去一边休息。

忽然,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扭头一看,目光穿过操场边的隔离栏,落在了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身上。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胖胖的脸。“巴哈姆特?”他皱了皱眉,“我以为是希腊人。”他咯咯地笑。“你在网络上找一个年轻的中国小伙子和一个中国老头?”“是的,你是?”“上车,他们让我来接你。”“哦,好的。”我听说刘玉明派人来接我,当时很高兴,心想刘玉明原来真的有苦衷,他还没有忘记我这个朋友。

其实,我后来在各种场合无数次对朋友们描述这件事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太傻、太笨,当时我实在不应该上那辆车,以至于后来引出了一连串的麻烦,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弄丢了。当时有很多疑点,那个胖男人如何知dào

我就是巴哈姆特?他如何找到我的学校?等等,只怪当时阅历太浅,又是找刘玉明心切,所以才上了那辆车。在以后的各种冒险事件中,我一再提醒自己,“三思而后行”,中华老祖宗的教xùn

,总是没有错的。

我答yīng

之后,立kè

有一个黑衣的大汉从后车座下来给我开门,我一进去,他跟着坐了进来,我才发xiàn

我是被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夹着,胖子摇上车窗,发动了汽车,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地香味。后来我才知dào

这是古巴雪茄的味道,当时对这个味道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抱歉,我在描述往事的时候,总是思维会跳跃联想到别的东西,也许有机会出版成书的话,总要做些大的修订。)…,

当时我跟着黑色轿车在社区里兜了两圈,很快到了莱茵河边上的核桃大道。“再开就快出法兰西了,我可没带护照。”

我开玩笑地说。“不会开太远。”胖子干笑了两声,车又跑了十几分钟之后,一头闯进了一个垃圾处理场,在垃圾山之间勉强开辟出来的小道里穿行,终于在一座最大的垃圾山前停了下来。

“这地方不错,老大。”我左边的大汉粗声粗气地说。“是不错,上一个也是在这里处理的,这里半年才清理一次,没人会发xiàn

的。”

胖子吃力地挤出车门,笑着看我。“刘玉明在这里?”我怀疑地问。“刘玉明?”胖子又咯咯地笑,笑得我头皮发麻,“好吧,又是一个蠢到极点的中国名字,好吧,他有很多名字,刘玉明、马克.达文、第九号……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是谁派来的?”

“什么意思?”我一下紧张起来,我感觉这些家伙完全不是什么好人。

“什么意思?”胖子重复了一句,从口袋里摸出一副黑手套,仔细地戴上,“现在有很多人在找他,绝大部分都是在暗中,只有你这么光明正大地在网络上找他。而且看起来你只是个傻小子而已,听着,你的幕后指使者是谁?孩子,老实交代才有可能活命。”

不管其他的,我总算搞明白了一件事,这些来历不明的家伙以为我是受人指使来找刘玉明的,或许就想在这里干掉我,我现在必须想出一个脱身的办法!胖子和两个大汉看我在想脱身的招数,大约以为我被吓傻了,开始走上前来,从口袋里摸出小刀来。“嘿!等等,我们有得谈的!”我一面摆手,一面主动走上前去,伸出手去以示友好,“我可以告sù

你们,其实……”

我的很多朋友们后来在听我的冒险故事时,都称赞我胆大心细,其实,这一点特质,在少年的时候,我已经比同龄人淡定很多,临危不乱。

在他们摸刀的时候,我已经想到了用咏春拳来对付他们,在一臂多长的近身格斗距离中,咏春确实是一种极厉害的拳法。我在离他们三步左右的地方,一个前弓步冲了上去,一个摊手把他拿刀的手向下略压一压,右手一个“日字冲拳”,当胸锤了过去。反是练过咏春的人,大抵知dào

咏春中最简单最平白无奇的一招“日字冲拳”,到底有多大威力。

胖子闷哼一声,脸色微微发紫,因为正被我一拳打中横膈膜附近,大抵有1-2秒的呼吸不畅,不等他还手,我贴身上去,一顿连环锤,把他打倒。左边的大汉惊呼一声,冲了上来,我腰一弯,一个扫堂腿,打倒之后,对着他的会阴猛踩一脚,跪上他的胸口,又是一顿连环锤。第三个大汉掏出手枪,一枪打在我脚边,溅起一阵泥尘。

不能再恋战了,我之所以敢出手相击,就是看中胖子下车时门未关,钥匙还插在上面,我早想好了夺车的计划。我眼看目的就快达到,立kè

进了车,发动起来,快速开出了垃圾场,大汉在我身后连开数枪,巨大的枪声在垃圾场里回荡着,夹杂着他的大喊“让.梅林不会放过你的!!”

我惊魂未定,也不管他还叫了些什么,只管越开越远最好,因为我在国内学过驾照,而法国的汽车,和中国一样驾驶座也是靠右的,故很容易习惯。一路上有惊无险,差点发生两次追尾事故。我也不认识路,随便找了个路边把车停了,在公路上拦了一辆运货的小卡车,把我带回了斯特拉斯堡。

当晚上我一身泥污和血迹(胖子的)地回到宿舍时,雷吃了不小的一惊。“巴哈姆特,怎么了?”

“回头再说。”我疲惫地说,“我就是来打个招呼,我要尽快回去收拾行李了,换一个租的地方,我会联系你的。这几天你要小心,没事不要出门。”

说完,我急匆匆地回到租处收拾物品,却见我的租处楼下警车围成一圈,警灯闪烁不停。房东老太婆和一个警官模样的人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他回来了。”房东看见了我,指着我对警官说。

第三章 梅林家族的格杀令

“你的房东下午发xiàn

你的房间失窃了,房门被撬开,于是她就报了警。”警察先生粗声粗气地对我说,“你赶快去清点一下物品,看看丢了些什么?”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些刚刚试图绑架我的黑衣怪人,他们似乎想从我身上找到什么东西,话说我的房间里也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一定被翻得乱七八糟了。

我二话不说三步抢做两步,冲上了楼,一把推开挡在我房门口的一名警察,朝屋里看了看。

虽然早有心理准bèi

,我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屋里不但被翻得乱七八糟,好似飓风过后的灾害现场,而且房东上个月刚刷过的白墙上,画着一个红色的三角形,三角形的中央是一个小小的骷髅,从弥漫在房间里的味道来看,是用油漆喷上去的。

我呆若木鸡地盯着这个图案看了很久,心理一阵阵发毛,脊背上一股寒气窜了上来。

这个是什么?和那三个黑色大衣的人有什么关系?

我正发呆、头脑一片混乱的时候,有人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一张粗犷的方脸映入我的脸庞,嘴角似笑非笑,叼着一根烟。

“小伙子,来头不简单啊。”他冷笑着对我点了点头,对墙上的图案努了努嘴,随后低下头把烟点着。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感觉这个大汉目光中对我有敌意,我也呛了回去,“抱歉,我的房间里不许抽烟!请出去!”

旁边一名警察抢前一步介shào

说:“这是我们东部警察局的杰拉尔.第帕特督察,著名的反黑专家。”

“……”我不明白反黑专家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刚才三个家伙是黑帮的人,而我刚刚发生的事又这么快被警察得知了?恐怕没这么快吧!!

“看!”杰拉尔指了指墙上的图案,“小子,本来只是一个社区警察可以解决的普通失窃案,可你墙上的这玩意儿,把我从度假的海边拉了回来。你要老老实实告sù

我,你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好吧。”我想了想,目前形势不容乐观,不管怎么样,必须理出一个头绪来,我决定把目前我知dào

的事全部告sù

眼前这个大汉,毕竟他是个看起来比较靠谱点的警察。不过,他首先得解决我心里的一些疑问。

“这个图案是什么?”我指着墙上的图案问。

“哦?”杰拉尔似乎对我不知dào

这个图案比较吃惊,不过他随即恢复了神色。“看来你确实不是这条道上的人,和我们之前调查的资料一致。”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大声念道:“蔡xx,中国人,今年19岁,在斯特拉斯堡大学留学……”

他念完了我的资料,眨了眨眼说:“你墙上的,是科西嘉岛黑帮留下的‘格杀令’,目的是告知这个人,他已经在全法最大的黑势力的严密追踪之下,杀无赦。”

“啊!”我一下傻了,我当时还未曾想到电影里的情节会活生生地发生在我的身上,“江湖追杀令”?什么狗血的东西啊!我什么时候惹过那些黑帮?就是因为我想找出刘玉明?

我忽然想起我夺车走的时候,那名黑衣大汉在我背后一边开枪一边高喊的名字来。

“让.梅林是谁?”我突然问。

杰拉尔深深吸了口烟,似乎极其怕人提到这个名字,眼里闪过一丝不安的神色:“小子,你果然还是知dào

点什么。”

好吧!我知dào

这个大个子又要误解了,如果我不快点解释的话。于是我把事情的始末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括刘玉明的事,以及怎么在网上寻找他,还有差点被三个黑衣大汉杀死的事。

杰拉尔听得很仔细,眉头深锁,这个人很有趣,后来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他在我以后的经lì

中,利用他警察的身份,帮了我不少大忙。

杰拉尔听完了我的叙述,迟疑地看着我,似乎在思考我的话有多少可信度,然后开始告sù

我关于“让.梅林”的事。…,

让.梅林是全法国势力最大的科西嘉黑帮的大头目,幕后首脑,每年和他有间接或者直接关系的犯罪事件有两千多起,谋杀、抢劫、诈piàn

、走私……他的势力渗透到全法国,多年来一直是法国警察的头号大敌,特级通缉犯。

我听得一惊一乍地,实在没想到我的冒险生涯才刚刚开始,就惹上一个这么恐怖的敌人,眼下我的冒险热血似乎有点沮丧。

其实,在我以后在法国三四年的冒险中,总是或多或少地和梅林家族惹上关系,而不管是让.梅林本人还是他的三个儿子,一直都是我冒险路上的最大阻碍,这便是所谓“宿敌”了。

直到我被学校开除之后辗转回到亚洲,才略微甩掉了这个麻烦的家族敌人。

(各位读者要是对梅林家族感兴趣的话,可以试着在谷歌或者百度上搜索“雅克.梅林”,他是让.梅林的祖父,也是法国犯罪史上最为臭名昭著的黑帮头子、著名劫匪之一,好莱坞曾经数度将他的故事搬上大屏幕,他的犯罪生涯一直截止到1979年的11月,在一次抢劫银行的行动中,在法国街头被警察的火力网打成了马蜂窝。)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我两手一摊,“如果真如你说的,梅林家族那么神通广大,那我现在最应该放qì

找刘玉明,而找个隐蔽的地洞藏起来。”

“最好是这样。”杰拉尔点了点头,“不过刘玉明是个很好的线索,也许能帮我们一网打尽梅林的有生力量,这是个合适的诱饵!”

“这个……”我开始犹豫了。

当时19岁的我,还没有充分体会到人生的乐趣,比如还是童子身、比如还没有过完冒险的瘾,自然对生命还是很珍惜,想到要和法国最大的黑帮为敌,我内心还是比较惧怕的,生怕哪天会莫名其妙地死在法国街头。

我到底要不要继xù

找刘玉明呢?只是一个朋友而已,我有必要赌上自己的命来找他吗?

“抱歉。”我很快地思考完毕,“如果这么危险的话,我想我还是放qì

找这个人了,如果我回国能远离这些家伙的话,我会尽快去办退学手续。”

“不行。”杰拉尔眼里闪过一丝狂热的光,“你和刘,是最合适的诱饵,试试看,也许你触碰到了梅林家族的什么秘密,而我们,有机会利用你来一网打尽他们!”

“利用”两个字有点刺痛了我,我很不满yì

杰拉尔的口气,再说了,我一个19岁的留学生,能触碰到梅林家族的什么秘密?

“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住在一起。”杰拉尔宣bù

说,“你会在我和法国警方的监护下继xù

寻找刘玉明,放心,你绝对安全。”

他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自顾自地叫来了两个警察:“来,帮他清理房间,要带走的东西装好带走,帮他的房东把墙给刷干净。”

“喂,我可没同意……”我急着说。

“你不同意的话,我会用各种理由和法规,让你一直在法国境内滞留到25周岁,小伙子。”杰拉尔对着我眨了眨眼,“现在你没得选。”

“上了贼船了。”我用中文说,语气一定听起来很悲怆。

我收拾好了东西,搬到了杰拉尔的车上,趁有几分钟的休息时间,在车上梳理一下目前的状况。首先,只是为了找一个朋友刘玉明,而在未知的原因下惹到了法国最大的黑帮,然后被他们下了格杀令,然后又被一个大大咧咧的法国警察强制要求配合破案,这个是叫什么来着,勉强能算上是“线人”吧。

当时我心里特别忐忑,一直到了杰拉尔德住处,我的心情都没有轻松下来。我也无法料到,后来的事情会愈加的诡异,杰拉尔后来曾经说过,他后悔卷入我和刘玉明的事情中来,换句话说,他才是上了贼船了。

警察方面代我安排学校里的事宜,而我则直接搬到杰拉尔的宿舍里去住。

在杰拉尔家里住得怎么样,我就不细说了,一个离了婚的大男人,房间乱成什么样子,各位应该是能想象到的。他有一个女儿,和改嫁了得老婆一起住,他每年去探望几次,负担50%的抚养费。

杰拉尔办公时间也都带着我,他在巴黎的警察总署上班,大楼地下就是设备相当高级、完善的地下训liàn

场所。我对法国警察的训liàn

很感兴趣,但是他们的训liàn

都是相当保密的,房间都是隔离开的,各个科目的训liàn

方式差别都很大,所以我也没有什么机会一窥究竟。曾经试图从法国警察那里学到点什么,都被杰拉尔拒绝了。

我能去得地方,就是杰拉尔的办公室,查阅警察的部分半公开档案,还有就是通过警察部门的加密系统连接互联网,搜索有关刘玉明的蛛丝马迹,而在网关的另一头,数十名互联网安全专家在日以继夜地监视着相关的网络信息数据包,随时追踪IP所对应的真实地址。

第四章 高速追杀

过了大约一个星期,我在杰拉尔的身边无聊得快发疯了,他和他得同事们几乎不怎么理我,偶尔来办公室问我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又不准我离开他的办公室,除了和他一起下班的时候。

杰拉尔的各种线人布满整个巴黎,但是也没有获取到多少有用的情报,梅林为什么要杀我,至今还是个未解之谜,而且梅林家族就像一个隐藏在暗处的饿狼,轻易触碰不是一个好的想法。

杰拉尔在我的提议下,也尝试过从刘玉明的方向上下手,但是能够作为调查基础的资料也少得可怜。他们根据我的口述绘制了电子人像,和国际刑警组织的资料库进行了对照,但是一无所获,有着这个长相的人在世界各国都没有留下前科记录。杰拉尔又把和梅林家族有关系的所有亚洲人的照片给我一一辨认,除了让我眼花缭乱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zhù

。只是辨认出了试图绑架我的那个胖子,他叫做卢科伟,是梅林家族的一个中层骨干,地区小头目。

“对了。”我想了起来,“那个胖子曾经说过,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在找刘玉明,只不过是在暗中。不管怎么样,他们总要发布一些寻人的信息的吧,我们能不能从这个角度下手?说不定这些人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杰拉尔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决定试试看,虽然没抱多大的希望。

这段日子里,我和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朋友们断了联系,连电子邮件也不能发,这都是杰拉尔要求的,出于对我的安全考lǜ



我也深刻体会到了,之前的冒险想法是比较幼稚的,其实这个世界对一个19岁的小伙子来说,确实是深不见底的。如果没有经验,没有人脉,确实是寸步难行,而且还会搭上自己的小命。这些想法一直贯穿着我后来的冒险生涯,我一直很注意积累各种资源和人脉关系,以至于后来揭开了很多足以惊动新闻界的大事件。

到了下班时间,我坐着杰拉尔的双层防弹警车回了他的公寓,他照例开始兴致勃勃地制作他的“法国大餐”,而我在无聊之下,照例开始练我的咏春拳。

我先定了定气,扎好二字钳羊马,打了一套小念头(咏春最基本的拳法,作为基础功,一辈子都要不断练习)。杰拉尔靠在厨房边,一边咬着一根烧焦的火腿肠,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练拳。其实法国军队和警察练习的近身格斗术,就是从咏春拳改良而来的,混合了散打、截拳道的反击精神,以及巴西柔术的地面攻击,杰拉尔对咏春拳也多少懂一些原理。

我打完拳,看到他一直盯着我看着,不由心里一热,挑衅般地看了他一眼:“来切磋切磋?”

其实当时这话我说出口就有点后悔了,杰拉尔身高比我高一个头,体重是我的一点五倍,而且我练咏春才几年,人家练格斗术多少年了。不过我因为侥幸打赢了卢科伟一帮人,心头血一热,口里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我满心希望杰拉尔能拒绝,给我个台阶下,但是他想都没想,放下盘子就答yīng

了,这个不识相的家伙!!

我们在凌乱的客厅里略微理开大约五平方米大小的地方,咏春擅长近身格斗,我也不希望双方的距离拉开太远。双方站定之后,杰拉尔一声爆喝,侧身一个侧踢,正中下怀,我一个右弓步,侧身闪过,左手向下压他的腿,右手向他面门锤去,他以极快的速度反手挡住我的拳,并且捏住我的拳头,一用力,我忍不住惨叫了起来,他接着一个扫腿,把我重重地扔在沙发上。

“2.5秒。”他喘着粗气说,“技巧还可以,反应也够快,可惜力量太差,缺少系统的体质训liàn

。”

确实没错,我出于自己的目的学了一些拳术,而从小并非练武出身,身体素质和常人无异,而且我学习咏春,主要就是看中咏春是一种以弱搏强的拳术,否则以我热血冲动的性格,更适合去学少林长拳、洪拳、蔡李佛一类的功夫。…,

我惭愧地摇了摇头,向别人挑zhàn

,却不到三秒就被放倒了,实在丢脸的很。

从这次事件上,我就打定了主意,要给自己准bèi

一个特殊的武器,用来弥补格斗的不足,当然,这件武器不能是枪,不然进出海关很容易被抓起来坐牢,也不能是携带不便的东西,刀之类的更容易误伤自己。我也曾想过像电影里的印第安纳琼斯博士一样,在腰上准bèi

一条特制的软鞭,但是也放qì

了,鞭子甩起来其实没有那么好用。

这些足以作为我的标志的独特武器,直到我后来在泰国的旅行中才在机缘巧合下入手,它是一个小巧的东西,可以和咏春拳配合,受攻击者会很快地进入短暂的昏迷状态——一副刻有我名字的黄金指套,浸有麻痹人的剧毒药物——关于这副指套,更牵涉到一个发生在泰国的诡异故事,它原本属于一个泰拳大师的遗物,泰语叫做“般布亚”,从古代流传下来有了数百年,名字是我后来刻上的,我对它极其喜爱,终日不离手。关于泰国的这个故事,有机会一定会写出来,因为过程实在惊悚莫名,我还没有整理组织好,不知dào

在什么时段讲出来才是最合适的。

这里又有一些略微跑题,我只不过是想交代一下,我的第一次冒险,对我以后的人生有多大的影响,有一些可以用蝴蝶效应解释的奇妙事件,可以延续到十年之后的我的人生。

就在杰拉尔德调查进入僵局,梅林家族也没有了动静,警察部门正想暂时封存档案的时候,事件有了非常柳暗花明的转折。

四天后,我一起床,正在洗漱的时候,杰拉尔就接到了一个电话,面色从愕然变成了凝重,我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他挂了电话之后,示意我快点穿衣服,要跟他走。

“去哪?”我问。

“去一个特别的地方,有人要见你。”杰拉尔沉重地说。

我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了恶兆,心里不由一紧:“什么特别的地方?”

“具体我也不清楚。”他摇了摇头,我感觉他不像是说谎,“也许很快我们就要分开了,当然,我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

“喂喂,你说得好像我要终生监禁似的。”我有点慌了,“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你不是想知dào

刘玉明的事吗?”杰拉尔喘着气说,“可能对他最了解的人,已经来了法国,而且指明要找你。”

我不再多问,我知dào

杰拉尔知dào

得也很有限,我们快速了收拾了一下,然后杰拉尔开车带我拐上香樟大道,沿着高速公路出了巴黎,路上我简单了解了下,我们的目的地是法国南部的普罗旺斯,那里有很多美丽的乡村小镇,可我现在没心情欣赏这些。

我们刚出了巴黎外郊不久,杰拉尔忽然叫了起来:“当心点,低下头,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我偷偷向后看了一眼,一辆黑色SUV跟着我们身后,不远不近,杰拉尔试图慢下来,它也慢,我们快,它也跟上。

“我们要不要停下来搞清楚?”我提议。

“你疯了吗,傻小子。”杰拉尔冷笑,“也许坐着一车子带着M4的杀手,你忘了梅林家族了?”

“他们不是好一阵子没动静了吗?我以为他们放qì

抹杀我和刘玉明的关系了。”

“不!”杰拉尔摇了摇头,“这帮老鼠的字典里没有放qì

,他们只是在等待机会,现在我们出了巴黎,也许他们觉得这终于是个机会了。”

“就是为了杀死我?”我沮丧了起来,“真敬业啊。”

“也许对他们来说,一箭双雕,还有我——多年来一直在查他们,他们不可能不知dào

。”杰拉尔用力一踏油门,“都怪我太大意了!我刚才接到那个电话,太激动了,该死!少了一些必要的甩掉盯梢的措施!坐稳了——”

车子猛然加速,轰鸣着拐过一个大弯,后轮卷起浓尘。

我被离心力压在侧窗上,撇了一眼后面,SUV的车窗开了,有人探出身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大家伙。

“什么?我操!”我看清楚那是什么以后,大叫起来,“他们掏出了火箭筒!该死的!开快点!!!”

第五章 四人特别调查组

“怎么办!”我用力深呼吸起来,一边对自己暗暗说,“不要慌不要慌不要慌!”

杰拉尔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沉声说:“抓紧,我要急转!”

后面传来一声类似物体高速射出水面的声音,带着一声闷响,我回头一瞥,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向我们飞了过来,前后不过1秒的功夫,杰拉尔猛打方向盘,那黑影从车窗旁尖啸着飞过,随后,我们的右前方发生了巨大的爆zhà

,强光一瞬间刺得我睁不开眼,爆zhà

的冲击波把车猛地向左推,杰拉尔死死拉住方向盘,尽量不让车子失控。

“完了!”我惊魂未定,“这路这么平坦,他们要是再来一发,未必能躲得掉!”

“别乱叫!”杰拉尔冷冷说,“还好离外郊不远,我呼叫了空中打击,我们的直升机很快就能到,我们现在就是保证在十五分钟内尽量活着!”说着,杰拉尔抽空从衣服内袋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扔给我:“拿着!”

我接着那个东西,手指传来冷冰冰的触感,我赫然发xiàn

杰拉尔丢给我的是一把手枪——一把法国警察的标准配枪Sp2202,因我对武器也略有爱好,平素看了不少杂志和资料,加上在警察局时曾见过,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Sp2202的扳机很薄,我用力抓紧手柄,咽了一口口水,这是我第一次用枪,心跳得激烈得很,感觉就快要蹦出胸膛了。

“弹夹里有7发子弹。”杰拉尔大声叫道,“自动上膛的,你只管扣扳机,知dào

怎么瞄准吧——”

话没说完,又是一发呼啸着从我们身旁擦过,那些家伙实在太笨了,两发都浪费了。

我头皮一硬,打开车门侧身对着后面的车开了一枪,后坐力差点把我的重心推到车外,还好我紧紧拉住了车门。

“打车轮!轮胎!”杰拉尔一边开着S型路线,一边叫道。

“你晃来晃去,我没办法瞄准!”我一面喊,风一面猛钻到我的嘴里。

算了,我也没法按照杰拉尔的指示去开枪了,回想起以前和朋友们一起联机玩CS(一种联网电脑枪战游戏)的时候,AK47为了解决后坐力过大而准星偏转的问题,而采用了三连发点射的射击技术,也许可以在这里用到!

我深呼吸一口气,干脆瞄准了探出半个身子拿着火箭筒的那个家伙,他好像进车装弹去了,刚刚探出身子重新支好火箭筒。

机不可失!我啪啪啪连开三枪,只见那个家伙猛地缩回了车里,火箭筒失手掉了,背带挂在那家伙身上,不然火箭筒一定要掉到车外去。

看样子我打中了他的手臂了,起码一段时间内不用担心被火箭击中了!

“干得漂亮,小子!”杰拉尔瞥了一眼后视镜,“我们的救兵来了,还好!”

我向天上望去,三个小黑点在远空中出现,渐渐变大,是三架武装直升机,直升机在我们的车上方的天空紧紧跟着,开始用法语喊话。

后面的黑色SUV开始减速,直升机也跟着停在半空中,杰拉尔用力一踩油门,我们的车呼啸向前,把他们远远甩到身后。

“让他们去处理,该死的,只要前面不在出现别的碍事的家伙就行了!”杰拉尔车速不停,抽空摸出一支烟来,在点烟器里点着了,塞进嘴里。“我只要把你安全交给宪兵们,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什么?”我一惊,关法国宪兵什么事?“喂喂,怎么回事?我要求我的大使馆的保护!!我不要去见宪兵!”

我当时心里不详的预感愈加强烈,肾上腺素开始激增,心跳个不停。

杰拉尔不理,我试图从后座爬到前面去,杰拉尔故yì

一加速,我又重重跌回后座。

“小子,冷静!”杰拉尔冷冷说。

我又气又急,不过还能怎么办呢,既来之则安之,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更实jì

的脱身办法!

我们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开进了普罗旺斯的地界,我们沿着绕城公路进了城市,七拐八拐,在一个外表全镜面,反射着灯光的大楼前慢了下来,我们并没有停车,而是径直开进了地下车库。…,

车刚停稳,三四个荷枪实弹的军人围了上来,领头的对着杰拉尔敬了个礼,声音很低沉:“谢谢你。”

法国国家宪兵?我看到了他们军装胸口的徽章,恼怒地叫了起来:“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起码要有知情权吧?我犯了什么罪?”

“我们只是执行命令。”领头军人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别的无可奉告。”

忽然杰拉尔开口说:“我可以陪他去吗?我必须保证他的安全。”我看到他的眼里也闪着困惑的光芒。

“那当然,本来杰拉尔上尉也是允许进入的对象。”军人敬了个礼说。

杰拉尔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自己也可以跟我去,随后现出激动的神色。

“我要求通知我们中国大使馆!”我提议,“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我有权寻求使馆的保护。”

“你之前怎么没想到使馆?而找我们警察?”杰拉尔看了我一眼。

“我找你们?是你们从我家把我带走的!”我对杰拉尔反唇相讥。

“你很快可以见到你们的大使吴建民先生,就是他们要见你。”军人插了一句。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他们”要见我,他们是谁?

于是我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心理,我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军人们的护送下,穿过地下室的门廊,走进一条长长地水泥走道,每隔几十米墙上就有一盏老旧的电灯,灯光实在昏暗得很,勉强能看清地面。

我们走到尽头,进了一个老旧的电梯,让我惊讶地是,电梯竟然是半手动控zhì

的,有一个宪兵在门内负责开启电梯门,控zhì

上下运行。电梯桄榔一声向下降去,每隔几层,门缝里就透出黄色的昏暗灯光,令人相当不愉快。

“你知dào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悄悄问杰拉尔。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算是我们法兰西的‘秘密通讯室’。”

“秘密通讯室?”

“对,这样的地点,全法国传说一共有三个,是为了进行超保密级别的调查或者审讯。”

听到“审讯”二字,我的心里又一沉。

终于电梯在猛烈地震动中到了底层,门口的宪兵用力拉开快生锈的折叠式电梯门。我们出了电梯,进了一间四壁光滑的房间。

我们一进房间,宪兵就关上了房间门,我看了杰拉尔一眼,杰拉尔对着我点了点头,算是安慰我别担心。

我定心看了看房间里,半露在墙壁上的玻璃灯管发出柔和的光芒,房间里只有一张方桌,四五把金属椅子,桌上放着麦克风和笔记本,一面的墙上一个特别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是一大块完整的金属片,大得占据了整面墙壁,闪着淡黄的光芒。

我们刚坐下,隐藏在背后墙上的投影仪在金属片上投下清晰的影像,原来金属片是一块高精度的投影屏幕。

现在我们眼前的影像是一个神色严肃的女子,背景是一件白色的办公室。她对我们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亲爱的蔡先生,杰拉尔上尉,在四人特别调查小组对您二位询问之前,请容许我简单介shào

一下目前的情况。”

女子静了静,盯着我们看了看,觉得我们应该没有什么异议,便开始讲话。

我当时真的非常惊讶,非常震撼,感觉身处科幻电影里一样,屏幕上的人竟然能看见你,而且能和你对话,简直太神奇了。后来,我们事后分析起来,应该是在房间某处有摄像头一类的东西,将我们的形象和声音反馈到另外一端去。

“这里是法国目前保密度最高的交流设施,这里防爆防核,我们之间的通讯完全通过光波调制,理论上没有泄露或者破解的可能。目前,临时四人调查组由国际社会组成,将要和蔡先生做一定程度的交流,桌上有笔记本和笔,两位必要的话可以做记录。”

第六章 被洗掉的纹身

女子的话,让我惊讶莫名,“临时四人特别调查组”的名号也让人摸不着底细。很快图像有了变化,切换到另一个长方形的房间,四周都是木质装饰,深褐色水漆的木地板、实木家具、天花板等等,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背景上最醒目的一排书架,书架前是一张长木桌子,四个面色凝重的中年人士坐在桌后凝视着我和杰拉尔。

我略微扫视了一眼屏幕上的四个人,除了三个四五十岁模样的外国人士以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唯一的一张亚洲面孔了,目光坚毅、冷峻,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无人可比的自信和洞察力。

“吴……吴大使……”虽然之前有听宪兵提到吴建民大使的名字,现在在屏幕上看到本人,还能有交流,真的让当时的我非常激动。虽然之前没有真实的接触过,但我在各种场合(电视上、活动中)曾看过这位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厉害的驻法大使的身影,我的护照上还有吴先生的签名。

说到吴先生,我真的对其相当钦佩。他算是中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以后,入驻联合国的第一批工作人员,曾在毛主席手下的一线担任翻译和对外文稿校正的工作,随后一路高升,做过驻荷兰大使,直到千禧年左右,才担任驻法兰西大使,直至2003年才卸任归国。在我写下这篇回忆文章的时候,吴建生大抵已经退休了,不过,在当时刘玉明的神mì

事件上,吴先生确实以他的影响力给了我相当大的帮zhù



话归正题,屏幕上的吴先生面色非常的凝重,久久看着手中的一份文稿,而旁边的两个老外在用英语快速地交流着。我的英文不算太差,可由于他们的声音太低,我也听不清楚。

杰拉尔推了推我,我才看到桌面上的麦克风连着白色的一个小机盒,机盒上另伸出一根线来,顶端是一副耳机。

杰拉尔把耳机戴上,我也跟着他的样子戴上,耳朵里立kè

听到了快速的中文内容,看来这是相当先进的同声传译系统。

“不,不,我们还不能信任他……”

“可是,这样可以吗?是不是违反了处理的流程?”

“根据日内瓦公约,这位小伙子是属于可以纳入保护范围的……”

“我们总统有新的想法……”

几个声音不断传入我的耳朵,我看到屏幕上的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只是我一头雾水,完全没搞明白状况。

几分钟后,四个人似乎达成了简单的共识,由最左边褐色卷发的中年大叔先发言:“你们好,欢迎你们。我想之前宪兵们都交待得很清楚了,我们也不必说出我们的身份了。我们是由法国、中国、美国、墨西哥组成的zf代表团。”

“嘿!我认识你!”杰拉尔眨了眨眼,“我给你投过票!”

“谢谢。小伙子。”褐发男子笑了笑,“现在,我想,两位一定很好奇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是和刘玉明……”我顿了顿,“是和一个中国青年有关?”

“是,还有他的养父。”褐发男子看了看吴建民大使,“这件事是从中国开始的,我想吴大使介shào

情况是最合适不过了!”

“……”吴先生整理好手头的文件,放在一旁,盯着我,“你好,小蔡。”口音带着点四川口音,在北京和欧洲多年的生活经lì

,还是改不了他的口音。

“我知dào

,你在找一个青年人,为此,还惹上了法国的黑帮分子,而那个青年人,他叫什么来着?”

“刘玉明。”我回答。

“好吧,也许他这一次是叫这个名字。不过怎么样,名字只是个代号。”吴大使轻轻咳嗽了下,“不光你找他,其他很多势力和国家都在找他,但是都是暗中的,因为他和他的养父——实在是两个太恐怖的人了,毫不夸张地说,他们极有可能改变人类的整个社会结构和文明进程!而他们,又是极有利用价值的!”…,

我愕然了,从来没想过,事情竟然会这么严重,这种诡异离奇的事,从吴建民的嘴里说出来,可能就没办法当做是科幻小说而一笑置之了。

“另外,知dào

刘玉明为什么会接近你吗?”旁边的外国人插嘴说,从他胸口的上将徽章来看,他是美国人。

美国人见我没回答,继xù

说:“一切都是他养父的指示,他需yào

你的血,只有你的血能完成最终的成品。”

美国人冒出这句话,又让我感到有些没头没尾。我的血?我的血怎么了?AB型,血小板含量正常,PH正常,去年体检报gào

一切正常,到底我的血和别人的血有什么特别的?

“他们为了这个目的一直在世界各国旅行,本来有一个大财团赞助了刘玉明养父的实验,但是他们带着巨额的研究资金跑了,就是为了到处找到有这种血的人!”

“等等!”我慢慢觉得有点头绪了,“既然有大财团的帮zhù

,为什么不在他们的帮zhù

下找这种人,不是更容易吗?总比两个人的力量大!”

“因为他们不想让任何人得到自己的研究结果。他们也知dào

自己成果的可怕之处……”

我摊开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手腕处的青筋清晰可见,隐隐有血液从中流动,我可以想象到血红细胞从血管壁摩擦而过得景象,但是,我的血到底有什么不同?

“这是我们在他们的第二个实验室里缴获的一些照片,你们看看。”

画面切换到幻灯片上,各种大小不同尺寸的照片从我们眼前掠过。主角都是刘玉明,但是画面背景各不相同,有大街、公园、天坛等等,背景上的行人也给人一种怪怪的极不协调的感觉,但我一时间又说不清不协调在哪里。

看到最后两张照片的时候,我惊骇莫名,只见第一张是刘玉明的上半身的**,身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身,第二张则是全身照,不同的是,那些纹身都用特殊的消除药水处理过,在身上糊成一片,诡异得很。

杰拉尔忍不住叫了起来:“抱歉,几位先生,你们说的我完全没有听懂,能否请一位先生,从头到尾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位外国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吴建民先生的身上:“吴先生,对中国的那段特殊的历史时期体会很深刻,对那段时期的人心有更深的理解,由他来做说明,是最合适不过的。”

“中国的那段特殊的历史时期”在我的心中听到这个词时,我已经知dào

大约是那个年代了,那是个让整个西方都无比惊讶的十年岁月。

刘玉明和他养父的故事,大概就发生在那个年代了——让中国人记忆无比惨痛的岁月——“wen化da革ming”!!(此处容易被屏蔽,抱歉,大家大概知dào

是哪个时期就可以了。)

吴建民先生在沉思,也许他正在想如何更适合地叙述这个故事。

杰拉尔有些焦躁,不耐烦地晃着二郎腿,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来,又因为找不到火而放qì

,重重地将烟甩在桌子上。

我也趁这段大家各自思考的时间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首先,刘玉明不是无意遇到我,按法国人的话说,是刻意接近我,为了得到我的“血”。但是刘玉明在认识我的那段日子里,并未露出什么怪异的现象,也没有说什么不对劲的话?所以,说是为了得到我的血,这一点,我是有疑问的。

其次,刘玉明和其养父身上,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一个可能撼动整个人类文明和历史进程的大秘密。但是这个秘密又是极有诱惑力的,很多地下的组织、国家,都想得到这个秘密。

第三,我试图寻找刘玉明,这个单纯出自于友情的行为,引起了其中一个组织的注意(让.梅林的帮派组织),并且试图杀掉我。按照这个逻辑来说,岂不是有更多更可怕的组织在暗中觊觎着我?想到这一点,真的让人不寒而栗。

第四,目前,由四个国家的代表,组成的四人临时调查组,把我带到一个极秘密的地方进行调查,是否代表中南海、白宫及其他国家,在如何处理刘玉明父子的意见上,已经达成了共识?

第五,接下来看来吴大使将会向我坦诚他们了解到的一切了,看样子并不会杀掉我……那么,他们又需yào

我做什么呢?

第六,刘玉明全身模糊的纹身……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诡异画面,我忍不住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但是画面还是在眼前不断的飘动。

“咳……”吴大使清了清嗓子,开始以低沉的声音讲述。声音很有磁性,很有美感,却带出了一个在“wen革”期间发生的黑暗的故事,连杰拉尔都听得目瞪口呆。

第七章 黑暗的日记

对于那个黑暗而又特殊的时期,现在的年轻人可能只是从父辈们的口中得到只言片语的情况,大抵是知dào

起因是被某重yào

领导人错误发起,而后又被两个反革mìng

集团利用,造成了中国急速倒退的十年。

我的祖父是在那场人祸中幸存下来的,之所以说幸存,是因为他是当年的被批斗对象——高校的物理学任课教师,当年他的多少同事死的不明不白,他却侥幸逃脱了下来,在友人的帮zhù

下到了国外,1986年才回国。

他曾经给我讲过当时的惨况,“武斗”“大字报”……各种带着政治时代印记的标志物纷纷粉墨登场,夹杂着泯灭了的人性向老百姓们铺天盖地而来。

祖父向我描述过很多疯狂的青年“hong卫兵”们所犯下的令人发指的罪行,他们为了逼祖父的一名同事认罪,将他四岁的小女儿从教学楼的四楼顶上扔下……每每想到这些令人心惊肉跳的惨况,我总是忍不住闭上双眼,却痛苦地无法阻止这些惨景不断在我眼前浮现。

当时,很多人昧着良心批斗自己的父母、兄弟、朋友……很多并非出于什么利益关系,而是出于恐惧。如果一个人不参与各种批斗,随时就有人会把“反geming同盟”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他最终的下场也终将极其悲惨,于是很多人把残存的人性压在心里,将锋利的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兄弟姐妹……

吴先生叙述得很慢,从华自成(刘玉明的养父)的家庭背景说起,可能杰拉尔对这些还是似懂非懂,但我已经能够体会到当事人的无奈和恐惧,这些事情出自于华自成出国之前,托人带回老家的行李中发xiàn

的一本日记……

1973年11月27日,从历史的角度看来,这场浩劫已经接近尾声,但是从身处那个年代的人看来,这场浩劫还远未结束……

华自成站在自己的研究室里,推开窗户向外望去,窗外阳光明媚,绿树从背后隐隐透出鸟鸣声,一派祥和的景象,根本让人很难联想起外面的乱世。

华自成看着树丛发了一会呆,叹了一口气,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摸出一个贴着空白标签的褐色玻璃瓶,看了又看,才依依不舍地放回自己的口袋去。

现在国内大部分的学校和科研机构都停了,人员都投入到轰轰烈烈地“革&命”洪流中去了,只有华自成所在的陕西生物制药研究所,因为涉及到医药产业,被认为是“无害研究”,也没有多少批斗组织过多地关注,只是将一般的研究物资的供给给停掉了,眼下大部分研究人员大多回家去避难了,只有华自成这样固执的研究人员,还每天来所里做实验研究。

华自成回想起早上在科研所的院墙外,给他药瓶的人和他说的话:“老华,这个药目前还是研究阶段,国外还没有进入临床,你如果非要冒险的话,也只能试一试,但是,副作用怎么样,有什么危险的地方,这些都是未知数,你……你真的准bèi

给大伟用?”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呗!”华自成故作轻松地说。

“那好,你自己要注意,现在国外物资封锁得都紧,我能给你搞来这一瓶,已经不容易了,吃完了也不要再想了,大伟只能看运气了,你也知dào

,这个世道……”来人叹了一口气,压了压帽檐:"那我先走一步了,你小心一点。"

华自成木然地点了点头,看着那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他才转身慢慢走了回去,为了怕人看见,他绕了围墙一大圈,才缓缓走进了研究所大院的大铁门。华自成正想着,忽然背后的门被人敲响了。

“请进。”华自成下意识捏了捏口袋里的瓶子。来人是研究所的副所长,一个平日里为人所不齿的学术蛀虫,靠着欺上瞒下、溜须拍马,一路爬上了副所长的位子,平日里沽名钓誉、飞扬跋扈,大家伙都不怎么看得起他,遇到了都是绕着走,除了开会,他也很少来找某个科研人员交流,今天怎么来找华自成了?…,

华自成有点想不通。

“老华啊!”副所长皮笑肉不笑地说,“你项目上进度怎么样了?”

“啊……谢谢,谢谢朱所关心。”华自成不自然地笑了笑。

“听说你的关于转氨酶控zhì

的药物的研究,已经快收尾了呀。”副所长翻看着桌子上的实验记录本。

“还好吧,样本培养基本稳定了,提取工艺理论也出来了,实验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华自成说。

“老华啊,我看这样吧。你这个成果出来,到时就挂我的名字,你看怎么样?你年纪也不小了,所里打算给你一笔养老的费用,而且大伟不是正要用钱吗?”

华自成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副所长会这样赤裸裸地向他索取研究成果,他下意识地靠近了桌子两步:“朱所,这样不合适吧……”

“什么不合适的?”副所长干笑两声,“早上我在院里晨练,隔着围墙,我听到你和别人在聊天呀,从国外给大伟带了什么药回来?”

华自成身躯一抖,差点没摊下来:“朱所……那是给大伟治病的药……”

“资本主义国家的药,你也敢托人去搞来?我不知dào

你什么居心?谁知dào

到底是给大伟治病的药,还是搞反革mìng

活动需yào

的毒药?”

看着副所长丑恶的嘴脸,华自成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一边是他为之奋斗了20年的成果,一边是非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养子,到底该何去何从……

从日记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华自成心里的愤nù

和怨恨,我听得入了神,仿佛看见一个中年人紧紧咬着下唇,下唇似要咬出血来,双目闭上之后猛地睁开,双眼露出的凶光就是我当日在街上看到的那个老人的凶狠目光。

杰拉尔插嘴问道:“那个刘玉明,不,华大伟,中国人的名字,是这么念对吧——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一种先天性细胞失活症,身体细胞失去了活性和分裂性,人会比常人更快地衰老,器官容易衰竭。”屏幕上的法国人说,“即使在今天,这种病的发病率也只是2000万分之一,是一种基因上的缺陷造成的。”

吴先生顿了顿,等两人都说完了,继xù

念华自成的日记。

华自成终于下定了决心,还是救大伟更重yào



华自成猛地睁开了双眼,说:“朱所,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副所长喜出望外:“老华,你是个懂事的人,钱我也不会少你的。三千块,明天就给你。”

三千块在当时可是个不小的数目,华自成的心里也略安慰了自己片刻,心想,算了吧,反正人命大过天,何况是自己的儿子,用二十年的心血换儿子的命,值!

副所长手一伸:“老华,你的资料都在哪里,我先看看。”

华自成顿了顿,说:“朱所,资料有点乱,我今晚整理一下,明天和样品一起交到你办公室去。”

副所长满yì

地点了点头走了。华自成想了想,对于自己的心血被窃取,还是心有不甘,他在配方材料中多写上了几种药剂。

该死的姓朱的,交也不会交给你正确的资料!!

华自成在所有材料和实验数据中加了对应的修正,做完这些事以后,眼看天正要黑了,该是去市医院看看大伟的时候了。

华自成收拾好东西,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大伟正在病床上看着《战争与和平》,托尔斯泰是他最崇拜的大作家。

他的上半身看起来和正常男孩子无异,但是华自成知dào

,他盖在被子下的双腿,肌肉正在萎缩。

“大伟。”华自成四下看了看,看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他们的,低声说,“爸爸说的那种外国药,现在已经拿到了,你很快就能好了,要有信心。”

“真的吗?”大伟眼里的光亮了起来,“我又可以去打篮球了吗?”

“恩。”华自成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八章 药剂的诡变(上)

华自成第二天去了研究所里,立kè

把所有的资料和笔记都交给了贪得无厌的副所长。

华自成从事的这项转氨酶控zhì

的研究,其实就是早期肝病研究的一个主打方向。转氨酶这种东西,是肝脏代谢过程中的“催化剂”,当肝脏发生炎症、中毒等急性细胞受损症状的时候,血液中转氨酶的数量便会急剧增加,从而变成了急性肝炎检测的一种“晴雨表”指数。控zhì

转氨酶就是修复受损的肝脏细胞,而让肝恢复到正常的一个过程。

对于普通大众来讲,华自成研究的就是一个肝炎的特效治疗药物,只不过它的原理不是传统的杀死肝炎病毒,靠机体自身来修复,而是利用药物活化细胞,遏制病变细胞,从而逐步替换掉坏死细胞,达到恢复目的。

研究中需yào

用到的几种提取物都是来自于纯粹的天然中药材,换句话说,华自成正在制造特效“中成药”。

据我所知,肝炎在21世纪的今天,还没有完全攻克,在70年代,肝炎则是很普遍而又恐怖的传染病,多少肝炎病人在社会上遭受歧视,或者无奈死亡,而华自成的研究,则带给了他们很大的希望,非常之有意义。

但是,中药这种东西,一直被西方某些科学人士认为是“伪科学”的范畴,因为中药中的很多东西,简直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比如,“药引”——红枣,很多古方都用到了它,而增加一枚或者二枚,同样的药方却能达到完全不同的效果。而某些神mì

的古方,对药引的产地和成色都有很精确的要求。

1981年,曾有西方科学家模拟出红枣的化学成分,添加进相同的药方,药效却下降了50%之多,简直令人不可思议。所以,中医很难成为一门真zhèng

量化、系统化的学科,千百年来中医的缓慢进步,都只依赖于大量的非标准化实验和中医人员的经验。

我介shào

了这么多,只是想说明一下,华自成要给他的研究成果做些改动而不露马脚,是多么的容易——只需添加几味其他的中药提取物即可。

华自成给配方里多增加的则是一道最常见的护肝药——黄芪。对于这种研究所级别的中成药配方,大多是经过精确地配比,任何一味药剂的加入,导致的效果改变足以用“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来形容。

副所长得到了完整的试验资料,如获至宝,很快召集了心腹的研究人员,进入了临床验证阶段。

当然,他们还未曾敢贸贸然地直接用病人进行实验,而是用一条被喂食了大量葡萄的狗来进行试验。(狗食用了过量的葡萄,会导致肝脏的急性中毒,后期会造成肝脏功能衰竭)

很快,被注射了药剂的狗很快出现了起色,在显微镜下看来,肝脏的细胞切片中,受损细胞正在快速被分裂的正常细胞所替代。副所长不由大喜过望,开始寻找更接近人类的动物来进行实验。

随后,他们找来了一只患有肝炎的猩猩,给它注射了这种称为“Sp-20”的药物,猩猩很快也得到了好转。不过,有一名细心的研究人员发xiàn

,每次注射完药物之后,猩猩的目光都是会有突如其来的微小变化,先是瞳孔急剧缩小,持续三四秒之后便恢复了正常。之后便变得有些古怪,平时爱吃的香蕉也不去拿了,对熟悉的研究人员也总是爱理不理的。

这名研究员并没有放过这些变化,他把这些现象当做副作用,写进了自己的临床笔记,当然,如果他们早点用人类做实验的话,也许能更早点发xiàn

这一现象背后的恐怖真相。

在使用动物做实验成果以后,副所长对华自成交给他的配方深信不疑,但是,他却不急着披露成果,他知dào

,外界的这一场浩劫还远远未结束,现在还远不是披露成果的最恰当时机。

当然,华自成对这一切并不知情,自从副所长霸占了他的研究成果以后,他的研究室也被占用了,钥匙也被收走了。不过,他也不太伤心,那里也没有什么再值得他留恋的地方了。现在,他反而可以一心一意地在医院里陪他的养子华大伟。…,

“爸。”华大伟侧身从床头柜里拿出那个贴着空白标签的褐色玻璃瓶,在手中晃了晃,“快吃完了,怎么感觉没什么用?”

“是吧,唉……”华自成叹了一口气,本来他对这种不知来源的外国药,也不抱多大希望,只是抱着一种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罢了。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华大伟吃力地撑起身来,现在他的右手腕都开始萎缩,现在他翻书的动作也只能用左手笨拙地做。

“不会的。”华自成心里涌起一阵凄凉。

“爸。”华大伟很认真地看着华自成,“您总是和我说,好人一定有好报。可我也没做什么坏事,怎么总是这么痛苦呢?”

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就懂事,手术后麻药过了哼都不哼一声的坚强少年,华自成再也忍不住了,他低着头冲出了医院的病房,冲出了大门,漫无目的地跑了起来。

也许华大伟在背后叫了他,但是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不断地跑着、跑着……

雨后的深夜,肮脏的街道在眼前延伸开来,垃圾堆里两点绿莹莹的,那是猫的眼神,冷酷而又神mì

。破败的窗户洞开着,屋里早无一人。墙上“造反有理,ge命光荣”的大字报被雨水冲得皱成了一团。

华自成不知dào

跑了多少路,不知不觉眼前出现了熟悉的建筑——他工作了三十余年的制药研究所。

他的脑海里忽然露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给大伟安乐死!!他的实验室里还有不少剧毒的氰化物,让大伟这孩子解脱了,再服毒自杀!父子俩一块去地狱去!

但是,在这之前,他一定要拉上一个同路人下地狱——朱副所长!这个无耻的强盗和匪徒!

(今天写完这章上传以后,才发xiàn

字数才2200多,有点对不起等着看的兄弟们,所以我临时决定再上传一章,今天一共上传两章(分上下篇),回馈一直收藏的朋友们。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八章 药剂的诡变(下)

华自成绕着研究所走了一圈,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翻墙进了大院,轻车熟路地摸上了楼。

他之前曾经配了一把研究室的钥匙备用,虽然副所长收回了他钥匙圈上的钥匙,却不知dào

这把备用钥匙的存zài



华自成摸出钥匙,轻轻开了门。刚一走进大厅,就被厅中的一个黑影吓了一跳。

那个人影就站在他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双眼却是绿莹莹的,还发出若有若无的奇怪低吼声。

搞研究的人自然是不怕什么鬼神之类的,华自成下意识地立kè

摸到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室内立kè

变得通明,他才赫然发xiàn

原来他看到的人影是一只被锁链锁着的黑猩猩。

黑猩猩有些畏惧地看着这个深夜的来客,一边微微弓下腰嘶吼着。

“乖乖,别动,别动……”华自成靠着墙挪向自己的药品柜子,他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用灵长类生物做临床试验了。

他快速地打开柜子,看了看标签,把三瓶黑色瓶子的氰化物迅速放进口袋,然后,他琢磨了一会,该怎么把氰化物放进副所长的杯子或者食物里去。

就在他想事情的时候,桌子上的那些新增加的实验笔记吸引了他的注意,毕竟是他的本行专业,他忍不住拿起来翻看了起来。

一看之下,他大为震惊,差点抓不住本子,手腕都在微微抖动。

“怎么……怎么可能?”华自成稳定了一下情绪,不断地向后翻页,翻到最近三个月的季度测试图表,一道绿色的不断上升的曲线图映入了他的眼帘。

“不会吧,我改变了配方的剂量,起码药效有所改变才是,怎么会增强了呢?”华自成有些不可置信地合上笔记本,“难道我放的那3g的黄芪提取物,却歪打正着了?”

也许他无法相信自己眼见的一切,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他追求了二十多年的细胞活化配方,最后缺少的一味药剂,却以如此戏剧的方式,如此精确地配比,经由他的手,完成了最终作品。

“疗程相当的短。”华自成喃喃地说,“从记录看,重86公斤的黑猩猩,在合适的剂量下,也只用了三天就恢复了细胞活化,而且逐步替代了坏死的细胞。不过,药效的效力似乎不太持久,每隔一段日子便要持续注射……”

华自成第一反应就是心中一阵窃喜,大伟的病,也许有救了!没想到,今夜的歪打正着,也许正是上天的垂怜!就算需yào

一辈子一直注射也没什么,这种药剂的成本不算太高,萃取工艺稍显复杂,但也不是不可以凭一己之力完成。

华自成在柜子里还找到了萃取好的现成的药剂,他拿个空瓶子偷偷倒了一些,然后他就准bèi

离开了。

在离开之时,他发xiàn

猩猩盯着他的目光有些极不寻常,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息,闪烁的目光里,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没什么不对吧……”华自成摇了摇头,“可能是我多想了。”

第二天,华自成到了医院,和大伟悄悄说了说,大伟很乐观地愿意尝试爸爸研究出来的新药——反正不试也是死,有什么差别呢?

趁医院里没人注意,华自成用自备的简易注射器对大伟进行了静脉注射,份量是按体重算好的。

第二天一早,例行化验抽血的护士惊叫了起来,大伟的血液里的活化蛋白数量竟然升高了!

华自成知dào

药物有效了,下一步就会有健康的细胞源源不断地再生。他不动声色地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叮嘱了大伟几句,然后向医院提出了接大伟回家的申请。

如果在现在的年代,这种绝症患者有了莫名其妙很突然的转机,一定有很多专家学者围着打转的。但是在那个年代,医院恨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病人腾出床位最好,不然在外面排队闹事送伤者进院的红卫兵们,总会越聚越多。人们才没空关心一个绝症患者最终是死了还是活着,何况当时的医生水平有限,也未必知dào

大伟到底是什么病因,也未必知dào

治愈这病的重大意义。…,

日记写到这里,断了几天,没有内容。但是,我可以猜到,华自成一定在家里精心、全心照顾大伟,而大伟也像他所期望的那样,手臂一天天恢复了弹性。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道:“那你们是否见过这种药?这个东西对人类医学的意义很重大呀!”

“意义确实很重大。”屏幕上的四人对视了一眼,“这种药物的真zhèng

面目,受制于当时的实验条件,也许华自成都不知dào

,这种药物是直接作用于人体染色体的一种超高等药物。”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但我隐约觉得,华自成无意中发明了一种划时代的东西。

“是的,根据我们截获的少部分样品来看。这种药物具有主动合成螺旋蛋白质,延长染色体终端的功能,而染色体终端,则控zhì

细胞分裂的数量,简单来说,这种药物能够无限延长染色体终端,就能制造出无限新陈代谢的替换细胞。”美国人看了看其他人,遗憾地耸了耸肩,“可惜的是,我们截获的样本无法让我们分析出其中具体的内在成分——该死的中药!”

“换句话说。四千年前,始皇帝嬴政派徐福出东海寻找的不老不死药,就在华自成的手里。”吴建民大使按着桌子说。

按照日记里接下来的说法,华自成在几天的使用和采集大伟的细胞观察后,他惊讶地发xiàn

大伟新生的细胞充满了活力,而且不仅限于受损部位,而是全身的细胞都在更新,每个部位、每个地方,都按照基因序列所描绘的蓝图一样一丝不苟地搭着积木。换句话说,大伟整个人都在脱胎换骨,而华自成很敏锐地预见到了,他发明了“不老不死之药”!!!

华自成也许还搞不清这静脉注射药物是如何直接作用于染色体的,但他立kè

知dào

了这歪打正着的药物所带来的超重大价值。而这不是一般的秘密,而是绝对不能和任何人分享的秘密!!!

华自成决心首先销毁全部的资料,然后再想办法杀死全部相关的人!!!!

第九章 恐怖的副作用

在华自成给大伟注射了完成版的“sp-20”以后的第七天的深夜,陕西生物制药研究所突然发生了一场大火。三层的研究楼被付之一炬,很多重yào

的研究文献和资料全部毁灭在大火之中。

公安部门进行了现场调查,发xiàn

起火点是位于三楼的一间独立研究室,起因经过初步断定可能是电线的老化。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一个科研单位的火灾是难以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的,所幸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1979年,该生物制药研究所在古城西安重建,1982年重新投入使用。由于所有的资料和配方都丢失了,副所长也放qì

了重建华自成的药剂配方的工作,工作小组也转移到别的项目上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曾经被命名为sp-20已经被人们淡忘了。

这段内容日记里没有写,日期、地点、史实,都是最近针对华自成往事的调查而得出的结论,虽然不知dào

华自成具体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但是显然他最终只是销毁了资料,而放qì

了杀人的计划。毫无疑问是他纵的火。

随后的日记颇为凌乱,不断有令人费解的公式和描述穿插其中,可以看出华自成在给大伟用药以后,曾经一度陷入了困境,一个发生在大伟身上,令他极度不安的困境。

大伟用药后的第十天,全身的萎缩细胞已经被充满活力的全新细胞所替代,大伟已经完全是一个正常孩子了,而且此时药效也正在减弱,逐渐被身体的代谢系统所消耗掉,排出体外。

华自成兴奋极了,决定停止用药,让大伟的身体自然恢复。而他也去找了一份简单而体面的工作,一方面是有了收入,另一方面也是有足够的精力来照顾大伟。

一个晴朗异常的下午,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干燥的空气中微微涌动着微风。华自成正在楼道中德公共厨房间,一边咳嗽一边扇着扇子,灶上炖着一只四年的老母鸡,准bèi

给大伟打完篮球回来好好补补。

“不好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大呼小叫,邻居小胖挂满汗珠的面孔出现在楼道口,“华叔,你快去看看大伟,大伟忽然摔倒了,怎么爬也爬不起来。”

华自成一听,二话不说丢下灶上的锅,拔腿就往外跑。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小操场上,和大伟一起打球的几个孩子正七手八脚把大伟扶了起来。

大伟面色苍白,脸上满是汗珠,双眼紧紧闭着,旁边一个大小子着急地说:“叔,大伟突然就倒了,赶紧送卫生院吧!”

华自成背起大伟就跑,本来想跑到就近的卫生院,可是想了想,还是往市医院跑去。

当化验报gào

再一次拿到手中的时候,华自成愣住了——大伟全身的细胞正在以异乎寻常的速度萎缩,细胞壁内外的压力差超过了正常值,医生这次没有建议大伟住院检查,而是带着一脸不耐烦的脸色看着华自成,那神情分明是在说“这种病没得救的,别折腾了!”

华自成带着大伟回到了家里,继xù

给大伟注射了“sp-20”,一天后大伟才慢慢恢复过来,看来当初华自成低估了机体对这种药物的依赖性,换句话说,大伟已经一辈子离不开sp-20了。

于是,华自成给大伟做好完善的注射记录,每隔一段时间给他注射一次,另外,他也在家里用简单的手段萃取了一些纯度不太高,但是勉强达到标准的药剂给大伟用。

开始时的失效期大约是2个月,后来缩短为40天,最后稳定在1个月左右,每隔一个月,华自成就要给大伟注射一次这种药物。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伟的身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副作用。他的瞳孔会急剧地放大缩小,说话会变得口吃,而有时又会变得有点健忘,他常常忘了华自成在半小时前和他说过什么,更常用茫然的目光扫视着房间里的一切,直到华自成提醒了他,才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大伟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最后已经达到了失忆的地步,半年后,他彻底对周遭的世界和华自成表现出极大的陌生。…,

“你好,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一天清晨起床后,华大伟这样瞪着华自成问。

华自成初期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除了失忆,大伟的其他状况都非常良好。

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华自成在桌前做着笔记。他停下笔头,怔怔地望着窗外稀稀落落的雨点,忽然想起了一年多前,他也是在一个雨后的夜晚去了研究所,看到了桌上的研究笔记,他更忽然想起了那只黑猩猩的目光——那种极度茫然的目光,和大伟失忆后的目光很像!

“失忆!”华自成忍不住叫了出来,“那只猩猩失忆了,因为用了这种药!!因为它是动物,所以没有办法交流,所以才没人发xiàn

这种副作用!”

华自成有点后悔给大伟使用sp-20了,不过还能怎么办呢?失忆和死亡之间,华自成更愿意选择前者。

失忆后的华大伟简直成了另一个人,暴躁、性子急,为了安抚他,华自成假编了一个借口,说他除了车祸之后就失忆了,并且把以前的情况说给他听,华大伟倒是接受了华自成的说法,只是华自成不让他出门,怕他从别的人那里得到真相,这进一步加剧了他的暴躁。

在一个阴沉的午后,华大伟暴发了,他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架在华自成的脖子上,华自成拼死挣扎了之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制服了华大伟,在应变不及的情况下,他给大伟注射了大剂量的sp-20,大伟又失忆了。

再一次苏醒来的华大伟性格又有了巨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总是坐在床边转动着眼珠,心里不知dào

在盘算些什么,这样的大伟让华自成更加感到不安。

为了维持细胞活化,大伟持续接受注射,几乎每半年就会失忆一次,变成一个全新的人。华自成一直带着一种侥幸的希望,希望某一次大伟苏醒后,能恢复当初的那个大伟,可惜,以后每一次的华大伟都似乎是一个陌生人一般,只是长着和当初的大伟一样的躯壳,灵魂却无影无踪了。

之后,华自成决定离开这个地方,他要带着大伟远走他乡,去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父子的地方,作为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过着一种纠结无比的生活。

当日记的内容写到这里,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之后就是简短的旅行笔记,记录他和大伟走过的地方和事情,华自成带着全部积蓄远走他乡的目的有两个,一就是逃避原先的人和事,二就是试图寻找到合适的赞助人,让他能继xù

他的研究,找到这种副作用的最终解决办法,解救大伟!

“这太不可思议了!”杰拉尔眼睛瞪得比牛还大,“这……这……那这种药岂不是没有什么实jì

价值?”

“错了。”我纠正他说,“有很多实jì

价值的,只是在你没有想到的领域里而已。”

我顿了顿,一个想法在我的脑海里成形已久,我一直想得到确认,便问道:“那你们应该也想到导致这种副作用的原因了吧?”

“是的,很简单的道理。Sp-20更新了全身的组织细胞,包括大脑。”

“和我想的一样。”我点了点头,“这就是这么多年来,大伟一直保持二十来岁的样子,而华自成已经垂垂老矣。他一直不敢给自己注射这种长生药水,怕自己失忆后没有办法控zhì

事态的发展。但是这样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他去世之后,谁来继xù

给大伟注射这种药水?”

“没有注射的必要了。”吴大使摇了摇头,“父子亲情是他一直想让大伟活着的动力,他死了之后,大伟是否活着,已经不重yào

了。”

“失去记忆就是失去灵魂。”杰拉尔深呼吸了一口,“我宁愿充实地活到七十岁,也不要当一个只有半年真实生命的行尸走肉。”

“我对剩下的日记很感兴趣。”我看着屏幕上的四人说,“重点是,他们为什么对我的血感兴趣?他们在旅行中到底遇到了什么?”

第十章 记忆纹身

“关于这些,日记里并没有交代,因为他们主要的旅程,都是在国外,日记所记载的内容,也大约到此为止了。”吴大使合上日记本,“华自成在研究领域有一些国外的友人,他带着大伟离开陕西省不久,在国内辗转了一阵子,直到花光了所有的钱,才在朋友的接引下到了国外。我们的侦查人员调查这些陈年往事并不是很容易,所幸的是,即使他们的行为细节不甚明了,不过他们的行踪,我们还是掌握得很细的。”

“他的第一站是我们美利坚合众国。”美国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了看吴大使,接着说了下去,“他联系上了之前帮他从国外搞到药物的友人,经过介shào

,进了田纳西州的一家有州zf背景的生物制药公司的研究所工作。”

我点了点头,可以想象得到,在80年代初期,以美国为首的西方社会对中国抱有很深的敌意,对于从中国“叛逃”出去的科研人员,一方面有很高的接纳度,很容易参与到各种尖端研究的项目中去,另一方面,美国zf对他们也有一定的防范之心,尽量安排到远离核心技术的实验流程中去。一直延续到1990年以后,随着中国国力的逐渐强dà

,海外人员纷纷回国创业,这一潜在的限制才有所缓解。

“最先关注到华自成的秘密的,是我们美国联邦调查局。”美国人翻了翻面前的卷宗,“他之后辗转于几家实验室,最后入职的一家FIST生物酶公司,涉嫌一宗技术垄断案件,我们突击检查了这家公司的所有研究室,在华自成的实验室里发xiàn

了这些照片。”

画面快速地切换到之前我们曾经看过的那些照片上,画面上是华自成和华大伟的合影,两个人的笑容从我们面前以很快的速度掠过,之前看那些照片时所感受到的不协调的感觉,现在在了解了他们两人的故事之后,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第一,就是每幅照片上的华大伟只是发型有所变化,容貌变化却不大,相比来说,华自成的衰老就显得颇为明显。

第二点,每幅照片的背景里其他人物的服饰、神态都有变化,明显时间的跨度比较大。

这么明显的细节,FBI当然不会放过。他们虽然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他们敏锐的第六感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当他们试图传讯华自成的时候,华自成却早就逃脱了,带着华大伟又辗转出了美国。之后,他们的旅程中的国家名单包括:古巴、墨西哥、加拿大、西班牙、瑞士和法国。因为国际外交原则和各国法律的差异壁垒,FBI虽然对华自成的事情极度好奇,却对没有任何犯罪记录的他们父子束手无策。

本来,这件事情就随着时间要渐渐消失在FBi的视野之中,但是,华自成却因为一件真zhèng

的犯罪行为,而再度引起FBI的注意。

有一个古巴的财团在未知的原因下,赞助了华自成的研究,并让他参与自己旗下的研究室的工作,是关于雪茄烟叶基因酶改进的一个专项研究。可华自成在取得了财团的充分信任之后,带着两亿四千万的研究资金,毫无征兆地离开了古巴。当时的古巴和美国的关系最密切,这一极其轰动的案件也有FBi的跨境参与——华自成再一次跑进了联邦调查局的视野。

FBi这次彻底重视了华自成的案件,派员到世界各地,包括华自成的家乡中国,在中国公共安全局特种事务部的配合下,把华自成的家底挖了个一清二楚,包括那本日记,至此,令人无比震惊的事实终于浮出水面。

当然,背后显然还有更多未曾揭开的黑暗谜底。

关于刘玉明,不,现在开始我应该称他为华大伟——他背后的杂乱的纹身也有了解释。

也许某一次苏醒的他,在某种情况下知dào

了自己不断失忆的事情,为了保留自己的部分记忆,他试图将发生的事件记录在自己的身体上,可后来华自成发xiàn

了,他当然不愿意留下任何的不寻常的痕迹,说服、或者强迫华大伟处理掉了身上的纹身记录。…,

无限次的记忆重新开始,恍如一次次人生的不断重复,仅存的记忆来源于自身上纹身的蛛丝马迹,却被无情地抹去。

令人毛骨悚然!!!!!!!!

我一面听美国人讲述,一面观察吴大使的表情,可老吴的表情一丝变化都没有,我无法探出任何端倪。

也许,在打击犯罪的愿景方面上,各国的安全部门会通力合zuò

,国际刑警组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是,在揭开了“长生药”的秘密之后,各国没有自己的小算盘,而走到了一起?

至少我不信!

我看着屏幕上的四个人,绝对不相信他们会是完全的同一阵线,至少在中国和美国现有的假想敌立场上,白宫和中南海绝对不会达成完全、彻底的合zuò

!!

“长生药”的意义极其重大,确实如吴大使开头所说,是一个足以撼动人类历史进程、改变人类社会结构的巨大秘密。在这一点上,我无法盲目地为自己的祖国服wù

,也无法为任何利益或者威逼所服wù

,我只能客观地考察整个事件,从全人类的角度上重新看待这件事情。

我看了看杰拉尔,他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也许和我考lǜ

的正是同一件事情。

首先,先不谈那个副作用,如果人类真的可以无限更新细胞而成为不死之身,免疫所有疾病,那么,现有的人口一定会无法控zhì

的急剧增加,地球上的资源极有可能在百年之内被压榨殆尽。为了抢夺资源,地球上的国家和人们一定会大乱,某些小国家极有可能重新陷入无zf主义状态。

其次,OK,退一万步说,人类预见到了,并且要规避这种情况,一定会控zhì

人口的出生,保持现有的人口。那么,一定规模内的,包括堕胎在内的屠杀事件,一定会发生。

另外,人类所有的宗教信仰基础完全被摧毁,失去了信仰的社会状况,我们无法想象,但可以预见到,人性会得到一定程度的肆意解放,也许是更黑暗的一面!

第四,以上情形都是建立在sp-20这种药物被全人类共享的基础上的,然而,现实中更可能的情况,是这种药物落入某一个国家、某一个组织、或者某一个人的手中,或者为了牟利,或者为了更不可告人的目的,总之,这种情况带来的后果更无法预料!!

第五,如果这种药物的副作用被利用来某些不好的目的,比如用于给人洗脑,然后不亚于完全谋杀一个人……

这种药物对于人类的意义,和核裂变对于人类的意义一样,原子弹和核电站——双刃剑。

还有更多更多……我已经不敢再想下去,无论如何,这种东西都不是给人类带来福音的仙药,在人类丑恶的天性下,sp-20只会给人类带来毁灭!!!

我闭上了眼,想清楚了之后,睁开眼睛,出于对全人类的责任感,我决定无法帮zhù

包括我的祖国在内的任何一方,不论他们的目的是出于好还是坏。

我现在有了自己的计划——找到华自成父子,彻底毁灭掉这种药物——为了人类。

我沉声问:“那四位找到我,需yào

我做些什么呢?”

杰拉尔接口问道:“又需yào

我做什么呢?我觉得我在这件事情上完全帮不上任何忙。”

“很简单,只要你出现,华自成一定会试图找到你,取你的血液。”屏幕上的法国人对我说,“你可以扮演一个诱饵的角色,我们需yào

找到华自成,那份药物对人类的意义重大,我们要找到它!”

“至于你,上尉杰拉尔。”法国人说,“您的出现是由于我的推荐,作为本国最著名的反黑专家,法兰西勋章的三次获得者,我需yào

你保护蔡的安全,除了华自成会找他,其他各种或明或暗的势力也会出现,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有临时的特权,可以动用法国境内的一切资源。”

第十一章 行动代号“红心”

我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屏幕上的四人开始整理各自的面前文件,低声私语,而画面信号很快地被切断了,屏幕又恢复成了金属色。

“等等,让我仔细想想……”杰拉尔向我摆了摆手,显然他还没反应过来,有点措手不及。

“后续的任务,我们会逐步向两位对接,有专门的对接人员。”迎接我们的小姐带着很职业化的笑容说。

门开了,我们被宪兵带着回到了停车场,不管怎么样,我们总算又回到了地面。

正如我当时所想象的,军方给我们安排了另外的一辆车,车窗贴了特殊的反射膜,从外面无法看到里面,到指定的修车厂可以随时更换车身外形和车牌号,这辆代号“变色龙”的车以后就归杰拉尔使用,从此以后,恐怕想跟踪到我们的行踪,是不太容易的了。

我们的住所也另外被安排了,离巴黎的警察总署很近,从我们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还有特别通道可以通到警察总署的地下停车库,总而言之,我们被完全的隐藏了起来。

至于和我们对接的官方人员,很抱歉,我没有见过,无法向各位读者描述,他只和杰拉尔直接对话,杰拉尔每次接头完回来都是眉头紧锁,也不告sù

我具体的接头内容,久而久之,我也不再问,懒得管,随他怎么安排。只是从杰拉尔一些无意中透露的口风看来,那个接头人是个亚裔人士。

我曾经提过疑问,我们隐藏得如此秘密,虽然对于规避梅林帮派之类的威胁,是有效多了,但是,也更难让华自成了解信息并找到我。

“这点你不用担心。”杰拉尔点了一根烟,眯着眼看我,“我们会安排适当的时机来暴露一些情报,当然伴随着天罗地网,而你,只要配合就行了。”

当如此的一个傀儡久了,很多人必定以为,以我外向爱冒险的性格,“宅”了这么久,总要暴跳如雷了。

但是我没有,反而,我很享shòu

这种带有特权的生活。

之前四人调查组曾经承诺我们,可以动用法国境内的一切可用资源。我要求的东西很简单——法国警方的全部训liàn

科目对我开放。在这一段时间,我是如鱼得水,不管杰拉尔他们怎么安排,我只管每天到警察总署的十七楼(防暴专项训liàn

基地),做各种方面的训liàn



在很久以后,在一次酒会上,一个马来西亚的朋友问我,为何我总是能在各种险境下化险为夷,我都会笑一笑,举起酒杯告sù

他我的这一段经lì

。在这段时间的强化训liàn

下,我的战斗技能和生存技能直线上升,为我以后的冒险历程打下了极其良好的基础。

除了基本的强化体质训liàn

以外,我还学习了从CZ82式9mm小型手枪到M4的各种常见枪械的射击、保养技术,城市小规模特种作战理论、大规模防暴制止、攀登、野外生存。比我之前在各种条件下自学的那些,更加系统,也更加有效得多。

另外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警察总署很不情愿地请来了考古、文化方面的顶级专家来给我授课,并且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在深夜向我独自开放了四个小时的卢浮宫单人游览。

那段时间的生活真是有趣极了,很多男孩子一定都幻想过这样的生活,眼看着自己一步步从一个普通的少年变成一个詹姆士邦德那样的身怀绝技的高人。我沉浸在这样的日子里,几乎忘了华自成和华大伟的事,只是有时在大楼里看到杰拉尔和几十个专门负责此事的调查人员的忙碌身影时,我才想起来这回事。

这样过了一两个月,事件还没有什么特别的进展,我忽然想起来一件极其重yào

的事,可说是让我不想则已,一想起来便寝食难安的一个谜团。

我冲进杰拉尔装饰着透明玻璃的隔音办公室:“嘿,杰拉尔,我想……”

“这次又想要什么东西?”杰拉尔从一大堆地图和卷宗后面露出半张脸来,不满地看着我。…,

“这次不会很麻烦了。”我摆了摆手,“我要求一次最精密的全身体检。”

“最精密?体检?”杰拉尔吓了一跳,“你是不是哪里感觉不舒服?病了?”

“没有,我就是想知dào

我的血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华自成是不是搞错了对象?”我问。

“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杰拉尔拨通了桌上的电话,简单问了几句之后挂了电话。

“体检可以,血液的专项检查也可以,就看你想要什么级别的检查了。”杰拉尔说,“现代的医学相当复杂,你想要测定你本身的基因序列组还是就做个常规的体检?”

“怎么细致怎么来。”我很干脆地说,“要测基因也可以。”

“不会吧,据说测定你的基因序列起码要几个月……”

“……”

我对着杰拉尔耸了耸肩,便跑到大厅的私人电话室打电话去了。

警察总署拨出的电话全部经过了专门的加密信号的调制,但我还是不放心,故yì

以一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打电话。

我先打了个电话给我的任意同学的手机,然后让他转接给雅克.雷诺,这样可以尽量减低被各种组织窃听的危险,除非他们截听我每一个同学的手机信号。

“嘿,是你!巴哈姆特!”小雷很夸张地大叫起来,“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别嚷嚷。你才死了呢。”我皱了皱眉头,考lǜ

了两秒钟,到底要不要告sù

他一些真相,但我不是那么爱好泄密的人。我很快地决定,暂时什么也不说。

“你还好吧。”

“我很好。”我飞快地编了一个理由,“可能因为我惹上了一个犯罪团队,现在我在警方的保护下,躲得很好,等我们将那些家伙一网打尽的时候,我就能回来了。”

“oh!mygod!”小雷大叫,“你是在演电影吗?巴哈姆特?这么夸张的剧情!好吧,你得想办法保住你的小命,我们都在等你的中国菜!”

“恩……会很快的。”我打了几句招呼,很快挂了电话。

看到那些暗中的坏家伙们没有对小雷他们做什么事,让我觉得很安慰。

我一回过身,吓了一大跳,杰拉尔冷冰冰的面孔贴在门上的玻璃窗口上看着我。

“十四名医学专家在楼上等你。”杰拉尔指了指上面,“他们带来了各种仪器,我们同意让你体检,条件就是不能离开这个大楼。”

“好。”随后我跟着杰拉尔上楼,经过了各种各样的检查,抽血、尿检、CT……四个小时的忙碌过后,专家们鱼贯进入门口等待着的接送车,领队的告sù

杰拉尔,半个月以后可以拿到详细的报gào



就在专家们走后不到三个小时,杰拉尔带着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在射击训liàn

室找到我,面色严肃地说:“第一次的诱饵行动,明天就将要执行,代号‘红心’。”

“那我需yào

做什么?”我的心脏紧张起来。

“我们会部署好一切,你只管按我们吩咐你的去做,别的什么也不要管。”杰拉尔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让我有点不安的感觉。

下午,在小会议室里,杰拉尔召集了我和三十名即将要参与这次行动的特种警察,都是各地召集而来的警队精英,顶级的反犯罪专家,可见行动的规模并不小。

“这次行动的目的很简单。”杰拉尔扫视了一眼全场,“蔡将在某个场合露面,而我们事先放出了风声,我们一定会捕获到我们所要的目标。”

杰拉尔提到“目标”二字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闪过华自成、华大伟的面容,心里不安起来,这对父子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太错的事,无意中发明了惊世的药物,一心拯救自己绝症的亲人,他们本身能有什么错?抓到他们之后,国际社会会对他们怎么样?我心里暗暗担心起来。

三天后,阿尔萨斯,晴。

阿尔萨斯是我们此次行动的目标所在城市,也是法国最小的一个城市,隔着莱茵河,可以远远望见德国的土地。

我们分坐三辆改装过的吉普车来到了阿尔萨斯,出于行动的极度保密性,我们事先没有通知当地警方。

“天气不错。你可以发挥了。”我身后的一名警察拍了拍另一名瘦高个子警察的肩膀。

“再看吧。目标的所在位置估计是在三十五层到三十七层之间,我们的埋伏点在对面的大楼。大楼的间距是四百二十二米,排除掉风力和云雾的影响,我要开四枪才能保证70%的命中率。”

杰拉尔回过头看了看他们:“是有露台的那一层。我们会尽lì

引他走上露台。”

“那我也许只需yào

两枪。”瘦高个子眯着眼回答。

他们的一问一答让我忽然惊恐了起来:“喂喂,怎么回事?杰拉尔?你们打算杀了华自成?搞什么鬼?我不同意。”

杰拉尔不理我,点了一根烟,车身不知dào

轧到了什么,颠簸了一下。

“你还记得那天那四个人对我们说的吗?”我怒气冲冲地问,“他们要找到华自成,而不是杀死他,sp-20的意义有多重大你知dào

吗?而且,他们并没有犯什么大罪,何必杀死他们父子……”

“你闭嘴。”杰拉尔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我哆嗦了一下,几个警察都闭了嘴,一丝阴谋的气息在车厢中弥漫开来。

第十二章 斗殴

当时,我坐在车中,不知dào

杰拉尔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心里又气又恼火,又担心华自成父子的安全,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见机行事,不能让杰拉尔杀了他们!

“那么,是上头的命令?”我试探性地问杰拉尔,杰拉尔冷冷地抽着烟,摇了摇头。

“那,上头知dào

你的计划吗?”

“接头人授权我动用任何资源,可以执行任何计划,无需通过任何人的批准。”杰拉尔说。

“因为你是著名的反黑专家,他们绝对信任你!可你把他们的信任用错了地方!”我愤nù

地喊。

“怎么?我的计划哪里不对?”杰拉尔斜着眼看我,“杀了他,对社会总是有利的,事情很快会得到解决,而你,可以很快回到你的正常生活中去,不是很好吗?”

我有点悻悻然,不知dào

如何以最适合的理由反驳杰拉尔。确实,杰拉尔也和我一样,想到了sp-20将会给人类社会带来的巨大灾害性后果,我们都想毁灭掉这种东西,但是,他以反黑专家的职业性和非怜悯性,决心以更心狠手辣的方式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而我,还停留在自己令人纠结的同情心中。

我一直在想,我的同情心,是不是将来真的会害了全人类?如果我今后遇到令人两难的事情,是要放qì

还是保留自己的同情心呢?

于是我闭了嘴,没有和杰拉尔继xù

争辩,满脑子沉浸在令人头痛的问题中,直到我注意到车窗外开阔的乡村景色变成了城镇风景,路边的行人和车辆开始多了起来。

我们应该已经进了阿尔萨斯市。

我们的车队一进了阿尔萨斯就四散开走了,不知dào

杰拉尔安排他们开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所在的车辆则一直穿过了市中心,一路直行到西面一个杂乱的街区,在一个便利店门口停了下来。

“我去买包烟。”杰拉尔粗声粗气地说,“目标在三个街区以外,B6区,最高的那幢。我们会面的时间没有定,到时我会用信号发射器给你们信号。”他扬了扬手上的一个黑色小盒子,“对面和东面三个大楼的几个合适的楼层我们都租下了,你们直接去找物业拿钥匙,东西先布置好。如果明天天黑以后还没有收到信号,你们就撤。行动就告失败。”

这次,我没有多问,也懒得问。不管杰拉尔在安排什么,都是要谋杀两个没什么大错的男人,我不想参与这种事情。

几个便装的警察点了点头,各自拎着手提箱,四下分散在人流之中。

杰拉尔留我一个人在车上,砰地一声拉上车门,四下看了看,走进了便利店。

我百无聊赖地四下看了看车里,随手拉开车子的储物箱,看了一眼,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一把勃朗宁手枪。

我快速地拉开保险,抽出弹夹看了看,子弹是满满的。我想了想,没有把枪放回去,而是塞进了自己的内衣口袋。我记得杰拉尔的腰带上是时常隐蔽着两把警用手枪的,这把应该只是车上的备用枪,我先拿着,要是他发xiàn

了,我再还给他,如果他没发xiàn

,那我就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当时一冲动拿他车上的枪,主要还是赌气——为什么非要杀死华自成?

其实,直到三个小时之后,我才知dào

,我的思维和杰拉尔其实是南辕北辙,我想的东西和他计划的根本不一样,我完全误解了他的计划。

三个小时之后,我才知dào

,他根本不是要杀华自成。

但是,我并没有对他有任何感激,反而更加厌恶他,因为三个小时之后,我陷入了一种更加凶险的境地!!

杰拉尔买完烟回来,上了车,很快地向阿尔萨斯的另外一个方向开去。

开过了两个街区,杰拉尔一边看GPS,一边开车,期间还接了几个电话,我隐隐约约听到“左拐”“对面”等短语。

终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是一个露天的社区篮球场。…,

杰拉尔下了车,示意我跟他走,穿过两拨打篮球的青年,到了篮球场的边上。

有几个穿着和打扮奇形怪状的青年,正在聚精会神地围着一个冒着烟的汽油桶。几个脖子上挂着刺钉项圈、画着烟熏妆的女孩,一边做着鬼脸,一边拿着喷漆罐在墙上涂鸦。

一边的矮围墙上,一个形容干枯的青年正卷起袖子,另一个男子正在给他注射某种透明的液体。

杰拉尔正要走过去,我看了一眼汽油桶里,勃然大怒,飞快地冲过去,一脚踹翻了汽油桶!!

当时我可真是怒气冲天,恨不得杀光了这帮小子!

原来,他们正在虐待一只可怜的白色流浪猫,正在仔细地捆扎它,试图将奄奄一息的它,投入到滚烫的汽油桶里去。

我很快地冲过去,一巴掌把坐在汽油桶边的男子打翻,在一片惊呼声中救下那只奄奄一息的白猫。

“喂!你疯了吗?”杰拉尔一脸怒气地冲了过来,投过来一个责备的眼神,那意思是在说“你小子是想把事情都搞砸了吗?”

可我正在火头上,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我把白猫夺了过来,可怜的小东西也许被折磨得太久了,在我怀里抽搐了一阵,失去了气息。

我后退几步,走到一边的一棵大树下,把白猫还尚存体温的身躯轻轻放在树根处,转身怒视着那群家伙。

事已至此,那帮家伙对我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的手里不知dào

从何处纷纷摸出了武器,弹簧刀、双节棍、棒球棍。

我本来情急之下,想拿出衣服里的勃朗宁,可是一想,要是被杰拉尔发xiàn

,岂不是要被他落下话柄。再说了,对付这几个小毛贼,大概也不需yào

用到枪吧。

我瞥了一眼杰拉尔,发xiàn

他双手已经按在腰间了。

“我们可以谈谈吗?”杰拉尔大喊道。

领头的一个小子,剃着怪异的莫西干发型,理都不理他,把手里的小刀向我掷了过来,我一侧身轻轻闪过,另一个小伙子挥舞着双节棍向我打来。

我在警察总署训liàn

格斗术的时候,对双节棍有过系统的研究,自然要比这帮只会看李小龙电影的混小子们强得多。我知dào

双节棍的最大杀伤点是棍体的最外端,只要贴近攻击者,就可以减少70%的受伤机会。

我用咏春中的前弓步,一个大步跨过去,贴近他的身体,一个伏手、一个扣手,夺了他的兵器扔到一旁,再接着一个日字冲拳打得他连连后退。

他刚退后,接着冲上来一个卷发的男子,使的是泰拳的正统腿法——直线踹击。可惜,这种直线进攻的方式遇到咏春拳法,可真是遇到了克星。我施展侧弓步,正好躲开他的腿,他来不及收腿,脚踝被我收臂紧紧夹住,另外一腿踹在了膝盖关节上,倒在地上惨叫不止,想来关节是被我踩断了。

“有种一起上呀!”我打红了眼,对着他们叫道。

“等等,别打了,再打我要开枪了!”杰拉尔从腰间抽出那两把手枪,指着天空。

“砰”地一声,枪响了。

不过,却不是杰拉尔开的枪。

不管怎么样,这一枪使得我和那帮小子都各自退出了战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又见到你了,阴魂不散的小子。”

第十三章 我的血才是关键

“卢科伟!”我脱口叫出了这个名字,就是当初试图在垃圾场杀死我的那个胖子。

胖子放下手中的枪,微微咧开嘴巴:“是杰拉尔这个家伙告sù

你我的名字的吧,哈……哈……”

卢科伟脸上的肥肉堆在一起,眼睛的部位眯成两条细缝,黑溜溜的小眼珠在缝中转动。

“嘿,杰拉尔。”卢科伟用枪尖指了指杰拉尔,算是打了个招呼。

“怎么回事?”我气极了,狠狠地指着杰拉尔,“你出卖我?为什么?”

杰拉尔皱着眉头只管吸他的烟,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明知dào

我被梅林家族的人下了格杀令,你为何还带我来他们的地盘?”我一边怒吼,手一面慢慢摸向藏着勃朗宁的地方。

虽然敌方人多势众,而且似乎都有枪,但是,我抱着鱼死网破的必死之心,就算死,也要拉上几个陪葬的!

“你这个王八蛋。我信错你了。”我当时真的非常气愤,以至于几乎失去了理智,差点就要拔出枪来第一个毙了杰拉尔。

“闭嘴!”杰拉尔瞪了我一眼,恶狠狠地吼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杰拉尔露出这么凶狠的表情,不由后退了几步,静静着看着面前的这些人。

“很好,不管什么原因。总算是你送上门来了。”卢科伟挤出一个笑容,用枪指着我,“我只要扣下扳机,我就可以第一个去领奖金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

听卢科伟的口气,似乎还有更多的帮派分子,依然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着我的下落。

我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多年以后,我回想起当年的那一幕,还是觉得非常惊险,如果我当时真的拔出枪来打死了杰拉尔,可能我真的会死在乱枪之下,也没有今天这些冒险故事了。就算我不死,可能我也真的要后悔一辈子——为了杰拉尔的死。

在以后的经lì

中,我常常以这件事来告诫自己,凡事不要太冲动、太紧张,一定要镇定,在镇定!因为柳暗花明的事情,往往就发生在下一秒!

杰拉尔的烟吸到头了,他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新的香烟,打开包装,点上火,慢悠悠地吸了一口,完全不顾一把上好膛的手枪正对着我的鼻子!!

“是老三下的格杀令吧。”杰拉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利贝尔.梅林。”

听到杰拉尔说出这个名字,卢科伟颤抖了一下:“你都知dào

了些什么?”

“我知dào

你是老三的人,不然不会让你从阿尔萨斯这么大老远去找这个小伙子。他不敢找就近的人,那边都是老头子的人。”杰拉尔很得yì

自己抓住了卢科伟的软肋,悠闲地晃了晃手。

“我还很确定,如果阿兰.梅林知dào

你们的格杀令想杀死的是这个小伙子的话,他一定会把你和老三都碎尸万段的。”杰拉尔眨了眨眼,补充了一句,“老二一定会站在他那一边。”

卢科伟呆立了半晌,有些气急败坏地对他的同伙们使了个眼色,那些试图揍我的小伙子们一哄而散了,卢科伟的跟班都齐齐站在他身后。

“好吧。”卢科伟叹了口气,“我就知dào

你们迟早会知dào

的,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见阿兰。”杰拉尔说,“代价是保守你和老三的秘密。”

卢科伟摇了摇头:“阿兰从不见陌生人。”他特别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别废话了。”杰拉尔冷笑一声,“我给他带去他急切得到手的东西,他还会拒绝见我吗?”

卢科伟愣了一愣,忿忿地点了点头:“好。跟我来。”

我完全糊涂了,不知dào

杰拉尔到底瞒了我多少事,看来经过数月的大量工作开展下来,法国警察也不是一事无成,他们甚至掌握了扭转整个形势的利器。

我们跟着卢科伟的车在市区开着,我压了压未定的惊魂,低声问:“杰拉尔,到底怎么回事?能告sù

我吗?”…,

“不要小看了法国的情报网络,我们遍布法兰西南北部的线人不是吃干饭的。”杰拉尔慢慢地说。

阿尔萨斯城市很小,很快,我在车窗外看见了似曾相识的房屋和道路,我知dào

,卢科伟带着我们在城里绕圈子。

“很显然他在拖延时间,以便给他的主子打电话。”杰拉尔说,“他们的总部我早就调查清楚了,之所以要先找下卢科伟,就是要让老三间接知dào

这件事,以便及时撤除对你的格杀令。不然,还会有别的更麻烦的家伙接二连三地找上你。”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快速地说。

我忽然很感激他,觉得刚才误会了他,真的很不好意思,也暗自庆幸自己最终控zhì

住了,没有拔出枪来对他射击。

“关键就是你的血。”杰拉尔开口说,“虽然还不清楚你的血有什么特别,但是,根据我的线人的调查,阿兰.梅林很想得到你的血。”

“为什么?”我有点惊讶,为什么连黑帮也想要我的血?

“和华自成有关。”杰拉尔抓紧了方向盘,猛地向左打,忽然撇开卢科伟的车,直接拐进另一条小巷子,“根据线报,梅林家族曾经和华自成接触过,或许还资助过他们父子的生活和研究。据说,让.梅林得了一种难以治愈的遗传病,而巧遇到华自成和他的研究,给他带来了生存下去的希望,但是他又不愿意冒着失去记忆的风险,所以,在几个月前,他曾经让他的大儿子阿兰.梅林,试图寻找到你——当然,是听了华自成的建议。如果推断没错的话,你的血液里,含着解决sp-20副作用的秘密。如果找到了你,让.梅林和华大伟的问题,就都解决了。但是,你之前为什么没遇到这些家伙,是因为‘剑鱼行动’。”

“剑鱼行动?”

“没错。是我们警方部署了半年的一次重大突击行动,目标是梅林家族在南部法国的贩毒网络——连根拔起。阿兰.梅林忙着去救失火的后院,就暂时忽略了找你的事情,但是华自成却急不可耐,所以,他才安排华大伟试图接近你。可是,华大伟却和你成了好朋友,过了半年也不愿意动手,眼看他的记忆期限已到,华自成才不得已招回华大伟。当然,这些只是我们根据线人的汇报和目前的情况做一个综合的推理,也许和事实略有出入,不过也大致差不多了。”杰拉尔从小巷里冲上了大路,一脚油门下去,两旁的景色飞速从车窗旁掠过。

“那为什么又会有格杀令……”我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你说的那个老三,不想让老头子梅林活着。”

“你的头脑可以做个不错的警察。”杰拉尔微微一笑,“梅林家族的三兄弟性格各不同,老大阿兰性格忠义,办事果duàn

,如果不在黑帮,他将是一个相当好的人才。老二雨果.梅林和老头子性格很像,做事残忍,不择手段,不过对兄弟们相当的好,深得爱戴。而老三利贝尔比较麻烦,他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一心想干掉父亲和哥哥们,自己掌握整个黑帮帝国,可惜他五大三粗,缺乏精明的头脑,手下又都是脓包,如果不是他的哥哥们看他也成不了气候,对他忍气吞声,他早就下地狱见撒旦去了。这次格杀令就是他背着哥哥们发布的,目的就是不让华自成和梅林得到你的血。”

“原来如此。”我看了看手腕上暴突的青筋,点了点头,“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其他没什么了,我们等下就要深入虎穴,争取干掉让.梅林和阿兰。”杰拉尔轻描淡写地说。

我已经不太惊讶他说的任何话了,我只是苦笑:“你要是杀了我,不是一样可以间接杀了梅林?你杀了一个恶人,还有千千万万个恶人。犯罪不是某一个人的问题,是整个社会的问题。再说了,你杀死一个让.梅林,就可以摧毁整个法国黑帮吗?就能让法国的治安状态一劳永逸吗?”

我看杰拉尔紧紧抿着双唇,似乎有话想说。

“你说得对。杀死一个梅林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杰拉尔冷笑了一声,“但是,杀死他,对我的意义不一样。我和我的父亲追踪了他三十多年,这次终于有机会走近他身边,我一定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我一定要杀死他!!!”

杰拉尔转过头,死死盯着我:“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巴哈姆特。”

他在这个场合叫我的外号和网名,让我有点愕然,有点非正式的严肃意味。

“我得了晚期的脑癌。医生说只能活半年多了。”

杰拉尔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帮帮我。帮我杀了让.梅林。”

第十四章 刺杀让.梅林

“那……你打算怎么做?事到如今,你不能什么都瞒着我了。否则你让我怎么帮你?”我思考了片刻,当时走到这一步,也没有什么路可退了,我总不能要求停车,然后甩手说,我不干了。如果当时懦弱的心态占了上风,我以后的所有关于冒险的理想也就终结在这一刻了,所以我硬了硬头皮问他。

“我怕你知dào

了我真zhèng

的计划,害pà

了,不肯帮我。”杰拉尔嘴角微微上扬,他看了一点车载的GPS,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代表我们车子的红点正在快速移动,另外在几个街区以外,一个蓝点不断闪烁,不出意wài

的话,那正是我们的目的地。

“这算什么话!”我心底的好胜心被他挑了起来,“你要是早早告sù

我实情,我是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你没看到,刚才我对着枪口都不怕!”

“不怕?我倒是看到你发抖了。”杰拉尔咯咯笑,摸了一把自己没剃干净的胡渣。

“扯淡!那仅仅是激动。”我往后背上用力一靠,以表示我的愤nù

,“说正事吧。”

“那好。”杰拉尔点了点头,伸手指着GPS画面上的蓝色圆点,“根据我们多年的情报和研究,梅林家族的大本营就在这儿——一幢40层的高级商务楼,业主是一家挂着空壳的投资集团,32-40层属于法国最大的一家会计事务所,格兰顿和雅利亚兄弟会计事务所。这家表面上的声名卓著的会计事务所,就是梅林家族的秘密总部。让.梅林和阿兰.梅林住在37层到40层之间。之前跟随我们来的狙击手,已经根据安排埋伏在周围和对面的大楼上,我带着你进去,想办法见到让.梅林,然后见机行事,引他到外面的大露台。然后,‘砰’地一声,结束他罪恶的一辈子。就是这么简单。”

“等等!”我觉得有点犯晕,“进大楼以后具体的行动细节?”

“时间太短了,具体细节没有策划。进大楼的只是我和你,见机行事。”杰拉尔淡淡地说,仿佛在说‘我们只是进去走一圈’这么简单的事一样。

“目标只是老梅林?他不是快要死了吗?如果得不到我的血的话。”

“恩。不怕实话告sù

你,击毙让.梅林是我已经过世的父亲的遗愿,我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我想在在世的时候亲手击毙老梅林,而不是等他自己死掉。因为你和华自成的事情,zf出于对我的完全信任,给予我为了应急而调动一切警力资源,不必完全汇报的权力。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力量,我才相信,我终于等到了可以完成夙愿的机会!!这次行动,上面完全不知情,所有的狙击手也只是知dào

要击毙出现在露台的人——等我的信号——我用中指指着谁,就对谁开枪。”

“杀死让.梅林之后会怎么样?”我有点急了,你这个法国大汉是怀着必死的决心去做一次刺杀行动,你成功之后,我又怎么样逃出来?难道要我陪你一起被打成马蜂窝吗?天啊!我可还不想死!

“之后,我会想办法送你出来。可能的话,我也能出来。”杰拉尔说,“我们在里面有线人,他会安排好一切的。”

天啊!世人都说法国人的天性就是浪漫、爱幻想、不切实jì

,可我没想到杰拉尔不切实jì

到这种地步,仅靠一个不知所谓的线人,真的能在敌人的老窝中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

我听了杰拉尔的行动计划,不但没有激起任何信心,反而更加绝望了。

说起来可笑,当时我真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幢大楼里了,没想到,后来我们进去以后,反而发生了更加让人意向不到的事情,而且,在那幢大楼里,我目睹了我生平以来,见到的最恐怖、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很快,我们开到了目的地。一下车,我的眼前就一片耀眼的光芒,大楼的全反射镜面墙把阳光毫无保留地反射到四面八方,我要眯着眼仰起头,才能勉强看到大楼高耸入云的顶端。

四十层!!

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在我们身后响起,我回头一看,卢科伟的车停在了不远处的车位上,他气急败坏地下车,狠狠瞪了我们一眼,进了大楼的玻璃旋转门。杰拉尔对他咧嘴一笑,也许现在只有他最能体会卢科伟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心情了。

“走吧。巴哈姆特。”杰拉尔越来越习惯叫我的外号了,也许在老外眼里,这个名字比我的本名好念。

我们进了大楼,大厅装修相当不错,很多夹着文件夹、拎着包、西装笔挺的人走来走去,一看就是一个商务场合。

卢科伟在前台打了个电话,低声说了几句,狠狠看了我们几眼。

随后,他放下电话,粗声粗气地说:“你们直接上去,36楼。”他指了指一旁的电梯。

我们踏着亮得照出人影的白色大理石地面,走进了电梯,电梯里除了我们,还有4个穿黑西服的大汉。

我们一进电梯,大汉就挤上来蛮横地搜我们的身,不到三秒我们就被解除了武装,杰拉尔的双枪、我的勃朗宁都未能幸免,杰拉尔看到那把勃朗宁,眼神里露出一丝惊讶。

大汉还用一个圆棍型的金属探测器,在杰拉尔的鞋底找到一个圆形的黑色小薄片。

他们四个人把薄片传来传去,其中一个开口说:“自起爆的贴片炸弹,当量不大,也足够把五米范围之内的东西炸得精光了。臭小子。”说着,他狠狠捶了杰拉尔的肚子一拳,后者闷哼了一声,怒视着他。

“别耍花样。”大汉警告说,“直走,进门。”

电梯到了36层,我们两人被推出了电梯,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门,隐藏在精致的雕花木板图案里。

我和杰拉尔对视了一眼,向走廊尽头走去,脚踩在木地板上,哒哒的响声特别地刺耳。

我回头看了一眼,几个大汉不知dào

消失到哪里去了。

我们走到尽头的木门前,不约而同地深呼吸了一下,用力推了推木门,很幸运,门没有锁,我们一闪身进了房间。

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古香古色的书房,东方式的布置,墙上挂着“欲速则不达”五个大字,笔法相当不错,应该是出自名家。

“什么意思?”杰拉尔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我耸了耸肩,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整面长十几米,高四米的墙壁里,嵌着一个桃木色泽的书柜,里面摆满了高高低低的书,寻找书籍的滑动木梯靠在一旁的墙边,书柜前的一张靠背椅子缓缓转过身来,现出一张狡诈、堆满皱纹的脸,对着我们笑了笑,脸上的皱纹以极复杂的纹理堆在一起。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杰拉尔督察。”椅子上的人对我们微笑说。

“让.梅林?”杰拉尔的声音有些迟疑,我知dào

他在讶异什么。老梅林并没有我们之前想的那么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相反,他的气色相当好,他站了起来,向我们走了过来,伸出了手。…,

“欢迎来到我的书房。”让.梅林笑着说。

我有点愕然了,不知dào

这是不是一个陷阱,因为我的眼角撇向了四周,没有见到其他任何他的手下之类的人物。这很不正常。

但是,从杰拉尔的表情来看,站在我们面前的,又是货真价实的让.梅林。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的我又急又慌,只能这么想。

杰拉尔犹豫了几秒钟,确认了老梅林的身份以后,抬眼看了一眼窗外,这里是36层,没有他计划中的露台。不过,房间的窗户是落地的,他向外看了几眼,一丝若隐若现的闪光出现在对面的楼上,那应该是狙击步枪瞄准镜的反光,从射击距离来看,有这么大的落地窗也足够了。

“嘿,不用和我客套。”杰拉尔瞄完了落地窗,冷冷地说,“我是来和你做一笔交yì

。”

“什么交yì

?督察先生?”老梅林回应说。“拿什么东西买我的命吗?没有必要,先生。我想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看你还不像奄奄一息的人。”我斗胆插了一句。

“谢谢你的夸奖,巴哈姆特先生。”老梅林转身对我笑了笑,“之前有位亚裔的神棍曾经告sù

我,可以治好我的病,还能让我长生不死。代价就是动用我的力量去寻找到你。可惜,我觉得他的话不可信,我已经派人处理掉了那两个亚洲人。”

“什么?”我大为震惊,“你……杀了华自成和华大伟?”

我和老梅林对话的时候,我发xiàn

杰拉尔的面色剧烈地变化了几次,由红到白,由白到红,可见他心里的紧张程度!他正在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可惜了,你杀死的两个亚洲人,他们说的话是真实的。”杰拉尔结束了操作手机,冷冰冰地回答老梅林,“不过,巴哈姆特身上还有解决你病的秘密。不然,我也不会冒险来找你。我的要求很简单,我治好你,而你,给我3个亿的法郎,我知dào

,这个数目对你不是很多。你们在警局里的线人应该查看过我的体检报gào

,知dào

我得了脑癌,我需yào

钱来救自己。这个交yì

怎么样?”

老梅林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来,我给你看个东西。”杰拉尔走到窗边,把落地窗帘拉得再开了些,我注意到他转身用中指指着老梅林。

一声脆响,发生在突然之间。

老梅林的前额多了一个血洞,他整个人愕然着倒了下去。血从前额的洞了噗噗地冒了出来,把精美的羊毛地毯全部染红了。临死前,他挣扎着按动了手里的一个东西,整个房间警铃大作。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呆了有好几秒:“完了?结束了?”

“跟我走。一秒都不能耽搁!”杰拉尔立马拉着我往回走,推开木门大步走向电梯。

电梯门一开,几个持枪的黑衣大汉冲了出来,我和杰拉尔不约而同地施展拳脚冲了上去,把他们全部放倒在电梯里。

电梯开动了,我的肾上腺素出于亢奋分泌状态,全身发抖,心里紧张得要命。我和杰拉尔一人拿了他们一把枪,看了看弹夹,满的,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

“等下一出电梯门就小心些!”杰拉尔对我点了点头。

电梯哐啷一声到了底,电梯门一开,杰拉尔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我刚想跟着出去,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坠入了黑暗的空间之中,我连惊呼声都未曾来得及发出,直直向下坠去!!!

第十五章 巢穴

电梯门快速地关闭了,我的眼前一下子变黑,脚下一空就向下掉去。掉了有一秒左右,掉落在一块硬平面上,摔得我眼冒金星。我支撑起身体,努力向四周望去,隐隐能望见点点的亮光,从双手冰冷而又光滑的触感来看,地面很可能是不锈钢的。

从坠落的时间来看,我大约是从七八米的高度摔下来的,幸好我平日的锻炼强化了体格,所以才没在这个高度上摔成重伤。

我摸索着站了起来,四面一下子亮起了数十盏灯,灯火通明。我这才发xiàn

我身处一个类似地下储藏室之类的大厅,堆放着杂乱无章的木箱子。几个面色冷酷的法国男子站在我的面前,一名俊秀的男子站在他们前面,貌似是头领一类的人物。

“欢迎。”俊男子的蓝色眼睛里微微闪着光,“我是阿兰.梅林,欢迎来到我的地盘,蔡先生。”

我从他的背后望去,终于知dào

刚才黑暗中我看到的微微光亮是什么了。

他背后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屏幕,大概5寸左右的一个微型监视器,画面上是杰拉尔手持武器在大厅里大喊大叫的场景,监视器没有声音,我无法听见他在叫什么。画面上的杰拉尔惊慌地四下查看了一会,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惊惧地看着他,两三秒之后,他跑出了大厅的玻璃门,镜头拉近,我看到他开着车走了。

“我们不会难为他的。”阿兰对我颔首微笑,“这个警察是个疯子。毫不奇怪,我们根本不想和警察为敌,除了在赚钱的问题上,偶尔和他们有些关于行动方针上的分歧。”

阿兰打了个响指,一个男人凑了上来,他低声吩咐了几句,男人点了点头,迅速从仓库后面的一扇小门走了出去。

“安排好了。你们杀死的那名男子——我父亲的替身的尸体,三十分钟后会出现在大厅的二楼,一个监控死角。我们能提供的就是楼上楼下四十二名员工的证词,包括2名目击证人,我们已经报警,警察知dào

怎么处理这种事情。”阿兰挑衅般着看着我,“我早就猜到杰拉尔这个疯子会对我父亲不利——和他的疯子老爹一样可恶。我有一点不明白的是,我们搜了你们的身,你们从哪又变出枪来的?”

我明白了,这是一个圈套,但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圈套。阿兰想摸清杰拉尔的目的,故yì

安排他见那个替身,却没料到我们杀死了那个替身。不过短短几十秒,阿兰的布置也算无懈可击,不过,从他的话来看,他一定没去过现场,一直在这里监视着整个过程。

我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杰拉尔的做法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你们这些人对社会就是个毒瘤!你父亲更是做了多少坏事?你陷害杰拉尔也没有什么用了,他得了绝症,活不了几天了。”

我顿了顿,问:“好了。现在,你想对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阿兰耸了耸肩,他的侧脸很像一个好莱坞的明星,深邃而立体感很强。

“……”我对阿兰的这个回答很意wài

,我本来以为他们会折磨我一番,然后弄死我抛尸之类的。

“你……不是想要我的血?”我试探着问。

“之前有位叫做华自成的中国科学家,他带来的药物在我父亲身上有奇特的疗效。”阿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谈到了华自成,“但是,也有可怕的副作用——”

“失忆。”我接着说。

“是的。”阿兰惊讶地看着我,“你知dào

?华自成对我说,有一位来自于中国苏州的少年,他的血液里含有特殊的保护因子,可以在药物更新细胞时保护大脑突触之间的化学信号传递——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就是说,有了你的血,就不会有那种副作用。”

“怪了。”我摸了摸下巴,皱眉问,“其实不怕和你说老实话,我之前从来没有和这位华自成有过任何的交往,他凭什么说我的血液里有那种什么保护因子?恕我直言,他要不是骗你的,就是有什么企图。”…,

阿兰脸上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是的。他半年前突然离开了我们,不知dào

去了什么地方。”

“半年前?”我回忆起来,正是我第一次见到华大伟和华自成出现在我学校附近的时候。

“他不在,要你的血也毫无意义。我们并没有人知dào

如何利用你的血液。”阿兰挥了挥手,“所以,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走。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阿兰.梅林彬彬有礼,不像我印象中的黑帮头目那么恶毒和凶狠,我对他的警惕性渐弱:“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不过,我实在不希望我的父亲这么早就离去。”阿兰盯着我的眼睛说,“他是我们整个组织四万多人的精神灯塔,如果他真的去世了,法国会比你想象中的更混乱。我的弟弟,利贝尔,就是那颗随时会爆zhà

的巨型**。”

“杰拉尔说你弟弟不过是个废柴。”我冷笑了声,“他最看得起你和你们家的老二。”

“谢谢。”阿兰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果我们不是立场不同,也许我们会成为相当好的朋友。”

我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不管怎么样,不管对方如何看起来毫无危险性,他毕竟是一个黑帮头目,我从来不想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虽然我不知dào

如何用你的血液,但我还是想请求你救我的父亲。”阿兰说,“华自成还留下一些那个药剂,我只需yào

你的一点点血液,混合后给我的父亲注射。我不知dào

这样是否有用,也许只是瞎猫碰碰死耗子,但试了总比不试好。”

我心里一阵悸动,脱口而出:“要多少我的血液?”

“3ml。”阿兰伸出三个手指。

在电光火石间,我的思维进行了超速的运转。

如果不给他血液,也许会被打成马蜂窝,然后他可以从尸体上任意抽血。既然他请求我,显然到目前为止,他对我没有太大的恶意。但是,我一旦答yīng

了他,我就是间接害了整个法国人民,复活了一个现世的恶魔。

怎么办?

我最后的选择,很多读者看了,一定会骂我没有坚定的正义立场——我最终同意了提供血液。

当时一瞬间我的想法很简单,也很有些自私的意味在里面。

首先,法国的犯罪和治安,不是一个让.梅林的死活能决定的,真zhèng

的病根还出在社会体制上。

其次,我看阿兰不像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这次我帮了他,以后是否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毕竟科西嘉黑帮是法国目前最大的地下组织,网络遍布全国,对我以后的冒险目标必然大有好处。我虽然对阿兰的为人还不太了解,这种想法很有冒险之处,不过综合考lǜ

下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再次,说真的,我还不想这么早就死在这个不知所谓的地下室里,头顶上就是隆隆作响的钢缆电梯。

听到我同意,阿兰有些喜出望外:“我带你去‘巢穴’看我的父亲。”

“巢穴?”听到这个词,我惊了一下。

“我父亲起的名字。”阿兰对我点了点头,我被一前一后两个大汉夹在中央,我们鱼贯走入了边上的一扇不锈钢防火门,面前是一条往下深入的地道,墙壁上每隔几米就有一盏电灯,照得通道相当明亮。

我一边走一边苦笑,不知dào

杰拉尔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他知dào

我一下从他的盟友变成了阿兰.梅林的盟友,他一定会暴跳如雷吧。不过,也许除去立场问题,单纯的从人来看,阿兰确实是个不错的交友对象,他散发着一股令人无法抵挡的魅力。

“到了。先到过滤室换上无尘服。”阿兰指了指前面的标识牌,“‘巢穴’内部是无尘无菌的,父亲就在那里。”

我们进了过滤室,换好白色的无尘服,吊顶上的一个喷嘴向下喷洒了一阵子的白雾,是某种特殊的杀菌药水。

我一进巢穴,差点就惊呆了。

我眼前的每一样东西在我看来都非常地“科幻”。…,

纯白色的实验室,大约五十平米左右,七八个穿着白色工作服,戴白口罩的工作人员拿着试管和表格不停地来回穿梭。墙壁呈圆筒状,上面闪着大大小小红红绿绿的灯光,还有无数根导管从墙壁中延伸出来,经过地面上眼花缭乱地纠缠在一起,一起连接到中央的一个半圆柱型透明容器上。

容器里冒着气泡。我透过气泡努力向容器里看去,当我看清容器里到底是什么以后,我惊讶地合不拢嘴,牙齿直打战。

“这里耗资不菲。”阿兰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不然我父亲撑不到这么久,三年了。容器里是配比最好的营养液,用细胞压力差强制供给养分。目前,他处于半昏迷状态,对我们毫无反应。”

我盯着容器里阿兰称之为“父亲”的那个怪物,头颅是一个双目紧闭的老人面孔,我很熟悉这张面孔,十几分钟前,这张面孔额头冒着血倒在我面前。

脖子往下就露出萎缩的身躯——仅仅是上半身,下半身已经完全不知去向,腹腔以下的内脏完全暴露在外,在营养液里微微晃动,令人作呕。

“他的腿……”我惊惧地指着容器。

“他的腿已经完全萎缩,留着只会加快养分的消耗。在华自成的建议下,我们用手术去除了萎缩彻底的部分。华自成说,只要药物起效,去除的部分都会慢慢长回来的,不用担心。”阿兰忧郁地看着容器里的人影,“如果你不介yì

的话,我们开始抽取血液吧。”

第十六章 糟糕的预感

我伸出胳膊,一旁有个身穿白衣的工作人员上来给我抽血。我眼看着我的血液被抽到一个八公分左右长度的玻璃管里,随后,玻璃管被插到一旁的控zhì

台上。

这时我才认真观察半死不活的老梅林身体所处的那个透明容器,我看到容器外有一根极细的塑料管变了颜色,变成了深紫色,我的血液正从中流过,经由容器内的导管输入到梅林的静脉之内。

几个工作人员极其忙碌地在控zhì

台前操作着,各个屏幕上显示着非专业人士很难看懂的动态图表。

“糟糕!”忽然,一名一直盯着监视屏幕的人猛地摘下口罩,大声叫道,“快!快停止!停止输入!”

阿兰的脸色变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最大的屏幕上,显示的也许是心电图一类的,刚刚还显示极其规律的变化图形,现在只剩下一条绿色的直线了。

“体温降低了2.75摄氏度,还在降低!”一名工作人员大喊。

“体内白细胞aphu值快速降低!”

“心脏跳动减弱!”

“生命体征变弱了!启动应急保障系统!”

工作人员立kè

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手忙脚乱,我们眼前一片混乱,不过,很明显的是,输入了我的血液以后,老梅林似乎更加没得救了。

我立kè

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心头升起一股恐惧。

老梅林在容器中轻轻晃动了起来,似乎是在抽搐,随后,他的嘴微微张开,吐出一连串气泡,最终变成了一堆碎布条一般,在营养液中不自然地摆动。

几个工作人员懊恼地摘下帽子和口罩,呼了一口气,看着阿兰,摇了摇头。

阿兰呆若木鸡,几秒钟之后,他狠狠一拳打在一边的金属墙壁上,“嗙”一声脆响。

“怎么回事!!”阿兰怒吼道,脖子上的青筋毕露。

“在你提出刚才的要求时,你就应该做好对应的心理准bèi

——我们没人知dào

到底该怎么用我的血。”我对他说。

阿兰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种目光和狰狞的面目,和刚才彬彬有礼的他完全判若二人,如果说下一秒他会立kè

掐死我,我也深信不疑。

他怒气冲冲地在我面前走来走去,不时抬头看着容器中的老梅林——正确地说是老梅林的尸体。

阿兰终于停了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我,面色虚弱地说:“好吧。这其实也跟你无关,该死的,那个中国人骗了我们。”

我知dào

他说的是华自成,说实在的,事情发展至此,我不明白华自成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他到底打算干什么?

他手握着世界上最有威力的药物,却做着一些不知所谓的事情。

我还想问些关于华自成和华大伟父子的问题,忽然间,我的脑后被人重重一击,一股咸味涌了上来,我来不及回头,又是第二击,这次我整个人晕了过去,昏迷前隐隐约约看到阿兰的身影急匆匆向“巢穴”的门口走去。

不知dào

过了多久,当我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白色的光芒,几个模糊的人影在我眼前晃动。

“醒了。”我听到了一个极熟悉的声音,是杰拉尔。

我挣扎着撑起身来,头还是很痛,我暗暗咒骂阿兰.梅林,为什么下手这么重,不过,所幸的是,他到底放了我了。

“这是哪里?”我努力看清四周,环顾着问。

“市立第二医院。”杰拉尔说,他头上也包着纱布,一脸愤nù

地表情,“你小子算命大,他们把你扔在高速公路边,有路人看到了,向我们报了警。”

“对了,你们警察没抓你?”我问杰拉尔,我想起了阿兰说要陷害他的事。

“抓我干什么?我杀死了让.梅林!而且成功逃脱了!我们局长是喜怒参半,他只是很不爽我什么都不告sù

他,做了孤胆英雄。你看看他在媒体包围下的那张臭脸,哈哈!不管怎么样,他决定让我放半年的假,远离他的视线。该死的,我正有此意。”杰拉尔掩饰不住他的喜悦,哈哈大笑。…,

我听到他这么说,把快到喉咙口的话又咽了下去。阿兰.梅林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看来他并没有进行报复杰拉尔的计划,而是选择了低调、回避,看来老梅林真zhèng

的死亡让他很措手不及,他可能有更麻烦的事要去应付,而不是费心思来对付一个警察。另外,根据我的猜测,阿兰也许想顺水推舟,借杰拉尔之口来宣bù

让.梅林的死讯,从而掩盖老梅林真zhèng

的死因。所以,我还是不要多嘴,免得再生是非。

“哦!是的,你击毙了让.梅林!”我对杰拉尔说,“很顺利,不是吗?只是我太傻了点,出门的时候慢了点,被他们捉了。”

我什么也不想透露,我觉得以后需yào

见机行事的地方还很多,言多必失。

“姜还是老的辣。”杰拉尔沉浸在胜利之中,丝毫也没有好奇我是为什么没跟上的,“小子,你还需yào

多练练。”

杰拉尔随后又说:“找到你之后,我们派人搜查了整幢大楼,结果你猜怎么着?一无所获!我早就知dào

的——狡兔三窟。我们以后还有得玩……”

我忽然想了起来:“喂喂,杰拉尔,你不是也应该住院之类的吗?你的病……”

“别提了。”杰拉尔摆了摆手,啐了一口,“那个庸医!完全是误诊,吓死老子了。”

“你没有……脑癌?”我惊呆了,忽然有种被人坑了的感觉。

“是的,误诊。”杰拉尔耸了耸肩,“不过没有这个误诊,我还下不了决心去干掉老梅林,也不会有勇气干得这么顺利。”

我苦笑了下,看来还是我们中国有句老话说得对“一山更有一山高”。法国警察固然是厉害,可我觉得阿兰梅林领导下的黑帮似乎更高一筹,无论是情报、计谋,我们完全是在对方的掌控之下。

表面看起来杰拉尔是因为误以为自己时日无多,才硬起心来对老梅林下手,其实在我看来,种种周密的准bèi

和布置,分明表示阿兰早就预料到了我们的行动,并且安排好了一切,并且做好了抓住我取我的血的准bèi

。只是他最终没料到,老梅林的死亡,是否和我的血液有关,还不确定。

“那么,目前事件也就告一段落了。”杰拉尔点上一根雪茄,深深吸了一口,“我打算去瑞士度假半年,你要是不愿意回学校,我给你安排假期申请,和我一起去玩玩。”

我摇了摇头:“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我还想找到华自成和华大伟。我想知dào

sp-20最终会怎么样。”

“这个你不用担心。”杰拉尔吐了口烟圈,“我们的情报网仍在运作,用情报会及时通知我们的,你就和我去放松放松。”

我想了想,去放松下也不是坏事,便答yīng

了。

当我们在瑞士境内不久,一封过境的快递到了我们所下榻的酒店。原来是迟到的我的体检报gào

,杰拉尔特意吩咐国内的同事给我们快递来的。

“我知dào

你关心这个。”杰拉尔躺在窗前的藤躺椅上,一脸逍遥的表情。

“谢谢。”我急匆匆地拆开袋子,是一份长达133页的全面检测报gào

。我瞄了一眼目录,迅速翻过33页,直接看血液检测那一项。

我看着看着,心脏激烈的跳动了起来。

报gào

上写着,我的血液中,除了常规的电解质、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代谢产物以外,还有多种酶。其中,有一种酶很少见,报gào

上称之为“GD-350”,是一种在体内几乎不起任何作用的酶,每个人体内只是因为DNA的差别,而含量有多有少。正常人的体内含量是千分之三,而我的血液内,这种酶高达20%,因为它不起任何作用,所以对身体也没什么特别的影响。

我终于知dào

了,我的身体,到底和别人还是有不同。不过,诡异的是,华自成和我素未谋面,他怎么知dào

我的血液和别人不同?

是否还有别人有类似我的血液?华自成为什么不去找那些人?…,

目前,事件基本告一段落,就剩下华家父子和关于我血液的疑问了。不过,眼下也没办法去考lǜ

这些事情,如果不好好利用这个假期,也真是浪费了。于是,我干脆放下这些事,和杰拉尔痛痛快快地玩了几天。

两个星期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光线从窗口直射了进来,我刚睁开迷蒙的睡眼,看到杰拉尔在窗口打着电话,情绪似乎很激动。

他讲了几句,便“啪”一声放下电话,转身对我叫道:“快起床,巴哈姆特。”

“怎么了?”

“收拾行李,我们马上回法国!”杰拉尔拖出大箱子,火急火燎地开始收拾。

“怎么?”我的不祥预感又来了。

“还是在你的学校的那个城市。斯特拉斯堡。”杰拉尔急匆匆地说,“昨天下午有人报案,在出租屋里发xiàn

了一具死了好几天的尸体,要不是散发出极浓的恶臭,也许邻居还发xiàn

不了。房间里还有一封遗书,写给你的。”

“给我的?”我张大了嘴巴,极其震惊。

一个死了几天的人,写给我的遗书?

我想象到那个画面,心里不断作呕,会是谁呢?

“写的什么内容?”我问。

“中文,翻译员也很难理解,或许是暗语或者密码。反正你到时候看一看”

“那么,死的人是……”

“是华自成。”杰拉尔头也不抬,“华大伟不知所踪。天杀的,他们根本没离开过斯特拉斯堡。”

晴天霹雳!!!

华自成死了?自杀?谋杀?难道有另一个暗地里的势力染指了?

华大伟现在在哪里?没有人给他定时注射sp-20的话……那个药物现在是否落在什么恶人的手中?

我带着一连串疑问,和杰拉尔匆匆上了回斯特拉斯堡的飞机。

杰拉尔摸出雪茄盒,大概想起了是在飞机上,无奈地又塞回了口袋。

当飞机的轰鸣声响起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即将看到的那封遗书,竟会让我完全不知所措。

不过,当时的我也预感到,事件终于快接近尾声了。这次不管是什么敌人,该解决的事,一定要彻底解决!

第十七章 故事背后的男人

我在斯特拉斯堡警局的停尸房见到了我一直想找的人,不过,我面前的这位老人,身体冰冷、僵硬,皮肤上泛起一块块微青的斑痕,很显然,去世有一段时间了。

我不禁唏嘘万千,这段时间,我经lì

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起因都是因为这位疯狂的生物学家,当我迫切地再次见到他时,却已无法交流,看来,很多未解开的秘密终究会不见天日了。

“验尸官很仔细地查看过华自成的尸体。”杰拉尔在我身边,捂着鼻子皱着眉头,我们的身后,还有三个年轻的警官,在快速做着记录。

我翻看了一边的一个贴着标签的塑料封口袋,里面装着现场能找到的所有可能的遗物。我大致看了看,一副脏兮兮的手套、打火机、电话卡等等之类的杂物,引人注意的是一本日记,可惜的是,日记的前半部分被撕去了,还有一张写满中文的纸,就是杰拉尔说的那张密码。

“他是自然死亡。”杰拉尔很遗憾地摇了摇头,“华大伟看到父亲死了,一定是自己离开了,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找到任何的sp-20或者其他的药物。”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副画面:华大伟也许在某一天的清晨醒来,忽然发xiàn

身边多了一个死去的陌生老人,在残缺记忆的作用下,他惊恐莫名,不知dào

如何处理。他四处查看房间,寻找可能的线索,终于,在桌子上,他发xiàn

了华自成未写完的日记——出于研究人员有做笔记的习惯,华自成也总是习惯了用日记来记录一切。

华大伟看完了日记,对自己的情况有了了解,但是,他无论如何在情感上也无法将面前这具尸体和自己的父亲联系起来。于是,他最终选择了离开,带着sp-20,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在我的推测中,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不知dào

事实到底是否如此,不过也无从考证了。现在要找华大伟,是一个极其艰难的事情,甚至连他是死是活,我们也无从下手去调查。

杰拉尔已经发布了网络通缉令,除了静待消息,我们别无他法。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华大伟的半年之期,到时,谁来照顾他?知dào

了真相的他,是否会选择自己给自己注射sp-20,还是选择带着回忆死去?

杰拉尔给我的那张密码纸,法国的很多密码专家,借助最先进的计算机,都无法得出有效的结论。

那张纸的内容是由很多中国古代诗词的句子所构成,大体是这里用两句,那里用两句。有专家甚至以为,这根本不是什么密码信,只是华自成或者别人的无心之作——也许是为了打发时间,做的无聊消遣。但是,他们又无法解释开头的“TO:蔡xx”,很明显,这是写给我的信。

当时事件告一段落,我告别了杰拉尔,把信拿回新的租处以后,也百思不得其解,尝试过用很多方法破解,都一无所获。

一个阴沉沉的下午,窗外的风呼啸着,就在我又在研究这封密码信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谁?”我大声问。

“我,雷诺。”门外的声音回答。

原来是小雷,我回来以后,并没有把经lì

的事情都和他说,还好,他也不是个很爱打听别人隐私的人。

他来找我,看来又是想借我的那本汉语新华字典。可能因为我的缘故,这段时间小雷迷恋上了中文,正在学习汉语拼音。

在给小雷拿了字典,送走他之后,我脑海里忽然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拼音!

也许,拼音才是破解这些古诗词的关键!

我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把所有的古诗替换成拼音,然后,尝试着破解前几个字母。我发xiàn

,字母之间的排列都很有规律,也许就是利用简单的加位加密法。

所谓,加位,就是把所有的字母向后或者向前推延几位,相对的排序位置不变。比如ALL这个单词,全部推后2位,就是N。…,

我试着向前、向后推几位,推到第五位的时候,开始现出了完整的句子,我知dào

,我终于成功了!我的手颤抖起来,我知dào

,华自成想要留给我的,一定是最令人震惊的秘密!

信里的口吻,显得很客气。可以想象得出,华自成写这封信的时候,尽量在平静自己的心情。

原来,他到了法国以后,曾经有一名叫做邱云清的中年男子找过他。信中并未提到邱云清的来历。只是说,邱云清曾经告sù

他,他所用中药配制的这种药物,早在三千多年前的中国,便有方士炼出来过,并投入使用。早在几千年前,方士们便发xiàn

,要中和这种药物的副作用,只用使用有“龙之血”的人的血液,提取的血清。而我,就是邱云清口中有“龙之血”的人。信里提到,邱云清随后就不知去向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过,邱云清临走前曾提到过,他以后要来找我。华自成觉得邱云清神mì

叵测,他在信中提醒我要小心提防些。最后,他自觉时日无多,而他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肯使用sp-20,所以,只能静待死神,在此之前,他对之前给我带来的困扰和麻烦,表示无比的歉意。

信到此就结束了。让我惊讶的是,原来,一切的幕后,还有一个叫做“邱云清”的男人,怂恿华自成来找我,从而引发了这一连串的惊险历程。

“龙之血”又是什么?我的血液,为何被邱云清称为“龙之血”?就是因为那种特殊的酶的含量不同的问题吗?

而且,我隐隐从邱云清的口吻中意识到,似乎,华大伟并不是第一个能够长生不死的人,也许……也许邱云清也是一个克服了记忆问题而长生不死的人,更恐怖的是,他也许就是古代那些幸运的方士们的其中一员!!这样的人,口口声声说要找我,简直让我毛骨悚然。这样活着的人,和三千年前的幽灵,有什么区别?

一旦想到我随时可能和一个活了几千年的人见面,我的心里不但没有兴奋,反而觉得可怕异常,不知dào

又有什么诡异的事情等着我!!

第一个冒险故事“长生”,从华自成开始,从华自成结束,留下的疑问也很多。也许有读者会骂我,会不会太虎头蛇尾?会不会太马虎收场?华大伟的结局如何?梅林家族后来有何动作?邱云清到底是不是古代人?sp-20销毁了没有?我的血液到底怎么回事?……等等,大家一定还有一肚子的疑问。

这些问题的答案,不是我不想现在告sù

各位读者。而是不适合现在就告sù

大家。

因为它们在以后的故事中,分别扮演了极其重yào

的角色或者引子,引出后面更大的秘密!现在急着披露谜底,会让大家失去很多阅读的乐趣!大家接着看下去,一定会在后面的故事中得到满yì

的答案。

而这些秘密,最终在第三卷《神仙》中会揭开一切的谜底,而且,引导我踏上新的冒险旅程!

事件结束之后,我回了学校,过不了多久,就是暑假了。在暑假之前,我向杰拉尔要了几盒雪茄——还记得我第一次在卢科伟的车上,闻到的雪茄味道,让我对其很感兴趣。杰拉尔也很大方,一下给了我三盒很贵的大卫杜夫雪茄。

雪茄,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在半年后,让我进入了另一段恐怖的旅程。

第一章 杰拉尔和雪茄店

雪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自从在《长生》的事件中接触到它的味道之后,我就被深深吸引了。

说来可笑,我并不知dào

自己为何对雪茄的味道情有独钟,可能就和有人天生喜欢闻汽油味道一样。

雪茄抽起来很有讲究,在法国,被当成是一种独特的文化,有专门的俱乐部对其进行交流。杰拉尔这个整天叼着雪茄的老烟鬼,就是“罗密欧.杜夫”俱乐部的一员。

我在杰拉尔的引荐下进了俱乐部,接触到雪茄的文化之后,才惊呼实在是别有一番天地。

就光雪茄的品牌和产地来说,就属古巴哈瓦那的雪茄和菲律宾吕宋岛的雪茄为最佳,剪烟头要用专门的雪茄剪,点火要用专门的打火机和喷火器,点烟之前需yào

小火在烟卷下炙烤,以均匀温度,为了保存雪茄,需yào

购置能控zhì

湿度和温度的专用电子雪茄柜……

总而言之,想要真zhèng

享shòu

雪茄,必须要有丰厚的财力才行。幸好我家境颇丰,父母给的visa卡上,总是有刷不完的钱。所以,在我迷上了雪茄之后,我便推掉了学校里的其他社团活动,专心研究起雪茄来。

不过,在加入俱乐部后不久,我便遇到了极不痛快的事情,差点逼我大打出手。

在2001年10月份的一次俱乐部活动中,我和杰拉尔一起去参加。杰拉尔刚从成堆的卷宗中解脱出来,自然是无比兴奋,而我,则为今天的活动做了充足的准bèi



俱乐部此次组织的活动主题是“雪茄的世界文化专题演讲会”,很荣幸,我被选择作为有演讲机会的成员之一。

我演讲的题目便是“雪茄在中国的历史与现状”,我之前做了充足的功课。

“‘雪茄’这一中文名起源于1924年的秋天。”我的演讲是以这样的故事作为开头,“当时刚从德国柏林和第一任妻子张幼仪办妥离婚手续的徐志摩回到上海。周末,在一家私人会所里邀请了当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泰戈尔先生。泰戈尔是忠实的雪茄客,在两人共享吞云吐雾之时,泰戈尔问徐志摩:‘DoyouhaveanameforcigarinChinese?(你有没有给雪茄起个中文名?)’徐志摩回答:‘Cigar之燃灰白如雪,Cigar之烟草卷如茄,就叫雪茄吧!’经过他的中文诠释,已将原名的形与意,造就了更高的境界。”

随后,我介shào

了雪茄在中国的现状,场上不时响起阵阵掌声。我看了看台下的杰拉尔,他叼着一根雪茄,对着我不住点头,演讲非常成功,我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活动后,在公共休息室中,有不少对中国感兴趣的外国友人,围着我交流起来,话题慢慢地从雪茄谈到了中国文化和发展现状,无所不谈了。

就在我们正在热烈探讨之时,一个黑色卷发的高大男子挤进了人群,对着我大声说:“喂,中国小子,雪茄这种文化,不是你们这种黄皮猪能随便谈论的!!”

我忽然间听到这种话,心里一股热血上涌,真想揍那小子一顿。

杰拉尔在我身旁,急忙拉住我的手臂,以阻止我打断那小子的鼻梁,低声说道:“来,我们先走,别和那混蛋废话。”

我就被杰拉尔拉走了,心里还在忿忿不平:“为什么拉我走?别看他比我高一个头,我照样可以把他揍趴下。”我知dào

由于政治和教育的原因,有些法国人是对亚洲人,特别是中国人,有极深的偏见,总是肆意找茬,没想到今天就正让我遇上。

“这家伙叫波利亚,就是这个鸟脾气。别管他,走,我们去喝一杯。”杰拉尔拉着我不放。

我很奇怪,杰拉尔一向嫉恶如仇,怎么会对这个混小子反复忍让。

“怎么回事?法国还有你怕的人?”我嘲笑般地看着杰拉尔。

“不是怕。”杰拉尔有点沮丧,“波利亚的老爹是法国的法务大臣,他现在也在念大学,这种官家子弟,惹上了,比黑帮更麻烦。”

我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只要是富二代或者官二代,在国内外都是一样的横行霸道。…,

“走吧,我带你去一家很特别的雪茄店看看。”杰拉尔提议。

我的气也消了小半分,正想找点事情做做,把剩下的大半分气也消了,于是点了点头,答yīng

了杰拉尔的提议。

我们出了俱乐部,外面的天气有些阴沉,乌云压了下来,让人心里相当不快,似乎有不好的预感。

不过,乌云没有影响到杰拉尔的心情,他拉开“变色龙”的车门,先坐了上去。

我们在街道上穿梭着,很奇怪,杰拉尔总往小巷子里开,开到一个堆满垃圾的巷子尽头,他竟然停了车,把“变色龙”扔在一堆垃圾里,然后下车步行。

我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杰拉尔,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看了看周围喧闹的房屋群,脏兮兮的嬉戏少年,不明白这种平民窟里能有什么好的雪茄店。

我们踩着垃圾罐和飞扬的纸屑,走过两个拐角,杰拉尔似乎熟门熟路,走到一扇破旧的木门前,先透过玻璃向里面看了看,然后敲了敲门。

“门没关,自己进。”门里传来的声音很苍老。

我皱了皱眉,看着窗户上很厚的灰尘和门廊上的蜘蛛网,走了进去。

老旧的桃木柜台后,是一名戴着厚厚眼镜的老人,大约六七十岁的样子,也许实jì

年龄比这更老,说着一口带着奇怪口音的法语。

“有新货。”老人见来人是杰拉尔,语气里藏不住的欣喜,仿佛几百年才等来了一个主顾一样。

我借着昏暗的光线,才看清楚这是一家不大的杂货店,大约十六七平方,店主背后有一大一小两个柜台,小的柜台其实是一个电子的恒温雪茄柜,里面陈列着整整齐齐的雪茄。

“吕宋岛的新货。”老人拿出一盒,打开一支递给杰拉尔。

杰拉尔皱着眉闻了闻:“几年的?”

老人伸出了五个手指。

“很好,我全要了。”杰拉尔摸出钱包,“你报个价。”

老人报了个不小的数目,然后又拿出几盒来,堆在杰拉尔的面前。我发xiàn

,这几盒雪茄,并不是同一品牌,盒子包装也不尽相同。

“你挑一盒。吕宋岛的,好货。”杰拉尔带着陶醉的神色看着我,“这就算我提前给你的生日礼物了。”

“还有一个月……”我笑了笑,“谢谢你了。”

此时,窗外响起一声炸雷,天色愈发的暗了。

“糟糕。”杰拉尔把雪茄都装在塑料袋里,拎着就往车上跑,我紧跟着他跑了出去,在出门的一刹那,我借着玻璃的反光,看见老店主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令人毛骨悚然。画面一瞬间闪过去了,我无暇细想,急忙上了杰拉尔的车。

“这家店是我看到网友推荐,找到的,嘿嘿。”杰拉尔一边发动车,一边说,“店主是菲律宾人,家里人常年给他捎带一些上好的雪茄——你知dào

的,不报税的那种——呵呵,这是海关的事儿,喂喂,你别拿那种眼神看我好吗?”

其实,我并不是关注他买不买走私雪茄的事儿,而是在想刚才临走时店主看我的奇怪的表情。在车开动的一刹那,我忽然想下车追问个究竟,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明天学校里有课。

很多朋友曾经问我,为什么不写点学校里的内容,不是我不想写,而是枯燥的学校生活没什么好写的,我对学校里的社团不感兴趣,也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总之,没有什么精彩的内容可以写,若真要写,也不过就是凑字数罢了。当时我想起了第二天下午才有选修课,上午是空闲的,于是我打定了主意,明天上午在家里先好好享shòu

一下杰拉尔送的生日礼物再说。

我打开雪茄盒看了一眼,一共六根雪茄,被标签条扎得整整齐齐。

虽然看起来很漂亮,但是,如果我当时知dào

后来会发生些什么诡异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动那些雪茄的!!!

第二章 碎尸

我回到住处之后,雨愈发地下得大了。我冲了个极其舒服的热水澡,裹上浴巾,斜躺在座椅上,看着雨点毫不留情地敲打着我的窗户,心想,这岂非是个很好的“雪茄时间”,何必要等到明早呢?

我怀着新手独有的好奇心,拿出杰拉尔给我的那些雪茄。我琢磨了片刻,从刚买的那一盒的六根之中拿出一根,用雪茄剪把烟头剪断,然后用火机在烟身下面来回烤着,直到雪茄独有的香味弥漫开来,我才放入口中,深深吸了一口。

雪茄和香烟不同,只是吸到口中,品尝烟气的醇美之后便吐出,若是吸到肺里,反倒有说不出的难受。烟气弥漫上来,我感觉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下来,不知不觉,想到了童年时期的经lì

,想起了父母、小时候的玩偶……

当时我便在很舒服的氛围之中睡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觉得浑身酸痛,忍不住坐起身来,捏了捏脖子。

不过,当我手撑到地面,摸了一手泥泞的时候,我实在是吓了一大跳,整个大脑立kè

清醒了过来。我环顾四周,陌生的景色让我茫然无措。

我记得我是在自己的小卧室的窗前抽着雪茄,怎么一醒来却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而且,这地方如此的诡异,如此地让人不愉快!!但这种诡异的感觉,来自哪里,一时半会却说不清楚。

四周是破败、昏暗的街道,热浪从街道上一波波地奔过,偶尔有几个亚洲面孔的人,晒得极黑,从我面前匆匆走过。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随便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污泥。我顺着街道走了片刻,看到街边几个店面招牌上的文字,都是我不熟悉的文字,而街道里偶尔有店面文字下面,也有中文和英文的标注,大约是“限时打折”、“欢迎光临”一类的文字。店面的橱窗后面,闪过慵懒的亚洲面孔。

很显然,我现在身处在一个南亚国家,我回想起了杰拉尔带我买雪茄到现在的一系列事件,串联起来我几乎可以认定,这里是菲律宾的某个地方。

好吧。在经lì

了华大伟的事情之后,我对任何怪事的发生,都有了一定的免疫力,我很快镇静了下来,开始分析我目前的处境。既然是在菲律宾,那就好办多了,菲律宾的官方语言是塔加路语和英语,既然英语可以交流,那就问题不大了。

我一边走,一边在试图找出个头绪来。忽然间,我看到对面走来一个身穿运动服的女孩,匆匆忙忙向我走了过来,我看到她的目光直直迎着我,不由用英语打了声招呼:“喂,你好……”

不料,那女孩似乎没听到我叫她,仍然直直地望着我,一面向我直撞过来。几秒钟后,我非常惊讶地看着她穿过了我的身体——原来她看的是我背后,却不是我!!

我几乎不能自已,在街道上奔跑起来,我对着遇到的每一个人挥手、说话,他们都视若无睹,毫无疑问,此时的我,在他们眼中就是如同空气一般存zài

的幽灵!

我不知dào

为何我会变成这样?还有办法能恢复正常吗?

而且我很惊讶地发xiàn

,我虽然无法和人进行互动,不过,我却可以影响环境——我喘着气停下了脚步,狠狠打了路边的墙壁一拳,疼得自己龇牙咧嘴,也把旁边玩耍的两个小孩子吓了一跳。

小孩黝黑的面孔上,大眼睛闪闪发亮,巧的是,他们竟然说的是英语。

“古力,你听到什么了没?”个子矮点的小孩狐疑地看了看我站的方位。

“没注意,可能是风吧。”瘦高的小孩打了个呵欠,“别自己吓自己,疑神疑鬼的。”

矮个子小孩耸了耸肩,两个人结伴离开了。

当时,我看着小孩离开后,无意中朝天空看了一眼,大惊失色——天空变成了一种怪异的颜色,像很浓的巧克力里加入了浓稠的紫色颜料和红色颜料,三种颜色拉成细细的丝,旋转着纠缠在一起。…,

看到这样的天空,诡异的感觉进一步加重了,我甚至开始怀疑,我到底还是不是在地球上。

不过,我还没空进一步思考,一个赤裸着上身的青年气喘吁吁地从我面前跑过,面上惊慌失措,我看到他额头破了很大的一个口子,血流如注。他跑过去不久,有三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青年骂骂咧咧地紧随其后,寒光闪动,我看到他们手上拿着西瓜刀和钢管,心里不由一阵紧缩。

我有一种预感,即将发生什么很糟糕的事情。

我追了上去。

昏暗的小巷,偶尔发出低呼的行人,碰翻的水果摊,骂骂咧咧的摊主——我紧跟着几个青年,穿梭在拥挤的小巷中。他们跑得很快,体力很好,我一向自认为体质还可以,已经气喘吁吁了,也才能勉强跟上他们的脚步。

他们七拐八拐绕进了一个很大的院子,穿过铁门,我立kè

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雪茄。

面前的景象让我有点震惊,我面前起码有几百张小长桌子,整整齐齐地排成四列,桌子前坐着两个人,正在把一张张晒干的叶子摊开放在桌子上,然后用很长的细刃刀将叶子按一定的长宽切开,细细地卷了起来。我注意到,每张桌子上都放着起码五张颜色深浅不同的叶子,桌子前面的人各取一部分,按一定的顺序一层层包裹起来,然后有人来回在桌子间穿梭,把包好的叶子拿起来仔细查看,然后用随身的小铡刀剪断,放到自己腰间的背篮里。

几百个人同时进行这样的工作,就很壮观了。

当时的我,很快就意识到了,我闯入了一家雪茄加工厂。

第一个小伙子拼命地穿过人群向里面跑去,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坚持不懈地追赶着他,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呼,有人甚至开始站起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有人看来认识这个小伙子,试图和小伙子打招呼,但看到追赶的人手里的凶器,便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我估计,这小伙子算是在劫难逃了,我不忍心追下去,只怕最终只会看到残忍无比的场面。但是,我的好奇心又一直催促我,想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一伙人追到了一个死角,一个堆放着大量包装纸的仓库。

小伙子转过身来,并没有太多害pà

的申请,不过奇怪的是,他绝望地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让我无比震惊,而且百思不得其解。

他说:“还有多少次才结束!!!!”

几个人面面相觑,似乎完全不明白小伙子在说什么。

“敦浦。你在说什么?”追赶他的那伙人中拎着刀的那个男子,冷冷地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本来我们只是要你的一条手臂,现在,你看,我们兄弟们追上你可不容易。我们决定把你剁成八大块,一块也不少。得罪了康得利老爷,你早该知dào

会有什么下场的!”

他啐了一口,回头对旁边的一个小伙子大吼:“呆着干什么,快去找个大点的垃圾袋来,等下装这小子的尸体碎块!!”

敦浦摊坐在地上,额头上冷汗沿着面颊向下流淌。

我不相信这伙年轻人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来,真的会把敦浦砍成几块?我想,我应该立kè

报警才对!

我回头看了看外面的加工场地,不知dào

那些人里有没有人报警。

不管有人报警了没有,敦浦总是难逃一死。男子已经一刀捅进了敦浦的肚子,血液像喷泉一样洒在地上,敦浦带着无神的表情倒在了地上。

随后见到的场景,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恐怖、最真实的惊人景象——几个年轻人好像在切割木头一般活活把敦浦分尸了!!我亲眼看见敦浦还没完全断气,双眼还睁得大大的。

直到十年后的今天,我回想起当时的惨况,还是觉得触目惊心,无法从言语来形容。遍地的鲜血,内脏横流,男子一边砍,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

鲜红的肌肉和白骨在我眼前交错闪现着。

整个肢解行为持续了二十分钟,然后那伙人不知dào

从什么地方找来了垃圾袋,试图将敦浦的碎片塞了进去,但是,尸体已经碎的不成样了,那伙人只是把人头塞了进去,然后啐了几口便离开了。

他们顺着原路走了,我站在敦浦的碎尸体旁,震惊得久久无法挪动脚步。

头顶是怪异旋转着的天空,面前是分不出人形的碎尸。我恍如身处梦境,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一个老人的出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个老人带着鸭舌帽,帽檐拉得很低。他提着一个塑料袋,四下看了看,没有看见别人,便走上前来,盯着敦浦的尸体,冷笑了几声,然后,做了一件让我无法理解的事情。

第三章 无限恐怖

老人伸出一个手掌,按在地面上满是敦浦的血迹的地方,久久不放开。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时间够久了,老人站了起来,仔细研究起自己的手掌。

我知dào

老人看不见我,便走近了一些,只见老人双掌沾满了鲜血,触目惊心,而他则看着手掌发愣。

我不知dào

老人在看什么,正欲看得更清楚一些,忽然,外面街道上传来了微弱的警笛声,看来,警察正在赶来。

老人对着面前的尸块点了点头,迅速离开了恐怖的凶杀现场。

我站在原地,被刚才的事情完全震惊了,眼睁睁地看着老人离去,而一时竟然想不起来去追他。

一会儿警察来了,几个警察迅速推开后面跟来的人群,把仓库门关上。

随后,他们看了看现场,发出一阵阵低声的惊呼,一边皱着眉头,开始围上隔离栏,用粉笔描出地上的血迹,并且四下搜查起来。

一个警察对另一个大声说:“出去问问有没有目击者。另外,不要放过任何细节!”另一个警察点了点头,应声而去。

我知dào

,现场并没有目击者,除了我和那个后来出现的神mì

老人。

而我知dào

了很多有用的线索,却无法向警察提出,比如,那个凶手口中的“康得利老爷”、男子口中的“还有多少次”,以及那个戴鸭舌帽的老人,这些怪异的事情,都可以成为极其有用的线索。

看着警察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转,我心里无比烦躁,明明知dào

一些事情,却无法告sù

他们!真是悲哀!

眼看警察们摇了摇头,正要收工,我突然想起来我可以利用周围的事物!

我扫了一眼四周,仓库里装着很多捆没有完全晒干的雪茄叶,还有用来切割雪茄叶的小刀。我看了一眼,立kè

决定用小刀来在地面上。或者木箱上,刻下可以辨认的字迹。

我心里想好了行动方案,便走到一边正待去拿那把小刀,就在我伸手过去的一刹那,我发xiàn

四周的景物又变了。

这一种感觉很难描述,四周的景色切换成了别的景物,而我竟然看不清切换的过程,所有的变化都发生在那一刹那——有心人仔细查看电视机画面的切换,便会理解我的说法。

我仔细看了一下四周,又一次被震惊了!!

我回到了我刚刚出发的地方!!

我在泥泞的地面上撑起身子来,向前走了几步,看到那个穿着运动衫的女孩向我走来。这次我没有让她穿过我的身体,我侧身让她走过。

随后,我又看到了那帮追逐的青年人,我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心里涌动着一股残忍的好奇心。

果不其然,那个叫敦浦的男子,又一次被残忍地杀死在那个雪茄仓库里。我再次目睹了触目惊心的整个过程。

随后,老人出现,做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奇怪举动。

这次,我没有管警察,而是跟上了老人,只见他出了工厂的铁皮大门,拐进了一条潮湿的小巷,我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走着走着,画面又切换了——

我在泥泞的路上撑起身来,看了看紫红色的天空,又四下望着店面的招牌。

穿运动衫的女孩、两个玩耍的孩子、追逐的凶徒、神mì

老人。

我一次一次地经lì

同样的事情,精神快要崩溃了,我完全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世界变成了一卷不断回放的录像带?????

这卷录像带到底是谁录的?为何我也在其中?

我心底当时升起一股莫名巨大的恐怖。

读者们,当我现在淡然的写下这些文字,你们不知是否可以在字里行间看出我当时的无助和绝望?

我在一次次的倒带中发xiàn

,只要我在这里的时间超过20分钟,一切就会重头开始。

接下来的几次,我相当的冷静。我看着凶案现场,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机——我在手机上设了定时——果然,二十分钟一到,我就回到了原点,一切事件再次重演。…,

我也试着不管那件离奇的凶案,而向不同的方向跑去,我发xiàn

我不管跑出多远,二十分钟一到,我一定会回到原点。而且,我跑得越远,四周的景色越模糊,当我拼命跑到19分钟的时候,已经跑得快断了气,四周的房屋、道路已经完全扭曲,连行人都是模糊、扭曲的一个身影,面孔都糊成一片,形状极为恐怖瘆人。

由此,我断定,这个世界一定不是真实的,而是有边界的,越远处,越不真实,而且20分钟的时间界限一到,整个世界将会重置!!!

当时的我觉得简直太不可思议、太诡异莫名了!!

我就这么重复了几十次的事件,累得自己精疲力竭,在几次的重置中,我累得干脆躺在泥地里,一动不动地休息,不管身上有多脏,没有关系,反正二十分钟一到,一切又都会重置的。

于是,我就这么累了休息,休息好了到处乱转,我渐渐发xiàn

一个令人振奋的事实——我经lì

的事件越多,我越能和这个世界互动起来。随着反复的世界重置,我发xiàn

我竟然在世界中显出身影来。

那个穿运动服的女孩这次终于没有穿过我,而是绕过我的身边,不客气地白了我一眼。

两个小孩看到我过来,好奇地窃窃私语,向水塘里扔石子。

我渐渐成了这个世界里的真实一员!只不过,我依然没有逃过二十分钟的限制,时间一到,一切复原!

我发xiàn

这个事实以后,心里又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我终于可以试图干预一下这个事件,免得那个青年白白被杀,另外,我紧张地是,我要如何对付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歹徒?

我觉得我需yào

一些起码能称得上趁手的武器,我看了看四周,我看到不远处有一家五金店,我摸了摸口袋里,还有一些法郎和人民币,不知dào

人民币在菲律宾能不能好用。

我正在想着,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就算买了钢管、锤子什么的,也不好用,二十分钟一到,一切都白费,难道要我每一次都去买一把锤子吗?

而且我就算救得了敦浦一次,以后无数次的循环噩梦之中,我要救他无数次吗?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该死的世界啊!这次到底有什么打破不了的宇宙规则???

当我在噩梦般的世界里反复被迫经lì

着同一个梦魇时,忽然听见了杰拉尔的声音。

“怎么了???”

他的声音问。

这个声音空旷、带着回响,好像来自于广袤的诡谲天空。我抬头看着扭曲的天空,忽然间,画面一下切换成完全的黑色。

黑色渐渐模糊,光线亮了起来,我很快意识到是我睁开了眼。

眼前还是我熟悉的房间,我的窗户被杰拉尔用力推开了,他正试图把我公寓里的窗户都打开。

“嘿,小子,你是不是一氧化碳中毒了?”杰拉尔看了看我手上夹着的雪茄,雪茄烧了一小半,已经熄灭了。

我木然地摇了摇头,看了看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白天。

原来,杰拉尔早上正好休假,想来找我去玩模拟射击,结果敲我房门,没人开门,打电话也没人接,他生怕我出点什么事,或者又被梅林家族的人缠上了,心一急,破门而入。

“我刚才做了一个很恐怖而又真实的梦。”我看着杰拉尔,一字一顿地说,“你买给我的雪茄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杰拉尔耸了耸肩。

“是不是有迷幻yao什么的?”我皱了皱眉,把没抽完的那根烟拿塑料袋装了起来,“杰拉尔,帮我一个忙,把这根雪茄带到技术部门去化验一下,看看有没有致人迷幻的药物成分。”

第四章 阴魂不散的黑帮

这本书写到现在,将要是有一些变化的时候了。我知dào

,我一直只会默默地写书,从来没有宣传什么的,也不会宣传,希望喜欢我书的读者,能在别的场合,帮我宣传宣传,非常感谢。

另外,在别的网站盗链里看到我书的读者,我恳请您还是来支持我的网络版本,在网,每一票推荐票、评价票,都是对我莫大的鼓励。

另外,封面制作组的封面也在紧锣密鼓地制作中,我打算国庆前后换上新的封面,感谢大家的一贯支持!

那么我们还是回到我的回忆故事上来。

当时,杰拉尔很惊讶地望着我,又看着我手中熄灭的雪茄,正要开口,我知dào

他一头雾水,肯定很想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比他更心急,我在他开口之前抢先说道:“帮帮忙,杰拉尔。什么都别问,先去帮我查查看。”

杰拉尔点了点头,皱着眉在我桌上随手拿了个塑料袋,把雪茄放进去扎好,转身出了门。

自从华自成的长生药水的事件告一段落之后,我的整个特殊身份待遇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概杰拉尔把事件的全部状况(只是他所认为的那些状况),作为最终的报gào

交了上去。四人调查小组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警察总署再也不是我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梅林家族不再骚扰我之后,连保护我住所的警察也撤光了——我的生活又回到了最初的状况。杰拉尔对以前的事也绝口不提,我知dào

,他有他的职责和立场,不可强求。

杰拉尔走后,我回想起刚才的梦境,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我打开电脑,试图在网上搜索出一些类似的案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供参考的消息。

我一边敲击着电脑,双眼紧紧盯着屏幕,脑海里还是不断浮现阴暗的街道、惊人的凶杀现场,这一切主要是太逼真了,简直让人无法忘记。

而且,和一般的梦境不同,一般的梦境,也许在刚惊醒的时候,能记得一切,随后就很快淡忘了,怎么回忆都回忆不起来,更有人对几分钟前的梦境什么都不记得了——尽管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细节。

但是,我的这个噩梦不同,我发xiàn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不但没有忘记,而且逐步回想起来更多的细节,仿佛就是曾经真实发生的事情一样!!

读者们经过第一个故事,大概知dào

了我这个人的性格。

我喜欢刺激、寻求冒险,对事情都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了挖出真相,不惜代价。

并且,我不信什么鬼神、超自然现象,我认为科学如此发达的时代,万事万物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如果有什么是科学无法解释的,那可能只是目前科技还没有企及到的高度罢了。

我在google上查找了很多网页,都找不到我所需yào

的线索,于是,我推开笔记本电脑,开始自己分析所有的蛛丝马迹。

首先,当时我认为杰拉尔买的雪茄里,一定有致人迷幻的药物之类,才会让我产生幻觉,而为什么会梦到菲律宾的凶杀案,我想我也会有合理的解释。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一个人一直想着某样事物,他的思维就不知不觉深藏在潜意识当中,在表面意识进入非控zhì

状态(催眠、睡眠、昏迷等等),潜意识的事物就会显现出来——这便是脑科学界公认的梦境的原理了。也有科学家试图利用这种原理来治疗脑科的顽疾。

我想,我当时一心想着研究雪茄,所以梦里自然会有雪茄、雪茄制造厂一类的东西,而我和杰拉尔是在菲律宾人开的店里买的雪茄,梦境的场景为菲律宾便也不奇怪,而我本人一心喜欢奇怪诡异的东西,所以出现杀人碎尸的噩梦,便也不奇怪。至于梦境为何如此逼真、现实,只怕是我想象力极其丰富,阅历又不算浅的缘故——整天在网上查各种资料。

这样解释下来,也算解释得通,而且,更重yào

的是,这样的解释也让我心里安慰了许多。只要杰拉尔化验出雪茄里带有迷幻yao、昏迷药一类的成分,那就更坚固了我的想法。…,

其实,当时的我还不知dào

,在后来这个事件临近尾声之时,我不得不相信超自然现象的确实存zài

,在第三卷《神仙》的故事中,我更被卷入了超自然的一场争斗之中,过程惊险无比,留待后面慢慢再说。

所以,现在写书的我,对于科学和超自然是一半一半的相信,科学是真理不错,超自然就算无法认定是真理,也无法一棒子否定。

我这样说,是希望读者带着客观的心态去理解我所经lì

的各种不可思议的事件,才能从我的笔记中,获得更多的乐趣。

我关上电脑,决定先好好睡一觉,如果杰拉尔不来告sù

我消息,我就先去买雪茄的那家店看看——我总觉得临走时那老店主看着我的目光极其令人不快。

我一躺上床,很快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翘了两节课没上,不过管它去。我看了看手机,没有短信,没有未接来电,大概杰拉尔还在忙着。

我迅速起床,穿上风衣,好奇心拉着我的脚步不停,到楼下叫了辆taxi,直接往那个街区去。

“嘿,你是去找乐子吗?兄弟。现在去是不是早了些?”司机一听说我要去那里,不住地上下打量我。

我被他瞧得有些不太舒服,没好气地回答:“我有朋友住在那里,那里有什么乐子吗?”

“你不知dào

?”司机有些讶异,“那可是著名的‘仓鼠笼子’哟!”

我当时还没明白“仓鼠笼子”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明白,原来是法国佬对一种特殊的红灯区的蔑称——聚集着亚裔妓女的“红灯区”,大多为一些贫民窟里的男子提供价格低廉的X服wù

——从业的X工作者大多来自菲律宾、泰国、马来西亚和中国。

我摇了摇头,只是催促着司机快点开。

不到半个小时,我到了目的地,给了司机小费之后,我便大步走开,走进遍布垃圾的小巷子。

我留心看了一下四周,果然有不少装着玻璃门的小店,没挂招牌,玻璃后露出疲惫的浓妆的脸和警惕的目光。我知dào

,当夜幕来临,这些小门里就会亮起粉红色的灯光,引诱着兜里不太宽裕的中老年人。

我找到了那家小店,不过,当我走上前去的时候,我发xiàn

情况有点不对劲。

小店的门紧紧关着,而店门口的街道上,几个奇装异服,留着莫西干发型的小混混,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在墙上涂鸦。

他们围着小店转了片刻,用绿色的油漆罐,在小店的门上乱涂,大概就是一些骂人的低速话语“婊子养的”“下地狱”“干你的X眼”之类的粗话,还有几个混小子用棒球棍用力地砸着小店的木门。

我有点看不过去了,大喝一声:“你们这帮王八蛋在干什么?”

那几个混小子立kè

围了上来,斜着眼露出凶狠的表情:“亚洲小子,活腻了?你知dào

我们是什么人吗?”

我冷笑一声,根本没把这几个瘦小子放在眼里:“我管你们是什么人,你砸这家店门做什么,店主是我的朋友,我有必要管管。”

混小子哼了一声:“实话告sù

你,这家人欠我们老大的房租,你知dào

我们老大是谁吗?米歇尔.莱格里斯!科西嘉帮派在斯特拉斯堡的负责人!告sù

你,这一片地盘都是我们的,我就是防火烧了这破屋子,谁也别想说句废话!”

说着,几个小子真的不知dào

从什么地方找来了汽油,作势要往小店上倒。

当时,我心里有点发慌,倒不是害pà

这帮小子,而是不知dào

老人在不在店里,要是真的一把火烧起来了,就就麻烦大了。

我冷静地说:“我是阿兰.梅林的朋友,你们眼睛放亮点!”

我和阿兰其实还算不上什么朋友,只是我觉得那小子不像他的兄弟那么快,名字说不定可以拿出来吓吓人。

“什么阿兰?”小混混皱了皱眉,他的眉毛和胡子染成了绿色,似乎感觉自己很酷。

这帮小子在帮派中的等级可能太低,就是街头最基层的小混混,连自己帮派总首领的名字都不知dào



“卢科伟认识吗?”我情急之下问道,这帮小子就算不知dào

阿兰,卢科伟这个等级的头目,他们总该知dào

的。

几个小子面面相觑:“你认识卢科伟?”

“对,胖胖的。我是他的朋友,来这里办事。”我点了点头,随口胡诌道,虽然我和卢科伟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敌人。

几个小子迟疑了一下,我正庆幸自己急中生智,不料,那小子在几秒钟后,忽然从腰间掏出一把枪,直直地对着我!

我心里大惊,难道我的谎言被识破了?

第五章 命案

电光火石之间,我看到那小子的手指微微弯曲,正在按下扳机。如果当时我略迟疑一秒钟,我的脑袋上就会多出一个大洞来。

我当时无需多想,下意识一个踢腿,正中他的手腕,手枪直直飞了出去。

另外两个人也掏出了各自的凶器——匕首和双节棍,向我冲了上来。

如果我想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看来我先得制服这几个小子,我一个前弓步跨上前去,一伸胳膊,把来势汹汹的双节棍夹在腰下,侧身借着腰部的力量一拉,便夺了过来——这是极基础的空手夺棍类武器的方法,在这里却发挥了大作用。

有了双节棍在手,我便心中无惧,左右开弓,直接打在面前那小子的后脑勺上,他立时扑地昏迷过去。

左边那个见我放倒一个,心里大概害pà

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开始迟疑,被我一棍也如法放倒。

最后那个小子,我冲上去把他推到墙边,紧紧压在墙上,厉声喝问他:“快说,为什么要杀我!”

“哈哈哈。”那家伙看着我大笑,“为什么?你要问我们老大才知dào

了!卢科伟的人一律干掉——他下的命令!”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大抵帮派内部也是有各种小组织争斗不休,原来这个米歇尔和卢科伟并不对盘,也许还是结怨很深的对头。我只听了个科西嘉帮派的名字,就随随便便抛出了假冒的身份,没想到正撞了霉运。

于是我便厉声道:“我只是和他认识,并无什么太深的关系。你们要找对头,未免也找错了人!”

给我放倒的几个小子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一面畏惧地看着我,一面连连点头,大约也没料到我还算比较厉害的角色——起码相对于这些混混来说,虽然我身手还不错,但是我从来没有太过于自信,因为在初期的故事之中,我还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对手。

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跑了,狼狈得很。

我看着他们逃跑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我知dào

这帮小子积了怨气,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说不定找帮手去了,我得赶快完成我自己的事情。

我走到小店边,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透过积满灰尘的玻璃窗,勉强可以看到店里的情况。我凝神看了片刻,忽然大惊失色!!

我模模糊糊地,看到熟悉的柜台上,趴着一个人影,从那怪异的姿势来看,绝不是在睡觉之类的!

我心里顿时有了极差的预感,我走到门前,用力助跑几步,“砰”一声撞开了木门。

随着大门被撞破,屋外的光线射进了屋内,我的眼睛略适应了一下室内的明暗度,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店主趴在柜台上,面色无比恐惧,大张着嘴巴,舌头伸得很长,双眼睁得大大的,一只飞虫懒懒地从他的眼珠上爬过。

一股寒意从我背脊窜了上来,我拨了杰拉尔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警察到了,常规的调查工作正在有序地进行中。

我和杰拉尔站在屋外,看着警察拉起警戒线,法医在尸体旁忙碌了,进行初检。一边的尸检仪器显得很复杂。自从1998年12月街头暴动以来,法国的警察部门已经习惯在案发xiàn

场进行全方位的检查,以免遗漏任何必要的证据和细节。

“怎么会这样?”杰拉尔皱着眉头点了一根雪茄,用力吸了一口。

我把之前的事情都和他说了,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米歇尔的人……是的,这一带都是他的地盘。不过,老板的死应该和这帮混混没关系。”杰拉尔说。

他指着门后的门闩,被我撞破大门而断裂。

“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屋内没有搏斗的痕迹,也没有任何自杀的现象。”杰拉尔耸了耸肩,有一名验尸人员在纸上匆匆写下了什么,递给了杰拉尔。

杰拉尔看了一眼纸条,点了点头:“这就更奇怪了。”…,

“怎么说?”

“死因是心肌梗塞——他这个年纪的人常有的病,怪的是,他的腹中空空,没有任何食物残渣,没有消化痕迹。”

“这说明他没吃东西。”我说,“从我们买完雪茄到现在,还没超过48小时,很可能他一直没吃东西,而把自己反锁在店里。”

“那么,他是在害pà

什么东西吗?”杰拉尔四下看了看,“他的店里没有卖什么食物,他明知没有吃喝,还把自己锁在店里吗?”

“不会是那些小混混,找他讨债的,把他堵在店里吧。”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不太可能。那些小混混夜晚总是要去别的地方找乐子的,不会半夜盯着一个老头要债。”杰拉尔说完,扭头大声对一边的一名警员喊道,“|彻查他的身份、亲戚、人际关系,一个小时以后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杰拉尔对我说,“对了,你那个雪茄的成分化验出来了。”

“怎么说?”我心里一凛。

“五层不同种类的雪茄烟叶手工卷制,发酵三年以上,其中三种产于菲律宾——上好的雪茄,回去好好享shòu

吧。”杰拉尔对我眨了眨眼,“也许你只是太紧张了,巴哈姆特。是不是还没从梅林家族的追杀中缓过劲来?”

“没有别的任何特殊成分?”我不甘心的问。

“要说特殊的话,就是烟叶的品质太棒了。”杰拉尔笑了笑,“好了,别多想了,这个案子你也别多想,刑事部门会去调查,结果会第一时间反馈给我。我手头最近有几个帮派走私案要处理,可能最近会忙一些。等下我安排一辆车送你回去。”

我顿时有些恍惚,没想到雪茄真的只是普通的雪茄。

难道真是我潜意识里太过紧张了?也许真该释fàng

一下自己的压力了。

我回到家中,洗了把澡,对着镜子擦干了身体,裹上浴袍,坐到电脑前,正寻思在网上查阅一些资料,很不巧,眼神的余光正好瞥到了我放在鼠标边的那盒雪茄。

要不要再点一根吸吸看?

我忽然冒出了这个令人心跳不已的想法。

不知dào

会不会再出现诡异的幻觉?我到底该不该再抽一根?

我挣扎着,终于好奇心战胜了理智,我手微微抖着,点着了一根,放进了嘴里。

一股浓郁的香醇味道随着我的吸气涌入我的口中,香味慢慢顺着舌根蔓延,我吐了出去,看着烟头的明暗,心中竟然有一种极特别的满足感。所谓烟瘾,便是如此了?

正如我之前所担心的那样,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又开始袭来。我知dào

,我一旦睡去,便是噩梦的开始!!!

我努力撑起身子,走到水池边洗了把脸,冷水一浇到脸上,还是克制不住地迷糊了过去……

昏暗的天空,紫红色的怪异云彩。

我对此早有心理准bèi

,翻身在泥泞的地上站了起来。

“喂,需yào

帮忙吗?”旁边一个店面的门口,一个中年男子在吃着什么东西,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不,谢谢了。”我很有礼貌地笑了笑,忽然,我冲了过去,一把拉着男子的手臂,发xiàn

我切切实实地摸到了他们,这次没有任何人从我身体里穿过去。

我这次成了这个世界里的一员!真令人惊讶!

“没什么,谢谢。”我对惊讶的男子笑了笑,转身就跑。

我知dào

,我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来了解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秒钟也不能浪费!!

我看到了穿运动服的女孩,我加快脚步从她身旁跑了过去,穿过两个玩耍的小孩,提前等在敦浦出现的路口。

不出所料,敦浦忽然出现了,他气喘吁吁地跑着,后面是追着的几个凶手。

“你先跑过去,我来对付他们!”我对敦浦大喊。

敦浦深邃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讶异和感激,不过,他对我摇了摇头:“不行的,我……”

“废话少说,快滚!!”我看他迟疑着不走,追兵愈发的近了,不由急了起来。

敦浦略一迟疑,点了点头,转身跑了。

我卷起了袖子,拎了拎上衣的衣摆,双腿摆好二字钳羊马的步法,眼见凶徒手上寒光闪闪的凶器愈发的近了,我的胸口涌起一股热血。

第六章 关于时间和灵魂的降头

眼看三四个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看到我摆好架势挡在他们的路上,领头的那个人也略微一惊。

不过,他们的脚步丝毫没有减缓,我对着第一个跑过来的小伙子,首先发动了攻击!

我一个正踹踢了过去,对手略一停顿,手上的刀以极快的手法从正握翻成反握,直接朝着我的脚勾了过来,刀法凶狠凌厉,看来不是普通的角色!

我顿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轻敌了,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刀锋结结实实地扎在我的小腿上,顿时鲜血涌了出来,裤子全染红了。我忍住疼痛近身贴了上去,一个正冲拳打在对方下巴上,我听到了对方的一声闷哼和下颚骨破裂的声音。

领头的“哼”了一声,粗声道:“交给你了,其他人继xù

给我追!”

我的对手眼神紧盯着我,即使下巴受伤极重,他也不停歇对我的连环攻击。一般人下颚受了重击破裂,早就导致昏迷,轻者也失去战斗能力,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如同一部杀戮机器一般,丝毫不为伤势所动。

我看着其他几个人快步掠过我的身边,追着敦浦去了,心里暗暗叫苦,一边手上还在应付着那个家伙。

我和对手来去过了二十几招,他的嘴巴一直渗出血来,眉头紧皱,看来他也没料到我是什么来头,竟然短时间内也无法放倒。

我瞅准一个空隙,一个黏手,手掌贴着他的小臂滑向了他的内侧。大抵对咏春有所了解的人,都知dào

黏手是咏春的中级对练功夫,就是双方面对面站立,双手交搭,按一定招式做互相的攻防练习。黏手是咏春拳的杀手锏之一,也是和别的拳法的最大差别之一。别的拳术攻防,大抵是讲究眼力(眼睛快)、手力(反应快),但是,从人眼接收到光学信号,再通过体内一系列的化学信号传递,再牵动神经系统的反应,最快的高手也要一二秒左右。而黏手是通过双方的肌肤接触,感受对方的力道、方向变化,从而得知对手下一步的动作,然后直接由反射神经发动反制的招数指令,最快的高手,不到0.3秒就可以及时发招,从而紧紧黏住敌人,进退由己,完全牵制控zhì

住敌人。

所以,咏春拳讲究“贴身”、“短打”,就是这个道理了,从而“以弱搏强”也不再是武林神话。各位读者要是有兴趣参观广东一带的拳馆,看到练咏春的门人,便会看到如此特殊的格斗方式了。

当时,我一伸手过去,他的胳膊微微一变力,我立kè

有所知晓,反制的招数立kè

上去,几招之下,他被我一下扣住手腕,夺了匕首扔向了一旁。

他大惊,一张口,吐出一大口血来。我一个步伐近身贴了上去,对着他受伤的下颚又是狠狠两拳,顿时,他昏迷了过去。

我松了口气,看到倒在面前的对手,不住地喘气,心里又在担心敦浦,即使知dào

了他的最终下场,我还是无法不去想他。

我走了两步,这才发xiàn

小腿的伤口疼得厉害,刚才格斗之中还未有如此明显的疼痛感觉。我卷起裤管,袜子全部被染红了。

“该死的,这些……”我正想咒骂两句,又疼得直抽凉气,忽然一瞬间,我感到整个天空颠倒了下来——

二十分钟到了。

我一翻身从泥泞中爬了起来,不顾泥水,静静地坐在地上。

这次,我明白了,怎么努力都是没用的。此刻,二十分钟的时间,已经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囚笼。

我也明白了,我绝不是在真实世界中,只是因为雪茄的原因,我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境世界,唯一的脱出方法,就是像杰拉尔叫醒我那样,等待外力的干涉。

现在怎么办?

一个比较没有危险的方案:既然知dào

只是梦境,一切其实和我都无关,那我只要静静地坐着,等待现实世界里的人把我唤醒,然后,我要扔掉那包该死的雪茄,扔得越远越好。…,

另外一个前途未卜的方案:找出这个梦境世界存zài

的真实原因。

虽然有点理智的人都会选择第一种方案,但是,我血管里流淌着冒险的热血,却阻止我这样选择。

“这里一定不是没来由的!你不想知dào

发生了什么吗?”

我脑海里的声音一直在对自己说,我苦恼地摇了摇头。

我正在想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影从远处的暗巷子里跑了过来,一面跑,一面四处张望,神色慌张。

我一下愣住了,那个探头探脑的人,正是之前被无数次剁成碎片的青年人敦浦!

敦浦也看到了我,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一面挥手,一面对我大声喊叫:“我知dào

你!你不是这里的,你……”

话说了一半,敦浦一下子消失了,我又跌倒在泥泞的地面上,努力撑了起来,看来二十分钟到了,不过,敦浦要找我干什么?

我这次没有跑开,我知dào

敦浦刚才找到了我,一定会抓紧时间径直来这里找我!

果然,不到十分钟,敦浦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单膝跪地:“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救救我!”

我冷静地说:“冷静,告sù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敦浦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看到了……你,我知dào

……你的记忆和其他人不一样……你的记忆是连贯的……你是真实的……”

我盯着他的脸,他不住地向后看,面色十分害pà

,我知dào

不久之后,那些杀手一定会尾随而来。

“我看到你死了。敦浦。”我看着他说。

“恩。”敦浦点了点头,他对于我知dào

他的名字,并不奇怪,“我知dào

我已经死了。你是阿罗约派来救我的吗?”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dào

怎么到了这里。阿罗约是谁?”

“啊……”敦浦脸上现出极失望的神色,“你不是降头师?”

“降头师?”我摇了摇头,我以前在网路上收集奇闻异事的时候,听说过南洋的降头术,也有过一定程度的了解。

“那完了。你也会陷在这里的,这里是丝罗瓶界!”敦浦悲伤地望着我,“如果没有人叫醒你的肉身的话,你会永远的沉睡,直到饿死,然后灵魂和我一样陷在这里——丝罗瓶界。这是一个没人能打破的囚禁诅咒,一个永久锁住时间和灵魂的最凶险的降头术——‘锢魂降’!”

“你怎么知dào

这么多?”敦浦讲的东西,我完全不懂,我心里越发的烦躁和恐惧,我知dào

,那些杀手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我看了看手机,时间也只剩下四分钟左右了。

“是康德利!康德利老爷!他曾经威胁我,如果再不还赌债的话,就杀死我!还找降头师给我下这种‘锢魂降’,把我的灵魂和时间锁在我临死前,让我的魂魄永不超生,永永远远在这个魂魄世界死上无数次!!”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敦浦,我相信此时我的脸色一定极其可怕,虽然我非常不情愿,但又无法不相信!这种关乎超自然的“降头术”时间,竟然发生在我的身上、我的面前!

我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梦境,至少还可以用科学来解释!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一定会让我背脊发凉,寝食难安!

“不……不……不……”我不住地摇头,眼前是敦浦绝望的脸庞,“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唉……”敦浦看了看我,“你最好在无数次循环中躲好,一旦你在这个世界死了,你的灵魂就永远坠落在‘丝罗瓶界’了!”

我抬起头,直直地瞪着紫红色的天空,心里如巨浪一般翻腾。

在以后的各种事件中,我接触到不同的超自然事件,我才相信,我们所生存的这个地球,除了现代科学可以解释的东西以外,其他都是属于上帝管辖的领域。

也许在前沿的科学里,可以用多层维度、平行空间、量子力学来解释各种神mì

现象,但是,这些理论无法解决我眼前的、现实的问题。

“对了。”我想起来一个问题,“我发xiàn

,只要过二十分钟就会一切复原,你为什么不努力在这二十分钟里躲开死亡呢?至少不被……”

“没用的。”敦浦悲伤地摇了摇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被下降头的人。时间一到,我就会变成雪茄厂里的一具尸体,结局是无法改变的。”

“如果你有机会出去。”敦浦紧紧握着我的手,“帮帮我!到菲律宾,找我的父亲阿罗约,他是一个降头师!另外,在丝罗瓶界,再帮我一个忙!”

第七章 另一名降头师

“需yào

我帮什么忙?”我脱口而出问。

“你能不能……”敦浦的话说了一半,身影忽地消失无踪,而我又回复到了一切的,很不幸,时间的尽头又到了。

我立kè

起身,飞奔起来,在那个熟悉的路口,我远远的遇见敦浦跑来,我一把拉住他就跑。

“刚才我想说的是,你能不能在这个世界帮我找出下降头的那个人?”敦浦一边跑,一边急急道。

“在这里?”我想当时我的脸上一定无比惊讶,难道那个下降头的人也会把自己的灵魂陷在这里么?

“是的,虽然这里只是他灵魂的影子,并不是他的肉身。”

敦浦快速地说着,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敦浦的父亲是降头师,所以,他对降头的规则不是一无所知。原来,这个降头咒一旦施展开来,将把整个时间和空间禁锢在一起,而时空中的一切也会禁锢在内,包括当时施咒的降头师在内。这个歹毒的降头,只能在受害人死后一分钟之内施行,否则就无法禁锢死者的灵魂,所以,敦浦推断,在他死的前后,降头师一定就在凶杀现场的附近。

“帮我看看周围有什么人有不同寻常的言行,最好能找出那个降头师,记住他的面孔,然后,去找我的父亲,他会想办法救我的!”敦浦说完推了我一把,大喊道,“走得远一些,别牵涉进来,尽量以旁观的身份,帮我找出那个降头师!”

身后咒骂声渐渐近了,也许就隔两三个巷子了。我的脚步慢了下来,走向路边,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在敦浦死后出现在现场的老人!那个戴鸭舌帽的老人!

他的行为在我看来相当怪异,是否当时是在做什么降头的仪式或者程序?

我在路边的屋檐下等着,直到那几个凶手快速跑过我的身旁,我才一路小跑远远地跟了过去。

我们进入那个雪茄制造工坊的时候,还是那片热闹而又繁忙的景象,敦浦从工作台间穿了过去,引起了一阵阵不满的声音,面孔黝黑的妇女带着怒气站了起来,看着敦浦的背影咒骂着。

我小心地进了工坊,浓郁的香气包围了我的四周,我一边走一边四下查探,这里人头攒动,要找到那个戴鸭舌帽的老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突然,我身边几个人的讲话声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名络腮胡子的大汉,穿着破旧的牛仔工装,对一名瘦弱的妇女低声说:“我说敦浦最近怎么没来上班呢,惹上那些家伙了。”言下之意,原来敦浦是这个雪茄厂的员工,难怪他临死前会往这里逃,却没想到进了死胡同。不过,他对这里的环境应该很熟悉啊,为什么,他临死前会逃来这个雪茄厂呢?难道他不知dào

这里没有后门吗?

我正在思索之际,那名妇女回答道:“敦浦这小子也是报应,为了赌博,他的家都被他败了……”

“不知dào

他在不在,就算在也不一定救得了他,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大汉说。

“报应啊,听说他的妹妹……”妇女正要说下去,旁边提着篮子收半成品雪茄的青年人走来了,狠狠瞪了他们两人一眼,他们顿时都闭了嘴,低头只顾自己工作。

听两人的言下之意,原来敦浦跑到这里来,是来找救兵的,这个雪茄厂里似乎有另一个他熟悉的人,而且有很大的能力能救他的命。

我快步跑了过去现场,发xiàn

仓库的门被人从里面关上了。门口围着一圈人,正在叽叽喳喳地议论,交换着惊惧又怀疑的眼色。

“让开!”我狠狠推开众人,分出一条路来,四周的人都以讶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管不了那么多,狠狠一脚踢在了仓库的大铁门上,可惜,铁门纹丝不动。

怎么办?我不进去现场,就无法看到谁在他死后下降头!

但是……我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一把拉住身边一个老妪的胳膊:“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进这个仓库?”…,

“没有……”老妪被我吓坏了,连连摇头。

“那就对了……”我皱眉想了想,当时凶手一离开现场,老人就从一侧出现,而不是从门口进来的,换言之,他之前就呆在仓库里!看来还得再来一次,下次得提前先进仓库搜索一遍。

随后,就是一声惨叫声,从门里传来,然后是咒骂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我身后有人大喊:“报警!报警!!”

就在众人乱作一团的时候,仓库的门大开,几个满身血迹的人毫不在乎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蔑视地扫视了一眼人群,啐了一口。

人群如同见了鬼一般,带着畏惧的神情望向他们,纷纷向两边退去。

在他们走了之后,有人探头向仓库内看了一眼,忍不住呕吐起来,其他几个小伙子连忙七手八脚把门关上,几个像是经理、工头一类的人忙着安抚人群。

不一会,警笛声大作,几辆警车停在了门口。

我耐着性子等着,不时看着手机,只盼着赶快重新开始整个过程,而且最要命的是,就快要找出降头师的紧要关头,杰拉尔或者其他什么人,千万不要弄醒我啊!!

又是一个开端!我翻身从泥地上爬起,以最快的速度向雪茄厂的仓库奔去。

我无视四周讶异的目光,飞快地从工作桌中间跑了过去,直接到后台的仓库附近。我看了看手机,这个时间,敦浦和凶手们,应该还在跑来的路上。

有个大汉正在仓库附近搬雪茄叶子,他看见我,大喊一声:“嘿,那边的小子,你干什么的?”

“滚开!”我恶狠狠地回答,大汉竟然犹豫了一下退缩了,没有再过问我,估计我当时看起来不是太好惹,我也心急我的事,没心情和他废话。

我进了仓库,四下张望,发xiàn

原来右边的大木箱子后的墙上,有一扇红色的小铁门,里面应该是消防通道之类的,我跑过去推开门缝往里面悄悄看去,却是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和清洁用品,还有一张桌子,我正在寻找的鸭舌帽老人正坐在桌子前,面前是一本摊开的账本之类的。他身边的小凳子上还坐着一个半秃顶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对老人低声说:“这个月基本是对的……做得很好,对了,听说你现在挺需yào

钱的?”

老人扶了扶鸭舌帽,从帽檐下露出无助的目光:“我……我真的不好意思在……都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没事的,可以理解的,谁都有困难的时候。”中年男子拍了拍老人的肩,“阿罗约,不要担心,你和敦浦都一直在我厂里做了这么多年,你们父子我信得过的。这样吧,到时候我问问康德利老爷,要是数目不是很大,我先帮他垫了,不过,你要告sù

他不能再赌了,特别是不能去康德利老爷的场子里玩。十赌九输啊!!”

我立kè

明白了一些事情,原来,敦浦的父亲阿罗约也在这个雪茄厂做事,而且,通过这个经理模样的人和阿罗约的对话,我想各位读者们一定和当时的我一样,对事情又有了一些了解。颇为可惜,要是早一点借到钱垫上,还给康德利老爷,也许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惨案了。

经理接着开门要出去,我急忙闪身躲在一个木箱后面,并且,趁着凶案发生前的短暂时间,迅速理了一下思绪。

曾有人后来问我,为何很多时候,极其凶险的事情要发生,我却还能镇定地思绪不乱。我只能说,没有什么秘诀之类,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我与生俱来超强心理素质,在这一点上,我毫不谦虚,颇为自得。在之后很多的凶险情况下,过硬的心理才是我制胜和揭开真相的法宝!!

回顾之前的所有线索,很显然,阿罗约表面是个雪茄厂的职员,但他也是一名降头师(很可能只有儿子敦浦知dào

),降头师在东南亚一带是非常令人谈之色变的,所以敦浦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没有逃到别处,而是径直逃到这个雪茄厂,是期望父亲能在最后的关头能救自己一命。可惜,直到他被人活活分尸之后,阿罗约才出来,当然,当时的境况可想而知,面对满地的碎尸,而且是自己的儿子,恐惧、悔恨,一定充斥着这个老降头师的心灵。儿子死在自己眼前,却无力可救,这是怎样的一种苦痛!我可以想象,当阿罗约双手沾着儿子的鲜血,久久凝视的时候,心里一定无比悲愤,却又无能为力。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认了,我要找的降头师,显然不是阿罗约,没有哪个父亲会给自己的儿子下降头!

在这个雪茄厂里,还有一双暗中的眼睛在凝视着这一切,还有一名真zhèng

的降头师!

我不知dào

从降头师的角度,是如何看出这一切,阿罗约是否看出敦浦的尸体被人下了降头?他之后有没有做过解救的努力?他是否能看出这里还有一名降头师?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我看了看时间,尽头快到了。看来我还得再来几遍,试试别的线索,特别要注意那些故yì

不引人注目的人。

第八章 火中脱险

时间再一次开始的时候,我提前等在了敦浦会出现的路口,不耐烦地看着四周稀稀落落的路人。

敦浦的身影一出现的时候,我立kè

迎上去,拉着他的胳膊说:“降头师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可以辨认的那种?”

“没有……”敦浦的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没有发xiàn

什么行为特别的人?”

“行为特别?”我苦笑了笑,“当时你父亲倒是到了现场,呆呆地看着你的血,我想他一定是吓傻了,事发的时候他正和他们的经理在仓库后面的小房间里,要是他早点出来,或者你晚点进去,他说不定能帮得上你。”

“额……”敦浦懊恼地抓着头发,乌黑的头发被他抓得一片凌乱。

“对了。”我想起来一个比较重yào

的问题,“那个降头师在几分钟内,要通过什么方式给你下降头?”

“都有可能,给你东西吃喝、摸你、和你讲话……”敦浦仔细地回想。

“那你先仔细想想,你在被人追的时候,是否有人碰了你,或者和你说话?”我耐心地看着敦浦的双眼,目光不时从他肩上越过,望向后面,不知dào

那帮凶徒什么时候会出现。

“有很多人,认识我的,都喊了我的名字,应该不会是他们……”敦浦想了想,“不过,在我死前的那次……”

忽然他停了下来,眼睛望着地面,眉头紧皱,陷入了苦苦的回忆。

“怎么说?”我不住地看着远处的街角,心里焦急得很。

“雪茄……”敦浦带着嘶哑的声音说,视线直直地看着前方,“刚刚发酵完的,就在仓库门口的那一堆……还没扎上绳子,标签贴好的那一堆……”

“什么?”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在我死前,仓库的门口,有几堆发酵完,晾干的烟叶,当时我头脑有点乱,用力推翻了它,不然我就进不去仓库。”敦浦说,“我唯一摸到的东西,就是那堆烟叶。那堆叶子上,被下了降头吗……”

他忽然看着我,目光令人毛骨悚然,仿佛要完全看穿我一般。

“我知dào

了!”敦浦大声说,“一定是雪茄被下了降头,不然当时不是清运新货的时间,,如果不是为了让我摸它,谁会把雪茄叶子堆在门口呢?而且——那堆雪茄还被做成了烟卷,甚至卖到了……”

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我接着他的话说:“卖到了法国,到了我的手里,我吸了这些雪茄,所以灵魂被卷进了这个‘丝罗瓶界’是吗?”

敦浦点了点头,我大概终于知dào

我是怎么来到这个恐怖的世界了。

“那样的话,有什么线索吗?”我忽然觉得有点头疼了,很多人都有可能把一堆雪茄叶推到仓库门口,在众人工作的时候,应该也没有人会注意它到底是不是挡住了路。

“唉,没办法。”敦浦显得非常沮丧,“如果我父亲愿意教我一些降头术的东西就好了,就算救不了我的命,起码可以不让我现在困在这里。”

听敦浦的口气,原来阿罗约并没有教过他降头术,他只是靠自己平时一点所见所闻来提供信息,看来想找出解救他的办法,光听敦浦的指引几乎是没什么用的。我现在只希望赶快有人来叫醒我,然后想办法可以找到阿罗约——尽管远在菲律宾,但杰拉尔应该能有一些渠道和关系能帮上我。

现在就是不知dào

怎么才能脱离这里,我烦躁地想。

就在不久之后,我忽然感到身体慢慢地热了起来,过不了多久全身滚烫,仿佛掉进了滚开的热水之中,伴随着全身的刺痛感和窒息感。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xiàn

手掌开始慢慢变黑,发出难闻的焦味。怎么会这样?

我正在震惊的时候,猛然惊醒了,神思瞬间回到了现实的世界里。

周围一片红光,门外的喧闹声很大,我定了定神,才发xiàn

是失火了!火势已经很大,我的窗帘已经完全被烧毁,残余的灰烬落了下来,在空中碎成碎屑飞荡着。…,

我身上刺痛,高温灼烧着我的皮肤,我忍住剧痛,冲进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沾湿了捂住鼻子,向门口冲过去,拉动门把手。

但是,令人感到绝望的事发生了!门把手拉不开!

我不知dào

是有人故yì

把门从外面绑死,还是锁芯被烈焰融化了,不管怎么样,我必须想出一条逃生的办法!

我现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想起当时的惊险状况,还是心跳万分,差一点我就葬身在火海之中,各位也无缘见到我的故事了。

我当时慌不择路,又返身冲向窗子,不过,我只是先去窗外看看状况,从没有想过从窗户逃生——我所租住的公寓在12楼,我可不指望我从12楼下去还能不死。

不过当时也算吉人自有天相,我打开窗户,一股气压从外面涌了进来,我迎着气流睁开双眼,发xiàn

楼下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和警车,消防车也有四五辆,一辆重型的消防车正在向上升起云梯,大抵已经到了8楼的样子。

“喂!救命!”我向着云梯上的人不断挥手。

“不要急躁,拿潮湿的布捂住口鼻,等待救援。云梯正在作业中。”云梯上一名消防兵拿着扩音器对我喊。

“快一点!”我大声回喊,我不知dào

能不能撑到他们升到12楼来,因为我知dào

我的屋里有一颗比定时炸弹还恐怖的东西——一个小型的压力燃气罐,平时用来煮东西吃的——那个东西不久前刚充满甲烷,我不知dào

它还能撑多久。

云梯摇摇晃晃地升到了10楼,在风力和重力的作用下,在左右六七米的距离内不停地来回晃荡,情形看起来十分危险,我知dào

,云梯升到12楼以后,他们还要抛出钩锁来固定云梯,然后其他人才能过来救我。

但是,我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想到燃气罐随时可能爆zhà

,我就头皮发麻。

不管了,拼了!

如果上帝要我活着,我就一定死不了!

我冒着拼死一搏的想法,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探身爬出露台,用力一蹬腿,向两层楼下的云梯跳了过去。

飞速的自由落体中,我模糊看到云梯上的人一面拼命大喊,一面摆手,不过耳边的风声太响,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云梯依然以不确定的速度,在令人恐惧的高度来回摇晃着。我刚才在跳出窗外的一刹那,以极冷静的思绪,目测了云梯来回晃动的速度和距离、以及风力可能对我影响的大小,在一瞬间决定完毕之后,我才跳出了窗外。

只有一次机会!!

我最终落在了云梯的救生平台上,与死神擦肩而过——我落地的地方离平台的边缘不到半米,我一落到平台上,头顶一到闪光,随后是震耳欲聋的爆zhà

声,猛烈地冲击波将热浪和碎玻璃、杂物,一起冲了出来。消防人员猛地趴下,爆zhà

物带着闪光向楼下坠去,希望当时楼下的人赶快散开,不然也很危险。

我躺在云梯上喘着气,思绪很模糊,感觉全身都没了力qì

,肺部还是很难受。

意识模模糊糊中,我听到周围人不断的喧哗声,来来去去的人影,然后是天空和天花板的不断切换——最终我的理智没有斗得过模糊不清的意识,还是晕了过去。

在我醒来的时候,我微微呻吟了一声,发xiàn

自己全身都被白色纱布一类的东西包裹着,鼻子里还插着令人很不爽的管子。

“你醒了。”一个女声对我说。

我微微抬起了身,看到一个金发的女警官,坐在我的床边,看到我醒了,她按动了床边的铃。

“杰拉尔督察在哪里?”我以微弱的声音问。

“正在来这里的路上。”女警官用她迷人的双眼对我眨了眨,“本来我们当普通火灾处理的,但是知dào

受害人是蔡先生之后,案件就转到了杰拉尔督察手里,听说他一直在处理你之前的案子。”

“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全身还是微微疼痛,我明白身上一定有被烧伤了。

“中度烧伤,不过面积很大,医生说需yào

休息三个多月。”女警官说。

“三个多月,我靠!”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有不少事情没做,哪有时间休息这么久!”

……

写到这里,我不由停止了敲键盘的手。我望向窗外,远处有微微的光亮闪动着,我知dào

那是有人在放国庆的烟花。在这章的末尾,还是免不了俗,先祝各位读者万事如意、国庆快乐。对了,最近化疗的剂量正在减少,我不知dào

这是喜是忧,不管怎么样,不用每天都喝难喝的化疗药剂了。

第九章 超自然现象调查办公室

女警官走后,我的疲劳感涌了上来,很舒服地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之后不久,杰拉尔就出现在我的病房门口,一脸疲惫的神色。

“受伤了?”杰拉尔上下看了看我,淡淡地说。

从他的口气看,似乎我根本没什么大问题一样,顿时我有点恼火,我们中国人对朋友情义看得是很重的,我一直把他当朋友,我现在受伤了,他就不痛不痒地来看一眼,真让人郁闷。

“抱歉。”杰拉尔大概看出了我眼里的不悦,“这几天实在太忙了,我都已经几天没睡了。”

这时我才看出,杰拉尔的黑眼圈确实十分的严重,面色也很憔悴。

“这么了?这几天很忙?”我点了点头,“坐。我有事要和你说……对了,你最近手头有大案子?”

“恩,年底了,接近圣诞了,国内的大小帮派都开始蠢蠢欲动。我这几天一直在巴黎和北省,遏制帮派进一步的肃清行动。”

“肃清行动?”我好奇了起来,“什么情况?”

“不断增长的犯罪率、走私、绑架!”杰拉尔掏出了雪茄,正要习惯性地点上,我指了指墙上“禁止吸烟”的标识,他又很不甘心地塞回了口袋。

“最近国内兴起了一个神mì

的帮派,据说是国外的势力,我们正在调查,有政治背景,乌克兰、苏联,东欧势力,第二次冷战的另一种方式,谁知dào

呢?”杰拉尔叹了口气,“工作量加大了,薪水没有涨。”

他顿了顿,接着说:“不怕告sù

你,这股帮派来势汹汹,不把我们本地警察看在眼里,连续暗杀了数个国内大型黑帮的首脑人物,而我们对这个组织的资料根本一无所知,目前我们一方面遏制黑帮方面的复仇和混乱,另一方面,我们已经向国际刑警组织求援。”

我想起了梅林家族,他们应该不会对这种事情熟视无睹的,作为国内最大的势力,他们应该也有所动作。

杰拉尔仿佛看出我的想法:“梅林家族也损失惨重,他们各地的分组织的头目有不少人被暗杀,不过,他们似乎也束手无策,自己在明敌人在暗。根据最新的线报,一艘梅林家族背景的豪华游轮——‘戴高乐和爱丽丝’号,已经驶出了公海,向东亚方向去了,阿兰兄弟三个都在上面,我们正在用卫星跟踪最新的情况。”

“阿兰他们都出海了?”我愈发感到事情的奇怪,“在这个事态紧急的时候,他们丢下国内的组织,都出海了?”

“目的地和出海的目标不明。船上的具体人数也不清楚,前天晚上秘密出海的,现在已经超出了国境距离,受公约保护。该死的。”杰拉尔叹了口气,“你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大火?”

“我也不知dào

。”我很恼火地说,“你最好赶紧去帮我调查调查。”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我大声说:“请进!”

那个金发女警官的面孔出现在门口,她很严肃地看了我一眼,又以极标准的姿势对着杰拉尔敬了个礼,递上一份厚厚的文件。

“这个是你们部门的吧,我可以看?”杰拉尔看了一眼文件夹封面上的LOGO说,“火灾案件你们处理就好了,对了,巴哈姆特,除了社会险以外,你还投保了什么保险么?”

我摇了摇头,在法国,社会保障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是比较完善的,我在学校里的意wài

伤害投保金额,已经足够处理我的烧伤,更何况,以我的家境,我根本不在乎多花多少钱,只是我怕国内的父母担心,没有告知他们任何情况。

女警官挺直了腰板,继xù

汇报:“杰拉尔上尉,这个案件,我们头儿建议我转到你们部门,正好你在这里,便省去了我们送到巴黎的手续。”

“……转到我们部门?”杰拉尔皱着眉头,“和帮派案件有关?”

他快速翻阅了一下文件,大声对我说:“巴哈姆特,看来梅林那伙还没对你死心。这次是人为纵火,起火点是隔壁的空房间,两个星期前被人租下,身份证都是伪造的。墙上有梅林家的格杀令的涂鸦。你最近有得罪梅林家的人吗?”…,

“妈的,这帮孙子。”我一听说又是这帮家伙,我全身的血就往脑袋上涌,全身的皮肤好似快要裂开一般,隐隐作痛。

“好像……”我回想了起来,当天,我曾经去找那个卖雪茄的菲律宾店主,之前曾和几个梅林家的小混混发生过纠纷。

我把事情都告sù

了杰拉尔,并认为可能和这件事情有关,而且,我问杰拉尔,那个老店主的死因调查得怎么样了。

“还在调查,那个先放一放,我手头的大事先处理完。我感觉还有更大的案件要发生!”杰拉尔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尽管出现了梅林家的格杀令,但也不能确定就是梅林帮派纵的火。”

确实如杰拉尔所说,我只是和几个最底层的街头混混发生了冲突,梅林家的人知dào

我和杰拉尔的关系,没必要冒风险来专门对付我。再说了,现在又有那个专门肃清各类帮派的神mì

势力的出现,谁知dào

这是不是一个故yì

栽赃的圈套——先对我身上下手,再把线索指向梅林家族,这帮神mì

人好坐收渔翁之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神mì

组织就显得异常恐怖了,他们对我、杰拉尔和梅林家族的关系、纠纷知dào

得一清二楚,对我的住址、资料也调查得非常清楚。而我对他们则一无所知。

面对着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我的背后一阵阵凉气窜了上来。

“好吧。”我呼了口气,尽量先不去想他们,把我在诡异幻境中的事情先和杰拉尔说了一下。

“真有这样的事?”杰拉尔狐疑地看着我,我都有点被他看得极不自在。

“你绝对要相信我,你知dào

,我不是那种会随便说假话的人。”我很不高兴他不信任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在想,这种事情的话,应该介shào

你给‘UAS’,由他们来接手比较好。”杰拉尔说。

“UAS是什么?”

“超自然现象调查办公室。独立部门,一共才8个人。整天不知dào

在搞什么,你的故事应该可以他们找点像样的活干干了。”杰拉尔上下打量着我全身的纱布,“当然,要等你伤好了之后。”

“我的天,我的伤要什么时候才能好!”我不满地说,“想到那个叫敦浦的可怜灵魂在那个幻境一遍遍地体验死亡的残忍滋味,我就不寒而栗。”

“那只是个灵魂,他再死一万遍也和死一遍没什么区别。你先安心养伤吧。”杰拉尔站起了身,“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看着他出了房门,才又重新躺下,透过门缝,我看到两名警察在外面的长椅上吃着爆米花,看来短期内我的安全问题应该是可以保证了。

在随后的日子里,我的身体恢复速度一直保持在很快的程度,连医生都很惊讶。在几乎没用什么抗生素的情况下(我拒绝用那些东西,总觉得对降低自身的免疫能力),两个星期左右,我全身的烧伤部分,都结了厚厚的一层痂,下面的新皮肤也已经长了出来。

医院方面对我的快速愈合能力感觉大为惊奇,还组织了专家组来研究我,也发xiàn

了我血液和常人的不同之处,不过,他们也没有办法解释。

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我全身大部分都恢复了,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所谓“龙之血”的作用,反正我很快就向医院提出了出院的申请。在做了全身的体检之后,我带着自己的东西出了院,我也没有回我被烧焦的公寓,里面除了一些家具和生活用品,别的也没有什么太重yào

的东西,杰拉尔已经帮我处理好了所有事情,并且安排了新的住处。

我站在路边,寻思是先去新的住所看看,还是先回学校去看看,或者,直接去找杰拉尔,联系一下那个什么UAS。

深秋的冷风吹来,我竖起了大衣的领子,伸手到全身的口袋中摸索新住所的钥匙,杰拉尔说已经帮我放在衣服的口袋里了。

忽然,我手伸到裤子口袋中,摸到一个硬硬的纸盒,我拿了出来,看见是那盒让人能进入“丝罗瓶界”的雪茄,还剩下一根,大概其他两根不知dào

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这才回忆起来,在我跳窗逃生的前不久,我一把抓起桌上的雪茄盒塞进裤子口袋,也许是那时候弄丢的。

看着这根最后的雪茄,我心里一股热血发烫,我立kè

做了决定,先去找杰拉尔和那个“超自然现象调查办公室”!!

第十章 丝罗瓶

一个多小时以后,我已经坐在UAS的办公室里了。

还是在我很熟悉的警察总署大楼,当然,现在很多地方已经不对我开放了。

杰拉尔叼着雪茄把我领到了一间似乎是由小的纸品仓库改成的办公室里,和里面的几个人低声嘀咕了几句,便回头对我点了点头:“这些都是UAS部门的人,我打过招呼了,你有事和他们说吧,我先去忙,有问题到我办公室找我。”

说完,杰拉尔转身急匆匆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间奇怪的办公室。

我深呼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四下打量起这个房间来。说也奇怪,这里简直乱得无法想象,竟然也能当做办公室,满地的废纸也没有人来收拾,旧硒鼓乱七八糟地堆在墙角边。有两个络腮胡子的小伙子在打电动,不时发出大呼小叫,几张办公桌上堆着山一般高的纸张,房间里用蓝色的办公隔断隔开了,有的隔间里似乎还趴着人,不过看不太清楚。一个半秃顶的中年人埋头在纸上画着什么,我隐约看到那是一张阴阳鱼的图,还有一个面对着雪白的墙壁,念念有词的老太婆。

说实话,我现在能把这个房间很有条理地写出来,已经相当不容易,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这里的混乱程度都让人震惊。我真的很怀疑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厉害的部门,到底是不是忽悠人的。

“请过来这里,巴哈姆特先生。”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边,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瘦男人抬手招呼我,我迟疑了一会,走了过去对他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耸了耸肩,“我知dào

,每一个第一次来的人都会很惊讶。不过,你放心,我们可不是骗子——虽然外面总有些家伙喜欢这么想——当然,你要知dào

,我们这个部门给人一种‘骗子’的感觉,还是很有必要的,有些事情,对于大众来说,当做是谎话,可能更有好处一些。”

这个家伙说话很有艺术性,我想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像美国对待51区的态度一样。

他向我伸出了手:“贝蒙,这里的负责人。”

我握了握他的手:“你好……”

贝蒙忽然扭头对旁边两个打电动的大吼一声:“声音小点。”

络腮胡子一哆嗦,回头悄悄望了一眼,伸手调低了电视机的音量。

“我不知dào

警察局里上班时间还能打游戏。”我说。

“没办法的,他们好这个,而我们离不开他们。”贝蒙耸了耸肩,“知dào

为什么这个独立部门放在警方而不是军方吗?——那些当兵的搞不住这些家伙,他们会把这些人直接给枪毙了。李斯特兄弟喜欢打电玩,他们却有独特的双胞胎感应,不管相隔多远,一个人总能知dào

另一个人所见、所想的事,那个快进棺材的老太婆——”他伸出小指悄悄点了点那个看墙的老太婆,“威尔逊夫人,具有不稳定的预知能力,有事没事别找她聊天,她嘴里没什么好话的。”

他又指了指半秃顶的男人:“汤姆波,美国人,法国顶尖的黑客,最近迷上了你们中国的周易学说——话说,那些该死的节气和经络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很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很多外国人,废话都很多的,第一次见面就恨不得把他自认为你想知dào

的,全部倒给你。不像我们东方人比较内敛。

“其实,我想……”

“好了,我懂!”贝蒙打断我的话,“杰拉尔和我说了,降头术是吗?我们这里正好有一位东方巫术的专家。嘿!阿卡拉,有人找!”

应声而从纸堆里站起来张望的是一名黑色大波浪发型的美女,面孔瘦削,目光深邃,有点像卡梅隆迪亚兹的感觉。

阿卡拉看到了我们,笑了笑,扭着腰肢走了过来,我看着她姣好的身材和穿着黑丝袜的修长美腿,面上一顿发热。

很不好意思的说,作为当时不到20周岁的我,看到一个非常性感的女人,即使这个女人看起来比我大个五六岁,我也很容易被吸引——甚至想到一些不太健康的玩意儿。…,

“什么事,头儿?”阿卡拉问。

“这位巴哈姆特先生,杰拉尔的朋友,有关于东方巫术的事情要请教。你们可以谈谈。”

“巴哈姆特?好奇怪的名字。”阿卡拉对我笑了笑,我顿时面红耳赤,只好快速把事情先告sù

给她,希望不断说话可以掩饰一下我的窘态。

“是……是外号。”我抓了抓手背,每当我紧张的时候,总是感到右手背痒,真见鬼!

我把我和杰拉尔如何去买雪茄,如何遇到幻境,然后如何去找那个店主,第二次进入幻境,都原原本本和她说了。阿卡拉倒是非常的认真,不但有一本精美的卡通本子在做记录,另一方面,录音笔一直闪着绿灯放在我们手边的桌面上。

“有意思的案件。”阿卡拉听我说完了事情,开心地对贝蒙说,“老大,我开个档案,很有意思的案件。”

“恩。”贝蒙头也不抬,“节约纸张,整理成电子档的。”

“你找到我算是找对人了。”阿卡拉拍了拍胸脯,胸部因为激动而起伏不定,露出深深的乳沟(抱歉,我又邪恶了,不过阿卡拉真是一个非常**y的外国女人,这么多年了,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很……),我很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心脏跳动剧烈。

“我的父亲是中国云南人,我的母亲是去中国的留学生,父亲是母亲的老师。”阿卡拉自我介shào

起来。

我开始很不明白,阿卡拉为什么向我介shào

这些,听到后来,我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阿卡拉的中国父亲,是云南的苗族人,家传的秘术就是蛊毒。稍对南方秘术感兴趣的人,大抵对下蛊之术有所了解,这是中国南疆的一种巫术,以养毒虫施法为主。阿卡拉小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过蛊术的神奇,后来,父亲出了车祸,不治去世,她母亲带着她回了法国,蛊术便没有在她身上流传了下来。

至此,阿卡拉对东亚的各种巫术深深的着了迷,后来因为对巫术的研究小有成就,阴差阳错被招进了这个“超自然现象研究办公室”。在解决了《雪茄》的案子以后,为了追踪阿卡拉父亲的身世和蛊毒的秘密,我和她专程去过云南,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还有一个方面,我一直没有理解法国zf为什么要秘密成立这样的一个部门,才8个人,也干不了什么大事,所研究的东西好像也是很难有实用性的。后来,我和贝蒙深入沟通多了,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我才知dào

,这个部门,其实早在二战后就成立了,是戴高乐总统亲自签署的文件,后来确实对法国的国防、社会,产生了大大小小,或直接、或间接的作用,有些影响,简直骇人听闻,而且,据悉,世界各大强国都有类似的组织,而且在业务上一直有跨国性质的合zuò

,在这一点上,各国是摒除竞争,通力合zuò

的。(据说华自成的案子,也有涉及的各国类似组织的暗中推动调查,见第一卷《长生》。)比如,美国的X档案、英国的“不存zài

的”军情六处、中南海的“八一特务组”等等……

好像这样一说,我又有些扯远了,看过我以前文章的朋友,都知dào

我有这个坏毛病,思维太跳跃,思路太容易跑偏,不过,我总是还能及时地拉回来。

话题回到幻境的事情上来,我提到敦浦口中的“丝罗瓶界”的时候,阿卡拉猛地站了起来,把我拉到她的桌子边,低头在柜子里翻找了起来。

“找到了!”阿卡拉搬出一大本蓝色封皮的塑料文件夹,“这些都是关于泰国、菲律宾‘降头术’的资料,关于‘丝罗瓶’……应该在这几页附近……应该是……”

她快速地翻动着资料夹,忽然停了下来:“找到了!”

阿卡拉指着一段资料,一边念了起来。

在阿卡拉搜集到的资料中(不知dào

可信度如何,来源如何),降头师修liàn

到一定程度,会功法大成,而修liàn

失败的,便会头颅飞离身子,而下面拖带着内脏和肚肠子,这样的怪物往往在夜空急速飞行,夹带风声,在泰国语中,便叫做“丝罗瓶”,东南亚各国,都使用泰语的音译。

那么这个丝罗瓶呢,就是游魂野鬼的一种,当它往往在深夜出现,因为带着肠子,所以常感到饥饿,需yào

找小孩子留下的粪便来充饥。小孩的粪便若是被吃了,这个小孩便会得了重病、怪病,很快死去。所以,东南亚的人当小孩在屋外大便时,家长们便教小孩子在大便后,拾取小树枝或草枝,打十字形,放置粪上。这样“丝罗瓶”便不敢吃它。“丝罗瓶”出游,须要在鸡啼,曙光未露前回来,过时便死。

我听得毛骨悚然,好像是我小时候父亲常用来吓唬我的聊斋故事一样,不知dào

这个“丝罗瓶界”和这个降头师的游魂“丝罗瓶”,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十一章 降头师协会

在和阿卡拉的低声谈话中,我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倾听者的角色,即使我对很多东西非常好奇,心中充满了疑问,我也没有插嘴打断而询问,因为此刻我正在思考,目前所获得的信息,能不能对我有什么实质性的帮zhù



当一个功力非常深、术法十分高强的降头师,在他修liàn

成功以后,他本人是不会变成“丝罗瓶”的,却可以利用“丝罗瓶”来作法,或害人、或救人。当然,这个“丝罗瓶”非同一般,而是由童男子炼化成的。

阿卡拉兴致勃勃地翻着资料,一边给我讲解,我倒没有她那么好的兴致,脑海中浮现出极其可怕的画面,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仿佛看见一个灰暗的墓地,一名赤裸着上身的降头师,鬼鬼祟祟地四下游荡着。他的目光如死灰,瞳孔中竟然没有周围景物的反映,他弓着腰前进,目的地是数十米开外的一座新坟。

半个小时前,一队亲友正在这座墓前哭得昏天暗地,为他们三岁就夭折的儿子、侄子、外甥、孙子而哭泣。

降头师抬头看着暗沉的天空,天空中的云彩在他眼中,正以一定的速度不断变化形状,显得诡异莫名。

降头师满yì

地点了点头,站在墓前伸直了佝偻着的腰,口中念念有词。

忽然间,他面前的新坟发出了异样的响动,随着巨大的爆破声,顶端冲出一个大口子,泥块四溅,从洞口中冲出一样东西,带着黑影从空中快速飞过,一边还发出刺耳的尖啸。

在我的想象中,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定睛看了看空中的那个东西,心中一阵紧缩,嗓子眼一股甜味涌了上来。

那是一个幼儿的脑袋,双眼和嘴巴空洞洞的,塞满了泥土,额头隐隐现出交错的青筋,而脖子以下,一条纠缠的器官挂在后方,也许是肠子、胃,总归是恶心到极点的场景,好像一只划空而过的巨大怪异蝌蚪——这就是降头术中的“人头附肚童神”。

我忍不住吐了,我想尽管是在想象之中,我的脸色也一定铁青,难看之极。

降头师不知什么时候,怀中抱着一个黑色的陶罐,他看着空中飞来飞去的死尸,口中念念有词,童尸最终一头钻到他怀中的瓦罐里。降头师急忙盖上封盖,从袖子中抖出几只毒虫扔了进去,咬破手指在罐身上画上符咒。

本来尖啸声还没有停,罐子也在他怀中摇晃不停,过了几分钟,终于安静了下来。

当然,我知dào

,这一切还没有完。真zhèng

要炼化出能使用的“丝罗瓶”,必须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复杂程序来进行炼化。

之后的场景我已经不太敢想象,但我知dào

,之前这名童男子的死亡,一定是充满了悲伤和罪恶。

因为要炼成这种最凶恶,法力最强dà

的“丝罗瓶”,不是什么儿童都可以拿来用的,必须是在降头师算出来的大凶之日、大恶之时,午夜出生的男孩,在长到一定的岁数,被降头师以卑劣的手段害死,还必须用各种手段让儿童在临死前感受到无比的恐惧。

那么,此前这些孩子受到了什么?降头?绑架?

总之,在曼谷王朝五世王进行社会改革以前,儿童们在野蛮的泰国、菲律宾、大马,在阴暗的巷子里被绑架、被折磨、杀害,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很多父母都不敢带孩童上街。直到1938年泰国内阁总理,军人出身的銮披汶上台执政起来,针对民间的巫术行为进行了极为严厉的整顿,儿童的生命保障才有所好转。

“丝罗瓶”在炼制好之后,要使用它也不是非常简单的。在各国的巫术记载中,童子尸都是凶恶无比的秽物,被炼化后的丝罗瓶更是如此,虽然它的用途广泛,但是也极有可能反噬降头师,所以,不是功力非常高深的降头师,是不会去轻易炼制这种童子的“丝罗瓶”的。

我遇到的那个幻境,显然就是用这种“丝罗瓶”的强dà

法力所形成的一种灵魂空间。看来,这个降头师确实和敦浦有深仇大恨,不然的话,不会贸然使用这种无论是成本还是风险都相当巨大的丝罗瓶。…,

随着现代科学和医学的发展,降头术渐渐成了一种几乎快失传的秘术,而懂降头的人,不论是在西方还是在发源地东南亚,都越来越少了。

1995年,总部设在泰国暹罗河畔的世界降头师协会,接受了zf的招安,已经将“丝罗瓶”在内的十二种降头术列为禁术,“丝罗瓶”在其中列为首位的禁术,就是世世代代连降头师也不允许使用,胆敢使用的人,将遭受到极其可怕的下场。

“还真有降头师协会?”我很惊讶地看着阿卡拉,我以为这种恐怖的禁术早就该被zf严厉封杀,想不到还有相应的组织。

“对于这种东西,自然有它的用处。就像我们部门的存zài

一样,据说1991年泰国政变,王室使用了民间降头师的力量。”阿卡拉眨了眨眼睛,“就像你们中国人的气功一样……”

“好了好了,这好像不是一个概念吧。”我有点哭笑不得,这个老外美女似乎喜欢把所有东西都混为一谈。

“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你如果要去菲律宾,一定不难找会用丝罗瓶的降头师。这种人已经非常少,搜索范围可以大大缩小。”阿卡拉说。

“恩,我打算尽快去菲律宾。”

“我可以介shào

一个当地的人给你,降头师协会菲律宾分会的。”阿卡拉随手撕了一张纸条,刷刷刷写下几行字,“这封介shào

信带着,祝你好运。”

“额……”我站了起来,摸了摸脑袋,有点愕然。我一直以为阿卡拉激动地介shào

了一个多小时,最终会和我一起去菲律宾,去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我也因为有美女作伴,旅程会更开心些。

没想到,她压根儿就没打算和我一起去。

“我想,有你这个专家和我一起去,是不是会事半功倍?”我红着脸问,当时脸上滚烫滚烫的。

“不了,我去只会做你的累赘。”阿卡拉耸了耸肩,“我只负责纯理论研究。你发xiàn

什么有趣的事情,随时可以通过网络发给我,我的ICQ号等下写给你。”

“啊……那好。”我悻悻然地和她握了握手,确实想不出什么可以邀请她同去的理由。

差不多是离开的时候了,我和办公室的每一个怪人都打了招呼,随后出了门。

我站在警察总署的通道里,看着两边一排排透明的办公室,我知dào

杰拉尔也许不在办公室,也许出去干活了。我说实在的,一个人去菲律宾,心里还是有些打鼓,我想,如果杰拉尔和我一起去的话,我的安全感会增加许多。可惜,这个愿望不太可能实现,毕竟他最近正有大案子忙得焦头烂额。而且,太多胆怯的想法话,似乎有点丢人,和我做一个伟大冒险家的想法有点背道而驰。

我一横心,也没和杰拉尔打招呼,直接出了大楼。

我叫了辆车,到了杰拉尔给我安排的新住所,也没有时间多休息,就上街上去转了一圈,在超市里买了一些旅行的必备用品——食物、衣服、瑞士军刀等等。

随后,我打电话订了一张第二天早上去马六甲的机票,我打算从那里转道去吕宋岛,很巧,敦浦是吕宋岛的雪茄厂工人,而那个降头师分会,也是在吕宋岛。

当时的我,心情非常激动,出去旅行之前的人,应该很能理解我的心情。但是我没想到,在我上了飞机以后,更加令我郁闷的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来。

第十二章 地中海上空的灾难

在我登上班机,前往马六甲的旅行开始后的三小时,有一架从意大利起飞,途径法国上空的客机,和我乘坐的客机擦肩而过。

当时我坐在右侧靠舷窗的位置,饶有兴致地望着从机身边掠过的白云,广阔的地面则在我眼中组成一片片错落有致的巨大方块,有很小的黑点点缀其中,那是肉眼很难分辨的人群和房屋。

当时,那架意大利的客机航线离我的座机只有12公里,就是说,我们两架飞机的航线,在法国领空这一段,几乎是平行的,在我的位置上,可以隐约看到那架飞机——一只在云雾中穿梭的黑斑。

当时的时间是2001年10月8日,这架客机是属于斯堪的纳维亚航空公司的麦道-87型客机,在意大利米兰利纳泰机场起飞,在地中海上空曾经与一架塞斯纳商务客机相撞,共造成118人死亡,这是当年极为惨重,震惊西欧的重大空难事件。

这些详细的信息,我都是事后才了解到的。

为什么我要详细地向读者描述这架飞机,因为——我当时就在与它相撞的塞斯纳客机上。

塞斯纳飞机是美国制造的在当时来讲性能及其优异的飞机,所以,事后救援调查人员在地中海捞出飞机残骸和黑匣子时,都强调是由于塞斯纳飞机忽然电脑系统原因而失控,调转航线跟上了麦道,最终酿成了这场惨剧。

但在我看来,这些所谓的研究人员完全是在扯淡,作为生还者,我很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空乘人员正慢慢地推着餐车走走道里走来,我看了一眼餐车,没有什么太饥饿的感觉,便视而不见,转而翻起手边的杂志来,机厢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轻微的鼾声。

忽然间,机身一阵震动,身体有了倾斜的感觉,被重力加速度微微压在座椅上。我瞥了一眼窗外,外面的云彩变了颜色,像一滩不均匀的灰色泥浆。我知dào

,飞机正在加速上升,试图穿过充满静电的对流云层。

远处的麦道客机不紧不慢地微微抬起了头,它的驾驶员也正试图摆脱周围的云层,飞到更为平稳的路线上去。

突然间,云层中亮起一阵极刺眼的光芒,机舱中的景物顿时被拉长成一条条黑色的影子,窗外简直让人不能直视!

机舱内一阵惊呼,众人都试图像窗外望去,想要仔细看看这难得的奇观。

我在第一反应的驱动下,迅速从口袋中掏出墨镜戴上,再仔细望去,只见亮光的地方,是一个类似小型太阳的圆球,即使戴上墨镜也无比刺眼。

我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猛然间感到身体一阵倾斜,整个飞机如同摇摇欲坠的房子一般,被一股奇怪的拉力拉向了光球,连同飞机上的每一个人被被拉力紧紧拉向一侧,贴在机舱上,顿时哭叫声、大喊声不绝于耳。邻座的青年倒在我的身上,压得我难受的很。

很快,机舱内的安全广播响了起来,大意是飞机可能会失控,请大家做好临时准bèi

,请拿出并在空乘员指导下穿好降落背包云云。

广播的内容第一遍还没有播完,机舱里更混乱了,每一个人面临死亡之前,都是歇斯底里地大叫

我努力抬起头看着窗外,麦道客机也离我们越来越近,像断了线的风筝,被斜拉着冲向光球。可以想象,对面的飞机上也是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我看到机舱中越来越混乱,连机舱门也被跌倒的人堵住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一个人都逃不出去!

光球发散着无形的引线,两架飞机被愈发的拉近,生死面临一线!

我猛然站了起来,用力扶住椅背,大声喊道:“请大家不要乱,一个个穿好背包从机舱门跳下去,手指紧紧扣着安全拉环,心里默数10秒,再用力拉开!”

我之前曾受过专业的跳伞训liàn

,因此,我知dào

怎么使用安全降落背包,可惜,机舱中一片混乱,竟然没有什么人听我在说话。我后面一排的一位老人,双手紧紧把背包抓在胸前,低声说:“就算跳下去,这么高,怎么办,我们这么大年纪。”…,

我大声对他喊:“不跳是百分之一百没命,跳还有生还的机会!”

老人依然固执地摇了摇头。

我知dào

,我如果再不快点行动,只怕我自己都会和这帮人一起死在飞机上,我虽然很想救人,但是,有时就是身不由己。

机身剧烈地震动起来,我看着窗外,麦道飞机越来越近,我已经可以看到舷窗里惊恐的人脸。在这一瞬间,光球忽然消失,一圈刺眼的光圈四散开来,消失在云层里。

我不能再犹豫了!

我用力把降落背包紧紧抱在胸前,用力从人群中挤开一条路,抓着舱门边的护栏大声喊:“开门!开门!”

乘务员惊讶地看着我,我顾不了那么多,用力一拳砸在门口的紧急开门按钮上,顿时,机舱内红灯大作,机门一下大开,巨大的气流和气压吹得我睁不开眼。

我背好背包,看了一眼跳下去的最佳位置,免得被回升的气流卷到螺旋桨里去。

在一片惊叫声中,我第一个跳出了机舱,很快,耳边呼呼的风声盖过了一切的声音,我看着脚下碧蓝的地中海,脑中一片眩晕。

我闭着眼默数了十秒,用力拉开拉环,巨大的上升气流带着我直线上升,巨大的降落伞在我身后张开。

半分钟以后,我的高度降低,波光粼粼的海面看得愈发清楚,这时,头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和爆zhà

声。我没有抬头看,只是祈祷飞落的残骸和碎片不要砸到我。幸好,因为风的原因,我被吹离了偏东五十海里的样子,那些下坠的残骸和尸体离我还很远。

我最终成了唯一的生还者。

人生中充满了运气,在第一章的时候,我就说过,人生就是一连串不断的偶然,每一个人能活到现在都好比连续中几个六合彩,无论何时,都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更加珍惜生活和生命。

这一次九死一生的经lì

令人难忘,不久以后,我才知dào

当时造成空难的那个光球,在科学上,可以称之为“球状闪电”,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自然现象。

但是,和其他调查者不同,我知dào

,那不是普通的球状闪电,那完完全全是针对我而来的攻击,牵连进了几百条人命!

我戴上墨镜望向窗外的一刹那,我曾经看见光球里有一个蝌蚪般的模糊影子,当我在回忆中逐渐放大那个黑影时,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拖着恶心内脏的大头怪婴。怪婴脸上带着古怪扭曲的笑容,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皱纹,皮肤因干燥而紧缩,空洞的双眼一片白色……

“丝罗瓶”!

毫无疑问,这个“丝罗瓶”完全就是想置我于死地,只因为我在那架飞机上!!!!!

我依旧飞速下落,快要临近海面的时候,我欣喜地发xiàn

有一艘游艇在我的下方,我用力大喊,启动安全落地装置切断伞绳,人直直地坠向了海面。

可惜,我低估了高度带来的危害,我落到海面的一刹那,感觉像撞到了一块钢板一样,顿时失去了知觉。

第十三章 海上搏击

我睁开眼的时候,正躺在一艘游轮的甲板上,秋天的太阳直射着我。

我微微动了一下,全身火辣辣地疼,我侧头打量了一下四周,一张张惊讶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一艘白色的游轮,此刻,宽大的甲板上架起了几个遮阳伞,几对半裸着或穿着性感比基尼的美女,三三两两靠着船舷的栏杆,享shòu

着肆意的海风吹拂。看到这么香艳的场景,我想一般人都差不多该流鼻血了。

三个水手模样的人看见我醒了,急忙围了上来。

“嘿,小伙子,你怎么样?”一个水手笑嘻嘻地问我,“两架飞机变成了两团火球,真刺激,嘿!”

“等等!老板就要来了!先调转航线!真够倒霉,说不定马上那些海警就要被失事的飞机吸引过来了!”另一个水手对着身后大吼,我看到他身后的人拿起对讲机,又放下了,对着他说:“没事,老板交待了,只管按正常航线行驶。”

几个人又捏着我的下巴仔细看了我几眼:“这小子还迷迷糊糊的,先别动他,等下老板过来看看,说不定还得扔回海里去。该死的,谁把他捞上来的?”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我即使醒了,体力也完全不足以让我支撑起身子,我感觉到一动内脏就隐隐作痛,还不如躺着不动,大不了再被这帮家伙扔回海里去——从言行来看,这帮人不是善类。真是倒霉,偶然上了贼船。

不一会儿,我听见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我微微睁开眼,看见一个褐色卷发的中年男子,修得很细致的八字胡,双颊瘦削得陷了进去,领着刚才那帮水手走了过来,我乍一看他,觉得似乎有点眼熟,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在我面前停下了脚步,摘下墨镜,仔细地上下看了看我,还用脚踢我的左脸,我顿时心里涌起一股厌恶。我忽然有了一丝动力,想一翻身起来狠狠揍他一顿,但是想到对方人多势众,我便忍住了,假装还在昏迷中。

“扔回海里去?”旁边一个水手小心翼翼地问,我心里一咯噔,心想完蛋了完蛋了,还不如不被捞上来。

“不要,那样太残忍了,不是吗?克兰?”男子从口袋中掏出一方白色的手绢,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鼻子。

我顿时安心了一些,还好,总算这个老板还是个好人。在我这个想法还没消散的时候,男子张口冷冷地说了一句话,让我的生还信心顿时击得粉碎。

他冷冷地说:“还是绑住拖在船尾后好了,记得砍断一条腿,这附近海域应该有虎鲨一类的,一定很有乐趣。”

我的心立kè

凉了,想不到他更残忍更没有人性。

我忍耐着,默默等待着起身的合适时机。

既然老板下令了,几个水手立kè

七手八脚上来拉我的腿,试图用帆布绳子捆住我。此时不动手,还等什么时候?人生一犹豫,往往就会失去大好良机!

我一个鹞子翻身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前冲一步在甲板中央站定,尽量远离船舷,占据了有利地形以后,几个水手才反应过来,哇哇大叫着冲了上来。

我一脚一个,瞬间踢翻两个,然后顺手抄起旁边桌子上的一瓶香槟,狠狠砸在冲过来的第三个人头上,碎片和血粘在他的头发上,伴随着他的惨叫。

后面跟上来的两个人手一抖,手上多了两把亮闪闪的小刀,交叉攻击,我不断闪避着,几次差点被刀扎中,我瞅准一个空子,猛地推着两个人,一直顶到船舷边,在美女们的尖叫声中,我飞起两腿,把他们蹬下了船,船边随即溅起了很大的水花。

“身手不错。”瘦削的男子笑着拍手,剩下的几个残兵败将皱着眉头聚拢到他的身后。

“小伙子,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没有兴趣为我效力?”男子皮笑肉不笑地问我,目光中隐隐有些让人不太愉快的东西,他的法语相当流利,应该也是法国过来的人。…,

“抱歉。”我摇了摇头,冷笑着看着他们,“我想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刚才你不是还想把我吊着喂鲨鱼吗?”我啐了一口。

说实话,我把这句中国古语翻译成合适的法语,还真费了我几秒钟时间。

“那你就等死吧,这茫茫大海你能逃到哪里去。”男子从怀中摸出一把金色的手枪,“你身手再快,能快过子弹?”

我在法国曾经接受过一定的枪械训liàn

,一眼就认出他手中的是一把0.357口径的DesertEagle(沙漠之鹰),而且还是镀金版,1986年MRI枪械公司发布的100把当中的一把,看来这家伙来头可不小。

我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像猎豹一样弓着腰,死死盯着他手中的枪,只要他一有开枪的迹象,我立马窜向船边,争取跳入海里去。

“雨果,等等!”另一个声音传来,一个身材魁梧,满脸凶相和横肉的壮汉那男子背后的船舱走了上来,他脱掉沙滩背心,露出满是伤痕的结实的肌肉。

“这小子很有趣,让我和他玩玩。”壮汉对雨果说,“你们在一边看着。”

“你行不行?虽然说打架你最狠,可你要知dào

,这小子鬼精鬼精的。”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让向一侧,并示意其他人给中央露出一块空地来。

“小子,你练过什么?泰拳?功夫?你放马过来,要是你赢了我,我就放你走。”壮汉轻蔑地看着我,他比我高两个头,无论从身材还是体重,看来我们都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我心里有点发憷。

“你说话算数?”我瞥了一眼对面的壮汉,“我赢了就放我走。”

“那当然。”壮汉耸了耸肩,“如果我不能在三分钟内放倒你,我也放你走。”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略略宽了下来,不管我怎么躲,三分钟总是没问题的。

“看好了!!”他话音没落,整个人就窜了过来,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没想到一个壮汉可以身子这么敏捷,他一下抱住我的腰,整个人横着摔在地上,死死扣着我的咽喉。他用的是巴西柔术的地面功夫。

我一下子有点喘不过起来,我死命踢、打,他都纹丝不动,而我的攻击,对他的厚实肌肉完全没有效果。

“十五秒。”壮汉开心的大喊。

我当时有点沮丧,心想他妈的这就是命,大不了喂鲨鱼吧,人总有一死。

就在我几乎想放qì

的时候,壮汉竟然做了一件让我极其愤nù

的事!他竟然伸出手指,试图插向我的眼珠!

我大惊,一侧头,反手狠狠打在他的肋下,他的手一缩,我乘机滑了出来,翻身站了起来。

壮汉大怒,也翻身起来,再次向我发动攻击。

这家伙看来和第一个男子一样,都不是讲信用的人,都是卑鄙的无耻小人,我此刻抱定了背水一战的决死之心,要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我主动向壮汉发动了攻击,虚晃一拳,果然,他上当了,正面避开我的拳之后,反手一个摆拳,我侧身之后,右腿狠狠踹在他的小腿上,他身形一晃,我猛地一拳,以最大的力qì

,打在他的下颚骨上。

壮汉怒吼一声,连连后退几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吐掉鲜血,恶狠狠地看着我。

**的,有种就来吧,法国佬。我在心里也恶狠狠地骂着。我现在心里终于体会到西楚霸王当年在江边扔掉全军锅灶的心情了。既然免不了一死,不如拼死一战!!

“够了!!!!!!”突然,又是一个男声传来。

船上的人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跟见了鬼一样,面色变得死灰死灰,水手们急忙站到雨果和壮汉的背后,雨果面色也极不好kàn

,带着一丝愤懑,壮汉还想做些什么,被雨果伸手拦住。

我心想,看来接下来出现的这个家伙更厉害,也许是这些家伙的大头头,眼下,我看来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雨果,你是怎么看住利贝尔的。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的客人,而且还是我们很重yào

的客人——巴哈姆特先生。”

我听出了这个声音,大吃一惊,猛地回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来源。

阿兰.梅林穿着黑色的紧身西服,乌黑的头发被海风吹得很凌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上了甲板,他微笑着看着我,俊美的脸比我上次见他更苍白了一些。

“欢迎来到‘戴高乐与爱丽丝’号。巴哈姆特先生。”

雨果和利贝尔都吃了一惊,以见了鬼一般的神情瞪着我。

“你就是利贝尔?”我轻蔑地看了一眼那个壮汉,几次试图把我像一条虫子一般捏死的人。

“怎么?”利贝尔挑衅地看着我。

“我cao你妈!”我恶狠狠地对他吐出了脏字。

第十四章 戴高乐与爱丽丝号

原来这个凶神恶煞的粗壮汉子就是梅林家的老三利贝尔,我要是现在手上有枪,一定毫不犹豫一枪崩了他。就是这个家伙,曾经为了极牵强的理由而试图下令追杀我。

利贝尔也很不爽地盯着我,估计我刚才那一下重击一定揍得他很“爽”。但是,他似乎对阿兰极为忌惮,不住地瞥着他,而不敢对我造次。

“雨果,利贝尔。这事到此为止。巴哈姆特,你跟我来船舱。”阿兰静静地说,紧接着瞟了一眼四周,四周立kè

鸦雀无声,阿兰背后的几名穿黑西服戴墨镜的大汉面无表情,应该是阿兰的亲信。

“利贝尔,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看出阿兰不会帮利贝尔,壮起胆子说了句狠话。

阿兰皱了皱眉头,转身走下船舱,立kè

有两名黑衣大汉站在我身后两侧,夹着我跟着阿兰而去。

我啐了一口,吐掉嘴里的铁锈味——刚刚和利贝尔的格斗让我有些气血上涌,快跑几步,跟上了阿兰的步伐。

在这茫茫地中海上,我怎么也不知dào

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跟上了阿兰.梅林,随后还告sù

了他目前我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可能阿兰身上独有的魅力,让人能安下心来,觉得这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而让人完全忘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黑帮大佬。

“坐。”阿兰带着我进了一间船舱,点头示意周围的人出去,几个黑衣人略一犹豫,微微鞠躬,倒退着出了船舱,关上门。

这个船舱布置得相当豪华,应该是个酒吧一类的地方,四周挂着巴洛克风格的毛毯,地面的木地板光亮得能照出人影,而吧台上的所有杯子等物事,全部是晶莹剔透,还有一些银制品,在灯光下极其炫目。

“你想怎么样。”我看着阿兰,直接问。

“不想怎么样。”阿兰耸了耸肩,“我的人刚刚在海中捞起了你,你不说一些感谢的话?”

“可你的两个宝贝弟弟刚刚还想把我捆在船尾喂鲨鱼!”我冷笑着回答。

阿兰耸了耸肩,给我递过一杯酒,我手指触到冰冷的杯子,顿时心里涌起了口渴的感觉,我一口喝下,自己起身走到吧台又倒了一杯,自己加了些冰块。

阿兰靠着吧台,一边抿着酒杯里的酒,一边若有所思。

在这沉默的几秒钟之内,我的思绪一直没停着,大脑还在飞速运转。

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飞机失事之前的一刹那,那个像小太阳一般刺眼的丝罗瓶,它是怎么追踪到我的?是否意味着,那个降头师就在附近?可是,不太可能罢!飞机上的人都死了,四周又都是茫茫大海,那个降头师总不会在梅林家的船上吧?

我很快放qì

了这个荒谬的想法,我的思路这下转到这艘游艇上来。

我记得之前杰拉尔曾经告sù

我梅林三兄弟乘船出海了,就是这艘“戴高乐与爱丽丝号”,根据日期来算,这么久了,他们还没完全开出法国领海的范围,梅林三兄弟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们在大敌当前的情形下还有心思在海面上闲逛?

“你们打算去哪?”我脱口而出。

话刚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阿兰如果真为什么特殊的原因出海,他怎么可能会告sù

我?

阿兰沉默了一会,看着我说:“去日本。”

不知dào

出于什么原因,他竟然回答得这么爽快。

“去日本做什么?”我好奇心一上来,不由紧紧逼问,“听说有个麻烦的对手在大闹法国,这个时候,你们三个兄弟去日本?不怕你们老窝被人家端了?”

“巴哈姆特先生,你对情况倒是了如指掌。”阿兰很有礼貌地笑了笑,“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置死地而后生’,如果我们不去日本,只怕整个科西嘉帮派就真的烟消云散了。”

“我不明白……”我怔了一会,想不出阿兰这话是什么意思,去日本搬救兵?那也太远了,俗话说“远水不救近火”,不知dào

阿兰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你呢?你怎么会落在海里?”阿兰微笑着问,“你知不知dào

之前空中那个很亮的闪光是什么?我们的高精度军用雷达竟然没有追踪到这个东西。”

听他的口气,“戴高乐和爱丽丝号”上,竟然还有军用雷达,可想而知,这艘神mì

的船上,一定还有别的更强dà

的装备,只怕阿兰告sù

我现在船上有核弹头和移动式萨姆导弹井,我都不会太过吃惊。

既然阿兰对我直言不讳,我沉思了一下,觉得告sù

他我的事,也没有太大的关系,至少在降头的事情上,我们没有利害冲突。

我把一切原原本本告sù

了他,只是略去了一些他不必要知dào

的内容(比如杰拉尔将如何对付黑帮的情况),并且告sù

他我接下来如何打算,首先,到吕宋岛找到阿罗约。

“你真是个热心人,巴哈姆特先生。”阿兰清了清嗓子,正色说,“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和你毫无关系的鬼魂,你竟然甘愿冒很大的风险!但我劝告你一句,好奇会害死猫。话说,猫有九条命,而你,只有一条命。”

“如果我有没有解开的谜团,没有做完的事情,我会比死了更难受。”我淡淡笑了笑,“一旦开了头,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阿兰哈哈大笑,举起了酒杯:“为你的好奇心干杯,巴哈姆特先生。既然顺路,我就直接把你捎带到吕宋岛好了。”

我顿时有些惊喜,没想到阿兰竟然愿意把我带到目的地,真是意料之外的美事。而且到了目的地以后,阿兰还送给我两把手枪防身,和一张VISA信用卡,我后来在菲律宾登陆以后,才发xiàn

卡里有4000美刀,正好够我补充在跳海时丢了的旅行装备,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便是如此了。

我带着对阿兰的感激,接受了他的邀请。在船上之后的几天,阿兰只允许我上甲板和出入我的舱室,别的地方对我都是禁地,所以,我深信“戴高乐和爱丽丝号”上,一定有不能让我得知的秘密。

出于对雨果和利贝尔的避讳,我干脆连甲板都不上去,整天呆在舱室里,除非阿兰有时邀请我去谈话,我几乎不出房门。阿兰曾经还给我安排过两个美女来服侍我,我面红耳赤地都拒绝了,虽然有时确实心痒痒,但理智还是告sù

我,最好不要动这些女人。

我之前和杰拉尔交谈时,记得梅林三兄弟应该早就出海了,怎么现在才到地中海?我后来才知dào

,原来他们是在等人,因为在我上船后的第六天,船还没有怎么开动,一直在附近海域转悠。

中午,我透过舷窗看到一艘大些的渔船靠了上来,投下一只小艇,艇上的男人面色黝黑,却是一个亚洲人,留着八字小胡子,有些贼眉鼠眼的感觉,阿兰兄弟对他似乎都很尊敬,而我和这个男人在甲板上也见过一次面,我只记得当时他看我的眼神极其令人不舒服,似乎是猛兽看着猎物的感觉。

我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回了自己的舱室,我当时还不知dào

,这个男人紧接着占据了我冒险故事很大的篇幅,对我的人生影响极大,如果没有他,可能我的现在是另外一副光景。

如果我说出他的名字,只怕很多老读者一定会惊讶万分,为了不影响我们现在所谈论的故事,我还是暂时不透露他的名字。

随后,“戴高乐和爱丽丝号”开动了,我们以相当快的速度,乘风破浪地前进。我们穿过苏伊士运河,出了红海,然后我们绕道到印度,在马六甲海峡加了油和补给,随后便到了菲律宾,到了菲律宾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经济最发达的主要岛屿——吕宋岛。

“戴高乐和爱丽丝号”没有进港,阿兰很礼貌地和我打了招呼送别之后,便安排了人另驾小艇送我登岸。

我踏上了菲律宾的土地,很快适应了当地闷热的气候,我先在港口的服wù

区用阿兰的卡取了钱之后,买了部手机和一些旅行用品和一个新的绿色背包,然后便叫了出租车四处转悠。

吕宋岛和我想像的不一样,没有“丝罗瓶界”中描述得那么昏暗、脏乱,反而到处都是现代化的印记——高楼、汽车、高大的椰子树。

我掏出了阿卡拉给我的电话号码,先拨了个电话给那个降头师协会的朋友。

电话很快接通了,似乎阿卡拉事先打过了招呼,对方显得很热情,我们用英语交谈之后,他让我把手机给司机,他来引路。

我们的车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以后,就到了目的地。

我付了钱,下车之后,站在我面前的男子笑着和我打招呼。

他穿着花格子衬衫、沙滩短裤,自我介shào

说叫黄余正,马来西亚华裔。

“都是中国老祖宗。”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我带你先去我家。”

第十五章 茅山术和降头术

“谢谢。但是……”我想到敦浦的事情,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我们能不能直接去你们协会,办完正事要紧。”

“但是,我们没有协会。”黄余正说。

“啊……”我眼睛瞪得很大,“怎么会没有?”

“啊,我的意思是,我们没有固定的协会场所。”黄余正看我误解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现在我们就是互相之间有联系,没有正规的组织联系。”

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了,大概降头师这种职业,只是存zài

于民间,互相之间有着松散的联系。其实从降头本身的风险来说,我也早该想到,zf不会让它成为一种光明正大的组织,只是偶尔利用而已。

那看来,和我当初想象的场景:阴沉神mì

的大厅,围着圆桌坐满了诡谲的降头师,相差甚远,我不免有些失望。

“不用担心。”黄余正大概看出了我的神态,连忙说。“阿卡拉和我说了,是丝罗瓶是吗?现在修liàn

这个的人可不多了,放心,我们七叔可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带你去七叔家吧。”

黄余正口中的七叔,似乎是个资格极老的降头师,黄余正谈到七叔的名字,眼神中总是闪烁着畏惧。

所幸七叔的家离这里并不远,于是,我提起行李,跟着黄余正边走边交谈。

原来,黄余正曾经是阿卡拉父亲的学生,后来因为沉迷降头术,跑到了泰国,又辗转到了菲律宾,阿卡拉研究东方巫术时,曾联系了他,一直到现在还保持着联系。

在交谈中,我得知降头术原来分很多种,而且,竟然和佛家、道家,都有渊源!

根据降头师们一辈辈留下的传说,唐朝时期,唐玄奘法师自印度天竺国取回经书回国之际,路过安南的通天河,那河就是湄江河流入暹罗(现泰国)的一段河流。在三藏法师渡河时,据说河里有大水妖作怪,也有一说是巨大的乌龟精,试图害死三藏。三藏在徒弟的帮zhù

下侥幸逃得性命,但是所带的经书则丢失了一部分。

三藏所携带的经书,分为“大乘佛法”的“经”,和“小乘佛法”的“谶”。说到着大乘和小乘佛法的区别,我这里就要稍微跑一下题,和读者们简单介shào

下。

我们国内和日本等国家流传的,大多是“大乘佛法”,修liàn

的是“经”,讲的是普度众生,渡己救人。而印度本国,流传的则是“小乘佛法”,修liàn

的是“谶”,讲的是降妖除魔,涅槃重生,一阴一阳,一柔一刚,相辅相成,组成了整个佛学系统。

为什么我们在一些庙宇中看到一些佛像凶神恶煞,神态狰狞,那大抵是小乘中所讲的,“怒目金刚”这一类的佛。大乘的修liàn

者是提倡吃素的,称“僧人”,而小乘修行者,可以吃肉喝酒,称“行者”,只是吃的是“三净肉”(不看、不听、不杀生的肉,可以是买的),喝的是“穿肠酒”(只许喝,不许露出醉态)。所以,我曾有一位佛教徒的朋友,日后怀着崇敬的心出游印度,却看到和尚披黄袍,喝酒吃肉,顿时心生惴惴,急忙回了国,告sù

我之后,被引为笑谈。

当时三藏法师急忙在河水中打捞丢失的文书,并且在岸边晾晒。点检之后,发xiàn

经书只少了一小部分,而谶言,则大部分都丢失了。

三藏法师只好带着经书回了大唐,日后又传到了日本。

而谶的部分,据说随着湄江河流到了暹罗国,被当地渔民捞起,献给了暹僧皇。至此,谶上记载的各式降妖除魔的术法,在历史的演变下,慢慢变成了降头术。

有读者一定想问,既然降头术来自印度,那印度为何没有盛行巫术之类的?

要解答这个问题,一定要了解到印度和泰国不相同的人文文化,泰国人自古便有极强的攻击性,甚至发展出泰拳这种举世无匹的凶狠拳术,而印度人,则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心态,小心翼翼地保着自身。…,

所以,虽然两国为近邻,但在印度高僧的监视和保护下,印度人极少受到降头术的侵害。

黄余正随后还告sù

我,还有一小部分“谶”,流入了我国云南境内,辗转流落到江苏金坛的一座山,名唤曲山,又名茅山,逐渐演变成当地的道士发扬光大,成为日后民间流传的“茅山术”,随后发展出带有自身特色的“五雷正法”、“祝由科”、“圆光术”等各成体系的茅山术。

到了宋朝,在宋朝人的笔记中,对茅山术多有记载,常有背着桃木剑的道人浪迹于市集,也有坑蒙拐骗之徒打着旗号混迹于其中,可见当时的社会多么风行此道。

到了下南洋大潮兴起之后,有华侨在南洋见识了降头的恐怖和威力,特地回到国内寻访高人,学习茅山术以对抗降头术。因降头和茅山术同源共本,因此互有克制。所以,后来茅山术在南洋华人圈中也盛行一时。

黄余正介shào

的降头术的典故,让我非常之惊讶。没想到降头术的来源竟然如此神妙,不管它是真是假,这样的绝好题材,只怕单独拿出来,也可以写成一部极吸引人的书,内含的信息量极大。

黄余正还告sù

我,现代修习降头术的人已经不多,一般南洋人,听到降头二字都闻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哪还有人定心去学这个。

一般降头师只能有精力和体力去修习降头的一个分支,比如黄余正自己,就修liàn

的是“虫降”,利用各种猛虫怪毒来作法。

正说话间,他用手轻轻在我脖子上一拍,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耳朵痒痒,用手一摸,竟然捏出一条蜈蚣一般的虫子来。我惊骇极了,黄余正微微笑着解释,这条就是“捕心虫”,如果它刚才听降头师的指挥钻进了人脑,那么那个人将完全听从降头师的指挥,让他跳楼就跳楼,让她脱衣服就脱衣服。

我惊吓之余,不禁质疑问:“要是有恶人学习降头术怎么办?”

黄余正摇了摇头:“降头师必须要师傅带,我们师傅收徒之前都会考察几年的人品,把把关,另外,出师之前,一般都会给徒弟下‘摧心降’,一旦徒弟有用降头术作恶的心念,顿时就会从内部生出万只黑虫,咬得肠穿肚烂而死。”

我想到这一幅惨状,心头发凉,不敢再想下去。

“像七叔那样对各种分支的降头都了如指掌的人,真是少之又少,现在几乎没有什么人了。”黄余正感叹说,“我们协会的几个老头子,平时都听七叔的话,有什么降头的困难,找七叔就对了。”

我点了点头,七叔的形象顿时在我心目中变得神mì

起来。

“到了七叔家,记得小心讲话,不要随便摸他屋里的东西,不要喝他给你倒的水,不要吃他给你的任何东西,有可能的话都尽量避免看他的眼睛。七叔年纪大了,八十好几了,有点喜怒无常,我不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你好自为之。”黄余正说到七叔,肩膀不禁缩了缩,看得出来,他心里也有一丝畏惧。

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似乎就要走入一个极可怕的鬼屋一般。

“到了。”黄余正停下脚步。

我抬头看着眼前大约十七八层的旧公寓,深呼吸了一口。

第十六章 七叔和阿丁

这幢旧公寓似乎有些年头了,外表斑驳,看来很久没有粉刷过了。

我们走进昏暗的楼道,黄余正和面色阴沉的公寓管理员老头打了个招呼,看来他也常来七叔家,人际都很熟稔。

这座公寓是每层六个单元,每个单元两户人家。很不巧,我们要去的单元电梯坏了,我们只好步行上七楼。

随着楼层越爬越高,光线也越暗,不知dào

什么原因,楼道里的窗户,都被破烂的海报纸贴了起来,联想到黄余正的那些警告,我越发的紧张起来。说实话,要我和人打架,我都不会特别紧张,但是面对即将而来的超自然的东西,我的心理压力越发的加大。

忽然,我看到前面的楼梯上有两点绿色的东西,好像鬼火一般微微晃动。我心头一紧,拉了拉黄余正:“看!”“哦,到了。七叔就住在这一层,这是阿丁,七叔养的猫。”

听黄余正这么一说,我才发xiàn

我看到的鬼火一般的东西,原来是猫的双眼。

我还没来得及作答,响起了一声极凄厉的惨叫声,久久在楼道里回荡,随着叫声,一只硕大的黑猫一阵旋风一般从我胯下窜了过去,消失在我身后的楼道里,我惊出一身冷汗。那只黑猫出奇的大,看体型似乎有一只罗威纳猎犬那么大,看体型能有三四十斤,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猫?

我尚未平息受惊的心脏,黄余正已经上前一步在敲门了:“七叔!七叔!!我是阿正!”

门咔哒一声开了,开了一条缝,挂着链条,门缝后露出一张古稀老人的面孔,带着黑框的老花眼镜。

“进来。”七叔取下了链条锁,冷冷地招呼我们进去。

一进屋子,就感受到一种别样的诡异感觉,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屋内有些杂乱,高低柜子堆得到处都是,客厅迎面放着一尊观音像,莲花座前点着檀香。家具都是古旧式样的,典型的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式家具风格。

“坐。”七叔也不多说,指着地上的椅子让我们坐。

我想起黄余正的警告,进屋时都小心翼翼地不碰任何东西,现在七叔让我坐,到底是坐还是不坐?我向黄余正投去了目光求援,黄余正对我暗暗点了点头,自己拉了张凳子坐下。

我找了个看似平整的凳子先坐了下来,还是感到一种极怪异的感觉。

我定了定心,终于发xiàn

这种怪异、不协调的感觉是来自哪里——不知从房间中何处传出的低低的呼噜声——听起来像是一个幼儿熟睡时打呼的声音,也许这里哪里还睡着一个幼孩。

“欧洲来的是吧?”七叔斜斜看了我一眼,那目光简直让人毛骨悚然,“丝罗瓶的事?”

“是……”黄余正很紧张地看看我,又看看七叔。

“那就有意思了,现在会炼丝罗瓶的人已经不多咯,有的能炼成功的也少之又少,能驱使丝罗瓶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七叔眯着眼看着我,“找我老头子需yào

我帮什么忙?”

黄余正看了看我,紧张地说:“蔡先生,你先把具体的情况和七叔说说,还有你有什么要求助于七叔他老人家的,都说出来。七叔人好,术又高明,一定可以解决你的问题的。”

他一边说,一边对我眨眼睛,我懂他的意思,就是让我言语中对七叔捧一捧,千万不要让他生气的意思。可我不明白,我到底会有什么地方能惹到这位老者生气呢?

“阿丁!”七叔忽然高声叫道,顿时,屋内那个奇怪的呼噜声不见了,我在楼道里见过的那只超大体型的黑猫,从我旁边的柜子堆的阴影中慢慢踱了出来。

阿丁懒洋洋地用碧绿的双目扫视了我们两人一圈,走到七叔身边来回蹭着七叔的腿。

我顿时惊骇莫名,如果不是我大脑出了问题,就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我亲眼看见这只大黑猫窜到楼下去的,如何又会在屋里?

我向黄余正投去询问的目光,黄余正对我拼命眨眼,意思是不要多问。…,

七叔低下头对着阿丁,喉咙口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快速而又节奏,似乎在和阿丁说话,阿丁微微点头,又不断摇头,不时拿舌头理着毛。

七叔对阿丁说了几分钟,忽然脸色一变,变得极难看,狠狠抽了一下大黑猫。阿丁发出了那种凄厉的叫声,一下窜出窗口不见了。

大抵刚才它也是不知dào

抄什么近路从窗口进来的吧,可能刚才我没注意,我这样对自己解释,随后又觉得不对——七叔家住七楼,刚才阿丁跳出窗口的话……

不过这些怪事就不用管了,我就把事情的先后说了一遍,这次说得相当详细,从我和杰拉尔去买雪茄开始,到丝罗瓶界的轮回遭遇,再到飞机外的发光怪婴,总之,我救人心切,把一切事无巨细都告知了七叔。

七叔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指掐算着,有时点头,有时又摇头。

“我大概知dào

了。”七叔点了点头,“如果带你去那个雪茄厂,你还能分辨得出来事发地点吗?小吕宋这里,可是有上百家雪茄加工的工坊。”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在幻境中我在那里逗留了不下二十次,我相信我一去就能认得出来。

“那好。”三叔掐指一算,“今天日子不好,我看看……四天以后吧,四天后的午夜,我把阿丁借给你们,你们去雪茄厂,把这个洒在敦浦被人分尸的地方。”七叔颤巍巍地起身,在身旁的架子上摸索了一番,给我一瓶透明塑料瓶装着的黑色粉末。

我接过粉末,向七叔道谢,七叔摆了摆手,眼看着大开的窗户。不一会儿,阿丁从窗口跳了进来,“喵呜喵呜”的叫个不停。

七叔点了点头,喃喃道:“难道已经死了吗?……真可怜那……不过还是收了好,如果来不及收,也是天意……”

我和黄余正面面相觑,我从他的眼神中也看出了疑惑,但是他和我不一样,不是和我一样完全不明所以,而且带着恐惧的疑惑眼神。

“那……我们就告辞了,四天后来请阿丁帮忙。”黄余正起身告辞,看来他似乎不想在七叔的家中久留,我也跟着起身,很客气地向七叔告别。

“那个叫阿罗约的,曾经是我在这里当地收的最好的一个徒弟,他曾经在许多雪茄厂打工。”七叔忽然张口说。

听七叔这么一说,我们正要离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你不用去找他了。”七叔盯着我的眼睛说。

“为什么?”我很疑惑。

“因为他——已经死了。”

我恍如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愣了半晌。

这岂不是意味着,我找不到阿罗约来解救敦浦了?但是,看目前的情形,七叔比阿罗约更厉害,是阿罗约的师傅,七叔一定有办法能救敦浦的灵魂!

想到这一点,我心中就释然了许多。

“阿罗约虽然行事不正,但总是我的徒弟,你也熟悉的。”七叔叹了口气,这次,他是看着黄余正说的。

“是。”黄余正低低地回答,不敢看七叔的眼睛,原来他和阿罗约也认识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尽量散了他的魂,不要收他。”七叔叹了口气,“好了,你们去吧。”

七叔和黄余正一问一答,看来还有很多微妙的过往关系牵扯在其中,还没有告sù

我。我心里好奇心作祟,真想拉住黄余正问个明白,但是在七叔家里我又不敢多话,只好忍着。

今夜黄余正请我到他家过夜,我们出了七叔的家门,走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一直在思考前因后果,目前的线索,试图理出一点头绪来,而黄余正,咬着下唇,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第十七章 重返碎尸之地

“你认识阿罗约?”我问黄余正。

黄余正肩膀微微耸了一下,跟见了鬼一样地看着我:“是……”

“怎么?”我皱起了眉头,“你好像很不愿意提到他?”

“也不是……”黄余正尴尬地笑了笑,“阿罗约是个很有名的降头师,是七叔最得yì

的徒弟之一,但是,他三十六年前就被赶出师门了。”

“为什么?”我好奇心大起。

“……别追问了。”黄余正哆嗦了一下,似乎不愿意提起更多阿罗约的事。

“好吧,反正他已经死了,那就不问了。”我虽然喜欢刨根问底,但也不是那种喜欢逼别人的人,便转了个话题,“那么,我们去事件发生的现场,就可以找到线索么?关于那个下降头的降头师的线索?”

“现场一定会有线索的。”黄余正恢复了神色,淡淡地说,但是,我分明从他眼里看出了让人很难理解的表情。他带着我出了七叔公寓以来,一直在四下张望,还不停地看着身后。我曾经瞥过一眼身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知dào

他在看什么。

我们走了半个多小时的路,夕阳渐渐落下了,终于走到了黄余正的家楼下。

他们一家四口人对我都很热情,他有一个当地的妻子,一个上高中的妹妹,自己的儿子才九个多月。我在他们家吃了一顿非常有菲律宾特色的晚餐,说实话,菲律宾的饭菜风格偏甜,几乎每一道菜里都有香蕉和薄荷叶,到有一道红烧狮子头是地道的中国菜。

吃饱喝足之后,他的妻子抱着儿子出门溜达去了,妹妹也进了房温习功课。我便和黄余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聊天。

我在好奇之余,问了很多关于降头术的问题,但是一提到阿罗约或者丝罗瓶的事,黄余正便有意岔开话题不谈。只是当我问道:“阿罗约是怎么死的?”

黄余正淡淡摇头回答:“我也是刚刚知dào

他的死,我大概也猜到了些,到底是谁驱使那个丝罗瓶攻击你,但是,还有一些细节问题需yào

确认,我也有一些疑问要问七叔。”

“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找七叔?”

“不用了,我们到了凶案现场以后,七叔也会来的。”

之后黄余正便再也不肯多说,似乎也有难言之隐,只顾看着电视。

这下就搞得我非常难受,坐立不安,读者们都知dào

,我是好奇心简直超出常人到变态的地步,眼下七叔和黄余正什么都不告sù

我,自己推测又没有任何头绪,一堆疑问憋在心里简直难受得要命。

我心里烦躁,干脆去了给我安排的房间,闷头抱上被子好好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天亮。

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前几天因为各种事情,神经和肌肉都处于紧张状态,一直没感觉到疲劳,在海上的那几天,因为在水上颠簸的原因,睡得也不好,所以这次几乎是一碰到床就睡了,醒来的时候都是第二天大太阳晒屁股了。

我起床的时候,摸到了裤子口袋里新买的手机,便想起来该打电话给杰拉尔,问问他那边的情况了,不知dào

那个老店主死亡的案件调查得怎么样了。

很快,电话里响起了杰拉尔疲惫的声音。

“怎么,黑帮的案子还没搞定?”我简单问候了一下,单刀直入地问。

“哪有那么快,该死的……”

“对了,阿兰他们去了日本。”我向杰拉尔报gào

,可是我很快就想到阿兰对我一直不错,我却出卖了他,不禁有些惭愧,更何况我现在打的电话还是他给的资金买的。

我纠结了一下,终于理智战胜了情感,把船上所经lì

的一些细节都和杰拉尔说了,毕竟黑帮就是黑帮,和我毕竟不是一条道上的,没必要为他们保密。不过,出于对阿兰的报答,我决定以后一定想办法还他一个人情——当然是在完全合法的情况下。

“那个老店主的案件调查得怎么样?”…,

“还能调查得怎么样?没有任何他杀的迹象,自杀原因又不明,只能作为自杀处理了,存档了。”

“啊……”我有些失望,“那有别的什么线索没有?”

“暂时还没有什么特别的。”

看来老店主这一块的线索算是断了,我叮嘱杰拉尔别累坏了,抓紧休息,便打算挂了电话,不料,杰拉尔却让我等等,接下来我却听到三个极坏的消息,一个极好的消息。

从杰拉尔满是无奈的口气中,我得知,他和学校方面的交涉失败了。

极坏的消息之一,就是因为我长时间旷课,两个学期的学分还不够最低线的,已经被学校方面开除了,开除的文书和详细说明已经通过留学机构发回国内去了。我大抵可以想象到我老爸现在捏着文书暴跳如雷的样子,而我老妈也一定在一旁不住地垂泪。说实话,我将近一年来上过的课不超过十节,被开除我估计是迟早的事。

极坏的消息之二,我的留学签证也已经被一并取消,在杰拉尔的周旋协调下,我被改成了三十天的旅游签证,时间是一个星期前,就是说,我还可以在法国再呆三个星期。很好,这个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相信杰拉尔应该有办法处理的,就算当黑户也无所谓了,杰拉尔就是警部督察么,更何况,我也没说以后就一定呆在法国。

极坏的消息之三,是对我打击最严重的、最令我吐血的——我可爱的老爹冻结了我所有银行账户的资金,看来接下来我得自己去找饭吃了。

极好的消息,读者们一定可以想到,就是我终于自由了,不用再管学校什么之类的破事儿了,可以专心去做我喜欢的事了——话说我父亲如果知dào

我在国外冒着生命危险在做这些事,他一定会连下十二金牌找我回国,然后把我关起来。不过管他去呢!自由才是最爽的,不是吗?兄弟们。

我挂了电话,心里一阵神清气爽的舒心感觉。

我收拾好东西走出客厅,桌上早备好了早餐,黄余正的菲律宾妻子真是贤惠,早餐都丰盛得很,有培根鸡蛋、猪柳、三明治,清一色的西餐。

黄余正招呼我吃完了早餐,带我到楼下,早有一辆看似破旧的小货车在楼下等着我们。这是黄余正自己的车,原来他自己开着一个批发海产的小卖部,平时跑货用,这车也忙得很。

整整一个上午,我们跑了几家雪茄加工的地方,从几十个人的小作坊到上百人的大工厂都有,都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雪茄厂。我不断的上车、下车,不断地摇头,不断地失望。

“你真的确定在丝罗瓶界中看到的那个雪茄厂是在吕宋?”黄余正问我。

“……”这下我也犹豫了,我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个雪茄厂就是在吕宋岛,除非我能再进去丝罗瓶界,抓一个路人来问一问,我和黄余正在岛上转了半天,没有见到任何我见过的街道景象,那能让我进丝罗瓶界的最后一根雪茄,也在跳飞机的时候搞丢了,现在的我简直就是无计可施。

“那么只能去郊区了。”黄余正看着我的眼睛说,“那边也有几家雪茄厂的,不过分散得很散,不知dào

是不是那几家,得跑很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今天先回去,加点油,明天再说。”

“那么就再跑一个地方吧,找不到就回去。”我有点不死心。

黄余正吹了声口哨,转动了方向盘,踩下了油门。我捏着口袋中的玻璃瓶子,里面装满了七叔给的粉末,心里愈发忐忑不安。

我们出了市区,在郊区的小路上颠簸着,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高大分散的椰子树和海滩。我们的车进了一个小村落,村里的孩子们嬉闹着追着我们的车。

我眼睛一亮,熟悉的街道和景物在瞳孔中弥漫开来。

“停车!停车!!”我发疯一般拍着车门。

黄余正刚刚停稳车,我猛地打开车门下车,飞奔向街道的尽头。在小街的尽头,一个熟悉的带着鸭舌帽的佝偻身影快要消失在拐角处了!!

那是阿罗约吗?他不是死了吗?我尽lì

奔跑着,直到一把拍在那老人的肩上。

第十八章 十年前的惨案

“喂!”我气喘吁吁地用力扳住老人的肩膀,心脏剧烈跳动着,期待着老人回头,出现我幻境中见过的那张脸,但是,当老人最终回头的时候,我愕然了。

不是阿罗约,只是背影极其相像。

老人满脸愕然地看着我,用菲律宾本地语言对我说了一通,我不知dào

他在说什么,相当尴尬地站在一旁,心里有些沮丧

黄余正开车赶了过来,要下车窗对着老人一通解释,好不容易打发他走了。

“怎么了?”在我上车之后,黄余正问。

“我看他的背影,有些像阿罗约……”我无奈地靠着车窗回答。

“七叔说他死了,不会有错的。”黄余正摇了摇头,专心开起车来。

眼前的景物开始熟悉起来了,我的肾上腺素开始急剧增加,感觉心脏都要扑出胸膛来了。眼前这几条街道,我从未真实来过,却又如此熟悉,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难受,加上小货车的颠簸,我几乎快吐了出来。我强忍着恶心,给黄余正指路。

每当拐过一个熟悉的街角,我仿佛就看见幻境中的女孩,穿着运动服向我跑来,而在快到十字路口的巷子,我似乎又看见两个小孩站在路边诡异地盯着我,而当穿过十字路口时,我又看见一群人拿着砍刀急匆匆地跑过……

当然,这些现实中一定是不存zài

的,都是存zài

我脑海中的想法,事后我觉得这些过分诡异的事情已经给我的心理造成了某些不良的影响。

我们的货车在熟悉的雪茄工厂门口停下,我看见了非常熟悉的大铁门和院子,我下了车,竟然不自觉地轻车熟路地踏入了铁门。我忽然有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我是不是又踏入丝罗瓶界了?

雪茄厂和我在丝罗瓶界中看到的不同,整个院子和厂棚房就没有几个人,一片萧条的景象,院子里整齐的长桌和椅子并没有撤去,不过披上了厚厚的灰尘,部分桌脚都快腐朽了,大约长期不遮雨水的缘故,常常泡在水里。

我径直走了进去,黄余正跟在我身后,我顺着熟悉的道路边走边看,脑海中浮现出当时人山人海集体加工雪茄的场景,仿佛这些人还在身边,就在我们四周,包围在嘈杂的工作声中。

几个打扫的妇女,警惕地看着我和黄余正,黄余正用本地话和她们打招呼,她们只顾摇头,低头走过。

走到熟悉的仓库门前,我抚摸着斑驳的大铁门,在门的背后,就是敦浦被人杀死分尸的地方。

我正要开口问黄余正,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那声音吓了我一跳,不过说的是菲律宾的本地语言,加禄他语。

我回过头,看到黄余正和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在快速地交谈,中间夹杂着手势,老人一边在说,一边警惕地看着我,最后黄余正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钞票,塞到老人的手里,老人才咕咕哝哝继xù

说了下去,口气缓和了许多。

“原来这里荒废快十年了。”黄余正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十年?”我震惊无比,怎么会有十年???这么说,敦浦被杀,是十年前的案子了??

我当时极其惊讶——怎么会这么久?事后我分析起来,可能因为我在丝罗瓶界中见到的敦浦的灵魂,和真人一般无异,我当时心理潜意识里,下意识地认为敦浦的案子,就发生在不久之前,没有想到,结局和我所估计的,却大相径庭!

原来,黄余正从那个老人那里得知,这里因为当年发生敦浦的案子以后,风言风语传来,谣言说雪茄厂的经理和黑社会有往来,雪茄厂的生意受了极大的影响,加之后来几年,机械工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机制雪茄价格低廉,占据了市场,手工雪茄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做,市场被捏在一些大品牌的手里。

在一波又一波的挫折之下,雪茄厂人心涣散,工人流失率很高,最后雪茄厂的经理已经到了无单可接的地步——最终,雪茄厂不幸倒闭了,厂房被zf回收。…,

而在雪茄厂倒闭不久的一个雨夜,经理的尸体被人发xiàn

趴在自己的家中,死因是服食了过量的安眠药。

在企业倒闭之后,剩余的员工全部被遣散,阿罗约也在当时离开了雪茄厂,去向不明。

企业收回了地皮和厂房之后,曾经试图将其再次出租或者出售给一些外资企业或者华人企业,但是,因为敦浦惨剧的原因,几乎没有人愿意来这里投资,久而久之,这里就搁置了下来,逐渐荒废。当地的zf安排了几个当地的妇女,偶尔来做做卫生,整理余下的仓库和设备,而这个老人,就是被安排在这里看守着这个地方。

而康德利老爷,那个逼迫敦浦的恶人,下场据说也不好,在菲律宾1996年6月的扫黑行动中被打掉了,很多人看见他和他的跟班套着黑头罩被拉上了警车,之后的去向也就不知dào

了。1998年英国废除死刑,菲律宾曾经在这个法令颁布前夕,枪杀了一批激起极大民愤的罪犯。据号称亲眼所见的人言之凿凿地讲,康德利也在被枪毙的人员之中。

听黄余正讲完,我一下子有点懵,原来我一直追查的,是一个十年前的案件,而根据黄余正讲的来看,似乎目前我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连康德利老爷都死了,我真的没有确定的信心,这些降头师能否找出那个对敦浦下降头的人,能否顺利解救敦浦的灵魂。

黄余正又和老人说了几句,塞给他更多的钞票,老人看着手中的钱,满yì

地点了点头走开了。

“我们晚上要用这里,我和这个看守人说过了。”黄余正对我笑了笑,“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晚上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他都不要出来,锁好大门,凌晨三点之前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我“哦”了一声,想到黄余正为了我这个萍水相逢的朋友,一直在热心帮忙和花钱,我真的有点过意不去。我摸了摸口袋,掏出刚取不久的一把钞票,塞到黄余正手里:“正哥,真的麻烦你了。”

黄余正笑了笑,把钱推回我手里:“这些就免了。我们也是帮七叔,七叔这么多年帮我们的忙,这点钱不算什么。”

“七叔?”我愣了一下,我不知dào

这件事怎么和七叔扯上了关系,应该是我来请他帮忙的才对。

“关键是你走运咧。”黄余正看我在发愣,笑着说,“以七叔的怪脾气,如果找他的是别的事情,说不定他爱理不理,偏偏你来找的这个是丝罗瓶的事,丝罗瓶早就是禁术咯,这个是很大的事情咧……又是关于阿罗约的儿子的事……阿罗约的事,他不能看着不管的……”

言下之意,七叔对阿罗约似乎照顾有加,但是,阿罗约为什么当年没有找七叔帮忙这件事情呢?

我们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也就没来得及问出心头的疑问。

黄余正从看守老人那里要来了仓库的钥匙,打开了仓库的铁门,我们两人一人用力推着一边,门夹页里的螺丝已经全部生锈了,铁锈噗咯咯地落下。

我走进仓库,心里好似被再次重重击了一拳。仓库的地面很干净,毕竟十年过去了,加上一定仔细打扫过,地面上一点儿都没有当年惨状的痕迹。

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敦浦被杀死后分尸的场景,喉咙口涌起一股甜味。

黄余正口中念念有词,盯着地面,随后,惊悚的事发生了,从他的袖子中涌出无数黑色的密密麻麻的小虫子,似乎是蚂蚁,又不像。

那些怪虫落到地面上立kè

如潮水一般散开来,爬向四面八方,在一定的位置停了下来,无数的怪虫组成了一条线,而这些蠕动的线条,勾勒出了一个人倒在地上的场面。

是敦浦临死前的景象!

“粉,拿来。”黄余正对我招了招手,我连忙把那个装着粉末的瓶子递给他。

黄余正仔细的沿着线条洒下了粉末,勾勒出人形,画完毕之后,他又在周围几米的范围内,大概洒下了数十处粉末,标记出了数十个地点。

“隐魂粉。”黄余正快速地说,“可以隐藏范围内的灵魂的气息,人只要站在粉末附近,丝罗瓶就感觉不到他得灵魂。”说完,他瞥了一眼地上敦浦的样子,接着说:“死去的灵魂它也感受不到。”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们就坐在一边休息,黄余正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眉头紧皱,间或打了几个电话。

干坐了几个小时,我们一句话都没说,直到门外响起了汽车喇叭的声音。

“到了!”黄余正一跃而起,拉着我起身推开仓库门。

目光顺着通道,我看到一群人正在向仓库走来,高矮胖瘦什么样的人都有,我大概看了看,起码有四五十个人,仓库顿时显得充实了起来。

黄余正不停地和大家打招呼,大家也纷纷回礼。

就这样喧闹了一阵子之后,忽然静了下来,人群让开一条道。

七叔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他抬眼看到了我,笑着点了点头。

“准bèi

好了吗?”七叔盯着黄余正问,目光犀利。

“差不多了。午夜开始。”

“好!”七叔点了点头,我似乎看到他布满皱纹的眉宇间涌起一股悲凉。

第十九章 午夜作法

看着这么多人,我悄悄拉了拉黄余正,低声问道:“这些难道都是……”

“恩。”黄余正点了点头,“等下七叔要牵头布阵法,收了那个一直追着你的丝罗瓶。”

黄余正这么一说,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的意思是,那个丝罗瓶一直在追着我,试图对我不利?

我一想到身后不知名的某个阴暗处,一个拖着一堆内脏的大头婴儿正在地上蠕动,伺机对我下毒手,我就心头发麻。

七叔和众人寒暄着的时候,又有一辆看起来很旧的小卡车开到了雪茄厂的院子当中,人群中出去几个精壮的小伙子,七手八脚从上面搬下八仙桌、猪头、香烛等东西,布置在仓库之中,东西搬得七七八八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从车厢中窜了出来,两点碧绿的寒星在空中划出两条细线般的残影。

我揉了揉眼睛,确信我没有看花眼,不由低呼一声:“那只大猫……”

不错,那正是七叔家里养的大黑猫阿丁,阿丁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七叔身边,来回蹭着他的腿。此刻我才仔细观察起阿丁来,发xiàn

阿丁和我见过的猫不太一样,脖子特别细长,耳朵又尖又高,乍一看很想埃及壁画里的猫头人身的神灵。

在事后,我曾问起过黄余正,才知dào

阿丁的这种品种,原来叫做暹罗猫,暹罗猫本身就比一般的猫体型要大上许多,只不过阿丁的体型,大抵可以算得上是暹罗猫里的姚明。原本它属于一个泰国的降头师,七叔在一次泰国之旅中,见到了它,爱不释手,高价把它从原主人那里买了过来。可能我笔拙,描述不够生动,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搜索一下暹罗猫的图片。这种猫天生极通人性,灵性也十分了得,据说是唯一一种可以像狗一样牵着走的猫。在古代印度,暹罗猫是被供奉在神庙当中,享shòu

特别的宗教待遇的。在泰国,很多降头师家中都养着暹罗猫,以作特殊的灵媒之用。

看着人群在忙碌,黄余正也加入到帮忙的人手之中,我有些不自觉地试图看了看四周,想看看丝罗瓶在哪里——当然这是徒劳无功的——什么都没看见,只是雪茄厂中某些黑暗的角落,让我极不自在。

等众人布置好之后,七叔颤颤巍巍走到桌子前,在一个铜盆里洗了洗手,旁边立kè

有人递上一叠黄纸,七叔咬破手指,在黄纸上画了起来。

我大吃一惊,顿时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怎么回事,我是看错了吗?

当我看到七叔拿起一把桃木剑,郑重地按在桌上时,我确信了,原来七叔他们准bèi

施行的,不是降头,而是茅山术一类的法术!

大概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引起了黄余正的注意,他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别多问,等下听指示做,你的小命能不能活过今晚,就全看你的造化了。你能活到明天早上,我再给你解释。”

当时我即使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也实在惊慌得很,我虽然知dào

丝罗瓶一直在追杀我——不知dào

为了什么原因,但是我没想到今晚就是我命定阴阳的时候。

众人在低声交谈中,许多目光投向七叔和我,我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在这种场合下,我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在这种无奈又紧张的心情中,时间流逝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午夜。

我当时的心情就和快要上断头台的感觉一样,不自觉地深呼吸,试图让空气充满我的肺部。

午夜时分,赤道附近地区的月亮看起来又大又圆。

几十个降头师进了仓库,留着大门,月光从门外洒了进来。众人在黄余正事先用隐魂粉标记的地点上站定,盘腿坐下,双目紧闭。

七叔一个人站定在八仙桌前,桌前有一个看似十分破旧的陶瓮,瓮口都有裂口了,底部一圈淡淡的青苔。七叔把黄纸一张一张插在桃木剑上,然后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叫了一声“破!”从口中喷出一股血雾,喷到了桃木剑上。…,

令人咋舌的事,桃木剑上的黄纸顿时开始燃烧起来!!

“请各位降头界的朋友集中灵力,阿七我今天要借大家的法力一用!”七叔大喝一声,手中剑快速在空中划了几个不知名的符号,“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随着口令一出,剑上的火似乎烧得更旺了些。

我目瞪口呆地在一边看着这一切,我自小在国内接受的是唯物主义的教育,偶尔在一些神怪的电影中见过道士施法,但何时真zhèng

在现实中见过这些场面?

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觉!!!

“快!站到我桌前来!”七叔大喝一声,虽然年已古稀,声音力道不减。

我急忙遵循七叔的指示站到桌前,和降头师们一样踩在黄余正事先撒在地上的隐魂粉上!

这时,随着七叔的桃木剑挥舞得越来越快,仓库中狂风大起,高气压从仓库外涌入,吹得人睁不开眼,我眯着眼,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呼啸着从空中飞过,在我们的头顶盘旋!

我努力睁开双眼,终于最近距离地看到了那个丝罗瓶!那个生前冤死的婴孩,双目空洞泛白,大张了口,一颗牙齿都没有,以极怪异的轨迹在我们的头顶盘旋,几度垂挂的肠子就要刮到下面人群的面孔了,场面十分可怖。

“急急如律令!收!”七叔大喝一声,剑指丝罗瓶,那飞旋的怪婴尖啸一声,似乎被一股奇大的力道拉向那个破瓮。怪婴在空中剧烈抖动,试图摆脱那股力道。

七叔的面色变得极其苍白,紧紧盯着丝罗瓶,而四周的降头师们,都紧闭着双眼,极努力地皱紧眉头,有的人前额甚至滑下汗珠来。

尖啸声越来越响,我感觉脑袋快爆zhà

了,加上不断在空中旋转飞转的丝罗瓶,让人眼花缭乱!

怪婴和七叔僵持不下,旁边有两三个年轻一些的降头师,竟然晕倒了,软软跌在一旁!!黄余正手持一条很长的黄纸条站在一边,面色焦急非常,但又不敢贸然过去帮忙,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黄纸,画满了怪异的符咒。

怪婴在空中飘定,似乎连接在它和瓮之间的力道变弱了。

“幽魂超度皆得飞仙!”七叔大喝一声,挥动木剑,又吐上一口血沫。

那丝罗瓶却不为所动,缓缓在我们头顶盘旋,周身放出奇异的微微亮光。我看到它的内脏在我面前飘过,差点就要刮到我的头顶。我下意识地一闪身子,试图躲开那些恶心的东西,不料脚下没有站稳,一下向后跌了下来。

“不好!”黄余正在一旁惊呼,我急忙起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丝罗瓶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冲来,面颊仿佛近在咫尺,腐烂的嘴巴微微张开,向我咬来。

我大惊失色,但是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丝罗瓶在冲向我大约二三十公分的地方,忽然硬生生顿住,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盘旋着飞回了空中。

就在丝罗瓶飞回的时候,七叔再次作法,这次似乎很成功,在丝罗瓶不备之际,七叔掷出了木剑!!

木剑带着风声,燃烧着黄纸,一下插入了丝罗瓶的脑腔!!丝罗瓶直接跌落下来,在地上哀嚎,扭曲着挣扎。大黑猫阿丁此时不知dào

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一口咬出丝罗瓶的肠子,在地上拖了一米有余,接着黄余正立kè

冲了上去,用黄纸包住这个极其恶心的东西,塞进了那个破旧的瓮,然后用剩下的黄纸封好瓮口,用红绳子扎好。

终于制服这个恶灵了!我擦去满头的虚汗,正要起身,忽然四周的人纷纷喊道:“七叔!”“七叔!!”

我回头一看,七叔似乎体力不支,身子软了下去,早有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冲了上去扶住他,其他人纷纷围了过去,面上尽是关切之情,可见七叔真的是德高望重。

中年男子掐着七叔的人中,掐了一会儿,七叔悠悠醒转过来,弱弱问:“抓住了吗?”…,

黄余正捧着大瓮走了过来,人群给他让出一条路:“七叔,在这里。”

待黄余正走近了,七叔抚摸着旧瓮,喃喃道:“果然是至凶的邪物,不简单……不简单那……”

七叔拿过瓮,死死抱在怀里,眼角竟然滑下泪来。

众人默默地散开,七叔环顾人群一眼,朗声说:“感谢大家的帮忙,阿七我欠你们一个人情,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这个东西我自会处理。”

人群于是在微微的喧闹声中散去了,几辆车也发动了离开。

看看人群走得差不多了,七叔对我招手:“小伙子,你过来。”

“我?”我讶异得很,不知dào

七叔找我还有什么事。我走近七叔的身边,七叔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死死盯着我:“你……你今年多大?”

“二十。”我被七叔扣得生疼,惊骇得很,立kè

作了回答。

“哈哈哈!好,好极了!”七叔松开手,冷笑着看着我,“小伙子,你和常人不同,你知dào

吗?”

如果是一年半前,有人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一定认为那人不是疯子就是骗子,但是七叔此时这么说,我却默认了,因为我体内的血液,确实和常人有一些不同。

之后,七叔捧着旧瓮,和我一起坐黄余正的车回去。在路上,我试图和七叔聊聊,解决心里的疑问。可七叔什么也不说,黄余正也不说话,只是专心开车,加上阿丁在后座闪着绿莹莹的眸子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于是我只好作罢。

送七叔回家之后,我们回了黄余正家中,一路无言,回去之后,一股倦意上来,便也就沉沉的睡去了。这一夜的恐怖惊险,全部化解在睡梦之中了。

第二天醒来之后,我回想昨夜,心有余悸。在客厅遇到黄余正以后,他竟然催着我快点回法国。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我愕然问,“正哥,是不是能告sù

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余正面有难色,“有些事,不太好说。”

“但是,我来菲律宾的目的还没解决。”我不甘心地说,“敦浦的灵魂现在怎么样了?那个丝罗瓶后来七叔怎么处理了?以后我们就安全了吗?丝罗瓶为什么找上了我?”

我发了一串连珠炮般的问题,黄余正苦着脸对我说:“七叔交代了,送你回去,不要多说。七叔的话,我不能不照做。”

“现在只是抓住了那个丝罗瓶,还没找到那个给敦浦下降头的人。”我急了,“万一以后他又找上门来怎么办?我回去以后可没办法对付。”

黄余正淡淡笑了笑:“别担心,不管那个人是谁,他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害你了。”

我再三恳求,黄余正还是牙关紧咬,不肯透露一点风声。于是,在无奈之后,我答yīng

尽快回去,黄余正立kè

满心欢喜地帮我出门去买票。

不知dào

他们为什么急着赶我走?我感觉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那个丝罗瓶从法国跟我跟到菲律宾,被七叔抓住了,但是……我回想起七叔脸上当时的老泪纵横,还是觉得有一丝不安。

黄余正走了之后不久,我电话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杰拉尔的电话号码。

“你在菲律宾进展如何?什么时候回法国?”杰拉尔在电话里问,看他的口气,似乎没有前几天那么焦急了。

“回去再和你详细说吧,太复杂了,没什么头绪。”我有些郁闷,在菲律宾这么几天,我连自己到底在干嘛都不太知dào

,“原来,那个案子是十年之前的了,唉,而且我要找的那个阿罗约,听说早就死了。”

“咦……阿罗约……”杰拉尔沉吟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了?”

“那个谋杀案里死掉的老店主,名字就叫旺达.普拉纳.阿罗约。”

第二十章 真相的代价(上)

杰拉尔告sù

我的这个事实,像一道晴天霹雳,照亮了我脑海里的某个部分。旺达.普拉纳.阿罗约,如果就是我要找的那个阿罗约的话,那么,前前后后的这些事情,就隐隐有了某种联系,一种令我的直觉感觉到十分不妙的联系。

“谢谢你的关心,杰拉尔。”我冷静地说,“我很快就会回法国的,回头见。”

“回头见。”

我挂上电话,像一头困兽一般在黄余正的家中踱来踱去,脑海里的思绪翻腾。客厅中隐隐传来黄余正的妻子哄孩子的声音,像低低的吟唱声,若有若无地从门缝里传出来。

孩子……是的,孩子……

我眼睛一亮,前后的无数线索被我串联起来,经过推理,得出了一个差不多合理的解释,剩下来的就是求证的过程了。

眼下,正哥拿着我的护照去帮我买飞机票,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我直接去找七叔的话,我怕我的猜测结果,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太残忍了些,而且万一七叔对我发怒,下了什么降头或者什么法术的话,我可会吃不了兜着走。但是,我心里的好奇鬼不断作祟,弄得我心痒难安,忍不住一拳打在掌心。

正在我苦恼烦忧的时候,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和开锁的声音,黄余正回来了。

我一个箭步冲进客厅,把黄嫂吓了一跳。我忍着激动的心情,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对黄余正说:“正哥,我有一些问题,想问问你。”

黄余正大概看出了我眼神里的不对劲,对妻子使了个眼色,他妻子会意地抱着孩子进了房间。

“正哥,我想问问你,阿罗约当年是因为犯了什么事而被逐出师门?”我盯着黄余正的眼睛问,问题一出口,我分明看到了他眼里的闪避。

“是因为私下偷偷修liàn

丝罗瓶这种禁术呗。”黄余正尽量装着若无其事地看着我的眼睛。

“但是,你以前刚见我不久的时候,曾经说他是三十六年前被逐出师门的。但是,三十六年前是1965年,而我在法国时,我们的朋友阿卡拉,曾经对我说过,1995年,丝罗瓶才被列为禁术。”

“……”黄余正皱了皱眉,有些恼怒,“你为什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反正这些事情和你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瞪大了眼,以后很多朋友公认的我那不折不挠的牛脾气,在当年就表现得很明显了,“我一路上被丝罗瓶追杀,几次差点丢了小命,我想知dào

的答案,是我拿性命换来的!”

黄余正又气又急,狠狠把机票扔在我面前的桌上。

我知dào

,下南洋的华人,由于要团结起来,对付当地的一些困难和挫折,互相之间都是情深意重,甘为朋友两肋插刀,黄余正死活不肯透露半点真相,其实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因为任何可能的因素,而对七叔造成伤害。

眼下,我对事实更是确认得十之八九,只是一些细节问题需yào

再详细确认。

我声音缓和下来:“正哥,我明白你的苦衷。你知dào

,我在西方上学,受西方科学研究精神的影响,对真相极其重视,更何况是我亲身经lì

的这些事。你放心,我只要知dào

真相,以后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任何一个字。”

我见黄余正略有迟疑,补充道:“你放心,连阿卡拉我都不会说。”

黄余正在犹豫良久之时,我一直静静等着他的决定,直到他微微张开嘴唇,似乎要开口,我心里一阵激动。

“不。”

从他嘴里吐出来的,竟然是这个字。

我的心情一下跌落到谷底,只是压住满腔的郁闷,对着黄余正点了点头,独自回了房。

这一整个夜晚,我都睡得不太踏实,连晚餐吃得什么滋味都体会不到,深夜辗转反侧之后,早上醒来,双眼有些水肿。

黄余正家里没有人,我估计黄余正昨天被我惹恼了,连送都不愿意送我,也许他觉得,我这样不识趣、死脑筋的人连个做朋友的价值都没有吧。…,

我默默地打包行李,心里充满了郁闷之情。

还有三个小时就要登机了,我打算过一个小时就叫辆出租车去机场,回国找了杰拉尔和阿卡拉,再作打算。

就在我百无聊赖之时,房门被打开了,黄余正匆匆忙忙地开门进来,见到我,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太好了,你还在!快,你跟我来!”

说完,他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就往门外口,我顿时有点莫名其妙:“等等,去哪?我就快去机场了!”

“去七叔家!快点!时间来还得及!”黄余正看了看手表,加快了脚步。

听到要去七叔家,我心里一咯噔,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小跑了起来。

等到我们上了他的小货车,我才从他口中断断续续了解到,原来,他想到我的事,也心里纠结得很,终于狠下心来去找七叔,询问是否可以对我透露一二。出乎黄余正意料的是,七叔竟然非常平静,答yīng

了告sù

我事实。但是,有一个交换代价。

我心里一阵狂喜,终于可以知dào

让人寝食难安的真相了,另外,我心里又隐隐担心,第一是害pà

七叔翻脸对我不利,另一方面,我不知dào

七叔要我拿出什么作为交换代价?

等到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已经在七叔家中坐定。七叔的气色比前几天憔悴了许多,屋内摆设没什么变化,就是在角落里多了那个装着丝罗瓶的旧瓮,我看到那个东西,背上一阵激灵。

屋里依然回荡着低低的呼噜声,阿丁此刻正在某个角度里,大概盘着身子在睡觉。

在得到七叔的首肯以后,我终于提出了那个让我一直想确认的关键问题:“七叔,冒昧问下,阿罗约当年被赶出师门的真zhèng

原因是……?”

七叔的眉头皱得愈发的紧,我的心头也越来越揪紧,直到从七叔口中吐出那个答案之时,我的心头才如释重负。

七叔缓缓地说:“他炼丝罗瓶的那个孩子,就是他自己的儿子,也是我的孙子。”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屏息听着七叔的讲述。

原来,七叔年轻的时候,是带着大陆茅山术的底子来到南洋的,因为天资聪颖,被当地最有名的降头师收做徒弟,学了一手本领。学有小成的七叔,在降头圈子里小有名气,在师傅病死之后就娶了师傅的女儿,并且自立门户。当时,上门来请求学习降头术和茅山术的人踏破了门槛,七叔却不为所动,因为他有极严格的授徒要求。

第一,就是没有灵性的愚人不教,第二,大于十岁的孩子不教。这两条戒条将大部分想学降头术的人挡在了门外。

但是,有一天,他自己却破了这个戒!

那是一个极阴沉的午后,一个带着孩子的女子上门为自己的儿子拜师。本来七叔一看这孩子虽然看起来瘦小,但也已经有十五六岁的模样,便流露出不太像教的意思,但是,当女人露出面纱下的脸孔时,七叔呆住了。

拜师之前的一段风流孽缘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看着女子哀怨的面孔,才明白,面前跪着的这个瘦小孩子,却是他的私生子。眼看怀抱着孩子的妻子在旁,七叔也不能露出什么特别的表示,鬼使神差之下,竟然收下了自己的私生子,破了戒条,也许,在他自己的内心里,总是期望能多看自己的孩子两眼。

女子在送来这个叫阿罗约的孩子后,就消失了影踪,再也没有出现过。

于是,七叔带着阿罗约,走上了诡异神mì

的降头术修行道路。

也许受了母亲的影响,也许带着对生父的变态的怨恨,阿罗约总是与别的弟子不一样,总是眯着眼睛打量着七叔,看得七叔不寒而栗。

有一次,七叔从梦中惊醒,梦见阿罗约是他生母派来报复自己的,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倒在阿罗约面前的血泊中。至此以后,七叔只教徒弟们降头术,而绝口不提茅山术的事情,算是有所提防的一种表示。

听七叔讲到这里,我明白为什么七叔要用茅山道术作法收丝罗瓶了,之前黄余正就曾经和我说过,茅山术和降头同根共源,对降头术有克制作用。也许丝罗瓶这种凶恶的邪术,降头术只能放,却收服不了,只能用茅山术来降服。

随着年纪的增长,阿罗约和七叔渐渐亲近了起来,七叔也逐渐放下了戒心,和阿罗约的感情深厚了起来。当然,没有其他人知dào

阿罗约和七叔之间的父子关系——也许,连七叔自己都不确定阿罗约是不是自己的儿子,毕竟女子并没有明确认定阿罗约的身份,七叔只是从感觉上这样下意识地认为。而阿罗约的母亲是否和阿罗约说过有关他身世的事,恐怕也不得而知了。当时的科技条件,并没有做DNA鉴定的水平,当然,七叔也绝不会想带阿罗约去做这样的鉴定,阿罗约生理上是不是七叔的儿子,已经并不太重yào

,因为他们已经亲如父子。

在阿罗约十七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七叔极其震惊和悲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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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真相的代价(中)

原来,七叔的女儿和妻子,在一次出游中,不幸遇到了车祸而身亡。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对七叔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在经lì

了大半年的沉痛之后,七叔更是和传递自己血脉的阿罗约更加亲近了些,开始毫无保留地向阿罗约传授降头术。

时光一天天过去了,青年阿罗约也愈发长得英俊挺拔,而且术法高强,渐渐在降头圈子里闯出了名声,后来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和一名当地富商的女儿结婚并且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兄妹,其中的男孩就是敦浦。

谈到敦浦,我顿时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惊慌失措的面孔。

阿罗约在七叔眼中什么都好,最让七叔不满yì

的就是他对降头术的狂热痴迷,特别是对丝罗瓶秘术特别感兴趣,这一点让七叔非常担心!

丝罗瓶因为炼制的各种条件特别苛刻,炼出来的恶灵又非常的凶恶,不好把控,所以当今已经很少有降头师去费心炼制这个,正因为丝罗瓶的稀少,阿罗约对丝罗瓶非常的好奇,总想亲自炼成一个看看,在他眼里,丝罗瓶才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鬼婴,而是如同小猫小狗一般可爱的存zài



为此,七叔不知dào

数落了他多少句,只有心怀不正的人才想到炼制那种邪恶的东西。但阿罗约充耳不闻,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冲动和好奇心。

七叔说到这里,我联想到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我也是被好奇心驱使着,多次以身犯险,明知危险重重,还是克制不了自己心里的欲望,我想,我大约能理解阿罗约的感受。

要炼制丝罗瓶,首先就是要寻找一个在大凶之日出生的婴孩,而不管用什么手段,取得这样的弃婴几乎是毫无希望,更别提使用别的手段来获取,更是伤天害理。

在狂热的想法驱动下,阿罗约产生了一个近似疯狂的想法——让妻子为自己在大凶之日产下一个婴孩,而这个带有自己血脉的婴孩做成的丝罗瓶,将会更加服从自己的指令!

至此,阿罗约瞒着妻子和家人,开始了小心翼翼地邪恶计划,他先算好日子,然后令妻子怀孕,最后还用降头的药物来控zhì

胎儿的成长速度,甚至还准bèi

了催生的药物,等着将来临盆的时候使用。

阿罗约自以为聪明,却瞒不过七叔的法眼——妻子刚刚调养恢复完毕,怎么又怀上了?七叔得知了阿罗约的怪异举动后,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图,勃然大怒!!!这种逆天的恶毒之事,阿罗约都做得出来!七叔简直要暴跳如雷了!

从此,七叔派徒弟隔离开了阿罗约和他的妻子、儿女,不允许阿罗约再靠近她们,直到他的妻子顺利生下新的孩子。

七叔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片刻,眼珠转动着,似乎在考lǜ

接下去对我怎么描述。

我听到这里,极为震惊!这种炼制丝罗瓶的做法简直就是惨绝人寰,已经完全无视伦理人道,我虽然没有仔细了解过阿罗约,也没有机会再去了解,但是听七叔的描述,阿罗约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最后的结局当然不用说了,不管发生了什么,阿罗约一定最后是带着孩子和妻子逃走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个丝罗瓶,更不会有敦浦的事了。

我一直在想,自从近代基督教推动zf下达反堕胎的法令时,无数神职人员和社会人士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但是,杀死一个还毫无思想和想法的婴孩,到底算不算是犯罪呢?

我联想起大半年前,那个记忆不断消失却长生不老的男人华大伟(见第一卷《长生》),到底灵魂和肉体,到底哪一个是真zhèng

死亡的标准?如果一个人故yì

让仇人注射SP-20这种药物而致人失忆,那么,这个和谋杀,到底哪个更恶劣?

现代医学界定脑死亡才算真zhèng

的死亡,可想而知,在未来科技发展到研究灵魂的时候,一定会有界定“灵魂死亡”才算死亡的那一天。…,

在身为降头师的阿罗约看来,明显他已经混淆了灵魂和肉体的关系,也许,他认为杀死一个没有灵魂的婴孩,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会造成婴孩的痛苦——没有记忆,也就无所谓活着,既然没有活过,又怎么会死去?

肉体,在他们这种整天和灵魂打交道的降头师看来,是毫无实jì

意义的——即使在降头师群体中,这也是一种相当极端的想法——毕竟降头师也是有七情六欲,食人间烟火的。

阿罗约,就和那个制造弗兰肯斯坦的疯狂科学家一样。

当年,阿罗约悄悄带着妻子和孩子们逃走之后,七叔便宣bù

将阿罗约逐出师门,断绝一切关系。

此后,阿罗约一直在吕宋岛内躲藏着生活,不过,他在多家雪茄厂打工谋生的事情,还是被七叔发xiàn

了——阿罗约不敢用降头术再来赚钱,怕被七叔发xiàn

,可七叔知dào

了他的踪迹,也没有派人再去找过他。

后来,随着时光飞逝,七叔也已经愈发地衰老,耳边便慢慢失去了阿罗约的消息,直到我这次在黄余正的带领下找上门来,提到敦浦和阿罗约的名字。

“七叔,那你如何确信这个丝罗瓶就是阿罗约用他的亲生儿子炼制的?”我疑惑问,我一直还想,会不会阿罗约用别的婴孩做了丝罗瓶,更甚至说,根本不是阿罗约做的丝罗瓶,也许和阿罗约根本没有关系。

七叔从外袍的袖子里颤抖着摸出了一只黄色的布,上面写了一些符咒,字迹已经模糊:“这是那第二胎刚出生时,我用来包住他的‘骊山清运符’,以供消除婴孩刚出生的晦气。在孩子出生后不久,阿罗约钻了个空子,悄悄带着妻子和孩子走了,却留下了这些遗物。我听说有跟阿罗约有关的丝罗瓶一路追着你时,我一下子便想到了这个,让阿丁嗅了嗅,再去外面对比丝罗瓶在空中盘旋留下的味道,确认无误了。”

“丝罗瓶……不攻击阿丁吗?”

“阿丁是暹罗猫,本身就是避邪的兽类,丝罗瓶根本感觉不到它。”

我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丝罗瓶的来历。但是,丝罗瓶为什么一直跟着我?我和阿罗约可没有任何的仇恨或者关系——如果从他那买了一些雪茄也算关系的话。

“丝罗瓶失控了。”在我提出这个问题以后,一直在一旁倾听的黄余正插嘴说,“那个丝罗瓶反噬了阿罗约。”

七叔略一沉思,也点头表示赞同,也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了。

原来,丝罗瓶不管日常使用还是存放,都需yào

极大的灵力维持。可能阿罗约年纪大了,法力弱了,忽然失去了对丝罗瓶的控zhì

,为了防止反噬,他只有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转移“联系”。

丝罗瓶失控之后,只会按照本身的怨念驱使而行动,它看不见人类,只能辨认与人类之间的“联系”。如果没有分析错的话,阿罗约一定捡取了敦浦死亡现场沾了血迹的雪茄叶,卷制成了雪茄,留着以备无患,正好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他把带着敦浦怨念的雪茄卖给了杰拉尔,试图把“联系”转移到杰拉尔身上,没想到杰拉尔把雪茄给了我,而我在抽了雪茄之后,更加深了这种怨念的“联系”,灵魂闯入到用丝罗瓶的灵力架构的“丝罗瓶界”里!

七叔和黄余正分析了一下,觉得这个结论大约是最合理的。

我回想起阿罗约没有伤痕的死法,脸上的惊恐神情,被丝罗瓶杀死的可能性也最大。但奇怪的是,敦浦是阿罗约的儿子,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儿子下这种凶恶的降头??

第二十章 真相的代价(下)

关于这一点,七叔和黄余正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答案,他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不解的神情。

反而,七叔最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小伙子,你是否知dào

自己和常人有什么区别?”七叔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我一眼。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关于我的血液的问题。七叔似乎对我这种血液了解些什么,如果我想获得更多的一些信息,面对七叔这种民间的高人,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老老实实地对七叔说了我血液的一些事,不过,受时间的限制,我没有办法将一切完完整整从头说给七叔听,我只是对七叔说了曾有人试图找我,要我的血,并且称之为“龙之血”。

七叔点了点头,眼里掩饰不住讶异的神色:“没想到,世界上竟然真有这种人存zài

!!”一旁的黄余正满面疑惑之色,看来他并不知晓相关的事情。

七叔缓缓对我说:“你之前说丝罗瓶试图造成空难事故,对你进行攻击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在收服丝罗瓶的当夜,丝罗瓶果然也近不了你的身,更加确信了我的推断!因为你体内流动的血液,本身即有极强的避邪功效!丝罗瓶无法对你直接攻击,只得变着法子对你不利。”

七叔说了这话,我大吃了一惊,下巴差点掉了下来,嘴巴久久没有合拢。

七叔见我面色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便对我说出了来龙去脉。

原来早在解放前,年轻时的七叔还未曾和家族人士一起下南洋之前,曾经在冯玉祥的部队里服役,并且参加了著名的“中原战役”。那是1930年5月,冯玉祥将军率部打响了对抗蒋介石的第一枪,可惜时至当年8月,冯部节节败退,“八月攻势”惨遭失败,七叔便和撤tuì

的部队一起,向西南方向行进。

半路上,七叔所在的部队又受到了几次不大不小的伏击,七叔便在炮火中和部队走散了。当年的七叔才15岁,在队伍里只是传递传递情报,背背饭锅之类。七叔走失之后,误打误撞进了一座云雾缭绕的山谷,被山谷里一座破道观里的道人收留了下来,道人看他人聪明机灵,便收了他做徒弟。

七叔当时只是对道人收留下心存感激,却没想到,这道人却是民间的一个异人,茅山道术深不可测!这道人曾用紫薇道术掐指算过自己的阳寿,觉得时日不多,便把一身真传传给了七叔,为七叔打下了极好的术法底子。在解放后,道人便出了山,一去不回,七叔久等师傅不回来,便也收拾了行装,离了破道观,回了家乡,后来辗转来了菲律宾,这些都是后话了。

七叔在和师傅修习法术时,师傅曾提到,世间曾经有一族人,来历不明,但是他们都极适合修liàn

茅山道术,因为他们的血液本身可以辟邪,一旦学会了法术,没有别人伤他们,只有他们伤别人的份。这种人,便是天生的奇才!师傅再三叮嘱,以后一旦在世界发xiàn

这种人,不论年纪,不论性别,一定要收为徒弟,传承衣钵。

幸好阿罗约的雪茄当时给了能辟邪的我,如果留在杰拉尔手上,杰拉尔说不定早就被丝罗瓶给害死了!

七叔一番话说得我大眼瞪小眼,我从七叔殷切的眼神里,总算看懂了一种意思——就是问我愿意不愿意做他的徒弟!?

七叔之前要我拿出的交换代价,想必就是要我做他的传人了!!

若是以前的我,对超自然现象嗤之以鼻,我一定断然拒绝。不过,眼下经lì

了这么多得事情,关于神鬼之事,不得不信,我就得重新考lǜ

考lǜ

了。我一旦学会了术法,不管是降头还是茅山术,想必以后对我的冒险历程大有帮zhù

!我想得心里痒痒,便试探性问七叔:“那对我的生活有什么影响?”

黄余正插嘴说:“修liàn

降头的话,没有什么特别的限制,娶妻生子喝酒吃肉都可以。修liàn

茅山术的话,可能要童子身,而且要每天静修半天左右,直到修liàn

大成之后,才能娶妻生子。不管你修liàn

哪一种,在七叔的指导下,十年可有小成,二十年可有大成。”…,

我一听这话,顿时心生犹豫,我天性不太安定,连坐都坐不住,要是修liàn

法术,我岂不是连冒险的机会都永远没有了!不成不成,以自由为代价,不划算,更别提要保持童子身……但是这种奇术,想得我心里又痒。

我正在纠结的时候,沉默不语,黄余正大概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叹了口气说:“就是因为学习茅山术要几十年以后才能娶妻生子,所以没什么人愿意学,我们这里跟七叔学过降头的多。你要不要考lǜ

……”

看到我似乎不太愿意,七叔的脸阴沉了下来,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生怕七叔一怒起来,给我下个什么摧心降什么的,后来转念一想,如果七叔说的是真的话,我的血能辟邪,那我还怕他什么呢?我大可大大咧咧走出他的家门,什么降头师拿我都没办法!

说到摧心降,可能七叔对阿罗约太过信任了,没有在他身上下摧心降,不然的话,在他刚有邪念的时候,说不定就死了,也没有以后的下文了。

我思维太跳跃,一下子又蹦到阿罗约的事上去了,想到那些,我又忍不住摇头。

七叔见我摇头,还以为我断然拒绝了,脸色骤变,变得铁青铁青的,对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出去。黄余正见状,急忙起身,拉着我的手出了七叔的家门,七叔走到门前,狠狠关上门。

老人说翻脸就翻脸,果然脾气阴晴不定。

“可惜了。”黄余正上下看着我,“你体质特异,失去这个机会的话……”

我耸了耸肩:“正哥,没事。我对降头啊法术啊,不是特别在乎,你知dào

。我更喜欢自由的来来去去,也就罢了。我可不能适应几年都在一个地方修liàn

什么的。”

黄余正又不舍地看看我,面上露出非常惋惜的神情。

事后,我和不少朋友谈起这个经lì

,他们都为我颇感惋惜,觉得有机会做一个高人的徒弟,学习法术,是相当幸运的事情,不过,人各有志,我对这件事也没有感到特别后悔过。

眼下,这件事大部分的疑问,我都了解清楚了,唯一不明白的,就是阿罗约为什么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降头,还是那种极可怕的幻境之术,不过,这事短期内也无法得出答案,我只有先回法国,再作打算。

几个小时以后,我已经在机场了,黄余正一家都来送我。在菲律宾短暂的几天时间内,经lì

了如此非同寻常的经lì

,让我的冒险之心倍感满足,而且对我的血液的问题,我也得到了一些信息,真是非常的幸运。

在多年以后,我终于改变了我一直是很“幸运”的看法。如同佛家讲究的是“缘分”一样,世间万物皆有缘,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千丝万缕的“缘分”联系在一起的。这种概念就如同降头等超自然的概念一样,不是我们普通的经验和体会可以解释的,但毫无疑问的一点是,这一切的一切,绝对不是偶然!!我遇到华大伟,然后抽了带有降头的雪茄,再来菲律宾找到七叔,揭开我血液的一部分的秘密……等等,这一切的一切,看似偶然,其实都有个中的联系在内,在科学所不能触及的维度,发挥了极其强dà

的影响。

从这个概念顺下去讲,我自从有了这个血液,注定就是冒险的命,因为在将来,“缘分”一定会将一桩又一桩不可思议的事,推到我的面前!!!换一个角度想,我父母是否也有什么秘密,我的家族,我的血脉,到底隐藏着什么?

我在飞机上无聊的时候,将杂志盖在脸上,脑子里就在想着这些内容,直到下了飞机,踏在法兰西的土地上,还是没有缓过来。

我在机场吃了个便餐,开始考lǜ

我的下一步的问题——因为我的银行卡都被父亲大人冻结了,现在的我,身无分文,又不愿意向家人讨饶。

我打了个电话给杰拉尔,告sù

他我在机场。一个多小时以后,个子高大魁梧的杰拉尔,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拎着一个手提箱,风风火火地出现了。…,

“事情办妥了?”杰拉尔喜气洋洋,似乎有什么好事。

“基本上差不多了。”我说,“怎么了,心情不错么?”

“那当然!”杰拉尔眨了眨眼,露出顽童一般的神情,“你知dào

吗?那个神mì

的黑势力,忽然从法国全面消失了!不管这些孙子去了哪里,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哦?”我微微一惊,“梅林他们……”

“他们三兄弟还没回国,目前在日本本土逗留。具体状况还在调查中,但是,起码我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杰拉尔说得很快,我能体会到他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开的感觉,我也为我的朋友而高兴。

“对了,那天我提到阿罗约,你似乎很惊讶的样子,我觉得阿罗约有很大的问题,于是拜托国际刑警组织调查了他的档案,没想到还真查出了一些东西。”杰拉尔从随身的手提箱里拿出一份文件,“我急着给你看这个,就随身带来了。”

我接过文件翻阅了一番,看到阿罗约是在敦浦死后才移民到法国的。关于敦浦的案子,也有比较详细的记载,说是黑帮斗殴,并且列出了敦浦的档案。原来,敦浦曾经加入黑帮,吃喝嫖赌无恶不作,阿罗约曾经介shào

他到雪茄厂去打工,他也不安心,一点微薄的薪水也挥霍在赌场和酒店里。

接下来,敦浦的前科档案让我有点心惊肉跳,原来在1986年11月,敦浦曾因为胁迫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去卖yin挣钱供他玩乐,而坐牢五年。在他坐牢期间,他的妹妹被黑帮分子轮jian致死,凶手至今未曾找到,母亲为此上吊自杀。敦浦死的前几天,正是他刑满释fàng

不久,他又死性不改,去赌场欠下了赌债,惹下了事端。

看到这里,我合上了档案,我知dào

,已经没有必要再看了。从阿罗约那么极端的一个降头师的角度,我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这么重的诅咒。

当然,随着丝罗瓶被收服,丝罗瓶界也一定烟消云散了,不管是敦浦还是敦浦的灵魂,也永远不存zài

于这个世界上了。

我接下来便把我所经lì

的事,加上我的推测,原原本本和杰拉尔说了,杰拉尔一时摇头,一时叹气,显然,他也未曾想到,个中内情竟然如此曲折。

“好了,我们回去吧。恭喜你肄业成功。”杰拉尔站起来宣bù

,“我们走吧,你可以暂时住在我那里。”

我耸了耸肩:“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我们正要起身走人的时候,一位机场服wù

人员,穿着显眼的制服,走过来对我们问:“请问,哪一位是巴哈……姆特先生?”

他念这个名字似乎有些拗口,我尴尬地笑了笑:“你好,我是。”

“有位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递过来一张纸条。

我接过来,杰拉尔也凑上来看,我们看到纸条正面画着一个猴子的图案,虽然线条简单,但是也相当传神,我正疑惑的时候,杰拉尔看了一下纸条的反面,忽然面色大变,勃然大怒。

我看了一眼,也相当生气,简直是热血直冲到脑门上!!

当然,这张纸条绝不简单,它所引发的一连串经lì

更加令人不可思议,那就是第三卷——《神仙》中记录的故事。

第一章 “绒猴”俱乐部

虽然我不明白那个纸上画的猴子是什么意思,不过反面画着的那个图案,却是令我深恶痛绝!——那是一个缩小版的梅林家族格杀令,似乎是用什么章沾了绿色的印油,用力印上去的。

在图案的下面,写着一个地址,位于里昂市的某个地方。

我又气又急,梅林兄弟就像冤魂不散似的,难道又想对我不利?我心里有气,正想仔细询问一下那个服wù

人员,没想到杰拉尔比我更心急,一把抓住服wù

人员的衣服领子,厉声问:“谁给你的?”

“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寄放在……寄放在……”服wù

人员被吓得不轻,说话都哆嗦起来。我忙拉开杰拉尔,让那个服wù

人员好好说话。

我心里本来还疑惑,梅林家的人怎么会知dào

我什么时候回法国?难道他们能未卜先知不成?后来,从对方的口中了解到,早在半个月前,这张纸条便被寄放在机场,嘱咐等我回法国以后,再转交给我。对于掌握乘客行程和姓名的机场方面来说,这不是什么太困难的请求,便欣然答yīng

了。

我回想起半个月前,差不多正是我乘飞机去菲律宾的日期,也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丝罗瓶的袭击,并在海上遇到了梅林兄弟……

想到这里,我差不多明白了,梅林兄弟和我分别之后,一定是他们让人在戴高乐机场给我留了这封奇怪的纸条,再看纸条上的图案,用图章印上去的,看来是格杀令的可能性不大,也许是身份标记一类的东西,证明这张东西出自梅林家族之手。

再加上底下的地址,似乎是暗示我去地址上注明的这个地方,只是我始终不明白,正面的猴子,代表着什么?

我看着这张纸条,犹豫地看了杰拉尔一眼,只见他皱着眉盯着纸条,大约也在思索纸条的含义。

既然从纸条上看不出明显的恶意,那一定不会是利贝尔和雨果两个可恶的家伙留给我的讯息,很大的可能是阿兰.梅林给我留的纸条罢!

“去这个地址看看?”我试探性地问杰拉尔。

杰拉尔愣了片刻,才叹了口气:“如果有人想设陷阱害你,一定非常容易。你就这么容易好奇么?”

我耸了耸肩:“如果梅林想对我不利,方法多得是,没必要去设陷阱什么的。”

“至少也等我先调查了这个地址再说!”杰拉尔一把收起纸条,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于是,我们便从机场驱车回了杰拉尔的住处,在高速公路上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安排接下来的交代事项。

首先,我得先去阿卡拉所在的那个超自然现象调查办公室,把一些事情和她交代一下,毕竟她给我提供了许多有用的信息,我得回报她一份尽量详尽的报道。另外,还得想个办法,短期内赚到一些钱,起码勉强能让我糊口,不然让我一直吃杰拉尔的,我可不太好意思。

我口袋里还有阿兰当时给我的一些美刀,我数了数,大概还有两三百,于是在半路上找了个银行兑换成了法郎,其实后来联想起来,我实在不该急着把钱兑换,因为在过后不久,我就踏上了祖国的土地,而且颇费了一番周折将法郎又换成了人民币。

我随着杰拉尔到了警察总署,杰拉尔急匆匆地去联系里昂的警察局,调查纸条上写的那个地址,而我,则直接去拜访阿卡拉。

在那个依然乱七八糟的办公室里,阿卡拉坐在堆满纸的办公桌后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旁边放着一架录音机,其实,她不久前刚和黄余正通过电话,对事情大概也都知dào

了,只是听我补充了一些细节。

在说到我的血液大约具有辟邪的功效之时,阿卡拉眼睛瞪得更大了,上上下下扫视了我好几遍,直看得我心里发毛。

“别看了……也许没有什么科学根据……”我被她看得难受,不好意思地说。

“如果是真的,你倒可以申请加入我们办公室,你应该能帮上大忙。”阿卡拉笑眯眯地说。…,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四下扫视了一眼,双胞胎兄弟胡乱地翻着桌子上的一本大书,白发老妪还是盯着墙面不知所云,要我和这些不正常人类整天呆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婉拒了。

“可惜了,我听你说过,你喜欢神mì

诡异的事情,喜欢冒险刺激,还以为你会乐意加入我们这个部门。”阿卡拉眯着眼睛,看起来更加迷人一点。

“可我喜欢四处走动走动,整天坐在这里,我会无聊死的。”我两手一摊,其实心里在嘀咕,我实在看不出,这帮人整天呆在这个办公室,能有什么冒险刺激可言。

“那这样的话……”阿卡拉似乎特别热心,顺手在旁边的架子上拿出一本黑色的通讯录,哗啦啦翻了起来,外国人大抵都有这个热心过度的毛病,我不知dào

阿卡拉这次又会推荐什么给我。

“这个!”阿卡拉兴奋地停止翻动,用修长的手指点着一行字,似乎是一个地址,“阿伯卡尔大街1776号核桃巷子最里面左转第三间,绒猴俱乐部。”

绒猴?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什么怪名字?而且,我听到这个地址的时候,感觉怪怪的。

“名字是怪了点。”阿卡拉笑眯眯地合上本子,“一个不折不扣的非公开俱乐部,需yào

会员推荐才能进入。想要加入成为俱乐部的正式成员,则需yào

更加苛刻的条件。”

“那这个绒猴俱乐部是做什么的?”

阿卡拉耸了耸肩,眼珠看着天花板,似乎在考lǜ

怎么才能最合适地回答我的问题。大约三四秒过后,阿卡拉对我莞尔一笑:“绒猴俱乐部里聚集了全法国最怪异的人,也许,他们也只有在互相之间寻找乐趣了。”

阿卡拉盯着我一直看,我从她的眼中分明看出了“你明显也是这种人”的意思。我耸了耸肩,便打算告辞去找杰拉尔,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加入什么疯子俱乐部的打算。

我出了阿卡拉他们的办公室,顺着透明的玻璃走廊一路走着,差点和旁边岔道冲出来的杰拉尔撞了个满怀。

我探头看了看杰拉尔的来处,看到了门上写着“资料室”。

杰拉尔一脸气急败坏地样子,对我大叫:“跟我来!”说着头也不回地冲向自己的办公室,我紧紧跟上,心里七上八下,不知dào

杰拉尔发生了什么事。

“我明白了!”杰拉尔进了办公室,扯下领带扔在一旁,把一张纸推到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那张纸页眉上有一个标记非常惹眼,就是我在机场看到的那只猴子!

“查清楚了,纸条上的地址是阿伯卡尔大街1776号核桃巷子最里面左转第三间,一家叫‘绒猴’的俱乐部。”杰拉尔喘着气说。我略一惊,难怪刚才听阿卡拉说到这个地址时,觉得有点熟悉呢,原来就是纸条上的地址。

“全世界连锁的一家非公开俱乐部,背景非常神mì

,在世界各地都有分部,成员都是世界上顶级的冒险家。”杰拉尔拿起一叠资料,快速地说,“根据不完整的历史记载,发xiàn

新大陆的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就是该俱乐部的主要发起人之一。在1493年春季,哥伦布返回西班牙以后,冒险的新时代大门被打开,越来越多的冒险者,加入到这个俱乐部,共同交流冒险故事,发布冒险新闻。很多的成员甚至耸人听闻,比如1505年加入的费迪南.麦哲伦,1509年发xiàn

亚马逊河口的亚美利哥.维斯普其,1910年第一个到达南极的阿蒙森,甚至还有你们中国第一位职业冒险家刘雨田!他是1992年才加入会籍!因为某些会员强dà

的社会和政治背景,这个俱乐部一直处在隐秘的地下状态,不为世人所熟知。我在资料室里好容易才找到这些资料!里昂当地的警察局根本就查不到什么。不过几乎可以肯定,里昂的这个,应该是‘绒猴’在法国的唯一一个分部。”

杰拉尔说完,我顿时激动起来了!这是怎样的一个俱乐部啊,阿兰.梅林为什么会打算要我去哪里?那张画着猴子的纸条是什么?“绒猴”俱乐部的入场证明?甚至是入会证明?反面为什么会有梅林家族的标记?我会在那里遇到有名的冒险家吗?会有更有趣惊人的经lì

吗?

我血管里的热血不安分的涌动起来,越想越激动,我简直迫不及待要去那里看一看了!

“我要去!”我看着杰拉尔,坚定地说。

“就知dào

你会这么说。”杰拉尔也快速回了我一句,“我也去,我得看着你,免得你的小命不明不白丢了。”

我想起阿卡拉说的话,进俱乐部需yào

会员推荐,如果这张纸条就是推荐信的话,那只能我进去了。我向杰拉尔说了这个问题,杰拉尔神mì

地一笑,摸出一根雪茄塞进嘴里,得yì

地笑了笑:“你以为我没想到吗?看看这个!”

我盯着杰拉尔手上的东西,瞪着眼睛,半晌没说出话来。

第二章 俱乐部的秘密(上)

我看见杰拉尔手上拿着一张和我手上一模一样的纸条,不由小小地吃了一惊。

“我有这个,应该也可以混进去吧。”杰拉尔得yì

地说。

“复印的?”我带着疑惑问。

“当然不是,那个也太假了。”杰拉尔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纸条,“这是我们法国警部最厉害的字迹鉴定专家仿造出来的赝品,除非做墨迹碳深度鉴定,外表看来,就是一模一样的。”说着,他指了指资料室的方向。

既然我们都有了疑似入场券的东西,那么还等什么呢?

杰拉尔显然和我有同样的想法,“绒猴”也勾起了他极大的兴趣,我们立kè

一前一后一路小跑冲向电梯。

“绒猴”,又称作指猴,意思是“爬在指尖上的猴子”,是世界上最小的一种猿类。它们生活在南美亚马逊流域的丛林中,其中最大的身高才12公分,喜爱吃虱子,因此,当地的印第安人将它们饲养起来作为宠物和吉祥物。很多部落图腾的顶端,都是绒猴的脸孔图案。

我可以想象到,当哥伦布带着船员第一次踏上美洲大陆一路南下的时候,在丛林里第一次见到这种小猴子的时候,即使是见惯了奇怪物事的他,也震惊无比。绒猴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以至他回到西班牙,创建了这个堪称冒险家乐园的俱乐部时,也毫不犹豫地使用“绒猴”,来给其命名。

我和杰拉尔驱车马不停蹄地赶往里昂市,现在梅林家族的三兄弟还没有回国,我也一下脱离了学业的包袱,心头真是说不出来的轻松。但是,年轻的读者们可不要学我,轻易放qì

学业,毕竟对于一般人来说,学业还是对以后的人生有极大的影响,如果我不是有一个家产非常殷实的家庭,只怕我也会老老实实呆在学校里,而断了什么冒险的念头。

我们顺着GPS上的指引,非常顺利地找到了纸条上所写的地址,让我颇为惊奇的是,我本来以为这种非公开的俱乐部,应该是非常秘密,常人难以找到,需yào

通过一层又一层经过伪装的门面,比如酒吧之类,最终才能到达俱乐部内部。没想到,这个俱乐部就在大马路边一个小巷子的最里面,站在街上向巷子里望去,可以直接看见写着“绒猴”的木制招牌,招牌的底端有一个猴子图案的logo,和我纸条上的一模一样。

我和杰拉尔对视了一眼,把车停在路边,就走了过去。

当我们敲了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是一个穿着非常体面的亚裔老绅士,年纪大约六十上下,带着一脸严肃的表情看着我们。

“先生,这里是私人会所,不对外开放。”老绅士很有礼貌地对我们说。

我直接把纸条递了过去,他眉头一皱,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副眼镜戴好,正反面都细细地看过了。

“是邱先生的客人,请进。”老绅士微微一躬身,请我进去。

我进了大门,杰拉尔也在后面急急递上了纸条,老绅士看了一眼,脸色变了变:“先生,您的标记不是出自本所会员的手笔,抱歉。”说完,不等目瞪口呆的杰拉尔反应过来,“砰”一下关上了大门。

我顿时有点啼笑皆非,没想到杰拉尔聪明一时,还是没有能混进来。我猜测,那个纸条上,一定用我们肉眼看不见的药水,做了某些名字的标记,老绅士戴上眼镜,才能看得出来。

“抱歉,经常有这种想浑水摸鱼的人。”老绅士对我点了点头,似乎忘记了我和杰拉尔是一起来的。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不知dào

是赞同他,还是鄙视杰拉尔。

其实,类似紫外线显形的技术,警局一定是有对应的检测仪器的,杰拉尔一定太激动了,忽略了做一定程度的检测,想当然地以为这是普通的纸条,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请跟我来,既然是邱先生的贵宾,请随便把这里当做家好了。我是这里的管事,你叫我老唐就好了。”老绅士对我说。…,

“中国人?”我微微一愣,随即以中国话和老唐聊了起来,老唐也用中文来回应我,听他的口音,是不折不扣的东北人。

我们穿过金碧辉煌的欧式大厅,走向一条挂满了人像的走廊,走廊两旁有许多门,或开或关,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只见到隐隐有灯光透出来,还有咳嗽声。在我们走的时候,不时感觉到脚下传来微微的振动,似乎这里还有什么大型机器在运行。

我注意了一下两边的画像,都是历史上一些声名卓著的大冒险家、航海家,果然这里的氛围和杰拉尔告知我的资料如出一辙。顿时,这里的神mì

气氛和吸引力愈发大了起来。

我一边跟着老唐走,一边试图给杰拉尔发个短信什么的,结果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没有了信号!这里一定装着大剧院里用的信号频谱干扰器一类的东西。

老唐把我带到一个非常非常豪华的房间,房里书架、床铺一应俱全,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洗浴间,简直就和五星级宾馆一样。

“到了,接下来这里就是巴哈姆特先生的住所了。短期内要麻烦巴哈姆特先生住在这里一段日子了,一直到邱先生回来,然后我们就出发。有什么需yào

尽管可以叫我。按门口的铃。”老唐站在门口,拉着门把手说。

我下意识地看了下门口的墙上,果然发xiàn

一个小小的金色按钮。

“喂喂!等等,我可事先不知dào

要住在这里!”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也没办法。”老唐耸了耸肩,“邱先生要求你住在这里一直等到他回来,当然,您也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半步的。”

“怪了。”我冷笑一声,四下打量了一番,“先不说你们这是非法拘禁,就这屋子,只怕还困不住我。”我一眼就瞥到床边的窗户,正射进耀眼的阳光,如果我愿意的话,一个飞扑就能跳出这屋子。

老唐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微微一笑,开始按动手上的一个遥控器。

接下来,让我极其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老唐按动遥控器,窗外的阳光一下暗了下去,转而变成了点点星光,接着又变成了湖面波光粼粼的远景,再接着,竟然变成了富士山的景色!!

等等!看着窗外樱花飘落,我顿时感觉脑子有点短路了。到底怎么回事?

“景色都是人造的仿真景色,可以控zhì

。”老唐轻松地说,“需yào

什么景色可以叫我。毕竟,我们现在在三十五米深的地下,窗外是没有任何景色的。”

三十五米深的地下?我又深深的吃了一惊。难道刚才进来时感觉到的振动,就是这幢屋子的移动?

“不光是房子像电梯一样会上下移动,房子本身内部结构也会改变,你第一天走到的房间,也许半个小时后再去,也就不在了。所以,没事不要到处乱走,迷路了会很麻烦,有问题就按金色按钮叫我,那些按钮遍布整间屋子。”

“我的天!”说到移动的楼梯和房间,我忽然想起了我看过的一本很流行的小说,以及里面描写的魔法学校,“简直和《哈利波特》里写的一样,太科幻了!”

“正是因为这里的主人很喜欢《哈利波特》,所以才想出了移动房间的点子。”老唐面色严肃地说,“我也很喜欢那本小说,现在出到第四卷《哈利波特与火焰杯》了,听说2002年会出第五本,谁知dào

呢?不过,这里的结构没有那么复杂,就是一个魔方型结构,16X16,中央滚轴由四台三万三千六百匹的超级八方向发动机驱动,1小时一次,随机排列,主人是个冒险家,很喜欢冒险的感觉,每天早上开门后通向不同的地方,这种感觉他很喜欢。我也很喜欢,因为你永远不知dào

你自己身在第几层第几间!感觉很棒!唯一的缺点就是电费太高了!”

看起来老唐是个相当喜欢说话的人,而且他总是一脸严肃地说话,有时候看起来就有一种特别的喜感。…,

我在想明白了这间奇怪房子的构造以后,自然地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要去特定的房间,怎么办?”

老唐严肃地盯着我:“每个房间都有互相连接的特别通道,当然,没有事先等我们连接好而擅自钻进去的话,不知dào

会掉到什么地方去。”

说完,老唐抖了一下手腕,露出一只非常精美的劳力士表,看了一眼,很大声地说:“我还有事,巴哈姆特先生就请先在这里休息,晚餐我等下会让人送来。”说完,鞠了一躬,相当恭敬地出了门,随后带上了门。

我一个箭步冲到门前,晃了晃门把手,发xiàn

根本拉不开。

完了,不管怎么样,我看来是被软禁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看来是对我没什么恶意的,我又何必自己吓自己?

我往床上一躺,整个人立即陷了下去,相当的舒服,看来是上等的天鹅绒床具。我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心想,那个什么邱先生,到底是谁?我可不记得我认识什么姓邱的人。再说,这里的房子构造也太过诡异了,竟然还是在地下,是在防备着什么吗?这里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冒险家?

我胡思乱想了,不到一个小时,有个年轻人推着餐车开了我的房门,我一见满车的美食,顿时两眼放光。不管怎么说,有得享shòu

,还是先享shòu

享shòu

再说。等年轻人走了,我一把抓起两只牡蛎,坐到了床上。此时,窗外的景色又从富士山变成了浓浓的夜色。我的生物钟似乎也用倦意在提醒我——赶紧吃完,去好好睡一觉!

第二章 俱乐部的秘密(下)

我醒来的时候,“窗外”还是一片闪烁的星空。我翻身起来,看了看手机,才是早上4点左右,但是我一想到目前的处境,便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我急忙到洗浴间洗漱完毕了,按动了门边的那个金色按钮。

“巴哈姆特先生,您需yào

什么?”房间里响起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不是老唐的声音。

我略一犹豫,先叫他送了些吃的来,然后,我提出要求,让老唐给我送来,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他。但是,男子婉拒了我想见老唐的要求,只说唐主管正在休息中,目前由他值班。

我便耐着性子等着,直等到送餐的小厮来敲门,我拉住他试图问一些问题,不过,他们只会微笑着摇头,反复申明“俱乐部有规定,无可奉告”。从他们的神情和语气,我知dào

他们都是训liàn

有素的,不会轻易开口,我越来越觉得这个俱乐部不太简单。

随后,我提出了要参观这个俱乐部的要求,小厮略一犹豫,倒是同意了,然后用对讲机叫来一个领班摸样的青年男子,作为我的向导。

在我用餐完毕之后,男子带着我出了走廊,走览了几个主要的参观点,包括俱乐部的公共休息室、资料陈列室、办公室、蜡像馆等等。

整个俱乐部的装修风格显得异常古典,很多房间丝毫看不出现代的痕迹,很多现代化的用品和电器,都隐藏在各种古代巴洛克风格的装饰之下,我这么说,读者们应该可以明白。你可以想象一面14世纪法国宫廷常用的黄铜立式镜,在按动暗处的按钮之后,竟然展露出液晶电视的真面目,就是这种感觉了。

而且这些装饰风格,并非是同一个时期,甚至掺杂了世界各地的古代风格,其中大部分竟然是中国的古风,从西周年代的铜鼎风格,到明清时代的红木装饰,应有尽有。关于这一点,因为老唐和这里的主人邱先生都是中国人的缘故,也没有令我特别惊讶。

参观的几处,特别让我惊讶的,就是陈列室和蜡像馆。

陈列室里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收藏品,据说都是历代的会员四处收集来的战利品,也就是“冒险的证明”。从挂在墙上的奇怪野兽的头颅,到瓶子中巴掌大的怪兽的标本,还有各种辨识不出原型的碎片,被慎重地放在玻璃罩子保护着的红绒桌面上。

而蜡像馆里,则是法国历史上,或声名卓著、或臭名昭著的探险者的蜡像,其中大部分我都叫不上名字,只是当我们走到最里面时,一具蜡像激起了我极大的兴趣。

这是一个穿着登山服的男子,瘦削的脸孔,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方,两撇八字胡显示了这个男人的精明,这是一个三十来岁上下的亚裔男子。这具蜡像单独站在一个装饰非常精美的台子上,周围围着黑色的绒布。

我瞪着这具蜡像,心里涌起一股极其怪异的感觉,背脊窜起一股股凉气,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个男人都让人极其不舒服,虽然他的外表并没有什么可憎之处,但就是令我浑身发毛。

“他……他……”我努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语气,“这是谁?”

“巴哈姆特先生真是好眼力,据我所知,您是第一次来我们俱乐部吧?”男子礼貌地对我微笑,可我面孔却僵硬得很。

“恩。”我生硬地回答。

“这位就是我们俱乐部的负责人,他常年在外,很少回俱乐部的。”男子微微一鞠躬,“我来这里工作两年了,加起来也没看过他超过三眼。”

我对这位亚裔男人印象极其深刻,前不久,我在“戴高乐与爱丽丝号”上,还曾经见过这个男人!他就是梅林三兄弟一直在等的男人!!!拥有神mì

力量可以平息黑帮入侵事件的男人!!

我忘不了他那种饥渴般盯着我的眼神,被那种眼神盯着,任谁都不会很舒服。

“他可是在冒险界很出名的名人,曾经去过很多地方,写下了很多笔记。每一篇发表出来,都是震惊学术界和冒险界的。”男子仰慕地说,“他姓邱,叫邱云清。”…,

邱云清!这个名字如同某种导火索,一下点燃了我的大脑,我顺着记忆的河流飞快地向前回溯,寻找着关于这个令人不快的名字的线索。终于,我想起了华自成的那封密码遗书。

那个怂恿他来找我的男人,邱云清,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一个很可能知晓“龙之血”秘密的人,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

我看着他的蜡像,有点口干舌燥起来,心脏跳得厉害,四周的空间仿佛都旋转着离我远去,整个黑暗的虚无空间中,就剩下我和邱云清的蜡像,面对面的望着。

猛然间,我似乎看到蜡像的嘴角微微上扬,对我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我急忙惊醒了过来,思绪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巴哈姆特先生,怎么了?”男子看着我,面色有点焦急,“我看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忽然有点不舒服。”我搪塞着回答,我想我现在一定面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

我怀着对邱云清其人莫大的好奇心和警惕心,迅速跟着男子回到了我的房间,重新在床上躺下。

男子走后,我的思绪愈发纷乱,不知dào

从何想起,才能把这些奇怪的线索都串联在一起,不知dào

邱云清到底对我有没有恶意?

在十几分钟后,我意识到这样空想是无法得出任何结论的,看来还是要求邱云清回来好好问个明白。不管结果是什么,该怎么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

于是,我迅速调整了心态,在这种环境下,我过硬的心理素质又发挥了很强的作用。我每天该吃就吃,该睡就睡,闲暇的时候,把咏春拳的基础套路“小念头”,练习了一遍又一遍,不断加强自己的锻炼,以备不时之需,困了就上床休息。

就这样过了大约一个星期的样子,在一个清晨,整个俱乐部的屋子,开始发出了不同寻常的振动。当时我正躺在床上发呆,在感受到这种振动以后,我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冲向门边按了金色按钮。

“巴哈姆特先生,您好。”扬声器里传来老唐的声音。

“是不是屋子又升回地面了?”我焦急地问,“邱先生回来了?”

“敏锐的洞察力,巴哈姆特先生。”老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去迎接邱先生,等下会有人带您来会客室,邱先生很想见你。”

“谢谢,我也很想见他。”我不知dào

老唐能不能听出我声音里的意思,反正,我目前紧张得很,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振动停止后,有一名青年男子来打开我的房门,带我去会客室。

当我到了会客室以后,厅中灯光大亮,照得室内的物事闪亮无比,我见过的那个男子——邱云清,带着一脸的疲惫,正坐在沙发上,点着了一根雪茄,吞云吐雾起来。另外有七八名男子,在老唐的带领下,从厅中的另外一扇门鱼贯而出,每人都拎着一个大密码箱。

“蔡先生,欢迎。”秋云清看见我走了进来,振奋了一下疲惫的神情,起身微笑着向我伸出了手。

我迟疑了一会,觉得邱云清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便伸出手和他握了一握。

“来一根?”邱云清好像自来熟一般,丝毫没有把我当成陌生人的意思,随手把桌上的雪茄盒推给我,我想起前不久在菲律宾的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谢谢你的好意。”我死死盯着邱云清的面孔,“邱先生把我骗到这里,关了一个星期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对于这一点,我向你诚挚地道歉。”邱云清笑了笑,两撇胡子微微上扬,在我眼中,愈发觉得是一种狡诈的表现,“如果不关住您,我怕您会没有耐心在这里等我这样一个陌生人回来。而我再想找您,就非常的困难了。”

“废话少说了,找我什么事?”我冷冷地问。

华自成遗书的内容反复在我眼前晃动,我对这个邱云清,一点好印象也没有,而且……我盯着他上下打量,心里非常急切地想知dào

,他到底是不是遗书中所说活了数千年的古人?…,

“很简单,我想请蔡先生陪我进行一次旅行。”邱云清淡淡地说,“旅行结束后,我会给您一定的报酬。”

“没兴趣,我要走了。”我虽然对邱云清极其好奇,不过下意识地觉得,他的这个要求不怀好意,我无法去贸然陪他到处乱晃。

“蔡先生,完成旅行的报酬是三亿元,美元。您真的不动心吗?”邱云清依然淡淡地回应我。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三亿!!还是美元!

我现在资金短缺,正是需yào

用钱的时候……而且不管怎么说,三亿的诱惑力也太大了,我简直可以养一辆小型的私人飞机了,而且估计可以供我一辈子的开销了!!

我父母经营一家企业,年利润上千万,我已经觉得很殷实了,邱云清张口就给我三个亿,简直太惊人了!不过,我隐隐想到,这三个亿未必是这么好赚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我看着邱云清,“陪你去可以,但是我一定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而且,我有很多问题,都要问你。如果我得不到满yì

的答案,我就不会和你去。”

邱云清愣了一愣,似乎他不知dào

我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眼神里开始露出狐疑,上下打量着我。

我从他的眼神里,更看出了一些特别的因素,似乎如果我不和他去,那趟旅程就无法成行似的,看着他有点焦急的样子,我有些得yì

起来,更加确定了我这边砝码的份量!

第三章 丹童

我思索了一下,觉得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关于华自成的问题,这个萦绕我心头已久,一直困扰着我。

“邱先生,我早就知dào

了你。”我冷冷地说,“华自成曾经向我提到过你。”

可惜,邱云清面上并没有露出我特别期待的讶异神色,他淡淡地回应:“我和华自成在一个研究机构里认识,当时,我无意中得知他在研究一种延长人类寿命的药物,我便给了他一些提示。”

我顿时火冒三丈,我差点小命都丢了,他却这么轻描淡写!

我怒道:“可你却怂恿他来找我的麻烦。”

“抱歉,我不知dào

他后来会去找梅林家族,其实,我的本意是让他找你要一点你的血液,没有其他的恶意,一个简单的提示而已。”邱云清用力吸了一口雪茄,腮帮深陷了下去。

话题谈到了我的血液,顿时也是我心头急切想了解的疑问之一,我便顺口问了出来:“我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歉,关于你的血,我还不能多谈。”邱云清摇了摇头,“等到合适的机缘,我自然会告sù

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

我一时不知dào

该怎么逼问,看到邱云清的神色,似乎打死也不会开口,我便把这个问题暂时先压了下去,另一个极其诡异的问题却在我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我犹豫了很久,不知dào

该如何问这个问题,在思考片刻之后,我最终还是决定直言不讳地问出来:“邱先生,似乎你向华自成提过自从古代以来,方士们便炼制过长生不老的药水,你是不是说过类似的话?”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极其紧张地看着邱云清。因为他口中的答案,即将影响我对整个人类社会的看法!是否有许多长生不老的人,生存zài

我们的社会当中!

“是!”邱云清犹豫了片刻,硬硬地回答我。

“那这些人……”

“他们一直活到现在,有人过得很好,有人隐姓埋名,有人则位高权重,甚至影响了整个历史的进程。”邱云清微笑的时候,两撇小胡子微微上扬,“包括我在内!”

听到他这么说,我终于得到了心中一直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不由微微出了一口气,但是邱云清却猛地站起身来,向我逼近了几步,一股强dà

的气势压了过来,我心中顿时惊慌起来。

“您终于确认了心中的猜测了,是吧,巴哈姆特先生。”邱云清用他似乎能看穿人心的双眼打量着我,一种猛虎居高临下看着猎物的感觉,不再称呼我的姓,而直呼我的外号。

“别的地方的情况我不太清楚,至少在中国——”邱云清看了我一眼后,重重地坐回沙发,“我们被称作‘神仙’。”

“到底怎么回事?”我喘着气问,我感觉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些非常关键的东西。

邱云清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告sù

你也无妨,反正你迟早将会知dào

一切真相,而我们即将开展的旅程,将会遇到很多‘神仙’。”

邱云清缓缓地开始述说起他的故事来,我目瞪口呆地听着,听着一个横跨数千年的诡异故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更令人奇怪的是邱云清的态度,如果我是他,这种讲出来也没人会相信的故事,我会当做秘密永远埋在心底,根本不会讲给别人听。他为何这么爽快地告sù

我?

直到整个事件告一段落之后,我在回忆中搜寻合适的段落写笔记时,我才明白邱云清告sù

我的原因。第一是为了博取我的信任和好奇心,让我甘心陪他踏上旅程,第二,在旅程中,一切奇怪的事情是掩藏不住的,他知dào

就算他不说,我也一定会问出来,他不如自己先告sù

我,以博取第一点中的好处。

邱云清的故事,是从一个下雪的夜开始。

当时,邱云清还是一名十三岁的丹童,和数千名全国各地来的丹童一样,每天没日没夜地守在闷热的丹炉旁,为秦王嬴政炼制着所谓的“不死之药”。…,

外面大雪纷飞,屋内却闷热无比,邱云清的脑门上流下汗来,也没有去擦一把。无数丹童在屋内以同一个姿势盘腿坐着,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烧得火红的丹炉,众人排成了一个庞大整齐的方阵,填满了整间大厅。

一名宦官,面上涂着极厚的脂粉,眼色忿忿地在众丹童之中行走巡视。此刻,他的心里一定焦急无比,因为嬴政下了死令,如果这批丹童再炼不出不老不死的神药来,这整个大厅的人,不管官阶高低,年龄大小,全部要活埋到万人大坑之中去,当然也包括这名宦官在内。

他带着焦急的神色,一面瞥着大厅外面守卫着的数百名金甲卫士,一面扫视着大厅中央的一根粗檀香。

“时辰到!开炉——”宦官看见檀香快烧到底了,急急喊道。

顿时,不知dào

从什么地方冒出了许多衣着一模一样的宦官来,每人捧着拂尘,涌入大厅,分头去检查丹童们面前的丹炉。

“空炉!”

“空炉——”

“空炉!”

宦官们每检查完一口炼丹炉,就大声喊出炉内的结果,随后就有一名金甲卫士冲进殿来,将炼制失败的丹童拖了出去,不管他们如何嘶叫哭喊。

每拖出去一名丹童,那个领头宦官的眉头就皱了一皱,愈发的悲怆起来。

直到殿里的丹童被拉出去大半了,眼见这批丹童还是没能逃过一劫,宦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朱丹一颗!”

忽然,一名宦官这样叫道。

顿时,领头的宦官眼睛一亮,欣喜地尖着嗓子叫:“带过来!!”

立kè

有人将那颗炉内的朱丹用木条小心地夹了出来,放在事先准bèi

好的一个极其精美的檀木盒子,带着那个炼制成功的丹童,低头弓腰走了过来。

“启禀鹿公公,朱丹一颗,童子邱云清炼制!”

“云清,云清,云淡风清。好名字。”领头的被人唤作“鹿公公”的宦官,爱怜地摸了摸邱云清的头,“童子,捧上盒子,跟着我来——”说罢,转身顺着极长的走廊走去,两边的金甲卫士一闪身,纷纷隐进两旁的屋檐阴影之中。

邱云清木然地捧着木盒跟上,他要跑的很快,才能跟上鹿公公急匆匆的脚步。

按照嬴政定下的规矩,每隔半年便会从民间搜寻生辰、八字相合的童子,来做炼丹的工作,因为他听身边的术士蛊惑,认为只有童子才有的纯阳真气,才能催生真zhèng

的长生不老的灵丹。这些童子便在固定的炼丹场所,进行辛苦的工作,若是炼丹不成,便会被残暴地嬴政处死,作为未来的殉葬。而只要有一个童子炼出了丹药,所有其他的童子也会得到赦免。所以,邱云清炼出丹药的时候,整个大厅里响起了一片片窃窃私语和互相传递的欣喜眼神。

那些用来炼丹的配方,自然出自于那些神神鬼鬼的术士,而材料,则是一些不常见的药草、朱砂、硝石、木炭之类,换做我们现在的化学名称,也便是汞、硫一类的物质。

我听邱云清一脸淡然地说到这里,心里惊讶非常,不由也暗暗嘲笑古人的无知。这些都是剧毒的重金属之类,姑且不谈对身体细胞的永久性损害,就是这些物质之间互相结合,都是非常困难的,不可能起化合zuò

用。仅仅用这些东西混在一起加热,就能炼出所谓的“长生不老丹”么?

所以,邱云清讲到这里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不知dào

当时幼小的邱云清是怎么炼出朱丹的?

“很简单。”邱云清淡淡地揭破了谜底,“当时我只是冒着极大的风险,随身偷偷带了一些面糊进去,将各种药粉糅合在一起,捏成药丸,然后投入炉内烤干,便成了‘朱丹’。”

没想到,邱云清采用的活命的方法,竟然是这么简单。我不由暗暗称奇,小小年纪的邱云清竟然就有如此的心机和胆色,确实很不同寻常。

“然后呢?鹿公公带你去了哪里?”我急切地问。

“当然是面见始皇帝陛下了。”邱云清淡淡地说。

邱云清跟着鹿公公,走过七拐八拐仿佛永无尽头的走廊,穿过一个整齐方阵守卫着的巨大庭院,进了一座金光闪烁的大殿!

“启禀陛下!这次炼丹的童子成了一颗!”鹿公公上前一步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

邱云清低着头捧着木盒跪下,他不敢看始皇帝的脸,不过,据他所知的,在他之前的两批童子中,还尚未有一人炼出过丹药!

“拿来寡人看看!”一股粗声怪气的声音从宝座上传来。

邱云清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微微一抬头,一张扭曲惨白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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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徐福和西王母

嬴政的面孔虚弱而惨白,死死地盯着邱云清手中捧着的木盒。

也许因为胡乱服用丹药的缘故,嬴政的身体每况愈下,过了四十岁后就更加体虚,需yào

大量的药品进补,另一方面,他对长生丹药的疯狂痴迷,更加剧了他的身体衰败,最终在51岁的时候,死在出游巡视的归途中。

嬴政当时盯着木盒看了很久,久久没有说话,老谋深算的眼睛透露出的神色,连最熟悉他的宦官,都感觉猜不透。

邱云清讲述的时候,我分明可以体会他话语中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即使过了数千年,也没有一丝丝的消散。

嬴政过了许久,才懒懒一挥手,唇中迸出几个字来:“来人那——”

旁边立kè

闪过一名精壮的将领,全身披挂,上前跪拜道:“陛下有何吩咐?”

嬴政瞥了他一眼:“寡人赐这颗丹药给你,吃了它!”

将领愣了一愣,转身面对着邱云清手中的木盒,眼中满是欣喜和惊惧交织,他毫不犹豫地打开木盒,一口吞了下去。

当然,吃下这么多重金属毒素,后果是可想而知的,将领死死抓着脖子,口中渗出鲜红的泡沫,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嬴政的面前。

立kè

有几名兵士上来,将尸首拖走。

“又是骗人的……拖走……诛九族……”嬴政微微抬手,目光越过邱云清,指的是邱云清背后站着的一排术士中的一名,这次丹药的配方,就是他提供的。

始皇帝站了起来,黑色长袍沉重地拖在地上,犹如他沉重的心情。

这么多年了,没有一个长生不老药的配方是真的,眼下他已经四十七岁,按照当时人的平均寿命,四十七已经不算太年轻了,始皇帝感到了一种死亡迫在眉睫的焦虑感,而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更加深了他的焦虑。

在五年前(公元前219年),曾经有一名叫做徐福的人,来面见始皇帝。

在邱云清的口中,徐福,只不过是一个头脑聪明、胆大心细的骗子,因为当过“方士”,大约还是个早期化学家。他拜见了始皇帝,声称《山海经》上面记载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岛就在东方海中,他愿意为秦王去那里取来不死之药。结果,徐福先后去了东海两次,最后一次一去不复返,在东方“平原广泽之地”自立为王,再也不回来复命了。根据邱云清事后的调查考证,徐福并非传说人物,1982年,国际考古界更认定他的故乡正是今天江苏省连云港郊外的徐阜村。

我听到这里,心里一动:“徐福去了东海两次?”

“不错!第一次东渡徐福并没有带回长生之药,他告sù

始皇,东方的确有神药,但是神仙要三千童男童女,各种人间礼物,同时,海上航行有鲸鱼拦路,他要强弓劲弩射退大鱼。嬴政全盘答yīng

了他的条件,助他再次东渡。”邱云清缓缓地说。

我脑海里忽然灵光一现,闪过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可以不可以这么认为?”我激动地问,“第一次东渡,徐福无意中发xiàn

了日本,导致他野心大起,放qì

了不死药的寻找,而早就打算在东方自立为王?所以,他第二次回去,以种种借口要了武器兵士和童男童女,一是为了征服东方小国,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让这些童男童女在东方交配繁衍!建立他自己的国度!”

“我也是这么想的。”邱云清点了点头,“我在几千年的日子里,多次去过日本,甚至寻找到徐福建国的历史痕迹。另外,我更怀疑徐福就是最早的冒险家,他也许压根就没想过寻找什么不死药,只是编个借口骗始皇帝资助他的大型海外探险罢了。”

“有什么明显的证据么?”我问,邱云清和我们不同,他几乎是陪伴整个中国历史前进的男人,如果他有心去调查这些事,一定能发xiàn

些什么。

“有。”邱云清沉思了片刻,“2001年日本公开调查自己民族的基因序列组,发xiàn

基因内有1%来自于中国云南地区的人种。”…,

“云南?”我有些不太明白,云南和徐福有什么关系,徐福的老家远在江苏连云港。

“根据中国方面的史籍记载,徐福要求的三千童男童女,秦始皇也没法一下子凑齐,这个时候,秦军刚巧征服了西南夷,于是秦始皇就下令这些被征服的部族提供所需yào

的童男童女。西南夷,就是现代云南各民族的共同祖先。因此,如果这些西南夷的后代借徐福东渡融入日本人种,带给日本人1%的云南基因便有据可循了。”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更为可笑的是,日本方面的说法,说徐福确实在当今的本州岛附近找到了日本当地土著口中的不死仙果‘千岁’,但是根据我的调查,这种果子我们中国也有,它的英文学名ActinidiachinensisPianch。藤状灌木,以根和果实入药,具调中理气、生津润燥、解热除烦、活血消肿之功效。果肉绿色,果皮软而带毛,今天已经存zài

人工栽培的品种,果实大小也增大了几倍,常吃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它还有个中国名字,叫做———野生猕猴桃。”

“啊……”我顿时感到有点啼笑皆非。

“你说,徐福找到了这样一种东西,还怎么敢回国交差!当然是一走了之了!”

我和邱云清相视笑了起来,气氛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为什么邱云清的讲述中,一直提到徐福,因为这个人一去不返的东海之旅,给当时的嬴政带来了非常巨大的心理打击。

嬴政对徐福无比信任,提供了大量的资源,最终连个人影也不见,让他多疑的本性更加变本加厉了些。

所以,才会发生了将领吃了朱丹中毒而亡的那一幕。炼制出的所有丹药,嬴政都要属下吃了平安无事之后,才会让炼出丹的人,到一个安全而又隐蔽的地方,继xù

炼制出来,单独给自己服用。

看着尸体被拖走,嬴政烦躁地反复走动,不时抬头盯着邱云清,似乎在考lǜ

怎么处置这个小童。

邱云清当时全身被冷汗湿透了,即使是一个十三岁的孩童,也知dào

得罪了这个暴君会有什么样的悲惨下场。

嬴政冷冷地看着邱云清,猛然间一挥手!!

在那一瞬间,邱云清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整个人已经踏进了地狱一只脚。

就在嬴政手即将要挥下来的时候,宫外传来了一声声传令声,就是这声传令声,在邱云清听来,简直如仙乐一般美妙——因为嬴政放下了手,疑惑地凝望着宫门外的巨大庭院,而不再对面前的小童狠下杀手。

这声传令声,不但救了邱云清的命,而且更改变了他以后的整个人生,而且,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这声传令声,改变了整个中国的历史!!

“西去勇士已回!”“西去勇士已回!”“西去勇士已回!”——

一声声的口令,从远处一个一个岗哨传了过来,伴随着口令的传递,一匹乌黑的高头大马像黑色的闪电,穿过广场,直奔前殿!!

马上的骑士猛冲到殿前,一把勒住大马,翻身跳了下来,急急跪拜道:“启禀皇帝陛下,当初西去的二十八名勇士,如今回来了二名,正在宫外等候!!”

“笨蛋!快招他们觐见,寡人等得好心急呀!!”嬴政急的几乎跳脚,但是那跪拜的骑士却面有难色,似乎还有难言之隐。

“他们两个,似乎都疯了,神智有点不清……只是念叨着长生不老……”

听到这四个字,嬴政更是两眼放光:“在哪里?带寡人去见他们!”

骑士略一点头,便带着嬴政前呼后拥地向殿外走去。

此后的一些场景,邱云清并没有看到,他和鹿公公惊魂未定地在大殿中等候着始皇帝,在等待的时候,邱云清悄悄拉了拉鹿公公的袖子:“公公,为什么皇帝陛下就这么走了啊?”

“陛下要是不走,也许就要了你我的小命了!”鹿公公瞪了他一眼,“莫要多问。”

但是邱云清心里好奇,拉着鹿公公死缠烂打,鹿公公被他缠不过,终于透露出一些重yào

的信息。

原来,徐福东去之后,有几名西来的术士,提出一个让始皇帝极其感兴趣的事!

据极西之地流传到中原的传说,西方有终年大雪覆盖的昆仑山,昆仑山上住着西王母,据说,周穆公曾经带臣子一百零八人,西去寻找西王母,寻求不老不死之道。世间只有一种不老不死之术,就是西王母的长生之术!

于是,嬴政立kè

心动了,派出了国内最厉害的二十八名勇士,带足装备西去寻找西王母的住所。他们出发的日子和徐福相差无几,直到现在才回来!不知dào

他们是否真的找到了西王母?

根据古书《山海经》的描写:“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善啸,蓬发戴胜。”

这些话,听得邱云清心中砰然而动,在他幻想中,在漫天雪花中,高大伟岸的众神之母,显然比起长生不老来更加让他神往!

第五章 西王母的交易

随后等了许久,嬴政和一干臣子还未曾回来。自有一个近身内侍来告知鹿公公,让他把丹童和这些术士都带下去,安置好,陛下目前有紧要的事情要处理,一时三刻可能回不了大殿。

邱云清就带着疑惑,跟着鹿公公退了下去,之后,鹿公公见邱云清也算聪明伶俐,宫外又无家人,无法安置,便心念一动,收养了做宫中的义子。

一晃三年的光阴过去了,邱云清也成了十六岁的半大小伙子,鹿公公凭借自己的关系和人际,为邱云清谋了个下级禁卫的职务,全心为始皇帝效命。

邱云清此后的仕途,渐渐顺利起来,只是让他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就是三年前,从西方回来的那两名勇士,是否真的见到了西王母?

当年随着嬴政去接见那两名勇士的臣子不少,一些谣言也在宫廷内外传了开来。

有人说,这两名勇士确实历经千辛万苦见到了西王母,并且带回了长生不老之药,而另一个版本,则是说西王母是个狂暴的神明,听说凡人想寻求长生之术,勃然大怒,随手杀死了其他勇士,只有这两人拼得死命逃出了大雪山昆仑,神智被惊吓得不清,千里跋涉才回到中原。更有其他的传说版本,林林总总……

这些传言在宫中沸沸扬扬地传了一阵子,便渐渐偃旗息鼓了,因为一些当年跟着始皇帝的人,站出来言之凿凿地说,始皇帝和两名勇士当时进了养心殿的内室,至于他们说了什么,别人则无从得知。

在邱云清看来,依照陛下的性格和行事风格,这种说法是最为可信的。

“那到底是怎么样呢?之后……”我迫不及待地问,邱云清的故事深深吸引了我,不免让我好奇心大动。

邱云清摆了摆手,意思是让我不要太过着急,然后才缓缓说道:“至于当时的真相,在我二十二岁的那一年,才真zhèng

知dào

。”

在邱云清二十二岁的那一年,正是始皇帝驾崩在沙丘的那一年,皇帝死后,满朝文武开始寻找大太子扶苏的下落,以匡扶正室。不料奸臣赵高早就布下夺权大局,硬扶二公子上位,便是秦二世,之后,更“指鹿为马”,残害朝纲,意图独揽大权。

这是一个腥风血雨的年头,满城皆是刀光剑影。

鹿公公仓皇中准bèi

携带着家私连夜出宫,毕竟他对始皇帝忠心耿耿,在内宫也是小有权力,也是赵高意图铲除的对象之一。

几个宦官商量好了,一起出逃,邱云清身为禁卫,带了一帮兄弟护送着义父出宫。

在一片混乱和火光中,邱云清带着义父等人连夜赶出了咸阳,往巨鹿而去。在一行人之中,有一个面颊瘦弱的老太监,面色发黑,总是不愿意多讲话,他和别人不同,怀中抱着一个红布包裹,不知dào

是什么东西。

一路上,每次邱云清向他投去好奇的眼光,他总是咕咕哝哝几句,怒视着邱云清,将怀中的布包抱得更紧了,看来布包中一定是什么值钱的物事。

当他们三日后走到一处荒废的驿站时,遇上了一股饥民组成的山贼,在一场恶战之后,大部分人都殒命战场,包括义父鹿公公和那个老太监,也被乱箭射死在马车上。

邱云清带着两个弟兄,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慌乱中,他瞥见老太监尸首怀中的那个红布包,心里一动,顺手夺了过来,一路掩杀而出。

他脱离了战圈,一路狂奔,身边渐渐连一个兄弟都不见了,兴许是跑丢在漫天遍野的树林之中。邱云清一路奔出树林,早已筋疲力尽,眼前一黑,就昏迷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xiàn

自己身处一家农舍,原来此间的主人是一个樵夫,正好在路上见到昏倒在一旁的邱云清,便救了他起来。

樵夫夫妇二人住在山上一处山洞,白日砍柴下山去卖,夜间便在洞中休息,也正好远离了尘世战乱,图个清静。…,

邱云清知dào

其他人凶多吉少,哀叹一口气之后,只得先安心在樵夫家中住了下来,再图打算。

于是,在休息了两个月之后,邱云清的伤势大抵已经痊愈,打算告别樵夫夫妇,下山看看形势。

在挽留无果之后,樵夫很可惜地拍了拍邱云清,而他妻子,则拿出了邱云清当时随身的一些物事,给他拿了块粗布打包好一并带下山。

邱云清再三道谢之后,拿起行李正要出发,忽然看见布包的一角头透出一抹红色,顿时,他想起那个老太监死命要保护的那个红色布包来!

当下,邱云清好奇起来,一时也断了下山的念头,就坐在桌边,当着樵夫夫妇的面,打开红布包查看了起来。樵夫二人本来以为这位兵爷要走,忽然见他二话不说,坐下来就开始翻自己的东西,以为邱云清疑心他偷拿自己的物事,顿时心里惊吓起来,夫妇二人老实巴交,愣愣地站在屋角看着邱云清,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红布包展开之后,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副竹简,上面是细细密密的小篆,邱云清顿时有些失望。

邱云清虽然跟鹿公公学过一些文字,但是这个竹简上的字体太小,根本看不太清,邱云清草草展开到末尾,粗粗看了一下。

这一看不打紧,差点把他惊得魂飞魄散!

“如果现在的我看到那个东西,一定不会太过吃惊,而把它送到什么考古机构去鉴定一下。”邱云清淡淡地说,“可当时的我,看到那个东西,对我的震惊程度实在是非同小可……”

我只顾点头,只希望邱云清赶紧讲下去。

当时,邱云清在竹简的末尾落款,看到了一个小篆的“赵政”二字。

始皇帝爱好写一些日记之类的东西,人所周知,而“赵政”则是秦始皇的本名,在这里使用这个落款,可见这卷竹简记载的事情,对始皇帝意义极其重大。

邱云清立kè

重视了起来,细细从头读了一遍竹简,这一读就是大半天,只到夕阳西下了,山洞中暗了下来,樵夫悄悄点上兽油蜡烛,他都未曾发觉。

当他读完整卷竹简,额头上细细密密已经全是冷汗,而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久久不能平静。

邱云清说到这里,闭口不语,看着掌心沉思了起来,似乎又沉醉到了自己的记忆当中。只是苦了我,几乎跳脚跳了起来,只差拉着他的领子大喊“到底上面写了什么?”了。

“上面记载了他接见西归勇士前后三天的事情。”邱云清淡淡地说,“原来,这两个勇士,不但见到了西王母,而且还给嬴政带回了西王母。”

“带回了西王母??”我大吃了一惊。

“不错。这是任何史书上都没有记载,而且也不可能记载的。”邱云清缓缓说。

西王母怎么带回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如果奇形怪状、非同常人的话,不会一路上都没有引起轰动的,而且,当时传令人汇报的时候,确实只是说“西归勇士两名”,而没有提到第三名人跟着回来呀?

我向邱云清提出了我的疑问,邱云清只是不住摇头:“我也相当困惑,当时我亲耳听见西归勇士两名,没有提到其他人,但是竹简上确实记载了勇士带回了西王母,而且三日之后,嬴政和西王母在养心殿内堂的密室中面谈了一整日。陪同的还有三名最亲信、最贴身的宦官。至于嬴政和西王母在密室中谈了些什么,竹简上没有详细记载。只是提到西王母‘现身’的时候,密室内气温骤然降低,几个宦官都冻得牙齿发抖,屋内物事竟然‘暗结冰华’。而且,事后谈起来,几个宦官所见到的西王母,竟然都不是一个形象,有人看到的是一只纯白的豹子,有人看到是一个金甲的大汉,而嬴政本人,则见到的是一个绝色的佳人,只是这佳人的下半身,竟然是一匹马的身子!!”

我仔细地听着,听到邱云清提到西王母“现身”的时候,我明白为什么只有“两名勇士归来”了,原来“西王母”很可能藏在他们身上的某个地方,也许是附体之类,直到三天后,才现出原形来面见嬴政。

“这件事,你要是轻易告sù

别人。别人不认为你想象力过于丰富,就一定认为你是个疯子。”邱云清自嘲地笑了笑,“要不是我亲眼看见竹简的内容,也绝对相信心思缜密的秦始皇不是胡言乱语之人,我才不可能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说实话,我活了数千年,眼看着科学的发展一个个击破迷信的谎言,超出科学范围的东西,我都不太相信。我之所以告sù

你这件事,是因为我坚信它背后有未解开的科学之谜。”

我听了这话,再想起之前在菲律宾经lì

的降头一事,立kè

反驳邱云清:“很多事确实无法用科学解释,我亲眼见过!!”

邱云清立kè

笑道:“不是无法用科学解释,只是科学还没有发展到可以解释它的地步。”

邱云清这么说,我还觉得有点服气。这些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现象,我们还是暂且归类为“超自然现象”吧!

那么,西王母和嬴政面谈了些什么?

“西王母和嬴政谈了一天,做了一笔交yì

,一笔绝对让嬴政欣喜若狂的惊天交yì

!!”邱云清不动声色地说。

第六章 最古老的盗墓贼

抱歉,今晚由于有友人前来探访我的病情,一夜畅谈,加之助理小唐又出门去办事,所以今夜竟未能更新我的这部回忆文章。为了表示诚意,决定凌晨早起,补更一章。而周五,更连更三章,以回馈读者,请大家不要吝啬手头的票票,全部扔给巴哈姆特吧,多谢了!

那么,中断的回忆片段,还是回到邱云清口中所言“嬴政和西王母做的那个交yì

”上来。

竹简中所记载的“交yì

”说得很明白,由始皇帝派出十八万名精壮力士,随西王母回昆仑山,为西王母修建一所规模相当庞大的地下陵墓,而交换代价则是得到一张药方——一张真zhèng

记载了长生不老药的药方!

虽然我面露惊讶之色,对这个诡异的交yì

充满了巨大的疑问,但是邱云清仍然非常肯定,竹简上就是如此记载,一点也没错!

“那这样就怪了!”我摸着下巴,不置可否地看着邱云清。

首先,十八万名力士,那是多少人!几乎是当时咸阳城的整个人口数量,加上工程需yào

的监工、后勤人员,人数更是无法估计!其次,这么多人去修建一个陵墓,这个陵墓将是多大的规模,我简直无法想象。更为诡异的是,西王母作为传说中的神明,她也会死亡?也需yào

一个陵墓作为身后安寝之地?

“竹简上的内容,到了这里便中断了。嬴政没有继xù

写下去,直接落了款。”邱云清淡淡地说,“可见当时的嬴政相当的犹豫。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嬴政确实履行了对西王母的承诺。”

邱云清当年告别了樵夫夫妇,下了山,随后偷偷再潜入咸阳,隐姓埋名居住了下来,试图寻找出事情真相的蛛丝马迹,最后,真被他发xiàn

了一些怪异之处。

两年前,嬴政曾经真的在全国范围内征召壮丁二十万名,随后,将这些人送往了西域。据说当年这些壮丁通过函谷关时,足足走了半个月才完全通过,可见人数之众多。当然,这大规模的征丁,史书上不可能有记载,而嬴政往常也征召壮丁修建长城、阿房宫等大型工程,所以,这次征召的规模大些,除了引起一些人的惊叹之外,也未曾引起其他特别的注意。

当年一直关注着嬴政所为的邱云清,见到竹简上写的事真的发生了,心头自然无比激动!!!凭着嬴政老奸巨猾的缜密心思,他和西王母的交yì

一定做成了,他一定拿到了长生不老的药方,才派出了这么多的壮丁!不然,以他一个凡人之躯,是绝对不敢违背和神灵的誓言的。

不过,直到嬴政驾崩之时,还没有任何炼出不老药的迹象,而凭他的行事风格,也一定会将药方藏得好好的,绝不会让任何人知dào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体验药方的真伪,自己就一命呜呼了!说不定,这张药方还藏在嬴政身边的某个地方!!

邱云清顿时热血沸腾,满脑子都是如何找出那张药方!

不过,皇宫禁地如此庞大,人员繁杂,嬴政的遗物简直如浩然星海,怎么才能找出那张药方?

恰逢此时,秦二世遵循始皇帝遗愿,将其遗体以及一干随身遗物等等,全部下葬于先前修建的庞大秦王陵寝,并征集民间的巧匠数千人,为秦王陵墓塑造四千个泥制兵马俑陪葬!

而邱云清,也参加了工匠的报名队伍,他的脑海中,正在酝酿一个极其大胆、极其疯狂的取得长生不老药方的计划!!

邱云清说到这里就停了,我也好有空深深喘了一口气,安抚了一下紧张的心情。

说实话,我已经被邱云清的神奇故事深深的吸引了,不管真假,我的心思已经飘到古代那个巨大的殉葬坑中,在一排排兵马俑之间穿梭。

“1976年4月,中国曾经组织第二次考察队,对西安兵马俑坑进行考察,并在东北角挖出了二号坑。当时有一个现象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邱云清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当时他们发xiàn

第十六排,第四个持矛兵士的俑体,已经碎裂了一地,而从地上的碎片来看,这个兵马俑是空心的。”…,

邱云清说到这里,想必各位读者和我一样,大抵已经猜到他的疯狂行为了。

“你为了找到那张药方,竟然将自己做成兵马俑藏匿在秦陵之内?”我震惊了,久久合不拢嘴巴。

“我参与了制造兵马俑的工匠队伍,那实在是一段恐怖的回忆。”邱云清摇了摇头。

现在,坐在我面前的这个瘦瘦的男人,一脸淡定地摸着自己的八字胡,而他在我眼中的形象,则愈发的复杂了起来——疯狂、大胆、心思缜密……都是形容这个男人的绝佳词汇。

邱云清在耗时一年的工程结束的最后一天,偷偷将自己站入一个事先做好的空心人俑之中,并且从内部用黄泥封上缺口。

在当时一片混乱的撤离之中,根本没人发xiàn

邱云清的这个小心翼翼之举,于是,邱云清顺利地留了下来。

封墓的过程很快,因为墓口是采用倒进的式样,只要从外面按下机关,就有石门将入口封住,之后在门口填土,再造上合适的装饰图案工程即可。

邱云清当时做了完全的准bèi

,事先吞下了一颗民间搜寻来的“龟息丹”。这颗红色的药丸能够减缓人的新陈代谢和心脏跳动,并且使人昏睡过去,如同死亡一般。邱云清就是靠着这颗药物沉睡了过去,直到几天后才醒来。古代一些江湖人士常常利用此药,逃过一些劫难。

这颗药物的成分和配方已经失传,不然,则是现代医学急缺的极安全的全身麻痹药物。

不知dào

过了几天,邱云清一醒来的时候,双眼前一片漆黑,肺部传来令人恐惧的窒息感,他挣扎着努力撑破还未完全干透的泥佣,挤了出来。

他大口地喘着气,摸索着数着兵马俑的人数,找到了事先藏在八排第六个车马俑车厢中的一个包裹。他点上一根松油火炬,顿时四周的墓地里亮了起来。

邱云清说到这里,不无遗憾地说:“当时实在是什么也不懂的一个古代人,不知dào

火炬会消耗墓室内有限的空气,幸好,我没过多久便找到了那张药方,不然,一定窒息死在里面了。”

我点了点头,他最终当然找到了,不然,绝不会面带笑容坐在我面前给我讲这段奇异的经lì



邱云清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他知dào

,秦王生前为了怕人掘墓,在墓中设置了无数可怕的陷阱,而且,此陵寝完全按照生前宫殿的标准来建造,内部富丽堂皇,结构庞杂、巨大,大概嬴政指望自己某一天还能复活,在这几十米深的地下继xù

他的统治吧!

邱云清穿过了放着兵马俑的几个墓室,来到了一个银光闪闪的广场,这是一片巨大的水银池子,一根铁索吊桥悬在水银池的上空!

邱云清上下一望,冷冷一笑,没有从吊桥上过,却向左边跑去。

原来他事先和修建过这个陵墓的几名老工匠巧遇,了解到了墓室中的一些机关布置。

这根铁索吊桥,看似结实,却暗藏玄机。

只要桥上有人走到中央,或者整个桥的承重量达到一定数目,这座铁索桥就会从两头断开,从而使试图过去的人,掉落到深不见底的水银池子里去。

邱云清一直走到最左边的石壁,在墙上摸索起来,终于摸到一个小盖板,翻开之后,里面是一个铜质的拉环。用力拉了之后,一阵轰隆隆之声,顶上顿时垂下七八根粗大的麻绳来!

这并不是什么当时特制的特别机关,而是需yào

做吊顶工程的工匠,使用的高空承重绳,用完之后,他们将其暗藏在顶部,免得有碍观瞻,这个铜机关,只是方便以后要用的人,及时放下来罢了!

邱云清放下麻绳之后,用包裹中拿出一个系着细绳的铁钩,用力一甩,钩子勾住了麻绳,很快便拉了过来。

之后,在万分惊险之中,邱云清总算如荡秋千一般,越过了这个巨大的水银池。

之后邱云清在小心翼翼中躲过了七八个机关,连接穿过三个墓室,都是缩小版的嬴政最爱去的宫殿,如“镇安殿”、“养心殿”等等,最终,邱云清来到了据说安放着嬴政棺木的议事殿。

邱云清举着火把一进大殿,一股不知dào

从何处吹来的阴风,吹得他背后发冷、毛骨悚然。

这座大殿长一千七百步,宽六百多步,足够容纳五百人朝见秦始皇,火炬只能照亮周围一小块地方,深处仍是漆黑一片,邱云清壮了壮胆子,暗骂自己胆小,然后一步步向前走去。

黑暗中逐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台阶,邱云清一步步向上走去,照着脚下的路,猛然间,他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向上望去。

“妈呀!”邱云清看清了前面的东西以后,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把手中的火炬扔了出去。

台阶上面是一个华丽异常的玉石宝座,嬴政正靠在宝座上坐着,眯着眼盯着邱云清,嘴角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

第七章 “龙之血”的真相

邱云清的大脑顿时“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下猛磕头起来。

难道嬴政真的服用了长生不老的秘方而永世长存zài

这地下宫殿?

这是邱云清当时脑子里唯一想的一件事情。

他磕了一会儿头,发xiàn

上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便胆战心惊地举起火炬抬头一看。只见嬴政依然坐在宝座上,嘴角微扬,双目紧闭,原来,刚才光线的原因造成的阴影,让邱云清产生了嬴政眯着眼的错觉。

邱云清登上一级石阶,将火炬凑近了一些,发xiàn

嬴政没有任何动作,苍白的脸色分明表示了他已经不是一个活人。而嬴政的脸上,更覆盖着一层微微闪光的透明粘液。

邱云清这才明白过来,一定是宫内的宦官、匠人,依照嬴政生前的遗愿,对他的尸体做了一定程度的防腐措施,从而让他死后依然能够坐在宝座上,睥睨面前的这个地下王宫!

知dào

了怎么回事以后,邱云清安了安心神,暗暗嘲骂自己的胆小,双眼则不安分地在宝座四周打量了起来。

根据嬴政多疑的性格,那张长生药方是他一辈子最为追求的东西,绝不会贮存zài

一般的地方,否则,他一旦意wài

身故之后,这张药方一定会落入他人的手里,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

邱云清看完四周的物事,又上上下下打量起嬴政的尸体,沉吟许久,终于一狠心,从包裹里摸出一把牛角尖刃!

接下来的事,我又不重复邱云清的描述了,因为听起来特别骇人听闻,即使让我再想一遍,都是会寒毛直竖!

总之,邱云清最终从嬴政的腹腔内,掏出了一颗血淋淋的圆球,大约有半个巴掌大小。邱云清急忙用衣服擦去表面的血迹和秽物,就着火光仔细查看起来,只见,圆球外表裹着一层厚厚的朱砂,已经被溶解了大半,里面露出一个闪着金属微光的小球。邱云清用力掰开小球,拿出三片写着字的白绸,不禁大喜,看来终于有些眉目了!!

“在当年,朱砂是术士们炼制丹药最常用的材料,古人却不知它有确实的毒性,却把它当成养生的良药。”邱云清的口气,仿佛他自己不是古人一样,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嬴政当年把秘密藏在朱砂包裹的圆球里吞了下去,却不知,朱砂会对自己造成极大的伤害,我一直怀疑,当年嬴政忽然暴毙在沙丘,也许就是因为大量的朱砂渗入血液,引起毒发身亡!”

邱云清的分析不无道理,我也便不住点头,不过,我更关心的是,那三片写着字的白绸,是否除了药方之外,还写着别的东西?

很快,邱云清的回答肯定了我的疑问:“不错!三片白绸,药方只是其中的一张,另外两张,则是更为重yào

的东西!”

邱云清把火炬插在一边,白绸在地上就地铺开,细细查看起上面的小篆。

第一片白绸字数最少,记载了三十三种药材的配比、用量,其中更提到要用黄芪作为药引,初期需yào

频繁服用,待药效显现之后,再逐渐降低服药的频率,最终,一年服用一次,稳定下来即可。只要不中断了服用,便不会失去药力。

我顿时想到了华自成研究出来的Sp-20,原理是通过生物作用,不断延长人类的线粒体末端,想不到,在数千年前,这种药方已然现世,只不过……

邱云清大概知dào

了我在想什么,淡淡一笑道:“药方最后写着一条,要以养生之法,执行终生,才可以免受记忆力丧失之苦。我后来炼制药物之后,一直坚持养生之法,所以不会落得像华家父子那样悲惨的下场!”

“那你当初为何让华自成来找我?你又是如何认得我?”我想起来这一点一直没解开的疑问,紧紧逼问道。

“因为,药方中还记载着,万一没有遵守养生之法,要做补救,必须要使用有‘龙之血’的人的血液作为解药。而经过我非常复杂的调查,得知所谓有‘龙之血’的人,则是地球上一个古老神mì

的族群,他们居住在地下接近地心的巨大空洞中,他们信奉一头背上带着甲壳的巨龙作为他们的神明。”邱云清不紧不缓地说,“而我,专门调查过药方上所写的‘龙之血’,还组织过探险队,去找这群有着‘龙之血’的神mì

遗族。”…,

我感觉到自己就要揭开自己身上的真相了,我紧紧咬着牙关问道:“那关我什么事?我怎么会有龙之血?”

邱云清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他的眼睛。

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出了一丝极其复杂,纠结的眼神,他内心似乎在对告sù

我真相有很大的抗拒,而我坚信我一直要寻找的真相,就在邱云清的口中!!

终于,邱云清微微嚅动着嘴唇,以相当镇定的语气缓缓对我说:“我真的找到了这群族人,并且在他们的巨大地下都市住了一段日子,后来,发生了一件极坏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内乱……有一对年轻的男女,拜托我把他们的独生子带到现代社会里来,逃脱他们那个可怕文明的最后挣扎……”

邱云清说到这里,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一下,似乎在压抑心中最后的恐惧。

“我的队员全死在地下了……而我,带着那个婴儿逃了出来,辗转回了香港……1997年香港回归,我趁乱回了中国大陆,选择了一家富有而善心的家庭,将那个婴儿托付给了他们……”

邱云清讲到这里的时候,我简直快窒息了,我终于明白了,原来电视里的那种狗血剧情,真的可能发生在现实里!而且就在我的身上!!

我苦笑一下,一直以来,我为自己有幸有一个颇为殷实的家庭,和善的父母,感到自傲,没想到,这一切,不是运气赋予的,而是面前的这个男人,邱云清赋予的!!!

我当时足足愣了半分钟,不知dào

该如何相信这个极为突兀的事实,简直令我茫然无措!!

“这些年我一直关注着你。很抱歉,我看华自成父子确实可怜,便指点了他们一下,因为只要你的一滴血液便可,没想到,后来引发了一连串的问题,已经不是我所能控zhì

的了。”邱云清不无遗憾地说。

“那么,这些年你一直在法国?”

“不错,自从送你安顿下来之后,我就来了法国,之后经lì

了很多事情,最终加入了这个俱乐部,一直做到这里的主事人的位置。”

我心里顿时涌起一种奇异的情感,不知dào

我的亲生父母到底长得什么样?他们所居住的地下城市,又是怎么一回事?我身上,还有什么别的秘密么?

邱云清顿了顿,继xù

说:“而药方上提到的养生之法,则详细记载在了第二片白绸上……而且这片白绸的东西,影响了中国整整数千年的文化!甚至直接催生出了道教!”

说到这一点,邱云清的面上隐隐浮现出笑容来。

“养生之法中提到的大部分要点,确实可以稍微延长人类的寿命,逐渐演变成‘修仙的法门’,更直接催生了各种关于‘神仙’的传说!”

“有意思。”我皱着眉说。

“这片白绸的内容比较多,稍后和你讲解,先和你说说第三片白绸……”

邱云清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这第三片白绸,就是我最终下定了决心,找你来帮忙的原因……”

我听到邱云清说了“帮忙”一词,似乎还有事有求于我,不由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第八章 神仙

这第三片白绸上,则是一副地图,上面除了标识着山川河流,森林树木,更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诡异符号。这些地形地势,渐渐在邱云清脑海中形成一幅完整的疆界图……而顺着地图上的标记,延伸到的最终地点,则是大秦帝国以西的极远之地!

邱云清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顿时惊得他双手一抖,白绸直直掉落到地上!

说到这里,我惊呼道:“难道是标识着西王母墓地的地图?”

“不错!”邱云清抬手示意我不要激动,“数千年了,我一直保存着这幅地图。嬴政老奸巨猾,贪图着西王母身上的其他秘密,故yì

留下了这张确切的地图,没想到,却落在了我的手中。”

“你去找过没有?”我急切地问。

“当然找过,早在汉末魏初,我就带着一帮搬山道人试图找出一点线索,但是,之后的旅程不是很顺利,而且我们千辛万苦到了目的地以后,赫然发xiàn

墓地上机关重重,内外疑冢共有三层!我们死伤大半,到了第二层,却发xiàn

一道极难开启的大门,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门上竟然写着,带有‘龙之血’的人,方能开启此门!”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找到了我。”

“不错,我总要等你长大之后才能找你,不然幼年的你,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我们的累赘!”邱云清不客气地说。

“那么……”我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你刚才说,搬山道人,那是什么人?没有听说过。”

“古时对一些特殊流派的盗墓人的别称而已。”邱云清向我解释。

眼下,似乎之前的一些疑团,都有了一定的解释,虽然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但是,以我的想象力和理解力,我勉强还是能接受这个事实。

而且一想到将来可能要和邱云清踏上寻找西王母墓地的旅程,我的心情就激动了起来,体内富有冒险精神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蠢蠢欲动。

我立kè

感觉精神振作了许多,不过还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万一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找到了,却没有什么对我们有价值的东西,那怎么办?”

“万一有了极端有价值的东西,甚至超过长生不老药方,那又怎么办?”邱云清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我沉吟了半晌,终于一拍大腿,狠下了心:“行,我可以帮你!”

“那么,接下来说说第二片白绸,那个什么养生之道。”我提议说,生怕邱云清忘了这一头。

邱云清正要点点头回答,忽然眉头一皱,瞳孔急剧缩小,双手紧紧抱住头,显得极痛苦的样子。他急忙拍手按动手边的一个金色按钮,不一会儿,老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匆忙递上一杯水,几颗药丸。

邱云清吞下药丸,不一会儿就缓了过来,不住喘着气,面色也逐渐正常了起来。

“老毛病了,总是不时的发作。不好意思。”邱云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额头。

像他这样活了几千年的人,身上有点什么怪毛病,都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总归和我们普通人是有所不同的。不过,一想到当初婴儿时期的我,可能身处险境,我的亲生父母才要求邱云清带我出逃。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邱云清是我不折不扣的救命恩人,想到这一点,我不由对邱云清好感多了几分。

我关切地问:“那你检查过没有,什么问题?”

“现代医学还检查不出来。”邱云清虚弱地说,“还好不是什么要命的毛病,就是忽然头疼,用一般的阿司匹林就可以止痛了。”

看到邱云清不是很舒服的样子,我便不强求他继xù

讲给我听,而是提议回房休息。但是,邱云清执意要把白绸的内容对我讲完。

第二片白绸上所记载的“养生之道”,原来是要求服用了“西王母药方”的人,禁食肉类、鱼类,五谷和蔬菜也不能碰。尽可能多食用坚果类和植物油脂。呼吸也要有所节制地控zhì

自己的节奏。更对不同体质的人,提出了不同的生活环境的要求。…,

诸如此类的生活细则,密密麻麻写满了一张白绸。只要严格按照此方法生活,则可以渐渐抵消长生不老药带来的失去记忆力的后果。

“其实,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看,即使没服用长生不老药,这种生活方式也是对延长寿命极为有利的。”邱云清说,“鱼肉等高蛋白的东西,氧化性太强,容易加强新陈代谢的速度,后果就是壮年时显得特别强壮,而老年时期则来得更快。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西方人,他们从小吃牛奶、牛肉、蛋类,你看十五六岁的西方女孩,就往往显出二十出头的模样,就是轻微早衰的症状。西方人比东方人同龄的显得老,就是这个饮食上的原因了。至于,东方人吃的五谷杂粮,也有一定的氧化性。所以,西王母提出了要废食此类物事,而食用坚果,则是大有益处的,至于呼吸的法门,环境要求清幽没有嘈杂,也大都是出于此类的想法。”

从邱云清的口中,我终于明白了,服用了长生不老药的人,坚持了西王母的养生之道。在一般民众看来,这些人深居在荒山野外,又不食鱼肉五谷,年龄出众,面色也极其红润,渐渐便蒙上了一层神mì

的面纱,于是有了民间关于“神仙”的传说,并且越传越邪乎,逐渐形成了中华民族独特的神话体系……

但是,从邱云清的口风看来,似乎服食了这种长生不老之药的人不止一个?

我向邱云清提出了这个疑问,邱云清淡淡一笑,原来,他数千年来游历四方,曾经将长生不老药提供给了一些惺惺相惜的好友,并且教授了养生之道,意图帮zhù

他们延寿几年。当然,邱云清只是给他们完成品的丹药,而配方,早就被他毁去,毁去之前,则深深记忆在脑海之中,换句话说,邱云清就是仅存于世唯一的一名“活药方”!

就是这些寿命大大长于常人的邱云清的密友,在历史岁月中闯下一片风波,留下无数近似神话的传说。当然,除了寿命以外,他们的体质和常人无异,有人一直生活到现在,有人活了数百年便死去,更有短命的,死于战乱之中。

“楚国人李耳曾创立道教,其提倡的修行之道,和西王母留下的养生之道不谋而合。道教发展到晋朝中期,我与其当家的文昌真人交好,暗中给了一些他丹药,他活到四百一十三岁去世,举世皆惊!被后世道教封为‘文昌帝君’,为道教上有名的神灵。”邱云清说到这里,面上露出自得之色,“文昌兄在世的时候,对我尊崇无比,门下五万弟子,任我调遣,更为我在华清山上立了庙宇。你知dào

他们后世的人叫我什么名号?”

“什么?”我不禁脱口问道。

“原始天尊!”

我愕然了,历史上层出不穷的异人传说,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神话体系,难道真相就是这个?

“不但是我——‘原始天尊’,几乎每一个著名的神仙,都有原型,都是我的朋友!”邱云清笑了笑,“我们接下来的旅程,就是要首先找到他们。”

第九章 搬山道人

“怎么,非要找到他们,我们才能去找西王母的墓地么?关键的开门钥匙不是我么?”我疑惑地问。

“那些老怪物,可不是一般的人,都是当年和我第一次去找西王母墓地的搬山道人中的奇才,各有所长,我知dào

以后还能用得上他们,当初分别之时给了他们数量极其多的丹药,并且叮嘱他们,如果不够了,可以随时联系我……可惜,岁月悠悠,这些当年的人随着世事沧桑,渐渐和我失去了联系,我现在要请他们相助,除了仅靠手头一点陈年的线索,还要担心他们是否存活于这世上了……”邱云清口中说着,眼色却暗淡了下来,“如果没有他们的相助,找西王母墓地的难度不是多了一分两分这么简单。千年的沧海桑田,难度颇大的奇巧古代机关,都不是现代随便找几个退役特种兵之类的人就能解决的。而且,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地查探西王母的墓地,这里面的地面打点,又是一番烦心的事。”

邱云清说完之后,起身看着我说:“好了,大概的情况你也知dào

了。那么,准bèi

的时间还要一些,你就在我这里再休息几天,我们准bèi

一下就可以上路了。如果你需yào

什么东西,让老唐去采办就可以了。”

我笑了笑,我又不是什么专业的盗墓贼之类的,装备什么的根本谈不上,其他也没想到什么要准bèi

的。只是想到要长途跋涉,我得多带几双合脚的球鞋之类,才是正事。另外,为了以防不测,还要弄一把枪才是正道。

我不知dào

老唐能不能弄到枪,又不好意思贸然去找杰拉尔——至少在目前,我还不想把这个事情告sù

其他人,一切等我回来之后,尘埃落定了,我再考lǜ

怎么办。

我踌躇之间,还是请老唐去搞一把枪防身,结果,老唐的回答让我出乎意料。

“邱先生早就准bèi

了很多随身的武器带上,巴哈姆特先生到时可以随意取用。你要什么型号的手枪?”老唐面色相当严肃地对我说。

“勃朗宁吧。什么型号的都可以,最好是1972年以后生产的。”我喜欢那种小巧的尺寸,握在手中也比较有安全感。

老唐点了点头就出去了,晚餐时就给我带来了一把,不过不是1972年以后的,而是一把勃朗宁的M1935,一把很著名的枪,又叫做GP35,自动上膛。说到这个名字,应该有熟悉武器的朋友听说过,在法语中,则叫做theModele1935pistoletautamatiqueGrandPuissance。

我把这把手枪很小心地插在我的腰带上,用胶布缠了几圈,我是打算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绝对不拿出来用。

做完一些简单的准bèi

,酒足饭饱之后,我一下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出神地盯着天花板。

邱云清和我将近两个小时的交谈中,信息量太大,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完全相信了,而是从我的直觉,隐隐约约觉得哪里还有不太对劲的地方,但是一时半刻我也想不出来。

想到我自己的身世,一下又有些茫然的感觉,心头有些怅然,听邱云清的口气,当年地下都市的大灾难之后,不知dào

还有没有存活的人,也许,我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拥有“龙之血”的人了。西王母墓地又为什么需yào

有龙之血的人去开启?西王母和我的族人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么?我们这一族人,为什么要在地下建造都市?谜团一个接着一个,我的脑袋都开始想得有点发痛,转而想一些比较轻松的事情。

比如邱云清提到的“神仙”的传说,让我真的有点哑然失笑,原来中华民族的神话传说,始作俑者竟然是这个貌不惊人的瘦男人,当然,其中的演变过程一定也很复杂,经过人间一代代的口耳相传,最终的传说面貌,和当初传下去的故事,也一定面目全非了。

就像西王母提到的养生之道,通过少食用五谷,多食用干果来延寿,其实在现代医学中已经有了证明,植物油脂的神奇功效——比如现代热炒的橄榄油、蓖麻子油,价格已经高到了一定的程度。但是在朝代更迭的传闻之中,这种饮食方法,竟然变成了修仙所必须的“辟谷”,更由不食五谷,传说成了什么都不吃,只“吸收天地灵气”,更延展出了“修仙”、“渡劫”、“结丹”等等关于神仙的神奇传说。…,

我甚至想到,如果我几千年不死,而且在世间留下一定的故事,只怕若干年后,我也会被传得神乎其神,早就和我本人的实jì

状况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如果我告sù

国内的朋友,我和“元始天尊”面对面地交流过,还有一段神奇的渊源,只怕这帮孙子只会把我当疯子看待吧……

在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以后,我终于抵抗不住袭来的浓重睡意,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之后,邱云清又派人把我叫去,这次,又提出了一个让我极纠结的选择。

“你是否想要长生不死?”邱云清看着我说,嘴角微微带着笑,老唐依然衣着一丝不苟,带着严肃的面容站在他身后,“出于对你父母的承诺,我要照顾好你。当然,我只能供应你一个人的长生不老药!”

这个选择,比当初跟着七叔学法术更让人纠结!!诚然,能长生不老,绝对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但是,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件极坏的事情。

如果我真的长生不老,我必须仔细考lǜ

好我今后漫长人生的安排。首先,我不能和普通人一样,感受世间的情爱,看邱云清的口气,他绝不肯给我多的药,这就意味着,我的爱人一定会先于我死去。我绝对不能忍受爱人先于我而去的悲伤!以我的性格,我宁愿先死在情人的面前!

其次,目前记载药方的白绸已经不在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一辈子就要受牵制于邱云清?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好人,到底对我怎么样,我都不愿意受制于人。

另外,如果真的长生不老,只能眼睁睁看着世间沧海桑田,人事变换,眼看着熟悉的老友一个个衰老、死去,我想那种悲伤,不是我所能承shòu的。

而长生带来的好处,在我看来,只是一个外表华丽的囚笼罢了!

“我不要。谢谢。”我对邱云清笑了笑,“我宁愿踏踏实实过好一个充实、精彩的人生!”

邱云清的眼中立kè

闪过一丝意wài

,不过很快平静了下来,而老唐,则眉头微微一挑,看我的眼光也不同了起来。

“很好。人各有志,走自己喜欢的路就好。”邱云清若有所思地敲打着手背,“你和老唐的选择是一样的。”

我和老唐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很复杂的情绪。

当多年后,我和别人谈起这件往事,他们除了笑我是傻子以外,再无别的评价。也许在他人眼中,长生不老是心里最大的渴望,就像嬴政一样,倾国之力,就为了寻找一丝渺茫的机会。而在我眼中,生命是什么?不是永远地活下去,而是体验最最精彩的一生!!感受世间的一切美妙!

接下来的几日,一切都很平静,直到五天后,老唐来通知我出发了。

俱乐部在震动声中缓缓升上了地面,有一辆准bèi

好的黑色标致,停在门口,送我们去机场。

临上车之前,我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的旅途,比以前任何一次事件,都更令我心里惴惴不安。

第十章 斗数之祖

我们上了飞机之后,一路无话。邱云清一身的休闲打扮,眼神中偶尔又会露出我初见他时的吓人眼神,而老唐依然是一身笔挺的西服,领结依然系得一丝不苟,面上显得严肃非常。

头等舱里就坐了我们三个人,还有邱云清的一些随身行李——一个很精致小巧的密码箱,老唐拒绝让航空公司托运,坚持要随身携带。

我在旅途中略显无聊时,曾经就上次在地中海遇见邱云清一事,提出了一些疑问。

奇怪的是,邱云清不避讳他和梅林兄弟认识的事实,也不否认曾经在“戴高乐与爱丽丝号”上见过我,但我一问到他为何去了日本,是否和梅林家族面临的帮派危机有什么关系,他立kè

显出极古怪的神情,对我摆摆手:“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多问!”说罢,往椅背上斜斜一靠,闭目养神起来。

我几次旁敲侧击,都讨了个没趣,从老唐那里,更是得不到任何线索,于是便不再过问,反正只要事情过去了,也就罢了。

我们的飞机是法国飞往香港的直线航班,转道深圳机场,最终目的地是中国内地的江苏宿迁市。

在转机的间歇,老唐一直在快速敲击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电脑上还连着一个黑色的匣子,不时闪着一排排细小的绿色灯光,顶端则连接着一个方形的半透明天线板。我虽然以前没有见过实物,但大抵也猜到了这是一台极先进的卫星信号调制解调器,邱云清他们所使用的网络信号,是经过卫星网关加密调制的,这种小的通讯卫星大抵属于西欧某家开展私人业务的航天服wù

公司,保密级别相当的高。

老唐在一旁忙着的时候,我和邱云清在机场的长椅上喝着咖啡。

我一直很好奇,在晋朝时期,邱云清是如何找到这些盗墓人,来帮他寻找西王母之墓的?但是,一旦离开了法国,邱云清就变得闭口不言了,不管我问什么,他都只是轻轻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多问。所以,一路上我憋着一肚子的疑问,以我极其好奇的个性,自然难受无比。

老唐很快从连接着笔记本电脑的小型打印机上,打出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字样的纸,递给了邱云清。邱云清若有所思地看着,不时在纸上打着勾和叉,一边口中还喃喃有词。

“根据各地情报网传来的信息,除了已经不在人世的那一个,大部分都在中国本土,邱先生点名的四个人,应该都还健在!”老唐直起身来说。

“世事无常啊……”邱云清皱着眉微微叹气,一边用笔在纸上画着,“岁月如流水,他们经lì

了多少事情,又遇到多少生死之择……”

从邱云清的口中,我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看来光有长生不老药,也未必能躲过乱世的灾祸。顿时,我也唏嘘起来,不知dào

自己的冒险生涯,会不会终止于某一次不可料知的意wài

?也许一次小小的车祸,就会断了我期待中的伟大冒险生涯!

在和邱云清一起的旅途中,我心头一直萦绕着这件事,这使我愈发觉得生命的宝贵,也对我的人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我的性格也渐渐有了转变,从刚涉足不可思议事件的冒失、热血,而逐渐变得深沉、细腻起来,凡事都不像以前那么冲动,变得三思而后行起来。

正是我所相信的“幸运”和“谨慎”,让我之后的冒险之路越走越远,乃至扬名全世界的冒险界!

2002年的2月,正是刚过完年的时候,新年中的宿迁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地火药味道,那是放完鞭炮留下的属于新年的气味。

我已经两年多没在大陆过年了,再说我们苏州市区不可以随意放烟火鞭炮,因此,在这里四处可以闻到的这种气味,让我倍感欣喜和亲切。

大年初一的早晨,清晨的薄雾还弥漫在街上,路上还见不到几个人影的时候。三个在外人看来相当古怪的人影,却站在街边,凝视着路边的一栋旧房子。…,

这正是邱云清和我还有老唐一行三人。

邱云清穿着黑色的风衣,脸上带着墨镜,遮住了大半的面容。而老唐,即使是在寒冬,也依然穿着薄薄的西服,面色严肃,提着密码箱。而我,半路上在一家户外用品商店买了一身的迷彩服和登山鞋,一副要去远足的打扮,腰间藏着那把勃朗宁。

我们这个组合,在路人眼里,一定是相当奇怪的。

邱云清看着墙上大大的“拆”字,再透过窗户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屋内,皱了皱眉。

“刚才那个街坊说这家人家已经搬走三个多月了,不知dào

去了哪里。”老唐严肃地说,“眼下该怎么办?”

“继xù

找……”邱云清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蒋重云是必须要找到的,没有他,我们过不了天机大阵!!”

老唐沉默了片刻,抬头说:“邱先生,我们不如先去找朱罡,先找到了他,再找其他人,岂不是要容易得多了!”

邱云清冷冷哼了一声:“朱罡这个家伙,心机深沉,老谋深算,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色。我当初也考lǜ

过先去找他,但怕会拒绝,所以才考lǜ

先找其他人,待尘埃落定以后,人家都凑齐了,再去寻他!眼下看来,事情不如我当初设想的那么顺利,看来不先找他也不行了。”

老唐点了点头,我听老唐的语气,似乎对这些古人也相当熟稔,难道……他也是当年的搬山道人之一?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顿时,我觉得老唐在我眼中的形象,也异样起来。

“那个朱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我问邱云清。

“朱罡是战国时期鬼谷子一脉的传人,深谙卜卦推演之术,洞察星辰天机之妙,可是了不得的家伙!”邱云清虽然如此说,口中却显出不屑的口气,“这小子城府极深,当年和我有过不小的过节。要不是想到今日还要用到他,我才不会给他长生不死之药!”

邱云清顿了顿,面带嘲笑地道:“这小子说来对中国影响极深,明清两代,都是深宫极受宠幸的首席‘占工’——就是宫廷内为皇室占卜之人,而在过去的年代,他更著书立说,留下了极其深远的影响,你知dào

他是哪一个道教神明的原型么?”

我愣了一愣,自从在俱乐部里和邱云清长谈之后,我也托老唐找过一些《山海经》《神异经》之类的神话典籍来看,自然对一些名字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而这个朱罡精通占卦推演,又是道教神明,我脑中顿时闪过一个名字,不由大惊,嘴巴也哆嗦了起来:“不会是那个……排名仅次于玉皇大帝的……”

“不错,就是北极紫微大帝!”邱云清淡淡一笑,“号称‘斗数之祖’,掌握万千星辰变化,人间命脉变动,可以破天机,预知人事的‘紫微星君’!”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有他的占卜推演之术,即使物是人非,我们也还是有机会可以找到剩下的那些人。”

第十一章 朱罡

既然定下了目标,老唐立kè

和各地的情报网联系之后,确定了我们下一个的目标地点——香港!

我一路上一直在暗暗感叹,邱云清不知dào

在全世界的耳目到底有多少?又是处于怎样的一个运作状态?上千年来的人生积累下,他到底又有多大的势力?

我曾私底下向老唐询问过这个问题,不过老唐的口风也甚紧,别的问题都可以对我相当恭敬的回答,但是一谈到邱先生,他立kè

闭口不言。

十几个小时过后,我们很快到了香港,在酒店略微休息之后,我们便出发去找朱罡。

这次倒是出奇的顺利,在得知朱罡现在的身份之后,我们没有费多少力qì

便找到了朱罡的事务所。当然,朱罡现在的化名姓李,在香港的知名度相当的高,甚至在两岸三地都有很大的名气,是极出名的“风水易经大师”!

香港人笃信风水占卜,老一些的长辈更把《易经》奉为人生指南,小到居家出行,大到生死殡葬,全都要咨询各种大大小小的“大师”、“神仙”、“半仙”。

当然了,这些所谓的大仙,大多都是欺世盗名、浑水摸鱼之辈,不过,也有真zhèng

的极其灵验之人,那些坑蒙拐骗之辈,总有露馅的一天,而具备实力之人,才能名声愈广。

朱罡所化名的李大师,在铜锣湾希慎道6号B座有一个相当规模的事务所,每天人流量络绎不绝,从深圳、从将军澳,甚至台湾,都有慕名而来的人,据说每逢台湾大选,总有来自台东到花莲的各地议员,争相来请李大师为自己看风水、断命理。

而每逢新年,在两岸派发的精品黄历的背后,总有李大师的介shào

和广告,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在这里我就不透露朱罡的化名了。

当时正是正午时分,街上阳光似火,香港的温度令人微微冒汗。

我们一行三人站在朱罡事务所的楼下,邱云清眯着眼看着大门上金光闪闪的招牌,冷哼一声:“朱罡这小子头脑灵活,倒是懂得享shòu

的,现在也玩起风水来了,只怕他看风水是假,用占工秘术忽悠人才是真。”

老唐推开了玻璃门,躬身请我们进去。

我们一进了大厅,立kè

有相当漂亮的前台小姐起身欢迎:“请问三位有预约吗……”

邱云清冷冷一摆手,止住了她的问询,递过去一张卡片:“给李大师看看,就说一位故人来访。”

前台小姐愣了一愣,粉面上有些不悦,但还是转身走进了电梯,过了大约几分钟,那小姐急急忙忙下来,请我们上楼去详谈。

在一间装修古典、气派、宽大的办公室内,一个人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方的海湾。听到我们进来的声音,他才转过身来,盯着邱云清露出极不自然的一笑。

这是一个方面的汉子,戴着一副平光眼镜,面色白皙,显得很文静,我发xiàn

他手脚都比别人长一些,身材比例有些奇怪。很明显,这位一定是朱罡了,那个邱云清口中和他有些过节的晋朝人。

一想到面前的是邱云清都似乎有些忌惮的人,而且也活了数千年,我顿时心里紧张起来。

“终于来了。”朱罡平静地说,“你给我的那么多药,足够我再吃七八十年。我一直以为这一天来得不会那么早。”

“时间差不多了,就该再来了。”邱云清淡淡一笑,我分明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诡异的神色,“有兴趣再去当年的地方吗?”

说到“当年的地方”,朱罡肩头微微一抖,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你不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吗?即使你不继xù

给我药,我活这么多年也够了!”

朱罡说着走到落地窗前,外面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相当陶醉地张开双臂,似乎在拥bào

阳光:“你看,现在的我,有钱、有名声,有豪车、有宫殿一般的别墅,每月去澳门两次,享shòu

着人世间的一切。我知dào

你现在也是荣华加身,何必再去趟当年的浑水呢?”…,

邱云清面色微微一变:“当年说好的,只要时机到了,我们一定要挖出西王母的秘密!”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朱罡转过身不屑地笑了一声,“当年的我,身负鬼谷三十七代单传弟子的包袱,加上刚出山,什么也不懂,加入了一帮胡闹的盗墓贼。而现在的我,什么都有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引起我的兴趣了。”

朱罡顿了顿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这些年一直在推断西王母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是,我隐约能推断出来,西王母的墓地里,除了不知所谓的骸骨之外,什么都没有。你还是对那不死心?”

“里面不可能什么都没有!”老唐严肃地说,“不然西王母要嬴政费那么大心思帮她建什么陵墓?里面的东西就算不是稀世的珍宝,也一定是很惊人的秘密,你真的不想知dào

?”

“就算是什么秘密,我也不想知dào

!”朱罡斩钉截铁地说,“多少年来,我无数次通过各种蛛丝马迹进行占卜,结果只有一个——凶!即便这样,你仍要去?”

邱云清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朱罡。我顿时感觉到屋内的空气凝重了起来,朱罡和邱云清互不相让地对视着,从进来到现在不过短短的几分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微妙地紧张了起来。

“你必须去。”邱云清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我微微发抖了一下,当初在船上遇到邱云清时,从他身上传递来的强dà

压迫感,又一次出现了。

“当然了,没有我,你们过不了鸿宇棋盘。”朱罡冷笑起来,“如果实在要我去也可以,我有一个要求。”

“说。”邱云清冷冷道。

“过了鸿宇棋盘,我就走,接下来的路程,你们好自为之!”朱罡说。

我本来对西王母之墓的冒险充满了好奇的兴趣,但听朱罡这么一说,似乎面临的是刀山火海,修罗鬼道一般,极其可怕。我不由心里也敲起了小鼓,但是,西王母之墓中到底有些什么,又对我产生了莫名的吸引力,真是令人两难。

邱云清默默地看着朱罡,显然,他心里正在做盘算。

朱罡看邱云清不说话,又说:“现代科技这么发达,靠最新的科学仪器,那个区区三层疑冢的古墓根本不在话下,你非要像两千年前一样靠那些土办法……”

“1982年邱先生带着队伍过去一次,当然,当时的借口只是考古勘探,不是进行挖掘作业。”老唐忽然开口了,“当时,无论是声纳还是X射线,都无法钻透外层的墓壁。后来我们采样发xiàn

,墓壁中有相当厚度的铅块,可以阻挡一切射线类的探测。你知dào

,秦朝时候,除了天然的铅石之外,铅块是没有技术条件冶炼的。这些铅块的来源,你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那又怎么样呢?”朱罡问。

“晋朝时候的我们,因为条件的限制,用传统的倒斗方法,却忽略了墓地本身的一些奇怪现象。”邱云清缓缓开口道,“五年前,我带着更先进的仪器去了目标地点,和老唐进了第一层墓地,避开了那些铅层。当时,我们随身携带了收集生物光谱为原理的探测仪器,结果发xiàn

越靠近中央墓室,发xiàn

生命的迹象越大,信号越明显。”

我听邱云清这么说,心头愈发的揪紧,寒毛都竖起来了。难道,墓室里还有活物……?

“有活的东西也不奇怪。”朱罡摸了摸发白的下巴,“西王母本就是神,她要是住在墓室里永生不死,我一点都不会奇怪。”

“那万一活着的不是西王母呢?而是别的东西呢?比如野生动物什么的。”我斗胆插了一句嘴。

“不可能!动物的话根本无法在密闭的墓室里生存,更何况外层的铅块和金属夹层极厚,动物根本无从钻进去。”邱云清冷笑着看着朱罡,“你是被你的风水学说搞坏了脑子罢!你对科学理论到底有几分了解?从任何迹象来看,这个墓地都不是秦始皇时期的人工能造出来的东西,我们这么多年,一直都被嬴政和西王母骗了!”…,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就没出现老友相聚的场面,邱云清和朱罡之间一直剑拔弩张,整个气氛十分地凝重,加之老唐一直严肃地站在邱云清背后,更是加剧了我的这种感觉。

就这样双方沉默了很久,只听见屋内钟表的滴答声。

终于,朱罡打破了沉默,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不住地看着我上下打量:“难怪你这么急了。这个人就是‘钥匙’?”

我被他看得极不自在,狠狠地回瞪了过去。

朱罡上下打量着我,终于返身坐回办公桌前,开始摆弄他面前的一大堆白色骨牌,邱云清见他开始摆弄,眼神微微一亮。

“大吉。”朱罡停下了手,看着掌心的骨牌,轻轻吐了一口气,“如果跟你去,竟然是大吉!很好,很好!天命注定,也许我真的要跟你去一趟,也许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好处。”

“你要钱和财宝,我可以什么都给你!”邱云清急急说,“我只想亲眼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邱云清的想法和我的想法几乎一样,我们都不知dào

里面到底有什么,也没有什么志在必得的目标,只是心里的一股好奇心,催动着热血飞快流动。

邱云清看来和我是同一种人,同样被冒险的热血支配的人,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能踏足“绒猴”俱乐部,做了那里的主事人吧!

我正想着,忽然间,邱云清眉头一皱,单膝下跪,面上现出极痛苦的神色,双手紧紧抓着头。

我大惊的时候,老唐很镇定地从怀中摸出药,喂邱云清吃下。

邱云清吃了药丸,扶着椅子站了起来,额头上冷汗不断。

朱罡冷冷地说:“还是你当年落下的病根吧?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

邱云清定了定心神,抬头看了看朱罡,眼中现出怔怔的神色。

第十二章 唐保

邱云清的面色很快恢复如常,对着朱罡点了点头:“刚才那张卡片上是我们三人住的酒店,你收拾收拾,明早就来找我们!”说罢,径直走出了房门,我和老唐急忙跟上。

整个会面过程不超过五分钟,但我分明感觉到里面似乎大有文章,邱云清没告sù

我的东西太多了,而朱罡给我的第一印象,也并非太坏,只是一个沉迷于花花世界的神棍罢了。我不确定他真的只凭一个卦象,就断定跟我们去一定有利可图?而且我更不太理解的是,现代信息科技这么发达,要找几个人,只要在社会上留下一定痕迹的,无论如何都可以找到的。比如那个搬走的蒋重云,如果想办法通过公安机关或者别的什么机构来寻找,一定可以找到,何必要远跨南北中国,来香港先找这个神神鬼鬼的朱罡?

我们到了酒店以后,邱云清直言不太舒服,想回房先休息。我和老唐在大厅吃着茶点,正好有了一个可以单独交流的机会。

我看着大厅里反映着人影和辉煌灯影的花岗岩地面,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了这些问题。

这次,老唐竟然没有直接拒绝回答我,而是看了我半天,才叹气之后幽幽地说:“既然巴哈姆特先生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想必已经把我和邱先生看做自己人了吧?”

我微微一怔,说实话,虽然这个老人一直板着一副极其严肃的面孔,但他对人对事相当得体,任何人见了,都会对他颇具好感。而邱云清,则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我内心里总是对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身上那股莫名的压迫力,时不时会令我心惊,不知dào

到底是否因为华自成事件而引发的心理作用?

不过,老唐既然这么问了,我当然连连点头:“邱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把你们两位看做自己人了!”

我虽然口中这么说,心中却在犯嘀咕,不知dào

邱云清对我说的事,有几分真几分假。

“那好!”老唐严肃地说,“那我就告sù

你一些关于搬山道人的事,还有邱先生为什么对朱罡如此忌讳!”

我精神一振,身体坐得前倾了些,凝神听着老唐的话语。

随着老唐的讲述,所谓“搬山道人”的事情和一些秘密,渐渐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有了一些印象。而巧合的是,过了几年之后,有一本风靡网路的描写盗墓贼的小说,写得相当精彩,其中也提到了“搬山道人”,不过,那本书中主要只是描写摸金校尉的后人的事,对搬山道人只是寥寥数笔带过,而且其中所描写的搬山道人,则和我从老唐口中得知的事实大相径庭,也许这就是小说和事实的区别了。

老唐本名叫唐保,和我所料想的一样,果然是生于汉末的人!

唐保生于南方,自幼家境贫寒,加之正值司马炎称帝,正欲二次伐吴,南方时局动乱,家里人便托了个熟识的远方亲戚,将之送到北方去谋些生路。

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当时正值壮年的唐保,在江湖上闯荡了多年,后来在机缘巧合下,被一位“搬山道人”收为了门下,做起了寻龙脉的买卖。

唐保的师门人数不多,都是他的师傅从各地看中后收来的弟子,起初,唐保和所有新进的弟子一样,不明白整天跟着师傅做什么,虽然换上了道袍,但是一不做法,二不修仙,师傅和师兄们总是一出门就是大半年,神mì

兮兮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师傅们每次回来,都能带来大笔的银钱,吃香喝辣,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待到唐保入了师门一年多的时候,师兄们开始给他讲点一些,师傅出门也常常带着他,他才渐渐看出了一些门道——原来,他们虽然外表看是道人,但是,确是不折不扣的盗墓贼。

得知了师门的真实行当之后,唐保反而兴奋起来,不管挖别人祖坟是不是有损阴德,但起码能让自己在阳间过得滋润百倍,有何不可?…,

在道中混得久了,唐保渐渐练得一手分山卸岭的手艺,也慢慢了解了盗墓贼这个行当。

原来,自古就有贪财的人,贪图别人家墓中的陪葬,深更半夜去盗财,何时有人第一个做这种事,已经不可考。但是,历史上大规模地形成盗墓组织,却是在数十年前,曹操还在世的时候。

当时为了补充一路行军消耗的粮饷,曹营中曾组织了一支特殊的部队,专门四处盗掘古墓。具体的情形,那本红极一时的网路小说中,已经做了相当翔实的说明。

让唐保真zhèng

感兴趣的,还是自己这一派“搬山道人”的由来。

每当和师傅谈起这个话题,师傅总是面带不屑地啐一口:“曹军的摸金校尉?那算什么手艺,就是凭人多力众罢了!哪有我们祖宗留下的手艺奇巧!”

确实如同师傅所言,搬山道人的手艺,已经不是一般的物理手段,而是涉及一些玄学的手法。就从寻墓穴的紫微推演之术,挖掘的分山之术,直到破解各种古墓机关的墨家机关术,无一不是非常人可理解,拿到现在来说,就是科学所不能解释的领域。据传其师门所用的各种术法,甚至和以后的茅山道术也有关联,算是其源头的一部分。

而师门中的弟子们,也大抵分为几个分支,各自修习不同的盗墓之术,有人专习寻墓,有人专习破解机关,各有所长。

当年,师门的祖宗从北方草原南下,带着一身的玄妙法术,眼看着曹军盗掘古墓,大有利可图,再看到自己的一身奇术,便也动了干同样行当的想法。于是,四处招收弟子,渐渐组织起自己的门派力量起来。

为了掩饰自己门人四处查探龙脉的行为,祖宗要求门下人一律身着道袍,扮作游方道士的摸样。这些人一身道士打扮,也会使些小法小术,于是寻常百姓便深信不疑其是真zhèng

的道士。

而这门的弟子,以道人自居,私下则称自己为“搬山道人”,渐渐流传下来一些规矩和手艺,到了他师傅这一辈,已经大约是第三第四代了,其间还有一些门人,离开师门自立门户,也打着搬山道人的旗号,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从师傅的口气中,除了自己正宗的一脉之外,其他盗墓人都是不入流之辈,即使和自己同出一脉的搬山道人,他也是翻脸不认的。

唐保在门中几十年光阴过去,在门派中已经位高权重,师傅过世之后,他更是成了师兄弟一致推举的掌门人。北方的大小墓穴大抵被他和师兄弟们翻了个遍,已经没有什么古墓已经能引起他的兴趣了,此时的他,虽谈不上富可敌国,但也一辈子荣华无忧了!

随着年龄渐长,唐保也萌生了退意,只是希望在退隐之前,再寻一处真zhèng

的绝世古墓大干一票,为自己的搬山生涯划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也许是命运冥冥之中的牵引,就在此时,一幅富商打扮的邱云清找上了门来。

当时唐保不知邱云清是长生不老之人,只是听他说,有一处秦始皇的遗冢,修了一半并未完成,而其中,藏有嬴政原本打算运往阿房宫的奇珍异宝,不止是价值连城,简直是无价可估。而他,就藏有家传的前朝地图,可以寻到此墓。

根据邱云清所说,他之前曾找过几批人去这个古墓,最终都无功而返,甚至折损了不少人手。这次是准bèi

充足,多方寻访之后找上门来的,希望“搬山道人”这一派,能帮他进入古墓。

当时,站在唐保面前气定神闲的邱云清,开出的条件十分的惊人——除了寻到的奇异珍宝全部归唐保所有之外,另外奉上黄金十万两,而他本人,只想到墓中一观!不过,邱云清事先申明,途中可能凶险异常,请唐保斟酌清楚利害关系,再作打算!

唐保当时相当惊讶,因为邱云清提出的条件实在诡异——如果他不要寻到的珍宝,那么,古墓中还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的?仅仅是去看一看?

不过转念一想,唐保也就释然了。

邱云清只是孤身一人,如果他找人寻宝,说不定寻宝之人会反咬一口,见财起意,先害了他。而他真的只是去看一看的话,事先申明,便不会因钱财和人产生纠纷,引来杀身之祸。而至于他进去看什么,就不是唐保所需yào

考lǜ

的,唐保带着一群门人,还怕邱云清有什么小算盘不成?

邱云清见唐保还在犹豫,眉头一皱,把价码又提高了五万两!!

这条件令唐保十分的动容,没容他多想,当下便挑选了各分支中的精锐弟子,开始做出发的准bèi

,并且邀请邱云清去内室,商谈寻墓的细节。

老唐讲到这里,面色依然严肃,我不由心头一惊:“难道我们接下来要找的这些帮手,当年都是你的门人?”

“是!”老唐摸了摸鼻子说,“包括朱罡也是,当年他是门内最聪慧的弟子,祖上又是鬼谷子的传人,功底、资质都相当的好!只可惜,当年的探墓之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听老唐的口气,似乎朱罡才是当年探险之旅的关键人物!!而老唐,当年贵为搬山道人的首领,今日却成了邱云清的管家仆人,里面一定又大有文章!而其中的曲折,一定令人极其惊讶!

我不由期待地看着老唐,希望他能再多说一些!

第十三章 昆仑山之变

唐保和邱云清进了密室之后,在摇曳的烛火下,邱云清缓缓掏出了那张记载着地图的白绸。

数百年过去了,白绸已经微微发黄,不过上面的图案还是十分的清晰。唐保见了白绸,略一迟疑,从怀中摸出一瓶白瓷小瓶,从其中抖出一点金色的液体,在白绸边缘微微点了一点,然后唐保满脸狐疑地嗅了嗅液体滴洒的地方。

这是搬山道人祖上传下来的辨识古物的土方,金色液体遇到了不同年份的物事,会散发出不同的味道,而其中的细微差别之处,只有经过秘术训liàn

的搬山道人,才能有所识别。

当搬山道人寻到一个古墓时,并不像摸金校尉那样看土闻土,而是使用这种秘制的金液,分辨得更加的准确!虽然唐保日后用现代科学对金液的配方做了鉴定,但依然无法研究出金液的原理,不论如何,也许这是最早的年代准确鉴别的方法了

当时唐保仔细分辨了白绸的年份以后,满yì

地对着邱云清点了点头,确认了白绸的真伪。

于是唐保当下不再犹豫,立kè

点选了门中最精锐的弟子,即刻收拾东西星夜出发,其他门人则留守作为根据地的道观。

当时,唐保一共带了四个分支的精英弟子共三十七人,一共经过了三个多月,才赶到冰雪漫天的昆仑山脉!

说到这里,我立kè

用我的地理知识,结合之前查看的一些《山海经》等古籍,做了一定的分析。他们古人口中所说的昆仑山脉,其实和我们现代的昆仑山,完全是两个地方。秦晋两朝的地壳变动,也使当地的山脉形状,和现在大相径庭。我估计,当时他们所去的“昆仑山”,其实就是现在的喜马拉雅山的附近,靠近尼泊尔的地方的某座山脉。

随后,老唐的说法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不管怎么样,当他们在邱云清的带领下赶到墓地入口的附近时,即便有邱云清之前的提醒和准bèi

,他们还是被当地的严寒,着实吃了一惊!

这一路上发生了不少惊险的历程,比如在青海地区,遭遇了大批的游荡狼群,在进入山脉时,又有几个弟子患病死去,一路上损失了不少人手。

老唐缓缓地诉说着一千多年前的一切,面色依然严肃,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我可以料想到,当年一定是十分的惊心动魄,因为科技的落后,古人更比我们现代装备齐全的登山探险队员危险得多!其中的惊险,非现在坐在温暖沙发上的我所能体会!

当到了邱云清所指示的地点时,已经有不少弟子人心涣散,纷纷嚷着要回头,不愿为此卖命。唐保虽然也略有些后悔,但一想到巨大财宝的诱惑,加之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继xù

走下去。

于是,唐保软硬兼施,利用自己当家人的权威,总算把众人的情绪压了下来,转而开始分析起当前的情势来。不过,唐保此时也已经六十上下了,在严寒气候中显然也十分的够呛。

因为冰雪漫天,地形地貌早被一片皑皑的白雪覆盖,邱云清也只是根据地图找到了大致的地点,而详细的入口,早已无从分辨。

当时唐保隐隐一愣,发xiàn

了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

邱云清事前曾经说过,他不只一次来过古墓,但是看目前的情形,邱云清根本认不出当时挖掘的是哪里!而唐保有绝对的自信,除了他搬山道人一派的龙穴推演之术,其他盗墓人根本不可能在这茫茫的白雪中找出覆盖在白雪下的墓穴的。而邱云清找到他们之时,也未曾说墓穴是在厚厚冰雪覆盖之地!

茫茫大雪纷飞,唐保安排门人在一个风雪略小的山脚处扎了营之后,恶狠狠地把邱云清拉到一旁,厉声道:“你之前根本就没来过这里,对不对?”

邱云清眼中讶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他面色平静下来,开口道:“不错!我确实未曾来过。”…,

这下唐保气得几乎跳了起来,本来他以为对方来过多次,路程熟稔,只要他们搬山道人破解墓中机关,让他进入墓穴即可,没想到,对方所言都是谎言,还害他白白折损了数名精英弟子,这怎得能不让他暴跳如雷?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如果真的能轻易找到墓穴,大可以找别的盗墓贼,比如遗留各地的摸金校尉等等,何必非要拐弯抹角找上他搬山道人来?其实,对方何尝不是看中了他们的寻龙脉之术,真实目的是想找到墓穴呢?也只怪唐保当时听到利益巨大,心里一激动,受了诱惑,才踏上了这条极其凶险的不归路!

此刻,唐保心中,又惊又怕,又气又急,恨不得把邱云清撕成两半!

不过,邱云清淡淡地一句话,却又让他的心渐渐冷静了下来。

“你难道不想知dào

,我为什么要进那个墓吗?”邱云清眼色闪动,盯着唐保的眼神里,竟有莫大的吸引力。

唐保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邱云清对他招了招手,唐保竟然在鬼使神差一般,跟着他进了首领的大帐。

我想我能理解唐保的感受,邱云清的眼神中,确实有一些非同常人的东西,总是吸引着对方,或者让对方产生极不舒服的感觉。

之后,唐保和邱云清在帐篷中谈了整整两天两夜。夜晚,烛火将二人长谈的身影,投射在了帐篷上,扭曲成了诡异的影子。

邱云清终于将真zhèng

的秘密,告sù

了唐保,他也许认为,到了目前这个阶段,必须告sù

唐保真实的事情了,而唐保在听完邱云清的秘密以后,也相当的震惊,不论真假,既然目前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姑且相信面前这个留着八字胡的瘦瘦男子了。而且,唐保在邱云清的讲述中,已经渐渐迷上了西王母的传说,眼下,西王母的秘密,似乎比财宝更让他动心了!!而且,邱云清更承诺他,一旦事成,将和他分享长生丹药!!

这个条件一出,唐保立kè

心动不已,邱云清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如果此事属实,那可是天大的诱惑呀!

当然,这些秘密,只是唐保和邱云清你知我知的秘密,并不能让弟子们知dào

!一旦弟子们知dào

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只是为了一个不存zài

的财宝和所谓的“西王母墓地”,一定大乱,到时情形将相当失控!

不过,唐保所未曾料到的是,在他和秋云清密谈的时候,外面的弟子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动乱。

其中大抵分为两派。以朱罡为首的弟子极力要求回头,而以蒋重云为首的弟子,则坚持等候掌门的决定。朱罡执意要带人走,而蒋重云看留不住朱罡,心头大怒,便动起武力来,一定要让朱罡留下。

朱罡眼见蒋重云动了气,自知无论是武力还是人数,都不是对方的对手,便忍气吞声留了下来。

此刻,一股暗流在大雪覆盖的昆仑山脚下暗暗涌动。

当唐保两天后出了帐篷,宣bù

由朱罡带领的分支弟子,立kè

布下推演的阵盘,三日内占卜出墓穴地点的方位!不料,朱罡并不听命,反而带领自己这一方的弟子,对蒋重云和其他弟子们突然发动了袭击!

这一战死伤惨重,双方都损失了不少帮手,让唐保最痛心的,双方都是自己的门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也没有办法让他们停下争斗!

最终,邱云清也加入了战局,秦王禁卫出身的他,自然武功卓绝,很快便帮zhù

蒋重云,制服了朱罡一方。

本来,勃然大怒的蒋重云,一定要杀死朱罡,不过,唐保想到之后还要用到朱罡的推演之术,便喝止了蒋重云,留下了朱罡的一条命。

经过这一场争斗,除去死伤和逃离的,留下的搬山道人只有八个人了!

除了唐保、蒋重云和朱罡,还有一名叫做卢遥的女弟子,还有名唤马先甫、章永、赵天青、王欢的四名弟子。…,

唐保和邱云清对于西王母之墓的秘密,势在必得,而朱罡,除了想逃脱之外,还对蒋重云和邱云清怀恨在心。卢遥的丈夫,正是大战中死去的一名弟子,此刻卢遥正沉浸在悲痛之中。马先甫和王欢,之前则是朱罡这一派的,眼下见朱罡被擒,也不敢多话,赵天青和章永,见众人内讧,早心生退意,但又被财富所诱,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唐保继xù

盗墓。

就是这各怀心思、暗怀鬼胎的八个人,第一次进了西王母的墓地!

我听着老唐的故事,一直很奇怪,明明是从他的视角讲述,为何却能告sù

我别人的想法?仿佛他居高临下,如神明俯瞰着众生、明察秋毫一般!

“呵呵……”老唐听我提出这个疑问,严肃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丝不自然的笑容,“这些都是邱先生事后告sù

我的,当他告sù

我的时候,我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真是人心难测啊!若是我自己知dào

,带着这么一群人,我是无论如何不会下那个怪异的墓地了!”

我注意到,老唐用了“怪异”这个词:“邱云清告sù

你的?他怎么知dào

?”

“怎么,邱先生之前没和你说过他的特殊能力么?”老唐讶异地问,“我以为他早告sù

你了!”

“什么特殊能力?”我也大吃一惊,之前没听邱云清提过。

“邱先生有的时候,可以看穿别人的内心,读到别人的思想,不过,貌似他自己并不能随意控zhì

这个能力。”老唐又恢复了严肃地面色,“我一直觉得,这也许就是他时常头疼病发作的原因!”

第十四章 初探西王母之墓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瞪大了眼睛,“读懂别人的思想……天!如果谁能随意控zhì

这种能力,那将极其可怕,甚至可以以一人之力改变整个世界和历史!”

“邱先生每每和我谈起这个问题,也相当的困扰。一方面,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因为有时忽然知dào

了别人内心的想法,是相当尴尬和难受的事情,另一方面,他的头疼病实在是厉害得很,连邱先生那样的人都有时支持不住,真不知dào

如果换了别人,是不是会头疼致死!”老唐面色变了一变,言语中充满了对邱云清的尊敬语气。

“想不到邱云清居然生来有这种能力……简直太科幻了……”我皱着眉头缓缓说,脑中却在飞速地思考,不过,老唐随后的话,让我又吃了一惊,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邱先生也不是生来就有这种能力。据他自己所说,这种能力和头疼病,都是在他潜入嬴政陵寝,盗取白绸之后才有的!”

听了老唐这么说,我心里愈发的觉得事情复杂了起来,似乎还有更多令人不安的因素,在黑暗的深处涌动着。

老唐顿了顿,看了看手表,看时间还早,便继xù

给我讲了他们进入西王母古墓之后的事情。也许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年代太过久远的原因,老唐的讲述,和之前一样,没有太多的细节,只是大略叙述着事情的经过,这就导致了我没法在笔记中记录详细的情形,也无法让读者们知dào

当时的具体情况。不过,大体的事情经过,在我想象力的加工之下,也显得惊险、诡异非常了!!

虽然当时的朱罡极不情愿,但是在众人的胁迫下,也不得不施展术法,占出了大致的墓穴口方位,之后,众人移动几步,又继xù

占卜……在几次作法之后,终于确定了墓穴可能存zài

的三四个地点。

之后,邱云清和王欢,都是修习分山卸岭术的,利用四周的地形地势、树木走向、动物足印,很快确定了最容易挖掘的地点。

经过一天一夜的挖掘之后,众人终于站在了一个个阴森森的入口通道之中了!

众人惊讶着这个通道所显示出来的巨大规模,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前进,连朱罡等人似乎也忘记了先前的不快,只顾四下打量着这个庞大的地下建筑,而眼中,则隐隐流动着贪婪之色。

“这里就是西王母之墓?”唐保疑惑地看着四周。

“从地图上看,应该是这里没错!”邱云清很肯定地说。

当众人顺着通道走了一段距离,进了一个宽阔无比的大厅,而大厅两旁的耳室里,则堆满了杂乱的工具,大部分早已发烂腐朽。

“就是这里没错。你看这里的工具,都是秦朝的。”邱云清顺手拿起一把铁镐,指着尖端给众人看。

借着火光,众人果然见到铁镐的末端,有一道浅浅的凹槽,这乃是战国末期铁器的特点,方便引水外流。

众人纷纷点头之余,对邱云清竟然认得秦朝古物,更多了几分惊异。只有唐保知dào

邱云清的身份情形,故作不动声色,只是不断点头。眼前这个古墓,就是嬴政为西王母造的古墓的可能性,又大了许多分。

众人在古墓中一共待了大半月,直到身上的干粮消耗殆尽,遇到了那扇无可逾越的石门,才悻悻而退。而在墓中的二十几天里,又发生了不少惊变!

先是众人遇到了一个叫做“天机大阵”的大厅,其中机关重重,后来,又历经九死一生,过了一个叫做“鸿宇棋盘”的诡异大厅,折损了马先甫和赵天青二人,其后,又在一间堆满金银器皿的大厅中,朱罡暗起贪心,试图利用当场的机关,暗算众人,免不了又是一场惊险的大战!

剩余的众人,拼死制服朱罡之后,连唐保都对朱罡忍无可忍,决心一掌拍死他!不料,此刻邱云清却上前阻止了他!

“你为何阻止我清理了这个逆徒?”唐保怒目圆睁,右掌高高举起,“他既然刚才敢暗算我们,早已与我们断了师徒、师兄弟情谊,我也不在乎现在清理门户!”…,

邱云清缓缓摇头,叹了口气说:“留他一命,以后,还有别的用处。”说着,邱云清无奈地指着一边的石门。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墙壁上的这个石门,因为火光昏暗,石门又嵌在石壁之内,匆忙之下,是容易忽略,而众人刚才一路直行进来,确实也没遇到什么分岔路!看来,这个石门就是通往下一个大厅的入口了!

“什么意思?”唐保看着石门,只见石门上密密麻麻的小篆,对这些文化程度不高的搬山道人来说,完全就是天书一般。

“唉。”邱云清直愣愣地看着那些文字,叹了口气说,“上面写着,只有体内有‘龙之血’的一族人,才能进入此门。”

蒋重云和章永不信,纷纷上前摸索研究起来。只见这石门奇怪得可以,没有任何缝隙和拉环,只有门中央的一个小孔,不知dào

作何作用,而推搡之下,石门纹丝不动。

众人折腾了半日,终于信了邱云清的话,纷纷盘腿坐下,脸上尽是沮丧的神色,朱罡被捆得和粽子一般,扔在一边的青石地面上。

“我受够了!”章永双目圆睁,脾气暴躁的他大吼道,“唐师兄,你怎么也得给兄弟们一个交代!我们搬山道人一门三十七人,现在死伤大半,只剩下我们兄弟六人,最终除了这些不太值钱的前朝金银器皿以外,却什么奇宝也没有寻到!你要怎么告慰那些兄弟的在天之灵!!”

朱罡被捆着,手脚行动不便,嘴巴也被堵上了,眼珠却转个不停。

卢遥一介女流,此刻早没了主意,只是怔怔地望着唐保。

章永和王欢对视了一眼,冷笑着对邱云清说:“事到如此,只怕唐掌门也是一肚子苦水,不如请这位始作俑者——邱公子,给我们一个交代!”

纵使人命大过天,但是事已至此,为死人讨公道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其实章永众人心里盘算的,也不过只是要邱云清赔偿更多的银两,让他们众人出去后能荣华富贵、一生无忧。

王欢举起火把,只见邱云清站在石门前闷声不语,便一翻身站了起来,手一抖,掌心多了一把牛角尖刀。

唐保见状,微微一愣,但也没有出手制止的打算。

就在千钧一发的此刻,邱云清忽然缓缓道:“门后面到底是什么?”

王欢愣了一愣,向前逼近的脚步未停:“门后是什么天大的好处,也和我们无关了!眼下打不开此门,再多说也无益处!”

“我要进去!”邱云清突然道,“我有一种必须要进去不可的感觉!”

邱云清说完此话,猛然转身盯着王欢,大抵王欢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力,竟然手一抖,惊得连刀都落了下来。

“我们走吧。”邱云清神色很快恢复了平静,“我要找到有‘龙之血’的人,以后再来此处。到时,还要不惜代价,再请各位相助!前面的几道机关,如果没有各位的专长,显然是极难通过的!”

卢遥哼了一声:“等你找到那人,不知猴年马月了!也许我们早已作古!”

听到这话,得到邱云清永生承诺的唐保,不由心中暗暗一动。

章永也接着卢遥的话,忿忿地道:“再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再来了!出去之后,邱公子承诺的荣华富贵,一两也不能少我们的!这一点,邱公子可要记得牢些!”

邱云清淡淡笑了笑,在摇曳的火光下,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只是在此时,邱云清说出了令唐保都极震惊的话!

“当初承诺给各位的银钱,一分不少,三倍送上!”邱云清冷静地看着面前盘腿坐着的众人,“而且,我如能让各位长生不死,延寿千年,各位可否愿意在以后,听邱某的号令,再次集合探此古墓?”

这话一出,众人睁大了惊疑的眼睛,面面相觑,惊讶、怀疑、嘲笑,各种眼神都有。

章永嘲笑道:“不谈长生不老了,邱公子如能让章某活过两百岁,章某在有生之年,将为邱公子鞠躬尽瘁!”

邱云清冷冷一笑:“章师傅可要一言九鼎!”说罢,不经意地扫了唐保一眼,后者则微微一怔。随后,邱云清双唇微启,向众人讲出了一番令众人震惊无比的话。

第十五章 千年岁月

听了老唐说到这里,我当然猜到了邱云清接下来对众人说了什么,若是我落到那种地步,在近在咫尺的秘密面前,我也会暴露自己长生的秘密,而这一秘密,足以成为一个极大的诱惑!

果然,众人听了邱云清所言的事情,以及他提出的要求之后,面面相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蒋重云目露惊异之色,看了看唐保,而唐保闭目微微点头,默认了邱云清的说法。

霎时,蒋重云心中有了几分底气,不过,他依然不放心地问:“那我们如何可以相信邱公子所言?”

“这个很简单。”邱云清冷冷地说,“我们出去之后,我会给你们几人一些丹药,你们按我教你们的养生之道按时作息,过个十年八年,自然可见分晓!到时在做定夺也不嫌迟!”

本来唐保心中也有一些关于长生药的疑惑,见邱云清这么一说,心中便盘算开来。如果此药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那众人出去之后,也并没有什么损失,这一点倒不必担心,如果此药所事确实如邱云清所说,那确实就是天赐的机缘!只要能长生不死,日后再帮邱云清来寻着古墓,也不见得是多大风险的事!虽然此次损兵折将,但主要是由于内讧,如若再次到访,只要众人齐心,这些机关还是难不住众人合力的!眼下来看,答yīng

邱云清显然是包赚不赔的买卖!

唐保眯着眼看了看其他人,只见众人互相交换着眼色,心里大约也是如此的想法,只是迟迟未曾说出口,只等一个出声的人了。

见此,唐保眼珠转了转,一个翻身起来,拱手道:“事已至此,唐某愿与邱仙师百年交好!永世为友!”

不但语气倍加客气,口中的称呼也改成“邱仙师”了!

邱云清神色未变,冷冷地看着其他人。他虽然用长生药做了引诱,本身也武功过人,根本不怕其他人忽然发难。

章永见掌门发话了,心头一热,也起身拱手道:“那就麻烦邱仙师了!”

卢遥、蒋重云、王欢也纷纷起身表示同意,随后,蒋重云大踏步走到一边的朱罡身旁,狠狠道:“这逆徒怎么办?掌门?”

唐保看了看朱罡,神色一变,正要想就将此人遗弃在此墓中,自由他自生自灭去,不过,转念一想,这小子的紫微占卜之术,有他祖传的鬼谷道术加持,效果自然和一般弟子不可同日而语,以后定要还有用得上的地方!于是转念一想,冷冷道:“朱罡,唐某人念你师徒一场,留你一条生路,不过,你可要记牢了,定要答yīng

邱仙师的要求,不然,就在就要了你的小命!你若答yīng

,便点三下头!”

朱罡眨着眼,拼命点头。

唐保隐隐觉得放出此人,以后还是会不妥,不过,之前的几个机关,还非此人的协助不可,不能轻易取了他的性命。斟酌再三,唐保咬了咬牙,还是放开了朱罡。

我一拍大腿,对老唐说:“你们若是当初学了降头术之类的法术,在对方身上下了什么禁制之类的,就可以牢牢控zhì

住对方了!”说着,我把我之前的菲律宾之行简略说了说,证明降头术的确实之处。

“我知dào

世界上有这种可怕的术法。”老唐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我们搬山道人,只是研习盗墓之术,祖宗的其他一些秘术,早无人修liàn

,失传很久了,也不知dào

里面是否有类似的法术。若是当初有办法控zhì

住了朱罡,之后也不会发生其他的事情了!”

听老唐言下之意,似乎朱罡之后又惹出了事来!

之后,众人出了古墓,各有打算。邱云清因为当时白绸上也提到了“龙之血”,现在墓地石门上又提到了“龙之血”,心中暗自有了一点线索,打算以长生的岁月为代价,无论如何要找到“龙之血”!而唐保,因为本身对于“搬山道人”一派而萌生退意,现在又对西王母之墓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毅然决定跟随邱云清去查探开启墓地的线索。…,

而搬山道人的首领一职,则传到了蒋重云的身上。王欢和章永二人留在门派当中,继xù

做着盗墓的勾当。而卢遥,则去了南方,辗转嫁给了一名富商,倒也一生无忧。而朱罡,则不出众人意料地离开了师门,如果他不走,只怕蒋重云等人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而邱云清根本不管众人的去处,只是在各人手中都留下了一件信物,并告知每十年在江东某城某地约见,交流近况,并且领取下一个十年的长生不老之药!

邱云清知dào

,长生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诱惑是多么的大,他根本不怕这些人失约!

时间一晃数十年过去了,邱云清所言早就被证实了是事实,众人愈发的不敢怠慢了十年一次的聚会。而在首次聚会上,邱云清就劝说蒋重云等人解散了搬山道人一门,或者孤身脱离门派,过一种隐秘的避世生活。

蒋重云刚开始还一愣,放不下门派中蒸蒸日上的事业和已到手的荣华富贵,隐约有些心痛,但是仔细一想,邱云清所言确实有道理,如果他们一直留在门中,而一直不衰老,容貌没有变化,迟早会露馅,而这秘密一暴露,定会在江湖上惹出一番腥风血雨来。包括其他众人,也要在漫长的岁月中隐藏好自己,等着邱云清的召集。

“西王母之墓,是我此生最大的一个疑惑。”在一次聚会中,邱云清背着双手,背对着众人眺望着窗外的江景,如是说,“只要破解了此墓,我便此生无憾了。而此后,我将永远提供给各位长生的丹药,我们几人,将可与天地同寿,此就作为各位帮我这个忙的报酬罢!”

当时,朱罡眼珠一斜,冷冷道:“解决此墓的秘密之后,你为何不把炼此丹药的配方告知我等,此后便不必再麻烦邱仙师了!”

我听到这里,再想到Sp-20可能对整个人类社会产生的巨大影响,急急追问:“邱云清没有真的把配方告sù

他吧?”

“当然不会。”老唐严肃道,“邱先生是何等精明的人,他连配方写都不会写下来。他曾多次对我说,此长生之药的配方,对现在的人类社会,绝对是一颗重磅核弹,只有掌握在他一人的脑中,他才能安心!”

我松了一口气。

“之后,众人各寻生路,悠悠岁月就过去了,其间发生了众多事件,就不一一细谈了,总之,朱罡之后还不死心,多次对邱先生发难,终于惹恼了邱先生,二人终于爆fā

了严重的冲突,当然,千年岁月,沧海桑田,再大的仇恨也变淡了,不过,邱先生对朱罡的看法,依然有很深的隔阂!”老唐喝了一口咖啡说,“不过,我们中的大部分人,总算在千年的磨砺中活下来了!我跟着邱先生,发xiàn

此人真的不简单,是雄才大略之辈。他先帮zhù

唐王平定了藩王叛乱,封官加爵,富甲一方,在近代,又组织了势力极大的帮派组织,对于稳定华东局势,抗击日寇,做下了不小的功劳!当然,他所作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积累实力,到处寻找‘龙之血’的秘密!而我自认才能平平,年岁又大了,便甘愿做了邱先生的助手,服侍于他的左右!之后,我们在地下发xiàn

了那个神奇的城市,那里的人——也就是你的同族,都是具有‘龙之血’的人!可惜,当时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我们原先约定带走的那人,也就是你的生父,也永远地留在了地下,若不是我们拼得性命,只怕连你都不能带出来……”

“唉!……”谈到我的身世,我的眼色又黯然了,真是心里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猛然,我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些问题:“老唐,你们当时是怎么找到那个地下都市的?”

“那要从《古兰经》说起了,秘密就在……”老唐正要说下去,忽然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手机,面色变了一变,“邱先生找我上去了,失陪了!”

说完,老唐神色一正,又恢复成了那个仪表翩翩,一丝不苟的老唐了!

我看着老唐离去的背影,慢慢喝着手中的咖啡。我以前一直以为那个长生不老药还有让人慢慢变年轻的功能,现在看来,细胞虽然不断更新,不过人的年纪,还是凝固在吃下丹药的那一刻了。那这么说来,我们接下来要找的那几人,也一定看起来年纪不大!

另外,找到地下都市的秘密,竟然在《古兰经》里,看来有时间,我一定要找一本来仔细研读研读!

第十六章 百鬼寻踪

又过了一会儿,老唐下楼来大厅叫我,说邱云清想见我。

我跟着老唐来到了邱云清的房间,邱云清此刻的脸色相当不好,脸色苍白,看来头疼病又发作了。

他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我便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此时,邱云清在我眼中的形象,随着老唐讲述的故事,又有了一些改变。我对邱云清的戒心渐渐低了下来,反而对他有了不少的同情。

可以想象,对于一个和我一样好奇心十分旺盛的人来说,被一个始终无法得到解答的谜团困扰了几千年,那是多大的痛苦!

“唐保把事情和你说了。”邱云清淡淡地说。

“是。”我点了点头。

“很好,我本来也没打算对你隐瞒多少,就算唐保不告sù

你,我迟早也要说的。”邱云清笑了笑,我发xiàn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苦涩。

“我的头疼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我有种预感,我可能活不长久了。”邱云清说起自己的生死,口气依然平淡。

老唐严肃地说:“邱先生的这毛病也有几千年了,也没见得会怎么样……”

邱云清摆了摆手:“不一样,我自己的身体,我能感受得到……”

我一时无语,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邱云清,只是挤出了笑容,笑着说:“邱先生,听说你是秦朝的禁卫,一身的武艺绝学?不知dào

有没有机会教我几手……”

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引开话题。

“古代的武艺,花架子多,经过几千年的演变,现代的武艺比我们那时强多了……”谈到过去的事情,邱云清的眼色亮了起来,“先不说你练的咏春了,已经是后人千锤百炼提炼出的实战性极强的拳法。国内流行的散打,融合百家技巧,更是犀利!基本上现在若是有谁要拜师学武防身,我都会让他找个拳馆学一学散打!更实用得多!”邱云清顿了顿,用低沉的语气说:“再说现在这个社会,科技这么发达,真zhèng

要防身的话,还是带把枪比较好……”

我也深有同感,有时纵有一身的功夫,还不如带把合手的枪更有安全感。

正闲聊着,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问题,当年吃了长生不老药丸的搬山道人一共有六名,除去老唐,还剩下五名。那为何邱云清之前和我们说要找的是四个人?

我提出了这个疑问,老唐板着面孔回答我:“距离上一次分发长生不死药的时间是五年前,而再上一次是十五年前!其中有两个人已经两次没有来参加取药的聚会了!一个王欢确定去世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尸骨也通过DNA测定确认了,而另一个,也没来拿药,不过不知生死。”

“!”

我顿时愕然起来,身体前倾,急急问道:“另一个没来拿药的是谁?”

邱云清缓缓说:“是当年唯一的一名女性——卢遥。”

“怎么会?”我愣了一愣,“你们去找过她的下落吗?”

“找是找过,但是下落不明。”邱云清摸着苍白的下巴说,“她似乎刻意躲藏起来了,找她并非那么容易,除非利用朱罡的占卜之术,占出她的方位。”

我心里一急,脱口而出:“那你们就通过朱罡去找呀!”

邱云清鼻子里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我才想起来他和朱罡不太对盘,便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了老唐。

“邱先生不到万不得已,不想为这点小事找朱罡。”老唐解释说,“卢遥的专习技能是鉴定前朝古物,以前兄弟们倒斗的时候,挖出的是商周时期的铜鼎,还是某个古人的夜壶,就全靠卢遥的鉴定之术!我们现在带了极先进的碳同位素测定仪,要测定物品的年代非常的容易,所以,找不找卢遥同去,就显得不那么重yào

了!”

我心里听老唐这么说,隐隐有些不爽,口气不免冲了些:“小事??!!同伴的生死也是小事?老唐你们怎么回事?卢遥当年好歹也是和你们同生共死的!你们怎么倒现在对人家不闻不问?zf还知dào

体恤烈士遗孀,现在人不见了,你们也不关心一下同伴的下落么?”…,

邱云清见我满脸忿忿,一副“义字当头”的模样,淡淡一笑:“也不是不关心,只是……”

“邱先生和唐总管也是带领过兄弟们的人,知dào

一个‘义’字该怎么写!”我站起身,冷冷说,“同伴不见了,你们必须找到她!如果她有什么困难,更应该拉她一把!眼下,我们既然先找到了朱罡,随后就应该用朱罡的能力找到卢遥!”

我顿了顿,用一丝丝威胁的口气说:“如果不找到卢遥,我不会和你们去西王母之墓的!必须当年的人还活着的全部在场才行!”

说罢,我起身出了房门,心里极为不爽!一想到卢遥可能身处险境,急需往日同门相救的时候,唐保和邱云清却不闻不问,理由仅仅是因为不想请自己看不顺眼的朱罡相帮!这也太自私了!!!

事后,我在聚会上和友人们谈起在酒店里的这一段谈话,友人们都纷纷怪我,觉得我太冲动了,分明和卢遥素未谋面,为何要帮她出头说话?搞不好还得罪邱云清呢!就因为感觉对方不够义气,就出言指责,难道自己就是义薄云天的关二哥转世么?真是太不成熟!太冲动了!!说不定还会引祸上身哩!

当时朋友们纷纷说我的不是,但是,我当时就是那么一个性格,确实冲动了些。读者从我以前的冒险经lì

也可以看出,我这个人好奇心强,又冲动,不过还是很讲义气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不是那么冲动,只怕刺激的奇遇冒险,也未必会有那么多,在我写回忆笔记的今天,却成了我聊以自豪的地方,毕竟我当时才二十一岁的小伙子,你要我能深沉到哪里去?不过,今天的我,已经比当时成熟多了,也变得深思熟虑了起来。

我当时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我想,大部分八零后,看过《古惑仔》系列电影的人,大抵能理解我的想法。二十一岁的小伙子,血管里的热血,很容易因为“义气”二字而沸腾的!

我回房之后感到有些疲倦,便上床沉沉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再想起这件事,略微有些后悔,觉得对邱云清实在不该那么说话。

我一翻身起床,洗漱完毕之后,正在考lǜ

要不要去找邱云清道个歉什么,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我打开房门,只见邱云清一身便装,脚蹬白球鞋,脸色也比昨天好了很多,老唐一脸严肃地拎着箱子站在他身后。

“昨天你教xùn

得很对!你能如此重情重义,我很欣慰。”邱云清淡淡地说,“我决定了,让朱罡先帮我们找到卢遥的下落再说!你准bèi

好了没?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朱罡已经到楼下了!”

我顿时有些惊喜:“呵,那好极了!”

我在下电梯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下老唐,为什么找人非要找朱罡,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占卜术真能找出人的方位?那以后公安抓通缉犯岂不是要容易得多!

说着,我瞥了邱云清一眼,之前听他的言语,虽然他是一名横跨千年岁月的古人,不过对现代科学推崇备至,不知dào

他又是怎么看待搬山道人的这些手艺呢?

“其实是这样……”

老唐慢慢告sù

我,原来,搬山道人之间,自有一套独特的寻人手段!

因为古时倒斗,没有现代的GPS卫星定位、电子导向仪等等先进的辨识方位的仪器,同伴要是一时不慎,迷失在机关重重的古墓里,那可就麻烦得多!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搬山道人的老祖宗有一种特别的术法,利用每个弟子的生辰八字配合,在身上种下一种叫做“百鬼寻踪”的禁制标记,而用对应的特殊占卜术,可以找到这个弟子的大致方位!从而一步步找到迷失的弟子。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即使邱云清看朱罡极不顺眼,也要忍气吞声求助于他了。朱罡是鬼谷传人,占卜的神通一定比其他弟子厉害得多!

我们三人到了大厅,早看见一脸惨白的朱罡,在楼下等着,身后则背了一个很大的黑布包,在人群里显得特别扎眼。

邱云清紧闭双唇,不发一言,老唐上前了一步,提出了要找卢遥的要求。

“好好好!真麻烦!”朱罡皱了皱眉头,把黑布包放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手一抖,揭开了黑布。

我一看黑布里包着的东西,惊讶无比,顿时眼睛都直了!

第十七章 “鬼吹灯”的真相

黑布上赫然画着一格格的扁长细格,我飞快地数了数,长一百二十六格,宽七十二格,每一格里都用白色画出一个不同的符号,我当时没看懂,事后回忆起来,应该是一个个行书字体,至于写得是什么,因为字太小,看不太真切。

没看清楚字的更主要的原因,是我的注意力,被黑布上放着的一尊水晶大鳌吸引了。这一尊水晶大鳌,通体透明,体内隐隐还有流光闪动,在酒店大堂的灯光下,更显得夺目动人。

朱罡铺平黑布,摆放好水晶大鳌,聚精会神地咬破手指,在一旁的一张白纸上,写下一些血字,那应该就是卢遥的生辰八字了!

朱罡写好之后,将白纸放在一旁,双手捧着巨鳌,聚精会神地在黑布上移动。

我惊讶地发xiàn

,酒店的灯光,穿过巨鳌的身体之后,仿佛穿过凸透镜一般,在黑布上凝聚起一个小小的光点,随着朱罡的手在黑布上移动着,最终,在一个格子里停了下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邱云清和老唐,他们似乎也略微吃了一惊,神色微微一变,随后就恢复了正常,不过这一丝小小的变化也没有逃脱我的眼睛。

“有了!”朱罡放下水晶大鳌,嘴角一咧,“卢遥应该还在老地方,没出那个城市,我们到了当地再占几卦,便可找到她了!”

就在朱罡行为古怪的这会儿,不少酒店里的客人好奇地围观了上来,人越聚越多,最后酒店的保安不得不上前维持起秩序来。

朱罡丝毫没有秘密暴露的感觉,反而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向围观的人们派发起名片来。

“原来是那个出名的李大师啊……”

“听说很灵的……”

“这次是给哪个大客户问卦吧,你看那个拎着箱子的老跟班,那个瘦的应该很有钱的样子……”

周围窃窃私语声不断,我顿时有点啼笑皆非,这朱罡倒是生意头脑非常灵活的样子,什么时候都不忘宣传一下自己。

朱罡发完名片,和酒店方面也打了招呼,这才推了推眼镜,非常神气地裹好黑布和水晶大鳌,一脸自得的样子。

邱云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满眼尽是不屑,老唐则苦笑着摇了摇头。

过了六个小时以后,我们由深圳转道,已经在去兰州的T-163火车上了。

我们四个人分别坐在面对面的两张卧铺上,久久都没有说话。我正在思考着之后的事情,心里充满了未知的期待,也暗暗为素未谋面的卢遥而担心起来。而邱云清和唐保,则直直地盯着朱罡,朱罡被他们看得极不自在,不时地翻起白眼。

“你什么又搞了个水晶乌龟来吓人了?”邱云清冷冷地打破了沉默。

“什么水晶,我看只怕是玻璃罢!”老唐忍不住笑了起来。

朱罡听他们这么一说,四下一看,见没人注意我们,便低声恼怒道:“现在社会钱难赚,要搞点噱头才能抓得住眼球!”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鬼点子极多,唉!”老唐摇了摇头。

听他们口中言语,似乎刚才朱罡的一切作法,都是一个骗局了!我顿时大惊,结结巴巴的说:“刚……刚才,都是假的?”

“也不都是假的。”朱罡斜眼笑了笑,“你小子进了那古墓,能有几分活路出来还很难说,看在你小命不久矣的份上,我就告sù

你一些秘密吧!”

我听了这话,眉头一皱,朱罡这小子果然油腔滑调,张口就晦气得很,真是一个惹人讨厌的人。

“其实,这水晶鳌只是个吸引别人注意力的障眼法,和魔术里的道具有异曲同工之妙!”朱罡小声地说,一边说一边四处打量,似乎害pà

别人听了去似的,“你看到我戴的眼镜了么,其实这是一个红外透视的眼镜,可以看穿棉制品后面的热源,我这黑布只是噱头,真zhèng

的玄机,在黑布的夹层里!”

说着,他摘下眼镜递给我,我犹豫着戴上,定睛朝黑布望去。…,

果然,一个隐隐的八卦阵图浮现在我眼前,只是奇怪的是,中央没有阴阳鱼的图案,却是另一圈更小的八卦,方位互相交错了九十度。

“最新科技,自发热材料画的!”朱罡得yì

洋洋地摘下我的眼镜,“现代科技就是好啊,比我以前用的阵图好多了,更能隐藏秘密了!卢遥的生辰八字和两个八卦的方位相合之后,巽位所指示的方向,就是她身在的方向了。”

我顿时有点搞不清了,朱罡的术法明明是超乎科学的东西,却要借助于科技产品来故弄玄虚、隐藏秘密?似乎有点矛盾的样子……

见我一脸疑惑的脸色,邱云清也忍不住笑了,淡淡道:“是不是觉得矛盾?其实不然,西方科技认为中医也不科学,也没法解释,但实jì

情况是,中西医结合,比单独任何一种疗法,都更要有效得多!科学和玄学也是一样,我历经数千年,一直觉得,单靠玄学或者单靠科学,都很难促成人类本质上的进化,也许将来的社会,既有到处都是的飞行器,也有御剑飞行的异人呢?”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邱先生,你真适合写科幻小说,真的。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要故弄玄虚?”

“越让别人猜不透,越能赚钱,呵呵!不是吗?”朱罡眯起眼睛看了看我。

“中国古代的很多神话传说,其本质也许没有那么神mì

,就是被民间的人,故弄了玄虚之后,才以讹传讹,最终传得面目全非,和事实真相相去甚远!”老唐也忍不住插嘴进来,“我这里倒有一个现成的例子。我们搬山道人以前一旦选定了一处倒斗地址的时候,往往是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荒野,但偏偏这些深山荒野,也是有人家居住的。这些人家在我们倒斗的时候,难免发xiàn

我们的一些踪迹,此时就比较讨厌了。我们搬山道人没有随意杀生的惯例,又不能对人家说‘我们在挖古墓,拜托您一家暂避几日如何?’,于是,我们便用一种‘鬼敲门’的秘术,将那几户人家吓走。”

我一下兴趣大起:“那是什么样的秘术?”

“说穿了就非常简单了!”老唐兴致勃勃地说,面色也没有之前那么严肃了,“我们夜间偷偷派人涂抹一些黄鳝血在对方家的门上,黄鳝血腥气极重,而这深山野岭往往蝙蝠不少,闻到了腥味就纷纷飞来,夜间不断撞击人家屋门,好似敲门声。而户主开门一看,根本没有人影,一关门,敲门声又起。如此反复,精神再正常的人也要被吓出神经病来,古人又迷信得很,自然传言传了出去,就越来越离谱。还有‘鬼打墙’,本来是我们在倒斗完毕后,给后来的盗墓人开的一个玩笑。因为很多古墓的前段通道和耳室都构造单调,我们便在古墓中利用光线和标记制造心理错觉,使人感觉自己在附近打转,产生错觉,其实原理若要说穿了,也是非常的简单。至于‘鬼吹灯’就更简单了,纯粹是由于古墓含氧量有限,土石松动之后又容易溢出难燃气体的原因。你看现代的考古队,正常开墓穴通风的,哪有人见过什么鬼吹灯!!”

老唐说起自己的老本行,还是头头是道,口若悬河。

“唉!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幸亏我遇到了你们,否则我也一直以为那是什么科学不可解释的谜团呢!”

“这世界上就没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只有科学还没有发展到的领域而已,什么鬼神、占卜也都一样!”邱云清哼了哼,闭目养神起来。

我们在不知不觉地闲聊中,到了兰州机场。

下了飞机,我们四人在机场吃了一顿非常昂贵的兰州拉面,一碗面条竟然要三四十元,虽然配料和汤头都不错,但还是贵了些。

想到冒险开销林林总总,我父亲又不给我钱,我顿时有点沮丧。

吃完拉面,朱罡又开始占卜,这次他不用那个鳌了,直接掏出黑布细细看了起来,不时指出几个方位。

而老唐则打开密码箱,掏出电脑开始联系当地的接头人,果然不出一个小时,就有人开了一辆四驱越野车“牧马人”到了机场,将钥匙交给老唐之后,便匆匆告别。

看来邱云清的势力范围还真是相当的大!!我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不知dào

邱云清继xù

发展下去自己的势力,凭着他的寿命和才能,有一天会不会有力量统治整个地球呢?真是惊人!

我随后摇了摇头,抛开了这个不太切实jì

的幻想,上了越野车。

老唐开车,朱罡在副驾驶座位上指路,邱云清眯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和我一起坐在后座上。

我们最终在一个看起来破败不堪的小区前停了下来,那个小区楼房墙面的涂料被雨水冲得非常斑驳,环境不是很好。

“就在这个小区里!”朱罡看了看黑布说。

看来卢遥这些年境况不是很好,不然她不会住在这种地方,也许真的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了!

第十八章 故人齐集

十分钟之后,我们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悻悻然的下了车。原因就是小区的物业保安看到我们的牧马人,立kè

出来拦下,用坚定的语气告知我们,小区没有停车位了,必须停在外面。

老唐伸出脖子看了一眼这个老旧的小区,道路确实十分狭窄,如果我们的牧马人进去,只怕也是好进不好出,于是只好停在外面。

朱罡捧着黑布,一面走一面口中喃喃有词,邱云清面色阴沉地紧随其后,我和老唐在最后,后面还跟着一个不紧不慢的老年保安。

老唐推了推领结,回头很不客气地瞪了一眼保安,老保安略微停下了脚步,面上还是一片狐疑之色。

“可能这里治安没有法国好吧。”我笑着摇了摇头,“再加上我们这些人看起来着实奇怪,保安不跟着才说不过去!”

邱云清摇了摇头,我们跟着朱罡,信步上了一桩楼房的二楼,朱罡对着东面的住家略一点头,便闪到了一边,邱云清则一步上前敲响了房门!

“谁?”屋内传来一个女声。

听到这个声音,邱云清和老唐对视一眼,神色微微一变。

我知dào

,我们找到卢遥了!!!

在我漫长的冒险历程中,我一直觉得时间是个难以直接感知的东西。在某些场合下,一秒钟会感觉如同过了一年,而某些时候,千百年沧桑就会一晃而过。

显然,当在场的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候,空气就会显得特别沉重,而时间会变得特别缓慢。

几分钟以后,我们已经坐在卢遥的家里了,五人围着一张方桌坐着,空气中尽是沉默。

当面前的这位中年妇女推了推眼镜,打开房门的时候,我只见到她眼中异色一闪,便恢复了平静,轻声招呼我们进去坐。

我四下扫了一眼,只见这间两室一厅的小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摆设也非常淡雅,除了一间房间的门紧闭着,其他房门都大开。

我在一旁的橱柜上,还看见一幅男子的遗照,让我心里隐约有了些不安。

“为什么不来拿药?”邱云清淡淡地问,口气如常,只是眼神依然紧盯着卢遥。

“因为我不想永远活下去了。”卢遥也低声回应。

朱罡和老唐对视了一眼,一个人的眼中是嘲笑的神色,一个人的眼中则是惋惜和不解。

我再次抬头看了看遗照,心中一紧,我想我可以明白卢遥的感受了,和我当初拒绝邱云清的不死之药一样的动机,心里不由对她多了几分同情。

在卢遥的缓缓叙述中,果然不出我所料。

原来,几经波折的卢遥,自从第一任丈夫死在西晋的战乱之中之后,被悲伤侵袭的她就一人独身,自己封闭了内心,安心过着避世的生活。

但是,心里暗藏的人性,总是冲击着她的内心。这种情感,是人类难以压抑的,更何况是一名女人?千年的避世,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个太重的负担!

终于,她在二十年前,嫁给了一名油矿工人,生下了一名女儿。当时,她体会了人间的亲情喜乐,让孤儿出身的她,感受到了比长生不死还要诱惑的东西!

好景不长,当幸福生活过了不久之后,她的丈夫得了癌症,很快就撒手人寰,再一次的悲剧发生之后,卢遥再也受不了这种亲人离世的痛苦!特别是在她长生不死的情况下,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去世而束手无策!这是怎样的悲痛!我虽然没有体会过,但我能想象得到!!

随着卢遥缓缓的讲述,我们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十五年前,卢遥终于下定了决心,放qì

了不老之药,安心做一个普通人。陪伴着她的女儿长大、出嫁、再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终老。

“我可以理解你。”邱云清点了点头,特别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他那一眼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卢遥自己的选择,和我们无关,不用逼着她同去”。…,

我想了想,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卢遥忽然说:“既然各位师兄弟都来了,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请,请邱公子务必要答yīng

我!”

“说。”邱云清神色一动。

“因为我前些日子去体检,发xiàn

我也得了癌症,晚期,时日不多了。”卢遥看着邱云清说,“我知dào

邱公子神通广大,我想把女儿托付给邱公子,请公子代我照顾她。”

“我可以给你药,癌细胞完全可以被更新替换掉,重生一个健康的躯体。”邱云清摇了摇头,“你何必为难自己?”

“吃了那药又如何?”卢遥苦笑着说,“我知dào

那药一停,癌细胞还是会生出来的。若是不停药,这样又走上了长生不死的老路,而我,情愿和普通人一样,死去也就罢了。难道你要我一直活着,亲眼再看着自己的女儿变老、死去么?”

“你这人倒是奇怪!”朱罡眼睛瞪了起来,“只要能长生不死,人生的机遇何其多,你自愿放qì

生命,才是自己为难自己!还想把一个拖油瓶扔给别人!?”

“你怎么说话的,姓朱的?”我听到朱罡这么说,心里顿时也不爽起来,我知dào

跟这种世俗之人讲不清楚的,狠狠白了他一眼。

老唐对我摆了摆手,暗示我不要发作。

“可以。”邱云清点了点头,这倒是让我一惊,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你真的不和我们再去西王母之墓了吗?”

“我已经断药十五年了。”卢遥摇了摇头,“你看我现在衰老的样子,快五十岁上下,哪能再和你们去倒斗。在这千年的时间里,我已经被磨平了心性,早已不是当年的卢遥了。”

邱云清点了点头,眼中透出一丝冷色:“行,告sù

我你女儿在哪。我们现在可以带她走,和我们一起上路,待我们解开西王母墓地的秘密以后,我会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老唐面色大变,愕然道:“邱先生,我们要带着那个女孩?这不太妥当吧……”

卢遥也面色变了变:“邱公子,您的意思……是让我的女儿和你们一起去找那个古墓?”

朱罡也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邱云清。

我看着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这样的话,对那个女孩来说,风险也太大了些。凭邱云清的能力,完全可以打个电话就让她一辈子高枕无忧,何必要带她和我们一起上路?

我真的是搞不懂邱云清了!

“你把你女儿托付给我,就不怕我们葬身在古墓里,无法兑现对你的承诺?”邱云清冷冷地问。

卢遥怔了半晌,叹了口气:“我明白邱公子的意思了,邱公子还是对我有些不满吧。”

邱云清不置可否地眯着眼:“你女儿和我们同路,我便答yīng

你的要求。”

我觉得邱云清的这个要求,不但过分,而且奇怪得可以。我看了老唐一眼,他也怔怔地看着邱云清,眼中尽是不解之色。

卢遥咬着下唇,反复斟酌了片刻之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在南京上大学,仙林高教区,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我给你们她的地址和姓名。稍后我给她打个电话说明一下,你们去找她就可以。”

卢遥写了个纸条给邱云清,邱云清则面色极其古怪地接过了纸条,看了一眼便交给了老唐。

事情至此,我感到非常之奇怪,完全想不通邱云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后,我就在满腹的疑问中,跟着邱云清等人告别了卢遥的家,驱车赶往机场,前往下一个目的地——镇江,据朱罡占卜之后,蒋重云一家搬到镇江去了

在飞机上,我问邱云清,既然卢遥不愿意去也就罢了,为何要带上她的女儿?她女儿肯不肯跟一帮陌生人去一个莫名其妙的古墓,这还是个问题,而且她女儿去西王母之墓,对我们有什么帮zhù

么?

“她女儿今年是二十一岁吧,和你年纪差不多?”邱云清忽然开口问,眼神中又隐隐透出那种奇怪的压迫感。…,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虚岁算二十吧。她应该比我大一岁。”

“那就对了。”邱云清古怪地一笑,我正惊讶的时候,他猛然抓住脑袋,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全身颤抖起来。

老唐急忙从怀中取出止疼药,给邱云清吃下,好一阵子,邱云清面色才变了回来,靠在椅背上轻轻喘息着。

“自作孽哟。”朱罡摇了摇头,自顾自把玩着自己带来的骨牌之类的。

在眼下这种气氛中,我更讨厌朱罡了。这小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要不是邱云清留着他有用,我都想狠狠揍他一顿。

不过话说回来,有了朱罡之后,我们找人确实一找一个准。蒋重云结婚才不久,目前开了一家做字画的小店。他是一名面色黝黑的国字脸的汉子,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先是一阵欣喜,然后看到朱罡也在,面色才阴沉了下来,从之后的闲聊中,我得知他已经不知dào

是第几次结婚了,每次他年龄的事藏不住之后,他就借故离婚,自己改换身份远遁他乡,一直过着黑户一般的生活。他和卢遥的人生观则完全相反,虽然谈不上像朱罡那样沉迷声色犬马,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章永,很快也找到了,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一个中年人,他人也在江苏,不过混得不是很好,还瘸了一条左腿。一旦老唐问到他的断腿,他的脸色立kè

阴沉了下来,摇摇头不愿多说。目前似乎也没有固定的职业。据说,七十年代还尝试去博物馆盗宝走私,结果被判了十年的牢狱之灾。

眼下,除了卢遥的女儿。其他人都齐了,我看着面前的兴致勃勃地蒋重云、阴着脸的章永、一脸严肃的老唐、毫无表情的邱云清,和眼珠一直转来转去的朱罡,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千年的沧桑、千年的时光,到底在这些人身上产生了怎样的化学作用?

这一千年里,他们到底经lì

了哪些悲欢离合,又过着怎么样的人生?是否像卢遥那样害pà

永生,还是抛开情感,只顾着自己的生活?

我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众人,四周的景物仿佛扭转起来,时光又回到千年之前,几个人身着搬山道人的打扮,就这么站在我面前,神色各异。

当年的他们,应该没有想到自己在千年之后还真的有再聚首、再进西王母之墓的机会罢!

想到眼下一场迫在眉睫的神mì

探险,正要徐徐正式拉开帷幕,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跨越数千年的西王母墓地的秘密,即将展现在我的眼前,我们在墓中到底能找到什么秘宝?发xiàn

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亦或是,其他什么诡异的情形?

我的心中喜忧参半,不住地打量着面前的众人。

“我们还要去找一下卢遥的女儿,带上她一起便可以出发了。”邱云清对众人说,当他一开口时,其他人立kè

正了色,只顾望着他。

“你们去上海,唐保会给你们准bèi

出发用的东西。”邱云清淡淡说,“找卢遥的女儿,我和他去就可以了。”

我愣了一愣,分明看到邱云清用瘦削的手指直直地指着我

第十九章 喜马拉雅山

于是,我们便分头行动,我和邱云清马不停蹄地踏上了去南京的旅途。

回首这两三天来,我跟着邱云清等人,几乎踏遍了大江南北,眼下,只要再找到卢遥的女儿便可以真zhèng

去开始寻找西王母的古墓了。

在去南京的路上,我曾问过邱云清,为何要带我去找卢遥的女儿。邱云清只是淡淡一笑,给了一个似乎不太令人信服的答案。

“我不打算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去南京,会吓着那个女孩子的。”邱云清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可我又不打算单身去找她,于是,便挑选了年龄相仿的你了。你们之间或许沟通起来会顺畅得多!”

我狐疑地盯着邱云清,虽然他这么说看似有理,但是,根据我之前的经lì

和对此人的了解,我隐隐觉得,事情并非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其中一定大有隐情。

我们到了南京火车站,一打听,正好有一路50路公交车,可以直接到仙林大学城,免去了辗转奔波的麻烦。

根据地址找到了那个女孩以后,又让我吃了不小的一惊。

在我们约好的咖啡馆里,邱云清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我吃惊地望着对面的女孩,而后者,则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们,不时瞥了瞥我。

她每次一瞥我,顿时都让我面红耳赤,因为这个女孩子实在是天生丽质,我一眼看过去之后,都禁不住心动不已。虽然谈不上是倾国倾城,但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青春的气息,就像春天早晨的第一抹阳光,除了让人心旷神怡,而且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幽香。

在我写下这些回忆文字的时候,我敲键盘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这个叫陈思月的女孩子,第一次让我体验到了实实在在的一见钟情,和第一次看见阿卡拉那种感觉完全不同,更多是来自心底被挑动的某一根神经。在那一刹那,我就产生了一种异常强烈的占有欲,似乎这个女孩子的男友非我莫属!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我又暗暗心生烦忧,我虽然个子挺高、身材也很好,但我绝对谈不上属于帅的那一种,不知dào

对方对我会是什么感觉?

陈思月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撩拨了一下头发,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她那不经意的一撩,几乎把我的灵魂也撩到窗外去了。这种感觉,很多读者一定深有感触,那来自于纯纯爱恋的感觉。

我就这么花痴般地看着面前的漂亮女孩,忍不住正了正神色,稳住心神。

“恩,我母亲和我通过电话了。我会和你们去的,以后就拜托你们多照顾了。”女孩子对我们羞涩一笑。

本来,我以为会破费一番周折,才有办法劝说这位女孩子和我们同路,没想到,我们刚张口,陈思月就很爽快地答yīng

了,这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其实,我对母亲的事知dào

得不少。”陈思月看着窗外的穿梭人流,目光闪动,“说实话,我一直就发xiàn

我的母亲和别人的不同,毕竟我们是日夜长处的母女。当我长大一些后,母亲半真半假地告sù

我她的故事,刚开始我哭得不行,完全不相信母亲的话,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开始慢慢接受了事实……”

陈思月的目光暗淡了下去:“我慢慢也理解了我的母亲,一个在漫长岁月中独自蹉跎着的女子。无数个深夜,我们母女抱头痛哭。母亲一直很痛苦,特别是父亲去世之后,我更是她唯一倾诉的人了……”

当时我惊讶极了,一开始我想不通卢遥怎么会把自己的事告sù

别人——即使是自己的家人?难道不怕节外生枝吗?

幸好,她的丈夫和女儿都是非常善良而且善解人意的人。即使开始时被她的故事所震惊,后来依然包容、并且接纳了她,分享她的痛苦和喜悦。这是她最大的幸运!

在这段日子里,我接触了这么多和长生不老有关联的人,发xiàn

真的是人生百态、世间各异,我日后回忆起来,还一度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邱云清听完了陈思月的讲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现在大四了,应该也没有什么课了吧。我们去去就回,也就一个两个月的事。放心,我对你母亲的承诺,会兑现的。”

说到这话时,我分明看到邱云清的眉头微微一皱。

陈思月简单准bèi

了一些上路的物品之后,我们便带着她到上海去和众人集合。

半个月后,我们准bèi

齐全,正式踏上了去青藏高原的旅程。

在这半个月中,我和陈思月发生了一些事情,当然,起因还是我一厢情愿的痴恋和仰慕,而陈思月一直也对我不是非常的反感,我们之间的感觉和感情,在一天天变浓。

虽然我当时并没有对陈思月说什么表白的话,但是,不可否认,那段日子确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之一。陈思月对我的称呼,也从一开始正正经经的“蔡xx”,慢慢变成了带着调皮意味的“巴哈姆特”。每当她这么叫我,我总是心中一热。

我没有过多描述那段纯纯的感情故事,因为类似的故事已经太多,而我也实在厚不起脸皮来写下絮絮叨叨的絮语。读者们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心情,而会心一笑。

2002年4月7日,我们一行六人出现在了青藏高原,我们的漫长旅程,已经只剩下了三分之一。除了陈思月之外,并没有人有明显的高原反应,也许他们搬山道人,早就习惯各种怪异的地理环境了。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邱云清勉强同意在西藏边陲一个小镇休息了三四天,直到陈思月上呕下吐的症状消除得七七八八,我们才重新上路。

又过了半个月,我们在快到尼泊尔边境的地方扎了营。章永在帐篷内闭目养神,蒋重云只顾低头整理东西,不时瞥一眼朱罡。而朱罡,则掏出了另一个奇怪的铜制方盘,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文字,而铜盘中央,则有一个巴掌大的小铜人,双手呈直角指着前方。邱云清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朱罡的举动。

“好有趣!”陈思月眨着大眼睛微微惊呼,“这是什么?”

其实,这些天来,我征得邱云清的同意,把我们众人的事和她七七八八说了一下,聊做吸引女孩的谈资,所以,她其实对我们一些人的怪异作风,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故作调皮地假装惊呼而已。

“大概又是占卜指向的什么法器吧。”我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满眼疼爱地看着陈思月,这个女孩其实真的很聪明。

“西边!!”朱罡忽然停了下来,对唐保叫道。

“收到!”一边帐篷里的老唐点了点头,开始在密码箱里的小电脑上一阵猛敲,“北纬35°14‘21",东经74°35‘24",那是南迦-帕尔巴特山峰的最西北角吗?”

“应该就是了!”朱罡收起小人,戴上墨镜向远方望去,一边喃喃地说,“我们那次要是有卫星定位辅助,该多好,省得绕那许多弯路了!”

我们所行进的路线,是通往喜马拉雅山主峰的一条通道,勉强算是前辈登山者开辟出来的道路。

本来,在关卡处,西藏军区的巡逻兵是死活不让我们进山的,幸好老唐早就安排了当地的联系人,给开好了登山考察证明。

解放军们狐疑地上下翻看了我们的行李,确实没有发xiàn

什么异样的,只是对朱罡携带的那些占卜用品产生了误解,差点以为我们是要偷运文物出境。后来,邱云清给军分区的某位司令员打了招呼,我们才被放进山去。

我们过关卡的时候,我看到了陈思月眼中的惊讶和紧张,我紧紧拉着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我们过了关卡之后,路程依然不短,虽然直线距离不是很远,但天气变化无常,大雪时不时地夹杂着狂风席卷而来,再加上山路崎岖,大雪厚及大腿,路上我们还遇到了几次有惊无险的雪崩,大大拖慢了我们的行进速度。

第七天,我们在一个大雪堆下停了下来,朱罡停了下来,用很肯定地语气说:“就是这里了。这么长的时间,山体有些移位,幸好不是特别远。”…,

“我们当时出来的时候,不是在通道顶上打了个孔么?”蒋重云抬起黝黑的面孔,看着邱云清说,“我记得当时盖上了捆扎起来的树干,我们应该是从那里下去会比较方便吧?”

章永哼了一声,站起来道:“当然是那里了,原入口还在三四十米深的地下,当年邱公子说了之后再来,我就做好了后手打算,我亲手打的孔洞,四周是斜坡,不易积土。千年的积雪,随着地势会滑落,不会积得很厚!”

他们讨论的大概都是倒斗的一些专业问题,我不是特别感兴趣,也听不太懂。于是便望向了陈思月。

陈思月望着面前的高山,喃喃地说:“真的好壮观,我从没想过我会来这里。那边就是世界第一高峰吗?”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远处的喜马拉雅山脉,像一头潜伏着的银色巨兽,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白光。仰头看去,更是让人惊叹造物主的伟大和神奇!

我也被雄伟的景象震惊了,我对陈思月轻声说:“如果我以后四处去冒险,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冒险?”陈思月嘻嘻一笑,“就像卫斯理和白素一样吗?”

陈思月望着我的眼神,和她如此直白的表白,让我的脸顿时红了。

我不好意思地跺了跺脚,向正在忙碌的众人望去,心里却是甜蜜得要紧。

当然,如果我事先能知dào

进入古墓以后的凶险和无奈的话,只怕我会更加珍惜当前的温馨,也会后悔带陈思月来到这里!

第二十章 天机大阵

老唐看了看朱罡指出的这个雪堆,随后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玻璃瓶,瓶口接上特制的喷头,对着雪堆喷了起来。

我当时觉得奇怪得很,不知dào

老唐是在喷什么?

不过,我看了一眼众人,大家都在紧紧盯着老唐喷洒的地方,而没有任何人开口询问。我看了看陈思月,她显然满脸也都是疑问,大抵她看别人不说话,也不太敢问。平日里,她对几个千年的老家伙刻意保持着距离,跟我走得近一些,所以,她凑了过来,低声问:“唐叔是在喷什么?”

“不知dào

。”我摇了摇头,低声回答她。

老唐喷洒完后,又从包里掏出一瓶,开始继xù

喷,被药水沾到的地方,积雪以奇迹般地速度开始消融,露出一个灰色的大坑来!随着坑慢慢变大,黑色的底部泥土也毕现,大坑差不多直径有七八米的时候,章永和蒋重云跳进了大坑,脱掉厚厚的防寒手套,换上橡胶手套,按在地面上不断的摸索着,面色阴晴不定。

事后,我才知dào

,老唐喷的东西叫做“融雪剂”,主要成分是醋酸钾和氯盐。就是森林管理部门用来大面积清除积雪的一种药剂,对人体有轻微的伤害,在某些人烟稀少的地方,甚至用飞机来投放,进行大面积清除积雪的作业。

这些都是我没见过的东西,顿时好奇心大起,我不由看了一眼老唐鼓鼓囊囊的行李,不知dào

里面还有什么方便的工具。

蒋重云按了按泥土,忽然面色一变,回头叫道:“就是这里!”说着,回帐篷拿起工兵铲,就开始挖了起来。

除了陈思月以外,我们很快都加入了挖掘,大约挖到三四米深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露了出来,章永和朱罡在洞口上立kè

搭起了一个简易帐篷,盖住洞口。

我的心顿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简直无法克制。

漆黑的洞口,像一个张着巨口的怪物,散发着阴阴的寒气,令人不寒而栗。

章永和蒋重云二话不说,熟悉之极地跳了下去,开始了进一步的挖掘。看着他们露在地面上的半个身子,我才发xiàn

这个洞口之下赫然是个斜坡!

章永和蒋重云在斜坡上挖出一级级简单的踏脚台阶出来,人影也慢慢往下,渐渐消失了身影。差不多三四个小时以后,洞穴里传出他们二人的喊声。

“可以了,下来吧!”

朱罡精神一振,看了看洞口,又回头望着邱云清:“我们都下去?”

邱云清淡淡道:“那是当然!”

老唐看了看朱罡,大抵明白了他的心思,还是挂念着他的那些占卜用的宝贝,便开口说:“我在这里留着看管,你们下去寻宝吧!”

“不!”邱云清冷冷地拒绝,“唐保你也下去!全部都下去!”

老唐愣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邱先生,听你的。”

朱罡有点气急败坏,显得极不甘心,陈思月抿着嘴一笑:“这里荒山野岭的,又是冰天雪地,谁来拿你的东西!”

我才懒得管朱罡,拉了拉陈思月的手臂:“我们下去吧!”

陈思月点了点头,轻轻抓住了我的手,由于戴着防寒手套,我们无法十指相扣,但是,我们对视了一眼,千言万语已经不用多说了。

和所有一见钟情的年轻人一样,我和陈思月在奇异的旅程中,建议了十分亲密的感情。我曾在夜晚对她暗暗许诺,如果我们真的在墓中寻到了秘宝,出去之后一定好好安排我们的事,把宝贝换成钱,给她过她想要的生活。每当此时,陈思月总是羞涩地低下头,不时地瞥着傻笑的我。

在恋爱中的男人,智商往往是要下降几十个百分点的,即使是我巴哈姆特,也不能免俗。

我和陈思月下了洞穴,我打开了随身的手电,照着身前曲折的通道。

朱罡、邱云清和老唐紧随着我们下来,当我们五人走到尽头,拐过角落,进入一个极广阔的通道时,我的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这是一条笔直、悬空的通道,地面由大块的青石构成,而地面却在微微晃动着!

“这是……”陈思月惊讶得合不拢嘴。

我暂时把热恋抛到了一边,冷静地看着四周。

我们所在的青石地面,被无数粗大的铁链悬挂在顶上,形成一座悬空的桥梁,而我们脚下,则是万丈深渊,四壁上爬满了青苔,这明显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而这里的温度,也比外面明显高了很多!

虽然洞穴内并没有风,但是我们一行人在青石板上走过,铁链微微晃动,发出极响的摩擦声,在洞穴中形成回声,像几千年的哀号,久久不散。

我们一行人没人说话,每个人都打着探照手电筒,而远处的山壁上,不知dào

什么矿石反射着我们的灯光,也照亮了周围的些许面积。

我们胆战心惊地走过青石板桥,对面是一扇巨大的铜门,门已经被推开了一条缝,足够一个人通过,门上左右上下各九个铜制八卦,镶嵌在门上,显得特别显眼。

“这里是九宫八卦锁。春秋时期的东西。”蒋重云嘴角一扬,“当年我就破了,足足花了我两个时辰!”

“已经很厉害了。”邱云清不动声色地说,“这些年,我也曾研究过我们当年遇到的这些机关谜题,就谈这个九宫八卦锁,九宫八十一种变化,加上八卦六十四爻,各种变化组合,就算现在最新的计算机,也要算上个把小时。”

“所以说,重云是当年我们师门里开锁的一把好手!”老唐面色严肃地说,眼里还是遮掩不住喜色。

我们众人鱼贯通过巨门,面前又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走廊,一直延伸到黑暗中去。

我用手电照了照,刺眼的光柱射到黑暗里如泥牛入海,不知dào

这条黑乎乎的走廊到底有多长。

“过了这条春秋大道,就是天机大阵了。”老唐走在最前面,一面如数家珍。

我顿时有了一种来到旅游景点的错觉,急急问老唐:“怎么,你还给这里起了名字了?”

“你看!”

老唐抬起手电,照亮了墙壁上的一块铜牌,上面赫然刻着“春秋大道”的字样,旁边还写着“一条通天路,生死两茫茫”。

我愕然了。

不过,不由我多想,众人已经开始缓缓前进了。陈思月落在最后,迟疑地看着我,我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牵起她的手向前走去。

在这条幽暗的走廊里行走了整整两个半小时!真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回忆!

当时邱云清向我描述他在秦王陵寝中的经lì

时,我曾对那无边的黑暗做过一定的想象,不过,当我自己亲身走到这种环境里来,就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除了墙壁和地面,前后都照不到边际,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袭击了过来。陈思月一定也感受到了这种令人汗毛直竖的感觉,不由向我这里靠了靠。

两个半小时后,我们走到了终点,照例还是一扇已经打开一条缝的铜门,约二人多高,十步之宽,门缝内隐隐有光亮透出。

“慢着!”蒋重云一抬手,拦住了我们,“这位小哥和小姑娘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我要和你们多说两句了!”

我心里一紧,手电照着蒋重云旁边的墙壁,隐隐照亮他的脸庞。

“这个天机大阵,实在是一个巧妙的机关迷宫,稍有不慎就会被里面的机关所绞杀。等下你们都听我的安排,让你们走到哪一步,就走哪一步,且不可多走,也不可少走!”

我明白了,里面一定是一个防止盗墓的庞大机关,之前邱云清也说过,这个阵只有蒋重云能解,看来定是他的机关术的范畴了!

朱罡和章永以前来过,自然不把这个阵放在心上,面色淡定地看着蒋重云。

我们一个个进了铜门内,我眼前一亮,之间眼前的这个空荡荡的大厅,竟然明亮异常。墙壁上竟然满是莹莹发亮的石头,貌似是含有磷成分的夜光石之类。

大厅大约宽二三十米,长一百多米的样子,地面上铺满了一块块的青铜板,中央还竖着几根青铜柱子。

“注意看。”蒋重云指着地上,“你们看这些铜板,各有图案,有花鸟鱼虫、人世百态,每个格子一个图案,等下我们要依次踩在不同的青铜板上,配合通过,才不会触发陷阱。好了,就是如此简单,你们听我安排即可!”

我听了蒋重云的话,又抬头看了看大厅的顶,再四下一看,心里有了底,开口说:“等等,我有好办法,可以更简单地过这个阵!”

我这话一出,众人都极其惊讶地看着我。我心里略有得yì

之色,暗暗想:古人就是古人,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想不到,非要用那些土办法!

我把自己带着的包裹拿下,从里面掏出一把黝黑发亮的长管枪,这是临出发之前,我特意请老唐去买的,我想,登山冒险,总归要用到这东西的,没想到,果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第二十一章 微波陷阱

我随后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箭头状的锚钩,插进了枪管里,瞄准着对面的石壁。

有熟悉野外攀登的读者,看到我写到这里,应该立kè

知dào

了,我所拿出的,是一把登山用的锚钩枪。当初为了让老唐帮我买这个,还动用不少邱云清的关系网。因为这个东西在世界各国,都是需yào

特种登山证明才能买到的装备,不是户外装备店里可以随便买到的东西。

这把最新的法国产ST-60锚钩枪,采用最新的航空推进器技术,利用发射气瓶的高压空气做动力,性能和牢固程度都是锚钩枪中的顶级装备。

当时,我略微瞄了一瞄,选择了一个看起来略微平坦些的石壁,就要按下扳机,忽然间,蒋重云急急叫道:“别!”

说时迟那时快,我已经按下了扳机,锚钩化成一团黑影呼啸着破空而去,但是,随之发生了一件让我极其震惊的事!

之间地面上青铜板块纷纷翻动了起来,不少乌黑的洞穴此现彼伏,里面射出了什么东西,“铛铛”几下,瞬间击中了锚钩,锚钩的去势缓了一缓,拖着尼龙粗绳斜斜落向地面!

在它落到地面的一刹那,地上的青铜板一翻,把锚钩吞了进去,留下尼龙绳在地面上,如蛇状延伸着。

我吓了一跳,冷汗都出来了,轻轻拉了拉尼龙绳,发xiàn

轻而易举就拉回来了,原来早就被地面上那块青铜板块切断了。

“别指望从空中过去了。”章永斜眼看了看我,“当年王欢王师弟的抛构功夫,比你这些洋玩意儿只强不弱,所用的赤金绳索也是江湖上坚固的宝物,照样被切成一段一段的。而且你看着——”

章永信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随手往空中一扔。只见硬币在黑暗中翻转着,一明一暗,飘到某个青铜板上空时,地面上赫然又是铜板一翻,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洞中“嗖嗖”射出几道若有若无的光影,把硬币准确无误地打得翻了几个身。

我吃惊地很,张大着口问:“这里的机关还会自动瞄准?太邪门了!”

邱云清背着双手,淡淡地说:“你可知dào

,前年的八月,苹果公司的创始人乔布斯,利用微波炉和电脑,制作了一台小型的微波定位仪器,配合专门的激光发射器,组成了一台灭杀蚊子的小工具,当时是IT业界的一个小趣闻。当时我看了新闻,吃了一惊,我这才回想起来,我们遇到的这个天机大阵,可能也是利用微波定位原理,来牵动机关发射出铁针,实在是一种精妙之极的机关!!”

蒋重云也点头道:“确实精妙!不过,我想,那时的工匠也许不知dào

到底是什么原理,但是,已经会利用自然现象,来配合自己的机关了!这里的巧妙,堪比鬼谷一族的机关术。”

听了蒋重云这话,朱罡哼了一声,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天机大阵。

秦朝的工匠?微波?这两样东西能搭在一起么?我想我的吃惊程度,比当时得知长生不老药的时候,更要严重许多。

我略微冷静了一下,四下打量了一下,赫然发xiàn

旁边靠石壁处,竖着一块石碑,上面隐约有“天机大阵”的字样。

“微波遇到金属和某些物体会反射。”邱云清淡淡地说,“就和声纳定位的原理一样,当年我看到乔布斯的新闻之后,心里顿时想到天机大阵,再联想到这里略微升高的温度,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

“你们也觉得这里温度偏高?”我刚进来时就觉得隐隐流汗,我还以为只是洞穴温度的问题,眼下邱云清这么一说,我就有点毛骨悚然了。

“这里不会把我们烤熟了吧。”本科出身的陈思月显然也想到了这个令人不快的问题。

“不会。这里的微波频率很低,只会引起活物和金属物品的温度异常罢了,你摸摸别的东西,应该没有什么变化。”邱云清四下看了看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的异常微波,和周围石壁上的这些发亮的石头有关。”…,

陈思月看了看我,眼珠一转,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让我精神一振。

“既然这个天机大阵可以发射铁针,我们不如多扔一点诱饵上去,让机关把铁针射光,再过去不是安全得多吗?”陈思月说。

我觉得这个建议可行,不过,章永立kè

跳出来表示反对。

“小丫头,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吗?”章永冷笑着说,“当年我们扔完了随身的千余把暗器和所有能扔的东西,铁针依然如雨一般连绵不绝。鬼知dào

那些古人在铜板下埋设了多少机关多少铁针!”

我听章永称那些修建古墓的工匠为古代人,顿时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章永是晋朝人,称呼两百多年前的秦朝人为“古人”似乎也情有可原。

蒋重云正了正色,望向邱云清,邱云清缓缓开口说:“你们不要争了。对于盗墓、破解机关,他们搬山道人绝对是行家,远非现代的所谓考古队可比,各种你们能想到的东西,他们早就试过,你们安心跟着蒋重云便可,不要浪费时间了!”

邱云清一发话,众人都不敢多说了,于是,蒋重云仔细看了看贴边的青铜板,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果然,这是正确的一块,周围的大阵没有任何异动。

蒋重云目露欣喜之色,仔细查看盘算一番后,选择了另一块青铜板站了上去,并且招呼我们其他人依次上去。

越往大阵的深处,选择青铜板的难度越来越大。起先,是要求二人同时站上两块相同的青铜板,不得有误差,其后,竟然要求有三块要同时站上,再到后来,需yào

五人做完美的配合。

不知dào

别人如何,在整个过程中我的背脊一直冷汗不断,里面的保暖衣早就被汗水吸在了背后。

就在我们慢慢挪到大阵的中央时,对岸的石壁和一扇小铜门已经清晰可见了,我不由一阵欣喜。

“小心!!!”忽然,老唐一声惊呼,吓了我一跳!随后,陈思月也尖叫了起来。

我回首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

只见邱云清站在中央的一块青铜板上,身形摇摇欲坠,双手抱着头眉头紧皱,看样子头疼病又发了!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邱云清歪着身子,一下踩在了旁边相邻的一块青铜板上,脚下青铜板一翻,露出一个黑洞!邱云清不愧武功高强,顿时身形一正,硬生生站直了起来,不过电光火石间,还是有不少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射向他来不及抽回的左臂!!!

当时我的心重如千斤,直往下坠,如果邱云清一旦倒下,触发了其他的机关,可就真的死无全尸了,不被射成一个刺猬,也要被乌黑的洞口切成两半!

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我知dào

大家和我一样都心急如焚,可又不敢去救,只怕自己脚步一挪,触动了什么机关,只有陪葬的份儿!

“噗噗噗”——

那些黑影射进了邱云清的左臂,又从上方射了出去,消失在空中某处了。邱云清面色一变,左臂上微微喷出淡淡的血雾,可能是大动脉被射穿了。

邱云清急忙伸出手臂,连点左臂几处大穴,顿时鲜血的喷势顿止,整个人就直直站在青铜板上。

“该死!怎么这个时候会发病!”老唐眼中尽是焦虑之色,“邱先生,你还行吗?”

朱罡冷冷地看着邱云清,蒋重云则大喊:“慢慢过来,不要慌!稳住!”

邱云清对我们略一点头,面上的血色似乎淡了几分,缓缓按照蒋重云的指导跳上了另一块石板!

我们吃惊了一场,眼见邱云清似乎问题不大,便渐渐安下了心,继xù

按照蒋重云的带领,缓缓过阵。

说实话,我真的佩服邱云清!他的心理素质和承shòu能力,绝对超乎常人!我不敢想象如果当时是我,我会怎么样,但我首先敢肯定的是,我绝对没办法像他那样,被无数铁针贯穿手臂而不动声色!

我们走过了大阵之后,众人终于喘了一口气,纷纷加快了脚步!毕竟没有人想在一个微波炉里呆着,即使是超低功率的也不行。

“这些石头能发射高频电磁波?”我皱了皱眉头。

无论从地质学还是物理学上,我都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东西,实在是诡异。

“搞不懂咯!邱先生倒是很关注科学的东西,不知dào

邱先生有什么看法?”老唐扶住邱云清,解开邱云清的袖子,开始检查他的伤势。

邱云清的伤势不轻,手臂如马蜂窝一样,血流如注,明显他在强忍着,果然心理素质非同常人!老唐熟练地打开随身的小医药包,帮邱云清包扎起来。

不过,我注意到一个非常细微的事实。

我发xiàn

当我提到石头会发出微波的时候,我看见邱云清的眼神中,一丝诡异的神色一闪而过,我顿时开始确信,邱云清确实有什么隐瞒了我!!!

第二十二章 鸿宇棋盘

这些天和邱云清的相处下来,我对他的警惕心,已经渐渐褪去,而现在,一丝莫名的惊疑又涌上心头。

我看着老唐给邱云清包扎,自己站起身来回头冷冷望着来路。

从一进这个古墓到现在,我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总感觉这里似乎根本不是一个古墓。但是,从哪里让我有这种感觉,却又一时说不大上来。

我摸了摸腰间的勃朗宁,心里才略微踏实了些。

“没什么大碍,走吧。”邱云清摸了摸被老唐扎好的左臂,淡淡地说。

“看起来这个古墓也就是一条直来直去的路!”陈思月四处打量着,忽然发出了这么一句感慨。

我看了她一眼,愈发觉得这个女孩真是有意思。

从她跟我们上路一直到西王母之墓,这段日子里,她好像久经风浪的样子,对什么都没有露出特别惊讶的感觉,只是偶尔透出一点调皮的神色,似问非问。

确实,也许她经lì

了她母亲的事情之后,只怕也没什么能再让她有所震惊了,她的潜意识里,对一切的稀奇古怪早就有了天然的免疫力。

“其实这个古墓的结构很简单,主要就是两个用来阻止盗墓人的大型机关,一个就是我们刚才通过的‘天机大阵’,另一个就是前面的‘鸿宇棋盘’,其间都有长长的走廊相连接,从前面的通道开始,两侧各有许多大小不同的耳室,大多是一些陪葬品和工匠当年遗留下的工具,另外,在靠近那扇打不开的门的左边,还有一个……”章永回答了陈思月的疑问,只是说到这里,略一迟疑,看了一眼蒋重云,欲说还休的样子。

“还有一个什么?”陈思月好奇地问。

“还有一个堆满了人骨的房间。”朱罡阴阳怪气地说,“也许当年修建这个古墓的十八万名劳工,终究就未能出去!”

我吃了一惊,十八万人的大屠杀!可没听说历史上有相应的记载!

不过回头一想,焚书坑儒的始皇帝,在极西之地的昆仑雪山,坑杀十八万劳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要堆满十八万人的骸骨,那得多大的一个大厅!!

我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老唐,老唐也面色一沉,缓缓说:“那个需yào

龙之血才能打开的门,右侧有一条简单挖掘的岩壁通道,当年我们去看过,确实是一个庞大无比的钟乳洞,里面的骨骸和衣物堆了七八米高,简直就是一座尸骸小山。当年我们也震惊得很!”

朱罡接上话说:“既然是西王母的墓地,自然有极为重yào

的宝藏,这些工匠得知了哪怕一星半点,自然不能让其活命!”

我心中一凛,秦朝时期还真是野蛮血腥,远非我们现代社会的黑暗可比,我们现在的社会纵使有些不公,总也好过历史上的血腥屠杀,人类文明还是一步步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听着朱罡等人说话,思维不知不觉又跳了开去,直到邱云清再次催促众人前行。

众人看看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拿起探照手电,缓缓顺着面前的黑暗通道继xù

前进。

又是一条极其亢长的通道,只不过这条通道,比之前的走廊要华丽得多,四壁都有浅浅的浮雕。也许是石材坚固的缘故,千年的风雪没有抹淡浮雕的图案。我用手电照着四下,发xiàn

通道里的浮雕描述的正是那些工匠修建这座古墓的情形。

浮雕的内容互相之间是独立的,并没有连续的情节,只是一幅幅热火朝天的景象,画面上透出喜气洋洋地气氛,每一个工匠都笑逐颜开,挥舞着手中的工具。他们也许都认为能给神灵建造住所,不管是生前的,还是死去后的,都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他们在刻下这些艺术品般的记录时,一定没有想到,自己未来的下场,却是化为一堆白骨,在这个古墓里陪伴着西王母度过冰寒刺骨的千年。

“真有意思……”陈思月也发xiàn

我在照着四壁的浮雕,惊喜地睁大眼睛一看之后,更是惊讶得喃喃自语。…,

想到浮雕上的一片喜气,再想到唐保他们描述的那个堆着白骨的山洞……我感到一股诡异的气氛正在四面八方慢慢袭来。我的敏锐感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协调的感觉。

那些通道和机关边,写着机关名字的铜牌和石碑、那些能发出高频率电磁波的晶莹矿石、还有简单得过分的墓穴通道……

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大脑思维快速地运转,一场风暴般地推理正在我的心里飞速盘算着!

蒋重云等人估计当年早看过了这些浮雕,对其丝毫没有提起兴趣,只顾打着手电向前赶路。

我和陈思月跟在众人后面,由于正在想事情,倒没注意到我们逐渐走到了通道的末端。

眼前又是一个高达五六米的巨大石门,微微开了一条门缝,门缝中卡着一把铜剑。

“哈哈!还在!”蒋重云见状大喜,冲过去用力推开石门,一把抄起地下的古剑。

“我当年留下卡住这石门的‘古云剑’,竟然还崭新如斯!”蒋重云对着光亮照着自己的旧剑,欣赏了一番之后,把它插到了自己的背包边上。

“这把破剑你还留着呢!”朱罡酸溜溜地说,眼珠转来转去。

老唐严肃的面容一松,也笑了起来:“师父传下的这把无坚不摧的剑,到了师弟手中,师弟一直如获至宝。当年,你把它留在这里,用这把坚固的铜剑顶住石门,我倒有七八分的惊讶,师弟怎会舍得!现在宝物失而复得,可喜可贺!”

“当年邱公子说日后还要回来,我才一狠心,把它留在这里!不然其他东西根本顶不住着石门,到时再来,又得费一番开锁的功夫。”

我倒没有注意那把什么古云剑,我看到巨大石门的两侧,刻着“天地悠悠,人生如棋”的字样,顶上更是四个大字“鸿宇棋盘”,都是小篆字体。

“怪了……”我摸了摸下巴,紧皱的眉头一下子放了开来,轻轻对老唐说,“看来……”

“进去了,大家小心,不要乱动!”邱云清第一个从门缝中挤了过去,其他人也鱼贯而入。我刚刚有了一个小小的发xiàn

,正要告sù

唐保的时候,唐保却跟着众人过去了,显然没有注意我在叫他,我生生把到了喉咙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们几个人穿过石门的门缝,眼前又是一亮,又是一个巨大的洞穴,顶部几乎没有多加修饰,只是简单打凿平整了一些,石壁上那些晶莹的矿石依然星星点点,而地面上,则是一个庞大无比的棋盘!!

棋盘格子深深刻在地上,由一道道粗细均匀的沟壑构成,里面的银线缓缓流动,应该是水银无疑!棋盘大约三四亩地大小,看起来非常的壮观!

秦朝时期,盛行围棋,不过,当时的围棋和现代的围棋差别可不小!现代是黑子为先,秦朝时期则是白子为先,而且是座子制,就是放两黑两白在对角星的位置,最大限度克制先手优势!

眼下,果然有四颗翻着铜光的棋子正静静地待在棋盘的四个角落,上面隐隐生了青苔。

读者们知dào

,我这个人涉猎颇广,知识面比较宽,对围棋也略有研究。眼下一看这棋盘的摆设,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肯定这个巨大棋盘也隐藏了了不得的机关,一旦一个不小心,便会棋败人亡!

蒋重云、邱云清、章永三人站在棋盘边,冷冷地望着这鸿宇棋盘,而朱罡,则有开始从包裹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对折打开之后,再次对面打开,很快就组成了一个桌面大小的棋盘。

“秦朝的棋,是白子为先!”我提醒众人道。

不过,我很快想到这也是多余,他们又非第一次来这里,岂有不知dào

白子先的道理!

老唐则坐在一边,打开密码箱里的微型电脑,滴滴答答飞速敲了起来。朱罡随后把那个木头棋盘放在一边,跑到老唐身旁,低头说着什么。

“棋子在哪?”陈思月好奇得很,看众人都不说话,忍不住问了起来。…,

章永冷冷地答道:“小姑娘不要多问,等下你就知dào

了!”

我偷偷瞥了一眼邱云清,只见他皱着眉头,目光不是望向鸿宇棋盘,却是向对面远处的一扇小铜门望去,想必那里就是这一关的出口了!

“这次是用推演之术,还是试试你的高科技电脑?”朱罡盯着老唐面前的屏幕。

我看着朱罡和老唐,目光中透出惊讶之色。

“围棋和象棋不同,以目为本,以眼为胜,看似人为,却暗含天象。可以根据每一步的情况用紫微之术推导出阵眼,但是现代计算机技术飞速发展,各种围棋程序层出不穷,凭借电脑的超高速度进行穷举法运算,也可以找出最合适的落子方式。我觉得,把你的推演之术留为后手,先用电脑破解如何?如果情况不妙,再用占卜找出可以形成合围之势的落子点。”老唐抬头对朱罡说,言下还是对占卜之术极为信任,只是觉得目前用电脑更为合适。

“也好!电脑的运算速度总是快许多的,若是一步步用占卜来推算,只怕又和千年前一样,要花个半个多月了!”朱罡面上浮出自嘲之色,自顾在木棋盘前坐下。

“这个鸿宇棋盘的厉害之处在哪?”我提出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仔细看着!”邱云清用完好的右手,指着地上的棋盘。陈思月也跟着我好奇地向下仔细望去。

我看了半晌,忽然面色一变:“不……不会吧!”

陈思月似乎也看出来了,俊俏的面庞浮现出又惊又怕的神色。

第二十三章 银色巨蛋

我仔细一看组成棋盘沿线的沟壑和水银,赫然发xiàn

,原来水银并非流淌在这些沟壑中,而是这些构成棋盘格的巨大石板,赫然都是漂浮在水银之上的,只是不知dào

利用什么方法,互相间隔开了一定的距离,组成粗细相同的银线!

那这下面,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水银池!

我抬头四顾一望,看见四壁上那些星星点点的发亮矿石,我心里就发毛。眼下我的那把钩锚枪绳索已断,从空中过去已经不可能了,更何况,这里说不定也有天机大阵那种机关,那就死定了。

“当年棋局破解之后,你们是如何过去的?”我问道。

“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的。”朱罡抬起头来对我一笑。

“我这里准bèi

好了,开始吧。”老唐敲完了电脑,对着章永略一点头。

我这才发xiàn

章永已经站在了离我们稍远一点的石壁边上,五指微张,在石壁上摸索着什么。

这时,棋盘上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只见远处的一块棋盘格子赫然翻转过来,激起银色的微微浪花,而翻转过来的石板上,竟有一个闪着青铜光芒的巨大扁圆棋子,棋子四周的石板上,是八道浅浅的沟槽,指着八个方向。

接着轰隆声渐起,青铜棋子顺着沟槽缓缓移动,移到落子点上,赫然停了下来。

“这……”我顿时张大了嘴巴,倒不是稀奇这鸿宇棋盘的巧妙机关和古代工匠的超人智慧,而是惊讶于另一个令人震惊的想法。

“A7、E21、B2……”老唐有条不紊地报着一系列貌似坐标的数字,一面不时抬头看着鸿宇棋盘上的变化、走势。

众人都紧紧地盯着棋盘,生怕稍有失误,就会前功尽弃。众人中,估计就只有我,注意力没有放在眼前的棋盘上了!

我脑中思维飞快运转着,把我第一次在“戴高乐与爱丽丝号”上遇到邱云清开始,再到“绒猴”俱乐部,寻访这些搬山道人、来到这个西王母之墓……

我发xiàn

很多细微的细节和完全不合逻辑、完全和常理相矛盾的地方,一定隐藏着什么令人不快的事实……

我隐隐感觉到,一旦破了鸿宇棋盘,到了需yào

“龙之血”的人才能开启的门那里,即将就会发生相当可怕地事情。我的第六感隐隐向的大脑发出警告的信号,让我心惊肉跳。

在以后的很多次冒险中,我发xiàn

有时直觉确实帮了我不少大忙!后来我对潜意识有了相当的研究以后,我发xiàn

很多细微的细节,不一定会被注意到,却在潜意识中留下深深的印记。在某一个灵感或者场景的激发下,就会破壳而出,成为重yào

的灵感来源。

在众人看着棋盘的时候,我分明想到,这所谓的“西王母之墓”哪里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古墓?

如果这里真的是为神明打造一个地下陵寝,那么,这里的洞穴和装饰颇有些粗糙,根本还比不上春秋时候某些诸侯的身后之地。

如果说,这里是为了隐藏神明的某种秘密,那么,这里的道路和结构显得过于简单,而机关显得过于明显,分明就有招摇之嫌。哪有人在各种意图置人于死地的机关大阵旁,写下机关的名字,而且机关机构做得如此明显,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真zhèng

的古墓机关,应该隐藏在不为人知的暗处,意图对妄想侵犯古墓的人一击必杀才对!

为什么所谓的“西王母之墓”,竟然是这样的一个构造?

老唐棋局下到一小半,才落了二三十个子,就面带惨然之色地站起了身,对朱罡说:“漏了一个目,这棋局的制造者,果然匠心独具,想要从千万死局中挑出一条活路,只怕依靠计算机的力量也不行。”

朱罡刚刚也在盯着棋盘,此刻,盘腿坐到他的木棋盘前,嘴角一扬:“不过我刚才在心里暗暗盘算着,电脑也没有走错,只是穷举之术,未免太笨拙了一些!难免要出错的!”…,

朱罡说完闭目不语,口唇微动,双手则飞快地从一个布口袋中掏出黑白棋子,按照鸿宇棋局的走势布置了下来。只见他双眼都没睁开,布置的棋局却和众人面前的巨大棋局分毫不差!

布置完毕之后,朱罡又拿出一根系着红线的竹片,向旁边的地上一丢,仔细观察起来。

“J16!”朱罡看了片刻,下令道。

章永立kè

按照朱罡的说明操纵机关落子,几个起落之后,棋盘的劣势竟然被扭转了过来,唐保的脸上渐渐露出喜色。

只是这占卜时间真的太长,过了三四个小时,朱罡才落了六个子。

陈思月已经面露倦意,我看她实在犯困,便和众人说:“不知多久才能结束?不如我们就地扎营休息……”

邱云清打断我的话说:“你们到门外去休息片刻吧,这里也有微波,激发了一丝丝的水银蒸汽。我们有些武功底子,自然可以不吸进去。你们还是少在这里呆着。”

我愣了一愣,心里又急又怒。

邱云清这人不知是否太过关注棋局,竟然现在才说出这事,我一时也没想起来。现在我们都在里面呆了两个多小时了,哪能和这些老怪物相比!

我和陈思月悄悄出了铜门,找了个远离石门的角落坐下。

“刚刚你在想什么?”陈思月歪着脑袋问我。

“我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我觉得对陈思月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低声把我想到的一些事情告sù

了她。

陈思月目光闪动,沉思了片刻,抬首说:“我看了一路下来,倒真有种参观景点的感觉似的。”陈思月咯咯笑了起来。

“会不会是这样?”陈思月想起了什么,“这些秦朝的工匠,修建这些机关的时候,就是带着炫耀的意图来建造的。”

“炫耀?”我微微一愣。

“对啊,你想!当年秦始皇派人来这里修建西王母的陵墓,这些工匠必定为自己给神灵工作而自豪,既然是神明的古墓,他们也不怕这里被人盗墓,反而制作各种奇巧的机关,想展示给西王母看看凡人的智慧。我想,这些工匠的水平,也许是秦朝最顶尖的技术了吧,他们就是想在西王母面前卖弄一番,你觉得呢?”

听了陈思月这么说,确实有几分道理,我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幅场景:在昏暗的烛火下,一大群工匠在皮卷上研究着极尽奇巧的设计图,心里为各种奇思妙想而激动。

不过,利用微波的天机大阵,就诡异了一些,怎么看也不像是秦朝人能做出来的东西。而且,那些石头竟然能发射高频电磁波……不知dào

在别的科学领域有没有用途,或许是一项极其惊人的新的发xiàn

呢!而这个鸿宇棋盘,说是古代大型机关术的作品,我倒不会太难以接受。

不知dào

过了几个小时,就在我们低声正聊着的时候,石门里传出章永的声音:“外面的那两个,快进来吧,成了!”

我闻声急忙起来,牵着陈思月的手,匆匆走进了石门。

只见石门内早就换了一幅场景,露出一个上百平方米的大坑来,坑底整齐地排列着那些棋盘格和棋子,而水银则通过底部边上的孔洞,不知dào

流到何处去了。

而大坑的边上,则露出一个一人多高黑色的半圆形铁门,上面刻着奇鸟异兽的图案。

“真zhèng

的入口在那里。”邱云清指着那个半圆形铁门,“我们快些过去,不要耽误时间!”

蒋重云第一个跳下了大坑:“这里的水银三个时辰后就会又恢复原状,我们快去快回,不要耽搁,不然又要麻烦得多了!”

我们匆忙一个个下到了池底,蒋重云抢先一步到铁门边,摸索起两旁的机关,不多时,“咯噔”一声,伴随着回荡在某处的闷响,铁门徐徐而开。

过了鸿宇棋盘,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眼前又是一条黑暗幽深的走廊,不由让我暗暗心烦起来。

在走廊中段的一个大厅中,我看到了邱云清所说的那个一般人开不了的巨门。门上真的有一个手指大小的孔洞。…,

“就看你的了。”邱云清淡淡地说。

我看了一下右手,略有些迟疑地把中指伸了进去,只感觉伸入了一个光滑的通道,触到顶端时,我的指尖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我猝不及防地猛抽出手指,只见手指上被扎了一个小洞,还在流血。

巨门缓缓动了起来,向外张开,里面一股寒气冒出,赫然又是一道深深的走廊。

我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了一会,心里愈发紧张了起来。

现在,我们离西王母最后的秘密越来越近了!!!

不知dào

走了多久,我们推开尽头的石门,映入眼帘的,又是一个巨大的钟乳洞穴,石笋从顶部垂挂下来,密密麻麻,像巨兽的獠牙一般,而洞穴中,除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银色巨蛋之外,别无他物,石壁上并无其他的门,看来这里就是西王母之墓的终点了。

这个巨蛋形状的怪东西,足有五六米高,至于周长,我目测了一下,需yào

二三十个人才能合抱起来。镜面材质把周围的景物全部扭曲了映射在其中,上面还隐隐流动着荧光。

众人惊呆了,全都露出了一股不可思议的神色。蒋重云双目圆睁,章永也合不拢了嘴,老唐严肃的面容也微微一动,眉头一挑。

“这是什么东西?”章永第一个发话。

“管他是什么东西,弄开来看看。”蒋重云不等众人发话,抽出古云剑,走到银色巨蛋面前,狠狠地砍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子蒙(上)

古云剑夹带着破空之声砍了下去,狠狠砍在了银色巨蛋之上,溅点火星。

“啊!”蒋重云目露惊讶之色,握着古云剑的手微微发抖,看样子虎口被反震得不轻,“这是什么东西?连削铁如泥的古云剑都不能伤其分毫!”

古云剑的猛烈一击,竟然在银色巨蛋上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忽然,银色巨蛋上的荧光,流动得快了起来,似乎就要发生什么异变!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得退了几步,盯着巨蛋,面上尽是惊异的神色。

随着荧光越流越快,银色巨蛋的镜面表面,出现了一点波纹,随之而来的,则是波纹缓缓扩大,一圈一圈荡漾开来,仿佛投入石子的湖面一般,不多时,就在表面出现一个一人大小的洞口。

“看来,西王母的尸身,就在这里面了!”章永深呼了一口气,面上浮现出按耐不住的喜悦。

“西王母……”老唐的语气也带着微微的颤抖,朱罡的面上现出贪婪之色,陈思月则不安地抓紧了我的胳膊。

我可以理解,当追寻了千年的谜团就在眼前时,没有人能装作视若无睹!

邱云清一个箭步跑了过去,很快钻进了洞口,身影消失不见。

我和老唐对视了一眼,老唐拎着箱子也钻了进去。

朱罡迟疑着看了看剩下的众人,也跟了进去,蒋重云紧随其后。

“都进来吧!”里面传来邱云清的声音。

我和陈思月不再迟疑,跟着众人钻进了洞口,只见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身边传来章永的惊讶声,声音在某个空旷的空间回荡着,看来这里的空间并不小。

大家都掏出手电,四下乱照着,我一眼看去,四壁都是银色的镜面,我们的身影拉长成扭曲的人形,映在内壁和穹顶。

“终于要结束了……”

黑暗中有人这样说了一句话。

我听得是邱云清的声音,心里猛然一咯噔,四周霎时亮了起来。

原来是老唐点了几个火折子,扔在地上,火折子的光加上镜面的反射,顿时四周光芒大盛。

这个银色巨蛋的内部,是一个不大的圆形大厅,看来也就二十来个平方的样子,这里其他东西没有,只有中央一个晶亮的银色台子,表面也是一层镜面,熠熠生辉。台子上放置了一个棺材模样的东西,只不过,这个棺材上闪着红绿色的光芒,方方正正的样子,倒像是什么电子仪器似的。

邱云清不等其他人有所动作,第一个三步并作两步跑商银色台子,用力推开那个棺材样的东西,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抱了两样东西出来。

众人一看邱云清抱出的第一样物事,纷纷睁大了双眼,而一看到他后来抱出的那团黑影,则倒吸了一口冷气。

“邱先生……这是……”老唐目瞪口呆,双眼微凸,眼前的场景让他极其震惊!其他人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我想我当时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之前的经lì

,让对一切古怪的场景,总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免疫力,但是我看到邱云清接下来的动作,也无法克制自己心里的震惊!而陈思月,更是轻捂双唇,轻轻叫出了声来。

邱云清眼神忽然变得迷茫起来,就地坐在地上,轻轻抚摸着怀中的东西。而他怀中的黑影,定睛一看,足以让人背脊发凉!

邱云清怀中赫然抱着一具古怪的骸骨!

这具骸骨看起来通体发黑、发亮,身材较小,仿佛一个孩子的身体,头骨却硕大无比,而且头骨呈现一个水滴形状,前额宽大,后脑又长又尖。

邱云清轻轻抚摸着这具骸骨,口中喃喃有词,似乎完全忘记了我们这些人的存zài



我回头望了一眼,我们进来的那个洞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很快又变成了一个光洁无暇的镜面,看不出一点变化过的痕迹。

“邱先生!邱先生!!”老唐严肃的面容一动,急急喊了邱云清几声,可邱云清似乎并未听到,老唐也不敢贸然上去打扰。…,

蒋重云和章永对视了一眼,也不敢贸然上前,只得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邱云清。

邱云清第一个抱出来的,是一个金属色泽的容器,表面布满了一闪一闪的线痕,组成了一副复杂的画面,,我看到这些画面的第一反应,则是想到了集成电路板。

“都在发什么呆!!”朱罡看众人都没什么反应,一步冲到蒋重云身边,抢下古云剑,跑到那个容器边就开始撬了起来。

似乎没花什么力qì

,朱罡就撬开了容器的盖子,他面色大喜,眼里一丝贪婪之色闪过,但是不到两秒钟,朱罡的面色立kè

阴沉了下来,转而变得惊恐万分!

“啊!!!”朱罡用力一脚踢翻容器,大喊道,“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了?”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妙,还是凝神向容器里望去。

“竟然是空的?空的???”朱罡发了疯似的四下张望,只见这空荡荡的大厅里,除了那具骸骨,和这个空容器,其他竟然就没什么了!

“怎么可能……我们追寻了千年,得到的就是一堆怪骨头和一个空盒子!哈哈哈!很好!很好!!!”朱罡疯了一般仰天大笑,转而看向邱云清,眼里带着恶毒的神色。

我意识到可能要有极坏的事发生,手慢慢伸向了腰间,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我的勃朗宁手枪。我紧张地一把把陈思月拉到我身后,一面缓缓后退。眼前的情景,分明邱云清和这具骸骨有莫大的关系,原来,他并非所有的事情都告sù

我了!他之前就丝毫未曾提过这具古怪骸骨的事情!

“这就是西王母?”蒋重云面上狐疑之色顿现,看了一眼空空的容器,嘴角微微一动。

章永也冷冷一笑:“邱公子,眼下,怎么个说法?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秘密了……”

我也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急忙问:“我们最终就是找到了这具骸骨?这就是西王母?”

“不错。”邱云清缓缓开口了,“这就是当年那两个西归勇士见到的西王母,除了‘西王母’这个名字外,他还有个名字,叫做‘子蒙’。”

“子蒙?”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都愣了一愣,都顿住了神色望着邱云清,似乎邱云清有话要说

老唐最先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邱先生,这具骸骨应该就是你进西王母之墓的最终目的吧!一千多年了,你连对我都没有说实话……”

“我没有骗你什么,唐保!”邱云清面上现出极古怪的神色,忽然眉头一皱,惨叫一声,双手抱头在地上翻滚起来!

邱云清的头疼又发作了,这次估计发作得更厉害,我和老唐一个人一边拉住他,都止不住他的挣扎。

老唐在忙乱之后,摸出几颗药片让邱云清服下,过了好一会儿,邱云清才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的邱云清,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只是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正前方,我和老唐对视了一眼,都从各自的脸上看出了担忧之色。

“还我!”蒋重云冲到朱罡身边,劈手夺下古云剑,插回背后。

眼下的事,完全让我摸不着头脑。很显然,所有的关键就在邱云清身上,只要从他口中吐露出隐藏的秘密,自然真相大白!!!

那具古怪的骸骨,在邱云清刚才的头疼发作中,早被丢到一旁,在地上扭成一个极古怪的姿势。

“喂喂!姓邱的!宝藏到底在哪!不可能没有宝藏!”朱罡气急败坏地大吼,“那个子蒙是谁?盒子里原来是什么东西???”

章永冷笑一声:“朱罡,你先别急着找宝贝。你看看来路,我们已经完全被困在这里了,你看眼下,哪里还有出口?”

朱罡斜眼一瞥:“不怕,只要邱云清在,就不怕没路出去,他瞒了我们一千年,该是有所交代的时候了!”

陈思月被突然的变故和争吵吓得说不出话来,靠着银色镜面站着,用求助的眼神望着我。

“确实如章永所说的。”我四下看了看,到处都是我们自己扭曲的倒影,“我们真该想想怎么出去才行。”

“不!不用出去了。”

忽然,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古怪至极的声音,夹杂着奇怪的咕噜声。

写到这里时,我的笔尖微微颤抖,回想到当时的每一秒的情景,我都全身发毛,而且后怕不已。

邱云清缓缓站了起来,这个古怪的声音就是他发出的,和他平时的声音完全不同。

“你们都出不去了。”邱云清的瞳孔明显变小,眼神变得诡异莫名,“你不是问子蒙是谁吗?子蒙就是我们,我们就是子蒙!”?!!

邱云清的话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们”就是“子蒙”,“子蒙”就是“我们”?

我和众人对视了一眼,大家眼中都是惊疑之色。

第二十四章 子蒙(中)

“什么意思?”朱罡一下子跳了起来,手一翻,一把小巧的尖角利刃就出现在掌心,“你们?‘你们’是谁?”

“不是别人,就是‘我们’。”邱云清古怪地笑了起来,“我们这几个人,就是子蒙,子蒙,也就是我们。”

邱云清双目一睁,我顿时感受到了以前常常从他身上感受的巨大压迫感,顿时惊骇莫名。

这帮搬山道人经lì

了千年的风雨,哪是什么省油的灯!就算目前搞不清详细的情形,自保的手段还是有的。

就在邱云清话音刚落的一刹那,众人身影闪动,已经同时开始各自行动了!!!

只见朱罡身形一低,手上握着尖刀就向邱云清冲了过去!而老唐一把从怀里摸出一把黑色短枪,指着朱罡!

邱云清也在话音刚落的同时,拔出腰间暗藏的银色沙漠之鹰,正对着扑上来的章永,章永面露凶色,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细细长长的铁锥,蒋重云紧随其后,身影一动,一边拔出了背后的古云剑!!

当时,我的心头一热,在电光火石之间下意识地作了一个重yào

的决定,也拔出了勃朗宁,对准了我计划中的那个人。

这一切几乎都在同时发生,各人的动作相差最多不会超过1秒,除了陈思月惊呆了站立不动之外,其他人都做出了各自的决定!

“砰!——”

“砰!”

“砰!!!”

三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整个战局,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结束。

章永额头现出一个血洞,一丝红白之物从洞中缓缓流出,他整个人向后仰天倒下,邱云清这一枪,正中他的额头!!

不过,邱云清拿枪的那只手,现在齐腕部也断了开来,跌落在地面上,洒下一片血花。

这只手腕,是在被我一枪打中之后,略顿了一顿,接着被蒋重云一刀斩了下来。

怪异的是,从被打中直到断腕,邱云清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断了的,只是什么身外之物,而不是自己的手腕!

而朱罡,被老唐一枪打中了耳朵,耳垂被削掉了半个,正在地上抱着耳朵痛苦地到处翻滚。

“够了!”我一把把枪口对准了老唐,当时脸上一定涨红了,心里紧张得很,肾上腺素猛的升高,“老唐,你和邱云清是一伙的吧!”

“我……”老唐愣了一愣,“只是看到朱罡想对邱先生不利,我下意识地……”说着,垂下了枪口,面上露出一丝不解的神色。

“可惜!又没了一部分……”邱云清咕噜咕噜的嗓音响了起来,“若不是你们逼我,我倒不想杀了他的,本来就少了一个王欢了……可惜!真是……不过还好,丢掉的都是无关大要的部分……”

眼前的这幅情景简直诡异得要命,特别在这个深深的地下,莫名的银色空间中,更是透出一丝惊悚的气息!

只见蒋重云脸上惨白毫无血色,怔怔地盯着被他一刀斩断的邱云清的右手,而邱云清则一脸古怪,眼神直转,根本没有在乎到自己的断腕,断口处鲜血倾泻而出,他伸出左手在右臂上点了几下,估计是什么穴位,顿时流血之势小了一些。

朱罡还在地上翻滚着,面无人色,口里只顾哼哼着。

各位读者,当时的情形实在诡异莫名,如果换做各位经lì

这么一副骇人的景象,你们会得出什么结论?

我想,大部分读者一定结合古墓以及邱云清的巨变,会得出一个很多灵异小说中都会有的现象——附体!

似乎邱云清被古墓中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

当时在慌乱之中,我又经lì

过降头术和丝罗瓶界,心里一急,当下便认定邱云清被古墓中的某个灵魂附体了!!所以当时我脱口而出:“你不是邱云清,你到底是谁?”

被我这么一叫,众人都怔怔地望着邱云清。邱云清也斜眼看着我,我的视线和他的眼睛一接触,立kè

觉得脑中隐隐作痛!…,

后来在整理回忆笔记的时候,回想起这一段,对民间传说的“附身”、“附体”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科学可以解释的范畴为大前提而得出的结论,因为邱云清的情形,根本不是简单的灵魂附体,而是另一种更加不可思议的情形!

就在众人发怔的那一刹那,邱云清猛然间双目圆睁,顿时面前的众人都身体一软,斜斜倒在了地上,连身强体壮的蒋重云也未曾能避免!

我大惊失色,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四下望去,只见除了我之外,所有的人都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好了,总算收回来了。”邱云清闭目片刻之后又猛然睁开,眼中精光四射,令人不寒而栗。

“收回了什么?”我眼下已经认定了邱云清就是某种阴谋的背后主使者,对他的提防心大起,手上的勃朗宁枪口虽然垂向下方,但是,当时我已经做好了一百二十分的准bèi

,随时向邱云清的大脑射击。

我自信凭我在法国警察总署所受的射击训liàn

,即使邱云清身手再好,也一样会被我爆头!

邱云清丝毫不理睬我的问话,只是抱起古怪骸骨,把其放进了那具微小的容器中,顿时,那个容器四周彩光大作,邱云清面上现出极其满足的神色,渐渐闭上了双眼。

我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众人,正在犹豫要不要乘邱云清不备迅速出手,也许能换来一线生机,否则看接下来的情形,我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巴哈姆特,你来!”邱云清睁开双眼,冷冷地看着我,口气还是一贯的冷淡,“现在,你把手伸到这里面来!”

他用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让我把手伸到那个容器中,我自然不太愿意,不由后退了两步。

邱云清缓缓站起身来,目露凶光。

时不可失!如果我此时不动手,简直就是天下最傻的大傻瓜!

我对着邱云清连开数枪,在他身上溅出几个碗口大的血花,而我特意瞄准他头部的第一枪,则被他似乎早有预料般的一侧身,躲了过去。

“该死!”我打完弹夹,赫然发xiàn

邱云清竟然毫无反应,身受那么重的伤还一步步向我走来!身上的惨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我下意识地把枪一丢,肌肉一紧就冲了上去!当下一个“蛇手”,直插邱云清的咽喉,正是我最擅长的咏春功夫。

邱云清单手一隔,反手抓住我的手臂,如铁钳一般的紧紧钳住我之后,我才发xiàn

我犯了一个及严重的错误——面对这样一个不怕子弹射击、似乎毫无痛觉神经的千年老怪物来说,即使拳拳到肉又有什么用?

邱云清一把扣住我的手臂,顺势一拉,随后连点我身上几个穴位,我一下身子软了下来,只有头脑还清醒得很!

我被他拉住手臂,一直拖到那个容器面前,硬生生把我的手掌塞了进去。

顿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我眼睁睁看着容器的内壁,原来是光洁无暇的部分,忽然伸出许多枝杈一般的银丝来,并且缠绕上了我的手臂,而很快,这些银丝就扎入了我的手臂,而我看着我的鲜血顺着这些银丝流入了容器,接着,这些已经被染红的血丝更加粗大了一些,而且更加卖力地吸着我的血液!!银丝刺入皮肤的一刹那奇痛无比,但是我被点了穴的缘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连接上了……很好,果然是比较纯的血统,基因没有产生任何的变异。”邱云清用古怪的语调缓缓说。

我双眼一黑,眼前出现了一幅幅稀奇古怪的画面,像电影镜头一样接二连三地缓缓流过我的脑海。

我不知dào

如何在回忆笔记里描述当时我的感受。打个比较接近的比喻来说,就好像在噩梦中遇到了极可怕的景象,想要拼命醒来,却死活醒不过来的感觉,也许有过“鬼压床”经lì

的读者,更能理解我当时的感受。我分明感觉到这些诡异的画面都和梦境一般,我拼命挣扎、想要苏醒,却徒劳无功。…,

首先,我看到了一幅深邃的星空景象,无数的星团在我眼前漂过,巨大的行星呼啸着撕裂了空间,在我看来仅仅离我几十公里的样子,从我头顶划过,震撼无比,而最远处的点点星云,则如同死物一般静止不动,透出一股肃杀的气氛。

随即画面一变,星空中飞来一大群黑乎乎的巨大怪物,在星空的映照下只留下一群黑影,不过这些怪物每一只都无比庞大,远不是我们凭借日常经验可以想象的。

怪物在远处还能略微看见一点长相,脑袋和我们东方人印象中的神龙很像,身体却好像乌龟一般,隆起一个巨大的甲壳——等等,似乎好像是什么神话中的巨兽……

对了!就和传说中的四圣兽之一的玄武巨龟极其相像!!

当这些怪物在宇宙中飞得更近了一些之后,我就无法窥见全貌了,一只怪物青色的肚子轰隆隆从我头顶破空而去,一路撞碎了多少彗星陨石,足足飞了十几分钟才离开我的头顶远去。

毫不夸张地说,这每一只“玄武”,都有一座小型城市那么庞大!!!

画面再一转,只见很多穿着银色紧身衣的人类,挤满了一个大厅,这个诡异的大厅,四壁好像生物一般起伏蠕动,上面血管毕现,简直恶心得要命!这些人类有男有女,神色各异,但是都眉头紧锁,似乎在议论什么大事一般。

画面在大厅中停留了几秒钟,又跳转到一块陌生的大陆上。

这里的天空乌云沉沉,地上黄土龟裂,一望无际的岩石延伸开去,马、豹子、羚羊等等各种高大的动物从荒原上奔过……

而另一些野人摸样的人类,手举着石矛,小心翼翼地躲在某个岩洞背后,看样子正试图对远处的猎物发起致命一击。

还有很多我不能理解或者无法描述的画面从我脑海里闪过,完全超出了我的知识范畴。

虽然我描述得这么仔细,但是当时这些画面都是以极快的速度闪现出来,内含的信息量极大,当时我的大脑也许产生了什么排斥的反应,很多东西事后都忘了,否则,日后整理出来,必定是轰动科学界的重磅话题。

在庞大的信息量中,我敏锐地注意到了两个不同寻常的东西,一个似乎是什么“解锁”的方法,或者是口令,另一个是关于什么“传送”的方法,这些信息并非以文字、图画或者别的什么方式显现,而是直接以信息的形式灌入了我的大脑,并且我分明感觉到这一切的指令,似乎都在我的一念之间,就会执行。

这些,一定就是邱云清急切需yào

知dào

的东西!

过了许久,邱云清用力把我的手臂拉了出来,急切地问我:“怎么样,感受到什么关于解锁或者解除限制的东西了吗?”

我的神智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邱云清顿时喜形于色!

第二十四章 子蒙(下)

“那你再试一次,只要你脑中想着‘解除锁定’就可以了!”邱云清恶狠狠地抓着我的手掌又放进了那个怪异容器,和那个黑色骸骨紧紧贴在一起。

霎时,那些银丝又缠绕上来,我的思维一下子又进入了那些幽深的画面。

这次,我有了刚才的一些经验,心神努力镇定了下来。我回想起以前在丝罗瓶界中的感觉,和现在的感觉也大同小异,顿时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尽lì

体验着周围的一切。

我在虚空中漂着,各种信息流从我身边漂过,像一束束黑色的狭长文字组成的链条,密密麻麻。而在遥远的远方,两点微弱的亮光闪烁着,我心念一动,知dào

这就是我要寻找的东西了。

我正想着,漂浮在虚空中的身体忽然被赋予了极高的速度,飞速向亮光处遁去,四周的信息流被拉成了细长黑线。似乎我只要靠自己的思想,就能操纵自己在这个虚空中的行动。

“找到了吗?”我耳边忽然传来了邱云清微弱的声音,“找到锁定的部分,解开系统的锁定!快些!”

我的头脑一阵刺痛,我知dào

邱云清费尽心思带我们众人来到这里,并且让我感受到这一切,就是为了“解锁”什么。明眼人都知dào

不是什么好事,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我自然不会帮他解锁。

我不理他,加快了速度飞到了亮光处。只见在黑色的信息流中,亮光愈发的耀眼,就在我身前不远处旋转徘徊着,看距离我一伸手就可以触及。

我仔细观察了下,在两点大亮光的周围,还各有一点小的亮光在盘旋。我心念一动,这些亮光“嗖”地飞进了我的大脑,顿时感到大脑一阵刺痛,随后大量的信息充满了我的脑海。

渐渐的,疼痛感减轻了,我竟然感觉到杂乱的信息都渐渐有条不紊起来,而我,竟然分明读取了亮点中所含的信息。

原来,我现在所处的,是某一个“系统”,而这个系统现在正处于“锁定状态”,要进行其他的操作,必须解锁才行。而这个锁定的禁制,只针对某一个种族有效,除了这个种族的人,其他人都无法解锁。我快速地分析了一下,似乎我就属于那个下禁制的种族,而邱云清则拼命想要我解锁这个系统。

虽然我心念一动之下,就可以解除锁定,但我并未着急,转而研究起其他光点里的信息来。

围绕这个“解锁”指令的那个小光点,则是一个系统解锁后的紧急逃生方案,简单来说,就是把四个生物,传送到几个单位长度的空间距离之外的随机地点。抱歉,以我的知识范畴,我真的很难描述那是几个什么样的单位长度,似乎不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接触到的任何单位。

另外一个光点,则是一个令人咋舌的功能。我一接触之下,简直惊骇莫名!如果我在这个虚空中有确实的身体的话,我一定会浑身发抖!

简直太逆天了!

这是一个信号发射功能,目的地位于太阳系的某处,在我想法一转之下,一幅太阳系的星图浮现在我面前的虚空之中。在信号的目的地,有一台事先安置在那里的“空间曲率驱动器”(抱歉,我不知dào

怎么用合适的术语去描述这个,但是当时在信息流中,这个名字就这么忽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而它的功能,则是用正、反物质湮灭所产生的巨大能量,完全逆转整个太阳系的空间曲率,换句话说,就是整个太阳系的时间、空间完全倒流!后果会怎么样,简直令人不敢想象!如果时间倒流,那我们这所有的一切,岂非都不会再存于这世上?

我震惊了许久,丝毫也不敢把思维进一步的深入,生怕不小心触动了这个信号发射器。

而旁边环绕的这个小光点,则是这个信号发射器的附加功能,就是把“曲率折叠”的范围,限制在某一个距离之内!

除了这些亮点中的信息之外,别的就没有值得注意的信息了。…,

在这片虚空中待的时间越长,我倒慢慢适应了这个空间,感觉思维和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渐渐协调起来。

我忽然脑海里冒出一个极其惊人的想法——如果这些信息属实的话,我完全可以利用这个信号发射器,让时间回溯几个小时,甚至几分钟!

只要在之前出其不意地制住、甚至杀死邱云清,那能够救下众人,并且也不会有以后的这些事情了!!

我心里大喜,立kè

又调出那个关于信号发射器的资料,细细读了起来。在一刹那间,我便了解了所有的信息,首先,要让这个信号发射器运转,必须要“系统”的支持,换句话说,我必须要先“解锁”系统。

好吧!既然事已至此,不试一下也不行了。否则,在现实世界中,面对那个千年的老怪物邱云清,我是没有任何一星半点的胜算的。

我心神一动,思维发出了“解锁”的信号。顿时,周围漆黑的虚空瞬间变得大亮,那些信息流都加快了速度从我身边流过,甚至上下左右交叉起来,组成了一张怪异的大网。

“看来解锁成功了!”我大喜,正要发动指令启动信号发射器,猛然间,我眼前一黑,所有的画面都在我眼前失去了踪影!

我大惊失色地正色一看,原来刚才邱云清猛然一拽,把我的手臂拉出了那个容器,我的思维顿时又跌回了现实世界,又变成了被点穴的状态,身体一动不能动,只剩下脑袋可以四下转动。

我再一看邱云清,他闭着双目,眉头紧皱,把手掌伸入了容器中,握着那具骸骨,手上缠满了诡异的红丝,而那个容器则周身光芒大作,红绿灯光交替不停!

我看着容器发亮的样子,心里叫苦不迭。看样子,这容器里的“系统”一解锁,就会发出这些光亮信号,所以邱云清第一时间得知我已经解锁了这个容器,才把我拽了出来。我怎么如此笨,竟然没有想到容器可能会发出信号!

看样子,邱云清自己正在深入这个系统。

眼下我倒是帮他达成了他的目的,早知如此,我也不该急着为了解决困境而贸然使用我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东西。

我当时心里一肚子苦水,悔得肠子都青了。

邱云清很快把手臂抽了回来,那些血丝瞬间又变成了银丝,缩回了容器的内壁。

火折子快燃尽了,邱云清瘦削的面容在火光摇曳下显得特别诡异,他在我面前盘腿坐下,淡淡地说:“信号已经发出去了,按照目前地球上的光速极限,还有四十五分钟就能启动空间曲率驱动器。眼下,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又惊又怒:“你的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你启动了那个什么机器,想逆转时间么?我们将会如何?”

邱云清古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用了邱云清的身体太久,即使收回了记忆碎片,也支持不了多久,刚刚启动发射器又耗费了不少的心神,很快我的思维就要消散了,身体还将还给邱云清。至于时间,当然是回到暴乱发生的前一刻,也就是你们地球纪年的五千年前……至于之后的历史,将会和现在完全不同,当然,没有了暴乱,也不会有你巴哈姆特。”

邱云清看着我,忽然咧嘴一笑,笑得我毛骨悚然。

言下之意,他根本不是这个叫邱云清的男人,只是借用了邱云清的身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的真zhèng

身份,就是之前他口中的那个“子蒙”!而他口口声声说“你们地球”,似乎他(或者是“它”)根本就是一个天外来客??!

“暴乱是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我大喊大叫了起来。得知时间就要逆转,整个历史和世界都要无端消失的时候,只怕即使我一贯强悍的心理素质,也无法平静下来!

而断断续续得到的信息,完全让我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片刻,我知dào

眼下也不能改变什么了,干脆定了定心神,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冷静地说:“不管你是什么人也好,我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在我死之前,你告sù

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好!”邱云清——不,应该称之为“子蒙”,面上浮出古怪的笑容:“也好,反正到我的思维散去之时,还有二三十分钟。在这段时间,我便给你讲一讲这个故事,以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我花费数千年心力,布下这个大局,就是为了最终的这一刻,能够逆天改命!而且,让你死得明明白白,也算我对你的老祖宗们有一个确切的交代!!”

接下来的时间里,子蒙盘着腿坐在我面前,开始缓缓讲述一个离奇得实在过分的故事,而在故事中,竟然隐隐牵动了整个华夏文明的起源和历史!真是让人无比震惊!!

第二十五章 智人和力人

邱云清身体里这个叫子蒙的灵魂,借着邱云清的身体,用怪异的声音向我缓缓讲述着——

在七千年前,地球上的人类文明已经开始萌芽,跨入了新石器时代。而在天外茫茫的宇宙中,更多不为人知的生命,已经演化出了极其发达的文明!

子蒙所属的文明,就是宇宙中众多文明的一个,他的家乡在距离太阳系约一亿光年左右的昂宿星团的一颗行星上。

这颗行星极其与众不同,它还有一颗稍小一些的姐妹伴星,两颗行星互相围绕着旋转,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双星系统。而这颗双星系统,则围绕着一颗古老的恒星做着圆周运动。

在古老的历史长河中,两颗行星都演化出了不同科技程度的生命体,而且,最终发生了相当严重的冲突!

子蒙所属的种族,是一种体质弱小,但是精神能力高度发达的种族,他们的优势在于通过汇聚个体的脑电波而构成整个民族的庞大思维系统,个人就是整体、整体就是个人,在巨大的脑力优势下,催生出了极其发达的超级科技文明!

而另一颗伴星上的种族则刚刚好相反,当地的土著居民和地球上的黄种人外形一样,但是身体素质更佳、速度更快、更敏捷,受伤之后的恢复速度也极快,智力也和地球人类相当,只是要比另一个伴星上的矮小邻居们差得远了。

为了在子蒙描述的故事里将两个种族有所区分,在回忆笔记里,我称子蒙的种族为“智人”,而称另一个种族为“力人”

随着时间的流淌,智人的科技远远超过力人,当力人们刚刚锤炼出铁器的时候,智人已经可以作一定程度的空间探索了。

科技的差异带来力量的悬殊,当终于有一天,智人们对伴星进一步深入考察,发xiàn

那个近在咫尺的落后文明的时候,无法再对他们视而不见了。

在智人眼中,力人无异是作为奴隶的最好材料!头脑简单(相对于智人来说),四肢发达,正好可以弥补智人身体弱小的巨大弱点!

于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星际战争,在远离地球一亿三百万光年外的昂宿星团爆fā

了。当然,这场战争的情形和光芒,人类是看不到的,因为在四千多万年后,这些光线才会越过茫茫宇宙来到地球。

战争很快便结束了,力人的家园沦为了智人的殖民地,而一些头脑灵活点的力人,则甘心做了智人的走狗,和智人一起管理着这个殖民地,定时定期地向智人的各个工作地点输送必要的奴隶。

这样的情形过去了许多年,智人的科技愈加发达,征服的星球也越来越远,输送奴隶的船只也越飞越远,于是,便出现了专门的机构,组织远程押送这些奴隶。

子蒙便是当时的押送机构中最年轻有为的一名运输官,他带着八名得力的手下,押送着三千四百名力人,到距离一个星系的一个矿石开采点去。

可能是子蒙当时太疏忽了,也可能是这些奴隶蓄谋已久——一场极其严重的暴动,在突然之间就发生了。

当时,子蒙正在奇古兽内部巡视着,一边用思维波和奇古兽进行着沟通,一切都照常运转,似乎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奴隶们正在奇古兽的后半腔中安静地休息着。

(子蒙说到这里的时候,初期我还很不理解,奇古兽到底是什么。后来结合我看到过的那些画面,以及子蒙的解释,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奇古兽就是我见过的那些身躯如同星球般大小的巨兽,这些巨兽生存zài

外太空,以各种陨石和彗星为食。被智人通过强dà

的脑电波沟通之后,作为了智人在宇宙间长途航行的“飞船”,智人可以通过脑电波和特殊的方法对其直接发出指令,而奇古兽体内空间巨大的腹腔,则成了运载奴隶和物品的最佳空间。我之前看到的穿着银色衣服的人类,应该就是在奇古兽的某个腹腔之内。)…,

就在子蒙警惕心减低,正打算断开和奇古兽的思维连接,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忽然间,他感受到自己和奇古兽的思维连接被强行切断了!而且,子蒙和其他运输官之间的思维连接也全部中断了!!

发生了极严重的变故!!

容不得子蒙多想,很快,从各处涌出了身强体壮的力人,把子蒙紧紧按住,子蒙弱小的身躯被抓得生疼。而在暴动发生的前后,奇古兽内部的任何防御设施,竟然都没有启动!!

很快,子蒙知dào

了真相。

一个接一个的运输官被捆绑了起来,丢到一起,而围着的奴隶群中,分开了一条路,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显得特别高大的力人,显然是奴隶们当中的首领,而另一个,竟然是子蒙的同伴——另一个运输官!

子蒙勃然大怒,原来是这个运输官暗中动了手脚,切断了奇古兽内部的防御措施,并且出其不意地切断了所有运输官之间、以及和奇古兽之间的联系,所以,在强壮的力人面前,子蒙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束手就擒。

——为什么?

子蒙利用脑电波狠狠地质问那个叛徒。

——因为我同情这些奴隶,他们并没有错。

叛徒冷冷地传回信息。

“我们就要自由了!在某个远方,我们将脱离这些矮小的恶魔,建立我们自己的帝国!自己的文明!”奴隶首领转身用力人语言宣bù

,顿时,整个腔室中的奴隶们都欢呼起来。

——你不怕长老会知dào

了会追捕你吗?

子蒙不甘心地问。

——经过了三次跃迁,这里已经脱离了群体思维的感应范围,我们所想的任何事情,长老会都感应不到的。你就认命吧!

叛徒转身看着欢呼的奴隶们,冷冷地切断了和其他运输官的脑电波联系。

奴隶们兴高采烈地讨论了一会,在几个小时的商议下,选择了太阳系作为他们的最终目的地。

“那里的环境很适合我们力人。”奴隶首领环视了一眼四周,“也有一颗恒星。更重yào

的是,那里有早起智人空间探险所遗留下的一个空间曲率驱动器,我们可以直接折叠空间,尽快地飞过去。而那么远的地方,智人的长老会绝对不会想到。那里,将是我们新的家园!新的梦想起飞的地方!”

说完,奴隶首领双手一挥,底下欢呼声此起彼伏。

“我们怎么处理这些智人?”

一个瘦弱的弱小女子问,女子脸上充满了对智人的厌恶,看来受了智人很大的折磨和打击。

首领一声不响地走到一个最近的运输官那里,双手抓着运输官硕大的脑袋,“咔咔”用力一扭,运输官脆弱地脊椎骨应声而断。

“除了他,其他都杀掉!”奴隶首领下令说,说着,用愤nù

地眼光看着子蒙,“我要让这个智人也尝尝被囚禁!被放逐的滋味!!!”

巨大的奇古兽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周围的宇宙空间起了一圈一圈地肉眼难见的波动,很快,一阵刺眼的白光过后,奇古兽刹那间在空间中消失了!载着叛变的奴隶们和子蒙,通过折叠的空间,飞往那个名叫太阳系的星系。

“所以,他们就来了地球。”听到这里的时候,我问子蒙,“你被他们放逐了!”

“是的。”子蒙的面色阴沉了下来,“在那名叛徒的协助下,他们把我的思维和肉体剥离开来,放进这个可以保管思维波的救生舱中——就是这个银色的小箱子,放逐到地球上一个不知名的角落,并且,他们改变了救生舱的系统锁,变成了只有他们的族人才能解锁。从此,我的思维就在这个小小的箱子里,伴随着我的骨骸,度过了数千个地球年的岁月。”

子蒙的面色忽然变得恶毒起来,上下打量着我。我此刻也惊骇莫名,如果按子蒙所说,那我岂不是那些奴隶的后代?

我是外星人???????!!!!!…,

极度震惊!!!!!!!

我嘴唇都哆嗦起来,脑海里一片混乱。

我的特异血液、被火烧伤后超强的恢复能力、极强的心理素质和反应速度、无法被巫术所害的体质……这一切,此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只因为我不是地球血统!我体内有些来自于宇宙的神mì

力量!

“这个银色的巨蛋,就是奇古兽的卵。他们把我放到这里埋藏在地下。”子蒙缓缓说,“我在这个逃生舱里不知dào

呆了多久,大约是一次特殊的地壳变动,救生舱出现在了一个意wài

形成的岩洞中。而此时,两个地球土著找到了我,此时的我,已经通过千年的磨合,渐渐突pò

了部分的限制,可以把思维透出救生舱了。我把思维和他们接驳,发xiàn

他们是地球上的一名帝王派出的使者,他们正在寻找历史上传说的‘西王母’。”

“秦王嬴政派出的勇士!”我微微惊呼了起来。

当时,子蒙通过阅读地球人的脑波,发xiàn

他们的意图之后,心里一动,一个相当大胆的计划立kè

浮现在了思维里。

子蒙通过脑电波控zhì

了两名勇士的视觉信号,让他们误以为看到的是高大神mì

的西王母,立kè

跪在地上如捣葱一般磕头不止,并且让他们把救生舱拿布包好,带回了大秦帝国。

在见到嬴政之后,两名勇士打开了救生舱,因为救生舱启动要吸收大量热量的缘故,整个室内的温度骤然降低了下来,子蒙感觉到面前的地球人脑中的惊疑之色,顿时觉得把握更大了几分。他依然故技重施,控zhì

了众人的视觉信号,让他们看不到真实的情形!

随后,子蒙做了一个相当大胆的决定!他决定暂时把脑电波完全进驻嬴政的大脑,接管了一个帝王的大脑,驱使万千凡人,一定能让自己的计划更容易些!

可是,当子蒙把自己的思维波全力渗入嬴政的大脑时,他赫然发xiàn

人类的大脑容量实在太小,无法容纳巨量的思维波,于是只好把主控zhì

的一部分思维投入了嬴政的潜意识里,而把其他的记忆、情感等思维还留在了救生舱中。

第二十六章 真相!逆天改命!

说到将思维注入到秦始皇的大脑之中,子蒙的脸上现出扭曲的神色,似乎极其不甘心。

“没想到你们的大脑竟然对我们的脑电波谐振有一定的抵抗力,我只能选择抵抗比较薄弱的潜意识里放置我的思维。”子蒙恼火地说。

所以,子蒙的脑电波入侵,对于地球人类来说,并非简单的“附体”这么简单,而是子蒙和秦始皇的思维共存,所以,子蒙只能通过潜意识对嬴政施加一些思维影响,来实现自己的目的,虽然不太方便,但也只能如此了。虽然也可以像现在控zhì

邱云清这样强行霸占表层意识,但是却有很大的隐患!一是持续时间不长,二是会对受侵者造成永久的大脑损伤,而大脑一旦损伤,潜意识里的子蒙也会烟消云散的。

当然,秦始皇绝不会感觉到自己的大脑被人侵占!以古代人的经验来看,嬴政只是常常惊讶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反复无常、一些怪异的想法连自己事后想起来都后怕,而且,还无缘无故做很多不甚理解的怪梦!

和西王母接触过的嬴政,对这些怪事并未太放在心上,他固执地认为,这些只是西王母带给他的神兆和影响罢了!

我听到这里,毛骨悚然!

如果自己的大脑里有另一个人暗暗对自己发号施令、施加影响,而自己毫无知觉,还一厢情愿地认为或许是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啊!

换个角度想,那些精神病院中的病人、那些抑郁症的患者、梦游的患者,这些到底是医学难以根治的顽疾,亦或是大脑被人操纵了?简直太可怕了!!

子蒙入侵秦始皇之后,先利用潜意识的影响,让嬴政造成一种错觉,一种看似合理的错觉——让他以为自己和西王母做了一个交yì

,一个关于长生不死药的交yì



而那些白绸所记载的配方和秘密,都是子蒙操纵嬴政,在一个雷雨之夜,半梦半醒之间不自觉地写下的。当嬴政一觉醒来,发xiàn

桌上写着配方和养生之道的白绸时,自然大喜,认为是西王母的恩赐!对这位根本不存zài

的母神更加崇敬了几分!

而这个延长人类线粒体末端的药物来源,则更简单了。子蒙在嬴政体内,发xiàn

人类的基因序列组和“力人”的基因大同小异,而在以前的战争中缴获的“力人”用来延寿的药物成分,居然在嬴政的体内都有!而嬴政的脑海里,整天竟然就在追求这种药物!

这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子蒙在分析了嬴政体内大量的中药成分以后,轻而易举地用中药也配比出了长生不老药!

嬴政在做了一个根本不存zài

的交yì

之后,欣喜若狂,言语间把事情泄露给了身边的几个亲信,这件事便半真半假地流传了开去。

不过,子蒙根本不担心,他首先打算要做的,就是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安置那个存放着他其他记忆和思维的救生舱。

于是,在子蒙的影响下,秦王征丁十八万,去向子蒙当初被发xiàn

的地方——昆仑山间的一个地底秘洞,开始建造一个极其安全的陵墓,一个属于“西王母”的陵墓!

其间,为了保证工程的进度,子蒙一度脱离嬴政的大脑,转而侵入了宫中的一名工匠的大脑之中。这名王姓的工匠,亲自监工建造了许多重yào

宫殿,深得嬴政器重,被派去参与建筑西王母之墓。子蒙便跟着他一起踏上了西行之路。

不过,建造这个地下陵寝,过程很让子蒙不满!

这些工匠听说是为西王母建造墓地,确实心生骄傲,如同陈思月所猜想的那样,准bèi

卖弄一番,给世人留下几个精巧无比的机关谜题,以显示造神之墓的奇巧。于是,在几个总监工的谋划下,便有了“天机大阵”和“鸿宇棋盘”这样的近似于绝世艺术品的机关。因为他们根本不信有凡人会敢来盗神明的墓地。不过,子蒙身为一介工匠,也不好对别人说什么,虽然这些机关在他看来如同积木一般,但他也无法改变几个总监工已经做好的计划和工程进度!…,

不过,子蒙为了救生舱的安全,依然留有后手!

首先,智力远远高于地球人的他,利用奇古兽卵里的一些仪器残骸,制造出了微波定位的发射装置,并且让其他工匠配合安置了铁针等机关,安置在天机大阵之下,其次,他利用救生舱里的部分辐射能量,让四壁的矿石产生了磁性和热量,从而可以发射出极微弱的高频电磁波!

最后生怕还不保险,而且为了他的下一个计划,他制造了那扇只有用“力人”的基因才能打开的巨大石门。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匆匆赶回了咸阳,回到了嬴政的大脑里,而且大发雷霆,借嬴政的口施令,把那十八万名只顾卖弄技艺而不让他满yì

的工匠和苦力,全部坑杀在了修建完的墓地之中,残暴之极。

在他眼里看来,我们这些地球人比“力人”还更弱得多,简直比蝼蚁还不如。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子蒙便在思考着他的下一个计划。这个计划的关键,就是要想办法搞到一个力人的基因,解开救生舱的锁定。

当然,事已至此,我当然知dào

子蒙的计划是什么了。

他等待了千年,甚至不惜等待更多岁月,就是为了解锁救生舱之后,设法启动那个远在天边的空间曲率驱动器,从而逆转时间,逆天改命!

只要时间回到奴隶暴乱的前一刻,他先掌控住一切局势,就不会有任何事故再发生了,唯一牺牲掉的,就是太阳系这几千年来的时间,以及太阳系唯一的智慧生物——人类,所创造的历史和文明!!

还有几十分钟,地球将回到蛮荒时期,我们目前的一切将不复存zài

,而子蒙所遭遇的那场暴乱也会被他残酷地镇压,奇古兽将与地球擦肩而过,飞往它本该去往的目的地。

而地球以后的历史将会怎样,是光明还是黑暗,已经不是子蒙所会考lǜ

的了。他也根本无暇来考lǜ

——一个路人会关注路边一群蚂蚁的死活么?

当然,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眼下的我被点了穴,全身动弹不得,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心脏剧烈地收缩放大,简直心急如焚。

“我利用嬴政广发皇命,查找那些逃亡的力人的下落,果然被我查到了线索!”子蒙冷笑了起来,“秦王朝攻打下南蛮以后,听说南蛮有一支神mì

的外来种族,在地下某处过着避世的生活。我听了探子的汇报之后,心里已经估摸得七七八八,应该是那些力人的后代才对。于是,我便想方设法想要派人找到那些力人,哪怕带出一个也好!”

可惜,子蒙算盘打得再好,世事无常,嬴政被子蒙控zhì

之后,表意识也受了极严重的影响,变得愈加喜怒无常,疑神疑鬼,甚至将长生药秘方包裹在朱砂之内吞下,结果在巡游途中一命呜呼!

来不及脱离嬴政大脑的子蒙暗暗叫苦,所幸,宫廷政变,风雨欲来,秦二世在赵高的授意下,急匆匆地把嬴政的尸身下葬在生前修建的陵寝之中,并且做了防腐措施,这下恰好帮了子蒙的忙,可以让他在秦王快枯萎的大脑里多存zài

几日。

古墓门封闭之后,无边的黑暗降临在墓穴之中,就在子蒙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嬴政尸体的面前——就是当年试图盗墓获取长生不老药配方的邱云清!!!

子蒙惊喜之下,立kè

透入了邱云清的大脑,简单查看之下,赫然又惊又喜——这个人简直是去找“力人”下落的极佳人选!

邱云清身强体壮、头脑精明,不但身怀武功,而且胆大包天,竟然想到这种出类拔萃的点子,来盗取秦始皇的墓!!

不过,邱云清的思维和心理素质异常地强dà

,子蒙虽然侵入了他的大脑,但是要对他发号施令,可没有对浑浑噩噩的嬴政那么容易。

于是,子蒙在邱云清的大脑中渐渐沉睡,不时地醒来帮邱云清一些忙,让他的人生变得更加强dà

,直到有足够的势力来帮子蒙完成寻找“力人”后裔的最终使命。

而邱云清,虽然通过配方获得了长生不老,但他也未曾感觉到有另外一个人,在时不时地影响他的大脑。只是感觉到自从当年盗墓之后,便会时不时地头疼病发作——这是表层意识和子蒙的意识不断对抗的结果。子蒙对于这种抵抗相当吃惊,也更增加了对邱云清的信心——这样一个各方面素质都极强的地球人,只要辅以时间,找到力人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我听到这里,大喝一声:“你既然连邱云清都能控zhì

,为何不干脆控zhì

那些力人,或者干脆对我施加影响?”

子蒙听了这话,用古怪地眼神看着我,冷笑一声:“对于力人,我们一向是用科技的力量来控zhì

。不知为何,我们的脑电波根本无法侵入力人的大脑,力人天生对精神攻击有强dà

的免疫力。”

听了这话,我立kè

联想到,降头等巫术,是否也是一种精神类的攻击,所以才对我这种人根本无效?七叔当年听他师傅说的那一族人,想必就是流落在暗处的“力人”后裔了!

“那……”我微微一侧头,扫视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众人,“那这些搬山道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子蒙闭上双眼,哼了一声,“这些人的出现,则是我的一个失误,我现在只是尽lì

弥补错误而已!!!”

“失误?”我一愣,睁大了双眼。

第二十七章 结局!最终逆转!

“是的,失误!”子蒙脸上现出了嘲笑的神色,“两个简直要命的失误!”

原来,子蒙所说的失误,第一个,就是他太低估了邱云清这个人。他的思维在邱云清大脑中沉睡的那些断断续续的日子里,邱云清本身对西王母秘密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最终,他竟然自己找上了唐保那帮搬山道人,试图找出西王母之墓里的秘密,而且,在这之前,邱云清就召集过人手去寻秘,不过大多数都无功而返。

不知dào

是不是邱云清表层意识对子蒙的思维刻意干扰而渐渐产生的免疫力,邱云清大都是在子蒙沉睡之后,才有了这些去寻找西王母之墓的想法,所以,子蒙无意中得知之后,相当恼火。不过,当时为时已晚,那时已经是邱云清和唐保等人第一次踏上寻墓旅程的时候。

当众人一路寻到那个需yào

力人基因开启的巨门时,子蒙又犯了第二个极其麻烦的失误。

这次,他试图隔着石门,将救生舱中自己的记忆信息里,取出一部分关于力人的资料来,以便接下来利用邱云清更方便地寻找到力人的踪迹,没想到,在将记忆存入邱云清的大脑时,遇到了邱云清表层意识的下意识地抵抗,一时竟然无法存入大脑!而用来接驳的脑电波,无法在没有载体的情况下持续存zài

的!

眼看就要丢失关于这部分的记忆,在惊慌之中,子蒙将这部分记忆一分为六,分别存入了在场的其他六个搬山道人的大脑里!

“所以,本来你可以带着我就实现逆转时间的目标。但你还带我寻找这六个人一起上路,并且在千年前定下聚首之约,就是为了收回这些遗失的记忆!”我失声叫了起来,这简直太不可思议!

“不错,这部分记忆中还有对我极其重yào

的部分——关于如何启动和设定信号发射器的资料。”子蒙嘿嘿干笑了两声。

我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疑问,既然子蒙之前在漫长的岁月里,完全可以接触到这些搬山道人,为什么当时不能收回丢失的记忆?

我还没问出口,子蒙仿佛知dào

了我在想什么似的,自顾说下去:“可惜,我只有在救生舱附近,利用救生舱的脑电波增幅功能,才能进行记忆上载和储存的操作!不然早拿回属于我的记忆了!”

“那关陈思月什么事?”我忍不住歪头看了一眼倒在远处的陈思月,“她的母亲不来,你为何非要她来?”

“哼!你可知dào

你们这些地球人类的基因,可以对生理直接发挥作用的,只有5%的部分?据你们的科学研究,剩下的95%都是无用信息!”子蒙冷笑着说。

“那又如何?”我一边问,一边暗暗尽lì

挪动手臂,因为我刚才心念一动,发xiàn

自己的手臂有些微微发麻,不知dào

是不是点穴的效用时间已过。

“那是你们科技水平实在太低,没有发xiàn

这部分基因的作用!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研究你们地球人类所谓的‘前沿科技’,邱云清也在我的潜移默化下,对科学领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你们的理论,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错误的,比如这看似无用的95%的遗传基因螺旋编码,哪是什么无用信息,根本就是存放人类记忆的备份点,以便你们种族的传承和进化之用。”

这又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消息!!!

“什么?”我惊问,“你的意思是?卢遥大脑里的那部分记忆,遗传给了陈思月?就在她的基因里?”

“是。看卢遥的身体,确实无法跟我再来这个冰天雪地,我便提出了带她女儿来。反正都一样!”子蒙冷哼一身,站了起来,四下打量着,“收回记忆之后,你们当然没有用了,不过,让我惊讶地是,你竟然会对邱云清开**!幸好我阻断了邱云清的痛觉神经信号传递,不然,被你们这么一刺激,他的表意识说不定会苏醒过来!”

我额头的冷汗,顺着鼻梁流到了口中,又咸又涩,接下来子蒙没讲的故事,我大概也知dào

了七七八八。…,

千年前,在子蒙的影响下,邱云清还以为是自己的想法,竟然真的去想方设法寻找了力人后裔的踪迹!当然,不知经过了多少年多少曲折,他在某个地下的都市里找到了,不过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他原本打算带来的是我的生父,结果,没有带成,干脆带了我出来。

我相信,当时占主导意识的,一定还是邱云清自己的意识,所以他才会把我送给别人抚养。要是子蒙还占主导意识的话,他一定把我放在身边抚养大,调教好,等我长大之后有了解锁系统的能力,再带我来救生舱这里。

所以,我可以猜想到,子蒙醒来之后,发xiàn

邱云清把我送给了别人抚养,必然暴跳如雷。不过,此刻他和邱云清是同生共体,他也不能拿邱云清怎么样。只得耐心谋划了二十年,二十年后再来想办法找到我。反正他的整个计划已经在暗中执行了千年,他根本不在乎多等二十年!只要时间一逆转,不论是二十年还是两百年,都谈不上任何意义了!

在这一千年里,子蒙从控zhì

嬴政开始,精心谋划着这个启动时间逆转的布局,每一个环节一定都小心翼翼,才能保证计划的万无一失。

可以想象,这个计划是多么艰难,又经lì

了多少曲折!

子蒙如果是个地球人,可想而知,一定是个极其可怕的枭雄人物!

“好了!我的时间到了,强行突pò

表层意识的十五分钟到了,我要消散了。”子蒙对着我古怪地一笑,“还有二十一分钟!永别了,巴哈姆特!”

说着,子蒙眉头一皱,身子硬邦邦地跌在地上,面色变得苍白。

看来子蒙的意识,真的在耗费了大量精力之后,烟消云散了,而二十一分钟之后,他将在七千年前的奇古兽中再次出现,而我们,才是真zhèng

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眼前面色惨白的这个男人,应该是真zhèng

的邱云清了!

我眼前的所有人都昏迷着,银色巨蛋内静悄悄地很,透出一股死亡逼近的气息,我听到自己的心跳,都变成了擂鼓一般的巨响。

忽然!!我面前有个人身子缓缓一动,渐渐苏醒了开来。

“头好痛!这是……咦……唐保……”

醒来的人竟然是邱云清!

邱云清紧皱着眉头,惊疑地四下张望着,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果然比常人要强得多,如果是普通人被子蒙霸占表层意识以后,我怀疑那个人是否还能站得起来!

不过,是邱云清首先醒来,那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脑海里闪电般划过一个可能性,不由又惊又喜,急急对邱云清叫:“邱先生,帮忙解了我的穴!快点!时间不多了!”

“头……”邱云清单手扶着额头,眉头扭曲成一团,“该死……”

在听到我的叫声之后,邱云清看了我一眼,眼色中顿时透出冷冷地肃杀之色。

我看到他如此的眼色,心里一凉,涌起一股相当不安的感觉。

“哼!”邱云清冷哼一声,快步走到石台上,翻看起那个救生舱和里面的黑色骸骨,忽然抬起头对我厉声道:“里面的东西呢?秘宝呢?”

“什么?”我顿时愣了起来,“什么秘宝?”

“巴哈姆特!我真后悔带你来了!”邱云清盯着我冷笑一声,“我想起来了……我们当时见到西王母的秘宝之后,不是说好大家平分么?没想到你事先下了狠手,把众人都用药麻翻了,试图自己独吞宝物,可惜我当时先知先觉,点了你的麻穴。现在我先醒了,马上其他人也会一个个醒来,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说着,邱云清面带杀气大步向我走来!

我心里一凉,寒气透彻心扉!

完了!本来看到邱云清醒了,我心里还高兴得很,以为出现了一线生机,没想到,老奸巨猾的子蒙居然留有后手,临死前还篡改了邱云清的记忆!这个外星生物真是可怕得要命!!…,

我眼下和他也说不清,眼睛一闭干脆等死算了!

我闭上了双眼,哀莫大过心死。想到我的冒险理想才刚刚开始,就在结束在这个莫名的西王母古墓中,顿时懊恼得紧。

我听见邱云清的脚步一步步走了过来,忽然,脚步声消失了。

我忍不住睁开双眼一看,只见邱云清定定地站在我面前的不远处,双眼圆睁,瞳孔急剧缩小,很快眼白便占了眼眶的绝大部分,再过了一秒,他的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红通通的,看起来极其吓人!

“喂……”我还没叫出声来,邱云清如同一根木头一样,一下倒在了我的身上,睁着双眼。

我被他这么一倒,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用手把他用力推开——我惊喜地发xiàn

,被邱云清这么一压,我竟然可以行动了,只是身体还微微有些发麻!

“我靠!怎么办……”我自言自语地四下查看了一下众人,发xiàn

包括邱云清在内,众人只是昏迷过去了,并没有死,我倒是深深呼了一口气。

别慌!别慌!!镇定一下,看看该怎么办!!

我想起了刚才脑海里闪过的计划,立kè

扑到那个银白色的救生舱前,一把把子蒙的黑色骸骨扔了出来——这东西现在在我眼里看来,比第一次见它更加的可恨!

我把手臂深入了救生舱,银色丝线瞬间缠了上来,我的思维一下子又进入了那个操作系统!

好吧!我记得那个光点在哪里,那些指令……

“传送系统,我试试看能不能把我们这些人传送出去……”我喃喃地自言自语,一边迅速查探着光点里的指令说明。

此时我注意到系统里的信号反馈倒计时,还剩四分钟了!

危机迫在眉睫!!!

“这个传送只能传送四个生命体,而且距离限制,换算成人类的单位是四光年……”

我顿时哑然了。

四光年,根本还没有出太阳系的范围,而那个空间曲率驱动器是整个太阳系时空逆转——换句话说,传了跟没传一样!

我立kè

丢开这个光球,开始查看那个信号发射器附带的那个“距离限制系统”。看完说明之后,我心念一动,完全可以在我的心神控zhì

之下,把时空逆转的范围任意缩小,甚至可以缩小到这个西王母古墓范围之内!

我顿时心里一喜!——完全可以把时空逆转限制在这个古墓之内,然后随便把四个人传送到古墓之前的任何地方便可以了!!

子蒙千算万算,百密一疏,用完系统也未曾给系统上锁,简直就是为我预留的漏洞!估计他当时对自己的计划和所留的后手太过自信了吧,也许他轻视地球人如蝼蚁,根本不曾想到我还有逆转的一招!

其实,在我事后遇到别的“力人”后裔的时候,我才知dào

,原来系统里两个小的附件指令的光点,原本就是当初“力人”首领用“力人”基因输入的,子蒙进入系统根本看不到这两个指令,否则凭他的智商,怎么会任留两个漏洞给我驱使?所以,我当时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未曾完全估计到这些外星生物的可怕之处!回想起来真是一身冷汗!

不过,那个先前的启动信号,应该已经以光速走了一半的路程了,不知dào

现在再发这个附加指令,能不能及时赶到?

我想到这里,心又凉了一截!但容不得我迟疑,现在只剩下两分多钟了!!!!!

我当机立断地下了传送和限制距离的指令,接着猛地拔出手臂,退出了系统,然后,我深呼吸一口,静静地盘腿坐在一旁,等待着最终的结局——

当然,最后的结果,自不必说,我的计划还是成功的,一切都如同我预料的一般,实在是险中求胜!不然的话,我也不会现在在这里写下这本回忆笔记了!

当时,我选择的四个被传送的人,反复斟酌之后,我选择了唐保、邱云清、我和陈思月。选择老唐是因为我对他印象不错,陈思月则是我生命中极重yào

的人,而邱云清,他身上还有一些我想知dào

的答案。章永和朱罡、蒋重云,只能消失在逆转的时空之中了……

突如其来的一阵闪光之后,我眼前一黑,便昏迷了过去。

不知dào

过了多久,我悠悠地醒转过来,还未曾睁眼就闻到一股淡淡地清新泥土味。

我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

看来那个后来的信号还真是赶上了,也许出于附加指令”后发必须先至”的原则(如果不遵循这个原则,那这些附件指令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作用),或者是别的什么特殊技术——空间折叠、虫洞等等……

算了!我再怎么猜想也没用。外星人的科技能力,不是我这个地球人三言两语可以思索清楚的。总而言之,我们被传送出来了,而我没猜错的话,时空逆转的范围,也被限制在那个古墓范围之内了。

当年子蒙乘着奇古兽,被奴隶们胁迫到蛮荒地球的时候,古墓那块地方,也许还只是大雪山下的一整块岩土,现在时光倒流,它从一个“西王母墓地”依然变成了当初的一整块岩土,只是再也没有和地球侧身而过的奇古兽了……

想到一个千年的梦魇,一个可怕的对手从此烟消云散了,我心情一阵轻松。

一睁开眼,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林一下映入了我的眼里。

我们被传送到了哪里?其他人呢?

接下来的事情,我记述在了第四卷《苍天之拳》中……

第一章 泰国立下的石碑

我一想到自己还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立kè

心中一惊,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我四下一打量,只见四周是一个郁郁葱葱的树林,我扫了一眼旁边的植物,脑海里闪电般地分析了一下这些植物大致的种类,立kè

怀疑我们大约是在某个亚热带的雨林当中。

唐保静静地躺在一边的地上,身上满是泥泞,怀中还抓着那个小密码箱。而陈思月和邱云清,则在另一个方向的地上昏迷着,不知dào

被子蒙抽取了记忆之后,大脑会不会受损。

眼下应该怎么办呢?这里的丛林如此茂密,根本无从辨别我们到底身在何处,而且,林中隐隐透着一股古怪的气息,除了那些爬来爬去的怪虫蛇蝎之外,似乎有什么野兽在暗中窥视着我们。

我自认第六感一向相当敏锐,立kè

心中一凛,四下张望起来。

“唉……这是……”

我身后响起老唐的身影,我回头一看,老唐正惊愕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一边爬了起来。

“巴哈姆特先生,我们不是在西王母之墓里么?怎么会在这里……”老唐说到一半,忽然面色大变,四下张望着,直到看到昏迷在一旁的邱云清,才大惊失色,“邱先生,他……”

“详细的情形,以后我再给你说吧。你们昏迷之后,发生了不少事情……”我皱起了眉头,当时我真的是一筹莫展,心里实在是很茫然,不知dào

如何是好,“现在我们先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行!”

老唐的面色一下严肃了起来,他经验老道,自然看出当时在古墓中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变故,不然我们不会一下少了三个人,而且从喜马拉雅山忽然来到了亚热带的雨林。

老唐不顾礼服弄脏,盘腿坐了下来,打开小密码箱里的电脑,敲打了起来。

我看到那个密码箱,心里一动,之前的旅途上,老唐不是一直利用这个连接着卫星信号发射器的电脑来联系世界各地的人么?既然用到了卫星,应该也有定位的功能吧!

想到这里,我心里大喜,凑了过去看着电脑屏幕。

果然,随着老唐不断输入的指令,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地球仪一般的虚拟图像,正在缓缓转动着,随后,画面上的地球停止了转动,不断闪烁的红点锁定了其中一个地区。紧接着,图像不断放大,旁边的信息栏里显示出一些地理信息,应该是红点所指示的地点的信息了,当然,这个红点十有八九就是我们现在的所在了!!

在多年后,我一直对友人感叹,如果没有现今的高新科技,可能我的某些冒险故事根本不会顺利进行了。

还没等老唐开口,我看着屏幕,忽然心里大喜,叫了起来,指着屏幕说:“老唐,你看我们还真是走运,看这个所标记的,离中国不是特别远,应该就是周边的哪个国家境内,我们可以想办法回中国去!”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雄鸡一般的边界图案,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安全感!

改革开放以来直到现今,中国的国力越来强盛,国际地位也不断提高,作为一个迷失在邻国境内的人员,安全回国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不过,老唐却一点也没有显现出高兴的样子,反而脸色愈发严肃,甚至有点铁青。

“这里可不是好地方啊……海拔2700米,交通几乎闭塞,应该是在泰国、老挝和缅甸的某个交界地点,如果再放大的话,应该是在泰国的清莱府境内……”老唐紧皱了眉头。

“泰国,不是很好吗?”我有点不理解地看了一眼老唐,“中泰建交已久,我们只要随便找到个小城镇,找到警察,随便编个借口,起码也能被当做偷渡的遣返回国吧!”

“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老唐叹了一口气,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没有说出口,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等等吧,我再看看,邱先生在泰国也有不少朋友和势力,我联系一下,看看他们能否来救援我们!”老唐一边说着,一边目光不离屏幕地快速敲击着键盘。…,

我去看了看邱云清和陈思月的状况,陈思月仿佛熟睡了一般,呼吸很均匀,面色红润,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我顿时略微安了下心。

再看看邱云清,双目紧闭,似乎也不知dào

何时能醒。我心里顿时有一个想法——要不要先找个绳子什么把邱云清先捆起来,万一他醒来再想对我不利,那就麻烦大了!

不过,如果老唐看见我贸然要制住邱云清,也怕三言两语也是解释不清的,顿时,我踌躇了起来。

就在我正发愁的时候,老唐忽然一声惊呼,猛地站了起来!

“该死!”老唐面容一动,似乎相当恼火的样子。

“怎么了?”我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GPS定位系统的电池快没电了!”老唐着急地说,“电脑的电量也不多了,我们现在没法继xù

显示我们的卫星定位坐标了!”

“那怎么办?”我心里顿时一慌。

“还好,在刚才的沟通中,对方说我们的位置离交界点不远,我们能找到交界点的话就行了,他们会在那里等我们两天!两天之内赶不到那里就麻烦了!”老唐看了看四周,从怀中摸出一个指南针来,“往北方走顺着湄公河,应该能找到那个交界点,比较明显,那里有一块泰国zf竖立的石碑,应该很好找的!”

“湄公河流经这里?石碑?”我吃了一惊,我大概能猜到我们目前在什么地方了,也想到老唐为什么面色如此难看了。

“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老唐走到陈思月和邱云清面前,略一考lǜ

,就背上了邱云清,然后看了我一眼。我不用他暗示,也及时背上了陈思月,向着老唐指示的大约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我们背着两个大活人,在亚热带的雨林中穿行,很快身上都湿透了,我提议先休息一会,脱掉了衣服,一拧就是一把水,我干脆把衣服扔了,赤裸着上身背着陈思月。陈思月湿透的身躯同样紧紧贴着我的后背,不由让我觉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老唐也热得不行,把脏脏的礼服扔了,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来。

很快,脚下的泥土变得松软起来,我记起我在法国警察总署学过的野外探险技能,取了一点土仔细观察着,最后确定了附近河流可能的方向。

从刚来的卫星地图上看,附近只有湄公河这一条河流,我们只要先找到那条河,再顺着湄公河北上,到南卡江顺着支流继xù

往北走不多远,就可以看到那块石碑了,说是石碑,但根据我以前所了解的知识,那大抵只能算是一块石头罢!

说到刚才的卫星接收器和电脑,老唐把它们遗留在原地了,因为怕其太过沉重,影响我们的行进,而且它电源快用完了,也没有什么特别重yào

的资料,扔了也罢!以邱云清和“绒猴”的实力,这点小仪器自然不放在心上。

其实,当时我们并不知dào

,就是这个小小的密码箱一样的电脑,随后不久就把我们带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导致我以后的冒险中,对任何细节都相当小心,尽lì

避免再犯这种错误!

我们走了大约半天的功夫,我因为背着陈思月,女孩子比较轻,体力还可以坚持,只见老唐年纪大了,又背着邱云清这个的大男人,自然面色不太好kàn



于是,我停了下来,提议我来背邱云清。老唐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平了平呼吸,继xù

背着邱云清艰难上路。眼见老唐对邱云清如此尊重,我对这个老人也愈发多了几分敬重。

很快,我们又惊又喜地发xiàn

了一条大河,再辨认了方向以后,又走了几个小时以后,四周的树木逐渐稀少起来,面前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房屋和此起彼伏的小山丘。

最终,我们在一座小山丘上找到了那块石碑,而石碑的背后,则是一片片空房屋,看来废弃了颇久的年月了,黑洞洞的窗户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到了!”老唐喘了口气,把邱云清放下,自己也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我寻了块软一点的地面,把陈思月轻轻放下,仔细打量起面前这块极负传奇色彩的石碑来!

写到这里,我想一些熟悉东南亚历史和秘闻的读者们,大抵已经知dào

我所描述的石碑到底是什么样子了,也应该知dào

当时我们被传送到了哪里了。

石碑的背面,用泰文和缅甸文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而正面,却是用中文,刻着“金三角”三个大字!

没错!当时我和老唐等人,竟然从喜马拉雅山脉传送到了臭名昭著的毒品王国“金三角”!

虽然,2005年以后,在联合国和周边国家zf的大力干预下,金三角的罂粟种植业已经销声匿迹,摇身一变成了“老挝金三角经济发展特区”,但是,我和老唐那会儿,还是2002年的三月份,那时的金三角还是英法黑帮和东南亚各国黑帮争雄的混乱之地,这里没有法律可言,生死没有任何人可以保障,就是一片混乱的无主之地。难怪老唐看了卫星图以后,脸色那么难看了!

也许我和老唐两个人,想方设法从金三角地区脱身,还有相当的可能性,但是还带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只怕危险程度就大大增加了!

第二章 蓝旗军

老唐疲惫地一屁股坐在了石碑旁边,上下打量着这块石碑,面色忽然有些黯然。

“怎么了?老唐?”我看了他一眼,发xiàn

他神色不对,顺口问了一句。

“这块碑……”老唐抚摸着这块刻着大字的石头,口中喃喃地说,“物是人非啊……从蓝旗军到李司令,邱先生都是打过交道的。”

“蓝旗军?李司令?”我听了老唐的话,心里一吓,“这些是……邱云清和金三角也有关系?”

“当然!当年中国饱受外夷践踏,民不聊生,邱先生虽然身在国外,但是心里还是牵挂着中华子民的。”谈到这个话题,老唐面色愈发凝重,“邱先生自从清末动乱之时就暗暗在国内组建势力,我们暗中资助过孙中山先生,和清zf打过交道,国民党执政以后更是组织过战略物资的运输。不过纵使邱先生满腔热血,一身宏才大略,也挡不住历史的洪流啊!不过,所幸出来出来了一个毛主席,他真不愧为一代伟人,一统了江山,中国才能逐渐发展如此!这上千年来的历史变迁,只有我们两个在历史中打过滚的人,才能体会得七七八八!”

我瞪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老唐的言语。

虽然我对他们两个在千年的岁月里,有过一番作为,也是坚信不疑,但没想到,邱云清尽然投身过中国最动荡的历史时期,曾经站在历史惊涛骇浪的最顶端,也曾为国为民出过一份力。

我记得某位武侠巨匠曾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显然,邱云清的行为,不论对历史产生了何等的影响,总也称得上一个“侠”字的。

我可以想象,老唐伴随邱云清这上千年来,一直跟随着邱云清这个不简单的人,对他的行为所产生的深深敬佩之情,只怕已经深刻心底。难怪他当年毫不犹豫跟随邱云清左右,而且言语之间对邱云清极其尊重。这千年里一定还有更多我所想不到、甚至不敢想的伟大事情,就在邱云清的脑海里,从一个个计划变成了现实。

顿时,我对邱云清也多了几分敬重,有点犹豫地看了看尚在昏迷中的他。

“你们活了这么久,几乎跟了中国大半个历史,我真羡慕你们!”我这话倒是发自肺腑之言,“只不过我历史知识比较浅薄,这个蓝旗军是什么?李司令又是谁?邱云清和金三角这里有什么关系?”

“‘十年北伐、八年抗战、叱咤金三角、胜败论狗熊’,这是当时李弥司令残部的口号,这个金三角神话,可以说是李弥司令带领他的部队一手创立的。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李弥司令和他的部队,不过听邱先生所说,他二人似乎是有结拜之交的。”老唐双手按在了石碑上,“这块石碑,就是李弥将军被泰国zf招安以后,画地为牢立下的界石!而这个金三角,却要从蓝旗军说起了……”

眼下救援的人还未到,老唐倒也不介yì

和我说起一些陈年往事,加上我一脸极其沉迷的神色,更加引起了老唐的倾诉欲望,干脆兴致勃勃地和我讲起以前的一些往事。

原来这个“蓝旗军”,和李弥司令,不是同一个时代,是清朝末年的一支军队。说到这支军队,不得不提到1825年,英国派来这片地区的一个“考察队”。

这个所谓的考察队抱着勘察地形、吞疆纳土的贼心,考察了这里,认定这里非常适合种植鸦片,于是使用暴力手段和先进的热兵器,强行驱逐了当地的土著居民,开始大面积种植鸦片,并且就近销往中国,当然这些人背后有英国zf的势力撑腰,自然肆无忌惮。

后来,缅甸王朝和清zf联合起来,对这些人进行了驱逐,却引发了英国zf借口对缅甸发动的战争,终于消灭了缅甸王朝,将其纳入印度殖民地的版图。

15年后,中英第一次鸦片战争爆fā

,大清帝国惨败。

1886年7月24日,清王朝在英夷的武力胁迫下,与之签定屈辱的《中英会议缅甸条约》,将云南南部的果敢、班洪四县割让给英夷。这样,英夷全面控zhì

了金三角地区,开始在这块土地上大肆播种罪恶的种子。…,

这段历史实在听得是屈辱之极,虽然我不是生在那个年代,但也听得牙关紧咬,双眼冒火,这帮洋鬼子当年实在欺人太甚。

但是,清zf的这个决定,却引起了当地军阀的强烈反对!

当时,果敢县知府林洪烈在果敢被割让后,愤然辞去清廷另授予的车里(景洪)知府之职,率领一千多忠义官兵孤军与英贼对抗。当地掸帮民族首领罗之曼也烈反对英夷役使族人种植鸦片,揭杆而起反抗英贼。罗部很快遭到了英军的血腥镇压,被迫率残部退入深山,坚持抗争。林洪烈起兵后,罗之曼便率部投奔,与林合兵组成了“抗英蓝旗军”。

老唐说,当年邱云清游历在西方,是跟着西方商团来到中国云南的,曾经给蓝旗军供给过大量的火器和弹药,后来更留在中国,进行其他的反抗洋人的运动。

“这些事我没有亲历,我在1915年才来到中国,那时邱先生在中国的势力已经很稳固,有了自己的影响力。而后来,我在解放之前就回到法国去了,当时邱先生早就接下了‘绒猴俱乐部’主事人的位置,他无暇分身的时候,我总要回去帮他打理的。”

“蓝旗军后来怎么样了?把英国人赶跑了么?”我急着催老唐讲下面的事情。

“听说蓝旗军在邱先生和其他一些商界人士的资助下,顶峰时期曾有两万多人!”老唐面色极其严肃,“和英军对峙了五六年,破坏了大量的鸦片田,当时英军可以说是被打得灰头土脸!就在蓝旗军节节胜利的时候,清zf做了件极其让人无语的事情。”

老唐摇了摇头,面色阴沉了下来。

我看老唐面色不对,自己心里也一沉,心想完蛋了,依照清zf的狗脾气,说不定不但不帮蓝旗军,甚至还派兵围剿,以讨好洋鬼子。

接下来老唐所说的,果然不出我所料,可叹忠义而善战的蓝旗军两面受敌,又无援军,虽誓死抵抗,却怎奈寡不敌众,开始节节败退。

最终,林洪烈与罗之曼带领五千将士退到萨尔温江边,遭到英军和清军的合围。五千精英终于弹尽粮绝,血染萨温江,全部壮烈牺牲。

蓝旗军失败后,英夷即畅通无阻的役使当地人民大力种植鸦片,最终使金三角地区成为今天的鸦片基地,成为包括当今英国zf在内的西方国家当局所强烈指责的毒品发源地。而本属中国的果敢、班洪四县至今一直由缅甸控zhì



“太可恶了!清朝zf这帮孙子!”我想到这段令人痛恨的历史,不由破口大骂起来。

“蓝旗军成为历史的三十年后,正是中国历史翻天覆地的一页。那时国民党战败,被迫撤往台湾,李弥司令及其率领的九十三师受令占据云南往南缅甸和泰国的交界地域,以作未来‘反攻大陆’的根据地。据说在淮海战役的时候,邱先生和李司令就有相识,并结拜过。”老唐说,“当年,李司令到了缅甸以后,迫于国际社会的压力,一方面要被红军和缅甸军zf围剿,另一方面又不为台湾方面所正式接受,成了蒋介石丢在东南亚的一个弃子。但是,李司令多次打败了缅甸军队,在这一片地区站稳了脚跟,之后更靠残余的军队和破旧的武器,开展丛林游击战,大败缅甸和印度的联军,后来被泰国zf招安。在这里立下了这块界碑,石碑的背后就是缅甸和泰国的调解合约,而正面则是李弥司令手书的‘金三角’三个大字,正式为这里命名。而这里,也就成了李部以后的生存之地,而他们主要就是靠武装护卫和种植鸦片为生。虽然李司令过世已久,这里各国黑帮和势力逐渐侵袭,但是李部的后代仍然是一支不可小觑的重yào

力量!我刚才联系的,就是他们的后人,听说邱先生陷在他们的地盘上了,多少要给些面子来相帮一把的!”

我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这里的来龙去脉。…,

“那……”老唐沉吟了片刻,“我们之前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我苦笑了下,不知dào

跟老唐解释,他是否会相信。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告sù

他的。

于是我把从我们进入那个银色巨蛋,直到最后我启动传送,一切细节都原原本本都告sù

了老唐,当然,我也强调了邱云清被那个叫子蒙的外星生物强行控zhì

了脑电波,可能会造成大脑永久性创伤的事。

听完我的讲述,老唐严肃的面孔上现出一丝讶色,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陈思月和邱云清。

“你们只是被子蒙抽取回了记忆,可能对大脑影响不大。但是邱云清就麻烦了。”我皱着眉头说。

“你是说……邱……邱先生上千年来一直被一个外星的怪物附身了?”老唐直直地看着我。

“和附身也不一样。”我抓了抓头,想了下该怎么具体解释,“邱云清还是邱云清,只是那个外星人利用脑电波干扰了他的部分思维罢了,让他以为是自己所想的,从而展开行动,达到那个外星人的目的。”

“太不可思议了。”老唐感叹,仰头望向天空,“这个世界上我们难以想象的事情太多了!竟然还真有外星人这种事!”

我笑了笑:“老唐,先别说外星人了,就你们几个活了上千年的人,说给别人听,别人也只当做个小说故事,根本不信的。”

“既然脑电波可以离体的话,那说明灵魂什么确实是有可能存zài

的了?”老唐说。

老唐所说的这个问题,正是我前几天在思考的问题。

确实,灵魂确实可能以某种思维波或者电脑波的方式存zài

,也可以寄居不同的身体,实在是神妙。如果这一点被科学证实的话,只怕对死亡恐惧的人,会大大减少了。而得知了灵魂可以不灭的情况下,人类社会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当然,我可不好预计到会发生什么,这些还是留给未来的社会学家去研究吧!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低沉的轰轰声,像是某种车辆的声音。

“来了。”老唐站了起来,盯着远远传来声音的丛林一角。

“别放松警惕。”我心里一紧,手暗暗握成了拳,“万一来的是别的什么人呢?你不是说这里鱼龙混杂么?”

第三章 山谷里的菩萨

我和老唐极其紧张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视线可及的地方,昏暗的丛林中叶影杂乱地投在了泥泞的地面上。片刻后,一辆外表看起来颇为破旧的吉普车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中。

吉普车上坐着几个壮硕的大汉,用警惕的眼光看着我们。

我注意看了一下那辆吉普车,心里暗暗一惊。

想不到这种老古董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竟然还能使用!

根据我在法国警察总署学习到的军用装备知识,很轻易地辨别出了这辆吉普车。

这是一辆苏制GAZ67军用吉普车,从1943年开始的十年间一共才生产了不到九万辆,其中相当一部分曾经被苏联赠与中国zf,并且参与了抗美援朝战役,应该算是比较有传奇色彩的军用车辆了,绝对是令一些军事收藏家眼热的收藏品。因为这种吉普车在战争中损毁了不少,1995年以后世界上有统计的这种吉普车,大概不到600辆。

“唐?”车上的人大声问了一句。

老唐闻言大喜,连忙上前几步,点了点头:“你们是李部的……”

吉普车上的壮汉点了点头,立时下来三四个穿着花格衬衫的男人,七手八脚地帮忙把昏迷的邱云清抬到了车厢当中。我背着陈思月,在破旧的车厢中找了个看似平整一点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把她安置好了。

领头的那个壮汉,一脸的横肉,正在用泰语、英语和几句不熟练的中文,混杂着和老唐交谈,并不断地点头。我瞥了一眼众人,发xiàn

他们腰间鼓鼓囊囊的,应该都藏有武器什么的,我下意识地一把摸了自己的腰间,发xiàn

之前那把勃朗宁不见了,后来再一想,就算有也没什么用,之前和邱云清的争斗中,子弹早已打光了。

GAZ67中的空间实在不大,除了司机和领头的几个人坐了进去之外,就是老唐陪着邱云清和陈思月坐了进去。另外两个人则和我就站在吉普车边上的踏板上,紧紧抓着车窗边——话说,原来车厢顶上和两侧安装苏制14.5MM重机枪的位置,早被拆了,露出两个略微宽阔的踏板来。

吉普车很快就发动了,我们几个人一路上被颠簸得够呛,在丛林中艰难地穿行。我拉着车窗的手臂一会儿就有些发麻了,我看了看另外一边吊着的几个大汉,只见他们黝黑的面孔上,双眼小心地扫视着四周,一副极其警惕的模样!

我们就这样开了半个小时,我心里默默算着时间。如果从老唐给他们联系之后就开始出发的话,那他们的驻地看样子离这里还不怎么近的样子,也许这里都不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所以他们才显得如此紧张。

忽然间,丛林中传来一声尖啸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发痛。

我好奇地四下望去,目光扫到其他几个大汉脸上,心里不由一惊。

只见他们面如土色,仿佛见了鬼似的,手纷纷向腰间探去。

我正要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一声枪响突然间响了起来,如晴天霹雳,巨响久久地在林中回荡!而车厢另一侧的一名大汉,身上开出了一朵血花,身子斜斜向车下载去。

我顿时被这场景惊呆了,一个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就这么死在我眼前,令刚刚从古墓中脱险的我,再一次感到了震惊!

接下来令人不敢置信的场景出现了!——只见我们身后的丛林中,不知dào

从哪冒出了许多身穿黑色衣服的人,人人手上都有枪械,远处还有人在向我们瞄准,作势要射击!!!

“藤林!藤林!!”死去大汉的同伴,一脸惊恐,对着吉普车里的人大吼,反手从腰间抽出手枪,对着后面的人群就是“啪啪”两枪。

GAZ67的司机似乎知dào

了什么,车速丝毫没有降低,一脚油门下去,车速反而更加快了些,顺着林中简陋的小路,像一只受惊的小象一样一路颠簸而去。

我不明白他所喊的“藤林”是什么意思,也许是缅甸语,反正听起来应该是极其可怕的东西。…,

就在我心绪纷乱的时候,忽然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真zhèng

陷入了绝境!

吉普车开过一个露出地面的树根时,猛地颠簸了一下,我一下没准bèi

好,竟然从吉普车上被颠了下来,身子一歪撞在潮湿的地面上。

我反应也算是灵敏了,一个翻身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起身就往吉普车的方向猛追,一边追一边大喊,因为我知dào

老唐坐在车厢中,并不知dào

我落了单。而那些司机,看之前的情形,似乎逃命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停下来救我!

就这样,身后枪声大作,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吉普车越来越远去,而老唐似乎也没能在纷乱的杂声中听到我的叫喊声。

“操!”我狠狠砸了一下身边的树干,回头一看,那些黑衣人渐渐追了上来。

于是我没命地撒腿就跑,也不管方向,只管挑小路、树枝角落里钻,不知dào

跑了多久,渐渐地,身后那些黑衣人竟然没有追上来!!

当时真是极其惊险的经lì



事后我和友人谈起这段经lì

的惊险程度,似乎只有日后在日本福岛被一群忍者所追杀的情形可以相比了。

在2002年,世界各地都是法制社会,极少有这种明目张胆被人追杀的情形,就算在臭名昭著的金三角,我想应该也不至于这样混乱!

在我印象中,在周边三国zf的干预下,金三角虽然各势力割据,但是早画地为牢,平息了之间的争斗,怎么还会出现如此凶险的情形?在随后的经lì

中,我才慢慢了解到这些黑衣人的事,才知dào

这些黑衣人,竟然是金三角所有势力都大为忌惮的!

我一头雾水和郁闷,一面不停歇地狂奔,直到全身的力qì

仿佛都被抽干了一样,才靠着一棵大树停了下来,不断喘气。

等我定了定心神,抬起头来的时候,发xiàn

身后那些追赶的黑衣人已经都不见了。而我,竟然身处在一处大雾当中——不知dào

何时起了一片白雾,不过还不算很浓,稍远一些的景物还是可以勉强看见。

我摸了摸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任何趁手的工具或者武器,于是随手在旁边的地上捡了一根木棍,慢慢摸索着向前走去。

眼前的丛林里,已经没有任何踏出来的小路的痕迹了,到处都是一层落叶。我越向前走,越发xiàn

白雾浓了起来。

走到最后,我感觉自己就身处一片白雾的最中心了!——除了我自己之外,四周全是浓浓的白雾,伸开手臂,连五指都隐没在雾中了!

如此的奇景让我心里更加不安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会忽然从雾中向我猛扑过来一样!

读者们应该可以体会这种感觉,就像自己站在无边的黑暗中,随时提防着有什么东西会从黑暗中冲出来一样,这种感觉极其吓人!

我硬着心肠选定了一个方向向前走着,幸好,一直到我走出这片诡异的浓雾,都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走着走着,眼前的雾气渐渐变淡,露出隐藏在雾中的景物出来,我四下一打量,似乎我是在一个山谷的入口,而眼前,有一条蜿蜒的小道向山谷内延伸了过去。

我看到山谷,忽然心里涌起了一股极强烈的好奇心。

“这是……”

我看到眼前的东西,心里顿觉十分诡异,不由自主地向那东西走了过去。

在之前的文中,我曾经提过世间一切事物,都会有缘分的指引和联系,冥冥之中总有许多不可解释的东西,引导着我经lì

命运中必经的事情!

之前,我如果在浓雾中选错了方向,也许就走不到这个山谷。而我,最终走到了这个山谷,我可不认为是偶然!特别是,在我看到了眼前这个东西的情况下,这种受人指引的感觉则愈发的强烈了!

我眼前是个一人多高的石头佛像,身材比例很大,盘腿坐在一个石头雕刻的莲花宝座上。我佛学知识比较匮乏,不知dào

这是什么像,应该是什么菩萨像。这石像慈眉善目,一副垂首不语的模样,看来倒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石头菩萨一手在胸前捏决,另一手则指着通向山谷内的那条道路。

我看到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周围什么都没有,竟然就这里一尊光秃秃的石像,似乎诡异得很,不由心里发悚,干脆双手合十,尊尊敬敬地对石菩萨行了个礼

“看样子您是让我进去罢?”我苦笑了一声,顺着菩萨的手向谷内看去,这条小道很明显是人工开出来的,看来这个山谷里起码应该有人的踪迹。只是不知dào

是些什么人,要是刚才那帮黑衣人的大本营或者什么话,那可就极其麻烦了!

我恭敬地再拜别了石菩萨,顺着小路向山谷里走去,两边的石壁渐渐向中间靠拢了起来,最后则形成一个仅供人侧身而过的狭窄通道,其后,小路更延伸进一个山洞中去。

我起先看着那个山洞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管他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有那个什么不知名的菩萨指引我到了这个山谷,那么,这个山谷里的东西,一定就是我所避不开的命运!

山洞倒是不长,只是幽深又极潮湿,我摸索着穿过了山洞,眼前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呼——还真的有人!”我适应了一下眼前的光线,模模糊糊看到远处有一片房屋的样子。

当我随后仔细望向眼前的景物时,不由大吃一惊!

一副让人意想不到的壮观情景,出现在我面前!而我愕然地张着口,简直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好!

第四章 村子里的西方人

我带着惊奇的心情放眼望去,只见眼前是一个颇为巨大的环形山谷,四面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壁,将一个村落围在中央,乍一看去,四面都没有别的出路,唯一的出口,就是我目前所在的山洞口。

山洞的出口在高于村落的一座土山上,脚下有一条碎石铺就的小路弯曲延伸到村落当中去。我粗略地看了一下,心里暗暗估算了片刻,从我出来的山洞口到村子里,大约还有三四公里的样子。

顺着四周的山壁向上望去,只见我原以为是云的地方,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层浓浓的白雾,底部还在不断翻滚飘动,就和我之前遇到的那阵怪雾一般无二,而雾中竟然透下淡淡地光线来,把整个村庄阴沉沉地笼罩在其中,而村中则一丝白雾都没有,远望去村中景物清晰得很,可以看到村中有不少人再来来回回走动,而村边的一排排田地中,也有一些矮小的人影正在劳作当中。

而眼前的这座村庄里的房屋,在我看来,更是十分的奇特。

先不说那些零零碎碎散布在村子里的茅草屋,大约有四五十间的样子,看起来也就是个小型的村落,最让人吃惊的,还是耸立在村落正中心的一座庞大建筑物,初一看去,应该是一座庙宇。

不过这座庙宇的造型相当的奇特,一眼看下去,竟然很难分辨到底是属于何种风格的建筑。而这座极其庞大的建筑,和四周的小茅草屋则形成了一种怪异的不协调感。

这时一阵阵风吹了过来,我赤裸的上半身竟然感到了丝丝暖意,微微冒出汗来。

出于谨慎的原则,我没有立kè

往村子里去,而是盘腿就地坐了下来,心里开始思考起来。

首先,这个村庄一定不太一般,首先,它身处在金三角这个混乱之地,再加上唯一的入口——那个山谷边残破的菩萨石像,怎么都给人一种极其隐秘的感觉。

而这座巨大寺庙的风格,仔细观察之下,有些泰国古建筑的风格,但是又有较大的差别。

根据我以前经常上网查看各种资料所了解到的泰国古代建筑,大致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种就是所谓的石宫建筑,其建筑特色就是主宫殿有很高的莲花蓓蕾形状的尖顶,如果有读者见过柬埔寨的吴哥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第二种,就是泰国全国遍布的佛塔建筑,周身装饰异常华丽、造型精细,最后一种就是泰国的宫殿建筑,特点就是基座相当的高,而且有尖利的塔顶直刺苍穹,建筑四周的外壁上,往往画满了各色反映时代情景的壁画,这些壁画一般都出自皇家御用的画师之手。

但我眼前的这个古庙,基座又大又高,中央的殿顶却类似一朵巨大莲花蓓蕾,而四周的基座上,则大小不一的金色佛塔遍布,而庙身四周,隐隐也有五颜六色的壁画装饰。完全就是三种著名建筑风格的混合体!

我思考了一阵子,咬了咬牙,起身抬腿向村子里走去,刚才我观察了村子里半天,只见一些衣着各异的人们走来走去进行着日常的劳作,似乎没有什么危险。

我走得离村子越近,越发感觉到古庙在我眼前逐渐变大,当我走到村口时,向里面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巨大的古庙穹顶,几乎盖住了我视野里的半片天空!真的是极其庞大的一座建筑,令人叹为观止!不知dào

是谁在这个山谷里修建了这么大的建筑!之前在外面也没有听说过泰国缅甸交界处有这样一座建筑,如果披露出去,应该也能算得上建筑史上的奇迹罢!

我好奇地打量着村庄里的一切,不少村人似乎也发xiàn

了我,顿时驻足好奇地看着我,我发xiàn

村子里有很多黑色和灰色的暹罗猫悠然自得地走来走去,令我顿时想起了七叔家的阿丁(见第二卷《雪茄》),只是这些猫体型都没有阿丁那么巨大罢了!

我站在村口,不知dào

是该往里面走还是怎么样,心里顿时一阵踌躇。…,

就在我发愣的当口,忽然村中想起了巨大的钟声——应该是钟声,我当时听起来是这么认为。

巨大的声浪在山谷中久久回荡,随着钟声,每一座茅草屋里都跑出了不少人,而之前在附近劳作的男男女女也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向我这边跑来,不一会儿,我就被一群面色黝黑的男男女女围在了中央,大约有一两百人。

我看着众人警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用英语叫道:“你们好,我迷路了,请问这里是哪儿?”

没有人回答我,目光中的警惕更多了几分疑惑。

好吧!可能这是缅泰地区的土著什么的,听不懂英语,可我泰语也不太会讲,这倒是麻烦了,我又用菲律宾语、中文、法语(这个纯属死马当做活马医,这里人听懂法语的可能性实在不大)换着和对方讲,连带着打起了手势,可是对方依然无动于衷,围着我的圈子更小了一些。

我只好双手高举,表示我没有任何恶意,一步步慢慢地后退,心里紧张得很。当时我心里想,实在不行就拼了,转身就跑,大不了还从原路钻过山洞跑回去,总不见这帮村民要把我弄死在这里。

就在我心里愈加发黄,几乎就要拔腿开溜的时候,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我面前的众人双手合十,对着我行了个礼,然后纷纷跪了下来,对着我不住磕头。

顿时我愣住了,下意识地踏前了一步,这些人立kè

起身退后,对着我行礼不止,但是眼中的神色依然是如前一样警惕。

“怎么回事?”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正要开口的时候,围着我的人群中分开了一条道路,从外面走过来四个人。

我一见这四个人,更是觉得奇怪得很!

领头的这人是一个身形枯槁的老人,看样子年纪颇大了,背都驼了下来,而其他的三人,两名是面容非常相似的壮硕青年,方面大眼,嘴唇很厚,眼中现出坚毅的神色,似乎是双胞胎兄弟之类的。

最后一名,一眼看过去之后,则让我大跌眼镜,竟然是一个褐色头发、蓝眼高鼻的西方男人!

这名西方人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颇为斯文的样子,身上的白衬衫皱巴巴的,应该是反复揉洗的缘故。

双胞兄弟和西方人簇拥着老者走到我面前,我发xiàn

除了那个西方人以外,其他人都是光着脚踩在地上。

“Hello?”我见到这个西方人,心里一动,用英文打起了招呼。

西方人对我笑了笑,对老者说了些什么,老者用狐疑地眼神上下打量着我,片刻后,才神情一松,回答了几句,然后大声对周围的村民宣bù

了些什么。村民们陆续三三两两地离去了,只有一些好事之人,还远远驻足看着我。

“跟我来。”西方人用英语对我说,然后转身跟着老者他们走去。

我略一迟疑,跟着他走了过去,那两个双胞胎兄弟跟在我的左右两侧,把我夹在中间,似乎在很警惕的样子。

西方人回头见状,微微一笑,对双胞胎兄弟说了些什么,两人才面色释然地离开了我一段距离。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众人把我带到村中最大的一座草屋里,摆上蒲席和竹凳,然后有几名妇女送上了不少香蕉、芒果之类的水果,过了一会儿,甚至还有人送了一块烤肉过来,还给我砍了半个椰子。

老者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吃掉。我犹豫了一会,望向了那名西方人。

“吃吧。”西方人用英语说。

顿时,我心里不再犹豫,之前折腾了大半天,早就饿得要命了,于是抓起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在吃的时候,我注意到众人一直都在直直地盯着我看,而且每个人的表情都大不相同。

西方人面色凝重地看着我,面上隐隐现出忧虑之色,而老者则是眯着眼看着我,面色阴晴不定。

两个双胞胎兄弟一边看着我大吃大喝,对视一眼之后,眼中满是藏不住的疑惑,随后面色微变,又变得欣喜起来。

这一切细节当然都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不管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管他呢!只管吃!就算食物里有什么剧毒之类的,毒死也总比饿死的要好。

我风卷残云般把食物一扫而光,那块烤肉不知dào

是什么肉,实在鲜嫩,顿时有些意犹未尽,接着我捧起椰子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时众人都站了起来,眼色欣喜,老者对西方人说了几句什么,就带着两个双胞胎出了草屋。

“恭喜你,客人。”西方人也站了起来,开心地说。

我有点迷糊了,有什么可以值得恭喜的。

“中国来的?”西方人向我伸出了手。

“额……算是法国来的吧。”我也伸出手象征友好地握了一握。

当听说我是法国来的以后,那个西方人竟然神色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不过随之一闪而过,面色又恢复了平静。

“走吧。这里空房子不多,搭一个也来不及了。你今晚就和我一起住吧,条件有限,将就一下了。”西方人友好地笑了笑,换成了法语和我说,“我叫路易,路易.威可多,你叫什么?”

这次轮到我大吃了一惊了。

“法……法国人?”

第五章 大城王朝

“是的,很高兴见到你。这里好久都没有外人进来了。”路易推了推眼镜,对着我笑了笑,“先去住的地方。可以看出来你也有很多疑问,肯定也和我十年前刚进了这里一样,我晚上再慢慢讲给你听。”

“十年?”

我讶异地点了点头,心中满是疑惑。

听路易的口气,他自己也是个外来者,只不过不知dào

他是做什么的,是否是金三角这里的毒贩?亦或是别有什么目的?竟然在这里一呆就是十年之久!看他的样子,竟然没有想出去的意思!

想到这里,我心里对路易渐渐警惕了起来,虽然他看起来十分友好的样子,但是我们中国有句古语“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倒是颇有道理。

我默默地跟着路易到了村子右边属于他的一处草屋,进了门,路易竟然点起一盏油灯来,时光仿佛一下子又退回了工业时代之前。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屋里只有几件木条拼凑成的勉强可以算作是家具一类的东西,散乱地靠墙放置着,而一些杂乱的黑色陶盆就堆在上面。除了这些东西,另外就是一张竹架子搭成的大床了。

路易把床上的旧衣服胡乱地推到一边,整理出一块看起来干净一点的地方,招呼我坐下。

既来之则安之,我巴哈姆特也是经过一些风浪的人,干脆也大大咧咧地盘腿坐了上去。

简单地交换了一下姓名之后,路易神色闪动,试探着问我的来历。

抱着防备之心,我自然不可能完完全全告sù

他了,就算说了实话,他也未必会相信,于是,我便简单谎称我是一名法国华侨,跟随旅游团来了缅甸,在林中迷路了,后来一个人乱打乱撞地到了这里。

路易似乎倒没有不相信的样子,只是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口中喃喃说:“真是巧啊,上次也是个中国人……”

“上次?”我一愣,“这里还有别的外来人?中国人?”

路易摇了摇头:“他很早前就走了,他和你一样,一样特别……”

“特别……?”我顿时有点语塞,不知dào

路易从哪里看出我和别人不一样,顿时心里一紧。

不过,路易倒没有继xù

谈那个人下去,转而和我聊起了法国的现状,眼里隐隐透出一股渴望的神色。我敏锐地洞察力发觉,路易应该是很希望回到法国的,不知dào

他为什么一直在这个古怪的村子呆着。

“那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等路易略一停顿,立kè

追问了上去。

“我?”路易抓了抓凌乱的褐色头发,“我是十年前无意中来到这里的……”

我颇感兴趣地听着路易的故事,如果有人在旁边看着我,一定会发xiàn

我的表情一直在变化之中——先是好奇,随后低低发出一声轻呼,到后来,我的面色变得凝重,最后双眼中透出恐惧的神色。

听完路易的故事以后,我一下子跳了起来,直直地瞪着路易,大叫道:“就是这个村子?这座庙里面……?”

路易略显凝重地点了点头。

“有多少可信度?”我狐疑地问。

“根据我十年来在这个村子里的所见所闻来看,可信度十有八九。”路易很肯定地告sù

我。

我顿时无语了,一屁股又坐了下来,心里满是压抑不住地震惊,随后,一股无法遏制的好奇心直冲脑门,我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隐隐发烫,似乎一个了不得的冒险即将展开在我面前!

这里,一阵悠扬地钟声又响了起来,路易微微一笑:“晚间的仪式又开始了,这是村子里每天必须要进行的,只有他们族内的人可以进行仪式,我十年来都不知dào

仪式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们可以到门口看看,不要靠近就行了。”

我闻言立kè

起身推开门,远远望去,只听见悠扬的钟声似乎是从那座巨大古庙的顶部传了出来,而村中的男女老少,此刻都排成了两条长龙,缓缓从古庙的两个底层入口鱼贯而进。…,

“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仪式。”路易耸了耸肩,“似乎经常都有人会受伤的样子。”

“受伤?”我又略微一惊。

“是啊,我当年曾经有一些抗生素、消炎药什么的随身带着,现在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路易指了指屋边的一个黑色小皮箱,“不过,他们最大的问题还是外伤,但是骨折之类的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又不是外科医生,而且村中的长老会用一种特殊的草药给他们治疗的。”

“哦!”我应了一声,凝神又向古庙望去,只见一会儿功夫,村里的大部分人都进了古庙,但是阴沉的天色下,还是可以看到村中有其他的人影。

“这是每天的仪式,而半年都会有更的一次仪式!在那一次仪式中,受伤的年轻小伙子会更多!每天的仪式不是每一个人都必须参加的,但是每半年的仪式,除了我这个外人之外,别人是无一可以缺席的。”路易笑了笑。

等到古庙外的人都进去了以后,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空中依然缓缓翻滚着那层白雾,看起来异常的诡异,而透过白雾照下的光线也变暗了,似乎意味着外面的黑夜也降临了。

果然如同我想的一样,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留在村中的村民在各处点上了火棒和油灯,村子在点点火光的照耀下,不时有一个个矮小的身影一闪而过,我知dào

,那一定是那些形貌各异的暹罗猫了。

我远远望着古庙很久,依然不见村民们有出来的迹象,顿时一股倦意袭击了上来。

路易在天色刚暗的时候,就点着了一盏小灯,似乎烧的是某种动物的油脂,屋里弥漫起一阵香味。他就着灯光,专心致志地在看一本大部头的书,我凑过去一瞧,是一本相当晦涩的生物学的书,我看了一会儿,自觉没趣,便一个人躺在了床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当然,虽然我身体放松了,脑海里却在飞速运转,从路易在看的那本书看来,他对我自称是来自法国的生物学家,这个说法倒有几分可信度。

关于他其他的一些令人震惊的叙述,则如同电影倒带一般,缓缓在我脑海中过了一遍。

十年前,身为一个年轻的生物学家,意气风发的路易大学刚毕业,就加入了一家规模不小的法国生物科技集团,这家公司生产研发了很多对人类健康和医疗大有帮zhù

的药物,在海内外也颇有名气。

这样的一家公司,自然是科研和经营并重,而年纪轻轻的路易,就是科研部门的后起之秀。

随后,路易被派遣参加公司的一项远东调研,目的地就是金三角,课题是“亚热带和北欧种植的罂粟成分差别研究”。

在做了一些完善的准bèi

之后,一行二十四人的考察队就出发了,在进入这个臭名昭著的地区之前,集团特别通过法国和泰国的外交关系,申请了泰国军方的特别保护。

在重重的安全保障之下,这个考察队的旅程还是发生了一些不可预料的变故!

在一个扎营的夜晚,考察队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了,慌乱之中,随行的泰方人员全部被击毙,对方似乎想活捉这些考察队员。

于是,众人四散奔逃,而路易在左臂中了一枪之后,拖着伤臂拼命地奔逃,最终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当时我听到这里,不由一阵苦笑,我又不是何尝被人袭击的,我们来到这里的起因,倒是大同小异。但是,路易描述那些袭击他们的人的时候,说到是一群“穿黑色布衣,似乎还有人蒙面”的人的时候,我心中心念一动——难道十年前袭击路易他们的人,就是袭击我的那些人?

路易醒来了之后,顿时心里一吓!

原来在他面前,竟然有一个背着竹篓的枯槁老人,正在直直地盯着他。

路易心里大惊,想要挣扎着起身,但是中弹的左臂还在流血,连他的嘴唇也变得愈发苍白,终于体力不支地头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当他又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发xiàn

自己已经身在这个村子中了,而自己左臂的弹头,也被取了出来,胳膊包扎得严严实实,似乎是那个老者救了他。

路易顿时心里一松,心里顿时安心了不少,过了片刻,有一个面色黄瘦的少女,拿了一些食物给他,并且怯生生地站在一边看着他。

饿了半天的路易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起来,一会儿便把食物一扫而空。而在他吃喝的时候,少女则在一旁看着他,直到看到他完全吃掉了,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之后,才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一边口中嚷嚷着什么。

当时的路易和我一样一头雾水,不过,他一个老外,思维粗放得很,在这种看似没有多少危险的环境下也渐渐放低了戒心,干脆呼呼大睡起来。

过了一段日子,路易伤好了之后,渐渐融入了这里的生活。他和村子里的人渐渐熟悉了,交谈之下,才发xiàn

,村子里的人说的话,竟然和泰语有几分相似。

路易之前为了准bèi

这次考察,是学习过一定程度的泰语和缅甸语的,因此,能和村民简单地交流,知dào

了救他的那个老人,是村中的大长老一类的长者。而时间长了之后,路易渐渐学会了村中的语言,完全能听懂村民的话了。

在和村民的交流中,路易发xiàn

了一个绝对会令世界上的考古学家都为之不信的事实——这些村民,竟然齐声自称是“大城王朝”的子民。

当时,路易以为自己听错了,当他实实在在确认了村民所说以后,顿时傻眼了!

根据路易出发之前对东南亚历史人文的简单了解,得知“大城王朝”,也叫阿瑜陀耶王朝。

这个在东南亚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王朝,是十四世纪暹罗国的封建王朝。

大约在1350年的时候,由拉玛铁波底(也就是古代暹罗的“乌通王”)所建,建都阿瑜陀耶城(Ayuthaya,约在当今泰国首都曼谷的北方,意为“不可战胜之城”,后来的华侨称之为“大城府”)。

在乌通王极其后代统治的三四百年间,不断扩张领土,与邻国战争频繁,最终在十八世纪初灭亡了!

路易大眼瞪小眼地扒了扒手指,当时是二十一世纪的1992年,怎么面前这些看似土著的村民,竟然自称自己是一个已经灭亡了两百多年的王朝的子民?这么说来,这些人岂不是古代的泰国人了?

第六章 诅咒的桃源(上)

当时我听到路易说到这里,立kè

打断他的话,惊呼了起来:“简直和《桃花源记》的故事一样?”

路易立kè

向我投来疑问的目光。

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对陶渊明所写的那个关于秦朝遗民的故事都了然于胸了吧,但是,路易一个法国人,还是不明所以的,于是我便给他详细地讲了一遍那个故事。

路易听完之后,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确实和中国的这个故事很像,不过,这里的传说可没有那么美好……因为这里有着一个诅咒……”

“诅咒!!!”我的心中一凛。

路易和村子里的村民以及长老熟悉之后,询问过关于这个村子的一些历史,村民们倒是很不避讳地告sù

了他。

原来,根据村民祖上的传说,他们的先祖,是大城王朝的一个将军乌波家族的后裔。据说乌通王执政的时候,扩张疆土的愿望非常强烈,手下骁勇善战的将军们都被派往邻国征战不息。

当时乌波正是被派往柬埔寨的八名将领之一,在征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公元1431年,乌波及其同僚带领着凶悍的巨象军队,冲垮丛林,大败了柬埔寨吴哥王朝的君主彭黑.阿亚特。可怜的阿亚特也成了曾经威震一时的吴哥王朝的最后一任君主。

凶猛的泰国人占领了吴哥,冲进了王城,大肆烧杀抢掠,而杀红了眼的乌波,也放任手下胡作非为。

顿时,繁荣的吴哥城变成了炼狱一般的所在。

但是,变故在乌波带着手下气势汹汹地冲进皇宫后,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乌波在皇宫的内庭院,遇到了阿亚特的女儿,美丽聪慧的妮亚公主。

据说当时,乌波看到了坐在喷水池边的公主,顿时被她的美丽倾倒了,不可自制地成了爱神的俘虏。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乌波,在皇宫内院和公主度过了几天几夜,不知dào

是不是公主劝说了他,他竟然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决定!!

——乌波决定带着公主回泰国,甚至答yīng

公主帮其刺杀乌通王。

其间的细节,流传下来这么多年,已经不太清楚了,但是有一点肯定的是,乌波刺杀乌通王失败了,他被迫带着尼娅公主、自己的部分手下和仆人、婢女,逃往茂密的丛林。

他们在丛林中跋涉了很久,终于被困在了一团白雾当中,进退不得,好几天都无法找到出路。

当时,队伍中有厉害的降头师赫然发xiàn

这阵白雾竟然是某种降头术的禁制!于是,在三四名降头师的合力下,把白雾驱散开一条道路,发xiàn

了一条通往一个山谷的隐秘小路和一尊破旧的指路佛像。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又吃了一惊,我一直以为石像是这些村民摆放的,原来早在不知dào

多少年前,这尊石菩萨就存zài

这个山谷口了!)

我可以想象,当年的乌波出于一种极狼狈的境地,堂堂的大将军,竟然落到如此田地!但是,为了爱情,我想乌波也一定没有后悔过!

眼看后面的追兵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乌波顿时心一硬,做出了一个进入谷内的决定!因为四周这些用降头术制造的白雾,显然是现成的屏障!

于是,众人进了谷中,而几名降头师则施法将白雾恢复原状。

乌波带着众人进了山谷,大吃了一惊,因为山谷中别的东西没有,赫然有一座极其庞大的怪异古庙!

当时,乌波让众人在这里等着,自己带着佩刀,拿着火把,带着两三个随从,就进了这座古庙。不知dào

过了多久,当众人都略显疲态的时候,乌波终于出现在了古庙的门口。

当时的乌波眼神呆滞、衣服破烂,隐隐还有受伤的痕迹,口中喃喃说着:“诅咒……诅咒……”而他的两个随从,则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不管别人问乌波,在古庙中发生了什么,乌波总是摇摇头,一语不发。随后,乌波就命令众人在此地扎营。…,

众人便暂时在这个诡异地山谷内安顿了下来,乌波也命令人把古庙的入口封闭了起来,并且列为禁地,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众人发xiàn

这个山谷,其实倒是个避世隐居相当好的所在。首先,这里气候不错,土地肥沃,耕种是不成问题了。而且,后面的山壁上,有一个个小型的山洞,洞穴深处的石壁上,竟然凝结着一块块纯白的盐块。而山边的溪流也源源不绝,谷中还有一条横穿而过的小河,河中的水产也不少,足够众人所用了。而且,外面有降头术的白雾,也不怕别人贸贸然闯进来。作为一介逃亡之人,只要没有什么特别的野心,在这里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却是再理想不过了。

为了防止众人中有人安顿不住,私下想逃了出去,引来大祸,乌波一狠心之下,竟然把几名降头师全部斩首,彻底断了众人出谷的后路。

就在降头师们死后的一个夜晚,乌波忽然狂性大发,杀死了自己曾经深爱的尼娅公主,并且自刎身亡,而二人尸体被发xiàn

,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当时众人人心惶惶,有人传说是那些降头师临死前下了诅咒,让乌波发狂而死,而另外的人则相信,是乌波进了那座不干净的古庙,被什么怪东西诅咒了,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管事实真相到底如何,也只能随着乌波的死亡而深埋地下了。

从此,断了后路的众人便在这个谷内安息繁衍,经过几代的发展,渐渐形成一个小型的村落。由于乌波的手下和其族人并没什么血缘关系,因此,在刻意的避免下,近亲结婚的事情并未发生,村子倒是一天天壮大了起来,经过了好几代,终于发展成今天这样。

当时听路易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又一次打断了他:“不对不对,这个故事里有很多不太对劲的地方。”

“比如说……?”路易两手一摊望着我。

“很多啊……”我皱着眉头想了想,不自觉地摸了摸额头——每当我陷入思考时,总是不自觉地拍着自己的脑门,这个怪习惯直到很多年后的今天,还难以改掉。

“比如说,乌波不是当年杀掉了所有的降头师,封死了初代村民的退路了么?那为什么还有人可以出入山谷?比如救你的那个长老?”我指出了一个疑问,“另外你不是说乌波下令封死古庙的入口么?怎么现今却在那里举办什么仪式?”

“我还没讲完,你急什么?”路易推了推眼镜,责怪地看着我。

我一愣之下,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这个人就是性子颇急,有点冲动,总感觉心里憋不住东西。

我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示意路易继xù



路易所得知的这些关于村子起源的历史,在听了几个村民的讲述之后,半信半疑,又找村中的长老了解了一下情况。

长老倒也不介yì

告sù

他更多的东西,所讲述的事情也大同小异,重yào

的是,事情毕竟是在村中口耳相传下来的,作为村中极重yào

的典籍记录下来的,所以和事实真相也不会误差很大。

路易听完之后,想了想,也提出了我刚才提的那些疑问,长老也一一解答了。

听了长老的回答,路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关于仪式的事情,长老也不愿意多谈。

原来,现今的某些规矩,也不是从乌波的时代传下来的,而是不知dào

多少代的后人中传下来的。

据说,村人一直都谨循着古训,从没想过出谷,也没想过看看古庙中到底是什么。直到有一辈中,出了一个出类拔萃的少年,叫做乌图纳。

乌图纳出身于长老之家,从小聪慧异常,好奇心极其旺盛,体力也超乎常人,说起角力,一般成年人或许都不是他的对手。

乌图纳从小就对闷气沉沉的谷中小村不满,一心想看看谷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同时对村中被封闭的古庙也异常地好奇。于是,乌图纳转了转机灵的眼珠,开始盘算着出谷的计划。…,

一开始的计划极其不顺利,乌图纳一出山谷口,踏入那茫茫的白雾中,不管走了多远,总是会绕回山谷口的原处。数百年来,不知名降头术的禁制,从来没有减低过效力。

当乌图纳不断地尝试,都没有办法突pò

降头术的禁制时,终于放qì

了出谷的想法,他的好奇心转而全部放到了村中的古庙上来。

(路易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才知dào

,原来谷外那片诡异的白雾,有着类似中国民间传说“鬼打墙”的效果,也许因为我的体质原因,根本不受降头术的影响,我才能顺利地穿越白雾)

但是,古庙的入口被层层的封闭了,而且有专人看守,想进古庙哪是这么容易的,即使是长老家的后代的乌图纳,也不能打破祖宗传下的规矩。

越是不让乌图纳进古庙,乌图纳的好奇心愈发的强烈,在软硬兼施外加威逼利诱之下,一个负责看守古庙入口的年轻人,经不住乌图纳的死缠烂打,终于答yīng

在深夜等村人都熟睡了,放乌图纳进古庙,但是要求他天亮之前一定要出来!

“那乌图纳到底怎么样了?”听到这里时,我急急追问了下去,“不会像乌波的随从那样一去不返了罢!”

“那倒不会!”路易笑了笑,“乌图纳到底还是出来了,否则,就不会有村里这么多的规矩了!”

乌图纳进了古庙之后,守门的青年人惴惴不安,生怕他在禁地里出了什么事。还好,天色刚刚发亮的时候,乌图纳脸色铁青地出了古庙,而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地,似乎和人狠狠搏斗了一番!!

第六章 诅咒的桃源(下)

乌图纳出了古庙之后,顾不得和守门的青年人打招呼,一脸气急败坏地冲回了自己的家。

第二天中午,乌图纳的父亲——村中的大长老,将村子里的长辈们都召集起来开了一个会议,会议的具体内容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一定和乌图纳在古庙中的经lì

有关。随后,村中的长老们纠集了几名村中最壮硕的青年男子,跟随着乌图纳再次进入了古庙。

当乌图纳等人再次出了古庙的时候,全都安然无恙地出来了,而且还带出了一个个黒木箱子。这些箱子当然被长老们妥善地保管了起来,而箱子里的东西,则让村民了好奇了很久。

有人猜测是了不得的珍宝,而有人猜测里面空空如也……不管村民怎么猜测,长老们并没有公开箱子中的东西。

村中的生活在一阵小小的猜疑之后,又恢复了平静,各人又各自忙着自己的生活,而乌图纳,则呆在了家中,终日未曾出来。古庙则照常被封闭了。

就这样过了三十年,大长老生了一场怪病,不幸去世了。在村中长辈们的提议下,乌图纳接手了父亲的衣钵,成了村子里的长老。

乌图纳当上长老以后,宣bù

了一条令人极其震惊的命令,他命令村中所有的壮年男子,都必须习武,而这些习武的男子,每年都必须举办一次比赛,选出最孔武有力的人,而这个被选择的男子,则必须在深夜随他独自进入古庙。

当这个命令刚刚被宣bù

的时候,所有的适龄男子都吃了一惊,不知dào

长老为何会如此命令。但是,既然是长老的命令,自然有他的道理,于是,村中的男子从那时开始,人人都开始学习古代的泰拳拳术。

由于村人的先祖大多是军士出身,武功都有一些流传了下来,因此拳法学习倒不是问题,而第一次的比武大会也适时的举办了!

最终选出的那名男子,就在比武结束的当夜,跟随乌图纳进入了古庙,不料,这二人进去之后,却再也没有出来过。

从此以后,乌图纳所留下的一些规矩,随着一辈辈的村民流传了下去,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规矩变化颇大,渐渐演变成了一种类似宗教信仰的仪式所存zài



路易说到这里,双手一摊:“这就是长老所告sù

我的东西,他的父辈们也是这么告sù

他这个村子的历史的。”

“还是没有解决我的疑问。”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dào

村民们到底在古庙里举行什么仪式?而且不是说村民们突pò

不了降头术的屏障么?为什么长老可以自由出入白雾?”

路易咧嘴一笑:“降头术?哈哈!你真的相信这些泰国人所说的什么降头术么?我才不相信这些超自然的东西,我想一定有别的原因,没办法走出去!而且这些东南亚土著的宗教仪式我可不感兴趣,我可不是研究宗教学的!”

说完,路易又补充了几句:“虽然现在是现代社会了,但是这些村民固执地认为外面还是大城王朝的统治,还流传一种说法,说乌通王的后代依然在追缉着他们一族的人。我和他们怎么解释,他们也不相信的!”

“长老不是出过山谷么?难道他没见到过外面世界的变化?”我不可理解地说,“那他出谷是为了什么?”

“谁知dào

呢!”路易耸了耸肩,就躺下闭目养神起来。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村子里的谜团太多,有必要的话,我真要找村里的长老或者村民好好了解了解的。当然,前提是我得想办法学会他们的语言,才能和他们进行必要的沟通。我目前倒不急着出去,反正以我特别的体质,白雾应该是困不住我。但是我出去之后,面对那个危机四伏的丛林,我倒没有把握能顺利逃出去,干脆还是先呆在村子里,想想其他的对策再说。

想到这里,我心里略略一安,叹了一口气。

不知dào

老唐和陈思月、邱云清现在怎么样了,我真的很担心他们,希望他们能顺利回国,平安无事才好。…,

想到邱云清,我辗转反侧,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希望他的大脑不要受损太严重!这个活了千年的男人,可是当今世界极宝贵的财富之一!

想着想着,疲倦袭来,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只剩我一个人在屋子里了,我翻身下了床,感觉到全身充满了力qì

,精神十分振奋。

我推开草屋的门,一股阴凉的微风迎面吹来,放眼望去,整个村子笼罩在淡淡的白光下。

村民们各自忙着自己的活儿,路易和长老坐在一间草屋前,不知dào

在谈些什么,看到我出来了,路易向我招了招手。

我走了过去,学着泰国人的样子双手合十给长老行了个礼,不管怎么样,礼多人不怪么!

长老对我点了点头,指着一个蒲团示意我坐下。

“路易!”我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学村子里的语言,你能不能教我?”

“啊……”路易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你……你打算在这里呆着?”

“恩!”我看到了路易的不对劲,“怎么了?”

“……没什么……”路易的嘴角闪过一丝尴尬。

于是,我便通过路易这个翻译,和长老沟通起来。当然,想到对方对我可能的警惕和避讳,我并没有直接问出我心里的种种疑问,而是问起了关于村子里生活和风俗的一些事情,并且简单介shào

了我自己的来历。

长老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用手比划着说了什么。

“长老问你是不是降头师?”路易看着我,满眼是藏不住的嘲讽之色。

我知dào

,路易这么一个学生物科学的人,对超自然的东西是完全不信的,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神色。但是我不同,我在菲律宾经lì

过的降头术实在是匪夷所思,当然,没有什么必要的话,我可不会把什么事都告sù

别人。

长老看我沉默不语,又比划着说了些什么。

“长老说,曾经有一个降头师来过村子里,他可以避开白雾的屏障,这个降头师在村子里休息了几天之后,就离开了,似乎他在寻找什么东西的样子。长老问你是否也是个降头师?”路易想了想,“对了,那个人也是个中国人,据说是从云南来的,大约是在八年前来到村子里的,那时是我留在村里的第二年。”

我顿时心里一沉,冷静地分析了片刻,如果我说自己不是降头师,而是我的血液让我不受降头术影响的话,这个长老未必会相信,反而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眼下看长老对降头师没有什么避讳的样子,我不如顺水推舟地承认了再说。

于是我点点头,承认自己是个降头师,路易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长老露出微笑,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嘴,说了些什么。

我正纳闷的时候,路易说:“长老说,你果真有降头术,你又没有受摧心降的影响,能否帮他们一个忙。”

“摧心降?”我一愣,自从去年到菲律宾以后,我是不止一次听见这个降头术的名字了。

“是的,在我之前,也有一些迷失在白雾中的外来人,长老都救了他们回村。当然,为了保证他们对村子无害,他们第一次吃的食物里面,被下了厉害的降头术——摧心降,一旦对村子或者村民有恶念,马上就会暴毙。”路易解释说,我顿时明白为什么当时众人看着我吃完那堆食物以后,一脸的喜色了。

但是我转念一想,问道:“那要我帮什么忙呢?”

路易和长老嘀咕了几句以后,转而对我说:“长老说,村子被古庙里一个极其厉害的降头禁制诅咒了,希望你能帮忙看看,能否有办法破除这个禁制。”

“诅咒!!”我心里一咯噔,“路易,你之前没对我说过?”

“诅咒这种东西……我是不太相信的,所以也没当回事,就没和你说。”路易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长老说,这个古庙的地底下,似乎镇压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当年他们一族无意中在这个山谷中定居下来之后,就背负了这种可怕的诅咒。”

“怎么说?”我顿时好奇了起来,心里也隐隐发瘆,这些东西之前路易可一点儿也没对我说!

“在村子的历史中,曾经有几任长老用降头术破开了白雾里的通路,出了白雾,但是,当他们一出白雾进到丛林里的时候,全都忽然七窍流血而死。后来的长老们说,他们的先祖定居在这个山谷里,就被这个古庙下面镇压的魔物下了诅咒,生生世世只能在这个山谷里生存,一旦出谷,就会暴毙而亡!”

“真有这样的事?”我心里一下沉了下来。

难怪长老可以自由在白雾里进出,而他和村民们依然老老实实地呆在这个村子里,并没有离开这个山谷。其实,可以想象得到,对于在山谷中生存了世世代代的一族,谷外的世界应该是有相当大的吸引力的,但是这些村民竟然无一对外面的世界动心,原来是有这个诡异的原因在内的!

第七章 挑衅

在这次和长老的长聊之后,我也暂时在村子里住了下来,长老另外给我建了一座小屋,让我能不必再和路易挤在一起。

而我的饮食起居也完全不用我操心,每天都会有一个低首垂目的年轻女子,按时给我送来一些食物和水果。而我平日里没事,则去找路易学习一些村子里的语言,大约过了个把月,我也能和村民们做一定程度的交流了。

回想起当时在山谷的那段日子,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一方面我倒是很享shòu

这种惬意的生活,另一方面我也不时想念起外面的世界,但是,我迟迟没有想办法离开这个村子,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的好奇心最终被这个古怪的小村里隐藏着的一些秘密捆绑住了。

我这个人就是如此,发xiàn

的谜团不被解开,是如论如何都难以安心的。

路易不止一次地试探过我,我知dào

他在想着什么,他想跟随我离开这里,设法回到法国去,似乎在这个村子里无欲无求的生活已经让他难以忍受了。但是偏偏我一副完全不想离开这里的样子,也让他郁闷之极。有时看着他郁郁的背影,我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倒不是我不想离开这里,只是目前看来,时机还没到,长老和村民们不会透露给我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了。

我目前的计划,就是在村子里熟悉之后,能想办法获取村民们的信任,想法进入那个诡异的古庙,我隐隐中觉得古庙中就是一切的谜底。

在那段日子里,那个给我送饭的女孩子,不止一次地好奇问我,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我便给她详细地描述一番那些繁华的都市、地铁、汽车、电视等等东西,不知dào

她是否能理解,但见她一脸惊喜的神色,看样子也是感兴趣之极。同样,其他村民也陆续问过我一些相关的东西,看得出来,村民们对外面的世界还是怀着莫大的好奇心的,只是被那个所谓的“诅咒”所限制,而不得不在这个山谷中生老病死终了一生。在和村民们的交流中,我也很奇怪,难道路易之前没和他们讲过外面的东西吗?后来了解下来才知dào

,路易进山谷的这十年来,除了和长老交往密切一些之外,甚少和村民们交流,看起来是个颇为内向的人,整日只会研究他当日带进山谷里来的那几本大部头的书。

关于长老要求我相助的事情,我倒是有些头疼了。我本身又不是降头师,当时承认下来也是出于别的理由,顿时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还好我也是不置可否,只是说还要再琢磨琢磨,把这件事倒渐渐搁置了下来。

大约两个半月以后,事情忽然有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那是一个午后,我在村子里散步,有意无意地凑近了那座古庙,细细地端详起来。

村子里的人当初以为能够穿过白雾的我,是一个降头师,所以还对我有些畏惧,后来时间长了,村人也和我熟稔起来,基本上我每天无所事事地到处溜达,他们也视若无睹,只顾忙着自己的事情。

我顺着古庙极其庞大的底座绕了一圈,目测了一下长度,估计这个古庙占地大约一亩左右,门口的石阶上,负责看守古庙入口的几个小伙子慵懒地聊着什么,不时打着呵欠,而他们身后的古庙入口处的两扇石门则紧紧关闭着。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熟悉,村子里几乎没有我不可以去的地方了,就是这个古庙,长老还不让我进去一观究竟。

我仰头看着古庙高耸入云的穹顶,正在思考着事情,忽然一道黑影从古庙阴影处的一隅窜了出来,从我脚边飞快地奔了过去,随后几道黑影也跟着第一道影子飞奔而去。

我定睛一看,却是村子里的那些暹罗猫。

说也奇怪,我原本一直以为这些暹罗猫是村民的先祖带进这个山谷的,后来在闲聊中得知,这些暹罗猫竟然原本就在这个山谷里生存,数量还相当多!…,

只是后来被占据了山谷的村民们一代代驯服了之后,数量才逐渐稳定下来,也还有一些野生的暹罗猫,依然游荡在山谷里的树林中和白雾缭绕的丛林中,似乎完全不受白雾的影响。

当时听村民们这么描述这些暹罗猫之后,我的心里愈发的一紧!

在之前的菲律宾之旅中,我曾听七叔和黄余正提过,暹罗猫本身是一种通灵的动物,具有辟邪的功效,喜爱吞噬一些不洁之物,眼下这个古庙不但诡异的建在这个山谷中,四周被下了降头术的禁制白雾,还引来这么多野生暹罗猫在四周徘徊,看来底下真的镇压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

当时那些暹罗猫从我腿边窜过,伴随着一声轻呼,一名女子紧随着那些暹罗猫从转角处跑来,差点和我撞了个满怀。

“啊……对不起……”女子低低叫了一声,抬头看着我,正是日常给我送食物的那名叫提波娜的年轻女子。

“那些猫……我正在喂吃的……忽然就跑开了……”女子不好意思地瞥了瞥我,一副极其害羞的模样。

提波娜和村子里的其他女人一样,极少见到外人,故而见到我,每次都是低眉垂首,不敢正视的样子,平日在村子里擦肩而过也总是低着头。

“对了,我想问问你……”我正好没什么事,就和她聊了起来,看看能不能打听关于这座古庙和仪式的事儿,不料这个小姑娘口风却紧得很,一问到关于古庙里的东西立kè

闭了口。

就在我和提波娜交谈的当口,远处走来两个容貌差不多的青年男子,正是当初跟着长老的那对双胞胎兄弟。这两个青年若不是熟悉之人,确实很难分辨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但是我和他们处了许久,自然能从眼神上分辨出一些来,那个眼神凶悍些的,是弟弟播图,性格比较暴躁,是村子里一个习惯了胡作非为的家伙。而哥哥播锦,虽然和弟弟相比通情达理了一些,但是却有些放任自己家兄弟的意思。两个人仗着自己是长老的儿子,总是不把其他村人放在眼里,路易说到这两个家伙,有点要敬而远之的意思,之前也私底下对我说过,尽量不要去招惹这两个人。

播图看到我和提波娜正在说话,急急快走几步,上前大喝一声:“喂!外来人,你过来!”

我看到播锦的眉头微微一皱,但是没有出言阻止他弟弟的意思。

我之前就觉得播图一直对我总是怪里怪气的,似乎总想找茬的样子,但我又不想在村子里惹事,顿时转身就走。

大概见我不理他,播图忽然怒了起来,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臂,狠狠往回一拉,恶狠狠地说:“小子,我早就看你鬼鬼祟祟的,你进村子来到底有什么图谋?”

我回瞪了他一眼,口气严厉了一些:“播图,我可没有惹过你。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大可以和你父亲说去。”

“哼!”播图哼了一声,“我早就让我父亲赶你走,可他就是不听我的。你自称是个降头师,可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倒没见你施展什么手段出来。你根本就是个骗吃骗喝的骗子。我现在给你一条路,你立kè

离开我们村子,你怎么进来的,还怎么滚出去!”

“!”我听了播图这么不客气的话语,一股年轻人的热血涌上了头脑,真想给播图一拳,但是我又刻意压下了自己的怒气,毕竟这是在别人的村子里,惹出什么事端可不是好玩的。

我懒得再和他争辩,转身就走。没想到我刚走了几步,背后传来一阵剧痛,我一个踉跄,迎面栽倒在地上!

我一个翻身起来,转身一看,播图刚刚竟然冲上来狠狠踢了我一脚!

我真的有点忍不住了,拳头暗暗捏紧,只要播图再敢冲上来,我就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播图!!”播锦看事情有点闹大了,脸色一变,急忙喝止住播图。但是播图似乎红了眼的样子,冷冷回身指着播锦,令后者正要上前的脚步有点踌躇了。

年轻人的热血就是这么冲动,而冲动,往往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后果。

现代医学已经研究表明,大脑的前额叶区的功能不稳,会导致肾上腺素等影响情绪的激素分泌异常,而青春期正是大脑前额叶区生长快速的年龄段,所以,年轻人的冲动更是一种频繁的生理现象。

所以,日后和朋友交谈起来,友人问我为何当初那么冲动,被别人一挑拨就会动起手来,甚至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每当那时,我便每每拿出大脑发育的理论来做自己好斗的推脱之词。

当时,播图冷冷地单手指着播锦:“你不要过来,这是我和这个外来人的事情!有什么事情我自己负责,反正我有分寸,不会打死他的!”

我在村子里这么久了,自然知dào

因为当年乌图纳传下的那个奇怪规矩,村子里的壮年小伙子,从小就要接受一定程度的泰拳训liàn

,每个人身体素质和格斗技巧都不弱。

播图大概以为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给我一点苦头吃吃,好自觉地离开这个村子。不过,我自负咏春拳威力不弱,又加上在法国警察总署学会一定的实用格斗技术,对付这些小伙子应该也不至于太惨才对,就算不能力敌,起码给他吃些苦头,免得他不知dào

天高地厚!

当时我心下做了决定,也不等播图准bèi

好,身形一动,自己先冲了过去!

第八章 咏春对泰拳

播图见到我主动冲了过来,有点猝不及防,连连急退几步,随后单提右腿,双手捏拳,摆出三宫步的姿势,一副正式要和我开打的样子。

我见到播图的马步,心里一凛,也后退几步,摆下咏春拳的二字钳羊马,双手摆了个势,对播图招了招手,意思是让对方先攻。

我知dào

我这么一撩拨,原本就热血上涌的播图定然心里大怒,绝对会先冲向我,这样我的咏春贴身近战、后发先至的招数,才能有用武之地。

不过,我也不敢对其太过轻视,毕竟泰拳是世界上最凌厉凶猛的几种顶尖拳法之一。

以我对各种武术的了解,泰拳以实战著称。它擅用人体四肢的拳、肘、膝、脚等八个部位进行实战搏击,素有“八臂拳术”之誉。而其基础步法“三宫步”则是泰拳之精华,它在泰国的传统记录中,常被人们描绘成神技一般,历代拳师对其推崇备至。

即使播图在村中从小所学的,只是招式繁杂的古代泰拳,远不如现代格斗场上经过无数代拳师精炼简化的现代泰拳威猛,但是也有一定的威力在内。

果然播图见我一副对其轻视的样子,双目一睁,起脚一个正踹踢了过来!

我一个侧弓步,侧身让过了这一脚,随后播图身形奇怪地一扭,身体旋风一般旋转,后腿从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踢而出!原来他刚才那一记正踹只是虚晃一招。

幸好我对泰拳的攻防也有所了解,急忙贴身靠近他飞腿的另一侧,反手狠狠向其大腿内侧击去,一下正中目标!

播图身子一歪,差点跌倒,不过他反应确实也快得惊人,就在身子跌倒在地的一刹那,他单手撑地,另一脚又凌空侧踢,攻势连绵不绝!

这一脚我可没躲过,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疼得我直抽冷气。

这下我可真有点火了,趁他刚刚起身还没站稳,贴身就是一顿连环锤,播图拼命想推开我拉开距离,好用腿进行远距离攻击,可我岂能让他如意,他越是想推开我,我越是用黏手紧紧贴着他的手臂,让他挣脱不开。

大概咏春的短距离攻击让习惯了狠辣腿法的播图有点施展不开,我看到他在我不断的攻势之下,面色渐渐变得慌乱,双臂又被我的“黏手”死死缠住,全身都施展不开,只能被我不断击打。

不过,咏春贴身进攻的缺点,就是除非长年累月经受专业碗力训liàn

的人,一般人很难在距离极短的每一击都打出很强的威力,故而我连环锤击之下,身体强健的播图也并未败局已定,而仅仅是出于下风罢了!

我知dào

我的体力和这些从小练拳的泰国人不同,如果我不想方设法赶紧放倒对方的话,等我体力耗尽,最终还是别人刀下的鱼肉。

我大脑中的思维飞速运转,很快定下了一个一招制敌的计划!

我瞅准一个空子,黏手微微一松,右边假装一滑,脱离了播图的右臂。播图见状大喜,抬起三宫步用膝盖顶住我的手臂,右肘高抬,狠狠向我额头击打了过来!

我另一只缠住对方手臂的手上微微一施加力量,身形诡异地向下一沉,播图一击见打了空,大概知dào

中了我的圈套,急急身形试图后退。可惜,那时为时已晚,我的身形一动,一个法式上勾拳迎面而去,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播图的下巴上,这一拳用尽了我大半身的力qì

,播图这下可吃到苦头了!

播图一声闷哼,仰面倒了下去,躺在草地上喘着气。播锦刚刚还面色焦急地看着我们的争斗,现在却目瞪口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弟弟。而缇波娜早就在我们开打的时候惊慌地跑开了,而播图被我放倒之后,周围不少村民好奇地围了过来。

“哼!”我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冷冷地说,“大概下巴脱臼了,其他没有什么大碍。播锦你看好了,可是你弟弟先动手的!”…,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外来人,你完了!你闯祸了!!!一切都完了!”我身后传来播锦的声音,声音不大,听在我耳中却特别刺耳。

各位读者,看我描写了这么长一段的搏击,其实仅仅发生了几秒钟而已,在不懂武术的外行看来,似乎还没怎么开打,胜负就已经完全定了。

我在小屋里坐定,过了好久才把心里的激动平复下去,心里愈发有了几分隐隐不安。

咏春拳真的是一种很厉害的拳术,我经过在法国警察总署的训liàn

和几次战斗之后,愈发能灵活运用,不过,泰拳的刁钻和力度同样不可小觑,我要是有机会,以后希望也能学一学泰拳才好。

不过,眼下这种事却不是我最先需yào

考lǜ

的,我最应该考lǜ

的,是我把长老的儿子下巴打脱臼以后,该怎么和他们交代!长老说不定会毫不客气地赶我出村,甚至会对我这个外来人做出什么事来也不可知。我这次到底算不算是闯祸了呢?播锦最后几句话,算是严重的威胁吗?

我心里忐忑不安地向门外望去,播锦早叫了古庙门口的两个小伙子,把播图抬到了长老家里去了。而长老家门口随即围了一圈人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人群才渐渐散了。

我见到路易也随着人群急匆匆地进了长老家的屋子,过了很久才出来。

天色黑了以后,给我送食物的女孩不是缇波娜了,换了一个面色黑黑的瘦弱女孩,低头只顾放下食物,转身就走。

吃了晚饭以后,村里的仪式也照常举行,村民们三三两两向古庙中走去,而长老和播锦走在人群的最前端,似乎一切正常的样子。

他们越是显得十分平静,我越是心里惴惴不安,焦急地在屋里转来转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我当时牙一咬,有一个想法,大不了我厚着脸皮去给长老道个歉,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希望长老不是什么太护短的人。

要么的话,我干脆就连夜从村里逃出去算了,在丛林里避开那些黑衣人,说不定还能有什么逃出生天的希望!

但是,我要是一走了之的话,万一村人和长老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的话,那我岂不是庸人自扰?

我就在纠结中上了床,辗转反侧,那个夜晚是我在那个古怪小村中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我一直到半夜都没睡着,屋外远处渐渐传来了仪式结束的嘈杂声,很快,各人都回了屋子,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又过了个把小时的样子,我听到屋外有一种奇怪的沙沙声,似乎是谁在屋外走动的声音,还不止一个人。

我轻轻一翻身起床,看到屋外有隐隐的火光,从细草编织的窗户缝里透了进来,屋外似乎站了几个人的样子。

完了!这些与世隔绝的泰国人看样子还真记仇,说不定就是来找我下手了!

我心里一紧,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门背后静静倾听着。

外面人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随后又轻轻争执了起来,我在门后听了一会儿,并未听出什么来。

就在我屏气凝息的当口,忽然外面有人轻轻地敲着我的木板门。

这些人难道在试探我是不是睡熟了?好方便下手?

想到这里,我愈发的不敢出声,顺手在门背后摸索起一根木棍来,要是他们冲进门来,我正好可以瞅准一个空子夺路而逃!!

就在这个正紧张的时刻,门外有一个人的声音却让我一愣!本来捏紧木棍的右手也渐渐松了开来。

门外那人的声音很低,对着某人说:“似乎睡着了,要不明天再找他?”

他所对着说话的那人却没有发出声音,大概只是点头或者摇头,所以说话的那人急急又说道:“要不我们就进去……”

他停了停,继xù

说:“长老确实不高兴了,只能今夜……不然没机会试试……不会被人知dào

吧……”

不一会儿,他又恍然大悟一般地说:“确实是,要是动静太大也不好,但是怎么叫醒他……好吧,我再看看……”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还伴随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巴哈姆特,在吗?”

我眉头一皱,这似乎是路易的声音,声音中夹杂着紧张和兴奋。

我悄悄挪回床边,假装被吵醒了一般咕咕哝哝说了几句不耐烦的话,然后弄出了一些下床的动静,然后走到门前开了一条门缝。

透过门缝向外望去,我看见路易因为紧张而涨红的面孔,他身后是面色阴沉的播锦,再后面是两个我不认识的壮实青年,他们四个都举着火把。

“太好了!你出来!”路易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了一番,抬手招呼我出去。

我看着面色阴沉的播锦,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你闯祸了,巴哈姆特。”播锦笨拙地念着我的名字,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怎么了?”我紧紧盯着播锦,“你白天也看到了,你弟弟先找我的麻烦!怎么?想找人来教xùn

我了?路易,你也跟他们混在一起了?”

路易涨红了脸,拼命摇头。

播锦则冷冷地说:“我说的闯祸可不是指这个,巴哈姆特!”

第九章 大殿下的魔鬼

听播锦这么说,我倒是愣住了。我倒不记得我还闯了什么祸?

“你先跟我们进古庙,其他的事等会儿再说!”路易脸上尽是又紧张又兴奋的心情,一只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不住抓着旧衬衫的边角。

“进古庙?”我更加惊讶了,死死地盯着众人的面孔。

播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错,我们现在悄悄进去,争取天亮之前出来,其他人不会发xiàn

的!”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似的,倒把我给搞糊涂了。

我站在门口没有挪动脚步,脑海中飞快地把前后的事情串联了一遍,可依然没有得出什么有帮zhù

的结论,反而我血管里的热血正在蠢蠢欲动——我之前牵肠挂肚的古庙的秘密,眼下就在我的面前,我去还是不去?

我纠结了不到两秒钟,毅然点了点头!

于是,在不明所以的动机驱使下,播锦领着我们几个人悄悄往古庙走了过去。

若是此时从远处的山谷边向村子里看去,一定是一副异常诡异的情形——点点火光,像鬼火般缓缓往村子中心移动,而村子中央则高耸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像一个凶恶的巨人一般顶天而立,而它的头顶,灰蒙蒙的雾气在翻腾不息,仿佛一锅煮沸的开水。

我们到了古庙门口,播锦和两个跟随的小伙子低声耳语了几句,把他和路易的火把交给了两个小伙子,后者便点了点头,分开站在庙门口的两边,替我们把起风来。

而我们三人,则推开厚厚的石门,进了古庙。

我们三人一踏进去,古庙门就缓缓地在我们背后关上了,眼前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我听见播锦在摸索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在面前一甩,便亮起火光来。

接下来的景象则让我这个见过不少古怪事物的人都大吃一惊!

只见播锦点燃了古庙粗糙的石壁边上的一盏石灯,顿时火光大放,照亮了周边不小一块范围的地方。更让人吃惊的是,很快,石灯上方不远处的另一盏石灯也火光大放,紧接着再远处另一盏石灯也亮了起来……

这接连不断的石灯,一盏接一盏光芒大盛,盘旋着向上方而去,最终形成一条螺旋形的灯链,照亮了整个大殿!

我仰头望去,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古庙原来内部就只有这一个大殿,高耸的穹顶让人看得头晕,顺着石灯排列的路线,有一道狭窄的石阶梯仅仅贴着石壁而建,盘旋而上,而最顶上接近穹顶的地方,则是一个突出的石平台,平台的正中央是一口青铜大钟。

即使从地面到穹顶这么远的距离,我也能从景物比例看出这口青铜钟巨大的体积。想必每天召集仪式的悠扬钟声,就是这口巨钟的杰作!

我对这些石灯倒是非常惊奇,那些石灯想必在石壁内有细小的通道相连,里面一定注满了某种能点燃的东西或者是凝固的动物油脂什么的,所以能一个个接连点亮,再加上石壁上的盘旋阶梯,建造这座古庙的工匠们倒是有一手巧夺天工的技艺!

当然,如果大殿中仅仅只是有这样的景象,我倒会略感失望。但是,此刻的我精神一振,凝神向大殿正中央的一块石壁望去。

只见这块石壁相当突兀地屹立在大殿中央,似乎和地面连为一体,而几十条粗细不一的铁链从石壁顶端的孔洞延伸了下来,紧紧扣在地面上的孔洞中。

远远看去,石壁就像一头被铁链束缚的困兽,隐隐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气息。

我看到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文字,可惜,没有一个我看得懂的。

“这些都是古代的泰国文字,大概是暹罗王朝时期未变种的古代泰文。”路易大概看出了我的迷惑,对我说,“当年乌波带进山谷的手下大都是武夫出身,出了乌波自己以外,只有很少的几个降头师能够看懂这种古代文字。”…,

“那现在……”我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按你的话说,岂不是没有人能看懂这些文字?”

“不。”路易摇了摇头,“长老家族已经将这种文字作为一项祖传的秘密,遗传了下来,只有长老家的子孙才能继承阅读石壁文字的能力。而他们能看懂,是因为当年还有一个降头师没有死在乌波的刀下……”

路易接下来的讲述,让我目瞪口呆,原来我在村中收集的信息,竟然是残缺不全的。而代代相传的祖先故事,原本就有许多不同的版本。只有流传下来的长老家族,才掌握了打开真相之门的钥匙。

原来除了当年抛头露面的那些降头师以外,乌波随身的婢女当中,还有一名女子,也会些许降头术,因为没有展露出来,所以侥幸逃脱了乌波等人的屠刀。

这名女子出身在降头师之家,当然也会一些这种古代泰文。这名女子在乌波死后,嫁给了村中的大长老,一直小心翼翼地隐瞒着自己的身份。

直到有一天,当村民们对古庙既恐惧又敬畏的心理渐渐演变成一种怪异的宗教崇拜以后,女子随着举行仪式的队伍进了古庙,赫然发xiàn

自己能看懂石壁上的文字!

在好奇之余,她细细阅读了石壁上的文字,脸色渐渐地越来越难看,最终现出惊恐无比的脸色!

她回了家以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被石壁上所记载的东西深深地震撼了。最终,她作了一个相当重yào

的决定——把这种古代文字作为长老家的秘密流传下去。

自从这一刻开始,长老家族的子孙便背负了守护石壁秘密的宿命!!

难怪长老可以自由的穿越白雾,原来是因为有降头师将降头术通过长老家的血脉传了下来!但长老要我以降头术相助,难道是因为这个古庙的诅咒,以他的能力无法解决?

“那么说,石壁上的东西播锦能看懂?”我好奇地望了播锦一眼,后者则脸色铁青地望着石壁。

“他看懂了,也告sù

了我,不过,看懂了可不是什么好事。”路易耸了耸肩,“乌波当年也看懂了,所以他发疯了。”

我抿紧了嘴唇,看着播锦,我知dào

他带我来这里,一定会解释石壁上的东西。

播锦终于缓缓开口了,不过,他一开口却不是说石壁上的内容,而是用冰冷地语气说:“曾经在这个石壁的周围,围绕放着十三口黑木箱子!”

“黑木箱子……”我似乎在哪听说过类似的东西,想了片刻,忽然记起村民祖宗里那个叫乌图纳的长老,年轻的时候曾经从古庙中带出不少黑木箱子,难道那些箱子原先就是放在这块石壁下面的?

“箱子里是一些古旧的经书……”路易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可惜的神情,“那些经书是建造这座古庙的僧人们发xiàn

了这块石壁之后,在建造这座古庙的同时放置在四周的,据说是小乘佛法的原始经书。这些可是研究宗教起源的很好的资料,可惜,被乌图纳一把火烧了,从此,这座古庙下面的魔鬼便再也没有方法可以镇压了。”

“魔鬼?小乘佛法?”我立kè

联想到作为降头术起源的“谶言”,大惊失色,“乌图纳为什么要烧了那些经书?”

“还不是因为石壁上的诱惑……”一直没开口的播锦缓缓地开了口,“如果一个人受了魔鬼的诱惑,他什么事都会去做的!”

等等!我的脑子里开始混乱了起来,令人讶异的事情一波一波袭来,我有点应接不暇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利用短暂的时间梳理了一下目前所得到的已知线索。

首先,似乎是泰国古代的一些僧人发xiàn

了这里有什么魔鬼之类的东西,于是建造了这座怪异的庞大古庙,而且在这里放下了一些极其珍贵的原始经书,似乎是某种仪式的需yào

?来镇压这个魔鬼!

而这块石壁,按路易的话看来,似乎还在古庙建造之前,就已经存zài

了。

我仔细地看了看石壁上的文字,发xiàn

竟然有两种文字,一种刻痕细一些,只占了石壁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的刻痕看起来深一些,也更清晰一些。

“扯了半天,石壁上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眼看谜底就在眼前了,我愈发地着急起来。

“路上再说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播锦很熟练地从那许多根铁链中挑出三四根,按一定的顺序小心地拉动。

很快,伴随着隆隆的响声,石壁背后的地板上露出一个硕大的黑洞,隐约可见一层层台阶向下延伸到无边的黑暗之中……

“走吧!再磨蹭就来不及了!”路易一见洞口大开,面上露出喜色,急不可耐地点了一根火折子,率先走了下去。

我见路易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顿时醒悟这家伙一定来过这个古庙!这个小子,一开始就没和我说真话!不知dào

他到底打着什么样的心思?

播锦也跟着路易下了黑洞,我看了一眼阴森森的洞口,背后涌出一股凉气。

第十章 最强拳师与苍天之拳

这是一条相当幽长而潮湿的通道,在路易火折子的光亮下,我只能看到我们的双脚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不断地快速迈步。我紧紧盯着黑黝黝的台阶深处,耳边传来播锦冰冷的话语。

“石壁上记载的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拳师的生平。这位拳师一生醉心于拳术,总是不断追求着更快、更强的格斗技巧,而他生平的年代,则是在泰拳出现的两百多年前,泰拳就是在他们所使用的格斗术基础上演变而来的……”

可以想象,这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格斗技巧,当然从威力上和现代格斗技已经无从比较,但是,却因此笼罩上了一种极其神mì

的色彩。

播锦口中的这位拳师,就是泰国古代传说中的最强拳师——坤图.赞隆朗基。

我对泰国的古代文化知识几乎是一片空白,故而我听到这个名字并没有感到什么特别,倒是从播锦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极其崇敬的眼神,似乎在他们的传说中,是一个相当了不得的人物。

说到坤图,则不得不提及金翅大鹏鸟!

自从古代暹罗建国起,因为深受印度教的影响,每一代暹罗国王都认为自己是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的毗湿奴的化身,所以,毗湿奴的坐骑金翅大鹏鸟,便成了皇室尊贵的象征。随着佛教和印度教在东南亚的流传,中国的民间传说也有其神mì

的影子,我依稀记得,中国的民族英雄岳飞,传说就是金翅大鹏鸟投胎,这是妇孺皆知的传说故事。

坤图走遍暹罗国全境,当时已经几乎没有敌手,最后,被暹罗王征召为皇家大拳师,赐予泰国历史上唯一的一副刻着金翅大鹏鸟花纹的黄金格斗指套!泰语中称之为“般步亚”,意即“代表苍天的神圣之拳”——“苍天之拳”。

金翅大鹏鸟对泰国文化的影响之深远,从他们的国徽上便可窥见一斑——泰国国徽,就是一只金翅大鹏鸟,又称为“迦楼罗”!

石壁上所记载的坤图生平中,在皇室执教皇家子弟三十多年,他最终还是离开了宫廷,走上了自己的寻求武道之路!

最终,他带着两个随从走到了这个丛林中的山谷里,无意中发xiàn

了一个洞穴,而这个明显带有人工痕迹的洞穴,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接下来的石壁描述,则相当简略,但是我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番有趣的景象,当然,这是我根据播锦的描述加上自己的想象力得来的。

我仿佛看到头上缠着红布带,双拳金光闪闪的坤图,一直往洞穴的深处缓缓走去,在洞穴的最深处,他发xiàn

了一个奇怪的箱子。而当他走近这个箱子的时候,脑海里竟然传来一个诡异的声音,这个声音缓缓地向众人传递着一个细若游丝的讯息:“来吧……打开这个箱子……随后,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坤图精神一凛,闭目凝神,许久才张开双眼,但是,这个声音依然在他脑中徘徊。

他深呼了一口气,盘腿在箱子前坐下,开口说道:“你是何方妖魔?”

在古代泰国拳师的信仰中,只要有精湛的拳术,妖魔鬼怪也是无所畏惧的,所以,坤图面对如此诡异的箱子,却底气十足。

两个跟随着他的仆人,则面露恐惧,面面相觑之后,竟然抵抗不住强烈的恐惧心理,缓缓地向后退去,随时准bèi

逃跑!

然而,这个声音只是不断地召唤他,诱惑他,最终,坤图被“满足一切愿望”的承诺吸引了,不由自主地走近箱子,打开了箱子!!

而根据石壁上最后的记载,坤图最终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为自己寻找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这看似不可理解的愿望,恰恰确是一个武痴最终的梦想!

当时,坤图的两个仆人看到了一个极其吓人的场景——坤图打开了箱子之后,忽然哈哈大笑,最后,竟然在洞穴中格斗起来!似乎在和什么看不见的对手争斗!!…,

看着坤图和空气大战了一番,两个仆人最终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恐惧,尖叫一声转身跑出了洞穴。

两个仆人结伴穿过丛林,回到了暹罗,随后,他们带着更多的人马来寻找坤图的踪迹。最后,他们在洞穴深处找到了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坤图,坤图直直地望着前方的虚空,眼珠突出,口中喃喃地说:“恶魔……恶魔……”随后便咽了气。

当时众人看着地上坤图的尸体和那个被打开的空箱子,顿时心里涌出阵阵凉意,在古代人的心里,似乎是坤图放了什么了不得的恶魔出来了,而现在不知dào

这个恶魔到底在何处?依然留在这个洞穴里还是俯身在坤图的身上?或者已然逃出了这个洞穴?

当下,带领这些人马的头领,命令随行的降头师,施法将这个洞穴封闭了起来,将坤图的尸体和这个诡异的箱子一同封闭在了这个幽深的地洞之中。

随后,他们在封闭的入口处,立下了这块石壁,上面刻满下了坤图的随从所描述的事情,用来警示后人。然后,在山谷四周下了降头术禁制,封闭了整个山谷。

这便是石壁上半部分刻字所叙述的内容。

“那么下半部呢?”我好奇地追问。

“也许是后来觉得不放心,或者是别的僧侣发xiàn

了这个邪地。反正,大约在三百年后,一群僧侣在这个石壁以上,建造了这座古庙,用来镇压邪物。而石壁下半部分的文字,则是梵文经文,都是一些镇鬼驱邪的东西。”

“就这些?乌波看了这些东西,就疯了?”我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些事情固然古怪,但我还没觉得能达到让人晕倒或者疯癫的程度。

事后,我和朋友聊起这段经lì

,朋友和我说:“你要设想乌波的处境,就不能把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思维放在一起比较。不错,习惯了猎奇的现代人也许只是觉得是一个荒诞的传说,但是你若是一个满脑子迷信的古代人,无论是传说中的大拳师,或者是隐身的邪魔,或者能实现一切愿望的珍宝箱子,这三个无论其中的哪一个都是令他们无比震惊的东西!”

当然,我理解后来长老们为什么要封闭古庙了。

先不谈那个莫须有的邪魔,会给村子带来什么样的危害,光是那个能“实现一切愿望”的箱子,可能就会引发村民们无尽的贪欲,最终可能酿成意想不到的后果!聪慧过人的长老们怎会想不到这些情形,于是早早地定下了封闭古庙的规矩。

了解了大致的情形以后,我又问播锦:“我们现在是去做什么?”

“去找坤图,然后打败他!”播锦冷冷地说,“只有这样,才能拯救我们的村子!!”

“啊?”我初一听到播锦的话,还以为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打败坤图?坤图不是好几百年前就死了吗?

“其实,哪一代长老真zhèng

来过这个地下的洞穴,发xiàn

了坤图的鬼魂,已经说不太清了。反正坤图的鬼魂在村子的地下蠢蠢欲动,试图冲破通道到地面上来,而他一旦被人打败,则会陷入沉睡,但是,他又随时可能在傍晚后醒来,所以,我们每天必须派人进去查看他的状况,发xiàn

他醒了则必须派人打倒他,否则他就会冲进村子,进行一场大屠杀!”

播锦的话让我目瞪口呆。

“村子不是一帆风顺的流传到现在的。”播锦的嘴角微微抽动,“在村里的记载上,村子起码有两次被这个鬼魂摧毁的历史了,如果不是天一亮它就恢复了死状,说不定村子里连一个活口都留不下来,更不要说繁衍到现在了!”

“所以,不断地被打倒,不断地重生,这就是播图死后的诅咒般的宿命,而我们整个村子,就是坤图可恶宿命的陪葬品!世世代代困死在这个白雾中,和这个鬼魂玩着莫名其妙的死亡游戏!”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所以……在你们的历史上,乌波和乌图纳算是打败过坤图的吧?因为他们全身而退出了古庙。”…,

“是的。坤图已经死了,自然不如生前威猛,但是格斗的怨念,还是缠绕着他的身躯,即使是当年威震四方的大将军乌波和天赋异禀的格斗奇才乌图纳,也仅仅是勉强将他制服!”

“那你们每天的仪式……”

“其实,我们每天晚上在古庙中训liàn

青年们格斗技巧和派人查看坤图的状况,已经成了一种维系村民生存信仰的仪式。而坤图,已经很久没有醒来了,只有在最近几天的查看中,才发xiàn

他有渐渐复苏的迹象!本来,我弟弟是村中最有希望能打倒坤图的高手,但是,拜你所赐,现在受了伤,无法再挑zhàn

坤图了。”

“所以,你觉得我能打败你弟弟,也一定能打败坤图。”我说。

“试试看吧!”播锦冷冷地说,“你要是不愿意帮我们,可以现在就走,你真要走,我们也拦不住你!”

我停下了脚步,盯着火光不断跳跃着的通道。

这下可纠结了,一个活了几百年的最强拳师的鬼魂,即将成为我挑zhàn

的目标,而最终的受益者,却是这些古代泰国遗民。说实话,不管他们怎么样,我还真的不太想趟这个浑水。说到底,那个“鬼魂”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虽然相信世界上有“灵魂”的存zài

,但我却不太相信有现实中存zài

的鬼魂之说。

但是,据说洞穴里还有一个能实现一切愿望的箱子……不管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却真的切切实实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踌躇了一刻钟,终于一咬牙:“走吧,去看看也好。但是,我们一旦打不过他怎么办?”

“打不过的话,我们都得死。”路易插嘴说,“如果连打赢播图的你都打不过他,那村子里就没人可以打得过他了。村子里的人迟早都得死。”

“别忘了还有一种可能。”播锦看着我的双眼说,“等下我们下去的时候,也有可能他还没有苏醒,那我们只好先出去,回头我再和我父亲说说,争取让你也参加挑zhàn

行列。”

“怎么?”我一愣,“长老不同意我去打败坤图?”

“只是……”路易推了推眼镜,“……我们还没和他说。因为贸然和他说让你去挑zhàn

坤图,只怕他十有八九不会同意的。”

“怎么说?”我问。

“村子里的传统,一种毫无根据的宗教理由,他们不让泰国人以外的人进入古庙,说会触怒菩萨,真是荒谬!我是不信的!”播锦说,说着看了路易一眼。

路易笑了笑:“你别看我,我可是连拳击都不会的人。不过……”

路易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说:“不瞒你们说,我这次可能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路易的法国句义,用这句中国俗语直译出来倒相当贴切,只是路易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我又暗暗吃了一惊!

第十一章 五色骸骨

路易这么一说,我心里立kè

警惕了起来,停住脚步盯着路易:“说清楚点,不然我立马回头就走!”

“别紧张,亲爱的巴哈姆特……”路易急忙摆摆手,“我的意思是,这个所谓的鬼魂,我有很大的兴趣,可能就是在我的研究范畴内的一个重yào

发xiàn

!”

路易急急忙忙地打开话匣子,向我解释起来。

从路易的话里获取到的信息,让我半信半疑,不过,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也只得先放一边,先解决坤图鬼魂的事情再说!

原来,路易至始至终都不相信有什么降头术和鬼魂。

像他这种搞生物科学研究的人,自然是相当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虽然在这个村子里见识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丝毫没有改变路易的想法。

他固执地认为,所谓的降头术什么,根本就不存zài

,也许是这个山谷独特的气候和湿度,造成了笼罩着山谷的白雾,而在地形复杂的亚热带丛林中,一大片范围颇广的浓雾,确实很容易让人迷路,而根本不是什么降头术的禁制。而村民们流传下来,令人胆战心惊的离开白雾就会死亡的传闻,更让他嗤之以鼻,他认为一定是另外一个暂不为人所知的原因,导致了这些离奇的死亡,或许是病毒,或许是毒蛇猛虫,反正不是这些古代遗民可以理解的。

在固执的科学观念下,路易依然毫无办法地在村中困了十年多,当然,除了确实难以穿越那层白雾而离开以外,让他留在村中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想搞清楚所谓“坤图鬼魂”的秘密!

在和播锦兄弟相熟以后,路易曾经不止一次地听两兄弟兴致勃勃地描述着关于古庙地下的情形,原来,在这个地下通道的尽头,有一间面积不小的洞穴,而洞穴正中,则是所谓的“坤图鬼魂”——一具有着五种颜色的怪异骸骨!

这具枯骨不但颜色鲜艳,瘆人异常,而且体型相当高大,四肢粗壮,可以看出,这具骸骨的主人生前一定经受了相当的体力方面的锻炼,骸骨才会如此结实!

而从骷髅双手戴着金光闪闪的拳套来看,这一切和石壁上所描述的不谋而合,这具骸骨十之八九正是坤图的遗骸了!而骸骨为何会变成五色,则是这些村民们无法理解的。

而传说中的乌波和乌图纳在进了古庙之后,一定发xiàn

了这具骸骨,更加让他们恐惧和讶异的是——这具骸骨竟然会动,还向他们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而他们打倒了骸骨之后,骸骨便归于沉寂,等待着下一次复苏的时刻!而这个时刻,则是无法预测也无法把握的!但是,乌图纳为何要从古庙中搬走那些经书,随后付之一炬,却是相当令人费解的一件事!

不过,路易对揭开这些谜底不是太感兴趣,真zhèng

让他激动的,是会动的五色骸骨!!

“我不相信有什么鬼魂,这是生物学上的奇迹!”路易推了推眼镜,镜片后投来的是镇定的目光,“你们想想看,一具现实中会攻击人的骸骨,如果我们制服它,将它带回西方社会用最新的科技手段进行研究,一定能发xiàn

一些了不得的秘密!世间万物都有它的原因和理由,不是什么都可以用鬼神来解释的,不是吗?”

路易的眼神变得激动起来,隐隐透出火热的神情:“我当初跟着考察队来到东南亚,就是为了一个很重yào

的尖端科研课题,也是为了得到举世震惊的研究成果。而现在在这个山谷里,似乎就有了不得的生物学秘密摆在我眼前!我们三个可以一石三鸟解决面前的难题!巴哈姆特打败坤图之后,想必村子的诅咒也就不复存zài

了,我打算把坤图带回法国去做细致的研究,而你们的村民,也可以重回外面的世界!而巴哈姆特也应该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了吧!”

我苦笑了下,很勉强地咧开了嘴:“前提是我要能打得过什么骷髅才行!他妈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另外……”…,

说到这里,我忽然闭了口,原本打算问路易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隐隐记得路易之前和我说过,他来这里是研究什么罂粟在东西方气候的生长差异什么的,并不是什么看起来特别了不起的课题。看来,路易一定对我隐瞒了当初来金三角的真实目的,这个小子,眼下一激动,似乎有点说漏嘴了。

不过也罢,这是人家的秘密,他爱说不说都是他的事儿。我巴哈姆特虽然好奇心极其旺盛,但还没发展到对别人的隐私个个感兴趣的地步。

“我有一个有趣的设想,虽然细节还不完善,但是和骸骨变成五种颜色有点关系……”路易停了一会,又接着说,“本来只是骸骨的话,我还没想到什么,但是,骸骨变了色,倒让我想起之前在一本研究文献上看到的事情……坤图的骸骨,可能和什么细菌有关……”

“细菌?”我微微一愣,有些期待地看着路易。

“这是一种极其稀少的细菌,附着增殖于海生动物的骨骼,这是一种深海的细菌,目前科学界普遍都认定其已经绝种。它的拉丁文学名叫‘pualshiret’,‘跗骨菌’。这种细菌在1462年被出海的渔民无意间带上芬兰南部海岸以后,竟然可以传染给牛羊等动物,凡是感染了这些细菌的牛羊,在生前和这些菌种处于共生关系,在死后,骨骼竟然被这些细菌分解、同化,变成了几种颜色混杂的状态。骨骼里的钙、磷、镁等元素被析出表面,形成了褐色、红白色、银色等颜色不一的覆盖层。当时播锦和我提到坤图骸骨的样子,我第一个想到这种细菌!”

“然后呢?”听了路易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似乎有几分眉目了,愈发的感兴趣起来。

“我有一个类似科幻小说的想法。”路易一本正经地眉毛一动,缓缓说,“我怀疑,坤图之所以能动,是否和这些细菌在某种条件下形成了群体智慧有关?要知dào

,某些微生物对人类大脑放出的脑电波是相当敏感的,有可能接收并保存了坤图的记忆等等,另外在某些我们所不可知的因素下,让骸骨动了起来?”

路易越说越兴奋:“也许只要解决几个科学上的难点,这个缠绕了村子几百年的恐怖诅咒,就能真相大白了!”

我反复思考着路易的话,觉得似乎隐隐有那么一些可能性。毕竟我经lì

的稀奇古怪的事儿太多了,要是现在确认某种细菌可以操纵人类死后的遗骸,我倒也不会十分的稀奇!

但是……我依然觉得,似乎还有一个重yào

的线索,被我们遗漏了……

这个线索,就像在黑暗中潜伏的幽灵,虽然看不见它,却依然让人毛骨悚然,感觉背后发凉,在我敏锐的第六感里,这个“它”,或许才是真zhèng

的谜底……

我们在通道里谈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火折子的光都渐渐低了下去。

路易掏出新的火折子,重新点燃,我们不再多话,继xù

往通道里走去。

很快,我们终于走到了尽头,播锦掏出几个火折子,点燃了扔在四周的地上,这个高大的洞穴被照亮了些许。

虽然我早有准bèi

,但当我看到面前盘腿端坐着的五色骸骨时,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恐怕是我这段日子里见过最恐怖的场景了!

路易虽然也不敢上前,但他眼中的兴奋却掩饰不住,口里直抽气:“这个就是……”

“似乎没醒……”播锦眉头皱了一皱,“按照前几天微微抽动的样子来看,今天应该是会苏醒的。”

“那我们只有先回去了?”路易不甘心地说,“真想直接带走……但是半路醒来就麻烦了,还是彻底打倒之后带走,这样时间才最充足……”

“等等!”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就是那个被我们遗漏掉的线索!!

“路易!”我沉声说,“虽然你的什么狗屁细菌之类的说法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是你别忘记了,石壁上刻下的那些字里提到的那个‘箱子’……那个箱子在哪里?”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发xiàn

什么箱子一类的东西。…,

“箱子在那边的洞里。”播锦指着洞穴边上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洞,洞口用铁链也扣得紧紧实实,连接着地面上的一个黑铁大锁。

“据说以前的长老们发xiàn

的箱子是和坤图遗骸一起的,后来大概出于谨慎,他们在石壁边挖了一个洞,把箱子放了进去用铁链锁起来。”

我心里一动:“可以拿出来看看吗?能打开这些铁链吗?”

“……”播锦沉默了一会,“那个据说放着恶魔,可以让人实现一切愿望的箱子……”

“能打开吗?”路易见播锦慢吞吞地琢磨着,催了一句。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怕……”

“你和我一起这么久了,还真相信世界上有恶魔什么的?”路易带着嘲笑的眼色看着播锦,“你和那些愚昧的人应该不太一样了,播锦!打开它,解决所有问题以后,你可以跟我回去法国,去感受那些你感兴趣的东西!你不是之前从你父亲那里偷来了所有的钥匙吗?应该有这些能解开锁链的吧!”

播锦犹豫了片刻,慢慢走了过去,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旧的黑铁钥匙,在锁链上鼓捣了起来,路易则举着火折子过去帮他的忙。

我站在原地看了看坤图的五色骸骨,特别看了看它手上的黄金格斗指套,在火折子的光线下,折射出一股震人心魄的魅力!

我看了片刻,摇了摇头,最终打消了去将其拿下来的打算,转而向播锦他们走去。

就在我转身之后,脚步挪动的同一刹那,我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和碰撞声,我背后一凛,猛地转过身来,直直盯着已经站起身来的五色骸骨!

第十二章 第二个救生舱

坤图的骸骨以极不自然的动作缓缓站了起来,乍一看去,好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似乎被空中看不见的线紧紧操控着!

播锦和路易也听到了背后的动静,转过身来一看,都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恐。

我顾不得和他们多说什么,不等骷髅站直了身子,上前几步,一个“标指”插向了五色骷髅空洞洞的眼窝,这是咏春中较毒辣的一种功夫,专攻上三路。

骸骨口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眼窝中透出一种肃杀的气息,身形极其怪异地一扭转,翻身一腿踢开了我的手臂。

我当时一是着急,二是低估了这具骷髅的本事,竟然被它踢中手腕,顿时手腕一阵剧痛。我低呼一声,连退几步,低头一看,我的手腕正在汩汩地流血,一个手指大小的孔洞,正是刚刚骷髅尖利的脚趾刺出来的!

播锦见我不到一个照面就受伤了,脸色顿时一青。

我咬了咬牙,试图紧身贴近骷髅,在我的想象中,不管这个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还符合物理学定律的话,这东西就和我绝对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我只要近身抓住它,轻易就可以把它摔在地上!

但是,偏偏事与愿违,这个五色骸骨竟然端的是非常灵活,左右腾挪,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我一时半刻竟然靠近不了它!

最让我吐血的是,咏春拳“以弱搏强,连消带打”的功夫,根本对这个骷髅毫无作用!这下可让我大为头疼!

我在之前的回忆里曾经介shào

过咏春,以及其最重yào

的杀手锏“黏手”,利用近身和对手肌肤相触,从而感觉到对手的肌肉发力方向,来判断对手下一步的行动,从而先发制人!

我也利用咏春的这个原理,曾经制服过不少对手,但是,我对这个骷髅却完全无计可施!它全身都是冰冷的枯骨,动作又诡异非常,我难得近身之后,丝毫不能发挥咏春的威力,完全无法判断它的动作!

加上骷髅动作相当敏捷,力道又不小,我很快就被逼落了下风!

我一边躲闪着骷髅的进攻,一边心里暗暗苦笑不已。

播锦只以为我功夫高强,却不理解咏春的制敌特点,却不知我对这种奇怪的对手,根本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我纵然可以轻松放倒一个大活人,但是面对这个就……

此刻也谈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我放声叫了起来:“我扛不住了,播锦快上!”

播锦把钥匙往路易手里一塞,毫不迟疑地跳进了战圈,一个侧踢,正正踹在骷髅的骨盆上,一声脆响,似乎骷髅的骨头受了严重的损伤!

骷髅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似乎惹得狂性大发,转而对着播锦如暴风骤雨般地展开攻击!

我略喘了一口气,心想似乎咏春对付它没用,看来得想想别的办法来干掉它!妈的,事先没有想到情况竟然会发生到如此地步,否则带根棍子进来也好!

我神念转动的一瞬间,忽然,我看见骷髅身上有什么东西在隐隐闪光!顿时,我好奇了起来!

播锦和骷髅倒是势均力敌,但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相反,时间久了之后,播锦明显有点体力不支,向我投来要求援助的目光!

见鬼了!不就是一个骷髅而已,身上又没有肌肉,虽然不知dào

是怎么会动起来的,但想必也不会产生多大的爆fā

力,还制服不了它了?

我脑子一热,脱下衣服缠在手上,脚跟一踩地面冲了出去。

我拦腰抱住骷髅,用衣服绕住它,狠狠把它推在墙面上,伴随着“咔咔”的声音,骷髅的额头撞破了一块,碎骨片纷纷落下。

播锦见状急忙冲了上来,帮我一起顶住骷髅。骷髅此时似乎暴怒异常,上下颚互相碰撞着发出很大的响声,手臂旋风般地砸着我和播锦的后背!

“按住它的手!”我大喊一声,这一声却是对愣在一边的路易说的。…,

路易愣了一下,上前一把抓住骷髅的右臂骨,我见势一把抓住骷髅的左臂。

“拉!”我大吼一声,路易立kè

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们一左一右把骷髅拉倒在了地上。

骷髅的手臂被我们制住,粗大的腿骨还在乱踢乱蹬!

播锦见状不再迟疑,站直身子,右腿踢过头顶,赫然一招“开山斧”,狠狠劈了下来,顿时,骷髅本来就挨了播锦一腿的骨盆,此刻彻底碎裂了开来!整个骷髅像被五马分尸了一般,碎成了几大块!

我们都略微松了一口气,只是已经碎成了残肢的骷髅,依然在地上不住地抽动着。

“见鬼了!”我喘着气,手腕依然流血不止,“我要告sù

别人,我和一具骷髅打过架,别人一定会抓我去神经病院!”

“这下算是彻底解决了吧?”路易脸色也不太好kàn

,“早知dào

这个什么鬼魂没有传说的那么可怕,我们早就应该多找点人下来,把它拆了……对了,话说,这个东西似乎没有那么难对付,怎么会以前一个村子的人都弄不住它?”

“不对。”播锦皱着眉头看着地上蠕动着的骨头关节,“不会这么弱的……速度和力度都不强……特别是和巴哈姆特对打的时候,感觉特别奇怪……”

“啊?”我惊讶地看着播锦,“哪里奇怪?”

“不知dào

你感觉到没有,它向你攻击的时候,中途似乎有点迟疑!”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是像播锦说的这般,但是当时太过紧张,场面又混乱,我哪仔细观察得到这么多!

播锦猛地站了起来,狠狠地揣了骷髅几脚,把它的肢体拆成了更小的碎块。

过了片刻,骷髅不再动了,静静地躺在地上。

路易呼了一大口气,竟然胆子很大地拿起一段大腿骨和膝关节,在火折子下细细看了起来。

“好了,抓紧时间,我们先把那个箱子拿出来!”播锦夺过路易手上的钥匙,继xù

去看那个黑铁的旧锁。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路易手上的腿骨,骨头在火折子的光亮下,反射出隐隐的闪光,和我争斗中看到的如出一辙。

我捡起一边地上的一个火折子,一边顺手把骷髅头捡了起来仔细观察起来,骷髅头底部连接着差不多三四公分的脊椎骨,被播锦一脚揣断了。我观察了一会儿,口中轻轻发出了“咦”的声音。

我赫然发xiàn

,中空的脊椎骨内部,竟然延伸出几道细细的半透明丝线,不仔细观察绝对看不出来!而从骨头缝中延伸出的一些丝线,缠绕在外面的骨头表面,所以在火光下会有微微的闪光!

“这是什么东西?”路易惊讶地叫出声来,手上似乎捏着什么的样子,我知dào

,他也发xiàn

了那些奇怪的丝线。当时我心里有十之八九已经认定了就是这些“丝线”,在装神弄鬼!不过,我们没有办法知dào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暂时把它放在一边,先看看那个箱子再说!

我放下了骸骨,从衣服上撕下一长条布包扎起了手腕。

在洞穴的另一边,播锦已经打开了诸多链条,正在往外拉着一个箱子。

路易放下了骸骨,也跑过去帮忙拖着箱子。两个人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箱子拉到洞穴的正中央。

我瞥了箱子一眼,忽然间,仿佛被闪电劈中一般,整个人的血液似乎都因为紧张而凝固住了,连包扎的动作也顿时停了下来!

各位读者们,你们可以想象,当时我看到那个箱子的时候,心头是多么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心里的震撼感觉!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箱子,甚至在不久之前,我还曾见过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箱子!

当时那个箱子让我体验了一段诡异的感觉,还吸走了我很多的血液!

没错!播锦和路易拖出来的,正是一个和子蒙用过的完全无二的外星救生舱!!!

“已经打开过的,空的。”播锦用力扒开箱子盖。…,

我一眼就看到箱壁上露出的微微的枝杈状尖刺,这些会刺入人体,接驳意识流的尖刺,曾经让我看到过许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情景!

我不知dào

该怎么和他们说关于这个箱子的事情,更不知dào

是否应该和他们说这些事情,一个固执的唯物主义者,一个毫无知识基础的古代遗民,我该怎么向他们透露这个箱子的危险性?

更令我惊慌不安的是——这里怎么会出现“智人”的救生舱?

难道又是一个如同子蒙一般被放逐的思维体?那现在这个思维体在哪?是否也像子蒙一样,侵入了某个人的大脑?

顿时,我背后寒气直冒,扫视了一眼播锦和路易,似乎眼前的二人也不那么可信了——谁知dào

谁的脑袋里装着外星人的灵魂?

救生舱、古庙、村子里的传说、骸骨、可以实现一切愿望……这些有什么内在的联系吗?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把一切都串联起来,在努力了片刻后,线索隐隐明晰了起来!

“怎么了?这个箱子有什么不对?”播锦看到我一直盯着这个箱子,也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没什么。”我可没有打算把以前的经lì

都告sù

他们,“我在想,怎么会是空的?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知dào

。”播锦摇了摇头,“据说祖先们发xiàn

它的时候,打开以后就是空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上去吧!”路易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脸上显得有点焦急。

“恩。”我也不想在这个诡异的洞穴里再过分停留,但是,就在我起身正要走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立时心头一紧,喉咙口涌起铁锈味道。

我不顾二人吃惊的目光,转身走向那个救生舱,一下子把整条手臂伸了进去!!

第十三章 真相的乌托邦

当我把手臂完全伸进去的一刹那,整个箱子里的银色枝杈,如同我所料想的一般,忽然活动了起来,纷纷扎进了我的手臂,血液瞬间把这些银色染成了吓人的黑红色。

我在思维进入系统之前瞥了旁边的两人一眼,映入我眼帘的是两人目瞪口呆的面孔,随后,我眼前一黑,一幅浩瀚无垠的星空在我四周瞬间展开,延伸向无穷无尽的远方。

我深呼吸了一口,开始调整意念向前飞去。

有了上一次使用子蒙的救生舱的经验,这次我轻车熟路了许多,很熟练地在星云和恒星之中穿梭着,搜索着那些擦身而过的信息流。

我刚才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这个救生舱里,是否也有什么信号发射器之类的,控zhì

着什么可以逆转时空的可怕东西,或者是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如果有这种东西,我一定要先想办法把它解决掉再说!

于是,我当即心中立kè

决定先进这个系统当中看一看,见机行事。

漆黑的背景中,远方的星光依然如一潭死水,而稍近些的地方,星光和信息流混杂在一起,拉成一丝丝闪亮的光丝——我在意念催动下,飞得越来越快,但却始终找不到我要的信息!

忽然间,前方的黑幕上,出现了一点似曾相识的闪烁白点,我心里大喜,加速飞了过去。不知dào

飞了多久,忽然那个白点也飞快地在我眼前放大,变成了一大团白光,而我眼前一片大亮,似乎一下子冲进了刺眼的白光之中,这团白光出现得如此突然,让我猝不及防,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

随后,我看到了一幅幅奇怪的画面,从我眼前快速飘过,好像电影胶卷一样一格格地泾渭分明,随后,组成了一系列连贯的画面。

我知dào

,这些画面一定是某种相当奇特的信息,或者就是关于“智人”或者“力人”的重大线索,我丝毫不敢分神,紧紧盯着那些画面。

这些画面似乎是第一人称的角度,透过这些画面,仿佛是透过某人的双眼看着世界一样,画面的下方,还不时有两根枯瘦短小的东西在挥舞着,顶端是密密麻麻的吸盘状物体。

我的意识一下子忽然意识到,这些就是“某人”所看到的,而画面上不时出现的枯瘦东西,就是“某人”的手臂,我似乎一下子成为了“某人”,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一些令人惊奇的东西。

我先看到的是一大片类似巨大蘑菇的东西,在灰色的碎石大地上无尽地延展开,一路延伸到尽头,很多小黑点在“蘑菇”的根茎之间成群结队地飞来飞去。

过了片刻,我远远地看到那些黑点越来越近,直到露出了体貌的大致形状,我凝神一看,说句实话,差点惊得眼珠都掉出来!!

我见到的竟然就是当初见过的那些巨大无比的奇古兽,那些每一个体型都如同小型城市般的奇古兽!!

有了对比参照物,我顿时醒悟过来那些所谓的“蘑菇”,到底是什么样的庞大存zài

啊!令人震惊无比!这是在地球上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景象!!

“某人”似乎站在一个什么露台上,然后视野里出现了自己的“手臂”,顶端的吸盘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接着他转过头,面前是很多大头大眼的矮小怪物,每个都有着枯槁的手臂和顶端的吸盘,如果非要我给这些人贴切地取一个外号,“香菇人”倒是比较有趣的外号,各位读者大抵可以想象一些这些小矮人的形象了。可想而知,“某人”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随后,画面快速地切换,停留的时间或长或短,但是很多画面我都无法理解,好像什么奇怪的景色,或者像蠕动的血管内部一样的场景。

有几个画面当中,我看到了几个穿着奇怪银色衣服的人类,表情木然地看着远方,我曾经看到过这些人类,几乎可以肯定,这些就是“力人”了!而不出所料的话,我似乎就是以某个“智人”的视角观看着这个世界!更或者说………,

我是在某个“智人”的记忆里!我看到的是某个“智人”的记忆?

画面接着切换,我看到了一个四壁蠕动着的大厅,以及其中一群银色衣服的人类,是奇古兽的腔室?这一幕倒是似曾相识!

随后画面继xù

变化,我只能挑几个我能看得懂的来描述了。

我看到“某人”后来似乎被捆绑起来了,还被几个“力人”殴打,似乎很痛苦的样子,然后,他被力人用一种触手一样的东西刺进了胸口,之后画面猛然一黑。

似乎画面就到这里结束了,虽然前后看了起码有个把小时,但我能理解却寥寥无几,后来回忆起来,还是感叹我知识范畴局限于地球科技,对于智人和力人的事情,几乎都很难理解。

就在我正打算想办法离开这个已经变成漆黑一团的光团时,四周的景物又有了变化。

“咦!”我瞥了一眼,忽然瞪大了眼睛,因为我看到令我印象很深刻的东西!

——“般布亚”,金光闪闪的苍天之拳!!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对代表拳术荣耀的黄金格斗指套,正戴在面前一个身材高大、面色粗犷的亚洲人的双拳上,这个亚洲人面色凝重地盯着前方,双手合十,恭谨地拜了几下……

画面到这里就真的结束了,整个光团忽然缩小,从我眼前飞快地向远方退去,很快就成为夜空中一个细微的白点。

“如果可能的话,我倒要想办法把这个救生舱弄回法国去,以后研究研究倒是有趣得很!”我当时如此想着,甚至想得很远,甚至想到了如何把这个东西带出海关,是放在杰拉尔那里还是先放在绒猴俱乐部那里,说到绒猴俱乐部,老唐他们应该回去了罢——我这个人的思维实在太跳跃了,我有时都为自己感到无语!

随后,我把思维延伸到系统的深处,没有发xiàn

任何可疑的信息,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我也没有发xiàn

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心里也略有失望!

忽然,我手臂一阵刺痛,眼前又现出了现实的场景,播锦拦腰抓住我的腰,路易则用力拉住救生舱——他们似乎正准bèi

把我拉出救生舱。

“轻点!”我大吼一声,手臂实在疼得要命,念头一转,那些银丝瞬间又缩回了箱壁当中,路易猝不及防,抓着救生舱跌了个仰面朝天。

“巴哈姆特,你……”路易摔开银色的箱子,像见了鬼似的瞥了一眼它,急急问我道。

“没事……”我抬起手臂看了一下,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点,都是两次使用外星救生舱所留下的伤痕。

我喘了几口气,脑子里飞快地把各种线索七拼八凑了一通,渐渐理出一条思路来。眼下,一个大胆的真相在我脑海中渐渐浮现,我顿时激动了起来,立kè

想到要去验证一下真伪!!

我爬起身,对路易和播锦冷冷地说:“我现在要去有点事情,你们最好不要跟过来。”说罢,我伸出手指点了点路易和播锦,后者刚刚想跟上来,看到我冰冷的目光,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我刚往出口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忘记了拿一些东西。

我转身回去,在一地的碎骨头中捡起了那对“苍天之拳”,把它戴在了自己的手上,然后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洞穴里的两人,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这对令我一见之下就印象深刻、爱不释手的指套,我怎么可能放任它不捡呢!

我冲到地面上,用力推开石门,把门口的几个小伙子吓了一跳。我在众人惊疑地目光中,一路飞奔到一座草屋前,盯着草屋前的那个人。这个人身上,十之八九就有着我想要的真相,以及笼罩着整个村庄的诅咒的真相!

我在草屋前停下脚步,抬起拳头,我的手上的“苍天之拳”很快吸引了不少周边的村民,在一群好奇的村民簇拥下,围上来的村民越来越多,渐渐把草屋前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长老坐在屋前,一下一下地捣着草药,抬起慵懒的眼皮看了我手上的苍天之拳,眼中一丝惊疑一闪而过。

长老搓了搓手,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你进过庙里了,打败它了,进来说吧。”说罢,转身进了屋子。

我冷哼了一声,跟着长老进了屋子,长老把门带上,点着了屋里的一盏油灯。

“你到底是谁?”我盯着长老,“你认识子蒙?你还打算在他的潜意识里躲上多久?”

不等他开口,我自顾地说下去:“我见过子蒙,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这个时空里了。而你的真实身份,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也是他的同类吧!我在地下的洞穴里看到了你的救生舱,怎么?你也是被放逐的?”我带着嘲笑的眼神看着他,“什么村子里的诅咒,只怕都是骗局吧?你哄骗这些地球的古代遗民和你一起窝在这个村子里,就是维持你所期待的这个小小的乌托邦吗?”

我一口气问出了很多,因为我已经毫无疑问,这个长老的大脑里,其实有另一个智人的灵魂和其共存,深深地躲藏在长老的潜意识中。

但是,目前的长老依然是长老,即使他平日被潜意识不知不觉地左右,但此刻,他的表意识依然是这个村子的长老。

我的目的,就是逼迫这个躲在潜意识里的“智人”浮出表意识来,从而确认我的判断和推理。

长老讶异地看着我:“你说的什么我都不懂,播锦和播图在哪?你来我们村子到底是……”

我冷冷的一笑,说:“好吧,别再让长老不知所谓的蒙混了,你可以出来了,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否则的话,我现在就杀了长老,他一死,你很快也会烟消云散的!”

长老的面色立kè

阴沉了下来,一声不吭地看着我。

我知dào

,我的话语,对潜意识里的智人起了一定的威胁作用,但是要逼它出来也很不容易,毕竟它一旦像子蒙那样浮出表意识,也只能存活很短的时间。我忽然觉得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些,这个外星人并没有对我做过什么坏事,而我为了解答我心中的答案,却要逼它放qì

生存!这一点看来确实残忍了点。

但是,它剥夺了多少代长老的大脑和潜意识,难道它对那些人就不残忍吗?从这一点来说,我似乎又不该可怜它!

但是,它侵占人类的大脑,无非也是为了一种生存的本能……

真是相当纠结!!

当人平日里踩死一只蚂蚁,会觉得对蚂蚁残忍吗?

我呼了一口气,拍了拍额头——每当我为某事困惑而思考地时候,总会无意做出这个动作——我沉默了一会,说:“那么这样吧!我知dào

你也许不是对众人有什么恶意,我就是想知dào

这个村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顿了一顿:“我说出我的推理和结论,要是正确,你就点点头,要是错了,你就摇头。得到我想要知dào

的东西,我便会离开这里,而且只要我断定你对我们人类无害的话,我不会多管你的闲事的,我是个很守信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长老目光闪动,缓缓点了点头,我知dào

,仅仅是这种程度的动作的话,对它的影响不会很大的。

于是,接下来就展开了一场相当奇特的问答,我滔滔不绝地提问和叙述,而长老不停地点头、摇头,而我的面色,更是阴晴不定。

我的提问,是从这一句开始的——

“你是否觉得奇怪,我怎么会发xiàn

你的秘密的?”我眯着眼看着对方。

长老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我满yì

地继xù

说:“因为,我能够使用你的救生舱,看到了很多东西……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有数了吧……”说完,我拉起自己胳膊的衣服,把带着密密麻麻红点的手臂给他看,“那些画面应该是你的记忆吧!——那些因为人类脑容量太小而放不下、遗留在救生舱中的记忆。”…,

长老点了点头,我更加满yì

了,因为离真相又更近了一步。

“还是从头说吧,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你随着一艘叛变被挟持的奇古兽,来到了我们的地球……”

我分明看到长老目光里的惊异和恐惧,仿佛我一箭正中红心,击穿了他的秘密。他当然不知dào

我和子蒙、邱云清之间极其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他心中一定又疑惑又震撼,也许还对我有种捉摸不透、微微畏惧的感觉。

接下来我所讲述的故事,是根据一切前后的事情七拼八凑起来的,长老不断的点头,偶尔一两次也在摇头,那至少表示,我的推理离村庄历史的真相,也八九不离十了!

根据概率论来看,相距一亿光年的星团来的飞行器,同时被劫持并来到地球,这个概率几乎低得忽略不计,可以肯定这个智人也是来自于子蒙所在的那一艘奇古兽,一定是运输官之一。

不知dào

什么原因,他也被放逐了,被同样地手段封闭在了救生舱中,无情地埋葬着这个陌生星球蛮荒地表之下的洞穴之中。

时光的逝去,如弹指一瞬间,时空的长河流转到不知多少年之后,一个泰拳大师坤图踏上了宿命的旅程。

很显然,他在洞穴里发xiàn

了这个救生舱,本来,他非常惊讶,把救生舱当做某种神灵膜拜了起来,随后,智人发xiàn

有机可趁,便和子蒙当初一样,利用微微透出救生舱的脑电波侵入了他的大脑,让他听到了一个诱惑的声音——一个“可以让他实现一切愿望”的靡靡之音。

当然,要实现这个承诺,对于这些智人的思维体来说,太简单不过了,只要让面前的这些地球土著在脑海里产生幻觉就行了!——在幻觉中,还有什么愿望是不能实现的呢?

坤图这个追求无上拳道的武痴,对救生舱提出的愿望,连智人都觉得不可理喻。他竟然要得到的是一个无法打败的对手,一个值得终生不断追赶的目标!

很简单!智人让坤图产生了幻觉,和自己幻想中的对手搏斗——当然,这样的对手当然是无法打败的,完全存zài

于坤图大脑里,又怎么会被打败?

随后,就发生了一出封印恶魔的古代闹剧!!

当时,我提出了一个疑问:“你当时侵占了坤图的大脑没有?”

长老眼神一凛,先是重重地点头,随后又不断摇头,眼中浮现无奈的神色。

我一愣,不知dào

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侵占了,后来又没成功?”我的眼色闪动,“我知dào

,你应该是没成功的,不然坤图早就出去了。”

长老点了点头,更加印证了我的判断。

“你本来能侵占了坤图,没想到,放逐你的力人在救生舱里留下了一种防御手段,可以阻止你进入第一个试图侵占的人的大脑。是什么,就是坤图骨骸里的那些丝线吗?那是什么东西?和救生舱壁上那些银线是一样的东西吗!”

我一连猜出了几个答案,试图说明那些丝线是什么,都被长老摇摇头否定了,只有我大胆地猜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长老才轻轻点了点头。

“反正那些东西后来进了坤图的体内,控zhì

尸骨行动起来。它一直试图来村中,其实不是为了屠村什么的,而是为了找你,对吗?——某种粗暴暴力的防御方式。”

长老轻轻点了点头。

面对眼前实实在在的外星人,我尽管天马行空地想象起来,也许越是人类难以想象到的东西,其实离外星人的真相反而越近!毕竟有些东西不是可以用地球的思维方式和逻辑关系来解答的。

总之,智人没有能够进入坤图的大脑,反而,像僵尸一般受防御系统控zhì

的坤图,用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重新把智人的思维波封印进了救生舱,随后,防御系统进入了沉睡——或者说,是休眠状态,伴随着这个救生舱在地下呆着,一直到乌波和他的族人来到了这个村子。…,

乌波看了石壁上的文字,心里激动难耐,进入了洞穴,并且打败了防御系统。可以想象,防御系统利用的是坤图本身的战斗本能,被打败之后强制进入了短暂的休眠恢复期。而乌波打开箱子以后,智人趁机进入了他的大脑,不过,因为脑容量问题,一部分智人的记忆无奈被留在了救生舱之中。

于是,智人在村子里一代代长老们的大脑潜意识里生存了下来,而他知dào

人类的寿命有限,他必须在占据之人寿终正寝之前,到救生舱附近,利用增幅功能进入另一个长老的大脑(子蒙也提到必须在救生舱附近才能侵占思维),至于为何选择这些长老,则是因为长老在村中的地位,更加能够保障智人的安全。

所以,这些长老一次次在古庙中举行欲盖弥彰的仪式,只不过是为了能让智人的“寄主更迭”显得那么不动声色,充满神mì

色彩。

另外,一方面长老们训liàn

村子里的小伙子们一次又一次的打败坤图,而不是一次性的了结坤图的威胁,一方面是为了克制防御系统的活跃,另一方面,也是给仪式蒙上更加令人畏惧的宗教色彩,方便智人下一步的计划。

由此可见,当初乌图纳也被智人侵占过了,至于他为何要从古庙里搬出那些小乘经书——我猜想,乌图纳并没有烧掉那些经书,相反,他从那些经书上学习到了地球人类独有的降头术(小乘谶言是降头术的起源,具体内容见第二卷《雪茄》),所以能在长老们之间一代代地传了下来。这,也是为了智人下一步的计划。

而智人的计划,也就是长老学习降头术的目的,不是为了寻找什么破开白雾的方法,相反,他们才是制造村中诅咒的真实凶手!

这个智人,给村民们都下了降头,一种不能离开白雾,离开即会死亡的降头!目的就是要把全村人,永远束缚在这个村子里,让这个村子永远与世隔绝,才能保证智人的安全!

毕竟只有在这个小村子里,智人附身的长老,是绝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态的!而外面的世界,谁知dào

会有什么不可预料的危险会发生呢?

就是为了这个卑微、自私的生存目的,这个可怜的外星生命体,利用种种精心谋划的小计谋和骗局,只是为了自己在异乡的星球能生存下去!

可怜又可笑!!!

生存,还真是所有生物的下意识本能,不管是高等还是低等的,这是生命体深埋在基因中的终极保障!

我站了起来,再一次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结局让人觉得有点无奈,我顿时有点踌躇,不知dào

该怎么处理眼前的事情。

这个小村、这座古庙,此时仿佛成了脱离尘世的所在,也许,让这个被放逐的智人,就生存zài

他数百年打造的这个山村理想国里,才是最适合所有人的结局。我装作什么都不知dào

,一走了之,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我对长老缓缓开口说:“我明白了。既然我得到了答案,我也信守诺言。我明天会离开村子。”

长老眼色黯然地点了点头,忽然开了口。

“以前也有一个来自中国云南的人,和你一样。我一直在想,你们应该都是那些……那些……的后代。”长老说出了这句话,眼白有点泛红,血丝尽显,似乎思维从潜意识浮出表面,对其大脑有些伤害。

“他后来去哪了?你可有什么线索?”我心里忽然一动,这是我进村子以来,第三次听到别人说关于那个云南人了。

“听说,他要徒步去西方很远的地方,找一个人,一个叫……邱云清的人。”长老艰难地说。

我心里一道晴天霹雳划过!

邱云清!!

这个来自云南的,可能和我同一血脉的人,竟然要找邱云清?

我相信世界上绝没有第二个邱云清,也没有如此巧合的事!

冥冥之中,似乎又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我和某种不可知的神mì

羁绊,牢牢地牵连在了一起!…,

“好了,我要离开这里!”我说,“对了,那个叫路易的外国人,你也不必再把他困在这里了,除去他的降头术禁制,我打算带他出去。他不属于你们的村子,也不是你的牺牲品。”

长老点了点头。

“我们明天走。”我宣bù



随后,我头也不回地出了草屋。

我出了门,抬头看着天上翻滚着的白雾和眼前高耸无匹的古庙穹顶,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此时村民们早离开了草屋,喧闹着围在古庙前面的空地上,我远远看去,看到受了伤的播锦,头上扎着布条,和路易一起蹲着在看什么。

不出我所料,路易还真把救生舱搬到地上来了!!而播锦,正在口若悬河地向众人说着什么,我知dào

,坤图的骨骸被我们打烂了,也许事情的走向,必须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智人必须想出别的计划,才能自圆其说,维持他的计划。

当然,这些不是我所要考lǜ

的。

不管是地球人外星人,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额头。

真伤脑筋!路易那个家伙还真的一本正经地在研究那个救生舱,正在大呼小叫:“怎么这么光滑……刚才明明这里面伸出很多长毛,还缠到了巴哈姆特的手臂上……”

我大声喊:“路易!!!!”

我的声音如此大,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明天打算离开,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怎么?”路易跳了起来,满脸都是惊喜,“你找到你要找的答案了?”

“还没有,不过我想早点走了。”我撒了个谎,“我在法国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你要是不走,我自己就走了!”

路易急忙摆摆手:“我……我去打包东西,你等着……”

……

第二天,我们走在茫茫的白雾中,很快走出了山谷。这真是一个凄凉的告别——只有播锦送了送我们,而且只送到村边——毕竟这些村民还是对白雾很恐惧的。

我倒是有点好奇,不知dào

智人会怎么收拾剩下来的摊子呢?至少有一点,我设法说服路易把救生舱留给了长老,没有带走。

而路易,也一本正经地把两本生物学的科普书籍留给了播锦兄弟——据说,他们在他的指导下,是能勉强看懂一点法文的。

我们到了山谷边,我看到在草丛中若隐若现的石头菩萨,菩萨依然满脸堆笑,手指着山谷的方向。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对路易招了招手:“走罢!”

第十四章 黑目军

淡淡的雾气弥漫在丛林之间,齐小腿深的树根盘根错节,阻碍着我们的去路,所以,我和路易在林中前进的速度是比较慢的,加上湿漉漉的地面和不知何处传来的动物低吼,都让我们愈发小心翼翼。

这是我们离开古怪村庄的第三天了,带出来的干粮已经吃掉了一半,用来开路的小刀也开始有点卷刃了,路易的情绪越来越低落,整天咕咕哝哝的不知dào

在嘀咕些什么。

我用力掰断一根拦路的树枝,用刀割断它扔在一旁,心里也渐渐烦躁起来。

本来我带着一点侥幸心理,隐约记得当初我们乘车从界碑出发,是一路向东的,后来我跳车逃跑之后,是跟着车子跑了一段路,然后右拐,应该是向南。那我们现在凭着路易带着的一个小指南针,一路向西北走的话,应该很快就能看到河流才对,找到了河流,顺着河走就好办了。可眼下,我们似乎越走越往丛林的深处去了。

“啊——”

忽然,我身后传来了路易的惊叫声。

顿时我心里一紧,猛然回头!但是目力所及之处,哪里还能看到半个人影?

“路易?”我心下顿时慌张起来,怎么路易会突然不见了呢?

我向后跑了几步,路易本来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七八米处的样子,现在却凭空不见了!

丛林里树叶的沙沙声和咕咕的虫叫声让人心烦,我跑到原本路易应该在的地方,左右打量着,忽然猝不及防,重心一不稳,顿时有了失重的感觉,脚下的地面瞬间下陷了!!

我已经是第二次有这种掉入陷阱的感觉了,第一次让人印象深刻,是在梅林家族总部的一幢数十层大楼的电梯内,幸好那时高度还不算太高。

不过,这次就没这么走运了。我不知dào

往下坠落了多久,感觉很短暂又很漫长,最后背部一阵剧痛,应该是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立时昏迷了过去。

各位读者,不知dào

你们是否和我一样,特别讨厌严寒刺骨的感觉。我情愿呆在闷热的夏日小屋里,也绝不愿意感受冰冷的感觉。特别是在黑暗中,寒冷让人觉得孤独,而孤独,特别容易让人绝望。

我不知dào

过了多久迷迷糊糊有了知觉,第一感觉就是冷,而且极度难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缓流了。

过了片刻我真zhèng

意识清醒的时候,才发xiàn

自己尽然自胸膛以下,全部被泡在水里,而身子,被粗麻绳牢牢地捆在一大排竹竿上,身上多了许多莫名的伤痕,隐隐作痛——我赫然是在一个水牢一样的地方,周围除了我之外,依然有很多全身赤裸的人,或呻吟着,或昏迷不醒,而路易,赫然也在我身旁低着头,看样子还没醒来,胸前都是触目惊心的鞭痕。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面积颇大的水泥房间,只有顶部有一个小小的天窗,透下一点光线来,而屋里的水齐胸深,散发着腥臭的味道——可想而知,我们这些人的排泄物一定都在水池里弥漫着,令人作呕。

我注意到墙壁上方,画着一只黑色的眼睛,边上还有锋利的细齿。这是什么怪异的标记?

“嘿!谁能告sù

我这是哪里?”我四下看了一眼,用英语喊道。

有几个人用无精打采的眼神瞥了我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我们都是黑目军的俘虏,小伙子。”一阵怪笑声传了过来,“到了这里,就半只脚进了地狱了!”

“什么意思?”我凝神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光头的大汉正在看着我,我注意到他只有一只手臂,另一支手臂齐根部断了,创口处一片焦黑,血肉模糊。

“你们等一下会被分类,A、B、C三类,女人除外……”大汉喃喃地说,“看你的身材,或者会被选作A类吧……你旁边那个大个子应该也是……要是分到B类也还好,剩下的基本就是死得惨不惨的问题。”

“你说清楚点。”我知dào

这个光头一定知dào

些什么,“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告sù

你们多少又怎么样呢?”光头冷笑道,“结局都是一样的!在金三角遇到这些黑衣人,最好有多远跑多远,这里是罪犯的老窝、凶手的天堂!”

黑衣人?

我想到了当初在丛林中莫名追杀我们的那些黑衣人,当时心下一沉,沉默了片刻:“就算是死,我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好吧。”光头带着嘲笑的眼色,“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满足你们临死前的好奇心了,就当打发打发时间了!”

光头口气不耐地告sù

我,原来真的和我所猜想的一般无二,所谓的“黑目军”,真的就是当日在丛林中追杀我们的那些黑衣人。

当然,他们的目标并不仅仅是我们这些外来人,而且还包括金三角原有的各部势力!

这是一个新崛起的神mì

组织,常年在丛林中进行的肃清活动!!目的,当然是为了占领更大的地盘,获取更大的毒品利益!

当然,令人震惊的是,他们的首领竟然是一个盲人,却有着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甚至比常人还要灵敏,精通泰拳,自称“blackeye”——黑目!而他的组织,则称为“黑目军”。

在丛林中一直流传着,这个诡异的人原本出自当地一个原本附属缅甸军zf的小军阀,身份来历不明。

他以某种手段诛杀了军阀的首领,夺权以后,以极其残暴的手段统治着组织,而且四下招揽人才,将组织发展越来越大,渐渐在金三角有了一些势力。随后,随着名声传开,一些声名狼藉的恶徒和罪犯也纷纷来投奔他,导致现在发展成了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组织。

更奇怪的是,黑目军似乎和周边三国zf达成了什么协议,三国竟然从来没有干预过黑目军的行动,而黑目军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渐渐把很多小组织吞并了,将金三角大部分适合种植罂粟的区域全部划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至于中国,黑目军的活动范围一直尽量远离云南地区边境,加之云南也是重yào

的贸易边境,所以中国zf也没有出面干预,只要相安无事便好。

估计缅甸泰国等国为了金三角的长远管理,也乐于黑目军将其他势力全部干掉,这样这些国家对付一个势力,总要比对付大大小小的不同势力要简单得多。

这阵子黑目军正在丛林中展开了激烈的游击战,阻击对象就是受泰国zf庇护的李部等几个势力较大的队伍。所以,当日李部后人冒险派人来接我们,果然还是看在邱云清的面子上,不过,最终还是被黑目军给发xiàn

了,所以才会发生那些后面的事。

除了对付金三角的势力,黑目军对进入丛林的外来人,也采取一律俘虏的政策,分成几个不同的用途。

女性俘虏,自然是交给组织中如狼似虎的兄弟们享用,当然,这些女性的下场也极惨,甚至有被玩腻了之后,被开膛破肚煮熟了吃掉,简直残暴之极。

至于身强力壮的,全部被挑出来进行一轮轮的死亡格斗,凡是能被高层看上眼的,全部要求加入黑目军,否则格杀勿论!但凡有些反抗能力而不顺从的,一个也不放过,这一点更看出黑目军的心狠手辣!

而体格稍差些的,则是所谓的“B”类了,全部由专人看押着,进行毒品种植的工作,工作稍好一点的,还能被派个工头的职务做做,甚至也有加入黑目军的机会,其他人则终年如牲畜一样劳作不休。

“C”两类,则是一些完全的老弱病残,基本都是积累到一定人数以后,集中供组织成员屠杀取乐之用。

我听完之后,顿时苦笑不已,真是刚出险境,又入虎口。

从光头口中得知,我和路易还有其他几个人,都是这几天抓来的,大概明后天就会有人把我们带上去分类,到时候只能各按天命了!

我大脑里飞速地思考了一下,眼下的情形看来十分的不妙,只能看一走走一步了。不过,自古言“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倒是不介yì

暂时加入这个什么黑目军,以后再想办法溜走,也是这倒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了!

我于是干脆闭目养神起来,反正目前也干不了什么。

我回想起在山谷小村中的事,还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完全找到答案,比如坤图的骸骨,为何是五色的?路易的细菌之说显然不通,我倒情愿相信是那个“防御系统”——那些古怪的丝线,所造成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传来低低的呻吟,我扭头一看,路易缓缓醒转了过来,右眼青了一大块,似乎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上去。

“啊……巴哈……”路易看了看我,吃了一惊,又晃了晃身子,发xiàn

自己被捆在又臭又脏的水里,“巴哈姆特!”

“我……”路易结结巴巴地说,“我看到了抓我们的那些人,就是当初追着我进了山谷的……”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告sù

了他我所知dào

的一切。

路易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后又摆上一副沮丧的面孔:“这么说估计我是死定了,参加什么死亡格斗……我又不会打架……”

第十五章 黑目、海兽

“呵呵!”那个说话的光头冷笑了一声,“看到我的胳膊了吗?”

我们的视线齐齐被他的话语吸引了过去,路易的眼里满是深深的恐惧。

“我已经是第二次进到这里了。之前差点就逃出去了,嘿嘿……”光头男子的话语中充满了后悔和疯狂,“你看看他们怎么对我,直接用焊枪割下了我的手臂!妈的,看来这次死定了……兄弟们,我到时在下面等你们,哈哈哈!!!”

光头疯狂地大笑,我却没有被他的话吓倒,飞速地思考着对策。

在日后我回忆起自己的经lì

,往往庆幸自己的心理素质,我不知dào

我身为外星人的后裔,血统到底对我的心理有多大的影响,很多别人已经慌乱无比的情形下,我还能冷静地分析对策。

“路易,听我说。”我扭头对路易低声说,“别被这个家伙吓傻了,听着,如果之后真有他所说的什么分类的话,记着,一定要装得强悍一点,这样你才有机会进入什么死亡格斗。”“那我……”

“听我说完!”我急着打断了路易,“我会找机会找你的茬,你要假装回应,争取挑我做你的对手,到时你再听我的安排,明白了吗?”

虽然不知dào

接下来会是什么样子,但我和路易一起,也许能找到什么机会,能有一线生机,我的脑中早准bèi

好了应付三四种最可能出现情况的对策。

我和路易正在低声商量着,大约过了三四个小时的样子,房间一边的铁门有了响动。

我们立kè

听了话语,凝神向门边望去。

只见铁门一下打开,撞到水泥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几个身穿黑色马甲和黑裤子的人冲了进来,每个人都带着黑色的头罩,只露出阴森森的双眼,面罩的额头上用白线画着那个独眼的标记。

“下去把他们带上来!”一个似乎是头领模样的人说,“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女的……”

我看到这几个黑衣人毫不怕脏地一下跳进水里来,解开我们几个人的束缚,另外几个黑衣人在门口端着微型冲锋枪警惕地对着我们。

我看到路易被解了开来带出了门外,另外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也被带了出去。

当黑衣人来拉另一个赤裸的女孩时,女孩肮脏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尖声叫了起来:“我病得很厉害,我不能去,求求你们……求求……”

很明显女孩在极端的恐惧下,只想拖延时间,可这样又有何益处呢?人类总是无法直面自己的处境,恐惧只是一种无能的掩饰。

我摇了摇头,如果这个女孩真想逃出生天,寻求一线生机,僵持在这个水牢里是肯定不行的。

但是,接下来让我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见一连串巨大的声响突然在水泥房间中回荡着,震得人耳膜几乎破裂,我忍不住皱了眉头,更有人尖叫了起来——门口的黑衣人之一竟然直接开枪了!随后黑衣人迅速退出了房间,铁门“砰”一声关上了,水牢里回复了昏暗,除了天窗里漏下的一丝光线!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几秒钟内发生的这一切,女孩的尸体面朝下浮在脏臭的水面上,黑发如浮萍一般飘散开来。

尸体缓缓飘到我面前,我忽然想到之前不知dào

有多少人死在了这个水池里,喉头更是一阵恶心。

我扫视了一眼赤裸的人群,各种目光——或麻木、或呆滞、或恐惧,纷纷盯着女孩的尸身。

我深呼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女孩的尸体又漂离我的面前,最后停在了角落。

不知dào

过了多久,黑目军的人又来拉人上去了。这次轮到我和另外几个人了。

我一出门就被这些人戴上黑头罩,被推搡着走了很远,似乎经过了一个曲折的通道,还有很长的向下得台阶,当时根据我的推测,我应该是到了地下某处。

当我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头罩被猛然拉掉,我定睛向前一看,面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四周都是金灿灿的东西,墙壁、桌椅、灯具……一切都光芒夺目,一个纯金打造的大厅?

和一片金色极不协调的是厅中站了两排身着黑衣的黑目军分子,中央列出一条通道来,而通道的尽头,一张雕饰复杂的黄金座椅安放在一个金色高台上,而座椅上,赫然有一个我熟悉的雕刻图案——一只金翅大鹏鸟。

一个身着迷彩服的女人,大约三十岁上下,站在黄金椅旁冷冷地看着我。

而宝座上,则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粗壮男人,瘦削的面庞上双眼的部分被杂乱的黑色布条扎着——根据之前得到的描述来看,这个人就是此地的邪恶主人“黑目”了!

女子冷艳的双眼上下扫视着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全裸着的,不过,这个女人似乎看惯了裸体,毫不在意地说:“体格还可以,我觉得可以放到A类去。”

黑目沉默着,似乎在透过蒙眼的黑布条看着我,让人一阵头皮发麻。

不过,不知dào

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被黑目看着的时候,真的觉得全身有些微微的酥麻感觉。

“下午招待客人,要举行的一次比武,正好缺几个身强力壮的,我看这个人可以。”女子看黑目不说话,轻轻说了一句。

“身高一米八五,短发,面孔平坦,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黑目忽然开口,一张口就吓了我一跳,似乎他能看见我似的。

“当然是中国人!”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中国人体格比较弱,往往经受不住‘海兽’的一拳……还有没有欧洲人了……”黑目缓缓地说,一幅看不起中国人的样子。

我顿时火了,血管里一股热流涌过,大声说:“什么海兽还是海龟,都他妈别小看人!”

我冲动之言一说出口,顿时就有点后悔,但是,一股不愿被人看轻的倔强又让我高昂着头。妈的,大不了一死,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痕,怕什么?

我的不服输似乎引起了黑目的兴趣,他静静地“盯”着我,一股酥麻的感觉又流过我的全身,让我大骇。让一个瞎子“看着”,已经是极古怪的经lì

了,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

“好!”黑目轻轻一拍掌,“带下去,下午正好招待几个客人用!”

顿时,几个黑目军分子上前来又给我戴上头罩,顿时眼前一片漆黑,我被带着离开了大厅。

看来,下午黑目打算让我参加一次什么比武,来招待什么见鬼的客人。说实话,如果对手都是我这样被随意抓到的俘虏的话,有一定功夫底子的我,自保还是自问没问题的,就怕那个什么“海兽”,在这种组织首领的手下,似乎是个得力的杀手。在不知dào

对手实力的情况下,我倒是心里一阵紧张。

不过,咏春一贯以弱搏强,只要不是骸骨那么怪异的对手,我多少还是有办法能缠斗片刻的。

随后,我又想到了黑目这个人,一丝凉意窜上了脑后,一个双眼缠着黑布条的男人,竟然可以准确描述我的样子,简直极其惊人!我不知dào

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此刻也绝没有好奇心去一探究竟,在这种地狱一般的地方,能逃出去才是首先需yào

考lǜ

的。

这次那些黑目军没有把我带回那个水牢,而是带到了一个狭长的通道里,拿掉了头罩,我看到两边都是一个个灰暗的小隔间,一个个粗壮的大汉或躺或坐在里面的小床上,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

我被带到最后的几个小隔间之一关好,随后还有人送上了很多不错的食物和水果来,倒是有些出人意wài

。我干脆也不多想,我这个人的好处就是既来之则安之,从来不做无谓的担心,眼下有的吃就吃,吃饱了正好考lǜ

考lǜ

下午怎么办。

我也不害pà

食物里有毒,早就饥肠辘辘的肚子早就叫了起来,我在三分钟之内把食物扫荡一空,躺在床上打起饱嗝来。…,

话说,我一路从这些小牢房走来,看到这里关押的人体格都相当不错,应该都是“A类”的人选了,不过,我怎么没看到路易?他那个大个子,怎么说也不会掉到C类去吧!要是运气好,被拉去种罂粟,总算也算捡回了一条命,我倒是希望情形是后者。

不过,自己即将生死未卜,却为别人发愁,真是可笑。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翻身起来,对着牢房的铁栏门,闭目回想了咏春的一些套路,把“小念头”和“寻桥”又练习了几遍。

在我练习的时候,我注意到对面牢房里,有一名年轻的褐发男子,眼神闪动地看着我的一招一式,我注意到他面颊下方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嗨!”在看我打完之后,疤面男子用英语招呼起我来,“中国功夫?”

我盯着他看了片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见鬼!谁知dào

这些家伙过几个小时到底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敌人呢?跟他们废话多似乎没什么好处!

但这家伙不依不饶地说:“我倒想看看,传说中的中国功夫有没有那么神奇?我在巴西学过十年的柔术和卡泼卫勒,有机会我倒是想先和你切磋切磋!”

一个挑zhàn

者!

我眉头一挑——巴西柔术和形似舞蹈的卡泼卫勒武术都是极刁钻的格斗技巧,我虽然听说过,但是接触得并不多,不知dào

咏春对这些功夫,到底胜算有几分?

“听着,伙计!”我冷冷地说,“不管你来自哪里,有些什么经lì

,我们现在都是人家待宰的羔羊,不是吗?我们应该合伙找机会干掉猎犬,而不是想着怎么互相乱顶。”

男子耸了耸肩:“别妄想了,小子,进了黑目军的手里,能逃掉的,目前一个都没有!”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一紧。

疤面男子继xù

道:“你叫什么?小伙子?”

“巴哈姆特。”

“我叫斯蒂文.约翰逊,他们都叫我‘海兽’!”疤面男人隔着铁栏杆伸出手来,比出一个大拇指,“下午有机会在擂台上见的,巴哈姆特!”

第十六章 死亡擂台

原来这个疤面男子就是黑目口中似乎比较厉害的那个“海兽”,从这个外号看来,一定是个相当神mì

又可怕的家伙。

不过,除去看似凶猛的外号所带来的第一感觉,这个男子全身倒并没有散发出什么危险的气息,他和我说完话之后便自顾自地躺到小床上,开始翻一本封面皱皱的杂志,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嘿,你的名字我听说过。”我试探着问,“听说这里很多人栽在你手里了!”

“没办法。俘虏们之间的所谓格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为了生存,我不得不干掉其他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中国小子!”斯蒂文瞥了我一眼,,“每次无论是大混斗还是轮抽单挑,每次都只能有三个人获得活下去的资格,其他人即使不是死在擂台上,也会死在黑目的手上。”

斯蒂文顿了一顿,接着又道:“相比死在黑目手上,我更愿意死在擂台上!”

“可是!”我叫了起来,“你这么厉害,不是应该被黑目军招揽过去吗?何必还留在这里?”

斯蒂文冷冷看了我一眼,不再言语。我分明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一股含着秘密的气味——话说我的第六感一向比较好用,我觉得这个“海兽”绝对有问题!

海兽不再理我之后,我也躺到了小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心里涌起一股恐惧感。

确实,目前的状况是我有生以来最糟糕的一次,还有几个小时,我就要被迫与一群陌生人拼个你死我活,不管输赢,总有人要死去,这无论如何对我,都是一种折磨!

我越想越气愤,拳头不自觉地捏紧,即使当多年后的我,在回忆笔记中写下当时的情形时,笔头也微微发抖。

但是,往往命运的安排总是如此诡异,接下来的事情,却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

下午,几个黑目军的家伙全副武装地从小牢房挑了七八个人出去,我和海兽也赫然在内,看来接下来的眼前,所要应付的,就是所谓“生死格斗”了!

海兽还是一副慵懒的表情,把杂志扔在一边,一面从牢房里出来,一面从枕头下拿出一对金光灿灿的东西把玩着,随后戴到了自己的双手上。

我一看到他的所为,差点气血上涌,他手上正是我好不容易从古庙里机缘巧合得到的那对黄金格斗指套“苍天之拳”!

“喂!”我一下回头往后走去,几个黑目军人警惕地推搡着我,端起了手里的枪对着我。我根本没有在意他们,因为此刻我怒火特别中烧,仿佛大街上被人抢走了女朋友一样的愤nù

!这对黄金指套我是那么的爱不释手,对我而且,重yào

性也许并不比女朋友低!

“这个是我的,还给我。”我向海兽伸出手。

我的这个举动一下子让周围的人惊讶了起来,几对不怀好意和惊疑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这个啊……”斯蒂文低头看了看,“这是我之前折断一个小鬼的脖子以后,黑目扔给我的……不管它们之前是不是你的,总之,黑目给了我,现在就是我的了!”

“放屁!”我怒了,忍不住口吐脏话,“你要不给我,你别想踏出这里一步。”

海兽冷冷瞥了一眼我,轻轻开口:“小子,你在擂台上赢了我,我就还给你。否则,别做梦了!”说完,用力撞开我,被黑目军的人用枪指着走向门口。

“……”我大眼瞪小眼,看来只有想办法真的在擂台上打败他,才能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了!虽然“苍天之拳”给了别人真的非常可惜,但是我也不由掂量掂量自己的性命和黄金指套之间的份量了!

我犹豫了片刻,看着海兽渐渐快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终于咬了咬牙,下了决心,一定要拿回来,就算不能硬拼,也要见机行事才行!

这次,我没有被戴上头罩,被几个黑目军份子押着,穿过曲折蜿蜒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最终,我们出现在一个很大的四四方方的大厅中,中间一个七八平方米的擂台,用带刺的铁丝代替了普通的围栏,看上去就让人心惊肉跳。…,

擂台的四周,站满了和我一样赤裸全身的俘虏,不少人眼神中满是恐惧,死死地盯着那些铁丝。

“不光是铁刺。”旁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扭头一看,海兽正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上面都通着足够致人死地的电流,这是真zhèng

的死亡战斗!”

我没有理他,仰头向四周看去,之间擂台四周的高台上,有着一排排的座位,很快,一群人从座位后面的一扇小门中鱼贯而出,分批做到了座椅上。

领头的赫然是黑目和他身旁的那个女子,后面则是几个外国人,看样子是西方人,不过也有黑头发黄皮肤的家伙们,不知dào

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韩国人。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家伙,他们此刻一定抱着某种兴奋的心情来观看这个残酷的杀人游戏吧!这些人渣!

我牙关咬紧,心头极其不爽,但是又无能为力,只能接下来把怒火发泄到某个命不太好的人身上了。

忽然,我的瞳孔急剧缩小,心脏剧烈地收缩起来——我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跟着黑目进了大厅,在黑目右侧稍远些的地方坐下。

前面的是一个黑发的男子,瘦削俊美的脸庞如同雕像一般轮廓分明,他穿着黑色的高领衬衫,身姿优雅,浑身散发出一股迷人的气息。而他身后那个人则贼眉鼠眼,两撇八字胡整理得服服帖帖,在后面的大汉身高快近两米了,一脸凶悍的脸色,看到擂台和俘虏们,他的眼中露出隐隐的兴奋之色——竟然是梅林家族的三兄弟!见鬼,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要是被利贝尔和雨果看到我现在赤身裸体的狼狈样子……我操!我……

我又气又急,悄悄转过身去,尽lì

向人多的地方挪了过去。

片刻后,几名黑目军份子拿来了几条短裤和一条腰带,以及还有一条扎在头上的头带,上面写着不同的号码。

我急忙换上短裤,偷偷望向梅林三兄弟,只见利贝尔神色兴奋地看着擂台中央,一边和雨果说着什么。雨果依然一副老奸巨猾的神情,一边听自己的弟弟说着什么,一边微微点头。

阿兰.梅林则扫视着擂台四周的俘虏们,脸上不动声色。当他的目光扫到我的时候,顿时停了下来,我悄悄地回望过去,正好和阿兰的目光对个正着!

阿兰的眉头一挑,竟然对着我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我顿时不知如何应对,下意识地回笑了一下。

见鬼!

很快,利贝尔也发xiàn

我了,先是惊疑了片刻,随后神色大动,兴高采烈地指着我给雨果看。我靠!我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狠狠地瞪着他们看了几眼。

利贝尔一定还记得当时在“戴高乐与爱丽丝号”上被我狠揍的那一拳,现在他看到我如此狼狈,一定有幸灾乐祸的快感吧!这帮家伙一定才不关心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还变得这么狼狈!

很快,黑目宣bù

开始分组,进行一对一的淘汰赛,我被抽到了和一个黑人一组。

“规则很简单,手段不限制,杀死对方为止!”黑目冷冷地说,“如果不能让我和客人们满yì

的,我会直接开枪打死他。明白了吗?不要心存侥幸,不要手下留情,发挥你们的实力让我看看!”

黑目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便坐回了座位上,接下来便是生死搏杀的正式开始!

我看着一对对人上了擂台,很多俘虏只是仗着身强体壮,格斗技巧并不怎么样,但是擂台边的带电铁丝栏确实吓人,很快有几个不幸的家伙就撞到了上面,火光大冒,顿时白烟升腾,烟气散去后,只剩下倒在擂台上被烧焦的尸体。

黑目“看”着这一幕,满yì

地点了点头。我注意观察了一下梅林三兄弟,雨果眼中有丝丝的畏惧之色,利贝尔则是一脸的疯狂,而阿兰脸上则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波动。

接下来,便是海兽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上了擂台,大汉足足比海兽高了两个头,但是面对海兽舞蹈一般的卡泼卫勒格斗术,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一个倒立侧踢就被凌空踹下了擂台。我看着这种格斗术,发xiàn

它的攻击轨迹相当诡异,我要是第一次面对,很可能完全不知dào

该如何去防御和反击。…,

关于这种奇怪的舞蹈一般的武术,感兴趣的读者们可以找度娘搜索一下相关的视频,便会理解我所描述的了。

很快,轮到我和那个黑人了,那个黑人高我一大截,看上去就很有压力。但是幸运的是,这个黑人似乎没有受过什么格斗训liàn

,纵然体重远超我的重量级,还是被我很轻松地用黏手缠住,施展开类似武当派“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轻易摔倒了他。

黑人气急败坏地爬了起来,怒吼一声又向我冲了过来。

此刻他已经怒火攻心,丝毫的冷静都荡然无存,自然又被我瞅准一个破绽,一把摔向擂台边,眼看就要撞在那些铁丝栏上!

我心中一动,一个弓步踏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拉住他的手臂,硬生生拉了他回来!

黑人显然被刚才近在咫尺的死亡吓坏了,惊魂未定之余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不过,此刻我却有相当坏的预感,因为黑目在我伸手救人的一刹那,皱了皱眉头。

黑目身边的女人立kè

拔出枪对着我,眼看就要扣下扳机!

“铛!”“砰!!”两声,事情又有了急速的变化!就在女人掏出手枪,即将开枪的那一刹那,枪口一歪,子弹斜斜从我脑袋边漂了过去,惊出我一身冷汗!

前后不到两秒钟,这帮人还真是心狠手辣,一点都不迟疑!难道就是因为我救了那个黑人,破坏了他们的游戏规则?

“谁?”女人愤nù

地回头四望,刚刚一颗子弹打中了她手中的枪,导致子弹偏移,而此刻她手上的枪身凹陷下去了一大块!

黑目不动声色,嘴角微微动了动之后,神色便无其他的变化了。

我凝神顺着女人的目光望去,只见阿兰身后一个带着墨镜的大汉,手中的枪口还在冒着烟。

“这个人,我指定他。”阿兰抿了抿嘴唇,伸出白皙细长的手指点了点我。

“哦?”黑目笑了笑,“其他的,梅林先生不用再看看?”

“就他好了。”阿兰淡淡地回答。

“大哥,这可涉及到我们的……”一听阿兰要指定我,雨果顿时急了,利贝尔也一脸凶相地望着我。

“没事,我自有分寸。”阿兰淡淡地说。

第十七章 邱云清和梅林家族

看阿兰.梅林一脸肯定的神色,另外几个客人神色却释然了起来。

其中一个穿着灰色吊带马甲的胖子,动了动厚厚的双下巴,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个小子,看起来身手还不错,但是梅林先生不再看看剩下的人里有没有优秀的人选了么?”

阿兰淡淡地摇了摇头:“我一向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

说完,阿兰拍了拍手招呼我过去,黑目在另一侧点了点头,立kè

有两个黑目军份子上前站在我两旁。

我迟疑了片刻,回头看了看擂台上,激烈的格斗还在继xù

,海兽斯蒂文早已经结束了他的对手们,正站在擂台边的俘虏群中,面色悠闲地看着擂台上。

忽然间,他一个很细小的举动,引起了我的注意。只见他脸对着擂台的方向,双眼用余光瞥着一边看台上的黑目,随即眼中一丝异样的神色一闪,面色又恢复了平静。

他这一眼,更让我确定了他和黑目之间,一定有些什么关联。

我正思考着种种可能的联系,不知不觉走到了阿兰的面前。阿兰嘴角微微一扬:“巴哈姆特,很高兴又见面了!”

利贝尔一脸冷笑地看着我,雨果则皱着眉头盯着我的手臂,我知dào

,我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血点,一定不怎么让人觉得愉快,甚至可能让部分有“密集物体恐惧症”的人感到极度恶心。

“我们要谈谈,巴哈姆特。”阿兰平静地说,接着吩咐他的两个兄弟,“利贝尔、雨果,你们就在这继xù

看着,我要和巴哈姆特单独谈点事情。”

利贝尔不耐烦地说:“好吧,真搞不懂大哥你,怎么就这么待见这黄皮小子?我看到他的亚洲嘴脸就想一拳打烂它。”

“去你的,小心说话,利贝尔。”我有点怒了,警告他,“如果杀人不犯法,我第一个把你干掉。”

雨果斜斜看了我一眼,八字胡微微一动:“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守法公民和我们的区别了。我们随时可以找人干掉你,但你想光明正大的干掉我们,非得等到宪法修改的那一天。说回头,你到底按哪国的法律行事?中国还是法国?”

雨果阴阳怪气地取笑我,利贝尔咯咯笑了起来。

“好了别吵了。你们互相之间谁敢找事,我第一个毙了你们。”阿兰淡淡地说,“不管是巴哈姆特先生还是我可爱的弟弟们。请记牢这一点。”

阿兰的声音不大,却含着一股莫名的威慑力,雨果和利贝尔立kè

闭了口,只是不怀好意地瞪着我。我也不由心里咯噔了一下,望向阿兰的目光多了些畏惧,说实话,如果说世界上有我不愿意招惹的人,目前阿兰.梅林绝对算是其中之一。

阿兰起身在三四个保镖的簇拥下,带着我离开了看台。其他几位不知名的客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但黑目和他身后的女子只是看着擂台,似乎毫不在意我们离开的事情。

阿兰带着我穿过一道道错综复杂的水泥通道,进了一间颇为豪华的套间,里面设施家电、高档家具一应俱全,看来就是黑目军给阿兰安排的住处了。

真不知dào

阿兰是怎么和这些家伙扯上关系的,难道是因为……因为金三角的hai洛因?

一个黑帮头目,从法国亲自跑到缅甸边境,如果不是为了这里海量的毒品,我倒还真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要没事跑到这里来了。

“坐。”阿兰伸出细长的手指随意指了一张椅子,我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望着阿兰,看看他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阿兰却迟迟没有开口,只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红酒,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着,仿佛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一样。

双方僵持了一刻钟之后,我体内的好奇心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阿兰笑了笑,“是否邱先生也在这里?”

“邱先生,邱云清?”我失声问出了口。…,

“不错。当时我应邱先生的要求,给你机场留下了写着绒猴俱乐部地址的纸条。我知dào

以他的身份,找你一定是有什么非同小可的事情。”言语之中,阿兰竟然对邱云清相当尊敬的样子,“方便透露一二么?”

“你和邱云清是什么关系?”我狐疑地问,“我现在都搞不清你到底算是我的朋友还是敌人,怎么会轻易告sù

你。”

“好吧。”阿兰摇晃着杯中的琥珀色美酒,“我虽然继承父亲的产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物,但你和我接触过几次,应该知dào

我不会说假话的,所以,我告sù

你的事情,你都可以完全的相信。但是,我问你的事情,你也要尽量告sù

我真话。另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很可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

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我当时不明白阿兰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发生的一系列凶险事件,才让我体会到阿兰用这个措辞的真实含义,因为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实在是太恐怖、太匪夷所思了!!

阿兰抿了一口红酒,缓缓讲述着邱云清和梅林家族的一些纠葛。

正如我之前所了解和猜想的,邱云清在数千年的时间中,确实在世界各地利用各种手段组建了一些庞大的势力,并且互有联系,成了一个整体一般的组织,但是又没有严密性,显得各自为政,颇为松散。(但是,从阿兰的言语间来看,似乎他并不知dào

邱云清是个长生不死的中国人。)

邱云清在法国的地下势力越来越大的时候,他本人的身份却是神mì

异常的,直到他入主绒猴俱乐部以后,他和他背后的势力,才渐渐浮现出来。

当然,这样一个势力,自然引起了法国大大小小地下帮会的警惕,梅林家族作为科西嘉半岛地下势力的领军人,自然对邱云清敌意重重。后来也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摩擦。

不过,邱云清很快出乎老梅林的意料,竟然找上门去,主动要求和解,似乎邱云清发展势力只是为了积累经济实力和寻找着什么东西,并无意参与帮派之争。

当然,他绞尽脑汁成为绒猴俱乐部的主事人,也是为了利用俱乐部里那些稀奇古怪的冒险家和探险者,来寻找他的目标。(阿兰此刻的言语依然充满了疑惑,当然,我却清楚的知dào

,邱云清十之八九是在寻找“力人”的后裔和血脉,当时的他,算是外星人子蒙的小半个傀儡。)

邱云清找上门之后,老梅林立kè

召开了帮派大会,分析利弊,最终决定不与邱云清为敌,而答yīng

邱云清的和解条件。

条件很简单,梅林家族尽一切力量帮zhù

邱云清达成他的目标,而邱云清,则在背后支持梅林家族稳坐法国第一大帮派的位置。梅林家族这样的黑帮,即使扩张势力,目的也无非是为了赚钱,有了这样一个大帮手,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让.梅林才不管邱云清到底想干什么,只要他对自己没恶意,而且能帮zhù

自己财源滚滚就行了。

所以,邱云清和梅林家族达成了一个默许之下的联盟,而可想而知,邱云清在世界各地,和多少帮派、势力、乃至一国zf都达成了如此的协议,可想而知,邱云清背后的势力多么庞大,简直令人略微想一想,都要头皮发麻。

在历史的长河中,邱云清确实帮zhù

梅林家族度过了不少难关,所以,阿兰对其是相当的尊敬和推崇。甚至在华大伟的事件中(见第一卷《长生》),透露给梅林家族我的血液信息的人,也是邱云清。本来,阿兰打算以另一种颇为温和的手段和我合zuò

,可惜,一切都被利贝尔那个王八蛋私自发布的格杀令给毁了,所以,导致了后来一连串的麻烦事。

原来邱云清和梅林家族还有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我听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盯着阿兰.梅林。

按阿兰的说法看来,他和邱云清的关系,其实也亦师亦友,看来真的是可以信任的。…,

我犹豫了片刻,便把事情都准bèi

告sù

他了。我心里其实也非常担心邱云清和唐保等人,邱云清被蒋重云当时一剑断去了手腕,后来又大脑受创,不知dào

他们后来到底如何了,如果能通过梅林家族得知他们的现状,我倒也能略微安心一点。

“好,我相信你的话。”我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能超出你的理解范围,不论如何,我只保证我告sù

你的一切都是真的,信不信则在于你自己。”

“可以。”阿兰毫不犹豫地点头,俊美的眸子里反射出好奇的光芒来。

我沉思了一下,把前后事情组织了一下,缓缓开始说:“事情,要从几千年前说起,那时我们中国正是秦始皇统治的时期,我不知dào

你们西方人是否了解那一段历史……”

我把一切事情的起因结果都说明白了,足足花了三个多小时,阿兰仔细地听着,不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时又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所以……”我顿了一顿,“如果可能的话,你有没有最快的办法联系到绒猴俱乐部?我想看看邱云清他们回去了没有,是否安然无恙?”

“恩,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会安排的。”阿兰走到门前打开门,对门外守卫着的两个跟班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即又关上门,走到我面前来。

“那么……”我忽然想起一个萦绕在脑海中很久的疑问,“我第一次见到邱云清,是在地中海你们那艘‘戴高乐与爱丽丝号’上,当时听你说你们要去日本?那是怎么回事?我记得那次似乎什么神mì

势力介入了法国?”

阿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冷峻起来,抿了一口红酒:“你说得不够准确,应该是说,全世界各地的黑帮势力,同时都被神mì

势力入侵了!”

我心中一凛,一股极其危险的预感向大脑深处袭来。

第十八章 非人类强敌

全世界的黑帮势力同时被入侵?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要什么样的人、多大的势力才能做到这样的事!而且干掉全世界的黑帮,最终的利益点在哪里?我想不通,除了国际刑警组织以外,谁想把全世界的黑帮一网打尽!但是,国际刑警组织绝不会用这样的风格方法行事。

任何明眼人都知dào

,以目前人类社会的科技、文明和道德准则的发展,黑社会是避免不了的人类文明的产物,即使站在国际社会顶端的人们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多年来国际刑警组织、各国警方和各地黑帮只是尽lì

保持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有时也需yào

黑帮势力对政治方面做一定的牵制。

真要对这些黑帮一网打尽,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我对阿兰提了自己的疑问,阿兰眉毛一动:“我开始和你一样很疑惑,因为我接到了各地黑手党组织的紧急信息,长长的名单中包括了日本山口组、俄罗斯的光头党、美国3K党等国际一线的黑帮势力,它们面临的情形非常的窘迫、遇到的敌人让他们莫名其妙,而我们法国境内,情形同样十分的不妙。可以这么说吧……”

阿兰顿了一顿,转眼看着我:“既然你经lì

了那么些不可思议的事件,那么,我说出这些敌人来,你应该也不会不相信的……这些袭击各地帮会的分子,很可能不是人类!”

“什……么?”即使早有心理准bèi

,我还是极其震惊,“不是人类?”

“我们在法国北部追踪过一名敌方分子,对方的弹跳力和力量相当惊人,可以单手抬起卡车,一跃可以跳上三四层楼,我们想法设法击毙他之后,发xiàn

他全身除了面部以外,都布满了大小不一的黑色圆点,而且他的手臂和大腿远比我们一般人粗壮,身体素质极其强悍。遇到这种怪异的敌人,我当时第一时间想到了邱先生和他的绒猴俱乐部,他们在世界各地见多识广,一定能知dào

一些线索。”

“然后呢?查出了一点什么?”我被阿兰的叙述牢牢吸引了,不禁追问了下去。

“当时我和雨果去拜访邱先生,给他看了被击毙者的照片,结果,他也非常的震惊,而且似乎知dào

一些什么,因为,他让唐总管拿来了一份厚厚的档案,翻看了起来,那应该是一份很多年前的报gào

会议记录,我隐约记得档案盒上的编号是1316号。”

“随后,邱先生立kè

让我们准bèi

船只,带上最好的武装,要我们带他去一趟日本,他说可能其他国家他管不了,但是能让梅林家族的组织势力能起码保存下来!”

我听到这里,心里也暗暗思量起来。看来邱云清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才去日本,否则不会让他们如此准bèi

,根据我当时在“戴高乐与爱丽丝号”上的所见,船上的装备确实是相当精良。

能让邱云清冒如此大风险的,如果因为说是他和梅林家族的关系深厚到什么地步,我倒是不太相信的,我倒宁愿相信他出手相救梅林家族另有目的。

“当时到了日本,我们的船只直接开进了东京湾,邱云清先生便带着我们几个人上了岸,颇费了很多周折,在东京一处很隐秘的地下,见到了一个瘦小的日本老头。说实话,中间有些事情我也一无所知,因为我们一上岸,就被蒙上双眼,被别人带领着前进。而邱先生和日本老头之间的对话完全是用日语进行,所以我也没听懂什么。只是觉得他们之间似乎不太友好,时而爆fā

出争执。

在将近两个小时的交谈之后,邱先生带我们立kè

离开了日本,驾船回到了法国。而他一路面色阴沉,心情极其不愉快。

在快到法国的时候,邱先生心情略微缓和一些了,我便支开其他人,悄悄问起关于我们日本之行的事情,邱先生只是淡淡地说‘他是我俱乐部里以前的成员’、‘只是做了一个交yì

而已……’,其他的事情,邱先生并没有再多说,我也不便多问。…,

我回到法国以后,发xiàn

那些可怕的敌人真的凭空不见了,仿佛从未来过法国一样!而各地的帮派大小势力纷纷元气大伤,我们梅林家族虽然也损失不小,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依然很轻松地整合了其他帮派的残余势力。接下来我们几年的计划,就是统一全法国的地下帮会,这是我父亲的梦想,也是我一半的梦想。”

我不明白阿兰的意思,便开口问道:“一半的梦想?那你另一半的梦想是?”

“消灭法国的所有黑社会,让法国的黑帮永远存zài

于历史里吧!”阿兰优雅地晃了晃杯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我着实被他的话震惊了一番。

“消灭……那你为何还苦心经营……”

“巴哈姆特,你要明白!”阿兰放下了杯子,严肃地盯着我说,“这次入侵事件只是个契机,而以梅林家族的实力,统一法国也就是早晚的事。只有全法国的势力全都掌握了,我才有办法让他们全部洗白。否则,你以为我真的愿意看着手下烧杀抢掠,把自己和别人的命都系在子弹头上吗?虽然在我有生之年可能完成不了这个目标,但是我会想办法让我们的后继者能认可我的价值理想。”

阿兰顿了顿:“巴哈姆特,我和你说这些,是我充分信任你的表现。我和我父亲、弟弟们不同,我还没有坏到那些个地步!”

说完,阿兰对我狡黠地眨了眨眼:“你是不是开始觉得我太疯狂了?”

我点了点头,确实,阿兰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又开始有了变化,如果真如同他所说的这样,那他还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一个黑帮大佬,费尽心机运营手下的产业,扩张势力,最终只是为了统一之后,更方便地将黑帮全部洗白?

阿兰的想法倒和某些战争家的想法有些类似——为了和平的到来,只能不断的杀戮!这种想法说不清是可笑还是……

但是,我现在真的对阿兰.梅林这个人,打心底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敬意。

“但是,就算你和你的后代哪天成功了,消灭了法国的黑社会,但是,其他国家呢?全世界呢?黑社会是人类历史进程中社会密集化的必然产物!你的想法实在有些逆天了!”

“巴哈姆特,我不认可你的想法。我认为,人性本善,黑社会就从来就不应该出现在人类的社会里,现在的黑社会,只是历史留下的畸形儿。”

我不想和阿兰争辩了,他这种从小在黑帮长大的男人,心理上的问题是很难捉摸的。

这种问题还是留给哲学家和社会学家去研究,我还是一个比较务实的人,先想眼前的事儿。

我想了想,接下去问道:“之后邱云清就没提过关于入侵的其他事?”

“没有。”阿兰摇了摇头,“我们在半路上,我就让人给你留了纸条,邱云清一到了法国,应该就很快和你再次上路了。”

我点了点头,之后的事情就无需再问了,我作为当事人,自然清楚得很,但我随后想到一个很恐怖的想法,不由惊叫了起来:“那么说,除了法国以外,现在其他国家的黑帮都被那些非人类的家伙……”

“大部分组织要么溃散,要么换了主人,现在各地很多帮派完全和我们家族断了联系和生意,应该势力范围是被那些敌人给占据了。据我所知,一些大的帮派,例如3K党,利用美国zf的强dà

经济军事实力,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还在和那些敌人艰苦地作战。也就是说,某些国家zf也完全被卷入了战争。一场极其隐秘的地下战争,丝毫不为普通民众所知。”

“太可怕了!”我感叹说,“不知dào

我们中国怎么样了。”

“中国还好,没有什么上规模的黑社会势力,而以解放军目前在国际上的军力,那些敌人应该是不敢去招惹中国zf的。我目前最疑惑的,就是这些敌人到底打算干什么?这些答案,邱先生一定知dào

。我打算此地的事情了结之后,邱先生也安然无恙地回到绒猴俱乐部的话,我要上门搞个明白。”

阿兰说到“此地的事情”,我才醒悟过来,我们还身处在龙潭虎穴之中,眼下想办法解决眼前的事情才行!

“好了,说正事。你在这里做什么?刚刚指名我,又是什么意思?”我不禁问道。

“到这里还能为了什么。”阿兰笑了笑,“黑目军目前控zhì

了金三角90%的毒品出产,我当然是来采购一些物资了,毕竟我们的帮派现在有些虚弱,还需yào

调整一下。”

阿兰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我一下跳了起来,心里怒了起来:“你要买多少毒品,去祸害法国的人民?你的理想不是……”

“没有毒品,便没有足够的资金。但凡一个伟大理想的实现,总要有一些牺牲的。一步步来吧。”阿兰笑了笑,“巴哈姆特,等你能真zhèng

理解我的时候,我们一定可以成为相当好的朋友。”

“那指明我,是什么意思?”

“既然在人家的地盘上向人家买东西。那么,对方一些不太离谱的要求和兴趣,我们总要尽量满足的。”阿兰把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带着微笑看我,“别紧张,巴哈姆特!我那个弟弟利贝尔,虽然没什么头脑,满脑子打打杀杀,但是他的格斗技术在法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你在船上时面对利贝尔都能不落下风,我对你有信心!”

第十九章 三名选手

听了阿兰的话,我再联想到之前黑目军俘虏之间的“死亡格斗”,我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接下来阿兰的话,更让我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阿兰通过特殊的关系网联系到黑目军以后,打算以极其惊人的巨资连续数年垄断黑目军在金三角地区80%的毒品出产量。

本来,交yì

计划进行得颇为顺利,可是在梅林兄弟快要和黑目谈妥交yì

细节的时候,来了两个颇为棘手的竞争者。

这是两个来自于西欧的黑帮代表,一个是来自于西西里半岛代表着意大利黑手党势力的甘托诺家族,另一个则是来自于德国的黑势力巨鳄爱因斯坦家族的代表。

两大势力不知通过什么手段,竟然也在之前的神mì

攻击中艰难地挺了过来,目前正在积极的恢复实力中,大约他们也和阿兰的想法如出一辙,打算以某种方式垄断世界上部分的毒品产量,这种手段,无论是打击对手,还是壮大自己,都是极为有益的。

阿兰见到半路里杀出的竞争者,自然面色不会好kàn

到哪里去。

作为此地主人的黑目,见众人都颇为僵持,便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所有的毒品分成三份,由三个势力平均采购。

不料,这个看起来比较公平的建议,被众人异口同声地否决了。阿兰是认为三分之一的毒品量根本支撑不起法国现有的毒品网络交yì

量,只能勉强满足供应,对于快速回复经济实力,根本就是于事无补。大约其他两人也是如此想法,所以三人依旧僵持不下。

接下来,黑目却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很简单。”黑目缓缓地“扫视”了一眼面前的众人,“诸位可能不知dào

,我们这里,最著名的余兴节目,就是俘虏之间的生死搏斗,不瞒大家,我本人可是很乐于欣赏这个节目的。”

“见识过了。”灰色马甲的胖子哼哼着说,掏出一块白手绢来擦额头流下的冷汗。大概他对于擂台上的电网和血腥还记忆犹新,“和我们意大利古代的奴隶角斗一样,很有意思!”

另一名黑色头发的西方男子淡淡地接口道:“在我们过去辉煌的党卫军时代的集中营里,这种节目也不少见,黑目先生请直说吧。”

阿兰没有接口,只是静静看着黑目,等待着他继xù

说下去。

利贝尔一听到血腥的场景,立kè

眼里露出兴奋的神色:“我明白了,是要我们各自出人来大战一场吗?胜利的就可以夺得这些毒品的采购权,是吗?”

阿兰眉头微皱,黑目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不过,为了确保公平,我要你们从我的奴隶们里面挑选你们各自的选手。为此,我将在奴隶中进行数次格斗,届时各位可以观看,同时选出你们心目中的人选。”

“这不太公平吧!”雨果.梅林八字胡一动,狡黠的小眼珠在眼眶中转了几转,“这样来说,先选的人岂非选择余地最大,好手都优先被挑走了?”

黑目一动不动,他背后的冷艳女子却开口冷冷道:“我们会把格斗比赛分成三个阶段来进行,每个阶段由一个家族来选择自己的选手,而选手上场的顺序则完全随机。这样也许一方选择完选手之后,接下来便没有更好地选手了,也有可能一方选择完之后,却失去了选择更强选手的机会。各位觉得这样还不够公平么?”

“啊~在我们德国,这是一个骑毛驴摘橘子的寓言故事,一路上只能摘一次,你永远不知dào

自己摘的是不是最大的。”黑发男子微笑着说,“我接受,很公平。”

胖子挥了挥手,身后一个跟班上来给他点着了刚刚塞进嘴里的一根雪茄:“可以,我也接受。”

阿兰自然也毫无选择余地地点了点头。

“这算什么?一个赌局么?”我听完了阿兰的叙述,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一下变成了你的筹码了。话说,你就这么对我有信心吗?”…,

“你的格斗水平我有数的。另外,我相信这个。”阿兰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头,“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它告sù

我,你会赢。”

阿兰顿了顿说:“当然,我本来不知dào

有你在这里。本来,在你们这些新俘虏上擂台之前,我看中了那个用卡泼卫勒的青年人,他的攻击很诡异,如今看来,他十有八九会被别人看上。”

“你说‘海兽’?”我心中一凛。

“哦?你认识?这是他的外号吗?”阿兰略微一怔。

“刚认识不久。据说这家伙很厉害,黑目都很看好他的样子。”我点了点头,“不过,这家伙有古怪……”

“怎么说?”

我细想了一下,虽然海兽有些小细节之处确实有点蹊跷,但是,这些也不能作为什么切实的证据,我便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确定。以后再说吧。”

“如果说这家伙有古怪,那也古怪不过此地的主人——黑目。”阿兰嘴角微微上扬,“之前我见他虽然号称失明,双眼缠着黑布,但是,他似乎和正常人毫无区别,什么都能看见。”

“那你知dào

是怎么回事么?”我急急追问。

阿兰摇了摇头:“当我们之前在看一次格斗,擂台上杀到性起的时候,黑目竟然起身上了擂台,以泰拳功夫轻松对战三四个功夫不弱的俘虏们,而且,还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杀了这些俘虏……用膝盖砸碎了对方的天灵盖……”

“我的天……”我不用闭上眼,都可以想象到一些极其血腥的画面。

“他比正常人似乎更为灵敏,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事……!”我激动了起来,之前因为担心自己的处境,不敢去想黑目的问题,眼下有了阿兰可以做个暂时的靠山,顿时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他身上也许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你难道不好奇吗?我们可以试试……”

“巴哈姆特,我可不是你!我可没那么强的好奇心。”阿兰打断了我的话,“黑目军虽然盘踞在金三角地区,但是黑目这个人以其崛起的手段和时间来看,实在也是个很可怕的人,或许背后更有什么了不得的势力。眼下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白我的意思吗?别人的秘密,和我们无关。”

我还想争辩些什么,被阿兰抢先反驳了:“世界上实力强dà

的盲人从来都不少见。在人类身体的代偿机能作用下,很多身体有缺陷的人,比正常人更厉害、更敏捷。日本江户时代著名的盲人剑客座头市,就有单人反手持刀诛杀十多名剑客的野史记载。所以,请不要对一个盲人倾注太多的好奇心,特别是黑目这么一个危险的家伙。”

阿兰谈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面上浮现出一层畏惧的神色。连阿兰有有所顾忌的家伙,我自然熄了任何不切实jì

的念头。

“好吧。你休息一下,明天我们一起去最后的决赛场地。今天下午,除了那个‘海兽’以外,最后一名选手也该选出来了吧!”

我此刻思绪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分析利弊。

不管谁输谁赢,海量的毒品总是有一个归属,我失败与否改变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是按照黑目所制定的死亡游戏规则,只怕我输了就会立kè

招致死亡的命运,而赢了,似乎我就可以用名正言顺的理由让阿兰带我离开这里回到法国。

说到回法国,不知dào

路易那个家伙怎么样了……唉……真是让人不安啊……

好吧!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什么,似乎我必须想办法赢得格斗的胜利才行,不过,那个叫“海兽”的家伙,真的很让人琢磨不透,另外,未知的第三个选手,不知dào

又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

一股既紧张又兴奋的感觉在我的血管中汹涌流动。

我怀着这股心情,跟着阿兰的手下到了我休息的地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深夜了才渐渐入睡,明天的一战,我一定要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来!!!

第二天,真是令人相当不愉快的一天,不管阿兰怎么对我表示重视,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击败对手。这种命运不把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还真是相当讨厌,不过,我坚信如同我以前的经lì

一样,某种“好运气”总是能帮我化险为夷,希望这一次同样如此。

昨天在擂台边的那些观战者,按照昨天的位置坐了下来,黑目和冷艳女子依然坐在正对擂台的高台上。

我看了一眼擂台,虽然明显冲洗过了,但还是留下了淡淡地血痕在台面上,触目惊心!

“好了,三人上台抽签,决定对战顺序。”黑目背后的冷艳女子冷冷地说。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名意大利的胖子背后走出一人来,对着我微微一笑——正是令我颇有忌惮的“海兽”斯蒂文.约翰逊。

那名黑发男子的背后,走出一个全身布满伤疤的光头肌肉男,下巴上一缕黑色的胡子,看起来很像一个蒙古人。

第二十章 化成液状的男子

抽签的过程没有什么特别,只是简单地决定对战的顺序。抽到1号的人,将先和2号分出胜负,胜者再对阵3号,直接决定出最后的胜者!

这个看似极简单的对战顺序,起初却激起了胖子和雨果的强烈反对。根据黑目的要求,战斗之间的休息时间很短,即使1号2号之间有人胜出了,很快就要面对3号,这样的话,3号岂非在体力和精神方面都占了极大的便宜!!

“我明白先生们的想法。”黑目露出了笑容,“如果你们的人抽到了3号,只怕你们就未必会反应这么强烈了。但是,抽签本身就是个很公平的过程,你们觉得呢?为了尽快定下我的合zuò

伙伴,我可不想在俘虏对战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阿兰目光闪烁,白皙的手指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胖子则忿忿地皱着眉头,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梅林兄弟和那名德国的黑发男子。

黑发男子仿佛没有看到胖子的目光一般,开口道:“不错,不管抽签之后的比赛是否公平,抽签本身就是个公平得很的行为,我同意这么做——最关键的是,俘虏们可同意?”

说着,他向擂台上的我们三人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我心里一咯噔,要是我抽到3号还好,要是我抽到1号或者2号,凭我的体力的话,只怕输的概率相当吓人了。所以,一线生机的希望,在我面前只有三分之一的概率可以抽到。

光头大汉一脸狰狞,“咯咯”地扭动着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比他瘦弱多了的我和海兽。

海兽目光一动,微微一笑:“我是没问题,不知dào

这两位怎么想?”

光头大汉冷冷地点了点头,似乎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我看他们都同意了,也不得不点了点头。

接着,就是抽签,我抓了一张白色的塑料牌,紧紧捏在手中,许久才缓缓打开了翻盖,露出了里面的数字。

一看到手掌心的数字,我的心里忽地一松,轻轻出了口气——好运气再一次眷顾了我,竟然是“3”!

海兽和光头大汉也分别查看了自己的数字,眉头微微一皱。

“好了,你,下去!”冷艳女子从腰间抽出一根短鞭,直指着我。

我立kè

转身离开了擂台,擂台边的栏杆上嗡嗡声轻轻响起,看不见的电弧发出微微的爆裂声,我知dào

,擂台四周又被通上高压了。

片刻之后,在黑目的一点头之下,战斗开始了!

光头大汉之前看过海兽的战斗,所以对其特别谨慎,而海兽在试探不久之后,终于发动了第一波暴风骤雨一般的进攻。

很快,光头大汉看似强横的体格,露出了笨拙的毛病,海兽的卡泼卫勒格斗术开始从各个刁钻无比的角度开始发动进攻。光头大汉手忙脚乱之间,竟然无从防御。即使海兽的力道对大汉的身体造成不了多重的一击,不过,在狂潮一般的连续技攻击下,光头大汉的脸色也好kàn

不到那里去。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我坐在擂台边,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擂台上的情形,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擂台边的众人。不过,擂台边众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的注意力很快又被擂台上的战斗吸引了过去。当时,我只想仔细看清楚双方的招数,不管哪一方胜出,我接下来该怎么去应对,也是值得认真考lǜ

的事情。

光头大汉使用的似乎是某种投技,好像蒙古式摔跤的拦腰横摔之法,又和俄罗斯擒拿有很大的手法相似,这些功夫我都在法国警署的训liàn

录像上都见过,但是没有深入了解过。不过,我估计,他这些招数,必须近身才能发挥功效,对于卡泼卫勒这种刁钻的远程攻击功夫,只怕是有心无力。

卡泼卫勒武术起源于巴西地区,当时的南美洲统治阶层采取的是奴隶政策。贵族与蓄奴者以武力暴行压迫非裔巴西人奴隶(就是从非洲被卖到巴西一带当奴隶的非洲黑人)。…,

当奴隶们忍受不了贵族及蓄奴者的压迫时,大家开始起来反抗争取自由,这些黑人奴隶的双手都被锁链绑住,所以很自然的开始发展出各种以脚的攻击方式,以反抗这些压迫他们的贵族及蓄奴者,后来逐渐演变成巴西的一种名俗舞蹈艺术后,慢慢的加入了敲击乐器的伴奏。

这种非裔巴西人传统的艺术,同时也是一种舞蹈,更准确地说,是以舞蹈为掩护。在蓄奴者的面前,它看起来就像是游戏、杂耍般的舞蹈,同时就像是在开玩笑一般。

后来在数次规模很大的奴隶暴动事件之后,蓄奴者知dào

了卡泼卫勒的力量,于是就下令禁止跳卡泼卫勒。在蓄奴的年代里,如果被抓到跳卡泼卫勒——死亡就是处罚。

有将近四百年的时间,卡泼卫勒被秘密的教导着、练习着。

直到1930年这种传统艺术才能合法的教授及练习。

从这一点来看,卡泼卫勒的发展经lì

倒是和我所修习的咏春拳有几分相似。在解放初期,佛山市公安局为了民间治安的管理,也一度禁制民间练习咏春。

回想起这一段历史,真是令人汗颜。

十来分钟之后,光头大汉眼看近不了海兽的身,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来,心里似乎也慌乱了起来,有点气喘吁吁的样子。

“接招了!”海兽忽然冷冷地说。

接下来,海兽的身躯诡异地一扭,双手撑地,双腿如风车一般连环攻向光头大汉,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就在对方扛不住踢击,双臂护着头的时候,海兽忽然双腿一收,一蹬,光头大汉被踢得连退三步,猛然间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整个巨大的身躯沉重地跌在擂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味。

我摇了摇头,这个大个子看来实在被逼得无路可退,最终还是撞到带电的栏杆了。

我扭头看了一眼阿兰,阿兰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心里却一阵苦笑。

咏春拳也是贴身短打的功夫,除非顶着攻击强行逼近,否则,我还真拿海兽没办法,只怕这次要让阿兰失望了。

怎么办?

我紧紧捏着双拳,心里紧张得要命,海兽在擂台上微微喘了口气,竟然对着我喊道:“巴哈姆特,上来吧!”

我心知要去要是输了,只怕小命不保了,但是不上去,又实在无法推脱。

我笑了笑,如果有别人看我的脸,一定发xiàn

我笑得极其扭曲,而且极不情愿的样子:“你不要休息休息吗?海兽,我可不愿占你的便宜。”

我嘴硬了一下,不过心里确实是没底的。

“你不想拿回你的东西了?”海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手一抖,从缠在腰间的层层布带中摸出了一对金光闪闪的东西——“苍天之拳”。

“……”我一下站了起来,面色阴沉地望着海兽。

“黄金,周期属第一类副族化学原素,原子序数第79,在20℃时比重19.32,熔点是1064.43℃,可以说是常见金属里比较软的一种了。这种金属做装饰品可以,拿来做武器,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当然,除非它还有别的作用。”海兽轻轻抚摸着“苍天之拳”上的金翅大鹏鸟花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注意到,黑目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顿时,我心里一股莫名的丝丝疑惑涌了出来,我顿时回想起以前几个极微小的细节,似乎这些事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我隐约记得,我第一次在那个金光灿烂的大厅中见到黑目时,我看到他的宝座上,刻着一只金翅大鹏鸟,似乎和“苍天之拳”上的一般无二——不!更准确地说,似乎在厅中的很多地方,都有这种金翅大鹏鸟的图案,这是一种标记还是记号?

另外,我记得海兽说过,我的“苍天之拳”,是黑目缴获之后送给他的,黑目为什么会把我的东西送给一名俘虏?

而海兽现在说的话,在多种因素的考量下,似乎是对着黑目所说的,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顿时感觉到事情有趣起来了,似乎在我所不知dào

的背后,有些阴谋的气息在黑暗中飘荡着……

不过,黑目眼角跳了一跳,缓缓道:“一个黄金的指套而已……怎么了?”

“指套而已?”海兽转身仰头盯着黑目,冷笑道,“这上面可有着你家族的家徽呢!7号!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看不到细节的,否则,你再怎么赏识别人,也不会把这个东西乱送人了!”

“家徽?你……你是……?”黑目的身子猛然坐直了起来,嘴角不断抽搐。

“我知dào

你要求博士让你来这里发展势力,只怕也是为了你家族里的那个秘密吧?”海兽不依不饶地紧紧逼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你找了很多年的东西,竟然在这个自动送上门的中国小子身上。另外,你再看看我是谁?”

“海兽”斯蒂文.约翰逊面色变得扭曲了起来,脸皮好像膨胀的橡皮一般蠕动,五官快速地变形、移位,很快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一个清秀的欧洲女子的样子!!!

大厅中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场面惊呆了!!!

胖子惊叫一声,身后的跟班纷纷拔出手枪来,对着擂台上的海兽,而黑发男子和阿兰也纷纷作出了同样的指令。

我在惊骇之下,也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你……你是11号……不……你是2号!”黑目猛然站起,身躯有些颤抖,直直指着台上的海兽。

“我是2号。”女子微微张口,发出的却是海兽的声音,“11号已经不存zài

了,三个星期以前已经被我完全吸收了。本来我想方设法来到这里,是想找机会把你也吸收了,可是,我的计划,在见到这个黄金指套之后,有了很大的变动。”

海兽怪笑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黄金指套就是解开你家族秘密的钥匙,而如果和博士预测的一样的话,你家族的秘密则对我们这种人是无比重yào

的,不然你也不会想尽办法来这里找它了!而且很不幸的告sù

你,这个指套上的秘密,我已经猜的十有八九了!”

“杀了他!”

黑目面色一沉,冷酷地下了命令。

顿时,大厅中枪声大作,起码有几十把手枪和微型冲锋枪同时向海兽开枪!火光不断地闪烁,刺得人眼睛发痛!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海兽身形一矮,整个人竟然如同融化的蜡烛一般,身形渐渐矮了下去,后来只剩下半截身子,最后剩下头颅,最终,整个人化成一摊粘稠的液体,子弹打在其上,溅起怪异的汁液,但是似乎无法对他造成什么伤害的样子。

海兽狂妄的笑声在不断地回响着,那堆液体顺着地面快速地流动,在经过我身边时,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离这个怪物越远越好!!!

我和其他人眼睁睁地看着这摊液体一般的东西流入了大厅边的下水口,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第二十一章 苍天之拳的秘密

枪声稀稀落落地停了下来,胖子和黑发男子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阿兰则皱着眉头看着液体消失的下水口。冷艳女子急着对手下人吩咐什么,随即有很多黑目军份子匆匆离去。

黑目冷冷地看着下水口,很长时间后,才缓缓抬起头来说:“不好意思,让各位看到了这种事情……不过,我也没有料到……该死……”

看起来,黑目也非常恼火的样子!

实在是太科幻的场景了,若非我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还有这种事情会发生,人可以化身成液体??还能随意变成别人的样子?

“额……”胖子头上又流下冷汗来,显得不太放心地看着黑目,“黑目先生,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喜欢打听别人事情的人。”黑目打断他的话说,“我也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各位请放心,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灭口的大事。”

“那么……”阿兰忽然起身插口道,“既然一个选手死了,一个选手不见了,那么,我们剩下的选手还活着,可以认定是我获得了交yì

的权利了么?”

胖子和黑发男子的眼神扫过来,面色都极其难看,但是,他们看向黑目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畏惧。

胖子哼哼着开口:“按照约定……自然是梅林先生……”

雨果看着二人,一声冷笑。我知dào

他心里大概想的是什么,只怕这两个家伙看到了黑目的诡异麻烦之后,也断了和黑目继xù

交yì

的念头吧,估计是怕惹麻烦上身,抽身离得越远越好。

不过,我倒是很佩服阿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坚定地坚持自己的目的,根本未曾被其他事情影响的样子。

黑目神色一松,对着阿兰点了点头。

接下来,众人开始商谈起具体的交yì

细节来。

本来我意料中的生死格斗,竟然就这么戏剧性地结束了,而且我根本没有出手便成了最后的赢家,真是非常令人无语。

不过,刚才的事情令我震惊无比,我现在都还没能从逻辑上理出一个头绪来,只是隐约觉得背后的事件一定相当复杂的样子!

不过,当时我震惊归震惊,但是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不关我的事,就算我好奇心再强的一个人,也分得清生死轻重的。

此时,从大厅的四周跑来了很多黑目军人,开始收拾擂台,抬走光头壮汉的尸体。

我心里一动,也趁乱跑上了擂台,趁人不注意,快速地捡起了地上的苍天之拳,塞进了自己的短裤口袋里——刚才海兽化成一摊液体状的时候,苍天之拳就这么被他遗留在了地面上——自然我怎么也要想办法收入囊中了!

我随后穿过忙乱的人流走到了阿兰的身后,此时,胖子和黑发男子带着一干随从忿忿地离开了,剩下的众人正在商谈到了尾声,纷纷点头起身。

黑目瞥了我一眼,淡淡的说:“杀了他。”

冷艳的女子微微一点头,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巧的T-72手枪,这是一把台湾产的旧制左轮手枪,装弹困难而且射程只有几十米,算是一把近战型的自卫武器。这种东西出现在女子的手中,玩物的意味大于真zhèng

的武器,不过,也足够把我身上破开一个很大的血洞了。

就在女子拔出武器的同时,阿兰眉头微微一皱,毫不犹豫地地竟然也拔枪指着女子!紧接着就在一刹那间,黑目身后的党羽们也拔出了枪!

利贝尔和雨果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一排黑漆漆的枪管,有点手足失措的样子。

我当时头皮一紧,正要硬着头皮说点什么,黑目却缓缓开口了。

“怎么,梅林先生……”

“很抱歉之前没有告sù

黑目先生,这位巴哈姆特先生,是在下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走他!”阿兰嘴角微微一翘,面容上浮现出幽深魅力的笑容。

“可以。”

黑目的回答简单又干脆,干脆得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兰微微一笑,轻轻把枪收回了怀中。冷艳女子听到黑目的回答,毫不犹豫地收回了枪,很快,她背后那一排排黑色的枪口也消失在了众人身后。

阿兰立kè

起身,微微一躬身:“黑目先生,既然事情已经决定了,那么我就告辞了。接下来我的弟弟雨果将会留在这里处理剩下的事情。”

“好的,欢迎你再来这里作客。”黑目起身一副要相送的样子。

眼下的场景是这么的正常和平和,和之前的种种怪异场面形成了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一直让我心里觉得怪怪的。

我默默地跟着阿兰,以及他的一众随从,分别坐上了几辆吉普车,离开了黑目军的营地。在离开前,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营地高低错落的水泥房子,却没有看到黑目等人的身影。

在丛林里穿行的这一路上,除了听到几声令人心悸的啸声之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我们辗转到了泰国境内,从帕提亚那机场启程回法国去。在机场里的一座小型仓库里,竟然有梅林家族的一架小型私人客机以及训liàn

有素的飞行员在候命。

看到轰鸣声不断的小型客机时,我着实一阵惊讶,有点纳闷当时邱云清带着梅林兄弟去日本的时候,为何不直接乘飞机去?

但是,我转念一想,当时梅林兄弟是在海上等邱云清的,看来邱云清当时因为什么事情出了海,后来才上了“戴高乐与爱丽丝号”。

一路上,令人厌恶的利贝尔一路上搂着一个金发的美女,躺在座椅上呼呼大睡,阿兰则和我在咖啡间,兴致勃勃地问着我之前经lì

的一些细节。

“真的很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我早成尸体了!”我苦笑着说。

“只要坚信上帝,有坚实的信仰,上帝会眷顾你的,巴哈姆特。”阿兰淡淡地说。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感觉冥冥之中的缘分还真是奇妙,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我在死亡边缘徘徊着,在最危急的时刻又会扔给我一条救命的绳索。

无数巧合,组成了我们人类奇妙无比的生命。

当卵子在**中巧合般地选择了某一个扭动的精子之后,奇妙的生命便开始慢慢蔓延开来……

听之前海兽所说的话,黑目竟然在不以为意之下把“苍天之拳”巧合般地赏赐给了他心目中欣赏的俘虏,却不知dào

这个俘虏,却和他似乎有着某种深切的联系,而且,“苍天之拳”中似乎还藏了什么他一直关注的秘密,却在巧合下和他失之交臂!!

不管前因后果如何,总之,这个“苍天之拳”最终还是回到了我的手里!

我把苍天之拳掏了出来,戴在手上,看着金光闪闪的双拳,心里充满了一种神奇的安定感,仿佛一切危险都已经离我远去,心如止水。

“很漂亮。”阿兰看着我手上的黄金之拳,“不过,黑目应该不知dào

你带走了它们吧!”

“当然不知dào

了,否则他怎么会放我们走!!”我得yì

地举起双拳,在灯光下看着它们,“听那个叫海兽的男人话里的意思,那个什么黑目,似乎只能看见‘轮廓’,而看不见细节,对吧?所以我才敢趁乱藏起它来,这么小的东西,在慌乱之间应该不容易被人发觉的。”

“你真的这么以为?”阿兰忽然对我诡异地一笑。

“什么意思?”我微微一怔。

“职业病带来的感觉而已。”阿兰伸出了手,“拿下来我看看。”

我迟疑了一会,把苍天之拳拿了下来递给了阿兰。

阿兰细细地把玩着苍天之拳,忽然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支手电筒一样的东西,发出嘀嘀的声音,紧贴着苍天之拳扫描起来。

“没有窃听的东西,也没有跟踪的仪器。”阿兰摇了摇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当然没有了,我从古庙中拿出它,应该是货真价实的古物,就算到了黑目手上又到了海兽手上,短短几天,也没有任何改动过的痕迹。它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泰拳大师的遗物,泰语叫做‘般布亚’。”

我用从小村中学到的古代泰语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紧接着,耳朵里听到了微微的一声“咔哒”。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我看到右手的苍天之拳上面雕刻的金翅大鹏鸟,忽然向内扭曲了起来,然后又向外绽放成了一朵小小的金色莲花,就在食指和中指的中间位置,随后,莲花的中央伸出一个金色的棍状物,顶端有奇怪的锯齿。

而左手的苍天之拳,也形成了另一朵诡异的金色莲花。

“钥匙!!”我下意识地惊呼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邱云清的遗嘱

“钥匙。”阿兰也小小地吃了一惊,不过面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就恢复了冷峻的面庞,“你似乎也不知dào

是哪里的钥匙吧?巴哈姆特。”

“不知dào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之前和你说的事情,并没有一句谎言。”

“我看看。”阿兰把苍天之拳拿起来平放在桌面上,仔细地端详起来,然后似乎触动了指套内圈的某处机关,金色莲花快速收敛了起来,以诡异的组合方式又收回成了金翅大鹏鸟的图案。

“既然不知dào

是哪里的钥匙,那显然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阿兰把玩着黄金指套,饶有兴致地说,“不过,倒是一个不错的纪念品。”

“肯定和黑目有关。”我提醒阿兰,“不过,看样子谁想去找这个钥匙所能打开的东西,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先不谈黑目那个家伙的可怕,那个叫‘海兽’的人……”

我本以为提到那个身体可以液体化的诡异男子,阿兰起码会露出惊奇的神色,相反,他面上波澜不惊,反而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神色。

我心中不由一动——难道关于这个斯蒂文.约翰逊,阿兰还知dào

一些什么没有告sù

我的事情?

“怎么,你认识这个男人?”我小心地试探道。

阿兰摇了摇头,不发一语,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看来即使他有些什么隐藏在心里的东西,也没有告sù

我的打算,我便自觉地闭了口,不再多问。

反正又不关我的事,问那么多何必?

我看了看苍天之拳,把话题又引到这个指套本身上来,谈论着指套上得花纹和图案所指示的含义,阿兰的兴趣也略微被我调动了起来。

在几句话过后,阿兰摇了摇头问:“你真的打算用它做随身的武器?”

“对啊。”我站起身来,掩饰了几招给他看,淡淡的金影在空中留下耀眼的痕迹,“虽然软了一点,威力也还不如带把枪,但是,对付赤手肉搏的家伙,倒也不坏,而且便于携带,再配合我咏春的近身攻击,岂不是很好?”

阿兰微笑着说:“我倒想到一个好办法,可以增加它的威力,很简单——在几个尖刺上涂上剧毒。”

我吓了一跳:“要是误伤到自己怎么办。”

“你要么随身带着解药,要么就好好修liàn

自己的拳术,我倒真想看看你戴在手上,还怎么能打到自己,呵呵!”阿兰狡黠地笑了笑。

“是啊!哈哈哈哈!”我也大笑起来,“回去我倒打算抹掉一些图案,在空白处刻上自己的名字。这算毁坏文物吧?不过这东西现在算我的,我怎么折腾它都不为过。”

“那你准bèi

刻巴哈姆特,还是刻自己的中文名字?”

……

我们一路上话题不断地延伸了开去,我发xiàn

和我阿兰其实除了某些立场和观点的分歧之外,应该是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我们的性格其实都有一些相同之处,只不过我冲动热血,他比较低调内敛,这两点巨大的差异把我们微不足道的相同点都掩盖掉了。

过了数个小时,飞机轰鸣着穿过云层,降落在了戴高乐机场的私人停机位。阿兰除了带着利贝尔自离去之外,还安排了一辆车,直接送我回绒猴俱乐部。

当然,这个要求是我主动提出的,我非常挂念邱云清等人的行踪,阿兰的探子一直未能传回俱乐部的消息,导致我恨不得立kè

能冲到俱乐部里看一看情形。不过,认为邱云清等人回了绒猴俱乐部,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想,毕竟狡兔三窟,邱云清那么大的势力和组织,回到了别的地方,也不是什么特别让人惊讶的事情。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我临别前心里微微一动。

阿兰在临走前,要下车窗,对着我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想了解黑目,想知dào

入侵我们帮派的敌人,先查查俱乐部的档案,记住,1316号!”

我当时微微一愣,随后便隐隐觉得事情重大起来,能让阿兰在临走前还念念不忘告知我的事情,一定相当重yào

。…,

不过,这句话很快被我抛之脑后了,毕竟和我关系不是太大,我才不关心那个黑目到底是阿猫还是阿狗,我一心着急着赶路,八个小时以后,我已经怀着极其忐忑的心情站在绒猴俱乐部的门口了!!

俱乐部的门口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人影,小巷中的阴风阵阵,吹得招牌微微晃动。

我转身看了看巷子口,人来人往车来车去,都没人有好奇心往巷子里看一眼。

天啊!全法国最有趣的地方就在世人的眼皮底下,都没有任何一双浮躁的脚步愿意停下来探查一番。

由此我想到了,也许在世界上还有更多未知的地点、秘密,就隐藏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呢!

我嘴角微微一动,摸了摸额头,上前敲了敲门。

过了片刻,门微微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一张严肃的面孔。

“老唐!”

“蔡先生!”

在看清了对方的面孔以后,我们都惊叫了起来。

“你回来了!!”老唐的脸上喜色一闪而过,随即面色又变得阴沉无比,阴晴不定起来。

“邱云清和陈思月呢?”我等不及进门,急急追问。

“进来说话。”

老唐开了门,面色显得更加难看了,我心里顿时有了相当不好的预感。

我默默地跟着老唐,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古典式木门,最终来到了我曾经熟悉的会客厅里。

就在几个月前,我和邱云清第一次在这里见面,随后展开了我凶险无比的神奇冒险旅程。

我细细端详着唐保,发xiàn

他比之前更憔悴了一些,脸色也不怎么好kàn



“我们回到这里的时间也不长。”老唐面色严肃地开口道,“……我一回来就开始处理各种麻烦的事情……唉,怎么说呢,从哪里开头呢?”

“邱云清和陈思月怎么样了?”我急急追问,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陈小姐身体恢复了一些,我已经派人送她回中国去了,现在应该在她母亲的身边。”老唐说,“至于邱先生……邱先生……”

我心里一咯噔,听老唐的口气,貌似邱云清处在一个十分不妙的境地,难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到底怎么了,你直说!”我当时相当的紧张,身体微微前倾,忍不住摸了摸额头。

“邱先生……他现在在南锡的理疗康复院,有很多人负责照顾他。”老唐摇了摇头,“确实如你所说,子蒙对邱先生的大脑造成了极严重的损害,现在邱先生已经成了植物人了。”

“什么!!!!”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极其震惊,心中顿时涌上了难以描述的悲伤感觉。

邱云清脑中的秘密太多,本来我还想打听我的身世一二,再去找找我那些流落在地球上的同族后裔。现在眼下一切都随着邱云清成了植物人,而成了泡影!!

但是,如果说我仅仅为了我自己的私人目的不能达成而感到难过,倒也有失偏颇。因为我在一路的相处中,对邱云清确实产生了一种亦师亦友,异常尊敬的感觉!而且我经lì

了子蒙的事情,很清楚这种对大脑的损害很可能是无法修复的,眼下更感到痛心!!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做补救?”我脖子都红了,几乎吼了起来,“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

“等等,蔡先生。”老唐摆了摆手,“我知dào

你对邱先生也很挂念,但是,因为脑细胞在人类成年以后极难再生,以眼下地球上的科技水平,能治愈邱先生的几率极小,我们已经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和财力,保证邱先生得到最顶尖的陪护和药物,希望吉人自有天相,老天能大发慈悲,让邱先生醒过来吧!”

老唐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一脸的伤痛,我得知邱云清眼下已经获得了全力的照顾,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那这里现在就是你在打理了?”我心里略缓一缓之后,四下看了看,“邱先生那么大的产业,老唐你能否忙得过来?有需yào

我巴哈姆特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毕竟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当年如果不是你们从地下把我带出来,我还不一定能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老唐点了点头,忽然露出了一丝难得一见的笑意:“蔡先生能这样想相当好,那我就放心了。请蔡先生你来一下。”

老唐起身带着我进了隔壁的一间大书屋,穿过了侧门的走廊,走到一间巨大的原型穹顶房间。

这个房间十分的特别,除了中央一个大柱子和柱子边一个巨大的触摸显示屏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淡淡的乳白色。

“这里是我们整个俱乐部的私人控zhì

中枢。这里是俱乐部的核心,别的地方会随着魔方型结构变动,这里则稳居最中心,不会变化,旁边有特殊通道可以通向每一个房间。这是钥匙。”

老唐说着,递给我一把金色绳子系着的龙头钥匙,显得特别古香古色。

“我来教你使用控zhì

盘。”老唐走到触摸屏前,快速地操作起来。

触摸屏的人机界面非常通俗易懂,加之老唐讲解也十分详细,我很快就掌握了大部分的操作,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明白唐保为什么把绒猴俱乐部这么核心的一些东西展示给我看。

“现在,你试试把旁边的快捷出口对准邱先生的书房,对……这样移动它……”老唐耐心地教我,很快,在我的操作下,房间微微抖动了一阵之后,旁边的小门自动打开了。

我放眼穿过房门向外望去,确实是邱云清的书房。

真是神奇!即使早对这个俱乐部的构造所知一二,但我亲自操作之下,还是咋舌不已。

“邱先生经过几家医学机构确诊为植物人状态,医学名称叫‘大脑皮层功能深度损害,处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无意识’,那么,根据法国的法律,邱先生的遗嘱的第6号到第116号开始生效,受益人就是蔡先生。这个你也拿好。”

“我?受益人?”我吓了一跳,不自觉地真接过了唐保递给我的东西。

这是一个雕刻极其精美的黄金绒猴,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乍一看来真是令人爱不释手的东西,不过,此刻我却有了不太好的预感,感觉此物将成为一个极其烫手的山芋!

“这个最好戴在脖子上,随身携带,遗失的话可以向组织申请,不过制作周期又长又麻烦罢了!”老唐麻利地从书桌的抽屉里摸出一大堆文件,整齐地摊开在桌面上。

“再签好这些文件,所有的东西便交接完成了。”唐保严肃地说。

“交接?等等!”

我还没缓过神来:“这些文件先等等,我看看再说,这个黄金猴子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把钥匙,一把通向世界最伟大的秘密之门的钥匙。”老唐笑了笑,“恭喜你,巴哈姆特先生,你成为了绒猴俱乐部法兰西分部的第十四位主事人!”

这个消息着实让人震惊了一把!但是,我当时并不知dào

,在俱乐部里,隐藏着一个关于“进化”的黑暗秘密,更由此引出了我冒险生涯中最可怕的一群敌人之一,并且,我最终收获了我最真挚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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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继xù

巴哈姆特的回忆故事!敬请期待!!!

第一章 七个秘密房间

“不会吧!”我惊呆了,“老唐你不是在忽悠我的吧?”

“邱先生在遇见你之前就做好了打算。”老唐严肃地告sù

我,“因为他和你之间那些理不清的羁绊,让他当年在重新找到你之前,就决定身故之后,把他名下的所有产业和权力交给你,这个绒猴俱乐部,只是邱先生后期财产中的一小部分。当时他立下遗嘱时,曾考lǜ

过很多情形,如果找不到你,则执行另一份内容截然不同的遗书。”

“我可以放qì

吗?”

我当时实在没有做好什么心理准bèi

,老唐这么一说,我立kè

联想起邱云清那庞大无比,几乎遍布地球的势力网,我心下断言绝不是我这么一个毛头小伙子可以打理的,搞不好就是惹火上身,极其麻烦!

我几乎毫不犹豫地连连摇头。

“先看一看这些文件再说好吗?”老唐翻动着面前的一册册文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不用了。”我心头一沉,“老唐,给我找个房间休息一下好吗?”

“你先看看这个。”老唐丝毫不理我的话,隔着桌面推给我一份文件,我只得硬着头皮接了过来翻看着。“我记得初次邱先生邀请你和我们一起上路,承诺给您三亿美元吧?这里是邱先生名下大部分现金的明细和周转渠道,总价值超过一千一百七十五亿美元,大部分在西欧和北欧的一些基金会和金融机构中流通。如果按照遗嘱接手,这些财富,立kè

就可以划拨到巴哈姆特先生的名下。”

一千一百七十五亿!美元!还是现金!

简直是富可敌国!!

“还有金条、各地的不动产、商业机构……这里是详单!”老唐又塞给我一本册子,我略微翻了翻,便开始眼晕。

说实话,我对看这些财务方面的资料报表,以及法律文书,实在是不甚在行。

“这几本是邱先生在世界各地的组织势力,一些或明或暗的地下帮会,这些帮会都是各自独立运营的,邱先生手下有层层的控zhì

网络,只要负责把控大方向就可以了,这些帮会是我们主要的资金来源。”

天!按唐保这么说,岂不是我接手之后,立kè

变成了和梅林家族一样的黑社会巨鳄了?

我对这个可真的没有兴趣!

我摆了摆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唐保又抢着道:“当然,很多看似复杂的事情,其实你接手之后,并不需yào

过多的操心,甚至根本无需你管理。自然有人会去打理。我只希望,巴哈姆特先生名义上接手就好!”

我心中一动,似乎老唐话里有话,不由狐疑地望了过去。

唐保对着我的目光,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苦笑道:“巴哈姆特先生……其实……”

“没事,你直说吧。”我和唐保之前相处的日子也不短,自然能看出他眼下其实是有些苦衷的。

唐保轻轻咳了几声,盯着我的眼睛道:“那唐某人就直言了,希望巴哈姆特先生不要见怪!”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只是希望从唐保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罢了!

“巴哈姆特先生,你知dào

,邱先生目前虽然是植物人状态,但是,将来也许会有醒来的一天。”

“我也这么希望!”我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在邱先生沉睡的这些天里,他旗下庞大的产业必须有一个合适的名义上的继承人。你要知dào

,邱先生很多产业都是见不得光的势力组织,私底下暗潮汹涌,那些不安好心的人一旦得知了邱先生目前的状况,只怕底下最终会惹出很多乱子来,一发而不可收拾,到时可就不妙了!”

“怎么?现在邱云清手下人不知dào

他的事?”我吃了一惊,随后,我不自觉地拍了拍额头,这才发xiàn

自己还是嫩了点,想得太简单了。

“邱先生是整个组织的精神支柱,很多人都是迫于他的压力,不敢蠢蠢欲动。眼下邱先生出了这种事,怎么能广而告之!我对外只说,邱先生去进行一项探险计划,路线和行程都是相当保密的,而他临走之前,将所有事务交给了他的义子你来打理。”…,

“义子?”我没想到唐保还真能编,“你就没想过,要是我回不来怎么办?”

“当时在丛林中发xiàn

你走失了,我真的非常担心。但是,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万一你回来了这个借口应该是相当合适的,如果你回不来,自然还有别的借口可以灵活使用!当然了,对外宣称只是一个方面,为了确保将来各种可能的突发情况,而确保邱先生的财产不受任何损失,在法律上还是要低调履行必要的手续,将产业先转给你。”

唐保深呼吸了一口,苍老的面孔上现出深思熟虑的表情,似乎正在考lǜ

怎么开口才最合适。

“我知dào

巴哈姆特先生突然间接手这些,压力不会小,但是,就请巴哈姆特先生算是暂时帮邱先生保管这些,可以吗?等着邱先生再度回来的那一天!”

唐保面上的皱纹沟壑纵横,但他的目光看向我的此时,却坚毅异常,我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他对邱云清的那一份真zhèng

的忠诚和信任!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现代社会,能有唐保这样的人,真的让人十分感动。

我心头思绪一转,一股热血上涌说:“那行吧。我愿意帮邱云清保管这些,当然,我要事先申明,他回来之后,这些我都要还给他的!”

我心知邱云清其实有很大的可能性就这么终了一生了,但我还是依然坚信奇迹的存zài

,可以想象,唐保和邱云清数千年的交情下来,那份情谊真的令人无比动容。

“详细的情形可能一时半会也说不完……”老唐的面色略松了松,开始翻看手头一叠叠的文件,“而且这些东西你一时可能也看不完,这样吧,你只管签字,后续的具体事宜全交给我打理罢了,绝对不要巴哈姆特先生烦心的。”

我考lǜ

了片刻,出于对唐保的信任,飞快地在几十份文件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财产基本交接完之后,主要就是绒猴俱乐部的事情了。”老唐推了推眼镜,有点紧张地说,“这个绒猴俱乐部,真的是要你接手了,因为年度审核的原因,邱先生的事情,是绝对瞒不过总部的。分部的主事人一旦出事,没有指定下任主事人的话,总部就会收回控zhì

权,而委派新任的主事人来接手的。”

“那不是很好么?”我有点不明白唐保紧张什么,“这个绒猴俱乐部,对邱云清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我知dào

你们之前接手这里,是打算用这里的人力和成员力量,来寻找我和西王母之墓。现在尘埃落定,这里应该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趁手甩掉也罢。”

“那不行。”老唐摇了摇头,“邱先生当年想方设法入主绒猴俱乐部,还有一个极其重yào

的秘密。”

“秘密?”我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具体情形我不是特别清楚,只是了解到,在十七世纪早期,邱先生游历西方列国,曾经遇到很多俱乐部的早期会员——都是一些颇为著名的冒险家的名字,这里我就不详细说了——当然,这些人现在早已作古,这些人提到,在绒猴俱乐部里,按照传统,会设置一连串隐秘的房间,共有七间,而这些房间由一条走廊相连,只有打开第一个房间,才能进入第二个房间……以此类推,要打开最后的一间房间,必须打开之前的六个门。而每个房间里,都放着一个足以让每一个冒险者都心动不已的冒险谜题,只有解开一个,才有资格向总部兑换打开下一扇门的钥匙。据说在最终一个房间内,所有的冒险谜题都被解开之后,将会获得最后一把额外的钥匙!”

“额外的钥匙……”

“不错,据说这把钥匙将可以打开隐藏在某处的大门,而门内则是‘地球上最大的秘密’的所在地。”唐保说到此处,眼中露出隐隐敬畏的神色,“虽然不知dào

具体是什么秘密,也不知dào

邱先生到底获得了什么信息,反正,邱先生对此也是一股不得手决不罢休的架势。本来,邱先生原本打算回来以后,就着手开第四扇门的,没想到……现在却搞成这样……”…,

“前面三个秘密房间,邱云清都进过了?”我的好奇心大起。

本来,老唐和我说那些财产、文件,搞得我晕头转向,不甚淡定,眼下他转而一说关于隐秘房间的事,我倒是顿时注意力都被他提起来了!!

各位读者都知dào

,我这个人好奇心极强,一日解不开秘密,我就难受得要命,要是唐保早点抛出这个事情,就是拼着性命要搞清楚第七间房间的秘密,我也要毫不犹豫地接手绒猴俱乐部的。

“这个事情还比较复杂,这样吧,巴哈姆特先生先休息吧。过两天等俱乐部的事情理一理之后,我会带巴哈姆特先生去那些房间看看的。”

“那好!”我一击掌,站起身来,“这样吧,老唐,绒猴俱乐部我接手了。很多事情,我经验比较少,我想就委托你全权处理了,如何?”

老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那当然没问题。”

老唐顿了顿,想了想道:“很多事情,巴哈姆特先生日子长了,自然会明白一些,现在也没有必要一下全部搞清楚,我会陆陆续续和您说的。首先,明天是月聚会的日子,晚上有个晚会,到底你听我安排吧!”

“行!”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反正我什么也不懂,干脆听老唐安排,他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其他的,等我熟悉了这里再说。

“那我去准bèi

一些必要的事项去了。”老唐微微一躬身,推了推一丝不苟地领结,走到墙边按动了墙上的金色按钮,很快,一个面色颇为陌生的小伙子穿着服wù

生的制服走了进来。

“这位是俱乐部的新主事人巴哈姆特先生。”老唐指着我,我则不太习惯地笑了笑,“带主事人去休息,什么都要安排好。其他的事情,我晚上会和大家宣bù

的。”

“没事,只要给我一个房间就行了,不用太麻烦。”我说。

“不行。”唐保摇了摇头,“一切按照邱先生以前的生活规格标准来服wù

。”

第二章 俱乐部的聚会

看唐保严肃的面孔异常坚决的样子,我也没有反驳什么,眼下事情大部分都尘埃落定了,没有什么特别需yào

我揪心的事情了,我现在最想洗一个热水澡,然后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好好恢复一下多日来损耗的体力。

小伙子领着我穿行在俱乐部的走廊里,不时擦身而过很多面目陌生的外国人,我这才注意到,我第一次来俱乐部的时候,似乎这里就有很多人在这里的一个个房间里。不知dào

这里是对会员提供住宿还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什么的。

我正在琢磨的时候,小伙子把我带到了一个房间门口,腼腆地对我一笑:“您好!巴哈姆特先生,这间空着,您看合适么?还是要另选一间?”

我探头看了一看室内的摆设,和我第一次来俱乐部里住的房间大同小异,似乎每一间都是类似的布置,于是我点了点头:“就这间好了。”

小伙子又殷勤地问我是否要吃喝什么的,我摇了摇头,随便打发了他,自己转身猛然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心里一松。

电子模拟的窗景随着当前地球时间,被调成了夜景模式,我看着窗外闪烁的星星,不由陷入了沉思。

眼下,要理顺的思绪太多了,我一时都不知dào

如何下手,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我无论如何要分析好所有的事项利弊,并且决定我接下来的行动。

就其他不谈,我回到了法国,首先肯定要和杰拉尔联系一下的,自从我第一次踏入绒猴俱乐部以后,就和他断了联系,虽然之后被诡异的旅程所困扰,一直忘了和他联系,但是,眼下却有不得了的信息要告sù

他——当时黑帮入侵事件可是他的重头工作,我有什么重yào

的线索,自然要告知他。

其次,我一定要去看看邱云清,不知dào

邱云清现在到底什么情形,不看一眼,我是怎么也难以完全安下心来。

至于陈思月……严格意义上来说,陈思月是我第一个萌生爱意的女孩,不过,我们的环境、背景都不同,即使我们相濡以沫地经lì

了那一段难忘的旅程,不过,我们的未来,却是一片迷雾。我深知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充满奇思怪想的大学生了,被卷入各种诡异事件之后,现在的我,未来将会面对什么危机也不一定,我可不确定自己能给深爱的女孩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对于这一点,我倒是想得很透,长痛不如短痛,对自己残忍了一时,也许能换来另外两个人平淡幸福的一生。

想到这里,我叹了一口气,心里一股淡淡的哀愁上来,虽然极其舍不得,但是……

到时候再说吧,真是头疼的事情……

另外,我还没有把之前的事情告知唐保,抽空要和他聊一聊,另外,这个绒猴俱乐部还有很多事情我没搞明白,比如俱乐部里平时有什么活动?都有些什么会员?老唐口中的“总部”,到底是什么情形?另外,那些隐秘的房间,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秘密?

想到秘密,我的思维很快又跳跃到了阿兰临别时所说的“1316号”档案……似乎这个看似不大的“绒猴俱乐部”,隐藏了太多太多的秘密,就像一团隐藏在漆黑中的乱麻,解不开也理不开。

我想着想着,很快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

我一翻身起来,觉得身上充满了力qì

,一种极其舒服的感觉从脊椎上传递了过来。我三下两下套好衣服下床开门,赫然看到唐保站在门外。

今天的唐保打扮十分精致,穿着金丝镶边的黑色小礼服,身旁放着一辆早餐车。

“十分钟,巴哈姆特先生!”老唐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面色严肃地说,“您有十分钟的时间吃完早餐,然后换上礼服,今天正好是月度聚会,我已经宣bù

了邱先生的遗嘱,反应还好,在我预料之内。另外,您的就职仪式可能就免了!但您还是要趁机熟悉一下俱乐部里的会员,有些成员身份可相当不简单!”…,

“哦!”我有些无可奈何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但是,礼服呢?”

老唐拍了拍双手,身后闪出四个小厮来,每人手上捧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礼服。

我顿时有了一种做皇帝的错觉!

不过,这种感觉虽然很棒,但是我感觉很不适应。

我虽然出身殷实家庭,但是父母自小管教还算颇为严格,从来没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所以,面对眼前的阵仗,觉得特别别扭,不过我还是选择了一套白色修身的礼服。

“接下来是例行的冒险汇报会和收藏品交换会。初次我会代为主持,不过,巴哈姆特先生可要快速熟悉起来啊!”

“我知dào

了!”我摸了摸额头,感到有点头疼。

“另外,有些成员是住在俱乐部里的,邱先生允许他们住在这里,当时是为了请他们协助解开七个秘密房间里的谜题而做出的交换条件之一,另外还包括给他们提供单独的房间作为研究地点,并且提供巨额资金作为对方的研究资金等等。”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想我大概明白了老唐的意思,不过,像绒猴俱乐部这样魔方型的结构,房间一共也就六十四间,大概邱云清允许住在这里的人也不会很多,否则的话,俱乐部里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冷清了。

“另外,有新成员要入会,必须有老会员的介shào

,并且要经过主事人的资格审核。”老唐一面帮我打理好礼服上的褶皱,一面说。

“真是复杂啊!”我皱起了眉头,“怎么个审核法?”

“就像你接下来很快要在众人面前所做的。讲述你的一段不同寻常的冒险经lì

,并且拿出相应的证据,就可以了。”

“就像我们之前和邱云清一起经lì

的那些——这些匪夷所思的事也可以讲?”我眉头一挑,“有些事情,我觉得……”

“放心。绒猴俱乐部成员守则的其中之一就是互相之间没有秘密。当然,我们的秘密只限于俱乐部内部流传,如果一旦被某个成员泄露出去,这个成员及其相关的一切,就会被完全从这个地球上抹杀掉。”

老唐一本正经地告sù

我这件事,我听来吓了一跳,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完全不可理解的事。

“抹杀?被谁抹杀?怎么抹杀?”我紧张了起来,一连串地问了起来。

以我的性格,以后要是不小心把俱乐部里的事情告sù

了杰拉尔或者其他什么人,岂不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这个我不知dào

。不过,你不要小看了这个俱乐部的背景。”老唐严肃地说,“你要知dào

,俱乐部背后的势力,不仅仅是俱乐部总部这么简单,由于内部成员的特殊性,很多话题可以在这里堂而皇之地讨论,很多话题涉及多个国家和zf的最高机密,而背后的复杂性,不是你我可以把控的。巴哈姆特先生只要记住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就可以了。只要不违反游戏规则,相反可以获得和风险相对应的巨大利益。”

我还是不太明白老唐的意思,茫然地看着他系完自己胸前最后一颗金色的纽扣。

“1986年,我们的两个成员,分别是加拿大和美国的zf要员,曾经在第三会议室举行过一场关于内华达州51区的特别辩论,这场辩论涉及了美国的最高国家机密,而我只可以透露给巴哈姆特先生的是——51区实质上和外星人毫无关系,这是一出欲盖弥彰的出色戏剧。”老唐拍掉我肩头一点灰尘,后退几步,满yì

地看着我上下的打扮。

我有点似懂非懂了,总而言之,在俱乐部的背后,似乎有一股或者几股难以想象的势力,以超越想象力极限的诡异方式,掌控着一切的事件发展。

换句话说,那些势力就如同冥冥之中冷眼看着众生的神明一样,都是普通人无法企及的不可思议的存zài



“好了,有的事情,还是慢慢了解再说。”老唐挥了挥手,其他人都退了下去,“会议室中,人差不多到齐了,巴哈姆特先生请跟我来。”…,

我在很短的时间内,思考了利弊,还是决定不说出和邱云清一起的那些事,而打算把在金三角的惊险经lì

作为自己讲述的素材,那对苍天之拳则是最好的冒险证据!

我收拾妥当,怀着一颗极其激动的心,一路跟着唐保,路上偶尔遇到几个面色陌生的人士,我也毫不见外地点了点头,面上露出笑容。

每个人都回报给我一个善意的微笑,这一点顿时让我心中放松了不少。

十五分钟之后,我跟着老唐来到了一扇金色的大门前,门旁的小厮推开门,老唐领着我径直进了一间大厅。

这是一间巴洛克风格的华丽大厅,处处透着复古的气息。

我一进大厅就小小吃了一惊,我本来以为所谓的非公开的这样一个俱乐部,成员能有五六十人就相当不错了,结果,我被眼前的人头攒动惊呆了——我目测一下,起码有两三百人的样子,各自端着酒杯三两一群地交谈着,整个大厅之中挤满了人。不时有穿着制服的服wù

人员捧着托盘和杯子在人群之中穿梭。

要不是最前方有一个银色的讲台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慷慨激昂地演说,我简直以为来到了一个大型的鸡尾酒会了!

事后我才知dào

,这种随意、轻松的闲情,正是成员聚会的一贯风格。

头发花白的老人不知dào

在说些什么,我没怎么注意去听,只是讲台下的人群不断对其侧目,并且在人群中不时爆fā

出阵阵掌声和叫好声。

我一面跟着老唐分开人群往前进,一面凝神听着讲台上老人的话语,两边不时有人投来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紧跟着老唐的我。

“……地下三千一百米!已经无法深入了!因为电源供应的不足和地壳压力的关系——我们当时再深入的话,可能引起地幔中软流层辐射物质的泄露。所以,我们只好返回了地表。”老人神气活现地举起手中的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这是人类目前深入地心的最大深度,你们且看这个!一块来自地幔中部的金伯利岩!这块石头可以证明我们的团队确实达到了那样的深度!”

台下立kè

传来了阵阵惊叹声和掌声,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老人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我和老唐已经到了讲台边。老人看了我们一眼,眼中神色一动,立kè

恭敬地对老唐点了点头。人群之中交谈声渐渐低了下来,目光齐齐射向台上。看来老唐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也不低的样子。

“来晚了,不好意思。”老唐对老人微笑着说,后者则立kè

让出了讲台,回到台下的人群中去。

“不好意思,各位!”老唐带着我上了讲台,“这位,就是之前我和大家曾经说过的巴哈姆特先生!”

我往讲台前走了几步,紧紧抓着讲台的边,心中无比紧张。

看着台下几百道疑惑或兴趣盎然的目光,我胸口传来一阵阵窒息的错觉,不知dào

从何开口。

“巴哈姆特先生因为特殊的原因,被邱云清先生指定为下任主事人,我想,很多老朋友们对巴哈姆特先生可以说是一无所知,那么,就请巴哈姆特先生聊一聊他所经lì

的冒险事件!”

老唐真是帮我开了一个好头!

我深呼吸了一口,扫视了一眼台下的目光:“各位,早上好!第一次见到大家,我知dào

,对于很多人期待我讲出神奇的冒险经lì

来说,我今天能够站在这里,接过邱云清先生交付的任务,本身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台下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我便从我和邱云清认识开始,一直到在金三角的冒险事件,在取舍了一部分内容之后,做了个简要的演讲!当然,很多我觉得不能告sù

别人的部分,还是避而不谈了,而把一些九死一生的细节则做了详细的描述。果然,台下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老唐在台边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我的演讲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在最后,我伸出双手,展示出了我的冒险证明——那双闪着金光的苍天之拳,再次引来的一阵阵惊呼声和掌声。

当时的我第一次面对台下如此多的掌声,不免有些飘飘然起来。

事后过了很久,我才知dào

,很多会员的经lì

和冒险,远比我的更加不可思议、更为匪夷所思,而这些掌声,只是会员之间一种善意的赞扬和相互鼓励而已。

第三章 第一道谜题

随后,在老唐的指引下,我参加了很多俱乐部的活动,会员们都比较认可我这个新任主事人。当然,我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更多的是看在邱云清的面子上,才对我如此客气。

不过,在那段时期里,确实是我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有乐趣的一段时光。在绒猴俱乐部,可以遇到各种各样奇怪的人,可以听到各种奇闻异事,简直有趣极了!

我自认为浩瀚如海的好奇心,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难怪当初第一次查到绒猴俱乐部的资料时,杰拉尔就对我说过,这里号称是“冒险者的天堂”,果然不假!

在这里,我结识了不少立志于冒险的人士,并且结为了相当好的友人。之前在演讲台上神色飞扬的老者,便是其中之一。

这位老人叫斯佳特,有英国zf授予的爵士头衔,一般熟稔的会员都亲切地称其“爵士”。

爵士是俱乐部比较早期的成员之一,有英格兰科学院的背景和支持,目前主攻地壳下的环境研究。这位老人很有意思,他充满幻想力的思维和抑扬顿挫的语气,很容易吸引旁人的注意。

他坚信地壳之下,有着另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我相信《地心历险记》里描述的都是真实的!”爵士在一次小型茶会中得yì

地叙述他的推测,而他的推测,则是俱乐部会员人尽皆知的话题,“我们脚底下的地面,也许就是某个世界的天空!”

人群中发出笑声:“爵士,我们期待你从地下带回恐龙和野兽!而不仅仅只是石头!”

爵士听到石头,脸色变了变,闪过一丝尴尬。

人群中顿时有响起了善意的哄笑声。

我微笑着看着他,心里顿时想起了邱云清和我提过的地下都市,我的那些力人同胞们,此刻便在地球某个不为人所知的地下深处,不知过着怎样的生活……

在俱乐部里的聚会,往往长达半个多月,在这半个月里,我跟着老唐打点着各种事物,结识了不同的人。

我发xiàn

俱乐部的大部分成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有着国家背景、或者国际超级财团的支持,几乎没有人用私人身家来维持自己的探险消耗。

确实,某些冒险——比如爵士孜孜不倦的“深入地心”计划,没有庞大实力的背后支撑,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一旦有国家势力介入,很多人的探险目标,在我眼中便有了别样的意义。

很多冒险者所追逐的目标,就是一把双刃剑,也很可能是一把悬在整个人类和文明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想我不用说得太明,各位读者应该知dào

我是什么意思。

在一阵阵的忙碌之后,月底我才稍微清闲了一点下来,才有空找到老唐,询问我心中一直牵挂的那件事。

“秘密房间是吗?”老唐听了我的要求,立kè

点了点头,“你要看看,那最好不过了,我也很希望你能解开所有的秘密,以了却邱先生的心愿呢。”

“我是好奇。但是,老唐,别对我抱太大希望。”我苦笑着摸了摸额头,“我可不是什么高智商的猜谜家。”

“我明白。请跟我来。”老唐二话不说地转身顺着笔直的走廊走去,我心中一喜,急急跟了上去。

我脚下踏着俱乐部里无处不在的厚厚地毯,发xiàn

老唐带我去的方向,正是通往邱云清房间的方向。

忽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虽然萦绕我许久,但我一直没想起来问老唐,眼下两人默默无语地走着,倒是一个相问的好时机。

这个问题就是,俱乐部据说是魔方型结构,那按照普通的多阶魔方的构成来看,组成魔方的一个个小方块——也就是一个个房间,应该是大小一致的正方形,那我为何却发xiàn

有的房间有大有小?小的如我所住的房间一般,大的则可以容纳数百人。

“这个。”老唐沉思了片刻,“俱乐部在地下的部分,其实是处在一个体积极大的超级地下岩洞中,就好像悬在空旷房间中的一个吊灯,而那些大的房间,其实并不是处于俱乐部的魔方型结构之内。”…,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些巨大房间,其实是在地下岩洞中的其他位置,而俱乐部里有通道可以连接到这些房间!”我恍然大悟,脑海里立kè

浮现出一幅奇妙的结构图。

“巴哈姆特先生果然聪明。”老唐微微笑了笑,“这样的房间,在岩洞中是如何建造、共有多少间,都是未知数,很多房间和绒猴俱乐部的连接通道,都是邱先生无意中发xiàn

的,并且启用了起来。你要我带你去的秘密房间,也是这些巨大房间之一。将来或许巴哈姆特先生可以发xiàn

更多的这样房间,也许里面更有很多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到非常震惊!

真是一个极其惊人的结构!原来“绒猴俱乐部”一旦深入地下,四周立kè

拥满了这些隐藏在地下的房间,这是一个多么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结构,也更适合在地下隐藏某些秘密。

这样的深度,无论在地下藏什么,即使地面上发生了全面核战争,冲击波把整个地壳掀开,都不会对这里有多大的影响。

不知dào

全球的每一个绒猴俱乐部分部,是否都是这样的惊人结构,而这个岩洞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造成的,俱乐部背后到底是什么势力,为何建造成这样的结构,目前都还是未解之谜。

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即使当年哥伦布一手创建了这个俱乐部,以当时的科技水平,也断然没有办法建造成这样,肯定是后期才渐渐发展成这样。

如果将来技术水平发展到一定程度了,我倒是很希望把俱乐部的地下结构全部查看一遍,把所有的隐藏房间里的秘密全部挖出来!

“对了。”老唐停在了邱云清的房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那七个房间,邱先生在研究之后,发xiàn

了一件特别的事情。”

“什么特别的事?”我进了邱云清的住所,发xiàn

他的住所和我的房间一样,摆设都相当简单,只是多了一个巨大的靠壁书柜,上面都是大部头的书本典籍,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相当热爱阅读的人。

“至少在邱先生解开秘密的四个房间里,所谓的谜题,都是一些古代的遗物。”老唐按动某处的机关,房间里的大床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接驳A13到D1316。”老唐对着对讲机说,很快,整个房间微微振动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在暗中移动的样子。

“古代遗物?”我皱了皱眉,“什么样的古代遗物?”

“您看了就知dào

了。”老唐说,“我们先去第一个房间,编号为D1316,这个房间的谜底是‘进化’,邱先生向总部提交了这个答案,结果获得了打开下一个房间的钥匙。邱先生解开了四个房间的谜题以后,曾经对我说过,他觉得这完全就是一个考验、一个试炼。”

“考验?试炼?”

“对。”老唐严肃地说,“这些房间,似乎是‘总部’对绒猴俱乐部主事人的测试,解开所有谜题的人,最终一定会面对‘总部’给予的极其惊人的秘密。”

听到这里,我开始有点头皮发麻,心里隐隐有些极差的预感,希望我这一次的第六感,不要像以前几次那么灵验才好。

我和邱云清相处时间也不短,我明白邱云清和我一样,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人,当年为了子蒙设下的圈套里的西王母之墓,都能孜孜不倦地挣扎千年,更不要说就在他眼皮底下的秘密了。

“接驳好了,我们走。”

黑黝黝的通道里隐隐传来一声响动,老唐随即带着我踏进了黑暗中。

我感觉到自己踩在一块铁板上,很快,铁板移动了起来,我努力站稳身形,用力睁大眼往四周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过了十几分钟之后,远端隐隐出现一点亮光,亮光越来越大,是一扇门内透出的光线。

我在老唐的引领下,最终进入了这道光线所在的大门之内。

我努力眯着眼,适应着黑暗和光芒带来的巨大反差,等我感觉差不多了以后,我四下一看,发xiàn

我们身处在一个极其巨大的石头房间之中,房间最里面,有一个类似祭台一般的东西,四壁上画满了古怪的壁画,而正中央占据了房间最大面积的,则是上百排高大的石头架子,架子上分隔安置着一个个黑色的陶罐。

陶罐的数量令人咋舌,我放眼望去,甚至有点无穷无尽的感觉。

这整个房间,透着一股令人难以置信的蛮荒气息!

“……”我疑惑地看了看老唐,“这就是谜题?”

“对!”老唐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和进化有什么关系?”我问。

“请来这边。”老唐微微一点头,带着我往祭台方向走去。

第四章 Z先生的讯息

我走到祭台正前方,石头祭台的表面布满了雕刻精美的花纹,而我则怔怔地看了着面前祭台上放着的东西,顿时半响无语。

出现在我面前的,赫然是一台显示器!!

显示器的外表很像六七十年代科幻小说里描写的东西,由粗糙的铁皮构成方方正正的外表面,边缘接驳处还能看到一颗颗铆钉,右侧的外表面上,突出一个颇大的盒子,盒子里延伸出电线来,盘旋着不知dào

伸向祭台背后的某处,旁边另外安放着一台小喇叭状的扬声器。

“这是……”我摸了摸额头问。

“一台电视,用来叙述谜题的。”老唐绕到祭坛背后,开始接驳背后的几根导线,“每一个秘密房间都有一个用来叙述谜题的载体,有的是图像显示器,有的就是一本书……好了……”

显示器猛然一亮,发出了“嗡”地一声,我心里微微一惊,身子不由自主地后仰了一下。

显示器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屏幕上一直闪烁着雪花,大约半分钟以后,上面开始显示出图案,是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影,让人有一种极不愉快的感觉。

又过了片刻,图像越来越清晰,而且开始显示出淡淡的彩色来,似乎对比度不高的样子。

我仔细分辨了画面的内容,终于知dào

了那种不愉快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了——画面上是一个男人的上半身,西装革履,但诡异的是,他头上套着一个圆形的黑布头套,没有任何孔洞露出五官,相反,在面孔的位置上,印着一副古怪的白色图案,有极细的白色线条构成了很精致的逼真图案——一座高大的金字塔,其顶端的位置,张开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眼睛。

我看着这个图案,觉得心中隐隐不安,说不出的那里不舒服。

“有幸看到这段视频的朋友,你好。”画面中的怪人说话了,失真的语音从旁边的小扬声器里传了出来,“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以后,就由我给您讲解这个房间里的一切,你可以叫我Z先生。我将向您提供一些信息,而您在接收并且分析信息之后,将您得出的结论和答案,汇报给总部,您便可以获得进入下一个房间的资格。好了,现在请您仔细听清楚,我再重复一遍,现在开始,请您集中精神,听好以下信息——”我心中一紧,知dào

至关重yào

的部分来了!

我看了一眼老唐,老唐只是对我轻轻点了点头。想必他之前和邱云清一起看过这段视频了,所以,神色没有什么大的波动。

这个不肯露出真容的Z先生所告知我的事情,着实令人觉得匪夷所思,更是颠覆了我世界观的很大一部分!

Z先生所讲述的大前提是,我们绒猴俱乐部,已经找到了亚特兰蒂斯的遗址!!!

我一边听着Z先生的叙述,一面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唐,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惊惧之色!

“太震惊了……”我喃喃地说。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画面上的Z先生结束他的讲话,画面回归成一片雪花之后,我还没有从深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再放一遍,快!老唐!”我回过神以后,急忙对老唐说。

老唐点了点头,开始播放第二遍Z先生的信息。

我一面聚精会神地听,一面在手掌心中默默地画着Z先生面具上的那个图案,我隐隐约约中感觉到,我对这个图案并不陌生,在日常生活中的某处,我一定见过它!!!

直到很久以后,我和俱乐部的友人谈起这个话题,并且给他们看这个图案,他们也觉得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但是又说不准具体的出处。(话题扯到这里,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去我的QQ空间相册里看看这个图案,我后来真的找到了这个图案的出处,并且将其图片放到了我的相册中)

如果当时Z先生所说的事情都是真实的话,那就太令人震惊了!!

首先,他告sù

我,我面前的这台奇怪的显示器一样的东西,其实是某个总部高级成员的收藏品,是电视机的发明者,英国人约翰.贝尔德在1941年制造的世界上第一台彩色电视机!当然,这台本来只能接收短距离无线信号的电视,经过了俱乐部成员的改造,已经可以播放闭路视频的内容。…,

我听出Z先生的口气中明显有炫耀的成分,我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经过的诡异事情可不比普通人,活了几千年的人我都见过,就算拿贝尔德亲手制造的电视机来又怎样,就算山顶洞人现在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顶多会纳闷地拍拍额头,也不会显得特别惊讶。

然后,Z先生以极平淡的语气告知我。其实在二战时期,俱乐部“总部”组织的一支探险队,就找到了沉没在大西洋海底的亚特兰蒂斯遗址!!

但是,当时海底的环境非常险恶,在遗址的附近,海底火山活动频繁,无法进行大规模的打捞,而且当时的技术条件有限,所以,探险队只是简单做了一些记录,便返回了海面。

随后,在1968年,人类确实在大西洋的比米尼岛附近海底又发xiàn

了两座石造建筑。这就是今天被称为“比米尼大墙”的海下遗迹。

1969年7月,人们又在北比米尼发xiàn

了古代希腊样式的装饰用大理石圆柱。自此以后,亚特兰蒂斯存zài

过的证据,渐渐浮现在大众的视野当中。

在1982到2008年间,“总部”又派出过更大的人力物力才对亚特兰蒂斯做相当大规模的探索,最终,从海底带回了极有价值的东西!!

亚特兰蒂斯吗?

我听到这里时,陷入了沉思。

如果有大规模对亚特兰蒂斯进行探索打捞的话,规模一定相当巨大,不可能不引起寻常媒体的注意,除非有多个国家势力在背后插手,动用庞大的关系网和媒体网络,施加政治压力令知情人守口如瓶,才能把这一事件完全隐藏在公众的面前。

这件事情看起来实在匪夷所思,好吧!但是这个不是目前的重点,我就姑且相信Z先生说的都是真实的。

因为我对亚特兰蒂斯的传说,只是有所耳闻,但是不甚了解,如果要完全分析Z先生的话,看来等下回去我要做更多的功课了。

Z先生接着在话语中表示,当时,海底的亚特兰蒂斯遗址已经残破不堪,但是保存最完好的却是城区中央的一个巨大神殿型建筑,而探险者进入神殿之后,面对面前无法理解的情景,表现得震惊不已,于是,他们用水下摄影器械,拍摄下了约四百多张照片和一段八分多钟的视频。

随后,他们提交到了“总部”,而总部则利用这些照片和最新的计算机科技,复原了整个神殿的全景图,更花费大量财力物力,汇聚顶尖的建筑学家、考古学家,完全复原了这个神殿的样子。

“就是你眼前的景象了!”Z先生语气中透着自信,“我以哥伦布的名义起誓,你所在的神殿和实物并无二致,可以不为夸张地说,我们尽可能复原了海底神殿中的所有一切。这个神殿之所以保存完好,是因为它的四周有特别的保护建筑,可以说,它是亚特兰蒂斯人民最为重视的建筑。”

Z先生停顿了一下,继xù

说:“总部提出的问题就是:这个神殿的作用是什么?”

“这个神殿的作用是什么?”我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密密麻麻的陶罐的海洋,重复了这句令人莫名其妙的问题。

当然,邱云清所总结出的正确答案我已经从老唐处知dào

了,就是“进化”。

那么,那些亚特兰蒂斯人进化到了何种地步?这些古朴的陶罐和粗犷的石殿,和进化有什么关系?

Z先生的画面第二次从电视里消失了,我满腹疑团,却百思不得其解,这种心里憋着什么的感觉,真让人感到难受!!

“就是这样了。”老唐看着电视上杂乱的雪花,“我们接下来去第二个房间,那里是……”

“等等!”我感觉到血管中有什么东西开始不安分起来,越来越感到兴奋。

“怎么?巴哈姆特先生?”

“我们先回去吧。”我摆了摆手,“我想好好研究一下这第一个房间——这个所谓的‘神殿’。老唐,你知dào

刚才那个家伙,面罩上的那个图案是……”

“我也不太清楚。”老唐摇了摇头,“本来,这些事情问邱先生一定可以得到答案,可惜,邱先生他……”

“好,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老唐,能不能明天安排我去看望一下邱云清?另外,现在是下午一点是吧?我想请你去帮忙去打一个电话给法国警察总署督查科的杰拉尔.第帕特,请他来这里见我。”

老唐点了点头:“没有问题。”

我面对这个怪异的大殿,一时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能先跟老唐返回了绒猴俱乐部,不过,我隐隐觉得,这第一个秘密房间里,有我极其想知dào

的东西。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按动金色按钮,叫人送了一台最新的电脑过来,随后连接上网络,搜索起我想要知dào

的资料来。

不过,说到查阅资料这一方面,做绒猴俱乐部的主事人倒是有极大的便利!

老唐之前给了我几个万能密码,就是总部下发专用的,可以随意进出、下载大英图书馆、法兰西电子图书馆等等大型档案机构的任意书籍资料,真是便利得很!

我花了一个小时左右,下载了所有西方国家资料机构中有关键字“亚特兰蒂斯”的资料,按照关联度排序,然后仔细研究了起来。

渐渐地越看我眉头越皱得紧,刚才Z先生所讲的话语中不太明了的地方,很快在思绪中愈发清晰起来。

第五章 亚特兰蒂斯

说到这里,大概很多读者和当时的我一样,对亚特兰蒂斯的了解仅限于一些文学作品和传说之中,知dào

亚特兰蒂斯是很久以前一个沉没在大西洋身处的巨岛,而岛上的人们以某种不可思议的古代科技维持着他们神mì

瑰丽的生活。

按照传说中的说法,亚特兰蒂斯人民是高度开发了心灵力量的人类,交通依赖于奇妙的圆盘状飞行器,科技也远胜于现代的人类。最终,一场不明原因的灾害摧毁了整个亚特兰蒂斯,最终使其沉入海底。

但是,传说归传说,事实真相是怎样的呢?

我所获取的资料中显示,截止到当时为止,世界上并未有人真zhèng

确认发xiàn

了亚特兰蒂斯存zài

的证据!(除了Z先生言之凿凿地告sù

我,“总部”已经找到了其遗址,但是,Z先生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也是要打一个问号的!)

而各种各样的传说,我发xiàn

,其实都只有一个最终的来源——就是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著作《对话录》。

在这本洋洋洒洒记满了各种古代传说的书中,柏拉图详细描述了古代超文明帝国亚特兰蒂斯的情形,但是,这些也不是他亲眼所见,而是他的表弟克里希亚斯告sù

他的,而克里希亚斯也是听古希腊贤者、著名的吟游诗人梭罗所传唱的故事——总而言之,“亚特兰蒂斯王国”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传说。

但有趣的是,柏拉图在《对话录》中记载的亚特兰蒂斯的事情,却有鼻子有眼,很多东西看起来似乎根本不是柏拉图时代的科技水平和想象力能够编造出来的。这就让亚特兰蒂斯的传说蒙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迷雾,真实性变得令人捉摸不透。而柏拉图更记载了雅典和亚特兰蒂斯曾经发生过的一场战争,似乎给神mì

巨岛文明的存zài

增加了一些真实性。

在柏拉图的描述中,亚特兰蒂斯是一个美丽、技术先进的岛屿,其历史可追溯至公元前370年。他在书中写道:亚特兰蒂斯不仅有华丽的宫殿和神庙,而且有祭祀用的巨大神坛。亚特兰蒂斯人拥有的财富多得无法想象,他们最初诚实善良,具有超凡脱俗的智慧,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亚特兰蒂斯人的野心开始膨胀,他们开始派出军队,征服周边的国家。亚特兰蒂斯人民曾派出军队越过直布罗陀海峡,最终爆fā

了和雅典之间的惨烈战争!

看到这里,我心里涌起了一股奇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却吸引我集中注意力继xù

看了下去。

我直接查找到了《对话录》原书翻译好的英文电子版,翻看起了其中的记录。

尽管英文的表现力远不如中文那么丰富,但是,在柏拉图的娓娓叙述中,我的脑海中依然浮现出了一副极其壮丽的景象!!

我的视线仿佛从高空中直冲而下,冲开厚厚的云层,眼前赫然露出一片一望无际的巨大海洋!粼粼的波光令人目眩,我知dào

,这是公元前400年左右的大西洋!

在海洋的纵深处,一个庞大无比的岛屿展现在我的面前,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无限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壮丽景象!

全岛由几个巨大的、呈同心圆的庞大陆地组成,陆地之间被环状的运河分隔开,在运河边,密密麻麻的码头和庞大的船埠分布在各处,运河里令人难以想象的大型船只布满了河面!

在空中,无数圆盘状的飞行器在空中盘旋着,飞速驶往各自的目的地,上面站满了俊俏健美的男女,面上皆是幸福的神情!

空中和运河中,都是如此的忙碌,陆地上的景象更是显示出一片超级文明的情形!

在大陆的中央,巨大的神殿延伸出高耸入云的高塔,塔顶的蓝色巨大水晶缓缓地转动着。在塔底的四周,无数正在学习心灵感应之术的儿童们紧闭着双目,而在其他形状各异、高大宏伟的建筑群中,人们热烈的讨论着哲学、艺术和科技,使用独特的文字记载下自己的每一个灵感和奇思妙想。…,

当然,这些建筑以及其中的人民,已经按照极其森严的社会等级制度分隔了开来,1000多万的人口分布在整个大路上,也并不显得拥挤——从这一点上来说,说亚特兰蒂斯是一个“岛屿”,已经有些牵强,说其是一个小型的大陆,倒显得颇为合适。

在中央的城市边缘,是一圈一圈的原型田地,亚特兰蒂斯的农业分工相当发达,适宜的气候可以一年收获两次,贵金属和合金用来打造农业工具,而生产出的多余农产品,已经可以由远洋贸易的工人带往世界远方的某一处!

富裕的亚特兰蒂斯不断向世界远方扩张自己的势力,甚至将触手伸到了北非大陆,在尝到了侵略的甜头之后,亚特兰蒂斯甚至开始打起了自己邻居——希腊的主意。

公元前370年左右,亚特兰蒂斯曾经向希腊发动了大规模的入侵,因为双方科技和文明的巨大落差,希腊人当时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但是,幸运之神却在这一次眷顾了希腊人民!!

在入侵开始不久之后,亚特兰蒂斯巨岛附近的一座巨大海底活火山“圣多里尼火山”爆fā

了!!整个亚特兰蒂斯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分崩离析,沉入了海底!

入侵的军队慌忙回了亚特兰蒂斯岛附近,却被亚特兰蒂斯沉入海底引发的巨大漩涡扯进了无底的深渊,未曾来得及赶回去的军队,被希腊人俘虏了!

愤nù

的希腊人摧毁了敌人的飞行器和船只,杀死了军人和壮丁,最终一把大火把亚特兰蒂斯存zài

过的证据抹杀得一干二净,而巨大的海底漩涡则彻底消灭了亚特兰蒂斯的一切!

我眼前的画面顿时变成了一片血红,无数惨叫在我四周的天边回响,亚特兰蒂斯沉没的那一刻,一个古代的超级文明就这么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我在高空中,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我知dào

,即使是我的想象,也让我无比震撼。

如果这些就是真实的历史,那么,关于亚特兰蒂斯还是有几个难以解释的谜题!

首先,同样是文明的发展和进化,为何其他文明科技水平都大同小异的时候,亚特兰蒂斯文明却已经能够载人飞行了?

其次,亚特兰蒂斯文明据说是一个心灵力量高度发达的文明,这样的文明,在我看来,应该是道德高度统一的文明,又怎么会做出侵略这种事?

以其富饶的程度和高度的科技,其他文明对于他们来说,应该就是和野人一般的存zài

,侵略这些落后文明,能获取到什么对他们来说了不得的好处吗?

我甚至想到,如果不是那座无以伦比的海底火山大爆fā

,也许亚特兰蒂斯还存zài

于世界上,如果那样的话,只怕我们现在的世界完全是一副我们想象不到的模样!

接下来就是其他一些关于亚特兰蒂斯的其他资料和轶闻。

尽管数千年来,世人没有切实找到亚特兰蒂斯存zài

过的证据,但是,对于亚特兰蒂斯的猜想,却从来也没有少过。

关于亚特兰蒂斯的超级文明,很多人猜想其是某一个外星种族,带着先进的科技来到地球创建的殖民地。这个说法似乎过于科幻,被很多人嗤之以鼻,但是,我却觉得有点意思,有一定的可能性——各位不要忘了,我就是昂宿星团的外星人在地球上留下的后裔,我的那些同胞们,也在地球上落地生根了。所以,亚特兰蒂斯也可能是外星文明。

不过,我个人倒觉得,亚特兰蒂斯与其说是外星文明,不如说其经lì

了一次或多次的“科技大爆fā

”来得更为可信,而科技的爆fā

,往往取决于一项或几项特殊的技术!

众所周知,西方文明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不如中国文明,比如大唐帝国就是当时世界上少有的强国。但是,当西方出现了蒸汽机,引爆了工业革mìng

以后,西方的科技突飞猛进,远超中国等亚洲国家,拉开了迄今为止都很难逾越的科技差距。

“蒸汽机”就是西方科技大爆fā

的一个重yào

科技技术。

我相信亚特兰蒂斯一定发生了某种特殊技术,从而导致文明程度远胜地球上其他国家,但是,那种特殊技术,到底会是什么呢?

我的视线离开了电脑屏幕,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赫然发xiàn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我不知不觉间,竟然看了十几个小时的资料!

忽然间,我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丝亮光,而这一丝亮光,照亮了我脑海里最敏感的那一部分。

我想到,既然那个神殿保存得那么完好,是否里面就是亚特兰蒂斯文明的最大秘密?甚至就是让亚特兰蒂斯文明远超普通文明的超级技术!!!

就像数学催生了天文技术,化学催生了生物技术,我隐隐中的第六感告sù

我,那些看似普普通通的陶罐,其实隐藏了亚特兰蒂斯文明之所以成为“超科技文明”的巨大秘密!

而这一个秘密的背后,我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孱弱的危险气息!!

第六章 袭击与日记

我看完了主要的一些资料,带着疲倦的身子上了床。

刚眯了眼还没几个小时,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各种疑问,忽然间,房间里暗藏着的扬声器发出了急促的讯息!

我皱了眉头,伸手摸到了床头柜边的金色按钮,很快,扬声器里传出了老唐略带焦急的声音。

“巴哈姆特先生,很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但是,有关于杰拉尔.第帕特督察的重yào

信息,我觉得必须要告sù

你一声!”

杰拉尔?

听到是关于杰拉尔的事,我一翻身起了床,麻利地一边穿衣服,一边打开了通讯器:“老唐,说详细点!”

“我之前安排人通过警务渠道联系到了杰拉尔督察的办公室,但是,从法国警察总署传来了很坏的消息!杰拉尔督察目前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

我心头简直要渗出血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杰拉尔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也是最为信赖的人,听唐保的意思,怎能不让我心急如焚!

“你的意思是杰拉尔失踪了还是怎样?”我焦急地问。

“杰拉尔督察目前受了很重的伤,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目前在巴黎市立医院的ICU病房,警察部门安排了最精锐的人手守着他,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说详细点,我要知dào

他出了什么事!”

“杰拉尔督察在自己的家里被袭击了!但是警方束手无策。”老唐的声音里带着些无奈。

“束手无策?那些法国警察不是很牛的吗,怎么还有他们解决不了的,不是还有法国对外安全总局、领土监护局、普通情报局、电话侦控部、国防部情报局那些牛皮哄哄的机构吗?区区一个凶手会找不到?”

我听到杰拉尔在自己家里被袭击了,一股莫名的火气从心底往额头上冲,说话开始有点语无伦次起来。

现在回想当时,真的有些惭愧,但是,不是我心底对杰拉尔如此重视,我也不会变得有些失态!

“巴哈姆特先生,你不要急。你先听我说完。”老唐的语气也冷静了下来,他或许知dào

,对于我这种冲动热血的人,焦急的语气只会起到反效果,“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第七局、DSF、总参二局都陆续参与了调查,就差宪兵部门没有插一脚了,但是全都无功而返。最后,案子只能转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部门,叫什么……叫什么什么现象调查办公室来着……”

“超自然现象调查办公室!”

我顿时回想起了那个设在法国警察总署内部的奇怪部门,和那个昏暗房间中形形色色的怪人——话说在那些家伙里,迷恋东方巫术的阿卡拉显然是最为正常的一个人了。

“根据警察部门的调查结果,杰拉尔督察是在自己家中受到了袭击,颈部大动脉被割开,失血导致休克,要不是他临昏迷前自动启动了他身上的紧急联络器,他很可能就真的死于非命了!”

听到老唐说紧急联络器,我知dào

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个贴身的电子芯片,属于警察部门,特别是反黑组的标准配备,这块电子芯片可以监测人体的体温和心跳等生态特征,当发xiàn

拥有者的生命体征渐渐虚弱的时候,就会通过卫星信号发出求救信号,调度中心便会安排最近的警察进行援助。

当时见到这个东西贴在杰拉尔身上的时候,我还嘲笑过它好像我们中国古代人贴的“狗皮膏药”。但是,大大咧咧的杰拉尔总是不屑一顾地嘿嘿一笑:“凭我的身手,只怕一辈子也用不上这个玩意儿!”

现在,曾被他抛诸脑后的这样一个紧急联络器,竟然救了他的命!只怕这是杰拉尔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老唐继xù

着案情的叙述:

“警察部门救助了杰拉尔督察之后,查看了现场,觉得异常迷惑!因为,杰拉尔的家,完完全全是一个密室状态!如果真有凶手存zài

的话,应该是无法在不破坏任何屋内装饰的情况下逃脱出去的。”…,

我立kè

回想起了当时寄住在杰拉尔家中的那段日子。

确实,杰拉尔的家又乱又脏,而且,可能处于警察职业的特殊警惕性,门窗常年紧闭着,使得整个房间发出一股另外人难以忍受的味道,我当初也好几天才适应下来。

“警察调查无果之后,只好把案子转给了第七局。”

第七局!是的,老唐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回想起曾经了解到的关于这个机构的资料!

第七局又称对外安全总局、法国国外安全总局、法国国外情报局。总部设在巴黎第20区图尔威尔游泳池附近的莫蒂埃旧兵营里,故有“游泳池”的代称。

为何第七局会插手杰拉尔的案子,我想,很大程度上和杰拉尔之前接手的国外神mì

势力入侵法国黑帮有很大的关系!而其中的牵连,目前还处于一片扑朔迷离的状态。

据说,第七局也没有查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最后,案子被总参二局接手了,因为杰拉尔毕竟是数次获得勋章的警界精英!在前两个部门都毫无作为的时候,总参部门无论如何也要出面掩饰一下下属的无能了!

总参二局经过繁杂的调查,获得的信息也不比其他部门多多少,只是获得了一本日记,上面有一篇杰拉尔写给我的文字!

总参二局调集各路专家研究了这些文字,却始终无法猜透里面所描述的东西!

因为,杰拉尔的记述,实在太过于令人不可置信!众多专家宁愿相信这是他头脑迷乱时写下的呓语,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因为日记开头写着:‘请转交巴哈姆特先生’,所以,总参部门一直也在找你。不过,他们一直不知dào

这仅仅是个外号,所以一直没什么头绪。我昨天派人找上门去,他们一听说你的名字,喜出望外,才立kè

提供了许多信息给我,同样,也希望获得您的调查配合!”

“那也得等我看过了日记再说……”我摸了摸额头,觉得有些头疼欲裂。

眼下谜团一个接一个地涌进我的脑海,令我头晕脑胀!

先是黑目和阿兰的事情,然后就是邱云清的噩耗,刚接手俱乐部,一大堆事情加上那个关于亚特兰蒂斯的谜题!

就在我正准bèi

一个个尝试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杰拉尔又发生了变故!

天啊!我简直要疯掉了!

不过,此刻我最好的朋友的性命关键,就在我的手里,我可不能放qì

任何一个可能调查出事实真相、为杰拉尔复仇的机会!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深呼吸了几口,当时,我过硬的心理素质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那本日记在哪里?”我问唐保。

“原件还在总参二局,不过,电子档也已经整理出来了,一份我带回来了,另一份据说在那个超自然现象调查办公室。他们也在进行相关的分析工作。我现在将日记电子档发送到您的计算机上。”

老唐的通讯在此中断了。

我整理好衣服坐在电脑前,果然一份文档弹上了我的桌面,展现在我眼前。

好吧!我本来还打算出去走动走动,看望看望邱云清,找一找杰拉尔,眼下,杰拉尔昏迷在重症监护室,四周肯定把守满了警方的人员,我去也估计看不到他,至于邱云清,短期内也不用担心。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又按动按钮呼叫了唐保。

“什么事情?巴哈姆特先生。”

“老唐,我们俱乐部和法国官方的关系如何?”

“简直如胶似漆,先生。”

我被老唐的幽默一时说得有些无语。

“和之前你提到的那些部门呢?”

“我们俱乐部是凌驾于一般zf部门之上的,先生,当然,请您谨慎使用特权。”

是这样吗……我轻轻呼了一口气,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

“那好吧!你告sù

那些乱七八糟的部门,我会自己想办法处理这件事情,如果需yào

他们协助,会请他们配合,在这之前的话,请他们不要来烦我好吗?”…,

我说完这些话,心里顿时有种大权在握、发号施令的快感。

“没问题。”

老唐匆匆断了通讯。

我这才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电脑屏幕上来。

“亲爱的巴哈姆特,当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我这些日子里遇到的诡异事件,我想,你还是会对这些感兴趣的。”

杰拉尔竟然用这么轻松的语气开头,天啊!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明明危险的气息我都从字里行间敏锐地嗅到了,他反而还在装轻松。

“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是在2002年初,就是在你从菲律宾回法国之后,具体的日子我记不清了……当时你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之前那些入侵黑帮的神mì

家伙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着实轻松了好一阵子……但是,自从你进了那个古怪的俱乐部,再也没有出来之后,我这里便出现了一些诡异的吓人事情……天啊,我知dào

我作为一个警察,不应该乱想那些……但是……我有点乱,抱歉,巴哈姆特,你相信鬼魂吗?”

看到这里,我心头不免一阵抽搐。

鬼魂?

“我不知dào

是不是我压力太大的缘故,我也不知dào

我看到的是否是幻觉,但是,那些可怕的袭击、以及袭击留下的伤痕,确是实实在在的……”

“我再次申明,当你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很可能已经死了!巴哈姆特,我总觉得这事儿和你也脱不了干系,你要小心一些。记住,要远离镜子和一切有着光滑镜面的东西!趁那家伙也许还没有针对你之前……”

远离镜子?

我发xiàn

我越来越难以理解日记里的意思了,大概那些调查部门也是一样的头痛。

接下来的文章,则是杰拉尔记述的几次受袭击的事件经过,我仔细地看着,越看越瞪大了眼睛!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案子要最终转到超自然现象调查办公室了,如果是事实的话,真是无比惊人!

而且,我越看越冷汗直竖,我赫然发xiàn

,原来我以为毫无关联杂乱无章的各种谜团,眼下却被一条暗中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黑目军、“进化”的神殿、袭击杰拉尔的凶手、入侵黑帮的神mì

组织,原来,都和“1316号档案”有莫大的关系!

而这本最关键的1316号档案,此刻就在我管辖之下的“绒猴俱乐部”里!!

第七章 镜子里的杀手

“老唐?”我想到了某些东西,果duàn

地按动按钮呼叫了老唐,“能帮我把俱乐部里1316号的档案拿给我看看吗?”

“1316号?”老唐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就是D1316号房间的会议记录吧,那是很久以前的了……”

“D1316……”我心中一惊,“这个……不就是我们不久前去过的那个房间吗?”

“是的,谜底为‘进化’的那个神殿仿制品,我去档案室拿。”

老唐的声音消失了,扬声器里传来微弱的电流声。

我眉头一挑,知dào

老唐已经去拿档案了,于是在等待的同时,再次看了一遍杰拉尔所写下的东西。

“……那天可能是星期三……第一次受袭击的时候……”杰拉尔如此写道。

因为想象力过于活跃的缘故,在我的脑海中,文字化的描述很快转换成了一幅幅连贯的画面。我看到一个天色晴朗的下午,阳光挣扎着从都市的钢铁丛林中投下一丝身躯。

就在阳光和大楼阴影交错的街道上,杰拉尔哼着小曲开着“变色龙”,正在回家的路上。

车里的音响开得很大,放的是马莲法莫的经典法语歌,杰拉尔一边跟着旋律点头,一边百无聊赖地扫视着街边的橱窗。

是的,那一天正是年底,离圣诞节不远的时候,杰拉尔正在考lǜ

为自己的女儿买些什么生日礼物,顺便再买一件礼物给他的前妻,免得她总是在电话里大吼大叫。

杰拉尔找了个街角,停下了车,大大咧咧地披上风衣,向街边的一个商店里走去。

忽然间,怪事发生了!

杰拉尔感到左脸颊一阵剧痛,就着商店的橱窗玻璃,他看到自己的左脸上霎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细线,随之从细线中渗出血珠来,顺着脸颊流了出来!!这情形,就仿佛被人用极其锋利的刀片割了一下左脸!

怎么回事?子弹擦面而过?狙击枪?

杰拉尔以极其敏锐的职业习惯,飞快地推开商店的玻璃门冲了进去!

柜台后的店主和店内寥寥的几个顾客,看到一脸带血的杰拉尔冲了进来,纷纷尖叫不已。

“警察!办案!”杰拉尔反应倒也敏捷,一把将自己的证件掏了出来,在众人面前快速晃了晃,随即闪身躲到一排货架背后。

过了片刻,杰拉尔悄悄探出头来看着玻璃门外,路上的行人一切如常,阳光还是如此和煦,万物都是一片平静的景象。

杰拉尔摸了摸自己的左脸,手指上鲜红的血迹提醒他,这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并不是错觉!

就在杰拉尔渐渐放松警惕,从货架后站起身的时候,一股阴寒刺骨的感觉让他头皮一麻,他下意识地一低头,面前货架上的一包零食顿时豁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膨化食品都撒在了地上!

“嘿!小子!想偷东西吗?”店主见到零食撒了一地,顿时勃然大怒。

但是杰拉尔此刻哪顾得到店主,现在很明显,确实有人在某处攻击他!他必须先揪出藏在暗处的这小子,然后再干掉他!

可是,眼前店里就这几个人,刚刚那次攻击明显是从背后传来的,杰拉尔猛地拔出了手枪,回身瞄准——眼前哪有半个人影?

杰拉尔傻住了,而店里的人和店主看到了他手中的枪,本来想骂出口的话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见鬼!”杰拉尔低声咒骂一声,弯着腰慢慢挪向墙角,背靠着墙角蹲着,这样,他所形成的目标尽量减小体积,另外,尽量减少面对敌人的角度。

“到底是谁?”时间一长还没有动静,杰拉尔耐不住了,大吼了一声。

顿时,店里仅剩的几个顾客也尖叫着跑了出去,店门外的行人诧异地向店内看着。

杰拉尔就这么紧张兮兮地蹲了一个半小时,一直看没什么事情发生,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飞快地跑出店门上了车。

这是第一次的攻击经lì

,杰拉尔莫名其妙地被攻击了两次,却连攻击自己的人影都未曾看到!…,

接下来的几天却异常地平静,没有什么针对杰拉尔的袭击,直到一个星期以后,诡异的攻击又发生了!

这天杰拉尔正在警察总署的办公室内查阅一份文件,忽然,他的大腿一阵刺痛,痛感顺着神经末梢直冲大脑,他忍着痛低头一看,大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洞!鲜血还在汩汩地涌着!

之前看过第一卷的朋友,大抵知dào

法国警察总署大楼里的样子,房间都是用玻璃门隔开的一个个小间,而这次袭击发生的时候,杰拉尔办公室的门正关着——换言之,杰拉尔是在一个密室中被攻击的!!

但是,这次杰拉尔咬着牙无意中看了对面的玻璃墙壁一眼,这一眼,差点没让他魂飞魄散!!

只见玻璃墙壁反映出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右手捂着大腿的伤口处,而玻璃上映出的他的影子,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就是那一眼,让杰拉尔几乎终生难忘——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亚洲青年,手上拿着一把造型怪异的牛角尖刀,在玻璃的倒影中,就这么站在杰拉尔的右后方!!

“!”

杰拉尔下意识地拔枪,猛然转身,但是,他背后却毫无人影!

难道是鬼魂……?杰拉尔心头顿时冰寒彻骨,他忍不住再看了一眼玻璃墙,此刻墙上的倒影里,只有捂着伤口的他一人。

“幻觉吗?”杰拉尔喃喃地说。

即使墙壁中的人影是幻觉,但是眼前大腿上的伤口呢?难道这也是幻觉吗?

杰拉尔按动了办公室的警铃,很快,隔壁的同事纷纷冲到了他的办公室,在一片惊呼声中纷纷开展了救助工作!

杰拉尔在警察总署遇刺事件,终于惊动了警方高层,高层恼火的不是杰拉尔受伤,而是杰拉尔竟然会在守卫森严的警察总署内部受伤!!这简直就比指着法国警察的鼻子骂无能还要令人难受!

杰拉尔对如何遇刺的经过,却根本闭口不提,一方面他知dào

如果说出实情,没有人会相信的,毕竟警署内部四处都是摄像头,有没有人行刺根本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另一方面,只怕他说出了自己眼见的事情,只会落得被人送入神经病医院的下场!

但是,杰拉尔的伤口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这一点,令任何见过伤情的案件分析人员都开始头疼了。

就在杰拉尔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他顺着救护车玻璃门的反光,看见那个诡异的亚洲青年,站在嘈杂的人群背后冷笑着看着他,但当他转头看着人群时,却哪里有什么亚洲青年的影子?

面对这一切,杰拉尔只能当做“鬼魂”、“超自然现象”来解释,当时他想起了曾经经lì

过降头事件的我,想找我商量,可惜自从我进了绒猴俱乐部以后,似乎再也没有出来过。(关于这一点,杰拉尔可能不太知dào

,我和邱云清踏上了探寻西王母之墓的旅程,其实已经离开法国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越来越诡异了,那个亚洲青年,像鬼魅一样跟着杰拉尔,如影随形,他每次都只是出现在反射的倒影之中——玻璃门窗、镜子甚至在茶水杯里都能看见他的影子——但在现实中,却丝毫没有此人的影子。

一个完完全全的鬼魂!只能通过镜子显现!

这个青年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杰拉尔生活中的每一处,时不时在倒影中的杰拉尔身上划下不致命的伤痕,而这些伤痕则真真实实地反映在杰拉尔的身体上,杰拉尔几乎整日生活在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怖之中!而负责治疗杰拉尔的那些医生更是满脸的迷惑。

亚洲青年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倒最后,他干脆从不消失,不管杰拉尔在哪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哪怕是孤身一人,身后也一定站着这个面色冷酷的青年!

这个青年似乎不急着让杰拉尔致命,反而如猫捉老鼠一样,享shòu

着逐步杀人的乐趣,但是,在杰拉尔的心中,一种连他这样的硬汉都无法抗拒的恐怖,却越来越浓!!!…,

时间长了,杰拉尔冷静了下来,他甚至试图仔细观察着这个青年。

这是一个典型的亚洲面孔,口鼻都很平坦,眉毛稀疏,戴着黑框眼镜,薄薄的嘴唇更让青年显得冷酷,他无论何时出现,都是穿着同一件大衣,右手都会拿着一把牛角尖刀。

接下来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杰拉尔不愧是警界的精英,即便知dào

自己根本无可躲避,他竟然硬起胆子,试图和倒影中的青年沟通交流起来!

当然,人和倒影是无法对话的,杰拉尔便试图用世界通用的手语对青年交流。

“你到底是什么?”

“……”

“你为什么缠着我?”

“……”

……

不管杰拉尔问什么,亚洲青年总是冷笑不语,只是变本加厉地享shòu

着残害杰拉尔的动作。

这种地狱般的日子过了大约一个多月,亚洲青年忽然用手语告知杰拉尔,大意是“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杰拉尔顿时松了一口气,果然如青年所说,不再有伤害事件发生。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不过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杰拉尔对此事一筹莫展,他想拜托我和我的灵异经lì

,看能不能想办法帮帮他!

直到一个多月前,杰拉尔在家中再次受到了极其严重的伤害,最终住进了重症病房,目前还出在昏迷中。

“昏迷一个多月了……深度休克吗?”我的目光离开了屏幕,皱了皱眉头,“起码失血四分之一了,杰拉尔这个汉子,还真挺得过来!不过,那个镜子里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zài

啊?一定是超自然的一种什么存zài

了,说是鬼魂也说得过去……如果他真的通过人的倒影来杀人的话,那根本就是无法防御的事情啊!杰拉尔还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要么先去看看阿卡拉她们的调查结果,实在不行联系一下黄余正和七叔看看……”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镜子里的杀手着实让我迷惑了很久,直到老唐敲了敲门,随后捧着一大本厚厚的档案夹走了进来。

“1316号,邱先生去年也查阅过,最后还一个人去了日本,不知dào

为了什么事。”老唐对我严肃地说,听他的言下之意,似乎他不知dào

邱云清去日本的目的。

不过想来也是,邱云清忙碌异常,也不见得去哪里都要带着唐保,另外,邱云清不在的时候,大小事务都是老唐打点,也颇为辛苦。

我先把杰拉尔的日记放在一边,翻开1316号档案。

档案的第一篇是一个会议记录,时间是……六十年前???1941年6月17日!

六十年前的会议记录!那时不要说我,我的养父母都没出生!

我心里惊了一下,看了一下会议纪要,曾经参与会议的有七个人,除了邱云清,还有六个人。

一个叫做三岛龙崎的日本人,以及三岛的助手冯其云,另外还有一名英国人波特曼.汤姆森,一名美国人麦克.温斯顿,还有两名女性。一名是一个叫做玛利亚的女子,另一名叫做凯莉。

“六十年前的……”我皱了皱眉头,“老唐你还记得当时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老唐严肃地点了点头,“这是邱先生第一次试图解开神殿的谜题时,从世界各地网罗来的顶尖科学家!三岛是地质学家、波特曼是生物学家、麦克是能源学家、玛利亚是核物理学家、凯莉是古代生物学家!”

“你记得这么清楚?”我有些不相信地看着老唐,毕竟六十年过去了,他真能记得这么清楚?

“巴哈姆特先生,这些人当年可是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呢!特别是那个叫冯其云的中国小伙子,还有那个叫波特曼的外国人!!”

第八章 破解!古人的智慧(上)

我继xù

看了下去会议记录,渐渐地,原先心头的那一丝丝迷雾也逐渐拨散了开来,一个令人惊讶的真相渐渐浮现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吗?可能我看得不够仔细吧,果然错过了一些细节。”我皱了皱眉头,转头要求老唐,再带我去一次那个亚特兰蒂斯神殿的仿制石殿,我还要确认一些东西。

二十分钟后,当我们再次站在神殿门口时,我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激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走向第一排青石架子,随后拿起最近的一个陶罐,我发xiàn

陶罐并没有开口处,而是一个密封的瓦罐形状,表面则延伸出一根极细的金属丝线,丝线的另外一端系着旁边的一个陶罐,而这个陶罐的也延伸除了金属丝,再连接着旁边的另一个陶罐……

所有架子上的陶罐都被这些金属丝线连接着,如果按照会议记录上所提及的,这些金属丝线其实是一根完整的线,串联了所有的这些陶罐。

而这些陶罐的准确数量,则是两万两千一百九十八个,分成一百三十五排。

金属丝穿过了这些数量极其惊人的陶罐,最终延伸到靠近祭台墙角边的一个石头池子里。

这个石头池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约九米长,四米宽,已经干涸见底了,不知dào

以前是用来放置什么的。池子的两边底部分别有两大块闪亮的金属。

之前我虽然见到了这个池子,但我一直以为是神殿内的某种装饰建筑,所以一直没有在意。

“按会议记录里所说,当时‘总部’的打捞人员采样了这两块金属,发xiàn

是铂金。所以,这里放置的应该也是铂金了……”我喃喃自语,脑海中思绪飞速地转动着,老唐知dào

我正在思考什么,所以站在一边背着双手默不作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总部’如果要复原罐子里的一切的话,应该当时至少打破了其中一个罐子,所以,邱云清他们要知dào

罐子里到底是什么的话,起码要打破至少一个罐子做研究。所以……这里的罐子并不是完整数量的,对吗?唐保。”我回头问。

“巴哈姆特先生果然有着很敏锐的推理能力。”老唐严肃地点了点头,“当时研究过程中一共打破了两个。”

“这就对了。”我摸了摸额头,“原来一共有两万两千两百个罐子!”

我顿了顿,回头又看了一眼唐保:“那我打碎一个总可以吧?”

“随您所愿,巴哈姆特先生,现在这里你说了算。”

“很好!”我用力拿起一个罐子,用力摔在了地上。

“嗙!!!”地一声过后,我仔细看着地上的瓦罐碎片,而老唐一直盯着我的脸,我想,他一定看到了我面上极其疑惑的表情。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我睁大了眼睛。

确实,除了一地的碎瓦片之外,确实罐子里什么都没有——等等!说罐子里什么也没有也是不准确的,在罐子里有两粒金属颗粒,而那根极细的金属丝穿过了这两粒金属颗粒,中间则被一根奇怪的丝线缠绕着。

我想了有两分多钟,忽然一拍脑门,想起了一件事情,连连大骂自己真笨,竟然忘记了这么重yào

的事情!看来自己的生物学知识还不怎么过关,连这种高中生都知dào

的东西都会忽略。

“罐子里不是什么都没有。”我盯着罐子轻声说,“里面有气体,很多气体……”

接下来,我的思路渐渐明朗了,只要把所有的线索综合起来——我隐隐约约想到,我似乎离这间神殿的秘密越来越接近了!!!

在那本“1316号档案”中,邱云清找来了这些世界知名的科学界人士,主要是为了验证自己的一个猜想。而这篇记录所记载的会议内容,则是邱云清向众人介shào

自己的猜想,并且进行工作的分配。

邱云清在会议的一开始,先介shào

了自己先前对这间石殿所作的一些研究工作。…,

在邱云清第一次进入这间石殿时,他以比我认真仔细百倍的程度,搜查了整个石殿一遍,毫不夸张地说,他连一条蚊子腿都不会放过。

当然,我起先粗心遗漏掉的那些线索,邱云清一个不漏地都记录了下来,以便在之后的俱乐部聚会上,向俱乐部里的成员请教一二。

关于那些连着金属线的陶罐,邱云清倒没有问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过,另外那个按着铂金的石头池子,却被一名眼尖的科学家认了出来——就是日后参加会议的那名能源学家、美国人麦克.温斯顿!

“这真是一个惊人的发xiàn

!”麦克当时激动地站了起来说,“邱先生,这很可能是古代人遗留下来的生物电池!”

“生物电池?”邱云清缓缓摸着自己的八字胡,若有所思。

“不错!‘铂’是一种惰性贵金属,往往用作气体电极的电子导体,本身不进行任何反应!我目前所进行的一项研究项目正和生物电池有关,就是利用一种芽孢杆菌来分解动物的粪便,产生氨气,而氨气作为电极活性物质,和铂电极发生反应,产生电流!!”

麦克当时的一番话,引起了周围不少俱乐部成员的侧目,当然,在当时的时代背景和科技环境下,在场的很多人并不把麦克的话当成一件正儿八经的研究,反而露出了嘲笑的神情。

确实,在那个时代,这样的奇思妙想简直就是科幻小说的最佳素材!动物粪便变成电流?至少在当时,很多人是不相信麦克所说的。

“那么,不用一个接一个地挖煤矿了,多建几个公共厕所就能解决地球上的能源问题了!”一个胖子在人群中粗声粗气地说,众人则哄笑了起来。

不过,麦克却不为其他人的态度所动,坚定地看着邱云清。

“如果是电流的话,那些金属丝倒是有了合理存zài

的解释。”邱云清仿佛没有听到周围人的哄笑,只是皱着眉头接过了唐保递上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那么,古代人给这些陶罐通电是为了什么呢?”

“是啊!古代人给陶罐通电是为了什么呢?”旁边有人听到了邱云清的低语,重复了一边。

“也许是创造弗兰肯斯坦吧!哈哈哈!”人群中有人又开起了玩笑。

这个俱乐部会员所说的,正是世界上最早的科幻小说,1818年由雪莱写成的《弗兰肯斯坦》,书中记述了一个科学狂人用尸体拼凑成躯体,用电流使躯体复活的荒诞故事。

不过,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邱云清眉头一动:“创造……创造!难道真的是创造吗?”

邱云清渐渐露出欣喜的神色!!

在这次聚会的几天后,邱云清便召集了这些顶尖的科学家,来参加了这个会议——当然,这些科学家也是俱乐部最资深的会员之一。

邱云清首先宣bù

,这个石殿中的石头池子,是一个古代人所制造的生物电池,而其目的,是为了同时给这两万多个陶罐通电!

根据他的猜想,这些罐子中充满了氢气、氨气、水蒸气和甲烷,模拟了早期地球的大气环境,而颇为惊人的电流,则是为了在这些陶罐中放电,模拟自然界的闪电!

这些气体混合后被闪电引爆,会产生简单的化合物和蛋白质,继而通过极其复杂的化合反应,变成一种简单可复制的单细胞——无机小分子物质变成了有机小分子物质,已经是踏出了生命诞生的第一步!

古代亚特兰蒂斯人竟然是在模拟地球早期生命诞生的过程!!!

邱云清的想象力真是大胆而惊人,当时在座的诸位科学家都惊奇无比,面面相觑都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毕竟在当年,地球上的生命起源学说只是刚刚萌芽的学说。邱云清涉猎如此广泛,竟然结合这个学说提出了如此大胆的猜想!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邱云清打算安排众人验证一下整个石殿系统的可行性,并且看看是否真的能孕育出人造的生命来!

麦克负责电源系统的架构工作——当然,他无需费劲去修复什么古代生物电池,他只要提供一个稳定的高压交流电源即可。在这一点上,他还需yào

玛利亚的帮忙,毕竟驱动两万多个陶罐所需yào

的巨大电流,不是一般电源可以提供的,玛利亚可以帮zhù

他构建一个尽可能稳定的以核裂变反应堆为主体的小型蒸汽发电站,以提供所需yào

的电流。(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绒猴俱乐部才是第一个使用核反应堆的组织。历史上真zhèng

公开使用的第一个核反应堆是著名物理学家埃里克.费米在1942年12月点燃的,足足比玛利亚为这次破解谜题所使用的核反应堆晚了5个多月)

三岛龙崎和冯其云则负责石殿原始样本年代测定工作,据Z先生所说,石殿内有一部分的砖块,是来自海底遗址的样本。如果能确定亚特兰蒂斯遗址的具体年代,对分析工作也是大有帮zhù

的。

波特曼和凯莉则负责观测和确定陶罐中的生命发展状况,当然,他们不能使用X射线(X射线会杀死萌芽状态的蛋白质聚合体),工作难度自然大了许多。

第八章 破解!古人的智慧(下)

研究工作在这个临时组成的科研小组通力合zuò

之下,很快有了相当的进展。

一切如同邱云清所猜想的那样,在一段时间的通电之后,波特曼和凯莉使用最原始的方法检测陶罐中的变化——他们打碎了其中一个陶罐——既然是仿制品,自然无需太过小心。

果然,陶罐中出现了一层薄薄地液体,而在液体中则发xiàn

了微量的腺嘌呤,而腺嘌呤是组成核苷酸的最基本单位!

组成DNA的最基本成分已经出现!看来随着实验的持续,制造出可以繁殖的单细胞只是时间问题了!

邱云清等人顿时欣喜不已,同时也为古代亚特兰蒂斯人的科技水平而感到深深震惊!

首先,瓦罐中模拟原始大气的气体成分配比相当精密,各种气体的比例极其精确。研究组曾试图在玻璃器皿中用自己配比的气体成分来做这个实验,但是却形成了一堆无用的蛋白质。

其次,玛利亚用小型反应堆提供的电源,亚特兰蒂斯人只用神殿中的那个生物电池就提供了这么巨量的电能,不知dào

他们到底使用了什么生物电解质!如果这些科技流传下来,只怕会极大地改变当今物理学的格局!

不过,在整个实验过程中,有一点令众人一直迷惑不解——如果只是模拟生命的起源,为何要用这么多瓦罐同时进行实验?

这一点疑问一直困扰着众人,直到2个多月以后,才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

而且令人吃惊的是,这个答案不是别人想到的,而是那个地质学家的助手冯其云想到的!

这些内容,在会议记录的附录中都有一些详细的记载。在此,为了方便读者理解当时的情形,我用想象力再现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并且记录下来。

冯其云是个酷爱地质学的年轻小伙子,对地层挖掘中常常发xiàn

的古生物化石也有极大的兴趣。冯其云认为,不同地层代表了不同的地质时期,里面发xiàn

的各种生物化石,代表了不同年代的进化方向。有的生物在后期的不同时期,产生了不同的后期变种。

“从这一点再结合达尔文的进化论来看,生物的进化充满了多种可能性和随机性。”冯其云在一次碰头会议上这样说。

冯其云看了一眼四周,见众人都很感兴趣地看着他,便微微笑了笑,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我打个比方,原始海洋里的单细胞,逐渐进化成了海洋生物、再到哺乳动物,再到灵长类,最后到人类。这个过程里充满了无数次的随机和自然选择过程,只要有某一个环节出了点问题,根据蝴蝶效应的设想,人类很有可能就不会进化出来,大家觉得我的说法有什么缺陷吗?”

冯其云也是个想象力极大胆的小伙子,他说完这句话以后,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三岛龙崎忽然眼睛一亮:“冯!我明白了!你不愧是我最聪明的学生!”

也许是听老师的赞扬太多了,冯其云只是嘴角微扬,淡淡一笑:“我们人类能站在这个地球上,其实正好是上帝掷了个骰子的结果。如果恐龙没有灭绝,人类能否进化出来还是很难说的事情。那么……如果排除各种险恶自然环境带来的干扰,把进化的设置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话……即使是同一环境、同一起始条件,那么进化出来的物种也可能是截然不同的!”

波特曼和凯利对视了一眼,目光中的惊疑逐渐变成了惊喜,转而紧紧盯着冯其云,仿佛盯着闪闪发光的财宝一般,眼里满是狂热。三岛龙崎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有的人不是研究生物方面的,就可能理解得不是特别顺畅。麦克和玛利亚皱着眉思索着冯其云的话语,而邱云清则静静地看着众人。

对于他来说,结果才是最重yào

的,他并不关心过程。

冯其云受了众人目光的鼓舞,思索了一下,才继xù

说道:“而且,我想到一个更有趣的事实。”…,

冯其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妙的光芒:“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每个陶罐中的成分,其实不尽相同!!”

“不同?”

在座的几个人都惊讶了起来,纷纷思索着冯其云话语中的含义。

“我明白了。”邱云清站了起来,缓缓地在会议室中踱着步子,“其实,亚特兰蒂斯人并不是仅仅模拟地球的原始大气成分。每一个陶罐,模拟的都是一个行星的初始环境,在我们面前,摆放着的不是什么陶罐,而是两万两千两百个微型星球啊!!”

邱云清这话一出口,众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两位女性科学家更是惊呼了起来。

“两万两千两百个行星环境,同时进化一年,就相当于一个行星环境进化了两万两百两千年!亚特兰蒂斯人在催生进化的过程!他们把自然界生物的进化速度提高了两万多倍,可以想象,他们在研究这些微型进化的过程中,一定得到了相当重大的启示!所以,在世界上其他地区还是中古世纪,科技低落的时候,亚特兰蒂斯人已经得到了极高的科技水准!因为他们的进化速度远超其他地区的人类啊!”

三岛龙崎激动地站了起来,腿都开始发抖了:“这个发xiàn

真是惊人,其实这个构思并不复杂,怎么没有人能想到呢?”

麦克说:“不是没人想到,只是想到的话,也会认为自己太疯狂了,而不敢去做!天啊,我们离诺贝尔奖很近了吗?上帝保佑!”

“所以说,这个石殿的谜底,应该就是‘进化’吧!”邱云清扫视了一眼众人,目光中带着隐隐的威严,“我相信,亚特兰蒂斯人也许制造了不止一个这样的神殿,或者说‘进化催生所’,更准确些。也许他们把生物进化过程提高了十万倍、一百万倍、一千万倍也说不定!!!他们只要有了这一个发xiàn

,科技大爆fā

是必然的结果啊!这个发xiàn

必然带来亚特兰蒂斯人本身的进化,不知dào

他们当时到了怎样的进化形态呢?真是令人相当期待!而他们最终真的毁灭于火山爆fā

吗?”

邱云清的这一连串问题,引得众人热血沸腾!

但是,邱云清却随之给众人浇了一盆冷水:“好了,这个谜题到此结束。感谢大家的帮zhù

。明年我会按照约定,提供给大家比往年多出十倍的研究资金,以示酬谢。大家可以离去了。”

邱云清话音已落,但是,在场的众人却没有人挪动自己的脚步。

邱云清皱了皱眉头,用阴沉的眼光看着面前的众人。

三岛龙崎的眼里闪着热切的光芒,麦克看了看其他人,眼里有点犹豫不决。

凯莉和玛利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而冯其云看着自己的老师,面上虽然也很激动,但是也多了几丝顾忌的神色。

温斯顿故作镇静地看着天花板,手指却紧张地扭曲在一起。

邱云清眼里的阴霾越来越重,以他数千年的人情世故和阅历,他难道从这些家伙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来吗?

在大部分人的眼里,赤裸裸地闪动着贪婪的光芒!

“我知dào

,无限进化的点子确实很诱人。”邱云清警告众人说,“但是,这东西和核能一样,是一把双刃剑。核能既能发电,也能爆fā

出惊人的威力作为武器。这个进化实验或许能给人类社会带来极大的变化,但是,你们也要考lǜ

到,将来实验的最终,会进化出什么东西?天使还是恶魔?你们要好好考lǜ

清楚!”(邱云清在说完这番话的4年后,美国向日本广岛投下了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结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邱云清顿了顿,扫视了一眼众人:“你们谁放qì

了这个念头的,请起身走出房间,否则,以我的手段,大家应该都知dào

有什么后果!”

邱云清话音刚落,玛利亚起身离开了会议室,温斯顿迟疑了一会,也起身离开。…,

麦克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微笑,也离开了。

会议室中只剩下三岛龙崎师生俩,还有凯莉。

“我明白邱先生的态度了。”三岛龙崎站起身来,对着邱云清微微一鞠躬,“本来我还想和邱先生继xù

合zuò

,把实验持续下去,但是……”

邱云清面色愈发的阴沉:“三岛先生,如果你不听我的劝告,那就请你离开绒猴俱乐部,并且交出你的会员证。不管将来引发了多大的风险,一切和我们绒猴俱乐部无关。”

凯莉撇了撇嘴,一言不发地起身走了。

对于离去的人而言,不违抗邱云清也许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他们都是绒猴俱乐部的资深会员,自然知dào

邱云清的可怕之处,谁都不愿意轻易得罪他。

更何况,仅仅是为了一个结果未知的实验而已。

邱云清见会议室中只剩下三岛龙崎和冯其云了,他面色缓和了下来:“三岛先生,我知dào

你们科学家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但是,这个实验的风险实在太大……你知dào

,亚特兰蒂斯的灭绝,我隐隐觉得也许和超速进化也有关系,我们中国有句成语‘欲速则不达’,我们既然生活在这个宇宙,还是遵循宇宙本身的自然规律比较好!”

三岛龙崎却一副完全不肯让步的样子,也许他骨子里的大和民族倔强的血统起了作用。他起身一言不发地出了门,冯其云看了一眼邱云清,犹豫了一会也跟了上去。

邱云清坐在会议室中没有挪动脚步,思考着什么,直到一会儿过后,唐保匆匆走了进来。

“邱先生,三岛龙崎先生退出了俱乐部……”

“我知dào

了……”邱云清冷冷地一挥手,“日本人都是疯子……这些加剧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偏执狂啊……接下来真要惹出什么大麻烦吗……唐保,通知世界各地的人手,盯着三岛龙崎的行踪!”

第九章 海兽的来访

会议记录后面附着很多杂乱的资料、公式记录等等,翻到最后的时候,贴在最后一页的一张黑白合照引起了我的兴趣。

这是一张七个人的合照,应该就是谜题研究期间拍下来留作纪念的。我看到邱云清坐在最中央,六十年前的他显得比现在要有活力得多,看来即使不会衰老,人的心境也会给外表带来某种变化。

最左边是两张亚洲面孔,那个瘦削的老头,应该就是三岛龙崎了,他的面色阴沉,上唇留着日本人标志性的小胡子,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的左侧站着一个个子很高很瘦的黑发青年,我想那就是冯其云了,那个想象力丰富的小助手。接着从冯其云开始向右,分别是四个西方男女,就是麦克和玛利亚他们了。

我合上了档案,开始把脑子里纷乱的信息试图理出一条线索起来。

首先,十有八九所有的事件跟三岛龙崎离不了关系,如果说罪魁祸首是三岛的话,那么邱云清为了解决黑帮入侵事件而去日本,十有八九就是找三岛龙崎去了。

阿兰.梅林对我提过,黑目、黑帮入侵事件和1316号档案也有联系,杰拉尔也在日记中曾经提到,那个镜中男似乎和1316号档案有联系。

虽然我很纳闷他们是如何了解到绒猴俱乐部内部的档案情报的,但是,我相信他们所说的绝不是空穴来风!

看来要搞清楚事实真相,还是要从三岛龙崎身上下手了!

我站了起来,伸直了手臂,忽然感觉这段日子一直在俱乐部里闷着,是该出去活动活动了,也许我该和邱云清一样,去找三岛龙崎把事情搞清楚,当然,这可能是件很危险的事,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不清楚——不过,貌似唐保也不知dào

邱云清当初去日本是干什么去了,那么,我该怎么下手找到三岛龙崎的行踪呢?

我感到好像站在无边的黑暗中,知dào

远方有一点亮光透出,却怎么也找不到去往光亮处的道路!

在我的冒险生涯中,我无数次遇到这种线索断掉的情形,很是让我苦恼了一番,但是,我们中国有句古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往往苦寻不着的线索,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我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在俱乐部里四处逛着。今天是星期二,维修部门的人正在做着紧张的维保工作,整个俱乐部的地面都发出微微的震动感。

我很好奇这些维修人员在中枢控zhì

室是如何维护系统的,便想过去看看,刚过了一个拐角,正好和唐保迎面碰上。

“巴哈姆特先生,你在这里,我正要去找你。”唐保严肃地看着我,“有一个人想找邱云清先生,正在会客室里等着,您过去看看?。”

“哦。”也许是想缓解一下走投无路的心情,我心里略一冲动,点了点头,便答yīng

了老唐。不过,十分钟后我就后悔了——邱云清交游广阔,要是每一个来找他的都要我接待,岂不是要被烦到死?

但是我既然答yīng

了老唐,便去看看也好。

我顺着最近的通道到了会客室,会客室中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身贴合的蓝色运动装,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墙上的壁画。

我走进门的同时,男子大概感觉到了有人进门,回头看了我一眼,而我在一眼看过去之下,顿时吃惊不已!

那名男子见到我,也一副吃惊不小的样子,顿时扭头就要走!

我心里一动,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把就要抓住男子的手臂,但是男子的动作快捷绝伦,手臂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抽了回去,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我。

“是你。你就是邱云清?”男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是你。海兽——斯蒂文.约翰逊!”我的脸色阴沉得很,我还记得不久前这个诡异的家伙变成了一滩吓人的液体状溜走了。

“等等,我可不是来和你动手的。”海兽连连摆手。

我本来也没有和他动手的意思,只是见他正要离开,便下意识地想拉住他而已。…,

“我不是邱云清。”我狐疑地盯着海兽,“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要见俱乐部的主人邱云清,在这之前,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海兽脸色一变。

“邱云清暂时不在,现在我是这里的主事人。你有话直说。”我悄悄挪动到书桌后,手指轻轻按动了藏在书桌中间的微型自动防御系统,现在,除了我所站的位置以外,其他的地板后会通上电流,不会致命,但足以让人昏迷几秒。

“我本来是想拿回资料的最后那部分的,现在没想到被他们早就埋伏在这里附近了,他们早就猜到我会出现的!该死!”海兽脸上现出恐惧的神色,我顿时一愣,我想不到像他那样强dà

的人,还会畏惧什么东西。

“是6号希娃和9号雷霆!你快点吧俱乐部降到地下去吧,不然可能有很坏的后果!”海兽说了一通让我完全莫名其妙的警告,“他现在已经完全疯了,他敢对绒猴俱乐部、甚至对‘总部’下手的,你要相信我!因为1号的最终能力觉醒了!”

什么和什么啊!我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好了!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我不耐烦地说,“俱乐部的控zhì

中枢正在维护中,现在不能随意启动升降。听你的口气,似乎对绒猴俱乐部很熟悉?”

“不能启动?”海兽脸上露出沮丧的神色,“看样子邱云清没和你说过吧!完了……全完了……再过几个小时,8号贝希摩斯和4号盘古也会来的。特别是盘古,如果他来了,我们就死定了!”

“你……”我正要说话,忽然头顶传来一阵巨大的炸响!整个俱乐部摇晃起来,外面的走廊上传来尖声的惊叫声,墙上一些珍贵的壁画开始摇晃不停,桌子上的玻璃杯坠了下来,碎落了一地。

接着,俱乐部里所有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紧接着,所有的灯光完全灭掉了,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外面的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了,扬声器里传来了老唐的声音,我知dào

,外面一定乱成一团了!

这一切就发生在几秒钟之内,房间里的黑暗中,只剩下我和海兽的喘息声。

“海兽,你还在吗?”我喘着气问,心脏跳得厉害,我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一点对策思路也没有。

“在。”黑暗中传来了海兽的声音。

“听着,邱云清有点事情暂时不能顾及这里,我刚刚接手这个俱乐部,很多事都不清楚。你要是想获得什么帮zhù

,最好把事情从头到尾告sù

我!”

“好的,但是,你现在先要祈祷我们能逃过攻击才好!”

我思索了一下,摸索着按动了墙边的金色按钮,扬声器里传来滋滋地电流声,还好,通讯线路的电源和主电源不是一路,没有受到影响。

“老唐,在吗?”

“在,巴哈姆特先生。真见鬼,根据探测系统显示,我们受到了某种不明攻击。”

“我知dào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有备用电源吗?”

“照明系统没有,用于紧急升降的还有一路电源。”

“那就赶紧下降到地下啊,越深越好!”海兽抢过话头,几乎是吼了起来,我看出他心底极其恐惧的样子。

我此刻除了略微紧张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恐惧的感觉。事后想起来,无知才是福气,如果我当时和海兽一样对敌人了解透彻的话,只怕我也会感受到恐惧和无助的感觉。

“照他说的做。”我对唐保说。

“明白。”唐保答yīng

道,很快,俱乐部四周响起巨大的轰鸣声,整个房间颤抖得厉害,黑暗中似乎什么东西又掉了下来,打碎在地的声音特别刺耳。

“现在是地下一百七十米。先生。”扬声器里老唐的声音响起,“探测系统显示,地面的部分损毁得很厉害,对附近街区的影响很大,警察应该很快就会来了。另外,俱乐部受不明攻击的情形,我也已经告知‘总部’了——巴哈姆特先生,事态紧急,我没有经过您的授权就越级上报了,和您说一声。”…,

“没事,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我点了点头。

“紧急照明系统正在接驳,三十分钟后就会启动,请等待一会儿。”

扬声器里的滋滋声随着老唐的通话结束而消失了,**听见海兽急促的呼吸声听了下来。

“现在应该安全了吧。到底怎么回事?”我问海兽。

“如果你一无所知的话,这事倒是说来话长……”海兽说,“……先说正事,我要找邱云清先生,是想按照约定拿到1316号档案的最后一部分。”

又是1316号档案!

我心里一沉,缓缓说:“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不会给你任何东西的。好了,告sù

我到底怎么回事?”

“1316号档案你看过了么?”海兽的声音在黑暗中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我的话。

“看过了。”我想了想回答他。

“那解释起来就简单多了。”海兽急促地说,“正如邱云清当年所担心的,三岛龙崎真的制造出了超越自然界的生命进化形态!这些生命体本来可能都会成为天使的,可惜,最终如邱云清所预料的,大部分都成了‘恶魔’!”

“恶魔。”我皱了皱眉头。

“是的。三岛那个家伙才是始作俑者,他制造了这些生命体,并且利用他们为军国主义和第三帝国服wù

!可惜,当年那些家伙进化形态还不完全,在二战中也掀不起什么波澜,无法撼动历史的进程。但是,他们现在的进化程度已经不同了!三岛和他的后继者们,正在策划统治地球的阴谋!!”海兽急急地说。

我的脑海里隐约对整个事件有个轮廓了!

三岛当年离开后果然私自进行了研究,并且进行了超速进化的活体实验,制造出了进化生命体,而且利用这些生命体来实现自己邪恶的想法——一个货真价实的科学狂人。

但是,就算如此,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在12个进化生命中,我算是最正常的一个了。”海兽苦笑了一声,而我则为他的话吃了一惊。即使当初知dào

他不是普通人类了,但是我还是不自觉地带着讶色,望向黑暗中他声音传来的方向。

“好吧,有些早期的事情,我也是听说,毕竟我是后期来出来的克隆体。”海兽的声音有些低沉,“我把所有事情都告sù

你,你看看该怎么处理。”

“处理?”我愣了下,“我即使好奇想知dào

事实,也不代表我要处理什么麻烦事!”

“就算始作俑者是三岛,最初的潘多拉之盒也是俱乐部里的那个石殿,不是吗?巴哈姆特!”海兽竟然还记得我名字,并且直呼了起来,“你是绒猴俱乐部主事人的话,应该负担起责任来的!”

负担责任?

我顿时有点苦笑不得——六十年前的事情,再怎么算也算不到我头上,再说了,那个石殿也是“总部”安排的谜题,有机会推给“总部”去处理才好!

接下来,海兽把他所知dào

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实在是惊人!而我心里,也愈发地紧张了起来,有些事情,实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

第十章 摧毁和追赶

海兽刚说了一半,俱乐部忽然又剧烈晃动了起来,这次晃动的幅度极其巨大,我都完全站不稳了,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就在我试图站立起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光亮了片刻,似乎老唐启动了应急照明系统。

我就着灯光放眼望向海兽原本站立的地方,只见地上只剩下海兽原本穿着的衣服,皱皱地揉成一团,而运动服中原本的那个躯体已无影无踪。

我下意识地一抬头,看着面前不可思议的这一幕。

只见吊灯的附近,一大摊看起来软绵绵的类似果冻一般的物质在颤抖、蠕动着,紧紧吸附着房顶不让自己掉下来,而这滩怪东西的一端,赫然是海兽的头颅。

海兽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脖子以下的恶心部分发出咕噜咕噜地蠕动声,我注意到墙壁上还有一道浅浅的水渍,看来是他爬到顶上去的痕迹。

“抱歉。”海兽的眼睛转了转,黏糊糊地身体垂直落了下来,落到地面的时候,渐渐从中伸出了胳膊和大腿,接着是手腕和脖子,很快,一个身材壮硕的裸体男人站在了我面前。

“之前有点站不稳了,下意识地化成了原形……”海兽的手臂尽管已经变成了正常的样子,但是外面还附着一层黏糊糊的东西,看起来相当恶心。

我震惊归震惊,但是还没有乱了思路,我想也不想地脱下了外套抛了过去:“快穿上!看起来真丢人!”

海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那个玩意儿,尴尬地笑了笑:“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把它弄没了……但是现在……”

海兽四下看了看,俱乐部的剧烈震动越来越强烈!大有即将天翻地覆的意思!

“是这样吗?”海兽脸上忽然显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天啊!我明白了,我们中计了!一定是3号布的局!先让人攻击地上的俱乐部部分,然后让你想当然地下降到地下去躲避,没想到,到了地下,就真zhèng

的躲无可躲了啊!跟我走!”

海兽猛地推开大门,夺门而出,我扔给他的衣服也没穿,差点和门口的一个小斯撞了个满怀,他粗暴地一把推开小厮,向着走廊的一端飞快地跑去。

“巴哈姆特先生……”

我一把推开了小厮,也不管他说什么,现在我只一心要跟上海兽,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海兽在一个拐角处略停了一下,侧耳听了听,随即转身问追上来的我:“档案室在什么地方?”

“左边……怎么……”

“邱云清之前和你说过1316号档案有两部分吗?”得知了档案室的方向之后,海兽拔腿就往档案室的方向跑,“快点,巴哈姆特!如果被他们得手,那就……”

我刚迈开脚步跟上,巨大的爆破声和震动感再一次传来,我眼前的走廊忽然被挤压变形,墙体全部裂了开来,露出其中复杂的电路!!

电线被巨大的外力扯开,不断闪着电火花,整个走廊就在电火花中裂开一条条巨大的裂缝,我一个箭步跳了过去,刚站稳一点,前面不远又露出一个大坑来。

我看着海兽以极其灵巧的动作连跑带跳,踩着不断掉落的巨大墙体,向走廊尽头疾奔!

我也想跳过去,但是眼前的几个大坑不是我可以一跃而过的!真是可恶!

目前四周的情形万分紧张,整个俱乐部就像得了热病的病人一样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倒塌,而我也不知dào

会不会被掩埋在其中!

我咬了咬牙,回头看了看四周,立马转身就跑,我知dào

旁边一个房间还有一条捷径可以通向档案室!

原本俱乐部中让人头痛的错综复杂的密道,此刻却帮了我大忙!

我绕路到了原本大坑的对面的走廊,向前看了一眼,海兽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而身后的碎石依然不断地下落,天花板完全裂开了,吊灯砰地一声砸落在我身后的地板上。

“今天见了什么鬼了!”我一边狠狠地咒骂,一边向前方跑去。…,

不知dào

跑了多久,我终于快到档案室了,我知dào

前方再拐过一个弯就要到了!

我飞快地奔过角落,差点撞在一个人的背后。

我定睛一看,正是赤身裸体的海兽!而我们两人站立的前方,一股极其阴冷的风迎面吹了过来,而且夹杂着一股泥土腐质的腥臭味。

海兽此刻定定地站着,呆呆地望着前方,嘴唇不断颤抖着。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下前方,顿时大吃了一惊!!

之前因为从走廊一下子掠过拐角到了光线颇暗的地方,没有看清楚眼前具体的情形,当我适应了光线之后,仔细看清楚眼前的情形,我已经震惊得无法言语,任由腥风吹拂着我的面孔!

我和海兽赫然站在一个断裂的平台上,平台向外突出着,断裂的钢筋从平台顶端杂乱地伸出。很显然,我们所站的地方,原来应该是档案室的大门口的部分。

此刻,在我们的眼前,档案室已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一个深邃无比的巨大岩洞,岩洞的下方和前方都是无边的黑暗,只看到漫天飞扬的纸张,像飘雪一般纷纷扬扬——这是档案室里曾经存zài

过的证据,即使很快这些证据也要往下落入无边的黑暗之中了。

在远处,几点刺眼的红光正在渐渐远去,我看了一下四周的壮观景象,只见不远处的黑暗中,吊灯一般悬挂着很多个巨大的方块状物体。在黑暗中我很难目测距离到底有多远,只看到从其中延伸出很多钢索,连接到黑暗中的某处,而钢索的顶端,正是一个个索道运输平台——正如我当时去进化的石殿时和老唐搭乘的那个平台——可想而知,这些巨大方块,应该就是老唐口中围绕着绒猴俱乐部的那些秘密房间了,可惜的是,我正前方的几个秘密房间,似乎被什么东西撞损坏了,只剩下残缺不全的部分在空中摇晃着。

“他们动用了核能挖掘机,直接从地下进攻,他们早就准bèi

好了!”海兽看着渐渐消失的红光,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一开始就中计了。那份下半部档案一定被他们拿走了,如果他们得到了其中的秘密的话,我们就更无法阻止他们了!所以,巴哈姆特,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追回档案!”

我沉默不语,低着头思考着目前的状况——很短的时间内,俱乐部竟然遭受了如此大的损害,而我对所有事态基本还是一头雾水!

我身后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我一回头,看到唐保带着很多人也急匆匆地赶到了,人群中除了俱乐部的几个工作人员之外,还有不少滞留在俱乐部里的会员。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巨大岩洞,有一位女士伸手捂住了嘴,发出一声轻呼。

“我刚才听到了,你说什么,核能挖掘机?”

人群中挤出一个老头来,正是爵士,他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如果真有那样的东西的话,深入地心的深度一定可以……”

他话说了一半,脸色忽然变了,人群中的女性们也才发xiàn

了海兽的裸体,顿时捂着眼睛尖叫起来。

“太惊人了!”唐保的脸色也变了,“这下即使有‘总部’的协助,只怕重修俱乐部也不是一件短期的事情,还是先清点一下损失为好……”

我点了点头,思绪却想到了别的地方:“老唐,你看着安排,如果需yào

资金,你自己调度就好了。斯蒂文,即使我再怎么有疑问,我觉得目前也应该相信你一次——你知dào

他们要把那个档案带到哪里去吗?我们该怎么追回它?”

“挖掘机的体形太大,而且速度很慢,所以不适合长途运行。”斯蒂文看着远方的黑暗,喃喃地说,“他们一定会在某个偏僻的地方出了地面,然后可能乘坐飞机或者别的什么,总之装作一群普通人的样子继xù

把东西带回去吧!”

“就是说,行踪其实不好掌握了?”我皱了皱眉头,“看起来都是一些可怕的家伙,我也没有什么人手去追……”…,

“就我们两个就够了!”海神转头看着我说,“只是找回东西的话,避免和他们接触!”

“疯了!”我连连摇头,“不和他们接触,你觉得有可能吗?还不如说是送死更恰当些!另外,你拼死也要拿回下半部档案,为什么?”

“因为下半部里有完成最终进化方向的方法啊!如果被他们得到了,完成了最终进化,只怕其中任何一个人都能让人类的世界永远陷入悲剧的结局啊!”海兽斯蒂文.约翰逊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怎么,巴哈姆特,你没看过那下半部?”

我看了看老唐,老唐当时拿给我的只是一本而已。

“啊!确实是有两本1316号档案!”老唐面上微微一红,随即恢复了严肃的面色,“另一本上满是晦涩的公式什么的,我以为没什么大用,所以……”

海兽耸了耸肩:“巴哈姆特!!!”

我想了想,还是有些无奈:“那现在就算我答yīng

你去找回档案,我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啊……”

海兽却不慌不忙地说:“你们绒猴俱乐部的所有重yào

资料,应该都会带上电离辐射标记的吧,防止被盗和防伪,一个大功率的定向盖革计数器,应该可以解决问题了!”

我知dào

他所说的盖革计数器,是物理学研究领域中,用来探测电离辐射的粒子探测器,可以测出阿尔法粒子和贝塔粒子。但是,俱乐部的档案,真的会做这种标记么?

我回头看了一眼老唐,老唐对我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海兽期待地看着我,令我简直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要求!我总不能当着这么多冒险家会员的面,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想去冒这个险’,只怕我真这么做了,只会名誉扫地罢了!

我硬了硬头皮:“好,我们去……”

第十一章 进化的代价

六个小时以后,我和海兽已经通过备用的升降系统,到了地面上的紧急出口。仓促之间,我只和海兽带了几件衣服和旅行必需品,一人装了一个背包,另外,每人还带了几把枪支和一些弹药。

出口在距离绒猴俱乐部所在街区两公里外的另一个街区,伪装成一家普通的糖果店的样子。

我就这么急匆匆地回头再看了一眼,只见绒猴俱乐部的方向上浓烟滚滚,远处传来嘈杂的警笛声。

“走吧。”海兽对我说,“时间不能拖得太久,不然很难找到他们的方向了。盖革计数器的有效范围是固定的。”说着,晃了晃手上的一个类似万用表的东西,只是多了一个长约二十公分的手柄。

在之前的六个小时中,我如同往常的冒险一样,身不由己地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追击行动,不得不着手开始准bèi

一些必要的事项。

首先,关于俱乐部里的一概事务,我本来就不太熟悉,现在忽然受到巨大的袭击,损毁情况也不容小觑,我顿时不知从何下手,干脆把事情完全甩给了唐保。

其次,我就是做了一些和海兽上路的准bèi

。当然,即使到当时为止,我并未把海兽当成什么可以信任的人,我只是“姑且”相信他的话,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情跟着他去追回那遗失的下半部档案,我对他,其实是带着一些提防之心的。

看到这里,有读者可能要问,当时你们面临的敌人看起来都是一些变态的家伙,还有高科技的机械辅助,你们两个就这么上路,和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当然,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是全无准bèi

,此刻,邱云清在世界各地的庞大势力网,终于派上了用途!

我做好了两手准bèi

,一方面是明里和海兽一起上路,另一方面,我已经暗中让老唐在那六个小时中,安排各地的势力网络的负责人,严密监视着所有的风吹草动,一有什么可疑的信息,立kè

通过事先约定的暗语发到我手机上,而我也可以通过手机上预设的短号,随时让各地的人手发号施令!

换言之,即使我本身只是个普通人,但是,我有世界各地的地下势力做后盾,眼下的我,简直好比随身带着庞大的军队和移动军火库一样——前提是我自己能保持不死才行!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邱云清花了漫长年月在世界各地组建地下势力网的原因了。在不可预料的冒险旅途中,一个人能携带的助力毕竟有限,“养兵千日用在一朝”,邱云清的兵卒们,现在该是我借用一下的时候了!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绝对不会在海兽面前显露出这些后手,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和海兽出了里昂市,顺着盖革计数器留下的微弱定向信息,向法国东部追去,先是上了火车,向一个叫蒙特彼得的东部小镇开去。

之所以选择蒙特彼得,是因为我的强烈提议,我对海兽说我有强烈的第六感,感觉他们可能去了那个方向,而改盖革计数器上显示的方向也是那个方向,于是海兽耸了耸肩,同意去碰碰运气。

我心里一阵暗喜,我当然不会告sù

海兽,我之所以选择蒙特彼得,是因为那附近的势力负责人用探测设备检测到了粒子标记经过那个小镇留下的信号。

说到这里,各位读者应该明白了,其实,在老唐那个六个小时中的缜密安排下,那本被做了标记的档案的所有的行进路线,其实完完全全在他的掌控中,随时通过实时短讯传送给我。

而我还装模作样地拿着盖革计数器,跟着这个叫海兽的诡异男子追踪什么档案,我就是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想搞什么鬼!因为我心里相信,事情恐怕不如表面显示的那么简单,我得多留几个心眼!

一天后的傍晚,我们到达了这个小镇,先找了一间看起来颇为干净的小旅馆住了下来。…,

我们到了小镇以后,发xiàn

盖革计数器的信号显示似乎强了一些,这代表带着档案的人离开这里时间不长,而且很可能停留在了附近某个地方。

海兽一开始急吼吼地催着我继xù

上路,我则强烈要求休息一下——毕竟我不是超人,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怎么也会感到疲劳一些,更何况现在信号这么强,估计短期内也不会丢失信号,不如休息一下。

海兽和我争辩了片刻,看我态度颇为坚决,只好悻悻然跟着我找了一间旅馆。

我看他着急的样子,心里顿时有点狐疑和犹豫不决。

因为我对那些档案的行踪是了如指掌的,自然不是很急,但是,这家伙如此着急找回档案,不知dào

是真的着急,还是装出来给我看的表象。

“好吧。听你的,毕竟你是绒猴的头儿。”斯蒂文用他蓝色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那我先去洗澡了!”

此时,我们已经在旅馆的楼上了,我们的房间看起来不错,拉开窗帘还可以看到远处层叠的山峦和树林。

在海兽洗澡的时候,我放下了我的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把“苍天之拳”拿了出来,套在手上把玩着。

这个东西不知为何,只要随身带着,就会给我一种奇妙的镇定感,似乎有一种神mì

的力量抚平了心里的波动。我在匆忙的准bèi

中,也不忘把它给捎上。

当然了,阿兰当初给我的强化提议很不错,我让老唐找人在苍天之拳的尖角上面镀上了一层固化涂料,里面含着大量的NEX-13——这是目前世界上比较难解的一种神经毒素,通过血液接触,可以在两秒钟内造成中毒者的全身麻痹,完全失去抵抗能力——话说,我只要用它来给对方造成出血,就可以完全制服对手。当然,我背包里也带着几瓶NEX-13的解毒药剂,以备不时之需。

我看着手上的苍天之拳,忽然想起了当时在黑目军的恐怖基地中,海兽在擂台上斜视着台下的我,手上拿着苍天之拳的场景。当时这个可以化成液体的家伙可着实让我狠狠吃了一惊呢!

我回想着之前在火车上的二十四个小时,海兽所告sù

我的那些信息,心里不免又沉重了下来,不管这些信息是真是假,我想总会有一定的可信度的。

根据海兽所提供的信息,当年三岛龙崎离开了绒猴俱乐部以后,回到了日本,开始寻求一些大财阀的资助,以完成自己脑海中那个疯狂的梦想!

这个秘密很快通过那些财阀的首脑引起了军zf和天皇的注意,日本军国zf开始正式资助三岛龙崎的研究,要求是如果有什么有价值的发xiàn

,首要目标是帮zhù

大日本帝国征服东亚,如果实验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则要让三岛龙崎付出生命的代价!

三岛龙崎当时已经被进化石殿的秘密完全吸引住了,一心只想看看生物体最终能进化出什么样子,人类未来的面貌将是如何?

有了海量资金的注入,三岛龙崎的研究室规模越来越大,第一期就建造了三千万个相同大小的透明玻璃容器,开始模拟不同星球的初始环境,而整个项目将会最终扩充到一亿个容器,整个研究设施将把自然界的进化过程提升一亿倍!!

“所以……你们就……”我当时听到这里,狐疑地打量着海兽,而海兽只是眯着眼看着车窗外不断流逝的风景。

“不错,我们都是进化的产物。”海兽低声说,“自然界的进化会有很多不同的分支,有些产物是无用的,有些是有用的。正常情况下,根据自然界的适者生存法则,很多无用产物都会被淘汰。而剩下的,则一步步迈向进化的巅峰。而且,根据不同的环境,往往会进化出不同的生命。”

海兽顿了顿,继xù

道:“最终,三岛龙崎在经lì

了十几年的实验以后,最终选择了十二种具有一定威力的进化体,开始提取出来单独培养。但是,这些进化体都是超出常人所想象的……所以,三岛只能采取不同的方法将进化产物转换成可以单独存zài

的个体。”…,

海兽的这句话显得有点晦涩难懂,我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琢磨个不停。

大概看着皱着眉头不太理解的样子,海兽思考了一下,补充说:“包括我在内的十二个人里面,有的直接就是进化生物体催生出来的,可以说是‘非人类’。而另外一部分,则是提取含有进化优势结果的基因,注射进普通人体内,而制造出的人类强化体。”

“基因里记载的是细胞增殖的信息,含有进化信息的基因,会利用人体内的组织成分,而合成进化以后的细胞,从而组成全新的人类!每一个细胞都会被逐步逐步替换掉!”海兽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对于那些本来就不是人类的家伙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对于我来说,最终我大脑的细胞都会被更新掉啊!我的过去、我的记忆、我的家人,将随着细胞更新而将被完全抹去!不瞒你说,那个档案第二部里所记载的公式,就有如何阻止进化细胞继xù

增殖的方法!那是我无论如何要得到的东西!”

海兽的眼里,露出一种异常坚毅的神色!

这个家伙,有着超越常人的进化力量,难道他的记忆里,还有什么必须要守护的东西吗……

当时,我忽然觉得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脑细胞的更新、记忆的丢失——天!这不是之前那个叫华大伟的男孩所经lì

的恐怖事情吗?

“失去记忆就是失去灵魂!”

我记起了杰拉尔所说过的这句话,心里顿时不寒而栗。

“那你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海兽淡淡一笑,“过去的事,何必再提……”

(各位读者朋友们,外传2——《海兽之殇》,12月25日晚圣诞夜更新,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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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阿米巴.大脑.炸弹

“不过,我还是好奇得很。”我正色对海兽说,“既然我们一起上路了,我也把你看做是我真zhèng

的朋友了,朋友之间应该没有什么秘密的吧!”

话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些心虚了,想到之前对海兽的提防,现在却要求他满足我的好奇心,顿时感到一些惭愧。

“不是什么秘密,呵呵,只是……”海兽思索了片刻,“告sù

你也没什么。”

“我注射的进化基因是阿米巴变形虫进化基因,这是自然选择下为了适应各种潮湿环境而进化出的基因。”海兽这样对我说道。

“变形虫?阿米巴?”我心里一惊,不自觉地上下打量着海兽。

变形虫我倒是知dào

,这是一种单细胞的简单结构生物,生存zài

池塘或者水流缓慢的浅水中,一般的变形虫由于只有一个细胞构成,所以可以随意变形自己的身体,伸出或者收回伪足,用身体包裹住食物进行消化,生殖方面的话,则是省去了交配的麻烦事儿,直接一分二、二分四,无性繁殖。

海兽是变形虫的进化体?

我想起了当初见到海兽时,他随意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然后又变成液体状,之后在绒猴俱乐部中又展现出惊人的一幕。

“我和变形虫不一样,可不是单细胞的蠢蛋!”海兽的脸上挂上玩世不恭的窃笑,大概看我怔怔地看着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具有变形虫的特质,可以变成流质状态,而且可以吞噬生物,然后就可以变成那个生物的样子。”

海兽顿了顿:“这个能力相当有趣,我吞噬过很多东西,我可以变成兔子、变成蛇,如果我吃了你,我也可以变成你!!变成巴哈姆特的样子,掌握着法国最神mì

的俱乐部,一定很有乐趣吧!”

海兽眼里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我心头一凛:“你敢!”

“开个玩笑。”海兽耸了耸肩,“我和你无冤无仇,没必要。”

我忽然又想起了黑目,似乎黑目和海兽说过什么吞噬了11号的样子,看来,那个被吞噬的11号,似乎也是进化12人中的一个?而且海兽叫黑目为7号,似乎黑目也是……

我向海兽提出了这个疑问,海兽看着窗外缓缓说:“不错,我吞噬了11号,那个叫斯嘉丽的女人,她的进化方向是与野兽融合,她有豹子的爆fā

力和大象的力量、蛇的敏锐力。我吞噬了她同时也获得了她的力量,这样,对于我的计划更为有利。”

“计划?什么计划?”

“复仇的计划。”

海兽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好了,关于我的事,到此为止。说说黑目吧!”

我点了点头。

“黑目是组织里的7号实验体,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是黑暗环境适应性的进化产物,他根本没有双眼!!”

“没有双眼……”

“是的!如果你拿掉他遮着眼部的黑布,你会发xiàn

原本是眼眶的位置上,什么也没有,他感知和认识我们这个世界,是靠脑后腺体发射出的超声波反射,就和声纳一样。”海兽对这些人及其了解的样子,看来可以从他这里获得很多有用的情报了。“所以,他‘看’东西看不细致,只能掌握个大概!”

“那岂不是很吃亏?”我微微吃了一惊,在我的印象中,这简直不是进化,而是退化!

“吃亏什么?你难道不知dào

生物的代偿机能么?”

我略一思索,随即明白了斯蒂文的意思了。

地球上的生物真的是很奇妙,大抵都有一种代偿的机制,来维持着生命的平衡。当一个器官失去作用和功能以后,其他器官的功能便会被放大,以弥补失去的器官作用。所以,失去双臂的残疾人,往往双脚特别灵敏,而某些盲人,嗅觉则会特别突出!!

“黑目你别看他靠声纳来生存,相对应的,他的反应速度和灵敏度可是我们十二个人当中数一数二的!他的祖上是一个声名卓著的古代泰拳大师,他的泰拳很厉害!!为人也比较那个……”…,

海兽耸了耸肩:“你见识过的,不用我多说。”

“是啊……”我苦笑了几声,想起了当初和我一起的路易,现在生死未卜,不知dào

还活着不。

忽然,我想起来一个有趣的细节,急急问海兽道:“既然你和海兽早就认识,那当初在黑目军的地盘上,他怎么没认出你,还把苍天之拳送给了你?”

“因为我了解他的弱点,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容貌啊。”海兽微微笑了笑,“鼻子和颧骨都有了变化,他当然‘看’不出来了!至于送给我,大概只是个巧合吧,黑目这个人对于优秀的拳手总想纳入麾下。”

我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他,发xiàn

他果然真的和当时第一次相见时有些变化。

“当时,我打算找机会吞噬了黑目,可惜没有机会……直到我看到那副苍天之拳,上面有着黑目家族的家徽,我便改变了计划,打算先去找到黑目家的宝藏!!”

“宝藏?找到了吗?”

我问出这个问题以后,忽然才发xiàn

自己很傻——隐藏在苍天之拳里的钥匙不是在我手上么!

“钥匙不是后来被你拿走了么!!”海兽暼了我一眼,“当时我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地开枪,情急之下我只好先逃走,不过,之后的情形我一直在暗中看着,不是被你偷走了么!”

“什么叫偷!”我顿时有点恼怒,“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好吧好吧!不过,我现在对黑目家族的秘密可没什么兴趣了。”海兽撇了撇嘴,匆匆结束了在火车上的谈话。

我把玩着手上的苍天之拳,一边回想着火车上的那些对话,直到浴室里的水流声小了,海兽似乎结束了洗澡,我才匆匆把苍天之拳收了起来,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换个台看看。”海兽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看电视机的脱口秀。

“里昂市第六街区发生大爆zhà

!详细的情形,我们正在连线现场的记者。”刚切换的一个台里,出现熟悉的街景,正是绒猴俱乐部的正门所在的那个小巷。

画面上,警察和消防人员正在一片废墟中走来走去,绒猴俱乐部的前门已经一点形状也没有了,连巷子口的银行和酒吧也都受到了巨大的牵连——一大半门面成了碎砖和碎木板。

“当时停电了,应该是9号吧,看炸成这样,8号贝希摩斯也来了。”海兽煞有介事地边看边点头,“看来真是全员出动啊!这次应该还是3号布的局吧!”

“什么9号8号的,我觉得有点糊涂了。”我听海兽轻飘飘的语气,再看着画面上一片狼藉,心里升起一股恐惧感。

这是多么惊人的力量啊!!!如果我要是在现场,只怕几条命都不够用的!!

“怎么从来不知dào

还有你们这些人存zài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早知dào

我打死也不会跟你来了,他妈的,谁要统治地球就去吧,一朝天子一朝臣,管他去呢!”

“一朝什么?”海兽显然不明白中国成语的意思,不过我也懒得跟他解释。

统治地球?多么可笑的目标和理由啊?现在是在演日本低龄动画片吗?

地球现在有六十亿人口,温室效应急剧攀升,能源方面还是个大问题。谁统治了地球,谁就得绞尽脑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统治地球有什么好处?

这简直就是一群疯子才能干出来的好事!!

我一边忿忿地想,一边看着电视屏幕:“还有什么情报,都给我讲讲。这些8号9号是什么样的家伙?详细点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海兽点了点头:“先说3号吧,3号‘宇宙’是在我之后三岛龙崎培育出的一个高智力进化体——一个大脑。”

“一个大脑?”

“不错。一个表面沟回复杂程度超过爱因斯坦337倍的超级大脑,目前养在日本总部的营养皿里,靠特殊的电脑输入输出装置和外界沟通。它是团队里最聪明的家伙,最善于布局下套。”海兽说,“这次逼我们去地下束手待毙估计也是它的布局。这家伙没什么战斗力,以后到了日本总部,一枪打爆它就好了。”

“如果这样的成果和进化体用于科技开发,造福人类多好。”我不禁感叹,“这是这样的进化体,特殊的性质注定了它最终只能成为一把双刃剑,取决于创造者怎么使用它——说到底,还是人性啊……那么9号呢?”

“9号‘雷霆’吗?一个可以控zhì

电流的‘非人类’,他的样子我无法具体描述,有机会见到你就知dào

了。至于8号贝希摩斯……”

海兽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面上露出难得的恐惧神色。

“贝希摩斯大概不是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进化体吧……虽然他本体和我一样是一个人类,但是,经过进化基因改造以后,他触摸过的东西,在外形不变的前提下,分子结构会错位,最终形成一个可以用意念遥控爆zhà

的物体!”

我惊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贝希摩斯摸过的东西,就会变成遥控炸弹?”

“不错!分子密度越大,爆zhà

强度越猛烈!!!”

海兽凝神看着我说:“如果我们的行踪被发xiàn

的话,要小心这些家伙会留下阻击我们,身边的一切都可能是炸弹!防不胜防啊!!”

第十三章 追踪.往事.神

海兽这番话说得我头皮发麻,我之前经lì

过那些奇怪的事件,即使是子蒙所带来的时空逆转的危机,给我带来的危险感觉也远远不如这次的事件。

而且,我敏锐的第六感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但是一时半刻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这种笼罩着迷雾一般的感觉真让人感到不快!

之前的各种事件中,我要么跟着杰拉尔、要么跟着邱云清,总有一个让我心安的强dà

力量做后盾,现在他们都陷入了各自的麻烦,而让我独自面对一个前所未有的危机,我的心里一下子空荡荡了起来。

各位读者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我,真有一种逼上梁山的感觉,即使老唐按我的要求做了周密的安排,但是……邱云清布下的这些力量,真的可靠吗?

我们在小镇上休息了两晚,第三天一早起来,发xiàn

盖革计数器的信号开始变弱了,说明带着档案的家伙们正在远离这里。

我借口暂离了海兽片刻,躲到卫生间中用手机和老唐取得了联系。

根据各地手下的监控,信号源似乎正顺着塞纳河往英吉利海峡的方向而去,很快就要出海了,如果他们一旦出了海,最近的国家就是隔海相望的英国了。

海兽曾经对我说过,这些家伙绝对不会乘坐飞机的,因为他们异常的身体结构根本无法瞒过机场的扫描,那么,他们走水路的可能性倒是很大的。

我关上手机,正要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将其走水路的事情告sù

海兽。

要么先装作什么都不知dào

的情况下先靠近塞纳河沿线的城市,到时候,信号一定会变强,那么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推理出他们乘船顺流而下的结论,就可以不动声色地追踪下去了。

我一方面要研究这些盗窃者的路线,一方面又要提放着海兽,方方面面都要尽量顾及到,几天下来,我觉得我的脑汁都要被榨干了。

如果是邱云清遇到了现在的状况,他会怎么做呢?

脱离了杰拉尔和邱云清,我相信这是一次单独锻炼我自己的大好机会!人总是要成长起来的,即使是二十二岁的我,也不能一直依靠别人来完成自己的冒险梦想!!

想到这里,我心里顿时压力小了很多,一股豪情涌了上来——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既来之,则安之,拼了!

于是,我按照想好的说法告知了海兽,海兽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而是低头看了看盖革计数器。

“信号越来越弱了,要断定出方向不太容易。不如我们推断一下他们会往哪里去?”

我心里微微一跳,摊开昨天在小镇上买的法国地图,不动声色地看着海兽。

“从法国去日本,最短的陆地距离要穿过东欧,然后南下穿过朝鲜半岛。”海兽看着地图,“只能调大定向计数器的功率,向东走就应该不会丢了信号吧……”

我忽然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地看着地图。

“怎么了?”海兽抬眼看了我一眼,“我说的不对吗?巴哈姆特!”

“等等!”我摸了摸额头,心里暗暗苦笑不已,这时我才发xiàn

我地理知识的匮乏,给我带来了多难圆上的一个谎言——英吉利海峡在法国的西边,这些人带着档案,怎么会向西去呢?去日本的话不是应该向东走么?我刚才大概脑子混乱了,竟然记错了英国的方位!

但是,根据情报,档案留下的微弱信号确实顺着英吉利海峡往西边去了!这些家伙为何做出南辕北辙的怪异举动?

这下可麻烦了!!我该怎么说呢?

“发生什么事了?”海兽狐疑地看着我,“如果没有什么疑问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发好了!”

“我们还是向西找找看吧。”我思索了片刻,对海兽说。

“去日本的方向是东,我们向西?”海兽愣了一下。

“对!你想想看……”我随口胡诌起来,“……既然你说那个什么3号进化体布局很厉害的话,哪会这么容易被我们猜到他们的行踪!很可能为了保险起见,反向绕了一大圈,再回去日本!”…,

海兽忽然兴奋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巴哈姆特,也许你说得对!我主要太心急了,把什么都想得太简单了。以‘宇宙’一贯的小心谨慎的处事风格,确实是会这么做的!”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隐约有个想法——这随口编造的谎话,也许歪打正着正好猜到了这些窃贼所计划的。

于是,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立kè

启程往西而去。

我们坐着火车穿过比利牛斯山脉,越过葱葱郁郁的大片温带森林,这一路上横穿了大半个法兰西,饱览了不少优美的风景。

法国和我们中国不同,地势不是西高东底,而是刚好相反,地形也大部分为丘陵地带,所以远远望去,一个个翠绿色的山包连绵不绝,给人一种心神宁静的感觉。

海兽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有时似乎很深沉忧郁的样子,有时又显得极为玩世不恭,也许和他的身世有关系。

我和他曾聊过各自一些私人的事情,据他所说,他的祖籍也是法国,只是很小的时候就和离异了的父亲去了巴西,后来父亲在当地找了个白种女人,生下了他的妹妹莉莉娅。

很不幸的是,在金矿里工作的父亲,在斯蒂文很小的时候就死于了一次矿难,从此,斯蒂文只有和妹妹一起在贫民窟中相依为命。

那段日子应该是我这种从小在富庶家庭长大的孩子所无法理解的,但是我想,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经lì

——即使斯蒂文只是用极轻松的语气和我讲述着这一切。

斯蒂文从小和一切贫民窟里的孩子们厮混在一起,盗窃、抢劫,干过很多坏事,随着阅历的加深,斯蒂文也练就了一身的巴西功夫,在当地也算是有点名气的家伙了。

在他长大之后,遇到了一个退休了的卡泼卫勒拳师,这个年老的黑人看中了斯蒂文的身手,决定训liàn

他,教导他成为一流的卡泼卫勒拳手。

在十七岁的时候,斯蒂文卷入了一场麻烦的纠纷,为了解决问题,他不得不打黑拳还债,从此,他的生活更陷入了一场泥沼一般,无法从淤泥里脱身了。

但是,当时的海兽不那么想,黑市拳赛的高额报酬吸引着他,似乎也给他和妹妹贫穷的生活带来了一丝曙光,即使这丝曙光中隐隐还夹杂着阴暗的一面。

就在名气渐响,生活逐渐有了起色的时候,斯蒂文的妹妹却得了一个难治的疾病。

从此,为了挽救妹妹的生命,斯蒂文更加拼命地打倒一个又一个对手,不断赚取着奖金,直到他遇到了那两个人——

“三岛龙崎博士和……”

斯蒂文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紧接着咬紧了下唇,似乎极不愿意提到另一个人的名字。

“三岛和谁?”

我好奇地追问。

“北冥白鱼。”斯蒂文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轻轻吐出了这个名字。

“这是什么怪名字?”我愣了一下,“人类还是……?”

“他就是三岛龙崎选定的1号进化体啊,一个神一样的家伙!”海兽低下了头,双肩开始微微发抖,看来是记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记忆。

“1号!”我心中一凛,“他的进化方向是……?”

“他的进化方向是超越我们目前所知的一切!超越我们的宇宙!”海兽喃喃地说,而我根本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他的能力……目前连我都不太清楚,总之很恐怖……很恐怖……”

“有那么可怕么?”我干笑了几声,试图让顷刻间凝重起来的气氛再度轻松起来,“神一样的家伙?耶稣么?”

“……说是撒旦更合适吧……”海兽说完这句话,闭了嘴不再开口了,似乎心情立kè

低落了下去。

接下来的旅途,气氛便变得怪怪的。不过,从海兽的言谈中,我倒是大概猜到了海兽的性格特点,从这个褐发青年所显露出来的东西看来,海兽并不是什么太坏的人,在他的心底,应该还是有他自己的底线的。

我们经过了数天的奔波,信号的强弱一直保持在一个固定的范围,说明起码我们还没有跟丢,总算松了一口气。

按照我计划中的提议,我们也乘船追踪下去,不料,这个提议却被海兽拒绝了!

“坐船吗?”斯蒂文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如果他们发xiàn

了我们的行踪,而且准bèi

阻击我们的话,乘船就是一个笨得不能再笨的想法了——一旦上了船,生死就得系在这条船上了啊!”

我顿时踌躇了起来,不过,就在我犹豫的这当口,我的手机发出了振动的信号,而且一直振动个不停!

我下意识地掏出手机一看,脸色都变了——十几条信息持续不断地发送过来,而信息的内容更是让我大惊失色!

“又怎么了?”海兽大概发觉了我时不时看手机的情形,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了点怀疑。

要知dào

,现在的话,手机短信是相当的普及,但是在2002年的欧洲,因为通讯服wù

协议的诸多限制,很多西方人使用手机仅限于通话,而不是频繁地发短信。

我快速地收好我的黑莓手机,故作镇定地说:“我们的计划可能要临时有一些重大的改变了!!”

第十四章 圈套.进化体.雷霆

“目前,那个信号源似乎不止一处。”我皱眉看着手机,眼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去掩饰什么了,“除了这个即将出海的信号源以外,法国的东部忽然也出现了强烈的信号……有五六处信号……最远的甚至已经到了东欧!!”

“你怎么知dào

……”海兽脸色一变。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摸了摸额头,脑海里飞速地思考了起来。

怎么忽然从四面八方完全不同的方向多出了许多标记信号?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

我突然心里一凉,随后,我立kè

拨了老唐的电话,急急忙忙和他说了几句,随后,我挂上电话,额头上冷汗都流下来了。

“从头到尾,整个事件估计就设计了多种方案吧,以确保那下半部档案能顺利送回日本。”我冷冷地说,“如果这些都是那个叫‘宇宙’的大脑设计好的布局的话,可能我们已经被盯上了吧,不,正确地说,应该是你被盯上了吧……”

我们站在一个小车站的出口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我和海兽背着背包,手上拿着定向计数器的样子看起来相当古怪,很快,引起了几个巡警的注意,他们在对面的月台上走来走去,不时拿起对讲机说着什么,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我们二人。

“从一开始可能我们追踪的带着档案的人就是错误的。”我看着面前拥挤的人群,“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早就知dào

我们绒猴俱乐部的材料上会带着什么标记了——毕竟三岛龙崎是绒猴俱乐部的老会员,不是吗?既然知dào

有可能会被追踪,那么他们一定会把档案分成几份,分别带回日本的吧,这样最保险。”

我顿了一顿,稍稍抽空理了一下思路,继xù

道:“但是,我们为什么会顺着这个信号源一直南辕北辙地追到这里来,我想,这就是一个圈套,他们一定利用什么技术手段屏蔽了档案其他部分的信号发射,只留下这个,目的是让追踪者顺着他们安排好的路线到这里来——这里,就是他们预先准bèi

好的陷阱吧!”

“陷阱吗?”海兽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

“很明显的,不是吗?”我紧紧盯着对面警察的一举一动,“只有猎物落入了陷阱里,已经绝无生路了,他们才会肆无忌惮地拿掉其他信号源的屏蔽手段——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做什么掩饰了。不过,他们以为在这里干掉我们又能怎么样呢?我世界各地的手下密切追踪着档案的行踪,而我的助手老唐则一直和我保持着联络,他知dào

了很多事情,就算我出了事,老唐也会想方设法干掉三岛他们的。”

海兽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对我大叫一声:“当心!”

“砰”地一声枪响,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很近,就在海兽推开我的同一时刻响起,我来不及辨别枪声的来源,被海兽推得一侧身,向一旁的行人身上倒去。

海兽身上发生了令人惊惧的一幕,只见他的腰部被打穿了一个大洞,透过大洞,我甚至看见了对面行人带着恐惧的脸孔。

洞口的部分,呈流质样缓缓流动,随后,液态的物质向中间聚拢,很快伤口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一切大概不过一两秒的时间,海兽低头看着自己愈合的伤口,再抬头看着远处的高楼,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看到似乎有一点什么东西的反光在对面的楼顶上闪耀着。

“高斯狙击枪。快跑!”海兽一把拉起我,撒腿就跑。

我心知不妙,一种对死亡的恐惧促使着我飞快地起身狂奔,就在我们起身的同时,我感觉到背后有一丝什么异样的感觉,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人群中几个行人紧紧盯着我们,也开始了高速地奔跑,而我看到他们奔跑的速度,更是大大吃了一惊!

“是普通进化体……”海兽一边跑一边大喊,“要是我一个人还有办法甩开他们……快点,巴哈姆特,想办法抢一辆车!”…,

此时,身后又响起了几声枪响,我没有回头看,只听见后面的人群中传来惨叫声,而我面前不远处有一个推车的服wù

员,中弹之后像一个炸弹一般直接从内部爆zhà

了开来,血水和内脏洒了一地。

我一个箭步跨过碎裂的尸块,强忍住心里的惊惧,跟着海兽向候车大厅里跑去!

“喂!你们几个,站住!!”本来就发xiàn

我们不对劲的那几个警察,眼看现场一片混乱,尖叫声不断,顿时也急了眼,拔出枪跟就着我们疾奔而来,不过,这里无辜的旅客这么多,他们似乎也不敢随意开枪的样子。

看这帮警察一定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我和海兽拔腿就跑,想当然地拔枪就追了上来!真是一群蠢蛋!!

当时的场景极其惊险,说实话,我的冒险历程里,像这样的闹市追击绝对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边跑边冒冷汗,后背发凉,似乎随时会被什么东西击中致死一样!

以后和友人聊起当时的惊险,我总是苦笑摇头:“幸好我这辈子只遇到过一次这样的可怕组织,只遇到过一次这种事件,而且我的运气又一向很好,否则凭我普通人的身体,几次都不够死的。”

我们顺着大厅冲出了车站,面前是一座带着水池的广场,广场上几只白鸽悠闲地踱来踱去,几个中年夫妇带着小孩在广场上散步。

面前这一片祥和的景象,让我们逃生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拼了?”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我有枪,还有……”

“跑!”海兽向后看了一眼,继xù

拉着我疾奔。

“别跑!再跑我们就开枪了!”

身后几个警察也追到了,他们半蹲在广场雕像的背后,用枪指着我们的后背!当时广场上的人实在是不多,看来这些警察是准bèi

对我们开枪了!

海兽冷冷回头看了一眼,继xù

拉着我狂奔。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些警察正准bèi

开枪,忽然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就在他们扣下扳机的那一刹那,六道黑影鬼魅般从他们身边掠过,速度极其惊人,动作似乎都带着残影一般。

斯蒂文拉着我出了广场过了街角,正好一辆双层的旅游巴士开过拐角!

“上!!”斯蒂文忽然拉住我的衣领,把我用力往上一扔,顿时扔到了巴士露天的二层,引来几个乘客的惊呼声。

斯蒂文也用力一跃,惊人地跃起了几米高,稳稳地落在了我的身旁。

“你可以去参加奥运会了,三项全能冠军是你的了。”我一边从背包中掏出手枪,一边忍不住说。

“我本身没这么强的,几个月前吸收了斯嘉丽,获得了她的超级体能而已。”海兽面色不改地接过我丢给他的一把MP40,熟练地装上弹夹,瞄准着渐渐远去的街角。

“看到人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枪。”海兽眯着眼瞄着目标可能出现的方向,“巴哈姆特,你不是好奇我们当初怎么入侵世界各地的黑帮的么?就靠这些家伙组成的大军——单纯体能方向的进化体。”

巴士渐渐离街角远去,几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进了我们的视野!

我们毫不犹豫地开枪对着他们直射,整条街道上顿时大乱,几辆车连续追尾,把街边一侧的店门全部堵住了,而且把路边的路灯撞得不成样子了。行人的惨叫声、爆zhà

声、警铃声顿时混为一体,原本电影中才能出现的混乱场景,当下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我顿时有点目眩的感觉!

几个追击我们的人似乎被一些流弹打中了,身上的衣服炸裂起来,露出里面带有黑色圆点的肌肤。在我们持续不断的射击下,有两名进化体惨叫一声,霎时被打成了马蜂窝!!

“这些家伙只是比普通人要强,也不是无懈可击的。”斯蒂文打完一梭子,飞快地更换了一个新的弹夹,“他们主要利用局部皮肤的密度改变来抵挡伤害,不过这种凝聚力只能维持三四秒,我们只要不停射击,就能杀死他们!”…,

MP40强dà

的后坐力让我有些不太顺手,不少流弹打中了路边的行人!

看着他们痛苦地样子,我当时也只能表示很无奈,天啊!怎么办!

不过,我总算也打死了一个进化体,尸体蜷缩着滚落在一边,另外三人依然奔跑追击着我们!!!

忽然,我手一麻,MP40掉在了脚下,我们身后的乘客也惨叫了起来,而我们身下的巴士,忽然间速度降了下来,紧接着斜斜地撞向路边一个公共电话亭!

公共电话亭里正在打电话的白人妇女顿时惊呆了,大叫一声之后没命地推开电话亭的门,向一边的小巷子里奔去。

巴士撞在了墙上,顺势将电话亭撞成了一团废铁,最终停了下来!!!

车上的乘客没命地大叫大嚷,随后拼命挤出车门逃走了,性子急的乘客直接从二层的边缘爬了下来。司机莫名其妙地推开车门看了看四周:“妈的!怎么这么吵闹?后面追尾了吗?车怎么忽然一点动力都没了?”

忽然,司机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海兽手上的MP40冲锋枪,顿时大叫一声,紧跟着那些乘客跑了,很快就没了影子。

剩下的三个进化体快速地逼近了巴士,成合围之势死死盯着我和海兽,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被打烂了,光滑的肌肤上呈现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形黑色斑点。

海兽此刻却没看着他们,目光却越过我的肩头,看向我的背后。

我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猛地一回头,看到巴士露天车厢的另一端,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银色紧身衣的光头男子。

“斯蒂文!”光头男子远远地喊道。

“9号进化体,‘雷霆’,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海兽忽然扭头低声对我说,“你尽量拖延着后面的三个家伙,打死一个算一个。这个家伙我来想办法!”

第十五章 无可奈何的尾声

光头男子手上闪现出蓝色的电弧,看起来令人心惊肉跳,一步步地逼近了我们。

我对着男子冷冷道:“你们应该不止只有这点人吧!”说完,我心里忽然出奇地冷静,恐惧感正在慢慢消散,我的心底正在变得踏实起来。

“同伙中有一个叛变者真的是很麻烦的事情啊……”光头男子手掌心的电弧愈发旺盛,“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地干掉这个废物,这次三号做了两手准bèi

,果然派上用场了,另外,还把绒猴俱乐部的家伙给引来了……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听这家伙的口气,似乎和绒猴俱乐部已经是敌对状态了,我顿时不得不硬着头皮彻底接受了成了这些家伙的敌人的事实,看情形,在我接手之前,邱云清和这些家伙已经杠上了。

“别废话了!”我举起了冲锋枪,而在我目力所及的地方,不少人影窜了出来,包围了我们所在的巴士。我用余光扫了一眼,虽然这些人服装各异,但估计都是那个什么进化体吧!

我当时呼吸都快停滞了,心里无比的紧张!凭良心说,在我的整个冒险生涯中,从来没有其他哪一次有和死亡离得如此之近的感觉!!

周围这些怪物一样的人,随便哪一个都实力远胜于我!即使有海兽在身边,我们的生死也还是两说的事情!

当然,最终我还是化险为夷了,不然现在也无法在这里记录下当时的情形。

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次可不是完全的靠“好运气”才躲过这一劫的!!

我之前在车站意识到可能是陷阱的时候,我曾经打了个电话给老唐,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调集人马的指令,老唐答yīng

即刻派人通过卫星对我进行定位,然后迅速派人过来。

“人越多越好,带上武器。”我低声对着手机说。当时我只是隐隐感觉到危险,并未想到真会面对这么多超越人类进化程度的怪物!

就在光头男子踏前几步,手上电光大盛的时候,从街角冲过几辆加长的黑色轿车,这些轿车横七竖八地停在巴士的周围,下来一大群人四散在街道上站开,肆无忌惮地用武器四下扫射起来。

我顿时又惊又喜,没想到我让老唐安排的人马,这么快就赶到了现场!!

这些就是邱云清在各地的庞大实力吗?随叫随到的地下军队!!

而且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些援兵所使用的枪支略有一些古怪,枪管奇长,而且子弹似乎威力很大的样子,瞬间在进化体身上打出一个个巨大的创口,进化体们哀嚎着倒在地上,原本凶悍无比的他们,竟然此时却不堪一击了!!

海兽也愣住了,他看着我的目光里满是不解。

“我的人,放心。”我对他一笑。

光头男子略一怔,脸上现出恼怒的表情:“原来你们早有准bèi

……”

我不置可否的一笑,这时,旁边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向我们所在的车顶看了一眼,转身从身后的加长轿车中拿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武器。

这把武器看似像一个肩扛式火箭炮,但是,口径和长度都要长了许多,尾部更是有一根铁链一般的东西拖在地上。

光头男子一看风衣男拿出这个东西瞄准着他,立kè

面如死灰,紧抿了嘴唇,接着周身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等到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巴士周围的进化体也被屠杀一空,那些援兵正在用黑色的塑料袋装起满地的尸体,放到加长轿车上。

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突然了,我欣喜若狂地爬下公交车,想找那些黑衣人里领头的,起码也要道谢一番,但是,这帮援兵简单处理完战场之后,一声不吭地上车绝尘而去,留下遍地狼藉的这一条街道。

“你的人?”海兽不可思议地看着几辆轿车远去,接着像看到鬼一样地重新上下打量着我。…,

“一言难尽。”我笑了笑,心里一股爽快感简直无法抑制,天啊,如果每次遇到麻烦都这么处理,那真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的了,不过奇怪的是,他们怎么知dào

要对付这些进化后的怪物?而且好像还带上了专业克制进化体的武器的样子。

“档案。”海兽眼里的欣喜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想起了档案,脸上一片沮丧,“找不回来了,该死!”

“大不了我们打到日本去就行了!”见过了手下帮派威力的我,顿时信心大起,对什么进化生物的最后一丝恐惧感也烟消云散了。

海兽撇了撇嘴,翻身跳下了巴士,看了看损毁不堪的街道:“很快警察就会来了,我们还是先离开吧!不然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斯蒂文说得不无道理,不过,我想凭绒猴俱乐部背后的势力和关系,让zf对这里的事睁只眼闭只眼,总是不太难的。

事后,根据新闻报道,2002年6月24日,法国西部城市南特市发生了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恐怖袭击事件,一辆经过南威尔士车站附近的旅游巴士被人肉炸弹袭击,部分街道严重损毁。法国警方和总参二局正在全力调查此次恐怖事件,对恐怖分子进行了强烈的谴责和抗议,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恐怖组织声称对此爆zhà

事件负责。

这些都是后话了,还是说说当时的情况。

我和海兽略一商量之后,决定还是先回绒猴俱乐部去,再做其他的打算。

就在我们刚刚准bèi

离开的时候,几辆面包车冲过拐角,把我和海兽团团围在中央!

车门一开,一大帮穿的花花绿绿的粗犷男子跳下车来,有人拿着手枪,更有人拿着砍刀和铁棍。

“巴哈姆特先生?”一个领头人模样的络腮胡子上下打量着我们二人。

“我是。”我上前一步说,心里充满了狐疑。

“果然和相片上差不多,那就确认无误了。”络腮胡子盯着我看了片刻,“我们是唐保先生叫来支持巴哈姆特先生的,您有什么吩咐?”

络腮胡子此刻才开始打量四周一片狼藉的街道,眼里满是惊讶。

但是,此时的我比他更惊讶——难道这些看起来很像乌合之众的家伙,才是老唐叫来的人?那刚才那些黑衣人是……

就在我发愣的这一会儿,又是几辆卡车开了进来,这下彻底把路口堵住了,卡车上跳下了更多的混混一般的家伙,我看着他们五颜六色的莫西干发型,更是有些无语。

“就是这些家伙吗?”络腮胡子看着来人也带着砍刀和铁棍、棒球棍,一副要火拼的样子,面色一变问。

“等等!”我连连摆手,自己上前迎向了后来的那些人。

五分钟后,终于也搞清楚了,老唐怕人手不够,又告知了阿兰.梅林,阿兰立kè

安排了当地的这些混混,按照老唐提供的GPS坐标,一路过来支援我!

得知他们是阿兰的人,我心里倒真的相当感激阿兰,看来他是真把我当作自己人了!

很快,警察也赶到了,顿时街道上完全被挤满了——警察、混混们还有我和海兽,一共有上百号人都在这个街道上,吵吵嚷嚷地闹得不可开交。

无奈之下,我再一次拨通了老唐的电话……

三天后,我们回到了绒猴俱乐部,此时,只有前半部分的房间可以使用,而且俱乐部失去了升降功能,总部派来的工程师们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俱乐部的修复工程。

回到俱乐部以后,因为没有追回档案,海兽本来有点郁闷,但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却让我们都吃惊不小,真是额外的喜讯。

“我整理档案室的资料,清点失物的时候,发xiàn

下半部的1316号档案没有丢失。”老唐一脸严肃地对我们说。

“怎么回事?唐保。”我惊愕了。

“之前拿给你看1316号档案的时候,上下部的档案被管理档案室的人放错了纸盒,所以,那些人拿走的是上半部档案,就是你刚刚看过的那些。巴哈姆特先生。”…,

海兽顿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记载着公式的档案还在?”

“在。”老唐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经过这次事件,知dào

了那份档案的重yào

性,我另外收藏在一个特殊的地方,绝对安全。”

之后,为了满足海兽的愿望,我立kè

让老唐安排俱乐部里杰出的生物学方面的专家,着手开始研究档案里几十年前记载的那些公式。

肯定有读者要问,这次的事情怎么这么虎头蛇尾?那些非人类的进化体们后来怎么样了?

我只能告sù

大家,我只是尽量忠实地记录我自己的经lì

,而无法控zhì

事态的发展。当然,那些进化体和他们的组织,日后还给我带来了很多的麻烦,甚至不断地一次一次袭击我和海兽。

当然,海兽也告sù

了我很多关于他们组织的内幕,说实话,听了海兽的描述,我对他们组织的核心灵魂人物“北冥白鱼”,起了极大的兴趣。不过,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那些帮我们击退进化体的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北冥白鱼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我在俱乐部里的时候,也安排了邱云清的手下人去尽量收集这方面的情报。

之后,我在俱乐部里休息了大约两个多月。

在这段时间里,杰拉尔还处在昏迷之中,邱云清也依然安全。海兽则整天和俱乐部里的生物学家们泡在一起,研究着最让他揪心的那个后遗症——当然,斯蒂文也加入了绒猴俱乐部,目前算是见习会员,还需yào

进行审核——不管怎么样,现在我算是把他当作自己的伙伴了。

在夏天最热的时候,我想起来去拜访了一下位于警察部门的超自然现象研究办公室的老朋友们,却没想到,因为这一次拜访,我竟然再一次踏上了中国大陆的土地,而且引发了一连串诡异莫名的事件——这便是第六卷的故事《人蛊》。

第一章 腹中的鲤鱼

在我的回忆笔记写到第六卷的时候,我曾经一度的踌躇,如何来描述好这段经lì



我之前短短两年的时间中,经lì

的古怪、凶险的事情太多,从华大伟事件再到几近不可思议的进化生命事件,很多麻烦的事总是不自觉地缠上了我。

而我当时的状态,可以用“晕头转向”来形容!因为我在邱云清受了重伤的情形下,接手了绒猴俱乐部,虽然一方面享shòu

着俱乐部的势力给我带来的好处,另一方面,我需yào

处理和考lǜ

的事情太多,我的生活,简直成了一团乱麻了!

在工程人员尽lì

修复之前被损毁的俱乐部的时候,我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忙于各种事情——在这段时间里,我跟着唐保去看望了邱云清。即使在世界上最好的疗养院里,身边都是顶级的脑神经专家,但是邱云清的问题还是让众人束手无策!

随后,我也去看望了杰拉尔,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可喜的是,杰拉尔的伤势有所好转,正在快速的康复中,坏消息是,在我能够看望到他之前,他已经被转移到法国zf的一个秘密部门,接受一些秘密的调查,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重返警局的岗位。

随后,我也和远在中国的父母取得了联系,在通信中,我谎称大学肄业之后,在法国奋斗了一年,现在已经有了一份颇为体面的工作,将来如果不功成名就决不回去见江东父老云云,我的父母竟然也相信了!在一年多的失去联系的情况下,我母亲时常在国内黯然泪下,我父亲对我的态度也软了许多,许诺继xù

给我提供必要的生活资金,只要我需yào

的话。

当然,我老爹能提供的那点资金,现在在我眼中看来,和邱云清留下的庞大资产相比,自然是不值一提了。我苦笑着想,要是我父母得知他们那异想天开而又桀骜不羁的儿子,现在掌握着什么样的势力,一定会脸色极其难看。

不过,那时的我,竟没有想到,我很快便再次回去了中国,而且竟然是和一个法国美女一同踏上了旅途。说到这位美女,熟悉我以往经lì

的读者必然不陌生,就是超自然现象研究办公室的那位阿卡拉,在降头术事件中帮了我不小的忙。

话说当时正是六月份,气候十分的炎热,如果人待在户外的话,只消一两分钟便会汗流浃背了。

那时我手头的事务稍显宽松一些之后,那些进化生命体也似乎销声匿迹了,于是,我想起来拜访一下超自然现象研究办公室,一来是长久没有去联络,打个招呼也好,另一方面,听说杰拉尔当时被镜中人袭击的案子,被转去了这个神mì

的办公室,也勾起了我一定的好奇心。

我以前和法国警察总署颇有交情,这次依然很容易地进入了警方总部的大楼。

当我顺着一件件透明的玻璃办公室穿越熟悉的走廊时,我看到了杰拉尔的办公室正空着,内部的桌椅凌乱不堪,似乎发生了什么打斗,四周还用黄色警戒线围着,似乎保持了案件发生时的现场。只是办公室里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似乎很久没人进来过了。

我顿时一阵唏嘘,继xù

向前走去。

就在我轻轻敲响超自然现象研究办公室的木门时,我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我顿时有点愕然,因为我听出了争吵的两个当事人的声音,一个尖锐的声音是阿卡拉,另一个却是办公室的负责人贝蒙!

“现在是特殊时期!阿卡拉,你要知dào

现在的状况!”贝蒙的声音似乎十分恼怒。

“你们都无法理解我的心情!”阿卡拉尖叫着喊,“我要去!必须要去!毕竟那是我的父亲!!”

“那你延后一些不行么?”贝蒙的口气略微软了一些,“现在如果你走了,那研究很难进行下去了……”

“那我不管,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更重yào

了!!”阿卡拉叫道。…,

在听到了我的敲门声以后,屋内顿时静了下来,随后,屋门被打开,露出一双不耐烦的美丽大眼睛。

这双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随后门完全开了,露出这双美丽大眼睛的主人——阿卡拉的脸庞!

“是巴哈姆特!”阿卡拉惊喜地叫了起来,“好久不见,我听说你之前降头术的事情解决了?”说着,她一侧身,让我进屋。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笑了笑,“你们在吵什么?”

“没什么。”阿卡拉一甩乌黑的大波浪头发,“我要请个假去中国,贝蒙不放我走,因为我们目前有个关于巫毒教的项目在做,但是,我觉得什么项目都比不上我的事来得重yào

!!”

“阿卡拉,你不能总是想着自己……”贝蒙在办公桌后露出半个脸说。

我顿时有点好奇了,阿卡拉请假去中国?有什么事情么?

我随后对阿卡拉提出了这个疑问,阿卡拉闭了嘴上下打量了我,忽然露出惊喜的神色:“对了,巴哈姆特!你调查过关于降头术的事件,你有没有兴趣陪我去云南调查一些有关巫术的事情?”

“巫术?云南?你是说中国少数民族的那些?”我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想起来去研究这个东西?”

我这无心的一问,竟然霎时让阿卡拉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我心里一动,思考着自己刚才的话,不知dào

是否有什么地方说错了!

阿卡拉的阴沉面色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她缓缓道:“我母亲前几天收到了一封来自中国的信,随后,她就泣不成声,病倒在床,几天都未曾能下床。当时我很好奇,想看看信里写了什么……”

“关于你父亲的事?”我脑筋转得很快,一下子想到了阿卡拉曾经对我所说的她父亲的事。

阿卡拉之前提到她对于东方巫术的兴趣,也大抵来源于她父亲(见第二卷《雪茄》),随后,她的中国父亲死于一场车祸,她才和母亲回到了法国。

“是,巴哈姆特,你很聪明!中国人都像你这么聪明么?”阿卡拉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等着她继xù

讲下去。

“我母亲把信收得死死的,似乎刻意不让我看到的样子,总是随身带着,连睡觉都压在枕头下面。而她又时不时地掏出信来看,看完又哭得不成样子。我当时就好奇得要命,到底信上写了什么东西?而且还有一点,我们在中国的亲人,都相继去世了,我和母亲才下定决心回到法国。我想不出,现在中国还有谁会给我们寄信?而且还知dào

我们的地址!于是,我找了一个机会,趁母亲睡着之后,偷偷拿出信件,复印了一份,然后,我看了信里的内容……”

说到这里,阿卡拉死死地咬着下唇,似乎在做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一般!

我的好奇心都被阿卡拉吊起来了,读者们都知dào

,我这个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引发,就绝无再轻易平息的可能,于是,我脱口而出:“我能看看那封信么?”

阿卡拉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颤抖着递给了我。

我接过纸,尽lì

摊开展平放在桌上,这时,办公室里的其他怪人们也好奇地凑了上来,除了那个对着白墙自言自语的老妇人。

我皱了皱眉头,开始阅读信上的内容。

信是用中文写就的,看口气是写给阿卡拉的妈妈,“尊敬的谢夫人:虽然我们素未谋面……”——这封信以这样的口吻开头。

从这个开头中,我起码得到了两个有用的信息。

其一,这个写信的人,绝对不是阿卡拉母女认识的人,其次,阿卡拉的中国父亲,应该是姓“谢”。

“……我从当年的同事那里得到了您的移民地址,随后,我给您冒昧地发来这封信。因为,我想就您丈夫当年的死因,做一个真实、详尽的说明。我是负责解剖您丈夫当年尸首的法医,昆明公安局司法检验科的杨学明……”…,

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当年给阿卡拉父亲验尸的法医之一,这么多年后,他写信来试图做一个“详尽、真实”的说明,是否显得太蹊跷了点?

“您的丈夫虽然死于车祸,但是,我们在做尸检的时候,却发xiàn

了您丈夫真实的死因,可能有些不同寻常。他在车祸发生前,应该就已经死了,死因是溺毙,在他体内发xiàn

了大量的淡水……出于某些原因,领导让我们隐瞒了您丈夫的真实死因,而这么多年后,我也早已退休,对于当年的这件谎言,我一直耿耿于怀,我记得您当时失声痛哭的样子,令人心悸。现在,我给您发信,说明当时的事实——在解剖尸体之后,我们发xiàn

他的胃中,有一条活着的鲤鱼……您在云南生活了这么久,应该听说过这是什么……不管您丈夫惹上了什么麻烦,希望现在远在法国的你们,能安心快乐地生活下去……”

我带着沉思折好了信纸,这是一个退休老法医对自己良心的一次交代,尽管这个交代来得太晚了一些!

“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我要回去云南!”阿卡拉面色凝重地宣bù

,“巴哈姆特,你有调查灵异事件的经验,我想请你协助,如何?”

我沉思了片刻。

看起来,这倒是一次比较不错的冒险机会,而且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风险的样子,就算查不到什么,就当去云南旅游散散心也好——更何况是和阿卡拉一起去!

想到这里,我的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出了陈思月的身影,我的心头顿时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滋味。

“如果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阿卡拉倒是个急性子,看我还在犹豫,顿时抓起信纸就跑。

“我没说不去吧。”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阿卡拉倒是一副风风火火的脾气,“你总要给我时间做一些必要的准bèi

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阿卡拉兴奋了起来,“明天我们还在这里见,旅费我来出,我去订机票!”

说完,阿卡拉如一阵旋风一般冲出了门口。

“她就是这个脾气……”贝蒙摇了摇头,继xù

埋头到他那一大堆文件当中。

眼下看来不得不回去做一些准bèi

了,我起身对贝蒙等人告辞,随后径直回到了绒猴俱乐部。

当我刚在俱乐部会客室的沙发上坐定,对老唐说起要出一趟门的事情,老唐忽然对我说:“巴哈姆特先生,你等一会!”

说着,也急匆匆地出了门,不知往何处去了。

过了片刻,我的咖啡还未曾喝掉一半,老唐兴冲冲地带回一个颇大的密码箱,哗啦一下打开摊在我面前。

等我看清了箱子里的东西,嘴巴顿时合不拢了,立kè

兴奋了起来!!

第二章 冒险箱.谋杀

箱子里面衬着一层极其精美的绒布,而绒布上面,则摆放着我心爱的那对黄金指套——“苍天之拳”,它被安置在一个微微下陷的轮廓中,四周严丝合缝,看来这个箱子就是专门为放置这对苍天之拳而设计的了!

我惊喜地抬头看了老唐一眼,还未曾发话,老唐严肃地道:“巴哈姆特先生这么喜欢这个指套,我便把您的冒险箱多设计了一层,用于安放这个指套。”

“冒险箱?”我听到这个名词,略微愣一下,“之前怎么不知dào

,老唐你说说,这个是……”

“是这样的。”老唐点了点头,“身为绒猴俱乐部的主事人,‘总部’会下发最新的各种冒险用装备,这些都是当今科学界的顶级科技结晶!而且,随着最新科技水平的发展,每隔数年就会更新一次。这次正好工程部门过来维修我们俱乐部,所以他们正好带来了。对了,袭击俱乐部的人,‘总部’已经去调查了,短期内应该不用我们操心了。”

我“哦”了一声,想起来当时在寻找西王母之墓的途中,老唐确实使用了卫星电脑等尖端设备,不过,我心里依然有些许疑问。

“您看!”老唐手脚麻利地按动箱子边上的某个暗钮,“啪”一声,绒布的那层向后翻转,露出底下的暗格来。

我瞪着里面形状各异的奇怪物体,心里简直惊讶极了!有的是金属材质,有的摸起来却是某种特殊塑料,还有戒指、钢笔等等东西,不知dào

分别是什么作用的!但我隐隐能猜到,似乎是某种间谍工具,既然是冒险用装备,或许就是像詹姆士邦德所携带的那些小玩意儿了!

很快,老唐的解释解开了我心头的疑惑,果然和我所猜想的大体意思差不多,只不过,某些功能更加匪夷所思!!

“箱子本身藏着一个小型降落伞,里面还藏着三种型号的攀岩抓钩。”老唐在箱子里翻找着,拿出一个黑色的细圆柱状物体,“这个是适用一切汽车的万能钥匙,微波校准,比起邱先生以前的机械式万能钥匙,灵敏度高了许多。”

说着,老唐又拿起那个戒指,戒指上装饰着极美丽的红宝石。

“一个定向窃听器,数字存储,有效距离是一百五十米。也是一个红宝石激光发射器,空气中最高温度五百度,可以近距离杀伤敌人。”

老唐不断地拿出一些东西向我介shào

,我却疑惑道:“怎么没见邱云清身上带着这些东西?”

老唐轻轻咳了一声:“邱先生的手段,自然是厉害得很,冒险箱一直被他扔在俱乐部里未曾用过,只是我偶尔取用一些。但是,巴哈姆特先生的话……还是带上比较保险……”

尽管老唐尽lì

掩饰,但是我还是听出了他口气里对我的不放心,我苦笑了一声,确实我和邱云清无法相比,很多地方都太嫩了,为人又冲动,说不定还真需yào

这些东西呢!

“这些装备的清单和使用说明在这里。”老唐递过一本小册子,我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当下便翻看了起来。

小册子上的封面是绒猴俱乐部独特的猴子标记,内容却是用数十个国家的语言写就,所以略微显得厚了一些。我快速翻到中文的那一页,仔细看了起来。

半晌,我看完之后,不禁沉思了起来。

显然,里面有些东西,确实是对我帮zhù

极大,但是,如此大一个箱子,拎着倒是不怎么方便的,于是,我斟酌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几样可能常用到的东西,和苍天之拳一起,打算塞进我的背包。

当晚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我告别了俱乐部里忙碌的海兽、老唐等人,匆匆赶往超自然现象调查办公室。

阿卡拉早在那里等着我了,一见到我及时出现,便开心地大笑,并且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bào

,随后,我们急忙驱车前往机场,因为登机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了!…,

在飞机上的时候,我一直在问阿卡拉一些有关他父亲的往事,想试图理出一些什么资料和线索来,否则,就凭那封信的话,线索也未免太单薄了些!

“你打算到了云南以后怎么展开调查?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侧头看着阿卡拉说,“说说你的计划吧。我只负责陪同,呵呵……”

阿卡拉想了想,正色坐直了身子,考lǜ

怎么样来回答我。但是她一坐直,穿着紧身毛衣的上半身曲线,立kè

凸显在我面前,低胸的衣领下丰满的沟壑若隐若现了,我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写到这里,我颇有些惭愧了!!明明我心里对之前遇见的女孩陈思月一见钟情,但是,遇到性感美丽的其他女子,也总是有些心动,体内的荷尔蒙开始蠢蠢欲动,但是,也仅仅是蠢动而已,并没有进一步的想法了!

就好像有了心爱老婆的男人,遇见大街上别的女子修长的丝袜美腿,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明知这样不好,但我还是有些想入非非,不知dào

有没有男性读者理解我的感受呢!也许,只会落得被女性读者骂“虚伪”罢!

但是,我绝不是不知好歹的色狼,心头这一丝歪念一转之后,我便侧了头,用话题把自己的思绪引了开去。

“计划当然有。”阿卡拉想了想,拂开黑色的刘海,“我想,我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否则,不会有那么古怪的死法。正因为他是被害死的,我才要查到底!如果害死我父亲的人,也不在人世了,我自然不多追究的。但是,若他还活着,那我肯定不能让他逍遥法外,而要将他绳之于法的!”

说着,阿卡拉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所以……可能有一些危险的,所以,我才需yào

你的帮zhù

!”

“原来我是来做打手的。”我哈哈一笑。

“也不是吧!”阿卡拉不好意思地一笑,“到了云南以后,我想先去找我父亲的一个故友,我小的时候,见过一些怪事……但是,害死我父亲的人绝不是他,因为他们关系十分好!听说,他救过我父亲的命!!如果我父亲死于非命,我想,这位叔叔一定知dào

些什么的……”

我点了点头,这是一个比较清晰的思路,在户籍制度颇为完善的中国找一个人,只要他不是刻意躲避,总是可以找到的。

阿卡拉接着滔滔不绝地讲起她小时候在云南生活的事情,我颇有兴趣地听着——这个具有全中国最多少数民族生活的神mì

省份的画卷,渐渐在我脑海里展开……

1985年,阿卡拉才刚刚五岁,在这一年里,她目睹了令自己一辈子难忘的一幕。

在她的眼前,父亲的老友——一位姓刘的叔叔,帮自己的父亲轻轻按摩着背部,而父亲,则一口又一口地吐出黑色的脓血在一个铝盆里,屋里散发着浓密的腥气。

“这是最后一次了,都弄出来就舒服多了。”刘叔叔是一位半秃顶的中年人,眉毛很粗,方面大耳。

“谢谢你了,连累你了。”阿卡拉的父亲谢虎面色苍白得很,不住地咳嗽。

从阿卡拉记事起,刘叔叔和父亲就经常来往,而且,经常帮zhù

父亲“治病”——就是不断令谢虎吐出这些吓人的黑血。

而这次,谢虎吐出的黑血和往常不同,黑血中竟然有东西在蠕动!!

不管那是什么东西,看到自己的父亲吐出活物,对幼小的女孩心灵的惊吓是相当严重的,很快,阿卡拉的母亲冲了起来,在黑血中倒上炭灰,急匆匆地端走倒掉。

谢虎看着自己妻子的背影,眉头更加紧皱了起来,刘叔叔和谢虎再攀谈了一会,就告辞了。

在幼小的阿卡拉心里,这一幕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以至于很多年后,在梦境中都能出现这一幕,不过,她当时尚小,还不明白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她长大一些之后,也曾问过父亲,总是被父亲一阵呵斥,便无趣地退开了。…,

“长大之后,我才听我母亲说,可能我父亲,是中了传说中的‘蛊’了!而刘叔叔,在试图为父亲解开蛊毒!”阿卡拉正色说。

“我也听说过许多关于苗族下蛊的传说。”我说,“不光是云南,甚至西南边陲一带的少数民族,都有类似的巫术吧!蛊术在西南相当普遍,只是不知dào

具体是什么情形呢,你不是研究东方巫术么,给我扫盲扫盲,解释一下。”

阿卡拉听了我这话,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对着我低声笑了起来。

我被她笑得有点莫名其妙:“阿卡拉,怎么,我哪里说错了?”

“外行人也许都这么想吧。”阿卡拉收起了笑容,嘴角还是微微翘着,“不过,我一直怀疑我看到的那些画面,是真实的,还是我的幻想!”

“怎么说?”我微微一愣。

“因为在我长大能够记事之后,除了我母亲口中提到之外,再也没有看到过刘叔叔其人和任何的蛊术!而且在民间,蛊这种东西,只是存zài

于老人吓唬小孩子的传说中罢了!真实的社会中,从昆明到西双版纳,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证实‘蛊’存zài

的证据或者实物!!要不是我记得刘叔叔的名字叫刘白,我差点以为他这个人都是不存zài

的。毕竟一个五岁小孩子的记忆,总是带着幻想般的模糊!”

“不!”我摇了摇头,“传说并非是空穴来风的。之前降头术的事件我可是亲身经lì

、亲眼所见的,我相信世界上不为人知的超自然现象还是很多的!‘蛊’的存zài

,也未必仅仅是个传说!”

说完,我盯着阿卡拉,提出了我的一个疑问:“听你的口气,你虽然研究东方巫术,但是,你对蛊的存zài

,似乎并不确定?”

“至少从我调查到的事例来看,‘蛊’和‘神的存zài

’一般,都是无法用科学证实的事情!”

“那你怎么解释那封法医的信上,提到你父亲肚子里的鲤鱼?”

阿卡拉叹了一口气:“巴哈姆特,你真的太容易相信眼前所见的东西了。我在那个办公室里任职了那么久,明白有些东西,不能只靠眼见的!那封信是否真是那个老法医所写不谈,里面的内容的真实性也无法确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现在有人忽然发来这么一封信,这说明我父亲绝不是死于自然车祸,所以我才要来云南一趟!”

我明白阿卡拉的意思了,看来虽然她在那个超自然现象调查办公室任职,但是,她的思维角度却是带有相当的科学性和逻辑性的,或许,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不是什么诡异的不可理解的事件了,或许是一个逍遥法外的谋杀者!!

当时,我并没有想到,几个小时的飞机之后,我到了云南,却很快挖出了阿卡拉父亲一段尘封已久的诡异往事!!

第三章 鱼蛊

到了昆明国际机场,一下飞机,我便感受到和煦的阳光和温暖的空气给人带来的舒适感——作为云南省首府,昆明的“春城”美誉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但是,此刻我们并非只是专程为了欣赏当地的风景而来,我们先去了市区的公安部门,想查实是否有当年的那个老法医其人。

由于我们两人都持有法国护照,而且阿卡拉还有着法国警方开具的国际刑事调查介shào

信,所以,我们还是受到了相当不错的接待。

在和几位领导模样的人寒暄一番之后,一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美丽女警官带领我们去了档案室——当然,向我们开放的内容极其有限,也就是我们指定要调查的那几个部分。

首先,我们查到了公安局检验科确实有杨学明这么一位法医,不过,他已经退休了五六年,也确实参与了当年谢虎车祸事件的调查。

确认了起码有这个人之后,我总算松了口气,眼下去找杨学明的话,可以更加细致地了解到一些当时的情形,至于阿卡拉口中的“刘白”,我想根本无需去查,这个名字是否是化名还不得而知,就算是真名,云南全省叫这个普通名字的人一定非常多,根本无从查起!

而对于蛊术之类的资料,我也问了那位漂亮的女警官,但是似乎警方并没有这方面的资料——我想也是,只有具有浪漫精神的法国人,才会搞出一个超自然现象调查办公室那样的地方来专门研究这些玩意儿。

在道别了中国警方之后,我们便顺着警方提供的地址找到了杨学明老人。

老人知dào

我们的来意之后,露出吃惊的表情,似乎他没想到谢虎的家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调查当年的情形。

“和我信里写的情形一样,我们从你父亲腹中解剖出了一条一斤多重的活鲤鱼!”我们在老人的家中坐定以后,杨学明老人面色凝重地对我说,“可能你们年轻人已经不太知dào

了,不过,我们老一辈的人都知dào

一些……虽然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情形了……但是,解放初期这样的死法也是有一些的……”

“您是说……‘蛊’吗?”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小伙子,你竟然还知dào

一点!”杨学明老人对我一笑,“以前云贵一带的少数民族,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秘传的蛊术,不少中了蛊术的人,就会死得莫名非常!我在当地公安系统四十多年了,见过的案例可不少,不过,很多案例都被隐瞒下来了,毕竟七八十年代,牛鬼蛇神这种东西的话……”

我点了点头,我想我明白老人的意思了,随后,我看着阿卡拉一眼,对她微微一笑,其间的意思不言而喻了——看来,“蛊术”真的是存zài

的!

“不过,我为什么写那封信给你们。”杨学明老人沉思了片刻,“因为在我们云南,少数民族比较多,但是我了解到有蛊术传说的民族,只有苗、傣、佤、壮四族!而且,不同的蛊有不同的用途,不是随便可以用的……”

杨学明老人接着便侃侃而谈,确实,他从事公安工作数十年,见闻也是十分广播,所讲述的关于蛊术的故事,深深吸引了我们,我看了一眼阿卡拉,她也听得眼睛一眨也不眨。其中老人讲述的很多东西,都是我们闻所未闻的,如果要是有专业的作家,取其中的星点素材,简直都可以写成一部长篇的怪奇志异了!

比如,传说中苗族最有名的“虫蛊”,就是选择上百种最凶猛的毒虫,放置于一个陶罐内,不给于其食物,让其自相残杀、互相吞噬,当百日后揭开陶罐封口,其中所剩下的最后一只猛虫,便成了“蛊”。苗家人可以利用秘法来操控蛊来害人,或救人,完全取决于制蛊师心术如何。

而且,施蛊的手法也相当奇特,可以取“蛊”的甲壳粉末,置放于水中让人服下,无色无味,根本令人防不胜防,更有离奇的,略拍一拍肩膀,都可以令人中蛊!…,

还有彝族出名的“蛇蛊”,是把乌梢蛇倒吊在树上,用细棍掸,任其摆动,下面用9个土碗重叠接起,蛇口里流出弦涎、泡沫和血水入碗中,取渗透到第9个碗的毒液晾干为末备用。

随后,放在冷饭、冷水、冷烟杆或酒里给别人吃。

一旦吃入蛇蛊后,两天即感腹胀,继而腹隐痛(此时表明小蛇已初步形成),两月后腹痛剧(表明许多小蛇已长大,咬人吸血为生,半年后可长到筷子粗、五六寸长,可把人的肝吃完),吃了鸡蛋后痛减(表明小蛇不再咬人的肠子,而是在吃蛋,故痛减)。

中了蛊的人特别想吃青菜,吃不得饭,剧烈呕吐,半年内可死亡,也有拖至一年多才死的。

还有壮族“蚂蟥蛊”的制法是杀一只鸡,剖开放在蚂蟥最多的地方,蚂蟥就会自动集中在鸡身上来(身扁而黑黄色者为佳),然后把蚂蟥晒干研末备用,放在冷水、冷饭、冷烟杆、冷酒中给人吃。

也有人传说,蚂蟥末里还要加血乌、鸡蛋壳、人耳屎。意思是蚂蟥源于血乌根部,而有相辅相成之功;鸡蛋壳因含酸、钙,可制约减缓血乌毒;人耳屎则主要是增强毒性。一旦吃进蚂蟥蛊后,7天内就出现腹胀、腹痛、腹泻、三四十天后,受害者就极其消瘦,三四年后可死人,病程可达10年。

有些偏远地区的人专门养蛊劫财。这些人养的蛊,有的是蛇蛊,有的是虱蛊。蛇蛊是在五月初五日放大、小蛇在瓦坛里,虱蛊是聚集多数的虱虫制成的。这两种蛊毒都可以置人於死地,特别是虱蛊如果侵入人腹,会把内脏吃光。

放蛊的人看准了一家有钱人家,就计画将蛊放入。中蛊的人在没有医药可治的情形下就会死去,死人的财产随之移入蛊主的家里。养蛊的主人养了这种杀人的蛊后必须用蛊连续杀人,每年一个,如果间隔三年不以蛊杀人,蛊主本人也会中蛊死去。

杨学明老人讲到兴起处,滔滔不绝,完全不顾我和阿卡拉的脸色早已变了。

阿卡拉大抵没想到蛊术这么复杂,这么可怕,脸色都开始泛青。而我想的,则是这些蛊术,某些地方看起来和降头术差不多,特别是和黄余正的虫降差不多,都是利用虫子怪蛇来作怪!也许云贵地区和缅甸泰国等本就相距不是很远,降头术和蛊术相通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至于那条鲤鱼,我一下子想起了佤族的‘鱼蛊’。”杨学明老人停了一停说,“佤族的鱼蛊,往往就是用来惩戒判族之人,或者和本地族家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其他情形绝不轻易放蛊……我想,你父亲当年是不是……”

“我父亲是汉族人!”阿卡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我们一家都不认识任何的佤族人!我父亲为人很好,平时除了上课,也不怎么交友和出门,怎么会……”

“对了,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我回想起了阿卡拉在飞机上和我聊到的话题,“现在去少数民族地区的话,还能见到蛊术么?”

“不能了。”杨学明老人摇了摇头,“一方面,这些少数民族本来就不是公开地使用蛊术,蛊术只是仅仅掌握在某些长老和长辈的手中,作为一些村落的传承。另外一方面,建国以来,为了社会的治安稳定,有关部门一直在封锁蛊术相关的消息,而且对这些少数民族也有严厉的管控,所以,你现在就算跑遍云南、四川和贵州,也很难见到蛊术了。”

果然和阿卡拉之前和我说的一样!现代社会几乎无法找到蛊术的踪迹,这样的话,要调查谢虎当年的事情,只怕难上加难了!

我觉得在杨学明老人这里可以了解到的信息,也就差不多这么些了,于是用眼神暗示阿卡拉,随后我们便起身告辞了。

老人夫妇俩很热情地邀请我们留下吃晚饭,但是,我觉得现在我的思绪需yào

理一理,于是谢绝了老人的邀请,和阿卡拉出门寻找住宿的地方。…,

我们在小区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带我们去一家价廉物美的酒店,先把晚上的住宿问题解决了再说。

阿卡拉毫不客气地先上了副驾驶位,我只得拉开车门进了后面的座位。

就在我正要上车的一刹那,我的身形猛然顿了一顿,因为我敏锐的第六感感受到了一丝极其不协调的感觉,我似乎在上车的瞬间,看到了某个东西,让我心中一惊。

但是,我凝神过来四下张望的时候,却又没发xiàn

什么不寻常的事物。

“愣着做什么?快上车!”急性子的阿卡拉开始催促我了。

我狐疑地四下再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异常之后,才上了车。

司机相当热情地向我们介shào

着昆明的景点,这大概也是旅游城市出租车司机的通病,我面带着微笑闭目养神,直到我们停在了一间商务酒店的门口。

半小时后,我和阿卡拉在酒店的大厅中,面前摆着两份精美的套餐——肚子已然饿了,再不吃点什么,铁打的人也吃不消的!

“刚才老先生讲的那些关于蛊术的东西,真的是很好的研究素材呢!”阿卡拉略带遗憾地说,“可惜没有带什么东西来留下记录!”

就在阿卡拉话音刚落的时候,忽然某处响起了之前和我们在杨学明家中对话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是阿卡拉还是瞪大了眼睛,吃惊不已。

我笑了笑,伸出手腕露出自己的手表,轻轻按动手表上的某个暗钮,手表底部弹出一片数据卡。我把卡片递给阿卡拉:“全部的过程录音都在这块SD卡上,送给你做礼物。”

阿卡拉呆了呆,惊喜地叫了起来:“巴哈姆特,太棒了!你想得真周到!”

“职业病而已。”我淡淡地说,其实我只是刚好想试一试这台隐藏式录音机的性能而已。当然,这块从冒险箱里拿出来的手表,可不仅仅是录音这么简单的功能!

阿卡拉像小孩子一般接过数据卡,不时又望着我的手表,我不禁觉得好笑,起身打算去拿一些自助的糕点。

就在我数分钟之后挑选完了糕点,刚刚转身的时候,我望见了令人不安的一幕!

第四章 埋伏和狙击

我正巧看到一名侍者弯腰对阿卡拉说着什么,言语之间,阿卡拉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随即她四下张望着什么,就在她张望的时候,我看到侍者手中似乎落下了什么东西,掉落在阿卡拉面前的两份海鲜汤里消失不见了——其中当然包括我的那份,只是侍者用餐巾和杯子稍作掩饰,阿卡拉一定毫无发觉!

这一切极不正常!我便故yì

在吧台前踌躇了片刻,等到那个侍者端着盘子一离开,我立kè

回到桌旁!

我走到阿卡拉身边的时候,故yì

一个趔趄,假装没站稳的样子,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正好抚到了两盆汤,顿时把两份汤打翻在桌子上,而汤汁也溅到了我和阿卡拉的身上!

“抱歉,阿卡拉,我们回房去换个衣服吧。回头我再请你吃好吃的。”我对阿卡拉露出颇为诚恳的一笑,在四周人的侧目中,拉着惊愕的阿卡拉急匆匆地离开了大厅,临走前,我瞥了大厅一眼,那个在我们汤里放东西的侍者已然不见了!

“巴哈姆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阿卡拉一边被我拉着走,一边抱怨。

我不发一语,心里明显感到紧张了起来,目前看来调查谢虎的事件,只怕背后还有复杂的内幕,不然不会有人意图在我们的汤里放东西!

我拉着阿卡拉进了电梯,随意按了一个楼层,阿卡拉顿时惊讶起来:“巴哈姆特,我们的房间不是在十三楼么?”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到电梯门一开,拉着她急匆匆出了门,往消防通道走去。

随后,我看看四下没人了,将沾湿的外衣脱了,低声道:“有点不对劲。”

阿卡拉的大眼睛里闪现出惊疑之色,我便一五一十把我的所见所闻给阿卡拉讲述了一番。

“不会吧,我们不可能得罪什么人吧。而且我们刚下飞机才半天多,也只去了公安局和杨学明家而已,不可能节外生枝的,巴哈姆特,你是不是看错了!”阿卡拉不相信地看着我的脸。

“等下便知dào

了!”

我把脱下的外套揉成一团,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带着液晶显示屏和一根探针的装置。这个东西我本来根本不想带上,觉得用处不是很大,但是,老唐坚持要我带上,说可能有许多想不到的作用,这次果然还真被他说准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个简便成分分析仪器,可以在一分钟之内快速分析液体和半流质的成分,我用其测试了一下外衣上沾到的汤汁,发xiàn

其中竟然含有硫喷妥钠成分!

这是一种极其快速见效的麻醉剂成分!一定就是刚才那侍者投下的了!

我把分析结果告sù

阿卡拉,阿卡拉顿时有点惊慌,双颊都红了起来,显得煞是可爱:“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报警?”

“别慌。”我此刻看到阿卡拉有点慌乱的样子,心里反而镇定了下来,“他既然打扮成侍者的样子,看来一定是跟着我们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从他给我们下麻药来看,一定不是想害我们的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半夜一定会悄悄摸进我们的房间,更可能,他已经藏在我们房中了!”

“那他的目的是……?”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肯定是绑架!绝不可能是盗窃,因为我们并未带着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们又推测了几个可能的结果,最后商定下来,阿卡拉立kè

悄悄离开酒店,另寻别的酒店,到时手机通知我,而我则回房去会一会这个不速之客!

阿卡拉点了点头,我便陪她下到大厅,我看着她离去上了出租车,四下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家伙,于是,我便返身上了楼!!

说实话,当时我的心情颇为忐忑不安,虽说我经lì

了不少怪异事件,但是独力一人面对一些不怀好意的家伙,心里也不是很有底!不管来人什么目的,要是他们不止一人,只怕就要麻烦得多了!

我在上电梯之前,心里微微一动,到吧台问道:“刚才有一个瘦瘦高高的服wù

生,在这里服wù

的,请问他哪里去了?”…,

吧台的女子指了指大厅告sù

我:“我们今晚大厅当班的服wù

人员都在这里了。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女子比较有礼貌地望着我,我回头看了一眼大厅中穿梭忙碌的那几名服wù

生,并没有我看到的那人。

我于是点了点头,表示感谢,返身上了电梯。

我直奔自己房间的楼层,刚出电梯口的时候,就听见一名保洁人员抱怨道:“现在新来的服wù

人员真是素质越来越差,下班了工作服就随意扔在这里!我今天偏偏就收了起来,明天谁来找也不认账,让他们领班自己想办法去!”说着,手上提起一套服wù

生的衣服。

我心里一动,悄悄把苍天之拳戴在了手上,手微微向袖子里缩了缩,不动声色地靠近了自己的房门。

我先侧耳听了听,房间里似乎毫无动静,我轻轻转开了房门,一闪身便进了房内——我和阿卡拉为了方便互相照顾,当时只订了一间双人标间。

酒店的双人标间并不大,可以藏人的地方几乎没有,我把门后、浴室、床底都看了一看,确定屋里没有别人了,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见鬼了!我奇怪地想,我陪阿卡拉来调查她父亲的一些事,应该没什么人知dào

,包括绒猴俱乐部的众人,包括老唐,都只知dào

我要出趟远门,而不清楚我具体要干什么。

而陪同阿卡拉的这趟中国之旅,我想,应该并不牵涉到其他什么势力或者组织吧?我们也没有得罪其他任何人,怎么会有人特意乔装打扮往我们的汤里下麻药?

我再三想了想,我是有几个敌人,比如那些超自然的进化人组织。不过,下麻药这种手段,怎么也不像那些变态的家伙会使用的。而如果麻翻了我们,这个乔装的服wù

生到底又想干什么呢?

我想了片刻,决定将计就计,先在两张床上用分别用枕头和被套堆砌好假人的形状,然后我一翻身便躲进了床下!

我屏息凝神,等待着深夜的来临,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我几乎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房门处传来了微微的响动!

我精神一振,紧捏双拳,只待随时出击!

我的目光从床底边看出去,只见房门被轻轻打开一条门缝,从门缝中看去,三双脚站在了我的房间门口,顿时,我心里一惊!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呼吸开始微微急促起来!

“是这间?”

“没错。动手吧。”

“那个女人不用管,就那个男的。”

三个人用英语快速地交流着,虽然声音不高,但是我都听得清清楚楚——看来这帮家伙真是针对我而来的了!!

看来我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用苍天之拳尽最快速度放倒几人才是上策,否则以一敌三的话,风险太大!

三个人在房门口商谈定了,就要进房来了!而我在床底屏息凝神,肌肉绷得紧紧的,好似满弦的硬弓,蓄势待发!!

就在三个人当中的一个踏进了门口,而我正要出击的时候,另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坏了!是阿卡拉!之前我交代她找到新的住处便联络我,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才给我发来信息!

三个人的脚步顿时停住了,先进来的那人停在客房的中央,而另外两人,却站在门口没有挪动脚步了!

我气急败坏地心中暗道不妙,眼下我这还未完成的冒险梦,就要断送在阿卡拉的一个短讯上了!

但是,就在一秒钟左右的样子,空中响起一道破空的尖啸,随即玻璃窗户炸裂开来,顿时碎成无数块碎片,下雨一般落在我的面前!!

“不好!有狙击手!”门口的其中一人惊叫起来。

“走!”另一人当机立断地说。

说着,两人顿时拔腿就跑,而房间中央那人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我面前,睁大的双眼正好和我面对面,身体还在不断抽搐着。

我看到他额头处一个硕大的血洞,还在不停地流血!场面简直可怖极了!

我此刻想也没有多想,钻出了床底,也想立马就跑,但是窗外某处又是一声枪响,我感觉到耳边有什么东西擦了过去,我用手一摸,竟然一手的鲜血!

我捂着耳朵跑出了走廊,四下一看,已经没有了那两个人的身影,而服wù

生们听到响动,都跑过来查看情形了!

我顾不得和他们解释,有的事情,越说越说不清的!我一路奔跑,只听见身后不断传来尖叫声!

我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看到阿卡拉传来的短讯“我已在酒店,名称和地址是xxxxx”。

我冲出酒店大厅,正好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我上了车便给司机看短讯上的地址,司机点了点头,出租车立kè

向目的地驶去!

第五章 1975年之前

我在出租车上惊魂未定地满头冷汗,那个倒在我面前的尸体,正是当时在大厅中给我们下药的那名服wù

生!

我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霓虹,忽然想到,要是有人真要对我不利,而且事先经过布置的话,那么便有极大的可能安排人跟踪我!如果我直接去找阿卡拉,很可能也连带着陷入她于不利的境地!

我立时对司机说暂时先不去那个酒店,先顺着路开一段距离,到了某个红绿灯的地方,我看到旁边似乎有一家生意不错的酒吧,于是便叫司机停了下来!

我下了车之后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是一条颇为冷清的街道,路上弥漫着淡淡的雾气,稀稀落落地没有几个行人。我看到四周应该是没有什么人跟踪我了,便打了个电话给阿卡拉。

我尽量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下目前的状况,电话那头的阿卡拉惊叫起来:“天啊!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dào

。”我有点恼火,“不过那些人应该只是针对我而来的,我们现在行事可要更小心一点了!”

“那……”阿卡拉犹豫了片刻,“实在不行的话,我们需求警方的庇护,然后回法国去……”

“不行!”我打断了她,“如果这些人和我们调查你父亲的事有关的话,我们更不能半途而废了!说不定整件事背后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有些人似乎在阻止我的调查!”

当时,因为谢虎的事情,我想当然地把这些人的袭击想成了对我们行动的阻挠,其实之后才发xiàn

,其中的内情远比这个要复杂得多,也要凶险得多!

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阿卡拉,要不这样,你先回去,我独自去调查你父亲的事情,回去以后,我把调查到的事情告sù

你!”

“不!”阿卡拉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听着!”我的口气凝重了起来,“阿卡拉,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要想清楚。我经lì

过很多事情,有一定的经验,如果你跟我一起行动的话,反而不太方便,我做事会缩手缩脚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概见我语气大抵严厉起来了,电话那头沉默了起来。

“阿卡拉,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我继xù

劝说道。

其实,自从发xiàn

有人开始对我们不利的时候,我就有了打算让阿卡拉先回法国去。有一个女人在身边,多一份顾虑总是比较麻烦,而且,我接下来有更大胆的计划——设个圈套给那些图谋不轨的家伙!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当然,之后的情形有可能相当凶险,阿卡拉绝对不能跟着我一起涉险!

“但是……”

“没事的!”我看阿卡拉有些动摇了,急急接着说,“你回去!”

我的语气里多了些不容置疑地坚决,阿卡拉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答yīng

明天一早就想办法回国。

那么,之后我就得独自开始调查阿卡拉父亲的事情了,一定要给她一个合适的交代。既然之前我们所查的一些线索已经中断了,那么,我该从哪里开始继xù

查谢虎的事情呢?

阿卡拉之前说过,他们家的亲戚大多住在云南乡下某处,在她回了法国以后就断了联系,那么,从亲戚方面着手调查就几乎不太可能了。

当然,我也可以从公安方面调取到谢虎的出生地一类的资料,但是,一个小时多过去了,刚才酒店的命案一定惊动了公安,公安顺着酒店的入住资料调查的话,我显然是头号嫌疑人了!只怕之后和公安方面打交道会越来越困难了!!

再联想到那杆藏在窗外某处的狙击枪,虽然那颗子弹击杀了那个假服wù

生,但那个狙击手也绝不会是我的朋友!因为之后那一枪子弹也擦中了我的耳朵!

那个狙击手一定一直瞄着我的窗户,试图对我不利,所以才会将第一个进房间的那个假服wù

生当作是我,一枪毙命!之后才发xiàn

杀错了人,在我从床下钻出之后,急忙又补了一枪,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而且,从房门口二人惊慌地逃跑来看,他们和狙击手绝不是一伙的!也就是说,现在有两帮人,一帮想绑架我或者制服我,另一帮人则想杀死我!!!

怎么办?

顿时,我感觉陷入了一种极其无助的僵局!之前和杰拉尔在一起,反应敏锐经验又丰富的杰拉尔,一定能给我有用的提议,而杰拉尔现在吉凶未卜,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而和邱云清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冷静、机智,又散发着一种气场的强dà

男人,能给人一种极其信赖的感觉,但是,他此时也不在我的身边。

如果我是杰拉尔,现在该怎么办?如果我是邱云清,现在又该怎么办?

我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一边不时注意着四周,以防又有什么变故。

最后,我走到一家小旅店楼下,抬头看了看招牌,心里一动,便进去登记了一个房间过了一夜。

之后的三四天,我一直都在简陋的旅店房间里住着,一面关注着新闻,看看有没有关于酒店血案的报道,等风声平静一些之后再出去设法调查——我可不想被莫名其妙地两帮人追杀的同时,还有公安也搀和起来,那样的话,我在中国可就真的有点举步维艰了!

当时的我还没发xiàn

到,我的热血性格已经有了些收敛,想问题也更加冷静而又周到全面了些,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我的性格,隐隐之中受邱云清的影响不小!每当我有点心慌的时候,那个带着威压的瘦削男人的身影便会浮现在我面前。

我在旅店里住着,一天的吃喝都是服wù

员给送进房间来——我的身上有老唐给的Visa卡,金额具体不太清楚,不过足够我在中国的一切开销了。

大约在四天后,电视里还是没有出现和酒店血案有关的新闻,我顿时有点坐不住了——这一切似乎有点太不寻常了!

公安就算不通缉我也罢了,竟然出了命案而一点风声不露,这不太像中国公安的作风吧?

不知dào

到底怎么回事,反正我打定了主意,再呆个三四天,我就出门去继xù

未完的调查,而调查的方向也很简单——从谢虎当年任职的学校开始调查起!!

三天后,一切还是风平浪静,我收拾一下东西,退了房,直奔昆明理工大学——谢虎生前所在的学校!

当我几个小时之后,站在昆明理工大学的校园里时,心里顿时有了些许感慨!

两年前,要不是因为华大伟事件,让我不知不觉卷进了很多事,今年的我,应该还在学校里过着平淡的学校生活吧!

不过,往事再怎么美好,追忆也只是一种很傻很天真的行为,只怕我现在这样刺激、惊险的生活,正是很多生活在平淡之中的男孩子们所渴望的呢!

我找到了学校的办公室,此刻,当时在昆明公安局为了拜访杨学明老人而开的介shào

信,再一次派上了用场!不过,中国人和法国人不同,对警务人士要么很合zuò

,要么就极其不配合,呈极端化的表现。

比如我这次拿出介shào

信的时候,就受到了办公室几位眼镜人士的白眼。一位自称是主任的人连连摆手,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直到我说明来意,他才脸色一松:“哦!我还以为你是来调查富二代校园飙车撞死人的事情……原来是找谢虎……他人都不在了,有什么好查的……”

我习惯性地耸了耸肩:“谢虎在车祸发生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能有什么不对劲的,每天上课下课呗,没事就在实验室里,谢虎这人口碑不错!”

我忽然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一下,感觉有个东西一直被我漏掉了!

“谢虎他是教什么科目?”我追问。

“植物学,他家里有很多植物标本,很多都是我们当地山区都很少见的濒危品种。对了,他之前的那个学校,就在深山里的一个小镇子上,叫什么来着……附近都是原始森林……”…,

“他之前的学校?”我感觉抓住了什么重yào

的东西,第六感正在给我一些信息,“他来昆明理工多久了?”

“到他女儿出生之前,我算算……应该有五年了吧!他之前在一所中学里任职的,就是那个小镇子……挺远的吧,叫娜姑镇……离四川挺近!”主任皱眉回忆着,“我记得他在那所中学任职也只是为了研究当地的一些珍稀植物的,后来在《云南植物》上发表了论文嘛,作为特殊人才被引进了我们大学……”

主任之后的话我都没有怎么听进去,但是“娜姑镇”这个名字,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这时,一条略微清晰的时间线的脉络,开始浮现了出来,但是,有些东西我还是要和阿卡拉确认一下!

在告别了主任之后,我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阿卡拉——为了防止我原来的电话被截听,我在街头随便买了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相比这一点,法国就做得死板多了,不做相应的登记,是无法获得手机卡的。但是中国的通讯公司这么做,倒是给我这样“心怀不轨”的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在通话中,我问阿卡拉,她可知dào

她母亲和她父亲是何时认识并结婚的,结果她告知我,她母亲是昆明理工大学的留学生,当时担任谢虎的课堂助教,所以认识了。

阿卡拉提供的这些信息,和我的推理倒是颇为吻合!!

根据时间上的推断,阿卡拉是1980年出生的,那么谢虎就大约是在1975年来到昆明理工大学的,1975年前,他都在那个“娜姑镇”!1975年他来了昆明理工之后,才结识了阿卡拉的母亲。

那么,1975年前发生的事情,阿卡拉母女都是毫不知情的!

看来,我的下一个目的地,就是那个“娜姑镇”了!

1975年前的谢虎,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第六章 娜姑镇往事(上)

云南东北部有一丛险峻的山峦,叫做乌蒙山,在山的深处,有一座古老的县城——会泽县。

据说,从汉代开始,东川的铜就通过这里源源不断地运往全国各地。为了采办滇铜,四方商旅纷纷涌入,在这里安家落户。由此,小小的会泽县竟出现了100余座会馆,愈发的繁荣起来。

随着现代交通的进步,铜被火车运走了,会泽沉寂了下来,那些古老的会馆也被新的城市所淹没。但是,周边的一些古镇,依然保持着它古老传统的风采——娜姑镇,便是这样的一个小镇。

我从昆明出发,坐了三天两夜的长途大巴,终于到了娜姑镇。

在法国,我已经好久没有体验到这样的长途客车了——车上各式人等拥挤在一起,车厢里弥漫着浑浊的空气,装着山中野味和土特产品的竹筐,肆意地堆在车道的中央,从前排走到后排都十分的费力,乘客们带着口音的大声交谈,让人觉得头脑有些发涨。

我是坐在颇为靠后的座位,一路忍受着颠簸不说,长途车还经常停下来带客,让难受的旅途更漫长了些。

更让我无语的是,车行至半途,有一名少数民族的老妪,竟然牵着一头羊上了客车,而那羊,竟然就站在我的身旁,一面散发着膻腥味,一面不住地挪动着嘴唇,和我四目相对。

到了娜姑镇以后,我在镇上寻了个小吃店坐着吃了些当地特色的米线,看着青石板街上来去的当地乡民和旅客,也别有一番趣味。

我吃饱喝足,拍拍屁股正准bèi

付账走人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某处有人在看着我。

难道又是之前的那些家伙,竟然一路追到这里来了?

我不动声色地付完帐,往人多的地方走去,故yì

挑一些装饰着玻璃橱窗的特产小店,不时停下来驻足不前,假装对橱窗内的商品极感兴趣的样子,其实是借着反光观察我身后的情形!

果然,有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青年,身形瘦小,穿着一身夹克,鬼鬼祟祟地混在人群中。我看了几眼,便有十之八九可以肯定,就是他一直在跟踪我了!

我心里一动,干脆停住了脚步,等着他走上前来。

那个青年顺着人流走到了我的身后,顺着拥挤的人群往我身上挤来。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青年伸出了手,向我的腰间摸来!他的手法极快,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他的动作,但是,我是练过咏春这种短打功夫的,任何东西一触碰身体,立kè

有了极灵敏的感觉!

我当下立kè

反手向后扣去,心头反而一松——我还以为又是什么杀手找上门了,原来只是个扒手而已——我一身不错的衣着,估计让他以为我是什么待宰的肥羊了!

他的虎口一把给我扣住,我微微一用力,他就面色扭曲了,露出惊恐的神色。

“别出声,跟我走。”我自然是不怕这种杂鱼的,拉着他尽量不动声色地往一旁的小巷子里走去。

“妈的,别想带我去局子里,知dào

我大哥是谁么……”

拉到无人的小巷中之后,青年变了脸色,开始骂骂咧咧地,我左右开弓就是几个大嘴巴,打得他立kè

噤了声。这种家伙,少拿什么地头蛇来吓人,在法国我面对梅林家族都不怎么心虚,还会怕这种三流的角色么?

我此刻没有当众揭穿他,反而是有别的打算。

“别吵,有一笔大买卖,做不做?”我低声喝问。

“……大买卖……哪里的货?什么成色?是粉还是块?”青年眼珠骨碌一转,问道。

“……”我听他眼下的语气,似乎把我当成什么毒品贩子了,不过这种人,无非就是求财,而他们整天在当地转悠,对我的调查是相当有好处的。

我二话不说,先掏出几张“四伟人”,往他口袋里一塞,顿时,青年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大哥……你这是……”

“衣服脱了给我,我的衣服给你。”我见他和我身材差不多,换一下衣服也许能起到欲盖弥彰的效果。…,

那个小子一见有钱,还能穿好衣服,二话不说就开始脱。三分钟以后,我们已经互换完成了衣服,我把鸭舌帽压得更低了一些,好尽量遮住自己的面孔。

“好了,现在我也不计较之前的事,我是外面来的,要在你们这里做一笔买卖,不过不是你说的bai粉。”我比划了一个手枪的样子,指指他的脑袋,这小子顿时脸色铁青。

“你给我介shào

一下这里的情形,越详细越好,如果你能提供给我有用的情报,钱还会有的。”我警告他说,“不过,你不要动什么小脑筋,否则的话一颗子弹就是送给你最后的礼物。”

我知dào

,在昆明也好,娜姑镇也好,在现代的中国,要寻找蛊术有关的线索,只能从这些三教九流的人身上下手,当然,我也未曾报多少希望能真探听点什么出来,只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罢了!

娜姑镇这里,起先最早是少数民族混居的山村,彝族人最多,**人也不少,至于苗族和壮族,则人口少得多了。“娜姑”一词也正是来源于彝族语言,意为“黑色的土地”。

在解放前后,汉族难民大量涌入西南边陲,和当地少数民族混居在一起,现在变成了娜姑镇人口的最重yào

组成部分。很多当地少数民族的文化历史痕迹,也渐渐快要被汉族同化了。对于这些少数民族来说,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无奈的悲哀。

这些情形都是被我抓住的那个小扒手许飞告sù

我的。

我问他,这里是否有人了解蛊术一类的东西,他眼睛一转,告sù

我,当地还真有几个学蛊、玩蛊的老头子,不少当地迷信这一说的老头老太,则是他们家中的常客。

我让许飞带我去见见这几位老头,许飞立kè

面如土色,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千万别!要是一言不合,被这些老不死的下了蛊,有你受的,他们都是脾气古怪的人,哎……”

这些话,似曾相识,我想起了第一次去七叔家,黄余正对我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对七叔讳莫若深的样子,不过最后还不是没事么——以我特别的体质,什么邪术根本伤不了我!想必这所谓的“蛊”也一样。

想到这里,我底气不免足了些,大声说:“那你把地址写给我,我自己去。”

“那我也要去查一查才行,我也没去过。”

“那你查到了以后,打我的电话。”我把手机号码抄给了他,另外,为了防止他不守约,我想了一想对策,一种恶作剧的乐趣忽然冒上了心头。

我忽然出手,中指微弯,猛地按了一下他颈部的龙突穴,以我学过武的力道按下去,我敢确保他起码半天之内喉咙都带着痒丝丝的感觉。

我笑着看他道:“放心,我只是在你喉咙放了一只小小的虫蛊,只要你没什么花头,定定心心帮我打探消息,我自然会给你解蛊,否则的话……现在是不是觉得喉咙口有点痒了?”

许飞眼睛顿时瞪大了,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冷汗直冒,张着口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看着他哭丧着脸,不由觉得好笑,估计我打听蛊的事情,再加上我不同于常人的身手,再来上这么一下子,真把他给吓住了!

“去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看着他飞快奔离了小巷,忽然发xiàn

自己也逐渐变得狡猾起来,学会诈人了,不由大笑。

以前我在瑞士学习咏春拳的时候,我师傅的一位好友,作为中国方面的武术团代表去瑞士访问,正好和我师傅有了聚首的机会。这位大师是内家拳的高手,精通拿筋点穴,我的一些粗浅的穴位知识,也是从他而来。

当然了,我远远不能达到武侠小说中那么夸张的点穴效果,但是,在平时起到一些出乎意料之外的效果,倒是可以!

当时,那位大师曾告sù

我一套关于点穴制敌的简略口诀,感兴趣的读者,不妨参详一二:

“百会倒在地,…,

尾闾不还乡。

章门被击中,

十人九人亡。

太阳和哑门,

必然见阎王。

断脊无接骨,

膝下急亡身。”

可见中国的武术还是颇为博大精深的,只是现在学武的少年人已然不多了!中华的精粹,有逐渐变成花架子的趋向!

眼下寻找蛊术线索和打探其他消息,自有这个小阿飞给我代劳。我便根据之前在昆明理工大学得来的线索,寻到了谢虎之前所在的中学。

这是一所相当普通的镇中学,外表看起来有些破旧,我寻找到了校方人士,打听起了谢虎,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谢虎这人有点沉默寡言。”中学的老校长还未退休,眯着眼睛回忆着,“当时他就住在学校的宿舍嘛!就在操场那边……你看,可以从这里看到的那排平房。谢虎这人有点奇怪的,家里的墙上画满了奇怪的画嘛!还不允许校工帮他擦掉,所以啊,学校里一直都在传嘛……传一些不好的东西咯!一般老师都不和他来往的,只有外面一个姓刘的,有一阵子一直来找他!”

说着,老校长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转头对旁边的一个中年女老师说:“那个姓刘的,在外面街上开了个花店的,你还去买过花的嘛,记得么?”

姓刘的?

我顿时想起了阿卡拉和我说过的刘白,那个令他父亲吐出黑血的男人!

我感觉开始摸到一些边了,继xù

深入下去,应该可以挖出更多的东西!

我想了想,立时问校长谢虎的屋子现在谁在住,结果校长不断摇头:“他家里画成那样了,谁敢去住?老师们都不要,那房子一直空着的嘛。”

我大喜过望,立kè

提出去谢虎曾经住过的那间平房看看。

第六章 娜姑镇往事(下)

“可以的嘛!”老校长立kè

叫来一个年轻的老师,交代了几句,年轻老师便离去了,不多时返回来递给我一把老旧的钥匙。

我道谢之后,便在众人谨慎地目光下离去——事情办得如此顺利,大抵我那张公安局的介shào

信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缓缓越过操场,在刺目的阳光下,生锈的篮球架摇摇欲坠,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我正走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我除了将新号码告知那个扒手许飞之外,就是告sù

了老唐,有事情可以紧急联系联络,而眼下,这通电话正是唐保打来的。

“什么事?”

我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因为老唐突然给我打来电话,一定是有要紧的事。

话筒里老唐的声音有些急促:“巴哈姆特,那个……那个……”

老唐为人一向很严肃,叫我的名字也往往带上“先生”二字,而他现在直呼我的名字,看来心里一定慌乱得很。

“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斯蒂文忽然在打了一通电话之后,离开俱乐部了,现在已经过了四十八小时了,还是没有回来!”

“什么?!!”

我略微一愣,没想到我人在旅途之中,俱乐部又起了变故!

“斯蒂文临走时要我给你带一句话,说‘知dào

我的外号叫海兽的,只有三岛龙崎和北冥白鱼!’,我已经安排各地的人手注意他的动向,电子相片都发下去了……”

“知dào

我的外号叫海兽的,只有三岛龙崎和北冥白鱼……”我喃喃地复述了一遍这句话,还是没有体会到斯蒂文到底想告sù

我什么,只得缓缓道,“派人手注意他也没用的,他要是真要隐瞒行踪,凭他可以自由变换形状的身体,绝没有人可以认出他来!”

“那怎么办?”老唐的声音愈发焦急了。

“没事,老唐。海兽自己走的话,可能有什么事要办,你先不用管他,他本领还可以的,一般人绝不是他的对手,你倒是查一查他之前接那个电话的来源!”

“对!”电话那头的老唐微微一怔,“我倒真没想到查电话!我们可以通过zf部门调查通讯公司的程控接线记录的!”

略顿一顿之后,老唐接着道:“有消息我再来汇报!”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我皱了皱眉头,把手机塞回口袋,刚刚我打着电话,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谢虎曾住过的屋子门前。

我掏出钥匙打开门,轻轻一推之下,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的家具相当简陋,铺满了厚厚的灰尘,一看就是多年没有人住的样子。四周的墙上糊满了八十年代港台明星的海报,好像整面墙被人胡乱打上了补丁一样。

谢虎1975年之后就没住在这里了,这些海报一定是别的人糊上去的。

我近前几步,打开窗户,把屋里的异味略散一散,然后随手撕下面前谭咏麟的海报,露出发黄的墙壁上的古怪图案。

这一定就是老校长所说的“奇怪的画”了!

我几下把所有的海报全一股脑儿扯了下来扔在地下,墙上的图案是用不知名的颜料画上去的,因为潮气渗透的原因,有的部分已经残缺不全了,但是大体的形状还是清晰得很!

这个图案并不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倒像是小孩子胡乱的涂鸦,我不明白为什么老校长会害pà

这些图案。

在这里,我给各位读者描述一下当时我见到的那些图案!

图案的主要组成部分是一根根的短竖线,四周夹杂着一些向上的尖角,在这些竖线之间,有一条粗大的线条从下往上延伸,到中央部分则分叉成好几条,那几条线条则交错纵横,让人一时难以理出脉络。

这样的图案整整画了三面墙壁,在这些图案的四周,还有一行行的古怪文字——之所以认为是文字,因为其有规律地排成一行,不少符号还反复出现,所以推断下来应该是某种文字了!…,

我注意到,那些线条延伸到的终点,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图案,我仔细看了看,发xiàn

似乎是……似乎是一条鱼??!

鱼?

我立kè

想到了谢虎腹中的那条鲤鱼!这里面有什么关联不成?

我一拍脑袋,觉得应该把这些图案画了下来,便立kè

返回学校的办公室,借了纸和笔,回去描了下来!

一些都弄完之后,我回去找到老校长,给他看我描下的图案。老校长一拍大腿:“你真有美术方面的天赋!是个天才!”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老先生,你对这幅图有什么看法?”

老校长连连摇头:“我不迷信,自然没什么看法!”听他的口气,似乎话里有话的样子。

“怎么?迷信的人就有什么看法么?”我好奇地问。

听我提到这个,老校长顿时满腹牢骚都出来了:“哎呀!我们教书育人的嘛,本来就不该迷信的嘛对不对,但是我们有的老师就是……那样的嘛!非要说这个是符咒,谢虎走了之后,都没有一个人敢去拿油漆把它刷掉的嘛!他们都说以前住这里的人都是被它害死的嘛!你说我一个老人家都不信这些,那些年轻人却信!我本来要刷掉的嘛,他们硬要拉住,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嘛!我只好拿东西先遮一遮!”

老人家话匣子一打开,其中倒是透露出了不少信息量,我顿时心里好奇心大盛!

“听您的口气,似乎这个图案不是谢虎画的?以前就有这个图案?还害死过其他人?”

我一直以为屋里的图案是谢虎画的,没想到事实却不是如此!这下倒有趣了起来!

我便拉着老校长追问以前的事情,这间屋子到底怎么回事?

老校长推了推眼镜,看我一副不追问到底誓不罢休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开始给我讲一段娜姑镇的往事!!

老校长的故事,来源于镇上流传的传说,而这些传说的源头,已经不可考,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镇子、这间屋子,曾经发生过极不平常的事情!!

这间中学,乃是一间巨大的宅院而改建成的,这座宅院的第一任主人乃是民国时期的一位彝族土司。

之所谓土司,乃是当地少数民族有势力的土军阀,被zf招安之后设立的职务,乃有“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的意思。在当地的权力和威望都相当大!

而且,当时这位土司,还在当地有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身份——“蛊师”,极善于下蛊、念咒等邪术,当地一些老人传说,土司家之所以位高权重,令敌人闻风丧胆,都是拜“蛊术”所赐!

这位土司有诸多儿女,都在当地小有产业,而这位土司颇为长寿,到解放前期还未曾过世。

1949年之后,国民军战败逃至云南,不少当地的大家族、大势力,颇害pà

惹祸上身的,纷纷卷了细软逃跑,这位土司及其子女也不例外,但是,据说土司临走之时,在自己的屋宅上下了诅咒,诅咒以后占据其屋的人,都不得善终!

老校长说到这里,我立kè

惊呼“那些图案就是……”

老校长摆摆手,示意我继xù

听他讲下去。

土司一家逃走之后,这些屋宅便被当地的一些游手好闲之徒给占据了,但是第二天一早,镇民们便发xiàn

这些人的尸体横尸在宅院的大门口,双目凸出,似乎见到了极可怕的事情!!!

随后,镇上人便将大宅院视为不详之地,用封条封了它!直到国民军真的来到了这个小镇,便占据了这所大宅,作为临时的司令部!!

我瞪大了眼好奇地问:“国民军也死人了么?”

“死人倒没有。只不过也是在第二天,国民军的黄司令便匆匆命令属下撤出了大宅,此后将大宅列为镇上的禁地,轻易不允许人进去!直到解放后,这所大宅院被解放军划为训liàn

所,之后,又渐渐变成了当地的学校……祠堂和主宅被改成了课室,演武场改成了操场,而那几间平房,原来应该是柴房和客房一类的,便成了老师们的宿舍!当然,现在条件好了,zf给建了新的教工宿舍,那几间屋子便空出来了!对了,谢虎是第一个敢住那间屋子的,其他人都因为墙上的图案而不敢住嘛……不过,后来谢虎也得了奇怪的病,一直吐血……”

“他吐血我是知dào

的,不过……嘿嘿……不见得就和这个图案有什么关联!”

我冷笑一声,惹得老校长不时斜眼看我:“年轻人,你笑什么?”

我摇了摇头:“我有一位极尊敬的长辈曾经和我说过,世界上并无鬼神,没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只有科学程度尚未达到的领域!”

在寻找西王母之墓的旅途中,邱云清在火车上曾和我如此说过,我深深记在心里,觉得十分之有道理!

“有道理!”老校长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欣赏的神情。

不过,这些都是娜姑镇的往事了,真要调查真伪也无从下手,只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谢虎的事,和这件古怪的屋子有脱不开的关系!

我正打算再问问别的,忽然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立kè

按下接听:“许飞?”

“不好了!不……不好了!”手机里传来许飞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声,“神仙,神仙,救我!!!”

我被他称作“神仙”,倒是略愣了一愣:“发生什么事了?”

第七章 针锋相对

“我被人……”许飞的话说了一半,手机里传来一阵混乱声,似乎手机被人劈手夺了下来的样子,很快,手机里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蔡先生?”这个男人的声音相当低沉。

“你是哪位?”我听到有人叫出我的姓,不免一惊。

“‘神仙’是你的代号么?你的接头人已经在我们的控zhì

下了,现在请蔡先生乖乖配合我们,否则我们不介yì

用特别的手段来对付你的同党!”

我眉头略一皱,这个男人的话语中透出一丝异常,但我此刻并没有时间仔细分析他的话,也听不出到底哪里有异常,只是急急道:“不管你们是谁,有话好说!”

“那好,你来镇上的木兰花旅店,只有你一个人,否则,小心你同伙的小命!”

手机中的男子用极严厉的语气对我进行威胁,不过,我却觉得好笑。说实话,许飞是死是活其实和我关系并不大,我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抽身远离事外,但是,此刻我那该死的好奇心作祟,不断怂恿我去看看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行。”我略一思索之后,中断了通话,想了想,把画着古怪图案的纸折好塞进了口袋。

我向老校长等人告别之后,急匆匆赶往镇上的那家旅店。这家以花卉为名字的旅店就在镇中央,之前路过的时候,名字给我留下了颇深刻的印象,所以,我很快找到了这家旅店。

我在旅店门口刚刚站定,里面就出来两名人高马大的大汉,径直向我走来。

我全身的肌肉为之一紧,做好了应付一切最坏结果的打算!

结果,却出乎我意料之外,这两名大汉经过我面前,对我略招一招手,随即自顾转身走入人流之中了!

看样子,他们是让我跟他们走!

我捏紧的拳头缓缓放开,离大汉大约几步的距离,紧紧跟着二人。

二人带着我在人流中穿行,七拐八拐来到一个街边的木屋旁,一人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示意另一人带我上楼。

那人点了点头,便来抓我的肩膀,我是学过武的人,下意识地一抽手,笑笑道:“放心,我自己会走!”

那人瞪了我一眼,便回头自顾往上走。

我们踩着发出咯吱声的老旧木楼梯,上了二楼,推开一扇木门,昏暗的光线使我一时看不清楚屋内的情形,但我隐约看到屋内只有一个人,坐在一张木桌子旁。

我身后的男子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趔趄,恼怒地往后瞪了一眼。

“许飞人呢?”我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人,这人的面孔隐没在阴影之中,看得不太真切。

“已经走了。”这人冷冷地说,“本来我们跟了你一路,也不怎么想打草惊蛇的,偏偏一不留神就丢了你的行踪,我们只能抓了那个小子来问话!你最好乖乖回答我的问题,不要动什么小脑筋,我现在也不想铐了你!”

那人拍了拍腰间的东西,哗啦作响,我仔细一看,是一副手铐。

面对眼前不明来历的家伙,我尽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里的思绪快速运转起来。

首先,之前试图对我不利的人有两拨,一拨是试图绑架我的,另一拨则试图杀害我!眼前这些人,我估计十有八九也是这两伙人之一,而且有较大的可能性是那伙试图绑架我的家伙,不然的话,他们既然跟了我一路,早就有诸多机会干掉我了!

“说出你的目的,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面前的男人厉声问道,一副审讯的口气。

我冷笑一声:“腿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去哪,关你什么事?”

我口气也硬得很,针锋相对,底气也很足——我自恃功夫不弱,腰间还藏着沾有剧毒的苍天之拳,加上身上还有一些冒险箱里取出来的小玩意儿——这帮家伙想来应该不是我的对手!

大概我的口气触怒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他挥手就要向我打来!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格挡,反手一个“标指”,直插对方的喉咙!…,

不过对方似乎也是练武出身的,反应何其灵敏,单手轻轻一拂,就把我突击而去的力道卸向了一旁,似乎是太极一派的“卸力”的功夫!

我一看一招不能得手,也不恋战,往后一步跳出了战圈,手一抖,两只苍天之拳立kè

套上了手掌,我紧紧一捏拳,窗外漏进的丝丝阳光刚好直射在我的双拳上,整个屋内被我的拳头在那一瞬间闪闪发亮,煞是醒目。

那男子“咦”了一声,也站定了没有动。

楼下另外两名大汉,大约听到了楼上的动静,急忙冲上楼来,破口就大骂:“你瓜娃子的,公安也敢打?”却是正宗的川音。

另一人见大汉如此说,上前就要来扣我的手腕,原先和我争斗的那名男子却喝住了他:“住手!”说着,转向我说:“你不简单!有一身的功夫!是广东一带的功夫么?”

我冷笑一声:“看你也是练武的人,咏春也不认识么?”

一旁的大汉怒道:“你算什么东西,狂倒狂得很!李队,我看不用和他客气,先拷上带回去再说!”

从这几人的言谈之中,似乎他们是公安?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不过,知dào

了是公安,我倒理直气壮了些:“我犯了什么法,你们要抓我?”

“我们又没说你犯法!”面前那人倒背了双手,缓缓道。

“那……”我两手一摊,等他解释。

那人踏前了一步,站在了屋内的光亮处,映出一张坚毅的国字脸来,一头刺猬式的短发立在头上。

“蔡xx。”这人直呼我的原名,“你倒是会演戏!”

我有点怒了:“我看倒是你们在演戏,只是折腾了半天,不知dào

演得是哪一出!!”

我和面前这人对视了片刻,双方都互不相让,片刻过后,这人脸上神色一缓,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坐!”

我毫不客气地坐下,既然这帮人目前奈何不了我,我倒也不必怕他!只不过,怎么会有公安跟着我,难道是那件事?

我脑海中闪过酒店被人袭击的事件,如果公安一路追踪我,一定也就是为了这事儿了,想到这里,我脱口而出:“你们跟着我,是为了酒店的命案么?”

面前的三人对视了一眼,面上微微露出欣喜的神色,领头那人对我说:“你终于肯说了!”

我苦笑了几声,知dào

眼下算是有点麻烦了,如果公安认定我和那宗命案有关,只怕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根本对袭击我的人毫无头绪,也不能指出谁是凶手,给警方一个合理的答复。

我摸了摸额头,感觉有点纠结,过了一会儿,抬头向对方道:“这事情太过复杂,我自己还没理出头绪,但有一点肯定的是,我和这宗命案,并无多大的联系!你们如果要查案,紧紧盯着我,倒是白费心机了!而我眼下,也有极为重yào

的私事要去做!你们耽误了我的行程,我的损失谁来赔偿?”

三人当中的一名大汉抢道:“你只要老实交代,我们公安是专业理头绪的,这你不用担心!抗拒从严,坦白从宽!另外,我们知dào

你并不是命案的直接凶手,我们只是为了调查整个事件而来,希望你配合!”

当然了,公安通过分析弹道和弹头,自然知dào

凶器起码是一把高精度的狙击步枪,而这样的一把枪,在枪械管控极为严格的中国来说,线索应该不会特别难查。而我当时身在酒店,自然不可能使用狙击步枪来杀人。

但是,明知我不是凶手,为何还跟踪我?

可想而知,面前这些公安对我的事存有很多疑问,而我,也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对方,于是,我轻咳一声:“各位,既然你们要调查事情,那我当然是尽lì

配合,那么,可否知dào

几位如何称呼?”

一旁带川音的大汉抢前一步,性子颇为急躁的样子:“这是我们刑侦二队的李旭队长!”他指指之前和我交手的中年男子,“我叫范宝宽,这位是我同事蒋保民!”…,

我耸了耸肩:“那么,接下来怎么开始,我问你们还是你们问我?”

“酒店案件发生后,我们第一时间调查了你的档案,知dào

你是在国外读书的留学生,之后似乎因为特殊的原因,受到法国当局的特殊庇护?年纪轻轻,不简单啊……”李旭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你的国籍还是中国的吧……怎么,被法国鬼子收买了,做了间谍?”

我一愣,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dào

我被什么法国当局庇护了,大概和绒猴俱乐部主事人的身份有关吧,话说回来,我心头顿时一股火起,起身怒道:“放你的狗屁!这是什么屁话!兄弟我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和法国鬼子有什么相干?”

“不是做了间谍,怎么会有那么先进的武器?”李旭语调冰冷,“高精度,超远距离,无法寻觅到的子弹头,光滑之极的伤口——是什么型号的枪造成的?死在你房间里的人是什么人?身上怎么会有很多圆形的黑点?”

圆形的黑点?

我心中一怔,难道是那些家伙……

我想起了在法国西部的小镇车站上,我和海兽被一群超进化体人类凶猛追逐的情形——试图绑架我的,是这些超进化人?三岛龙崎要绑架我做什么?那个暗中的狙击手是何方神圣?

我顿时又想起了从“雷霆”手中解救我和海兽的那些神mì

黑衣人,不过,那些黑衣人似乎对我没有敌意,而这个狙击手则试图要我的小命!

我摸了摸耳朵上被擦破的皮外伤,已经结痂了,那颗子弹差一点就射进我的大脑中了!!

李旭看我在低头思索,大概以为我被他说中了心事,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第八章 新的同伴

“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当时你立kè

匆匆离开了酒店,而没有选择报警,起码说明你对这件凶案知dào

一些什么,或者有脱不开的什么干系。我们接到报警之后的二十四小时之内一直在抓紧调查,直到发xiàn

死者和常人不太一样的地方,以及案子的一些疑点。”李旭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我的脸,估计想捕捉我的神色变化,看情形他是一个极老练的警务人士。

“首先,我们发xiàn

了现场的破碎的窗户,以及调查了死者的伤口,发xiàn

死者是被狙击死的,一枪正中额头,而发射地点则是在窗外很远的地方,很有可能是对面的大厦。但是,死者的伤口有点特别,只在前额有伤口,后脑完整,说明子弹没有贯穿大脑,但是,我们在死者的脑部找不到弹头。随后,我们将案子上报之后,竟然有其他部门进来干预了!!”李旭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我。

我被他看得不太耐烦了,回瞪了他一眼:“别说话说一半!”

“简单的说,就是查到伤口这一步并且上报以后,上级部门竟然下令我们立kè

结案封锁档案,听说和中央的某些部门的指示有关。”

性急的范宝宽插嘴道:“妈的,这算是什么案子?我们组都有点气不过哩!李队于是决定自己来调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和蒋保民也都想跟着李队查清楚案子!牺牲了大半个假期,就是到处找你这小子!”

我淡淡地说:“你们线索断了,只好到处找我!话说回来,你们这不属于公务吧?你们现在把我缠在这里,算是绑架吧?”

“绑你个屁!你瓜娃子十有八九就是凶手!什么狙击手,什么找不到的子弹,我才不信那些!你老实交代,你怎么杀死那个受害人的?”范宝宽牛眼一瞪,看样子就要发作,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正是我最讨厌的家伙之一!

李旭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我们查了酒店的入住记录,和你一起入住的有一名叫阿卡拉.罗兰的女子,这个女子在凶案发生之前就离开了酒店,入住了市区西面的一家酒店,随后乘坐凌晨四点的飞机回了法国!于是我们便打定了主意来找你,从你身上下手。很快,我们从车站等等方面搜集了线索,知dào

你来了会泽县,我们便一路跟了过来。本来在娜姑镇,我们已经找到你了,但是你小子倒很狡猾,不知dào

什么时候和人换了衣服,害我们扑了一个空!还好,我们抓住了那个小子,不过,那小子一口咬定不认识你,只是拿了你钱帮你跑腿,我们将计就计,用那小子引你出来!不过,在我们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手下的兄弟找了个当地的线人一问,这小子果然只是个当地的混混!看来,事情又有了些我们意料之外的变化!”

我点了点头:“唉,我也想告sù

你我所知dào

的事情,只怕事实太过不可思议,你一定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李旭深深吸了一口烟,烟头在昏暗的屋内忽明忽暗,我看着李旭抽烟的样子,忽然想起了杰拉尔。那个总是烟不离手的男人,和面前的这个李旭一样,都是警务人士,身上也都带着一种令人可以信任的感觉。从刚才他阻止范宝宽对我动粗来看,这个汉子看来也对我不是特别有恶意。

我深呼吸了一口道:“我告sù

你,不过,有个大前提——我所告sù

你的,不论多么离奇,多么不可思议,我拿性命担保,绝对都是真实的!!”

李旭掐灭烟头,重新点着了一根,眯着眼道:“你说!”

于是,我把我和阿卡拉为何来中国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当然,我只字未提我的真实身份,只是说我是阿卡拉的朋友,而她则是法国的警务人士。

“蛊?”蒋保民嘿嘿一笑,“现在还有人信这个?肚子里有鲤鱼?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旭眉头紧锁:“杨学明老师吗?我倒是认识的,以前是检验科的。”…,

“我到了云南之后,先去你们局里了,然后去拜访了杨学明!这些事你们应该一查就查到的!”我对李旭说。

“我打电话查查!”范宝宽性子看来真的是急,一点也不淡定,听我说到这里,立马掏出手机来打。

范宝宽打了几个电话,面色阴晴不定,最终面色确是不太好kàn

了。他收起手机,低声对李旭耳边说了些什么,李旭一愣,重新打量着我。

“你们真有法国警方的介shào

信?”李旭疑惑地问。

“在阿卡拉的身上,如假包换!”我拍了拍胸脯。

李旭点了点头,于是我继xù

说了下去:“然后我们去了酒店……”

我把在酒店发xiàn

那个陌生人在汤里下药,我如何让阿卡拉先走,自己回房查探,结果发生了命案的事情,一一说了,而且可能的细节尽可能详细!

“……我一直在床下,窗外的杀手原本应该是杀我的,后来又补了一枪,擦过了我的耳朵!”我给李旭等人看我耳朵上的伤口,他们露出的面色更显疑惑了。

“那你可有什么仇家?你自己有什么线索么?”

“对于窗外的杀手,我目前没什么线索。”我摇了摇头,“不过,刚才听你们说死者身上有黑色圆斑点,我倒是有了答案——说来也许你不信,这些人是我的一个对头的手下,圆点就是他们组织的标记。”

我知dào

说什么超进化体什么的,这些公安也听不懂,不如胡诌一个他们能理解的东西。

我顿了顿道:“我对头想对我不利,这都是防不胜防的,我只有自己小心些了,也不打算寻求警方的保护。”

蒋保民拍了拍胸:“不是跟你吹,我们都是行业的精英,你乖乖和我们在一起,没人敢动你!”

我苦笑着想,要是那些超进化体什么的再次找上门来,你们这些家伙死都不知dào

怎么死的,也不知dào

到时候是谁保护谁!

我说完了大概的事情,宣bù

道:“事实就是这样的,我绝不是凶手!你们该去尽lì

查那个窗外的杀手,而不是一路跟着我!”

“也许那个杀手想杀你,也许就是和你查的东西有关呢?什么鲤鱼什么的,对了,你到了这个娜姑镇以后,还做了些什么,也和我们说说。为什么和人换了衣服?”

“我当时不知dào

你们还跟着我,我只是怕对头的手下还纠缠不休,于是在镇上和这个混混,叫许飞的,换了衣服,也是想转移目标而已。说起来这小子,开始是想扒我的钱包,被我一下子制住了,我后来一想,他这种地头蛇,也许用得着,于是花了点小钱铺了路,让他去打听东西。”

我干脆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了,事已至此,这些人似乎还算相信我的样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你查到了什么东西?”范宝宽还是有点将信将疑的样子。

我把去谢虎以前学校的事一说,从口袋里掏出纸片给他们看:“这就是墙上的图案了。你们公安不是善于分析线索么,看看能看出什么来!”

李旭把纸接了过去,手腕一抖展了开来,看了一会就摇了摇头递给了范宝宽。

“真是那墙上的?”范宝宽狐疑地盯着我。

我耸了耸肩:“要是不信我们立马回头去看看,你们也可以找老校长聊聊,调查调查我到底问了他一些什么!”

“我相信你!”李旭掐灭了烟头,“接下来,我们就一起行动吧!”

“什么?!!!!”

我差点以为我听错了!

“我们一起行动。”李旭眼神里透出坚毅,“那个杀手一定和你调查的事情有关,为了让事情水落石出,也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决定和你一起查下去!老范、老蒋,你们要是觉得麻烦,可以先回去!”

范宝宽粗声道:“李队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兄弟还是怎的,你去哪我去哪!”

蒋保民也点头道:“你们俩人都去了,我一个人回去多没意思,三人一起上路呗!炸金花还能找到个投缘的!”…,

我顿时有点愕然:“不是……我不太习惯人多,而且……不怎么方便吧……”

“就这么定了。别烦了!”李旭眉头一皱,“又不是女人,有什么不方便的。而且也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考lǜ

,就你那几下身手,我自问还是可以保护你的!”

我心里暗自一阵腹诽,公安口气就是大,以为老百姓好欺负么!我身上厉害的手段多着,倒时候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

既然事情已经搞清楚了,那么接下来自然化敌为友!

我和三个人挨个儿握了握手,心里倒是情绪复杂,刚刚还差点打起来,现在转眼倒成了同伴了!不过有几个公安跟着也好,有他们的身份在,以后行事也许还更方便些!

“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李旭问我。

“我之前让许飞去查几个当地的会用蛊的老人什么的,先查查关于蛊的事情,这下倒好,许飞被你们放跑了,我现在又要到哪里去找他?”

我两手一摊,顿觉无奈。

“这个没事,我让我们本地的线人帮你去问问看。”蒋保民掏出手机来拨了几个电话交代了起来。

我四下打量了这个房间,又和李旭聊了聊,才知dào

,在娜姑镇上,有不少少数民族的木板房子,在街边就是空着无人住的,李旭他们熟知当地的情形,所以挑了一间来守株待兔等我上门。

很快,有几个当地人模样的汉子匆匆上楼来,用方言和蒋保民说着什么,蒋保民开始面色一缓,后面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第九章 画着鲤鱼的地图

蒋保民点了点头,接过了一张纸条,便打发了那些人走,转头对我们说:“当地是有几个老神棍的,但是根据这些线人来说,都是骗骗人的。我就说了,这年头哪有什么蛊术什么的?都是民间的一些传说罢了,搞得真的似的。”

我自是经lì

过丝罗瓶事件的人,听他这么说,心中自然而然想出声反驳,但是转念一想,现代人大抵都在唯物主义思想的环境下长大成人,若不是亲眼所见,大部分人绝对不相信这类匪夷所思的传闻,和他们讲述我的经lì

,让他们相信的机会也十分之渺茫。

但我还是不甘心:“反正你只管让他们弄到地址,我还是想上门去看看。”

“地址我都拿到了。”蒋保民晃了晃手上的纸条,但是他和范保宽的目光随之齐齐望向了李旭,似乎在等着李旭下决定。

“如果小蔡说的是真的。”李旭把烟头扔在地上,用力踩灭,“我们还是跟着他的思路走,不要影响他的想法。看得出来他也不是泛泛之辈,我们从旁辅助便可以了。”

蒋保民和范保宽微微一愣,我嘴角一扬:“李队,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既然领头人发话了,范保宽和蒋保民也没有什么异议,我们看了看纸条,决定先往第一个地址去。

就在我们走下楼梯,走到街上的时候,我发xiàn

了一个人站在街角,不住地搓着手,小心翼翼地瞥着我们出来的这个楼梯口。

范保宽眼睛一瞪,作势就要发作的样子,冲过去一把拎了那人到我们面前,厉声道:“还不快滚!鬼鬼祟祟地还想干什么!”

被他抓住的那个人正是那个小扒手许飞,此刻一脸哭丧样地看着我们几人,最后目光落到我身上:“……我身上的蛊……”

我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他要是不说,我自己还差点忘了这一茬。我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没事了。你去吧。”

许飞顿时如获大释的样子,拔腿就跑,很快就没影子了。

我看着他消失在街尾,把吓唬许飞的事告sù

了李旭等人,三人不禁摇头笑了笑。

接下来的两天内,我和李旭等人一起,挨个儿拜访了纸条上提及的地址,不过,除了揭破几个神棍的假面具之外,并无什么有价值的收获。

随后,我们还去了几个当地少数民族聚居的村子,除了听到一些更为详尽的关于“蛊”的传说以外,也并没有得到什么更多的信息。

眼下,要么就是那些人不愿意轻易把“蛊”的事外传,要么,就可能现代社会中根本没有“蛊”的踪迹了!

我们也把手头的那张画有古怪图案的纸给不少村落的长辈们都看了,但是众人都摇摇头,表示根本没有见过。

当时,我们的调查陷入了僵局,我都感到断了头绪,似乎无法再查下去了。

但是,李旭却有不同的思路:“你说那个彝族土司,曾经逃难走了。大约是几十年前的事情,我想还是从他身上着手比较好办。起码,我们可以跑遍附近的彝族聚居点,寻找那个土司后人的线索。我想,之前他们家族产业比较大,就算逃难也不至于会默默无闻。这样的话,周边的彝族村子只有六个。我们都去跑一跑,应该有所发xiàn

的,花费的时间也不会特别多。”

公安人士心思就是比较缜密,思维也毕竟有条理,很快就抓住了看似最合理的一条脉络。

我颇为敬佩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旅途,就从由我带头渐渐转成了由李旭等人带头,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跑过去。

当我们跑到第三个村子里的时候,事情有了极其突然的变化!!

当时,正是一个阴雨蒙蒙的下午,我们冒着小雨进了村子。

现在的少数民族的村庄,因为国内大力推行的民族政策,已经和外面的社会颇为接轨,除了一些传统的习俗和风俗之外,和一般的小城镇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所以,看到村中一切现代化的设施,我心里顿时一凉——和我想象中流传着蛊术的神mì

小村完全不一样………,

我们先找到了村子的村长,询问了一些相关的事情,然后掏出了那张画着古怪图案的纸条。

村长一看到那张纸,先是用力吸了一口水烟,然后不住地点头:“是这个呀!原来你们都是找这个的啊,那个村庄是不存zài

的嘛!”

村长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出来,我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似乎这个村长果然知dào

些什么!

我看了看李旭三人,他们对视了一眼,目中流露出肯定的神色。

“大爷,你见过这个?”我问。

“见过是见过!不过那也是我小的时候了,在我那个年代,很多人家和村子都见到过这个东西,现在的年轻人算是没见到了。”

老村长说着,忽然翻来覆去看那张纸,脸上现出极其疑惑的神色。

“怎么了?大爷。”我心里微微一动。

“你这张纸倒是很新啊,谁画给你的?”

“我自己在一家老屋子的墙上描下来的。”

“老房子……那就对了……”村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只有老房子里,才有这张图咯!”

“那这图以前很多人家和村子里都见过?”李旭指着纸上的怪图问。

“对!那是打日本鬼子的时候,在私底下流传开的,这是一张地图嘛!”老村长抖着手中的白纸。

地图?

我当时吃了一惊,我一直以为这古怪的图案是什么诅咒、符咒之类的,这老村长却说这是一张地图!!

“老先生,那这个地图是哪里的地图?”蒋保民问。

“不知dào

。”村长摇着头,“我只知dào

是地图,具体不知dào

是哪里的地图。但是,以前长辈都知dào

,这张图被称作‘鲤鱼图’,因为图上画着一条鲤鱼么!传说是通往深山里一处隐秘的村庄的,谁也不知dào

这个村子具体在哪里,只有通过这张鲤鱼图才能找到它!这个村子,据说是前朝一些养蛊用蛊的高人建立的,出于一些原因与世隔绝了。现在时代不同了,谁还关心这个,也没人去找过它!”

范保宽眼睛翻了翻,大概有点想不明白了,急道:“没人关心它,干嘛要留个这村子的地图?”

“不知dào

了,都是陈年往事了,谁知dào

当年到底怎么一回事?”村长双手一摊。

我略一沉思之后,便起身告辞,李旭三人对视了一眼,也跟着我一并告辞了。

我们走到村口,小雨已经停了,小路上略有些泥泞。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我脚步走得很快,李旭三人紧紧跟着我。

这三个人倒也有意思,竟然丝毫不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要是换了我跟着别人这样到处窜,只怕很快就熬不住要问个刨根究底了。

不过,按照范保宽的急性子,我估计他很快就熬不住要发问的。

果然,我们出了村口,正在等回镇子的车的时候,范保宽终于眼睛一瞪:“小蔡,我觉得你工作方法有很严重的问题!”

我瞥了他一眼。

“这个老头很明显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嘛!你放过了这么明显的线索,拍拍屁股就跑了?”范保宽一脸忿忿之色。

“他再说不说也没什么意义了。”李旭忽然开口,“小蔡的意思我明白,他大概是想顺着这个地图亲自去找找这个村子吧?你觉得这个村子是真实存zài

的?而不是什么玩笑或者传说?”

我掏出手机快速按了号码:“你觉得有什么玩笑能经得过几十年吗?我也不相信传说只是空穴来风,我们等下就可以见分晓了!”

很快,手机接通了,话筒里传来老唐的声音。

因为不想让李旭等人听到一些不必要的东西,我用法语和老唐进行了交谈,其次,为了防止他们能听懂法语(其实在中国大陆,这个概率并不高),我刻意压低了声音,并且语调相当快速。

我大意就是让老唐查一下我目前信号所在的地点,而且问清了我所在地附近有没有我们自己的人。…,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我松了一口气,让人快点给我开车来,接我们回镇上,另外,我等下会发一张图给他,请他帮我对比一下高精度的云南地区的卫星图像,看看是否有吻合的地区。

在匆匆的交代之后,我用手机拍下了“鲤鱼图”,给老唐发送了过去。

过了不多时,一辆悍马呼啸着停在了我们身边,戴着鸭舌帽的司机下车来点了点头,把车钥匙交个我,自己站在了路边,示意我们上车。

我拉开车门:“走吧!先回镇上洗个热水澡去。”

范保宽盯着悍马瞪大了眼睛:“我靠!你们法国特务组织已经渗透到云南来了?”

“特务你个大头鬼!”我毫不客气地打着了火,“你再不上车就留你在这过夜了!”

李旭和蒋保民哈哈大笑,拉开车门坐了上来。我微微一笑,眼角扫过悍马的反光镜,忽然一个极其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就和我当初离开杨学明老人的家,上出租车时所感受到的不协调感觉一样。

我下意识地认为,在李旭和蒋保民坐上车之前,似乎车里还坐了一个人,我从反光镜里似乎看到了!

我眨了眨眼,用力看向反光镜,却又只见到李旭和蒋保民二人,我又回过头确认了一下,依然如故。

范保宽坐在副驾驶位上:“走吧。”

我不放心地问着路边那人:“就你一人来的?”

“是。”那人很谨慎地踏前一步,“巴哈姆特先生有什么吩咐?”

我摆了摆手,发动起来,悍马立kè

咆哮着上了路。

“怎么?刚才那人叫你什么来着?那才是你的代号吧?”李旭点着了一根烟。

我笑了笑,正想回答他,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我打开一看是一条来自老唐的短讯:“地图已查明,稍后发送。”

我心里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果然最终还是被挖出了线索——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就是如此了。

接下来如果真能顺利找到那个村子的话,一些目前难以明了的问题,都会有答案的吧。我如是想。

当时的我,一直把事情想得太过顺利,却未曾料到,寻找那个村子的旅途,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危机四伏,而且差点丢失了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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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d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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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九二一六六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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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欢迎各位读者的交流,不过我有时在上班,有时在码字,不是特别善于聊天,到时如有怠慢的地方,还请各位海涵!

至此,文字纪念碑顺利奠基,以上便勉强作为碑文吧!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今晚,有趣的章节继xù

呈现……

第十章 尽头的石碑

不多时,老唐已经把叠合了鲤鱼图的一张卫星地形放大图发送了过来,我一看,却和云南西北部的一个地区的地形轮廓相当吻合,看来还真的有戏!

当时,国内彩屏手机还未普及,黑莓这种智能手机国内更是很难见到,更何况我这部特制的彩屏手机,范宝宽和蒋保民自然是大眼瞪小眼,一副极其稀罕的样子。

连一向淡定的李旭,看到我这么快就获得了关键性的线索,也不禁感叹起来,说国内外科技差距五十年云云。

其实在国外,商业卫星已经相当普及,不少私人卫星公司都有导航类、通信类的业务,绒猴俱乐部以其庞大的势力,自有几家信得过的卫星公司在提供各种信息服wù

。其中一家公司的规模甚至在美国地区可以排名前三,出于隐私的考lǜ

,这里我不便写出它的名字。这家公司提供的很多信息,在我的冒险生涯中提供了极大的帮zhù



我们回到了娜姑镇之后,寻了家看起来高档一点的酒店住了下来。既然目标已经明确了,线索也很清晰,那么接下来就显得不那么匆忙了。

我们四人在酒店中的时候,我也安排人从昆明等大城市就近采购了一些旅行用品过来,什么罐头、背包、瑞士军刀等等,全部都是四人份的。

李旭还特别提到了长袖的衣物和长裤及雨靴。这几天他一直在研究地形图,发xiàn

顺着鲤鱼图标记的线路走的话,最终我们会被引入一片深邃的丛林,云南山区气候湿热,毒蛇猛虫多,把自己包裹得严实一些,好处总是大过坏处的,另外一些常用的解毒药也是有必要的。

在临出发前,我还交给他们一人一把54式7.62毫米手枪用来防身——这是国内能弄到的比较不错的前苏联武器的仿制品,在中国部队里算是普及型装备。

李旭拿到枪,在手上掂了一掂,拉开保险,笑着道:“事已至此,我都没什么好惊讶的了,接下来说不定你火箭筒也能搞到?”

“应该可以。”我漫不经心地往背包里塞子弹,直到自己感觉负重量差不多了才罢手,而李旭三人则每人带了七八发子弹,大概他们觉得应该不太会用到手枪,不过,我却隐隐感到一种不安,特别是在得知暗处还有那些进化体觊觎的情形下。

一个星期后我们便出发,路途中的细节不必累述,总之一路平淡,毫无波澜。

我们顺着鲤鱼图上标记的地点,经过了一个汉族和壮族混居的小山村,最终踏进了茫茫的亚热带丛林之中。

这里的气候和环境似曾相识,和金三角的情景差不多,也许是两地相隔并不是十分遥远的缘故。

我们顺着丛林里标记的路线一路前行,老唐则每隔半小时把我们目前所在地地标记地图发送过来,这样对照之下,我们就不会迷失了方向。

这片森林很久没人来过了,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枝桠肆意地伸展开来,遮天蔽日,而地上,厚厚的腐烂叶片让我们的旅程更显艰难,我们要用小刀不时劈开粗大的蕨类植物,才能继xù

前行。

我们前三天的旅程,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发xiàn

,而从鲤鱼图上看,我们的旅程还有五分之四没有走完,就是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起码要十五天才能到达目的地!

这在过去的话,这种长途的密林跋涉,简直是不敢想象的,完全是自杀之旅!

首先,过去根本没有卫星定位等等技术,迷路更是家常便饭,一旦深入了丛林,就要面对很多来自于丛林的危险。在这一点上,我相当庆幸,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猛兽毒虫。

其次,过去的人很难携带足够十几天用的干粮,艰难地跋涉在丛林里。

所以,即使这张地图是真的,我也怀疑是否有外人真的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找到这个村子?

既然这个村子如此难找,那么,这张所谓的地图,意义何在?为什么会出现在土司家的墙上?…,

夜晚,在篝火旁,我对三人提出了我的疑问,不过,三位公安也谈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李旭却一直紧紧皱着眉,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怎么?”我发xiàn

李旭的不对劲,就问道。

李旭摆摆手,一副不太愿意多说的样子,一面却对范宝宽和蒋保民使着眼色。

范宝宽和蒋保民面色一凛,纷纷点了点头,随即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我看情形不太对,低声道:“怎么……”

李旭打断我的话,低声回应我:“准bèi

好武器,好像有什么东西靠近过来了!”

范宝宽用木棍把火挑得更旺了一些:“是野兽还是什么吧,李队的嗅觉特别灵敏,在我们科可是一绝,比狗鼻子还灵!”

范宝宽说完,大概发觉自己的比喻不太恰当,不由哈哈笑着抓了抓后脑勺。

蒋保民摇了摇头:“要是真的只是野兽,李队也不会这么紧张了。要知dào

,云南这里可没有狮子老虎什么的,要么就是野外的亚洲象,要么就是黑颈鹤、野生孔雀什么的在林子里溜达,怕什么?!!”

听他们三人聊着,我四下看了看,丝毫奇怪的迹象也没有发xiàn

,难道李旭的鼻子真的有那么神?如果来的不是野兽,难道是在酒店袭击我的那些家伙?

夜深了,林子里弥漫起淡淡的白雾,星光从枝叶间散落下来,雾气中透着神mì

的光。

我们四个人轮流守夜,每人两小时,除了气氛略显紧张一些之外,一夜倒是无事,清晨醒来之后,我也略松了一口气。

不管有什么莫名潜在的危险,我们的旅程还是要继xù



不过,旅途很快再一次进入了僵局——因为,我们已经走到了地图的终点,已经无路再深入丛林了!

我们三人愣了愣,不知dào

是该继xù

前进,还是……

我此刻也没有了头绪,继xù

走下去的话,不知dào

会不会白费功夫,我们几人在当时旅途的末端,发生了一次小小的争执,我主张先回去,再找线索,因为地图的路线已经没有了,再走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但是,李旭却坚持不能回头,他认为鲤鱼图上一定还有什么可以让我们继xù

前进的秘密,而不仅仅是指出线路这么简单!

最终,我们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妥协,我同意再试着前进一天,如果寻找不到什么村子的话,我们立kè

就回头。

其实,命运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人的坚持与否,往往会极大地改变命运!而成与败,往往就是一线之隔!

如果不是李旭那么坚持的话,很可能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在这一点上来说,我承认李旭的坚持,正是我当时尚欠缺的一种重yào

品质!

让旅途继xù

下去的重yào

线索,是蒋保民首先发xiàn

的。当时,早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正在四处查看的他,差点被绊了一跤,直接把脸摔到一棵树干上。蒋保民起身骂骂咧咧地踢了一脚,看看是什么东西绊倒他的,没想到,却发xiàn

了一块小小的石碑!

这块小石碑的高度大约只到脚踝处,巴掌大小宽度,在厚厚的植腐层的遮盖下,一时倒发xiàn

不了!这块石碑上刻着一个古怪的圆形符号,不知dào

是什么东西!是谁在这里立下这些小石碑?

我蹲下身摸了摸石碑,石碑开裂得很严重,裂缝里都长满了青苔,看上去有一些年份了。

“走狗屎运了!这么好的路你不走,非要绊到这玩意儿上?这么大的林子,就这么小的石块,你能踢到也不容易!好去买彩票了!”范宝宽哈哈笑着拉了蒋保民一把。

“你们再四处找找,地上还有没有这样的石块了?”李旭吩咐道。

于是我们四散下来寻找,还真的在几十米外被我又找到一块一模一样的石碑,而远处的蒋保民和范宝宽也大呼小叫起来,似乎也找到了一样的东西!

“那我的猜想就没错了。”李旭点了点头,“这些石碑,正在我们手中地图的路线上。这些东西,其实很可能是路标!因为我认识碑上的文字,这是古代纳西族的文字啊!”

“你认识?”我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怀疑。

“我母亲是纳西族人……真巧给我看懂了……也许是天意吧!”李旭打量着石碑,终于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我跟你前来,本来还对地图什么的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现在……我无法不相信眼前的这些……”

“李队,这些石头上都写的是什么啊?”范宝宽忍不住问。

“这个字是纳西族的象形文字,代表的就是鲤鱼。”

我又惊又喜,看来还真是越来越有收获了!

“从这些石碑的排列来看的话,那个方向上应该还有!”李旭指着一个方向。

范宝宽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很快发出了一声欢呼声。

“那接着找下去,顺着石碑,看看能找到什么!”李旭伸出手指指着远处。

我凝神望去,在阴影重叠的密林背后,真的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么?

第十一章 林中突袭

我们四人顺着淹没在草丛中的石碑慢慢寻了过去,最终被石碑引向一个阴森森的山洞。

这个洞口大约两人多高,四五米宽,最后一块石碑,就躺在洞口的树丛中。洞口弥漫出淡淡的雾气,而洞内,隐约传来怪异的声音。

我一听到这个声音,头皮就略略发麻,我真不知dào

如何描述这种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沙沙”声,像很多人从粗糙的沙滩上走过一般。

范宝宽摸了摸脑袋:“妈呀,里面不会有老虎什么的吧?”

蒋保民拔出了手枪,很娴熟地枪口向上指着,随后向洞里瞄了瞄。李旭则一言不发地盯着洞的深处,似乎在下什么重yào

的决定。

我知dào

李旭的职业特性,让他做任何事都相当谨慎小心,所以,他一定会仔细掂量之后,再做决定。我也知dào

面前这个古怪的洞穴透出一股莫名诡异的危险气息,眼下则很难让他下决定。

我开口道:“你们三个人实在不必陪我冒这个风险的。”我耸了耸肩,“我反正是答yīng

了阿卡拉的,人活着最重yào

就是讲信誉,所以我要继xù

查下去。你们实在没这个必要了。”

“话不是这么说……”李旭摆了摆手,蒋保民和范宝宽则对视了一眼,我从他们的眼中,明显看出了一丝犹豫。

我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把苍天之拳拿了出来,套在了手上,面前的山洞这么黑,万一在山洞内有什么猛兽或者变故,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它送上一拳,总归不会错的。

李旭三人的注意力,顿时被我的双拳吸引住了:“泰国货?”

他们或许认出了苍天之拳上大鹏金翅鸟的图案,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转身向漆黑的洞口走去。

就在我刚刚踏出几步的时候,我心头一凛,以极快的速度立kè

转身,同时飞快地拔出手枪,心脏顿时扑通扑通猛烈跳动起来!!

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李旭等人也毫不犹豫地拔枪转身,动作一气呵成,看来刑事特警的身份可不是盖的!

我们四个人的枪口,全部齐齐指向了面前的某一处密林——就在刚才,那处林中响起了树枝被踩断的响声——似乎有不止一个人正向我们走来!!!

我瞥了一眼李旭等人,他们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发出响声的地方,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冷汗沁了出来,面色微微发红,这是极度紧张的表现。

我想我当时的情形也镇定不到哪里去,因为即使我受过法国警署极专业的枪械训liàn

,此刻,我拿枪的手,已经微微发抖了!

当然,在毫无人烟的西南丛林中,在我们的背后,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只怕心理素质再强的人,也不免心慌不已!而且,脚步声极其急促,听起来绝不是野兽所发出!

就在我们紧紧盯着前方的同时,忽然草丛中跃出一个人影出来!

李旭微微一愣,大声道:“别开枪,是人!”

人影的身法极快,不过,我是受过武术训liàn

的人,自然也很清楚地看到那是一个人,不过,那简直是一个怪到极点的人!

这个男人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微微花白,上半身赤裸着,画满了五颜六色的古怪花纹,下半身则穿着一条蓝布短裤,手上拿着一把造型粗陋的弓弩!

就是这么一个类似于野人的怪人,胸口竟然挂着一根尼龙绳子,绳子上系着一个破损的黑框眼镜!

男人发xiàn

了我们三人,面色微微一愣,喉咙里发出“汩汩”的声响,然后身形虚晃一下,一头扎到附近的丛林里消失了!

我们四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不知dào

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我们四人发愣的那片刻,丛林中很快又冒出了四个人来。我一看到这四个人,心头立即缩紧了起来,而且,我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李旭他们看到我开枪,脑子反应也相当快,立kè

也跟着开枪!…,

我一枪打中最前面那个大汉的脑袋,左脑袋被我轰掉一大块,露出大脑的轮廓来,但是,即使伤成这样,他还是怒吼着扑向了我!我又补了一枪,打得他脑浆飞溅,才闷声扑倒在我面前!!

李旭三人也打死了一个,不过,杀死这一个估计让他们吃了一惊——他们三把枪足足在对方胸口打了七八枪才打死对方!

另外两人一看同伴死了,怒吼一声扑了上前来!!目标正是李旭和范宝宽!

李旭不愧是太极拳的高手,单手借助对方的来势,轻轻一带,把对手高大的身躯甩向一旁,硬生生把一颗粗大的樟木摔成了两段!

我手枪子弹打完了,剩余地两发都打在了扑向范宝宽的敌人的背上,但是,这两发并没有打中要害,对手怒吼一声,把整个单手插进了范宝宽的胸口,范宝宽瞪大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涌出浓稠的血浆来!

“大宝!”李旭怒吼一声,连开几枪,可是对手毫不在乎,单手死命在范宝宽胸口乱抓!

蒋保民疯了一样冲了上去,可是,被李旭摔倒的那家伙飞速跃了过来,一脚把蒋保民踢飞了开去。

我双手一抖,用了全身最大的力qì

恶狠狠一拳打中了面前的敌人,苍天之拳的尖刺扎破了敌人的皮肤,流出黑色的血液来!

很快,拳套上的神经毒素起了作用,敌人的身体很快僵硬了。见鬼的是,他的手臂也就这么硬生生地扎在了范宝宽的胸口,而范宝宽的瞳孔已经放大,毫无气息了。

我一个翻身,面对着踢飞蒋保民的那个敌人,冷冷和他对峙着。

就是这些家伙,之前一直在追着我,找我的麻烦!!我看着对手半裸的上半身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圆点,冷冷道:“日本来的?”

对方是个壮实的亚洲男子,但是口中只是发出嘶嘶的声音,根本无意回答我的问话,这些家伙,正是我之前为之头疼的那些超进化体人类。

这些家伙体力和速度、耐力都远超常人,当时,我的心情非常紧张,急急道:“李旭、蒋保民,别发愣,先解决这一个再说!!快装子弹!!!”

我故yì

缠着这家伙,目的就是让李旭和蒋保民能有更换弹药的时间!

但是,蒋保民愣愣地看着眼前范宝宽的尸体,似乎一下子无法接受好友暴毙这个事实!!

李旭倒是反应很快,快速装好子弹,瞄着我的对手。

“打头!”我沉声道。

敌人怒吼一声,大踏步冲了过来,说实话,他的速度相当快,我几乎没怎么反应过来,他已经冲到了我面前,我下意识地一拳打出,敌人侧身一闪,李旭的子弹,也在同一时刻射出枪口!!

我眼前一花,一股脑浆劈头盖脸地洒在我的胸口,腥气顿时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我用力推开没了半个脑袋的尸体,喘着气道:“这些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些我对头的手下。没想到,他们竟然一直追到这里!!”

“大宝死了……”蒋保民傻傻地盯着范宝宽的尸体,一时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从背包中倒出几个子弹,“咔咔”装好,走到范宝宽的尸体面前,对着被暂时麻痹的家伙脑袋上猛轰一枪,直到五官都打烂了,脑浆直冒才罢手。

“好了,这四个终于都死了!”我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范宝宽,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难过。

我是知dào

这些家伙的危险性的,但是,李旭他们一定未曾想到自己会真的碰上这些简直不是人的家伙!而对于同伴的死,心理上也一定没什么准bèi

,受到的打击和震惊,自然可想而知了。

范宝宽虽然性子颇急了一些,但在我眼里,也算是个好人。蒋保民愣了片刻后,身子软了下来,抱着范宝宽的尸体放声大哭,可以看出他们的关系实在很好。

整个气氛一下悲痛了起来,蒋保民的哭声在林中回荡着。…,

李旭摸出了一根烟,点烟的时候,手在微微发抖,他已经在很克制自己的情绪了,在深吸一口烟之后,眼神才逐渐稳定了下来。

“好了,别嚎了!再引来什么家伙,就不好弄了!”李旭摆了摆手,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说的,正是我打算说但是没说出口的话。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劝住蒋保民的情绪,并且挖了个简单的墓,把范宝宽就地埋了!

蒋保民一边埋一边哭:“大宝,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你死了,兄弟都没有本事给你弄块碑。兄弟对不起你!”

李旭一直冷冷地看着我:“你还有什么没说的话,都老老实实和我说吧。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我干了二十几年公安,就没见过几枪下去还能蹦跶的人!!”

“如果这些家伙不是人呢?”我苦笑了一声,不知dào

怎么和李旭解释,要想一个让他能听懂的理由才行。

“《生化危机》电影看过没?”我瞥了他一眼,“如果我告sù

你,这些家伙都是改造过的人类,比普通人强很多,我惹上的对头,就是日本zf下的生化研究机构,你信不?”

李旭点头:“我信。”

经过了刚才那一场,现在我估计我怎么编他都能信。

“那你还跟我继xù

查?”我看着李旭。

我现在反正知dào

那些超进化人一门心思是来搞我的,反而心里镇定了下来。他妈的,要来就来吧,吉人自有天相,要是老天不要我死,玉皇大帝来都弄不死我,怕什么?

李旭的回答依然简短有力:“查!”

我愣住了:“你不怕死?”

“和怕死没关系。”李旭吐了一口烟,眼神变得迷茫起来,“说老实话,干了几十年公安,做事这些觉悟还是有的,只是可怜了大宝。”

李旭回头看了看蒋保民:“老蒋,你要退出还来得及。我看出来了,那些人就是针对蔡的,不会动你的。”

“不!”蒋保民愤nù

道,“不管他们是什么鬼东西,他们杀了大宝,我要给大宝报仇!!”

听蒋保民这么说,我反而犹豫起来了,要是他们继xù

跟着我,说不定就真的是九死一生了,我现在带着他们两人回头,说不定倒是最恰当的选择。

不过,我的提议被李旭坚决否决了,他坚持一定要深入洞穴,找到那个村子!

至于那些追击我的人,李旭根据他多年的侦破经验,认为在丛林中,追击者往往不会分批次出动——因为我们只有四个人,目标并不大——所以,在这四个人后面,很可能没有其他追兵了,这说明我们接下来应该是安全的。

另外,从之前的情形来看,这些家伙和我们调查的事情并不相干,完全可以暂时不考lǜ

他们,我们专心查谢虎的事情。

我对于这四个超进化体的来袭,却是心有余悸,说实话,李旭三人和我都不是泛泛之辈,身上武器什么都充足,并且之前早有准bèi

,所以能占了上风。要是我们是普通人的话,几次都不够死的!

但是,有一个连李旭都捉摸不透的线索,就是那个身上满是花纹的中年男子。

他到底去哪里了?

男子身上散发着一股怪味,此刻,李旭极其灵敏的嗅觉起了作用——似乎男子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逃入我们发xiàn

的那个山洞了!!!

第十二章 彝族的图腾

于是,我们三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决定事不宜迟,赶紧进洞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那个古怪男子,查问到什么线索!

这是一个幽深的洞穴,入口的部分比较狭长,我们打开了随身的探照手电,灯光射在黑暗中,也仅仅能照亮通道的一小部分,但是,至少可以让我们看清了前进的道路。

我们三人的情绪,因为范宝宽的死,还是有些低落。蒋保民一路上不停地咒骂着,四处晃着手电,李旭则紧抿嘴唇,眼中则闪现愤nù

的眼神。

我很理解他们的心情,直到目前为止,所经lì

的、听说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无一不是极其不可思议的!就像生活在和煦阳光下的普通人们啊,在你们所知这个平淡的世界背后,有多少惊险、诡异的事情,在你们所不知dào

的阴暗角落中不断地发生着!

我们顺着洞穴走了很久,这是一个典型的钟乳洞,巨大的穹顶上悬挂着长短不一的钟乳石,地面上也突出尖利的石头,我们仿佛在一张长满了利牙的口中行走。

“这地方有这么大的钟乳洞?要是被人早点开发,一定可以变成旅游的地方了。”李旭看着眼前颇为壮观的景象,感叹道,“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这种洞穴怎么形成的?”

我略一思索道:“说到钟乳洞的形成,可以从一个简单的实验说起:用一根塑胶管,插入一杯澄清的石灰水里,通过管子吹气,不一会儿杯内变得混浊.但当你继xù

吹气时,溶液又变得澄清了。同一个行为,可以产生完全相反的现象!”

“怎么会?”

“开始吹出的气是二氧化碳,它与石灰水里的氢氧化钙起化学变化,生成不溶于水的碳酸钙,使澄清的石灰水变混浊。这时再吹气,呼出的二氧化碳又使碳酸钙在水中变成可溶的碳酸氢钙了。这个实验经lì

的化学变化,正是钟乳石洞产生的原因。

因地下水中含有二氧化碳,这种水经过地层,渐渐地溶解石灰石,生成了碳酸氢钙,溶解在水里,随着地下水的不断流失,最后就形成一个大的钟乳石洞。在这同时,含有二氧化碳的水,像雕刻家那样,把岩洞雕刻成奇峰异石随处可见。另外,富含有碳酸氢钙的液滴从溶洞上滴下时,在适当的温度下,还会重新变成不溶于水的碳酸钙。滴到岩洞下面向上堆积起来的,就成石笋;当钟乳石和石笋结成一体就成石柱,这样的石柱多了,就变成我们眼前的样子了。”

我本来也不是如此啰嗦的人,但是黑暗中的旅途漫长又枯燥,我倒不介yì

找个话题和二人聊聊。

蒋保民也问了我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有人叫我“巴哈姆特”之类的,我便告知他,这个外号的来历,取于我对电玩的偏好。(在之前的笔记中,我曾提到,万事万物在冥冥之中,都有不可知的联系,但是,我还真没有想到,我随意取于电玩游戏“龙与地下城”的这个名字——“巴哈姆特”是D&D设定中的龙神的名讳,一头黄金龙——竟然和我的身世、以及人类的早期文明史,竟然有极其巧合的隐秘联系,而随之发生的古怪故事,我在第十卷《巴哈姆特》之中,以细致的笔触记录下来,以飨读者。)

我们聊着的声音,在洞穴中激起回声,显得周围的环境特别空旷。

很快,我们遇到了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在我们面前是三个一人多高的洞穴,选择哪一个,都是令人相当纠结的事情!

蒋保民喃喃道:“要是三个洞穴都通向同一个地方,就好办多了,否则的话,就难办多了。”

我的直觉告sù

我,选择中间的洞穴,可能找到我们正在找的东西,但是,我没有开口,只是望着李旭。

李旭的嗅觉,在这个时候应该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了——如果那个身上有花纹的家伙进了其中的一个洞,李旭应该闻得出来——但是,此刻的李旭,对着三个洞口,一直摇头。

“李队,怎么说?”…,

李旭一言不发,却转身走到了左边的一堵石壁前,仔细观察了起来,随后,他在周围的几根石笋上一阵摸索,最终不知dào

触动了哪一根石笋,石壁竟然轰隆隆地移动起来,露出一个半人多高的洞口!!

“好家伙!”蒋保民惊呆了,发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有意思的秘密机关。”我笑了笑,“三个洞穴,下意识地会让人认为接下去的路一定会在三个洞口之中,没想到,真zhèng

的入口却隐藏在这里!我真是运气不错,幸亏认识了你们,不然,要是我一个人到了这里,一定会走到错误的路线去了!而我相信,在那三个洞穴里,一定都有相当危险的机关和陷阱,来给入侵者一点惩罚。眼下的情形看来,我们离我们要找的东西越来越近了!”

李旭嘴角微微一动,第一个钻进了石壁上的大洞,我和蒋保民急急跟上。

大洞里的通路,和外面的钟乳洞有所不同,整个通道上下左右都覆盖满了纠缠的粗大藤蔓,不知dào

是哪一种植物,而越向里面走,越显示出我的推论是绝对正确的——通道深处,显示出了越来越多人工开凿的痕迹!!

通道越往深处,变得平整起来,地面上竟然是带着花纹的青石铺就,而那些古怪的花纹相当有规律,每隔一段就重复一次,明显带有人工特征,而且,透出一股蛮荒的气息。

最终,通道的尽头是一个颇为巨大的大厅,半球形的穹顶未经修饰,粗大的石笋倒垂而下,地面上,则有七八个巨大的池子。池子乍一看去,大约二米多深,直径大约七八米。我们用手电在里面乱照着,发xiàn

这些池子底都空无一物,池底长满了青苔,似乎荒废了很久的样子。

我们感叹了一番之后,继xù

顺着池子之间的通路前行,进入到一个小房间内——当然,这个小房间也有三四十平方的样子,说它“小”,只是和刚才外面的大厅作了对比的缘故。

我们一踏进这个房间,立kè

听见扑通的落水声和流水被划动的声音。我们把手电调亮,照着眼前这个房间内唯一的一个池子,面上满是震惊之色!!

这个池子并不是空的,而是注满了水,而水里大约有上千条鱼在密密麻麻地游着,无数黑影在水底杂乱地穿来穿去。

我用手电照着看了一会,确认了池子的情形,倒吸了一口冷气。

“全是鲤鱼。”我想我的脸色当时一定非常难看,全身的肌肉也僵硬了起来。

“鲤鱼……”李旭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双臂抱在胸前,“那边有门,继xù

走出去看看。我也越来越好奇了。”

我又继xù

胡乱照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其他可研究的了,便跟着二人出了李旭所说的那个门。

出了门,则是一道盘旋往上的石梯——毫无疑问了,有人在这里开凿出这个古怪的地下建筑,一定有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就在石梯的尽头!!

我们三个人不知dào

爬了多久,总算爬完了石梯,而我的腿,几乎快累断了!

蒋保民喘着粗气:“李队,总算上来了,他妈的……”

我们面前是一道石门,门上有一个青铜制造的门环,看起来古香古色。我坐在石梯上略休息了一会,起身便去推那个石门。

推开石门之后,一道耀眼的光芒射了过来,我们面前一片光亮,从地底昏暗处出来的我们,自然难以承shòu如此强烈的光线,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看!!!!”李旭的声音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村子!真的有村子!”

我揉了揉眼睛,定睛向前望去,只见我们身处在一个不大的山谷之中,山谷顶部露出蓝色的天空,阳光直洒下来,山谷中郁郁葱葱的植物丛中,零散地坐落着十几座茅草屋——这幅场景,以及周围的环境,顿时让我想起了金三角附近的那个小村——同样地远离世人、远离文明社会。…,

但是,眼前的这个小村和金三角那个有所不同,那里一片平和的安详景象,村民安居乐业,但是,眼前的这个小村,在草木簇拥下,毫无任何动静,透出一股死气沉沉的诡异气氛,我只是站在远处看着,就以及背后寒气直窜了。

“我觉得有古怪。”李旭朝我们使了使眼色,把腰间的手枪拔了出来。

我心中一动,想打电话让老唐查查我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可我掏出黑莓不久,立时傻了眼。

“这里一点信号都没有?”我皱着眉头拨弄了几下手机,无奈地塞回了背包。

“那里有个东西,小心点,过去看看。”蒋保民拔出了手枪,指了指几座草屋之间的一根怪东西。

我们小心翼翼地摸索了过去,四周依然死气沉沉,毫无动静,每一座茅草屋的门都紧闭着。

到了怪东西跟前,我仔细看了过去,才发xiàn

这是一根两米多高的柱子,用很多根毛竹捆扎而成,大约两人合抱的样子,而柱子从下往上,挂着大小不一的薄石片,石片上刻着不同的粗劣图案。

最下面的石片上,隐约可以看出是个蝎子,接着往上,也是几种不知名的昆虫,再接着往上,则是鹰、鹿等动物的造型,而顶端的石片上,则赫然刻着一条鲤鱼!!!

“这个是什么鬼东西?”蒋保民眯着眼问。

“等等!我似乎在什么地方看过类似的东西。”李旭忽然开口道。

我和蒋保民顿时不自觉地望向了他——李旭竟然会看过类似的东西,那到底是……

“我记得我父亲生前曾经参与过一个案子,已经有三四十年了。”李旭盯着那根柱子道,“当时,我记得他带回来的黑白照片上,就有这样的东西,我小的时候,好奇地缠着他问东问西……”

李旭眉头紧锁,陷入了回忆当中。

“当时的案子,涉及到彝族的一个极其少见的分支民族,当然,现在这个分支很可能已经不存zài

了……被其他民族同化了……而这个柱子,就是他们民族的崇拜图腾,顶端……挂着的同样也是鲤鱼!!”

第十三章 禁蛊令

听了李旭的话,我当时陷入了沉思。

有很大的可能,我们所在的地方,正是某个彝族人的村落,而这根彝族的崇拜图腾,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是,为什么会有人把村落建在这么隐秘的所在?需yào

传过地洞才能到达?在地洞之中,那些石头池子又是作何用处?

我心头疑问越多,好奇心越盛,眼下再也按捺不住,先冲到离我最近的一座草屋旁,推了推门,随之我很惊讶地发xiàn

,门竟然没有关紧,仅仅只是虚掩着而已!

我立时把我的发xiàn

告知李旭和蒋保民,蒋保民第一个冲进了门内。

我和李旭正要跟上,忽然,屋内传来一声大呼,正是蒋保民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明显激动异常,连连大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看来他遇到了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和李旭对视一眼,当下紧跟着冲进了草屋。

一进屋之后,李旭也愣住了,在蒋保民身旁站定了脚步再也不肯向前,二人正好挡住了我的视线。而我的好奇心正旺,急急从二人中央挤了过去。

等我看清楚草屋内的情形之后,也不禁大吃了一惊——屋内仅仅有简单的几样摆设,而中央的一张小竹桌上,三碗白米饭和几碟菜还是热气腾腾的,筷子胡乱地摆在桌上,仿佛刚刚还有人在这里吃饭一般!

这不禁让我联想起了关于“幽灵船”的传说,那些在海面上游荡的船只,空无一人,而发xiàn

这些船的人登船之后,往往还发xiàn

人才离去不久的痕迹——刚开的烤箱、桌上还是热的咖啡,仿佛在发xiàn

者登船的前一刻,船上还有人四处走动着一般。但是,发xiàn

者搜遍了全船,往往连一个鬼影子都未曾找到——幽灵船至今还是世界上著名的未解之谜之一。

而我们眼下的情形,岂非也是如此令人难解?难怪蒋保民一进屋就大喊“怎么可能”了!

除了古怪的热饭菜之外,屋内其他的家具倒是十分简单,都是竹枝条编织而成的,显得古朴有趣。很快,眼尖的李旭跨前一步,从竹床上拿起一样东西,面色阴晴不定。

“你们看。”李旭把手里的东西抖得哗啦呼啦直响,我凝神一瞅,却是一份报纸!

我接了过来,看了看日期,却是一个星期之前的《昆明晚报》。这么说来,这个村落看似隐藏于深山之中,不过,它依然和外界保持着某种程度的联系。

“我们分头去看看,其他屋子里是什么情形?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人来问一问!”李旭说。

我点了点头,立马冲出屋外。

我们分头进了几间屋子,仔细查探了一番之后,到图腾旁边聚首。和我料想的一样,每间屋子里都有人生活着的痕迹,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这些人走得如此匆忙,甚至落下了很多东西来不及收拾。

不过,这个山谷就这么大,既然这些村民匆忙离开了,他们又能到哪里去呢?

眼前一个谜团接着一个谜团,鲤鱼所指引的道路似乎越来越难走了,我们三人顿时有点束手无策,不知dào

下一步应当怎么办。

我的意见是,既然这里有人,而且离开不久,这个山谷又似乎只有我们进来的唯一那一条通路,那么,这些匆忙逃离的人,肯定还藏在这个山谷之中,我们仔细搜索一下这里,看看能否有什么发xiàn



李旭则不同意,他坚持认为敌我现在形势不明,这个村子的人到底是躲了起来,还是遇到了什么不测,还是很难说的事情,他要我们守在图腾旁边,看看情形再说。蒋保民的意见倒是和李旭一致,也许是职业特性,让他们行事极为谨慎。

过了数个小时,阳光已经渐弱,山谷中愈发的静谧,连一丝风都没有。午后的气氛让我有点昏昏欲睡,但是,山谷中一阵尖利的啸声顿时惊醒了我。

“怎么回事!”我一下站了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摸向怀里的手枪。李旭和蒋保民也纷纷站了起来,警惕地四下张望,但是,他们却没有显得特别紧张。…,

“别动!”李旭暗示我把枪收回去,“这是壮族人在山野间通讯的哨声,意思是‘天亮了!’”

天亮了?眼下才是两三点钟的样子,如何会天亮?

当时的我经验还不是很足,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竟然是一句暗语,意思就是表示“安全了”!在日后,我在世界各地的冒险中,接触到形形色色的暗语和口号,才对这方面有所警觉。

此时,最先想到可能是暗语的,正是李旭。不过,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紧接着的情形,令我吃了一惊——随着哨声,从山谷某处的草丛中,竟然钻出很多人来,一下子把我们围在中央,好奇地打量着。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带着惊疑的目光看着我们。有几个年纪大的指指点点,不知dào

在说些什么,用的是少数民族的语言。

李旭在云南土生土长,当地一些民族的语言他是听得懂的。此刻一听那些老人的话,顿时变了脸色:“他们要脱了我们的衣服!”

“什么?”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已经有几个壮小伙子上前来动手动脚了!

蒋保民急急掏出手枪,被李旭猛地一把按住,然后,李旭也用对方的语言和人群们大声喊了起来。

顿时,人群静了下来。

李旭深呼吸了一口,继xù

说着什么,我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蒋保民,蒋保民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也听不懂这种话。

忽然,人群中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来,拄着拐杖,仔细地看着我们三人,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问:“你们真是公安?”

李旭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证件给老者看。

老者点了点头,回头吩咐了几句,人群才三三两两散开。我在人群里看见了那个身上有着古怪花纹的男子,进了其中一间草屋。

我心中一动,正要跟上去,老者却示意我们跟他走。我只得把花纹男子的事先放一旁,跟着老者走去。不过,说来也巧,我们去的那间草屋,正是花纹男进的那间屋子!而我们随后竟然得知,他竟然就是这名老者的儿子,叫做则洛。而老者,正是这个小村的村长!!

村长的屋子走近了看,才发xiàn

有点特别,不是完全由竹子和茅草扎成的,而是土坯的两层平顶房,铺平的房顶晾晒着粮食,茅草达成的尖尖屋脊摆放着农具和稻谷——但是见鬼的是,这个山谷里哪有田地之类的?

我们在村长的家中坐定,我此刻心中有极多的疑问,简直就要脱口而出了。但是,看李旭此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倒不便开口了,免得节外生枝,多出了什么事端来。

“请喝茶。”则洛用和他老爹一样生硬的汉语招呼我们道。

我闻了闻面前的清茶,茶色明亮,透出一股淡淡的幽香,但是里面不见半点茶叶,不知dào

是什么泡制的。

不过,我可不是专程为喝茶而来的,既然对方也会说汉语,那么看来交流是不成问题了!

于是,我张口便急急问道:“这里是哪里?您会说汉语?”

村长缓缓道:“每一个外人来,都会问这个问题,唉,其实一言难尽啊……至于汉语,自然是因为这个村子里住过汉人的缘故,而我们村子里,几乎什么民族的人都有……这个村子,就是当前被放逐的各族人建成的栖息之地。”

“放逐?被谁放逐?”我好奇了起来。

“这事儿说起来可就远了一些,是我们先祖们的事情,当时,放逐我祖先们的人,正是大理州鹤庆县的大土司高万松。当然,这些都是几朝几代前的事儿了,告sù

你们这些小年轻,你们也不会懂的。”村长叹了一口气。

“大理州……”李旭沉思了片刻,“那是明清两朝的地域划分的叫法,那个高万松,莫非是清朝后期的那个大土司?”

蒋保民愣了愣:“李队,你当地历史课学得不错啊,你这么一说,我是想起来了,是高氏家族是吧?”…,

我对云南的历史和人文是一窍不通,但是对二人所说的极其感兴趣,便津津有味地听着。

老者看李旭和蒋保民对往日旧闻也有所了解,兴致上来,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从三人断断续续的交谈中,我不时也提出一些疑问,大致搞清楚了这个村子的由来,和我此行追查的蛊术倒是大有关联!

原来,这个所谓的高氏家族,是云南大理州白族的大土司家族。明朝时,朝廷在当地设立鹤庆军民府,任命土司掌管当地司职,管理当地的各族人民——由于历史和民族的纠纷原因,主要是管理当地的白族人民。

高家第一代大土司为高海,传了十几代,到了清代,大土司高彦的官职由“土千夫长”改授成了“土通判”,权力愈发地膨胀,在当地只手遮天。到了民国,高家仍袭鹤庆土通判,传位高云翘、高中亮两位后辈,一共传了二十一代,是云南白族最著名、世袭时间最长的土司家族。

这个家族的历史颇赋传奇色彩,也因为当地的蛊术、巫术等背景而拢上了一层神mì

色彩。而村长提到的高万松,是其家族中的一位大土司,为人颇为心狠手辣,在大理当地犯下了不少令人发指的惨案。

清光绪年间,举国乱世,战争的烽火也隐隐传到了云南,在乱世之中,自然发生了很多乱事。在这许多事之中,最令人谈之色变的,就是高万松曾经下达过的“禁蛊令”!

第十四章 谢虎和刘白

当年这条禁令的大意就是,禁止民间以任何方式制蛊、炼蛊、施展蛊术,有违者、斩立决。随后,这条禁令被云贵川三省的各大政权普遍推行,我可以想象,在那样的乱世下,统治阶层是很害pà

这种诡异的民间力量的,恨不得灭之而后快,这也变相证明了“蛊术”的的确确存zài

于中国的历史之上,而不是空穴来风。

这条禁令推行了一年半,大约到光绪十一年(1885年)才告结束。

在这一年半中,在云贵一带激起了民间极大的抵触情绪,不少懂得蛊术的村落、奇人纷纷出手,给予当权者相当残酷的惩戒。虽然当时的详细历史已经不可考了,但我还是可以隐约估出当年的惨案数量之多。

但是这样一来,民间和当权者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最终导致了一场横跨数个州县的秘密屠杀。

“土司们派人杀害了会用蛊的人,连少年和老人也都不放过。因为蛊术的局限性和蛊师们的分散性,使得民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力量。很快,真zhèng

会用蛊的人也几乎被屠杀得一干二净了。”村长叹了一口气,“但是,当时有几名蛊师为了躲避这场无妄之灾,把自己的族人、老小,全都送到了一处无人知晓的深山之中,建造了一个隐藏于世的村子,生活了下来,总算是把蛊术这种西南民族的文化精粹留存了下来。”

我立kè

脱口而出:“就是现在这个村子!”

村长连连点头:“不错,我们都是那些蛊师家族们的后代。毫不避讳地说,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会用蛊。”

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画有鲤鱼的地图:“老先生,我们是顺着这个地图找到这里的。这个地图又是怎么回事,你可知dào

么?”

村长瞥了一眼,缓缓道:“这张图,流传了很久了。以前从外面来的客人们,十之八九都是通过这张地图找来的。这是我们的先祖们,流传于外世的地图,标注了我们村落的地点,供一些蛊师家族的人避难之用。以前不少蛊师家族都流传有我们的地图,但是,能找到这里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蒋保民摸着胡茬问:“怎么会这样?”

“一方面,我们这里深处密林,能突pò

丛林找到这里的人,真的很少。另一方面,据说有的家族已经渐渐放qì

了蛊术,过上了安稳的现代生活,早已把这张地图抛诸脑后,再过了几代,只当这里是一个传说罢了,也无人去较真了。”

我顿时恍然大悟,看来,娜姑镇上的那个土司家族,正是一个蛊师的家族,墙上有这里的地图,便也不足为奇了,而那个土司,在战乱时代极有可能是逃到了这里,当然,他或许能到了这里,或许也就死在半路上了。话说诸人各有天命,到底下场如何,也只能唏嘘一番了!

眼下,地图的谜团算是解开了,不过,我心头的疑问还有很多,另外,我总有一种危险即将到来的感觉,不断萦绕在心头。

在得知了蛊术确实存zài

之后,我好奇地东问西问,直到李旭陡然开口问道:“小蔡,你忘了你来这里的真zhèng

目的了么?”

我立时想起来我千辛万苦到了这个村落,其初衷是为了调查谢虎的死因的,但我思维过于跳跃,一下子又对蛊术开始刨根问底了,差点忘了自己的正事。

于是,我急急问道:“老村长,其实我来这里是为了调查一件事情,在十几年前……”

我把谢虎的事情简略说了一说,老村长本来还认真听着,但是,在我提到谢虎死后解剖,腹中有一条鲤鱼的时候,老村长的脸色陡然一变,脸色变得铁青。

老村长如此异样的表现,让我们三人都微微一惊!!

“我知dào

你们所说的那人了……”老村长面色冷峻起来,“不错,他是来过我们的村子,但是,他……他……”

老村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忽然间猛地站了起来,厉声说:“难怪有公安会来到我们这里,好吧,既然你们已经查到这里了,我也不避讳什么了,那个男人是我下蛊害死的!你们要抓就抓我吧!”…,

老人的脸色涨的通红,显得十分的激动。

李旭和蒋保民不动声色地喝着茶,并没有说什么。我留心瞅了一眼旁边的则洛,只见则洛的脸色也阴晴不定,但是脸上尽是愤nù

的表情!

我心中“咯噔”一下,知dào

我们有极大的可能,即将会惹上什么麻烦,看来这个谢虎以及他的所有过往,就要在这个避世的小村中揭开谜底了!!

我尽量用镇定的语气说:“老先生,您不要激动。他们二位只是半路和我同行,并不是专门为调查谢虎而来的,真zhèng

想来了解事情真相的,是我。而且,我也只是受人所托,想知dào

谢虎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并无任何追究的意思。一方面,我相信您不是什么恶人,一定有什么苦衷,另一方面,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死人尚且可以安息了,再追究活人的责任,给人带来痛苦,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旭接着我的话冷冷说:“而且,谢虎要是真的被蛊术害死的话,根本就是法律和医学上都不承认的,根本没有办法可以对您定罪,您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我叹了一口气。

很显然,谢虎纵然是被下蛊害死的,凶手也绝不是老村长,否则他根本不必如此激动。他这么急切地要求抓自己,显然是为了包庇别人。

而最值得他如此激动要包庇的,自然就是他的儿子则洛了。

我转向则洛:“则洛兄弟,我相信和你父亲没有多大关系的。你要是有什么苦衷,说出来好吗?放心,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dào

真相。谢虎他也是有女儿的,父女亲情,我受他女儿所托,总要给她一个交代的。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任何人来找你们寻仇什么的。”

我的话,说得相当诚恳了,则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旭,牙关一咬,厉声道:“不错,谢虎是被我弄死的。”

蒋保民道:“你放心的说出来!谢虎他要是犯了什么恶事,我们也不会帮着他说话!”

则洛连连摇头:“谢虎,他什么也没有做错。”

则洛这话一出口,我顿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既然谢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会被蛊术害死?

“是我的不是。”则洛眼眶有点红了,“我背着父亲和村人,去求了鲤鱼王,养大了谢虎肚子里的鱼蛊。我当时实在是糊涂,现在一直都在后悔……”

从则洛的口中,我们断断续续了解到了当年的情形,而且震惊地发xiàn

,原来那个和谢虎关系密切的刘白,竟然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则洛的思绪很乱,情绪也不是很稳定,所以,言语间颇为凌乱。为了方便读者了解当年具体的情形,我把事情按前后因果顺序整理了一遍。

事情要从刘白的家族说起了。

刘家是为数不多的有着蛊师的汉族家族,所以,在乱世中,刘家也拖家带口逃到了这个隐秘的小村中,以躲避乱世的战火。

刘白是刘家的第六代子孙了,这个小孩从小聪明绝顶,学习村中各族的蛊术都能很快上手,而且,从小好奇心就极其旺盛,极不安分于这个小村。

在稍大一些之后,村中一些年轻人主张和外界保持一定程度的接触,刘白就是他们中的领头人。

对于青年们的这个意见,村中长辈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大约这些老者也很想知dào

外界现在到底和先祖们的时代有何不同了,于是同意了青年们结伴外出见识见识,同时再三叮嘱,要低调,绝对不可意气用事,惹出什么乱子来。

刘白便是第一批出村的年轻人之一,在外界逗留了数年之后,刘白愈发地留恋外面的花花世界,而愈发的不想回到小村中去,只是偶尔回去探访一下村中的长辈们。

又过了几年,刘白在外面做起了花卉生意,在娜姑镇的学校旁开了一家花卉店,随后,便结识了学校中教授植物学的谢虎。

谢虎本身对云南的珍稀植物极为痴迷,加上刘白的花卉店中竟然有很多深山中的奇特植株,于是,谢虎在课余常常往刘白的店中跑,这么一来二去,二人便成了许多要好的朋友!!

某一日刘白去谢虎的家中做客,看到谢虎屋中墙上的地图,微微吃了一惊!虽然有一些外界的人,拿着地图投奔他们村子,但是,在外界正儿八经地看到留存的地图,这还是第一次!!

谢虎见刘白一直盯着墙上的古怪图案在看,便哈哈一笑,拍着刘白的肩膀:“怎么,被吓着了?听说这个是以前什么土司的鬼画符呢!走走!这个不用去看它,我们去搞点花生米,喝一杯去!”

不料,刘白盯着墙上的地图,却无意中说漏了一句话,从而激起了谢虎极大的好奇心!

第十五章 真凶.下毒者!

刘白当时盯着墙上的古怪图案喃喃道:“这不是那个地图么?”

“地图?什么地图?”谢虎见刘白似乎对墙上的怪图相当熟悉的样子,不禁问了起来。

刘白对好友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立kè

大大方方地告知谢虎,这个地图,以及自己村子的往事。

“我们村子比较隐秘,一般人就算拿着图,也很难找到的。”刘白得yì

地告知谢虎,“有机会带你回我们村子看看,你不是对草木什么的感兴趣么,我们村子附近的林中,有许多外面难得一见的花花草草。”

“那好极了!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谢虎显得兴奋起来,击掌道。

于是,谢虎抽空向学校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期,只道是要外出收集一些植物标本,便和刘白一起上了路。

谢虎跟着刘白到了村中以后,大约住了半个多月,好客的村民们很快和性格开朗的谢虎熟稔了起来,常常围着谢虎问东问西,打听一些外界的事情。当时,则洛正是一名刚成年不久的小伙,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谢虎的到来,使得二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在一个微凉的深夜,谢虎和则洛、刘白等几个青年,在篝火前坐着,海阔天空地聊着。谢虎忽然感叹起来,这个村落远离世俗纷扰,真想在这里度完余生。这样的话,从一个青年的口中说出,更平添了几分沧桑之感。

随后,谢虎正色对众人说了一番话,大意就是,村民们如此好客固然是好事,但是,村中关于蛊术的秘密,如果被外界不怀好意地人们得知了,免不了将要觊觎一番,之后还会惹出什么麻烦来,众人以后还是要凡事多加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刘白哈哈大笑,嘲笑谢虎虽然身为一个外人,但还是这么多虑,比他们村中人自己还要忧心。

则洛也嘻嘻笑着说,村民们都会蛊术,要是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人,一些防范的手段还是有的。

“比如只要进了我们村子的人,都会被下了‘鱼蛊’,一旦外人心怀不轨,我们便可以让他受到一些惩罚!”则洛正色说。

“鱼蛊?”谢虎愣了一愣。

“对,就是……”则洛欲言又止,随后看向了刘白。

刘白轻轻拍了拍谢虎的肩头,自己却低了头:“你刚进村的时候,就被下了蛊……对不起,这是我们村子里的老规矩,防止外人叛变、或者危害到村子……阿虎,你要怪就怪我吧?”

谢虎却微微一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下了就下了吧,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我相信你们不会平白无故害我的,对吗?”

面对谢虎的宽容和理解,众人感激地相视一笑。

谢虎在村中逗留的日子随即到了尾声,于是,谢虎和刘白便告别了村民们,回到了娜姑镇。

则洛的往事讲述到这里,我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和李旭、蒋保民对视了一眼,只见二人苦笑着看了看自己的茶杯,微微摇头。

我呼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清茶,又抬头看着则洛,则洛双眼一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于是,我便知dào

了,我们三人进了这个村中,也被按照村中的“老规矩”,被下了蛊——所下的“蛊”,自然就在我们三人面前奇香无比的清茶之中。

这就是则洛和老村长对我们言无不尽的原因了——其实,我们的生死早就操纵在他们的手中,所以,则洛才会毫无保留地告知我们一切的往事!

蒋保民拿着茶杯的手已经微微发抖了,我看得出来,他一边在听则洛讲述,一边心神极其不宁。李旭则镇定无比,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而我,虽然心里也有点发憷,但是,我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让我有机会成为一张出奇制胜的王牌——我的特异体质、不可思议的出身,让我对降头术等巫术完全免疫,虽然不知dào

蛊术的原理如何,是否也无法对我造成影响呢?…,

“谢虎他们离去后,发生了一件让我很痛心的事情。”则洛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谢虎在我们村子里的时候,很受年轻人们的欢迎,当时,我和我的未婚妻也在其中。而当谢虎离开后,我的未婚妻美花,竟然提出要离开村子去找谢虎,也许她是爱上他了!”

则洛阴沉的面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对他的伤害似乎还历历在目。

则洛一说到这里,我便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像谢虎这样一个来自于外界,博学健谈的年轻人,总是许多女子心目中的男人,特别是对这些长久封闭在深山中的山村少女来说,更是散发着一种难以抵挡的魅力。在那样的情形下,美花如果说爱上谢虎,我也不会觉得是什么不正常的事。但是,接下来发生了……

我顿时毛骨悚然起来,厉声道:“你……你杀了美花?然后又杀了谢虎!因为你觉得美花爱上谢虎,是对你的背叛,是么?”

则洛也大声道:“不!我绝不是那样的人!相反,我送美花离开了村子!”

在爱与恨纠缠之间的则洛,内心十分的纠结,他固执地认为美花的出走都是谢虎的错,所以,他决定瞒着父亲和长辈们,发动蛊术,让谢虎死亡!

他认为只要谢虎死了,美花就会安心地回到村子里,再和他厮守下去——年轻人一厢情愿的想法,总是非常之简单,往往把事情都理想化了。

被下了鱼蛊的人,体内会生出一条鲤鱼出来,最后随着鲤鱼的不断长大,而在长期的痛苦折磨中致死。

在谢虎走后的一个月,则洛挣扎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念动了咒语……

“后来……美花回来了么?”蒋保民问,接着不自觉地拿起了茶杯,正待喝一口,忽然面色一变,又把茶杯急急放下了。

则洛摇了摇头。

我忽然脑中闪过一道电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协调,我思索了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肚子里的鲤鱼会慢慢长大,那么,从发动蛊术到致死,大约要多久?”

“一个星期左右。”则洛冷冷地说。

“那就不对了啊!”我伸出手指,蘸了一点茶水,在粗木桌面上画了起来,“谢虎在娜姑镇的那几年不谈,他后来去了昆明,又过了很多年,才出的事。而且,据我所知,谢虎后来娶了一名法国的留学生,并且有了一个女儿。我的调查当中,并没有出现‘美花’的名字,也没有涉及到其他中国女人。看来,你的美花下落如何,应该和谢虎是没有关系的了!”

则洛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狠狠道:“他当时没死,只有一个可能!刘白不是和他在一起么?一定想办法帮他取出了身上的‘鱼蛊’。”

我记起阿卡拉的回忆——小时候所见父亲诡异吐着黑血的一幕幕,终于有了个可能的答案——刘白多年来一直试图帮zhù

谢虎去除身上的蛊咒。

而且,谢虎的蛊毒很可能被去除了,因为刘白曾说过“这是最后一次了,弄出来就舒服多了”这样的话!

我立kè

接口道:“那么来说,谢虎的死,就和你没关系了。”

则洛愣了一愣,最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李旭冷冷道:“那么,谢虎的死,又是何人的杰作?”

老村长一直在旁静静地听着,不时看着众人,此时,却发话说:“我想,这可能是一个意wài

。”

老村长的话,让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

“这个就难以解释了,对于你们来说。”老村长摇了摇头道,“你们不是练蛊的人,有些东西,讲了你们也未必相信,相信了也未必能明白。”

老村长顿了顿,看着我们都向他投去了疑问的目光,不由叹了一口气:“其实,要解除蛊咒,必须要下蛊的人亲自作法才行。你们汉人有句老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便是这个道理了!刘白他不是下蛊的人,按照当时的情形,他也很难得知是则洛下的蛊,从而找到则洛解蛊。如果不是我听了则洛的梦话,只怕我也一直被这个傻儿子蒙在鼓里了!当然,当时的情形,刘白想救谢虎的话,只能通过其他方法,解咒是不可能了,只能通过长期的施法,来压制蛊咒的发作。被压制的蛊咒,只有在一种特别的情形下,才会发作起来,而且更加剧烈……”…,

老村长说到这里,竟然不往下说了,抬眼看了一眼李旭,叹了一口气。

我急着催道:“到底是什么特别的情形?谢虎体内的蛊咒一定是发作起来了!”

则洛接过话头道:“如果谢虎身中了剧毒,在剧毒发作之前,蛊咒便会先一步发作!你们去找那个验尸警官的时候,难道没人告sù

你们谢虎身中了剧毒吗?”

我一愣,杨学明没和我们提过谢虎中过什么毒啊,而谢虎中了剧毒的话,验尸不可能验不出来的!

我摇了摇头,李旭瞥了我一眼,道:“除了中毒,其他还有情况会诱发被压制的蛊咒吗?”

则洛和老村长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当然,中毒也分许多种情况,比如我的苍天之拳上的神经毒素、导致蛋白质凝固的重金属毒素、还有氰化钾等剧毒,每种毒导致的死亡原因不一样,难道都会导致被压制的蛊咒复发么?

我提出了这个疑问,则洛和老村长现出迷茫的神情,似乎难以理解我的话。不过,他们依然咬定,可以致人死地的毒素,一定可以引发被压制的蛊咒。

那么,虽然谢虎死亡事件的始作俑者是眼前的这个青年则洛,但是,真zhèng

导致谢虎死亡的,还是另有隐情!真zhèng

的凶手,是那个给谢虎下剧毒的人!因为就算没有中蛊术,谢虎中了剧毒,一样难逃一死!

看来,接下来还是得回到原点,再去从杨学明那里调查起吗?

我顿时有点沮丧,想不到绕了一个大圈,最终却一无所获。不过,看则洛父子言之凿凿的样子,看来,尸体解剖上面,一定隐藏了什么问题——那个良心发xiàn

的老法医杨学明,还有什么隐瞒着我和阿卡拉的东西吗?

第十六章 废弃的研究所

我点了点头,心情颇为沮丧。

下一步的计划,当然就是再去找杨学明,看看是否有什么被隐瞒的事情。

但是,在这之前,我并不能就此离开。眼下,因为我的缘故,很可能把这个隐秘的小村带入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我记得尾随我们一路而来的那些超进化人,也许还徘徊在小村外的某处。当我们一旦离开之后,那些非人类的家伙,有很大的可能对村民们下毒手,以达到灭口的目的!

我略一侧身,附耳对李旭说了我的打算,并且表示我要在此地停留几天,想到一个比较妥善的办法为好,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把这些村民带回文明社会——这些村民和金三角的泰国古村不同,他们一直和现代社会有着断续的联系,要融入外面的社会,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蒋保民一拍大腿:“我们不如就在这里多呆几天,正好kàn

看那些龟孙子还来不来!来一个做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也给大宝出口气!”

李旭点着一根烟,并不言语,不知dào

在想着什么,一向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

则洛父子一直在静静听着我们的对话,忽然间,则洛站了起来道:“你们之前谈的,就是那些身上有黑斑的人么?”

我点了点头:“不好意思,这些人是跟着我们来的,我怕……”

我话还没说完,则洛打断我道:“那些家伙不是跟着你们来的!他们早就在这里了!”

“什么?”我一惊。

“大概来了有几十年了!”村长低头道,“则洛尚未出生,这些怪人就在这里了!”

村长的话让我不由自主又怔了一怔,我一下子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明明那些进化体是一路跟着我们来到这个丛林的,还和我们发生了极大的冲突,让范宝宽死于非命,村长却说这些身上有着黑斑的人,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

“这些人力qì

大得很哟!”老村长摇摇头,“大约在四十年前吧,这些人忽然来到了我们这里。他们也是拿着地图过来的,他们说着我们根本不懂的话,其中,有一名小伙子会把他们的话翻译成我们的话。听说,他们是来这里做什么研究……还在村子外面造了一个地下的研究所。他们还在的时候,是不准我们靠近那个研究所的,以前,村子里有几个好奇的年轻人靠近了那个研究所,被这些怪人杀死了,后来,那些怪人们和我们村民爆fā

了很严重的冲突。但我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后来我们一度放qì

了这座村庄,躲在林子深处,最近这几年好像他们也不在这里了,我们才回了村子住着,毕竟我们这里都有祖宗留下的东西,不能随便放qì

掉的。”

则洛插嘴道:“就在我第一次遇见你们之前,我正好在林子里看见那几个怪人走来走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我就打算立kè

回来通知父亲他们,告sù

他们这些怪人还没完全走,要他们小心提防一些。后来我不小心被他们发觉了,他们就拼命来追我。我跑着跑着就遇到你们了,然后我就逃回村子,通知大家躲了起来。”

我看了一眼李旭等人,他们皱着眉头,一定和我一样,正在试图理清事情的脉络。显然,我掌握的信息更多一些,自然梳理起来也更为顺畅一些。

从我们之前的经lì

和老村长的话所综合得到的信息,看来和谢虎的事情并无多大的关联,倒是又和三岛龙崎扯上了关系!

因为老村长随后提到,这群人的首领,是一名矮小的老头,形象描述和三岛龙崎正是一模一样!

那么,三岛龙崎到这里来做什么?四十年前,正是二战过后三十年左右。疯狂的三岛龙崎当时应该正在日本进行着促进人类进化的实验,他跑到中国云南的丛林来,却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我把事情的前后串联在一起,之前遇到的一些古怪事情,似乎有了答案。…,

首先,我在追查到这里之前,确实遭到了那几个进化人的绑架,但是因为意wài

的狙击手的出现,他们的行动未遂。之后,我在丛林中再次遇到了几个进化人,自然而然以为是一路跟踪我而来的那些家伙,其实仔细回想起来,他们确实可能不是追踪我的那些人。

第一点,

如果是试图绑架我的那些家伙,那他们一路上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但是他们压根就没有出现,可见,那些进化人也许并没有跟着我深入丛林(事后我想起来,可能是由于我身边多了李旭等人同行的缘故,那些进化人放qì

了在半途劫掠我的打算)。

第二点,

我们在丛林中杀死的那几个进化人,全都是半裸着上身,露出身上大块的黑斑,而下半身的衣物,似乎也凌乱不堪,像极了在林中失落颇久的样子。

那么,我暂且先假定这些进化人就是一直在这村子附近的。那么,几十年前,三岛龙崎曾经带着这些第一批的简单进化体来到了云南的密林,在这里建造了研究室。

随后,三岛龙崎带领的团队因为研究室的保密缘故,和村民发生了冲突,很可能下了毒手,驱赶村民离开村子。又过了多年,三岛龙崎放qì

了这里的实验室,撤离了这里。于是,村民逐渐又回到了自己的村子,居住了下来。

但是,我们在林中遇见则洛的时候,正是则洛在村外又发xiàn

了那些进化人的踪迹,于是他急着回村通知村民,却正好撞上了我们。

接下来,就是进化体不由分说转头向我们四人发动进攻的事情了!

我们猝不及防,范宝宽不幸身故了,而几个进化体也被我们打死了!

接着,我们顺着则洛身上的味道——这一点颇要感谢李旭的鼻子!——一路找到了这个隐秘的小村。然而,我们进村的时候,村民们也许刚刚接到则洛的通知,纷纷躲藏了起来——这才留下我们所见到的当时那副古怪情形。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赘述了。

我脑中灵光闪过,急急起身道:“那个研究室在哪里?”

则洛和老村长一怔,老村长看着我道:“怎么……”

“如果那些进化人没有完全走掉,那么,有极大的可能他们还藏身在那里!否则,他们如何在林中生活,整天四处游荡么?”我道。

李旭抬头看了看天色,摸出手枪,“咔咔”上了弹夹,又插回腰间。

我知dào

,李旭已经认同了我的分析,现在天色也不算晚,应该还来得及去那个研究室看一看。

三岛龙崎当时一心在研究亚特兰蒂斯人的进化理念,那么到云南这里,一定也和“进化”的研究项目是脱不开关系的。但是,这却是一个保留着“蛊术”的传统小村,到了这里,一定是研究当地的蛊术了!

蛊术和“进化”也有关系么?

答案我想是肯定的,只是我目前还未曾抓住要领,得出蛊术和进化之间的联系!

这一点更加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恨不得立kè

冲到那个所谓的研究室中看一看!

我随后便问村长,那些怪人之前来到村子,可对蛊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村长连连点头:“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对我们都还不错,拿外面的一些东西来给我们。他们确实对我们传统的蛊术表现了很大的兴趣,但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这些东西,怎能一五一十地告sù

外人?而且,蛊术害人和治人的东西,一半对一半。所以,我交代大伙了,只告sù

那些外人一些皮毛。不过,那些人带来很多奇怪的铁皮机器,对我们的蛊池研究了许久。”

村长久居山林中,对外界的科技发展,知识面实在是有限,所以我可以想象到,三岛龙崎带来的一些仪器,定然是他们根本也未曾见过的。

“蛊池是什么?”蒋保民开口问道。

“就是我们养蛊的地方!”则洛叫道,“你们不是从地下过道走进村来的么?你们应该见过那些大石头池子了!”

“哦!是那些大池子!”蒋保民若有所思道,“我记得都是空的吧,只有一个满是鲤鱼的池子。”

“养蛊……”李旭低声道,“这也是要‘养’的么?”

“你说到那个鲤鱼池子,里面养着我们村里最要紧的宝贝呢!”则洛得yì

道,却见村长瞪了他一眼,则洛后面半句话顿时吞了回去,欲说还休。

“什么宝贝?再宝贝还不是鲤鱼么?”蒋保民拿起茶杯,正要喝一口,忽然想起了可能里面被下了蛊,脸色一变,又放下了茶杯。

“不是一般的鲤鱼,是鲤鱼王。”则洛忍不住道。

“鲤鱼也会分等级阶层么?”李旭冷冷道。

“好了好了!再拖天色就晚了,赶紧去研究所看看。”我看了看屋外,提议道。

于是,则洛自告奋勇带我们前去那个“研究所”,李旭和蒋保民上好了枪膛,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第十七章 人肉方阵

则洛带着我们三人顺着来时的地下通道一路往回,不多时便出了来时的那个大山洞。

接着,我们跟着则洛在林中穿来穿去,很快就有点迷糊了,四周的景物似乎都一样,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而我注意了一下四周,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东西,可以拿来做标记物之类的。如果不是有则洛带路,我想很难有人能找到这个所谓的“研究所”。

“到了!”则洛忽然间停了下来,摸索着旁边的粗木,一边用手指节在树干上敲击着。

毫无疑问,研究所的入口一定隐藏在这些树木当中了——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其中一颗树一定是空心的,其中大有玄机!

果然,则洛摸定了一棵看似有点年头的粗大树干,轻轻一推,树身上现出一道小门来,门内黑黝黝的看不真切。

蒋保民掏出随身的小手电,往树洞内照了一照,只见树洞内是个很小的方形空间,只能容纳一人左右的样子,而这个小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把铁锈斑斑的椅子。

“这个凳子,一坐上去就会掉下去,就到了。”则洛比划着道。

我是明白他的意思的,这分明是一个仅容纳一人上下的电梯,但是,既然是研究设施,不可能只有一个这个小的出入口罢?

我还没把我的疑问问出口,则洛却加了一句,顿时解了我的疑惑。

则洛看着树洞道:“他们把什么研究所造在地下,有好几个出入口的,其中有一个很大的,竟然就通着我们的蛊池。不过,那些暗门似乎只能通过研究所里面的人打开,从外面能打开的,只有这个!你们下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我点了点头,一步跨入树洞内坐下,右手在扶手上摸到了一个凸起物,应该是按钮,我立时用力按了下去。

“轰隆隆”我身下传来暗哑的机械转动声,身形随着椅子直往下坠,顿时一股失重的感觉透彻全身。

我在不断的下落中,全身浸没在黑暗之中,而这失重的感觉,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玩过山车时,认为是尿急的感觉。

而**不知dào

下落了多久,粗估起码有一分钟以上,可见这个地下设施建造得相当深,身边的空气也变得温暖湿润起来。

座椅咣一声到了底部,不等震动感消失,我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因为我眼前分明是一条散发着光亮的走道,四壁都是钢铁构成,不过锈迹斑斑,而且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我回头按动椅子上的按钮,椅子轰鸣着向上升去,很快隐没在黑暗中了。

我心知现在深入了龙潭虎穴,现在很可能对方已经发xiàn

我的入侵了,敌在暗我在明,不得不多加小心!

我手腕一抖,苍天之拳应声套上了我的双拳,我贴着走道观察了一会,没有发xiàn

任何动静。

很快,李旭和蒋保民也下来了,二人瞪大了眼睛四下张望着,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大爷的,这是拍科幻电影?”蒋保民牛眼瞪得极大,小心翼翼地踏前几步。

“这个,是日本人留下的。”李旭沉声道,“说不定是日本鬼子当年留下的生化工厂之类的,小心里面有毒气和病毒什么的,不要乱碰乱摸!”

我不禁有点哑然,李旭按照他的思维这么猜想,也无可厚非,可他们定然想不到,真相——其实真的非常的“科幻”,而其中的危险,岂是他二人可以想到的!

我们沉默了一会,看着通道四下没有可以隐藏的死角,只是一条直路,也不怕有人偷袭,于是,我们商量之后,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着,我留在队尾,负责断后。

我们顺着通道走到尽头,面前出现了分岔路,左面灯光昏暗,不时冒出火花,右边则依然是一条亮堂堂的金属走廊,我们当下便选择了右转。

随着我们的脚步逐渐深入,穿过了摆着很多废旧设备的大厅和房间,我才发xiàn

我之前一直有着一个很错误的想法!而这个错误的想法,白白地让自己的心情无比紧张!!…,

“看来我之前想错了。”我吁了一口气,“看来,这里真的是被废弃了,这里应该没有人还在这里才对。”

李旭猛然转身道:“我也想到了。”

蒋保民不解地看着我们。

李旭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地下的灰尘,我回首看着来路,地上尽是我们三人杂乱的脚印。

“这里的灰尘这么厚,看来真的荒废很久了。如果有人藏在这里,不可能不在这里留下痕迹脚印什么的。”李旭冷冷道。

“除非他们会飞。”我补充道。

“也不一定。”蒋保民四下一打量,“这里看起来很大,也许他们不常经过这里,所以没有在这里附近留下脚印。”

“阿民,平时查案的时候我不是反复和你说过,要注意细节么?”李旭眼一翻,不客气地瞥了蒋保民一眼,“你没注意到一路上我们经过了不少房间,有一片是没有光的,而我们一直在顺着有光的地方走么?这说明这里的供电系统还在运作,而灯光常开的地方,当然是建筑里最重yào

的走道和区域。如果有人还藏在地下的这个建筑,不可能不经过这些地方!”

说到这里,我也暗暗点了点头,心里佩服李旭果然不愧是刑侦出身,心思确实缜密。

“走吧,看看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李旭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我们三人经过几个房间,屋内倒着高大的文件柜,试管和碎玻璃洒了一地,文件四下飘散着。我随手捡起一张来看,发xiàn

是用日文写着,字体相当工整,我因为之前学过一些主要国家的文字,所以,勉强可以看懂一些单词,不过主体内容是一些令人头大的公式,我扫了两眼便随手扔在了一旁。

而在几个看起来是更衣室的房间里,我发xiàn

更衣柜里有很多套整齐的白色工作服,看来这里的研究人员不会少于三十人,而很多衣服和鞋子散落在地上,似乎这里的人发生了什么变故,匆忙地离开了这里。

我们再向前走,则到了一个需yào

磁卡扫描才能打开的银色大门,我想了想,返身回到更衣室,在一些衣服里摸索了一阵,果然被我找到了几张磁卡。

我对李旭道:“很多东西都没带走,看来他们当时走得非常匆忙,这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递过磁卡,在扫描器上一拉而过,银色铁门缓缓打开,发出粗重的响声。随着响声,我的目光透过缓缓打开的门缝,当我看清门内的情形时,顿时呆住了,半晌发不出一点声音。

铁门还没有完全打开,我已经开始粗声喘气,手都在微微发抖了。

李旭皱着眉头看着门内,当铁门打开到一定程度以后,他的嘴唇也在微微哆嗦。我知dào

,他的心里也一定出于极大的震惊之中!

而蒋保民睁大了眼睛,干脆直接叫了起来:“这……”他紧张地掏出手枪,紧紧捏在手上!

我想,我当时见到的那副场景,绝对是异常诡异,却又异常壮观!!

我的回忆写到这里时,我曾经一度踌躇,该如何描写那时所见的场景!

这是一个看起来相当“科幻”的巨型大厅,我目测下来,都很难估计大厅到底有多大。我只知dào

,从我们前面开始,是一个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巨大方阵,一直延伸到大厅遥不可及的另一端,整个大厅中泛着迷蒙的蓝色灯光。

而组成这个庞大方阵的,则是一个个大约两米高的玻璃罩子,相隔差不多一米左右的样子,玻璃罩子当中,则是那些身上有着黑色圆斑的进化体人类!!

这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紧紧闭着双目,静静站在玻璃罩子当中,面上的表情仿佛任何一点响动都会惊醒他们似的,令人一眼看过去不寒而栗,再胆大的人看到这幅诡异的场景,背上的毛发也会不由自主地直立起来!!

“我的天啊!”蒋保民又一次震惊了,从进入这个地下设施开始,他的惊讶似乎就未曾停止过。

我们进了铁门之后,是站在一个装有铁栏杆的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进化人方阵,紧接着,李旭走前几步,顺着我们脚下的台阶走到这些方阵当中,仔细盯着玻璃罩子中的进化人。

我们也走下了台阶,到了下面,才发xiàn

玻璃罩组成的丛林,比我们在高台上看到的,似乎还要再高一些!

“这些是死人还是活人?”蒋保民抓着枪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知dào

,眼下实在是一个十分微妙的危险境地——如果这些家伙不是已经死亡的,而突然醒转过来,设法出了玻璃罩,只怕有几十个我们,也不够死的。

李旭的鼻子忽然微微抽动,狐疑地四下张望着。

“怎么了?”我疑道,“闻到什么了?”

李旭极其灵敏的嗅觉,让我不由心头紧了起来。

“一种酸酸的味道,我说不上来是什么。好像是这边传来的……”李旭一边闻着,一边向着方阵深处走去。

我和蒋保民紧紧跟着李旭,虽然现在深入方阵不是太明智的做法,不过,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我一边走,一边看着玻璃罩子里的进化人们,发xiàn

他们的装束,和我们在林中杀死的那几个进化人如出一辙——上身赤裸,下半身则穿着黑色的裤子。

“看!”李旭忽然停住了脚步,指着前方。

第十八章 6秒钟实验

我顺着李旭所指的方向望去,当目光触及到李旭所指的方位时,我不由张大了口,发出了“啊”地一声!

呈现在我们眼前的,赫然是几个破碎的玻璃罩,玻璃碎片撒了一地,而罩中的进化体则无影无踪,从罩子底部流出一些墨绿色的液体,流在附近的地上。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毫无疑问,这里有进化体逃走了——而且几乎可以确定,就是我们在树林中遇到的那四名!

“就是在树林里的那几个……”

蒋保民的话说了一半,李旭挥手打断了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匕首,在地上的液体上拨了拨,口中喃喃道:“这下看来有点麻烦了……”

我也蹲下身看着地上的液体,开口道:“只有底部有薄薄一层干涸的迹象,看来那些怪人逃出去并没有多久,也许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蒋保民叫了起来,一脸的不悦:“就这几天?看来我们还真是走了霉运了,要是晚来几天或者早来几天,也许大宝他根本不会……唉……”

李旭面上冰冷异常:“眼下还不是为大宝悼念的时候,我们最好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小命!!”

李旭这个人异常地冷静,在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能冷静地分析事实,他这么说,自然是他发xiàn

了什么危险的因素!虽然,有时这样的人,会显得特别无情,令人望而却步。

我凝神一看,立kè

明白了李旭的意思。

“有五个破碎的罩子……”我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啊!”蒋保民立kè

也反应过来了,脸色变得铁青,“我们在林中杀掉四个,难道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而且隐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向我们发动致命袭击,还有比这更令人不安的事实么?

我背后一阵阵寒气窜了上来。

说实话,我们三个真要打死剩下的那个进化体,也不是特别难的事情,但是,那家伙若是从暗处发动进攻,我们当中死亡一人的可能性也相当大!如果不把这个漏网之鱼找出来,只怕我们一路上都不得安宁!

“你们看这五个破碎的罩子。”李旭站定在一个玻璃罩前,对着我们招了招手。

“你们仔细看这些玻璃碎片。”李旭在地上比划着,“有一个罩子的碎片是散落在罩子的底座外围,而其他四个的碎片则是落在罩子的底座上。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蒋保民急道。

我沉思了片刻,立kè

明白了李旭的意思,不禁佩服起他的观察力和分析力。

“有一个玻璃罩子是从内部破坏的,所以碎片会洒在外围,而其他四个,是被外力从外面砸开的,所以碎片会落到里面!”我点头道。

李旭点着头,看了我一眼,神色缓和了许多:“你说得很对,不如我们案情重演一下。从目前的情形看来,很可能是一个怪人从内部打破了罩子逃了出来,然后,他从外面解放了他的四个同伴,可能是为了某种目的!接着,那四个怪人逃了出去,进入了丛林,对我们下了毒手,然后被我们杀了。那么,如果我是第一个出来的那名怪人,我会去哪里呢?为什么没有和同伴在一起?为什么没有解放更多的同伴?眼下,他的目的是什么呢?还在这个研究所里么?”

李旭一口气提出了很多问题,但是,没有一个是我们所能解答的,包括李旭自己,也是两眼的茫然。

事情发展到眼下的地步,我想,已经完全超出了李旭和蒋保民日常的生活经验了,而就算经lì

过很多诡异事件的我,面对眼前的谜题,连一点点线索也抓不住。

就在我们略微发愣的当口,大厅中的淡蓝色灯光忽然亮了起来,随即又暗了下去,厅中回荡着一个极好听的女声,重复念着一句日文。

我是听得懂日文的,立kè

听出来女声念的是“実験開始!継続して6秒!強化1級!強化1級!”,意思就是“持续六秒的实验即将开始,进行1级强化,进行1级强化”…,

我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想李旭二人更是一头雾水。

女声大概重复了三四遍声音,灯光的明暗转换也越来越快。

这时,令人心生恐惧的状况忽然发生了!!我猝不及防,丝毫没有准bèi

,一下子看见眼前的情形,顿时寒毛直竖!

之间方阵中玻璃罩子内的进化体人类,忽然都纷纷张开了双眼,身躯剧烈地抖动起来,张大着口,眼中现出极痛苦的神色,面部的肌肉因为痉挛而扭曲!

“活着!还活着!”蒋保民猛然间见到这一幕,心头的恐惧一定无法言表、无以抑制了,竟然拔出枪来朝天开了两枪!

“你疯了!”我和李旭大惊失色,李旭猛扑过去,死死按住他手中的枪。

我因为自己独特的出身,而拥有一般人无法比拟的心理素质,我都感到如此恐惧,更何况蒋保民了!

所幸的是,李旭表现出了异常的冷静,抬头看着四周道:“不要慌!他们确实都活着,不过你看!他们好像毫无神智的样子!”

确实,那些进化体只是在罩子中不断地发抖,现出痛苦的模样,发出凄厉的叫声,但是他们丝毫没有别的行动!!

当时我们被包围在这种凄厉嘶喊声中,如同身处阿鼻地狱!!

紧接着,李旭和蒋保民略一怔,也大叫一声,抱着头倒在地上翻滚不停,似乎极其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我自己倒没有感觉到丝毫异样,一把拉起李旭,只见他睁大双眼,瞳孔的四周布满血丝,极其吓人!

很快,灯光的交替慢了下来,最后回复成了最初的样子。

玻璃罩中的进化体们停止了抖动,一个个恢复了直立的站姿,双目紧闭,好像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而整个大厅,也最终恢复了平静。

“见鬼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旭揉了揉额头,狠狠道,“刚才头脑里一阵刺痛,好像有人在拿锯子割我的头!”

“我倒没什么感觉。”我看见蒋保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便去扶他起来。

当我用力搬起他的肩膀,把他翻了一个身的时候,手一抖,大叫起来。

蒋保民双目圆睁,鼻孔里流出黑色的浓血,赫然已经死了!!

李旭愣一愣,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啊”了一声,随即眉头一皱道:“想不到蒋保民也……”

已经死了两个人了,我的心头酸苦纠缠,不知dào

说什么好。我知dào

蒋保民和李旭之间,并肩战斗的情谊总在,李旭此刻心里一定也极其难受,但是他这个人一向冷静惯了,遇到同伴的死亡,也不知dào

怎么去表达自己的内心,此刻一定比我更痛苦万分!

我想安慰安慰李旭,轻轻把手放在李旭的肩头,李旭微微一抖,叹了一口气:“我们调查看看四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点了点头:“这些人怎么办?”

我指的是玻璃罩中这些看起来不死不活的进化体们。

“看样子他们暂时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大不了最后一把火烧了这里,烧TM个干干净净!”李旭从口袋中摸出一根香烟点上,顺手把蒋保民落在地上的手枪捡了起来。

我忽然间,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似乎有什么地方,显得太过不正常,而我匆忙之间,竟然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让我有这种感觉的,只觉得心里隐隐有一股不安。

我和李旭把蒋保民的尸体默默放在一旁,接着穿过了方阵,看见对面有两道扶梯,扶梯之间是一条斜坡上的走廊。我们穿过了走廊,一转弯,眼前的灯光开始亮了起来。

眼前的这一条走廊明显比之前的宽大整洁了许多,我看到很多门上挂着带有名字的门牌,看来都是研究员之类人士的独立研究室。

“阪田龙美”“大岛熏”“查穆斯.汉克”……我一个个看着门牌,对李旭道:“要么先随便打开一个看看!”

“恩!”李旭掏出手枪,正要对着一扇门的门锁开枪,忽然,我喊住了他!

因为我在其中一扇门上,看见了一个似曾熟悉的名字,而我隐隐直觉到,这扇门里,一定有令我们震惊的重大发xiàn



我指着这扇门门牌上的“冯其云”三个汉字,对李旭道:“开这扇门看看!我直觉这里面有我们要的东西!”

“直觉!”李旭冷冷瞥了我一眼,“就来看看你的直觉靠不靠得住吧!”

“砰砰!”两枪,李旭一脚蹬开门,随即一闪身进了门。

我再看了一眼门牌上的“冯其云”三个字,紧跟着李旭进了门。

第十九章 人蛊

冯其云——三岛龙崎的中国助手!

我的脑海里立kè

闪过了在1316号档案中的那张旧照片中,那个站在三岛龙崎身边的那名瘦瘦的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国青年。

是他,凭着自己非凡的想法,解开了谜题中最重yào

的一个环节!想必在以后的研究工作中,一定受到了三岛龙崎的重yào

,主持着极其重大的工作!

冯其云的研究室内异常杂乱,不少研究资料胡乱散落在地面上,桌面上也是一片狼藉。

我拨开乱纸堆,从桌面上拖出一堆本子,这些都是黄色皮革封面的工作笔记,是六十年代相当流行的风格,此刻散落在桌子上显得特别显眼。

我翻开了几本,发xiàn

都是一些用日语写就的研究公式和设备设计图,看起来应该比较重yào

。但是,对于现在的我和李旭来说,都是一些没用的废物。

李旭四下打量着房间,拨拉着文件柜里的书籍,我则一本接一本地翻开看着那些工作笔记。

说来也奇怪,很多时候,人的行动都是下意识的,但是往往都能引向正确的方向——这便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直觉,或者说“第六感”。

这一奇妙的现象是科学上不能解释的,但是很多时候,并不能否认它的存zài

,因为体验过的人实在是非常之多,于是,被科学思路困住的学者们,对于这一现象,往往以“巧合”来做搪塞。

在我一生的冒险生涯中,很多次都是依靠直觉,找到了正确的线索,这一次,便也是这样。

我本来翻了几本,就没兴趣地甩了开去,但是,心底却有一种感觉,觉得我如果不继xù

翻下去,只怕会错过重大的秘密!

于是,我一本接一本地翻开所有的笔记,大略翻一下内容,再扔到一边。

在我翻到大约第九本的时候,我的手猛然停住了!

我手中的这本,和其他的工作笔记,有着极大的不同——它是用中文写成的!

冯其云其他的笔记都是日文写就,而这一本,却用他的母语写成,至少表明了一点,这绝不是一本用来公开交流的研究笔记,而是属于冯其云自己的东西!

我立时抛开了其他的东西,专心翻阅起这本笔记来。读着读着,我的双眼不禁瞪大了,简直不敢相信笔记中所记载的一切!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话,那实在是太令人不安了!即使是我这样经lì

过各种诡异事件的人,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惊愕,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李旭听到了我的低呼,一个箭步跨了过来:“什么?”

“我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了……”我呼了一口气,把记录扔给了李旭,不知dào

他看完将作何感想。

李旭接过笔记,立kè

开始翻阅起来,我也不想去打扰他,屋内此刻寂静得很,弥漫着一种静谧的不安。

写到这里,读者们一定很想知dào

冯其云的笔记到底写了些什么。我是很想全部记录下来,但是篇幅有限,在这里我只截取一些重yào

的片段,读者们管中一窥,大约能看到七八分全貌了。

“……绒猴俱乐部的谜底揭开之后,三岛博士开始了关于进化体的研究,并且,他也在探索着生命体各种各样不同的进化方向。他要求手下的人提供全世界各种奇特生物现象的资料,以便举一反三,研究出生物另类的进化方向……于是,我想起了我祖父的家乡,中国的贵州。在中国的云贵一带,流传着奇特的蛊术现象,我向博士提出了申请,所幸,批准很快就下来了。大日本国内一流的专家组成了精英的研究团队,即将远赴中国云南。今天就记录到这里,今天是1957年3月22日,后天是纪子的生日。以上。”

“……蛊术的研究已经进行了三个多月。很幸运,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在云南流传着一个流放施蛊者的小村落,我们根据线索找到了个小村落。从此,可以就此展开研究,感谢天皇的庇佑。这是我第一次踏上祖父的家乡,很兴奋……”…,

“……最近,对蛊术的研究,有了一些眉目。汉字真是一种神奇的文字,其实已经很形象地描述了‘蛊’的本质。‘蛊’字,上面是个‘虫’,下面是个器皿的‘皿’,意思不是‘有虫子的器皿’,而是‘器皿中养的虫’。不错,所谓‘养蛊’,就是在封闭的器皿中养着各种毒虫猛兽,让其互相吞噬、残杀,从而促进个体间的超速进化,最终得出的个体,即为‘蛊’。而通过特殊的沟通方法,可以利用‘蛊’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便是蛊术。三岛博士认为操蛊者,脑电波经过训liàn

,不同于常人,可以和‘蛊’沟通。他也很喜欢汉字的博大精深,一个日本人,能认可我祖先的文字,我很高兴……”

“……在容器中养虫子,并不很困难。困难的是,要在器皿中养出不同的‘蛊’,则需yào

很多特定的配方和比例,和中药一样,配比需yào

非常精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实在是科学上难以解释的事情。比如,上千只蝎子,可以炼出‘蝎王蛊’,用来毒害麻痹他人。若在容器中投入一些别的昆虫,则会炼出别的蛊。这实在是神奇。三岛博士正在研究其中的规律,大家都很兴奋,希望早日可以出成果,以更优秀的实力向天皇效忠……”

“……快七个月了,博士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不但是昆虫,只要有同种的物种在一起高密度地聚集,便会产生无法解释的超能力,博士认为是个体进化的一种结果。比如,村民们相信在那一群密集养殖的鲤鱼中,存zài

一条无所不能的‘鱼蛊’——鲤鱼王。利用古老的方法和‘它’沟通,可以驱使它的能力去影响别人……这条鲤鱼已经成了村民们膜拜的偶像……大部分研究员都不认可这种荒诞的说法,但是,三岛博士认为可能有我们所不理解的因素左右着一切,他希望我能提出一个有效的方案,对事实进行解读……”

“……我的方案并不复杂,用极其灵敏的仪器测量鲤鱼体内的生物电,在做了很多无用功之后,我们发xiàn

确实有一条鲤鱼,体内的生物电远超它的同类。而接下来,可怕的事发生了,负责进行鲤鱼测试的那名同事不久之后暴毙,而他的腹中,发xiàn

了一条幼小的鲤鱼。我们和村民进行了交流,村民们认为那名同事中了‘蛊’,因为他触怒了鲤鱼王,被下了诅咒。从此,三岛博士命令我们不许再和村民们发生交流,因为他害pà

我们还会中了村民的蛊术,防不胜防。而村民们,也不许再接近我们的研究所。至于研究材料,我们并不短缺。那些中国村民藏在地下的‘养蛊池’中的昆虫们,绝大部分被我们带回了研究所……”

“……护卫人员和村民们爆fā

了冲突,造成了伤亡,村民们威胁要对我们施行蛊术,三岛博士命令护卫队用武器镇压他们。三岛博士自从研究进化以来,脾性已经变得越来越怪,暴躁而且可怕!”

“……今天是激动人心的一天。博士通过一大群果蝇,培养出了我们自己的‘蛊’,而且利用脑电波的强化仪器增幅脑电波,对果蝇发出了意识指令,很快,作为测试目标的人上吐下泻,直到博士取消了指令。而在这个过程中,被测试者只是喝下了沾有果蝇排泄物的水,并没有和果蝇直接接触,就有了这样神奇的反应!我们的成功,指日可待!不知dào

从‘蛊术’上,可以研究出生物进化的什么形式呢?真是期待啊!”

“……博士的实验成功率越来越高,博士也越来越疯狂,他提出了,利用大量的人群来做实验,培养出‘人蛊’!博士提出使用我们之前用作护卫队的那些进化实验体来做实验,因为他们是通过细胞复制出来的,不会涉及伦理问题。但我觉得,就算对于进化实验体来说,这样结果未知的实验,也太过残忍了……实验的原理并不复杂,博士试图用仪器加强所有实验体的脑电波,而根据理论,集中在一个区域内的所有脑电波,会在同一频率上融合抵消,实验的理想结果,是大部分实验体会变成白痴,而其中一名,脑电波则会极大地加强,并且产生我们无法预料的能力——这就是博士追求的‘最终兵器-人蛊’!这些体内融合了金钱豹基因的兽化实验体,体能和强度都远超人类,用他们来做‘人蛊’的实验,最合适不过了!希望这次试验成功,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国了。很想念纪子。以上。……”…,

“……人蛊的实验看起来成功了一半——绝大部分实验体都成了一动不动的白痴,但是,意料之中的那名‘人蛊’,却没有出现,是博士的理论有了错误么?”

“……快一年了,研究所里发生了很多怪事。很多同事成了莫名其妙的神经病,疯言疯语,这一种精神方面的疾病还在以很快的速度进行传染。研究所里的气氛很让人不安。很多人咒骂那些中国村民,认为是他们下的古怪的诅咒。另一部分人却质疑博士的实验,却不敢说出口,只敢偷偷地私下交流。在这里再呆下去,我就快要疯了!”

“……博士终于决定回国,我很高兴。同事只剩下三十人左右,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谁也不知dào

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这几天护卫队枪杀了很多疯掉的同事,尸体扔在丛林中某个地方。恐惧仍然在弥漫……”

李旭看完整本书,皱一皱眉,“啪”一声扔在桌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耸了耸肩,确实,其中涉及大量的术语,逻辑上也不是很清晰,似乎冯其云是在极其惊恐不安的情形下写下来的。

“至少说明了几点事实。第一,这里的人是因为发生了会传染的疯病,无奈撤tuì

走的,而且走得很匆忙。第二,这疯病,很大的可能,是和博士进行的‘人蛊’研究有关。第三,……”

我顿了顿,盯着李旭:“我觉得,冯其云有一点猜错了!”

“是什么?”

“人蛊不是没有研究出来。而是以众人无法理解的另一种形式出现了!”我伸出手指点着那本笔记道。

第二十章 子蒙引发的推理

时至今日,科学界对脑电波的研究,还处于朦胧阶段,没有一个确切的定义和结论。但是,在数十年前,三岛龙崎已经可以对人脑的脑电波进行增幅放大!这实实在在是超出当时科学水平的科技!!

我当时就觉得极为好奇,整个研究室中的设施,即使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显得特别带有“科幻感”,绝不像是六十年代应该会有的东西!

当时的我,并不知dào

,其实在三岛龙崎拥有的惊人科技实力背后,还有着曲折的隐情和原由,当然,那是后话,暂且不表,还是回到当时的情形上来。

李旭把笔记本放在一旁:“那你的意思是,这个什么‘人蛊’,还是出现了?”

我点了点头,脑海中有了一个极模糊的的想法,说它模糊,是因为仅仅只是我的一个猜想,而可以证实它的证据,目前一样都没有!我也只能把它当成我的一个模糊的想法而已!

我和李旭离开了冯其云的房间,把研究所剩下的部分都搜索了一遍,结果令人大失所望。

“这里没什么了,我们往出口去吧!”李旭冷冷扫了一眼四周,“等我们回去了,我要把这里的情况向上级汇报,这里看起来有很大的科研价值!”

我摇了摇头,认为这里的东西太过危险,留着风险很大,还是设法毁掉比较好!然后在我的坚持下,我们特意回了一趟冯其云的房间,我打算把冯其云的那本笔记带走,以后有机会可以做进一步的研究。

然后,我们把蒋保民的尸首搬到了一个靠近风口的一个僻静角落当中,点上火焚化了,为他举办了一个小型的火葬。

和蒋保民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但他为人颇为直爽,倒也是一个可以做朋友的人,没想到死都死得不明不白,真是天命无常!

人的生命,从宇宙的角度看,真是渺小而又脆弱。

我和李旭默默地看着空中飘散的烟灰,简直不忍低头去看蒋保民早已烧得不成人形的身躯。

我感叹道:“我们家乡有个习俗,用烧给死人的纸钱产生的烟雾的形状,来推断死者身后生活的好坏。因为据说,死者的灵魂会飘在空中,去抓那些纸钱的烟雾,好带到下面去用。李旭,你回去以后,一定要安排好他们两人的家庭,我回国以后,给你汇一笔资金来。”

李旭默默地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他是答yīng

还是拒绝,当时也无法有心情再去开口相问。

死者的灵魂会飘在空中……灵魂飘在空中……灵魂……

忽然,我脑海中一道霹雳样的光芒闪过,我猛然间得出了一个极其清晰的推论!而这个推论,实在是非常惊人!!!

而且我相信,这个推论,也只有我才能联想得到,并且把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因为我经lì

过类似的事件!!

我们回到了电梯处,依次坐上了电梯出去,在树洞之外,则洛早已等得不耐烦了,看到我们二人出来,顿时喜形于色。

我把研究所里的情形向则洛大概解释了一下,并且说明要根除危险,最好能想办法把这里全毁了!一把火烧了也行,但是这里是丛林,要是火灾延伸到地表,就很麻烦,所以,还是要先回小村,仔细想个解决的方案。至于蒋保民在地下的不幸遭遇,则洛叹气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节哀顺变。”

李旭冷冷道:“我们现在要出丛林回去,最近的方向应该是哪个?”

我微微一怔,同伴刚刚身死,很多事情没有善后完毕,李旭却要急着离开?

即便是冷静如他那样的人,在这种情形下,都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些!

则洛愣道:“刚才这位不是说,要和我回村子去么?”

我也点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急什么?晚两天,等事情处理完了再走也不迟!”

李旭固执道:“那我还有很重yào

的事,耽搁不了这么多天了,抱歉,你在这里帮他们好了!我要先回去!”…,

李旭此刻的情形有点反常,则洛奇怪地望着他,而我的心脏则剧烈跳动了起来,刚刚我设想的那个推论,顿时又被我回想了起来,本来,我还心存着一丝侥幸,不愿相信自己的推论。

“李旭。”我低声叫了他一声,只见他猛然抬头看着我:“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在底下和你说过,所谓的人蛊,其实已经试验成功了吗?只是那些研究员被日常的生活经验所困,无法认识到‘人蛊’的存zài

形态。”我缓缓道,“如果很多毒虫能通过聚集的方式,互相吞噬,催生一只拥有不可思议能力的‘蛊’的话,那么,如此多的人类脑电波聚集在一起,也一定能够产生一股特殊的、不可思议的脑电波。根据冯其云笔记上记载的现象来看,很可能那股脑电波已经实体化,已经可以不依赖人体而存zài

了!就像空中的灵魂一样四处游荡!”

李旭冷笑了一声:“你的想象力实在是丰富,不过,我不认为对我们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帮zhù

!”

我知dào

,我的说法,一般人肯定是无法接受的,认为是无稽之谈,而则洛,可能什么也听不懂,正在一旁露出茫然的神情。

但是,我是从外星人子蒙的阴谋下得以逃生的人,知dào

灵魂(脑电波),其实是可以脱离人体存zài

的,智人和力人的进化程度比地球人要高,极有可能就是人类未来的进化方向!脑电波并不能长期地脱离人体,离开人体一段时间,则必须寻找新的宿主。也许,脑电波的实体化,才是人类大脑的最终进化方向!从此人类社会将是一个灵魂沟通的社会,一切肉体都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那个‘空中的灵魂’,我想,一定在研究室中侵袭了许多人的大脑作为宿主,造成了那种奇怪的精神疾病。而众人根本无法想象到他们的敌人到底是什么!”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接下来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暂时无法推断详细的情形。但是,有一点肯定的是,那个‘灵魂’,眼下找到了新的宿主,正在急吼吼地想要到人类的社会中去见识一番呢!那里有数不清的食物和宿主,简直是天堂一般的地方!”

我伸出手指点了点李旭:“我说得对不对?你就是那个‘灵魂’吧?是在研究所中,实验发生的时候,你才选择李旭作为宿主的吧?因为蒋保民承shòu不了脑电波的增幅而死去了,而你也一定发xiàn

了,我和别人不一样,我是无法被作为宿主的!所以,你选择了李旭!”

李旭不带任何表情地望着我,让我心里略微一紧。

我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忽然发xiàn

,这个所谓的‘灵魂’,活脱脱就是一个‘子蒙’的翻版!连很多限制和缺陷都和子蒙当时的情形一模一样!我终于也明白了一些之前不理解的疑问了!!

它当时为什么没有混在撤离的人群中离开这个实验室,可能它和子蒙一样,要更替宿主必须选择在脑电波增幅的情形之下!就像子蒙没有在救生舱附近,就不能进行大脑的侵袭一样!

如果它跟任何研究员去到了外界,最终的结果也只是在随着宿主的死去而消失!

没有脑电波增幅设备,它就不能离开这个研究所!

那么,它现在选择了李旭作为宿主,而出了研究室,那它肯定是找到了新的方法,可以让它摆脱限制,自由地更换宿主!所以它才敢大胆地远离研究所!

“我只是不太明白,那四个袭击我们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手腕一抖,套上苍天之拳,小心地望着李旭。

“别说什么胡话了!你说的,我完全不懂!”李旭摇了摇头,“你再不走,我就自己走了!我一下子死了两个同事,我都不知dào

怎么和他们的家属交代!”

则洛叫道:“你总要回村拿些干粮和水再上路吧!”

李旭点头道:“我会去安排的。”…,

我有点目瞪口呆,我刚才的那一番话,对李旭没有产生任何我意想之中的影响,难道是我设想错了?难道从头到尾我都想错了?

看李旭的神情,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难道,根本没有什么‘人蛊’么?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真的和我推论的一样,或者说,起码大致相近,那么,让这样的一个怪物混入我们的社会,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最保险的方法,很显然,就是把李旭直接杀掉!!免除一切后顾之忧。

但是,如果根本不是如我所想,那李旭岂非死得太冤枉了些!我可不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的汪精卫,我实在狠不下心来!

而且,眼下李旭跟着则洛即将回村,到了村中,那么多村民,是否转移了宿主,也是很难说的事情!难不成我要把整个村子全部屠光才保险?

我的额头,流下冷汗来,我的脸色,我想也一定不会好kàn



李旭和则洛走在前面,我默默地跟在二人背后,不多时,我们便回到了村子。

最终,我决定暂时先把一切压在心底,静观其变,但是,李旭一切正常得很,则洛等人也毫无异样,我开始渐渐宽心下来,可能一切错误推论都是由于我太敏感、思维太跳跃而形成的。

那么,这个研究所的事情,也算是额外的收获了,至少让我得到了冯其云的笔记,说不定以后还能挖掘出更有价值的信息。

很快,我的云南之行,就要告一段落了,我最后还有一点事情,就是要回昆明,从杨学明那里调查一些真实的情形!

接下来的几天,我说服李旭配合我一起完成了一些善后事宜,然后便辗转回到了昆明。

我和李旭分手之前,曾经委托李旭帮我调查一些资料,没想到,他的动作如此之快,我前脚刚到酒店,后脚李旭调查的资料就快递到了酒店的前台。

我在房间中仔细看着李旭发给我的资料,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尾声.意外

我拜托李旭调查的,正是杨学明当年对谢虎所做的详细尸检报gào

。但是从报gào

上,却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

如果说,谢虎是中毒引发的蛊,那么,他体内起码应该有残余的毒素在血液之中,很容易检测出来,但是,杨学明所做的尸检报gào

上却显示一切正常。

我在酒店中一直在思考着种种的可能性,起先,我陷入了一种“阴谋论”的推断之中,认为有很大的可能,杨学明被人收买,隐藏了谢虎中毒的事实,所以,他一直感到对谢虎的家人很愧疚,所以才写信给阿卡拉的母亲。但是,这种情形仅仅是一种推断,没有证据可以支撑我的想法。

而且,这样的话,就会出现一个极其矛盾的地方——杨学明寄出的信件!!

如果他良心发xiàn

,应该在信中提起中毒之类的事情,为什么他仅仅提到了鱼蛊的事情?难道他认为这样会招致谢家后人的调查,然后辗转发xiàn

真相,而他自己没有勇气直接说出自己的罪过?

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牵强!我的想象力实在是太容易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化了。这样的推论,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

于是,在仔细的斟酌之下,我最终还是放qì

了去找杨学明的想法——因为再去找他,我想,最大的可能性,也仅仅是空手而归罢了,我还是回去法国,老老实实把经lì

的一切都告sù

阿卡拉,然后干脆地承认我的调查未有成效。

关于谢虎的死因,我的调查没有确实的结果,这次事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一个没有答案的谜。

直到2006年圣诞前夜,我从中国去法国探访杰拉尔等老友,和阿卡拉、杰拉尔谈起当时的事情,杰拉尔倒是提出一个可能性颇大的结论,用来做《鲤鱼》这一卷的结尾,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当时,杰拉尔斜斜躺在沙发上,口中叼着上好的巴拿马雪茄,眯着眼睛道:“我发xiàn

,巴哈姆特总是太容易把事情复杂化了,你们有没有想过,阿卡拉的父亲很可能是自然中毒?”

我们都一愣,伸长了脖子,等着杰拉尔说下去。

杰拉尔吐了一口烟圈:“也许因为蛊术造成的奇特死法,吸引了你们的注意力,所以,你们下意识地认为,谢虎被人下了蛊术,那么,他体内的毒也是别人下的。可你们知dào

,在平时的生活中,中毒的机会也是很大的。比如误食了某些药剂、重金属,乃至两种食物,分开吃一切正常,一起吃便会产生剧毒?比如竹笋和鹧鸪肉,1982年在法国导致十二人中毒,而产生的中毒物很快在体内分解了,所以,只是导致多人住院,并未造成死亡。也许谢虎死前就是吃了些什么,造成了类似的情形。本来别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能只是住院、呕吐之类的,而他,不巧,引发了他体内的‘鱼蛊’……”

阿卡拉叹了口气:“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的,也无从去查究了。我还是要感谢巴哈姆特,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帮我去调查。父亲去世那么久了,想来有什么冤屈,也早该平息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大部分的情形都是由于我自己过强的好奇心造成的。有什么麻烦也是我自找的。愿你父亲在天堂里能开心一些!”

我们三人相视一笑,很快聊起了别的话题,谢虎和蛊术的事件,也只能告一段落了。

在这次事件中,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找到了三岛龙崎的那个秘密研究室,而逐渐了解到了他们那个古怪的阴谋集团,以及他们的古怪计划。而在之后的冒险生涯中,我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和三岛龙崎创造出来的各种进化生命体,发生了许多纠葛,更加应证了我的一个贯彻始终的观点“冥冥之中有一丝看不见摸不着的因果关系,将我和各种古怪事件牵扯在一起,而这些事件之间,总是有着各种剪不断的联系!”…,

当然,这些故事是后话,我会慢慢写出来。

眼下,我还是要交代一下当时在昆明,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在酒店住了七八天,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异常情形发生,颇为放松了一番。

之前神mì

的狙击手、试图绑架我的进化人、莫名其妙的危险感觉,这一切统统都没有出现,我紧绷的心弦也略微松了下来。

我想,在我所不知dào

的背后,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都是我不知dào

的,但是我却很有兴趣搞清楚到底谁想对我不利。虽然现在风平浪静,但是,有合适的线索的话,我还是愿意追查下去!

在昆明的随后几天,我在各个风景区游荡着,游览着美丽的风景,也想了很多很多有趣的问题。

熟悉我的读者都知dào

,我这个人思维是极其跳跃的,经常能从一件事联想到另一件几乎不相干的事情上去,所以,我当时想到并且得出的几个结论,只怕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我在下面列出来,感兴趣的读者可以一起讨论讨论!

首先,我知dào

自己是力人的后裔,是无法被脑电波影响大脑的。关于这一点,正好解释了智人为什么可以直接控zhì

庞大如城市的奇古兽,却无法用脑电波控zhì

来控zhì

力人。所以,他们必须依赖武器来镇压奴隶们。但是,我看自己的外表和身体构造,和地球人并无两样。我想,我有机会一定要请绒猴俱乐部里最顶级的脑科专家为我做一次检查,看看我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否得出什么方法,可以让普通地球人抵御脑电波侵袭什么的。

看到这里,有读者肯定要笑了——这简直就是“屠龙之技”!就算发明出来也,根本毫无用处!

我却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人类未来的进化方向,一定是灵魂领域的,早点未雨绸缪,也有说不定也想不到的好处!

其次,这次的云南之行,也可以说,毫无结果。不但谢虎的事情不了了之,三岛龙崎的研究所,事实上,也是毫无结论。但是,我却坚信,我当时所做的推理,却有一部分一定是正确的。

第三,我忽然间想到了人的渺小。不仅仅是对于宇宙,人是一粒比灰尘还要渺小的存zài

,就算对于地球、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人类也是几乎不值一提的。

人类不要说了解宇宙了,就是除了自己所能了解到的一小块范围之外,地球上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人也是一无所知!人类还洋洋自得地以为懂得了多少,不断编纂各种百科大全,实在是可笑得要命!别的不谈,就是我所经lì

的这些事情,各位读者见过别的地方有刊载么?

人类其实还是井底之蛙!而这个“井底之蛙”,看样子还要做很多年!!

我在昆明的那几天实在是很愉快,直到十天后,我接到了老唐从法国打来的电话。

“巴哈姆特先生,您回法国了么?”

“噢……”我忽然想起我还身为俱乐部的主事人,这么多天不在,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我却在这里游山玩水,还要等尽职的唐保给我打电话催我回去,我顿时有些微微脸红,“额……老唐,是这样……我尽快就回去……”

我顿了顿道:“不好意思,让你等急了。这几天辛苦你了。我尽量搭今晚的飞机回去。”

“不不不!您不要回来!”老唐的声音传来,让我愣了一愣。

“我的意思是……您没有离开中国大陆实在是太好了。”老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尴尬,“不然的话,可能还要麻烦您跑一趟中国。”

“怎么回事?”

“是这样……您顺路去一趟浙江看看……”

“浙江?”我好奇心大起,老唐几乎没有要求我去过哪里或者帮他做过什么事,不知dào

去浙江做什么?

听了老唐在电话里的叙述,我才明白了前后的因果。

原来,在浙江温州,有一名富有的商人,叫做冯乃定,他的祖上似乎和邱云清先生是相识的。眼下,似乎他遇到了什么麻烦,想找邱云清先生帮忙。据说,当年的电话号码,还是邱云清亲手交给他的祖上的,其中可能有一些颇为复杂和曲折的因果,唐保也不是很明白其中的缘由。…,

细心的读者应该注意到,我之前曾经告sù

过大家,在中国最混乱的战乱年代,邱云清曾经独身一人来到东南亚,而唐保留在法国帮他打理事务,所以,邱云清在远东的一些行迹,唐保不是十分清楚。

现在,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即使邱云清目前无法帮zhù

他们,唐保也不好一口回绝。

其中,不太好回绝的另一个重yào

原因,就是冯乃定死活不肯对唐保说出到底是什么事情需yào

帮zhù

,也引起了唐保的好奇心。

“巴哈姆特先生就顺路走一趟,看看是什么情况,能帮得上的,就帮他们一把,无能为力的,你就先回来,我们婉拒了便可以了。”唐保道,“如果能成,也算是帮了邱先生的忙。”

“这个我明白,举手之劳,你放心!”我点点头,心里想好了,接下来就去浙江一趟。

“那太好了!他们的联系方式是……”唐保报了一个电话号码,“我向他们说明邱先生目前要事缠身无法分身,而让邱先生的继承人走一趟。对方回应说只要到了机场,就会有人来接的。到时巴哈姆特先生到机场,一看就知dào

了。”

我应了几句,挂了电话,摸了摸额头,自言自语道:“又有事情做咯……不知dào

那个冯乃定神神mì

秘的,有什么事情要找邱云清帮忙?”

我当时心情还没从旅行中脱身出来,颇为轻松,并没有意识到,接下来在浙江的旅程,实在是比云南的事件,还要复杂、麻烦得多!

而那一切,全是由冯乃定的祖父所留下的一份古怪的遗嘱引起的,那份遗嘱,简直是我看到最诡异的遗嘱了!!

这一切的事情,记述在接下来的第七卷《狂人》之中,等我略作整理,明天便开始连载。

在更新完这一章的深夜,我在百2度上搜了一下我的书名,想看看有多少人在看我的回忆录,结果,发xiàn

三个意wài

的惊喜!

第一,

百2度百2科里竟然有词条《逆天冒险王》!这是我书名未改之前的名字,看来有热心读者建立这个词条颇久了,感谢支持和宣传!

第二,

有一个热心读者建立了一个“巴哈姆特不可思议之书”的百2度贴吧,以后大家要讨论本书,看来又多了一个地方了!我也会时不时去那里看望大家的——虽然目前还没百2度账号……>_

第一章 古怪的企业家

我到浙江的时候,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所以,我所着落的这个温州永强机场,也并不显得特别拥挤。

我之前把我买好的飞机航班告知了唐保,所以,应该会有人在机场等我。

我一下飞机,就看到了我要找的目标。因为实在太显眼了,引得不少来来去去的人群都向那里望去。

我径直走了过去,只见一名面色憔悴的中年男子,穿着笔挺地西装,举着一个迎客的塑料牌“欢迎巴哈姆特先生”。

不管是什么人,举着写有这么一个怪名字的牌子,总是免不了引来别人的好奇心的。

我在那人面前站定,那人抢先开口道:“你是……?”

我指了指牌子,微微一笑:“我就是。”

那人迟疑了片刻,上下打量着我,我看他还有犹豫的样子,便道:“我叫人给冯乃定先生打个电话便可以确认了,你觉得这样可以么?”

那人连忙道:“不必了,不必了。”话毕,领着我向外走去,一路上都颇为客气。

到了机场之外,走了没几步,一辆宾利停在了我的面前,我眉头一挑——据我所知,大陆的宾利等名车也不是特别常见,这冯乃定看来也不是一般的有钱人。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冯乃定是如此有钱的一个商人,我真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所束手无策的,要千里迢迢到法国找邱云清求助。

除非,这件事根本上就和邱云清有着极大的关联!!

接我的男子替我拉开车门,紧随着我坐了上去,前面的司机等我二人一座定,立kè

发动了车子,看起来极为训liàn

有素的样子。

“在下是冯董事长的助理王会彬。”男子伸出手和我握手道,“这里麻烦您从法国不远万里来帮忙,我代表冯董事长表示感谢!”

这人说话一套一套的,一看就是久经商场的人,这种人,终日戴着面具,在浮世中浑浑噩噩地求生活,我不讨厌,但是也绝喜欢不起来。

但是,他脸上的愁容却让人不免心生怜悯,我和他沉默了数分钟,各自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终于我忍不住开口问道:“王先生,冯先生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你可知dào

?”

王会彬盯着我看了片刻,看得我心里怪怪的,最终,他又望向前方,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种奇怪的表现,自然引得我好奇心大起,但是看王会彬也不愿多说的样子,我也不便多问,反正只要见到了冯乃定,一切自然都会知晓的。

车子行了一个多小时,来到温州郊外的一条国道上,这里离城市已经颇远了,放眼望去,两边都是成片的企业和厂房。

我们来到一条小路上,拐了进去,小路的尽头,耸立着一座五层的豪华酒店,酒店不远处,则是某集团公司规模庞大的厂区,这种厂区内部生活设施应有尽有,简直可以作为一座小型的城中城了。而酒店也是冠着这家集团的名字,颇有气势!

很显然,我们的目的地就是这个集团公司,而冯乃定,很明显就是这个集团的董事长了!!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实在是狠狠地吃了一惊!

因为这个集团企业,实在是太有名了,是生产纺织类轻工产品的,在国内颇有名气,cctv电视台常年都有它的广告!我在未出国之前,该企业就是国内的老字号了!冯乃定原来就是这家企业的老总。

出于隐私的考lǜ

,在这里我不便写出集团的名字,只是用A集团来代称。

车子进了厂区,在宽阔的街道上飞驰,我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厂房,惊叹道:“我是早就知dào

你们企业的,你们的产品在国内家喻户晓,冯先生是一个相当成功的企业家!”

“但是,眼下却有危机了!”王会彬叹道,“我们的股票连续下跌了几个百分点,很多投资人和合伙人对冯总意见很大,因为他现在心思全然不在工作上!甚至,他都不怎么愿意见人!!”…,

“不愿意见人?”我略微一愣。

“对,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中,他的夫人给他送饭,也见不到面,只能把饭放在门口。而他整日在房间里,我们都很担心他!”

听王会彬的描述,冯乃定拒绝见人,一定有其特别的原因。而我估计,极有可能是心理方面的疾病,抑郁症或者自闭症之类的。

我苦笑道:“我觉得,你们应该联系心理医生,这明显是冯先生受了什么刺激而造成的!对了,冯先生这样子已经有多久了?”

王会彬愁道:“大概有一个多月了……本来我们确实以为冯总是心理方面的毛病,因为一个多月前,冯总回了趟老家,回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我想,他一定是在老家受了什么刺激。但是……”

王会彬顿了顿道:“我和夫人一起陪他回老家的,期间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回来后就一反常态,整天把自己关在门里不愿意见人,还一直念叨着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什么话?”我奇道。

王会彬说了一句话,那是浙江瑞安一带的乡下话,文字不太好描述,但是,意思就是——“我还是我。”

我还是我——这实在是一句最平常不过的话了,同样,这也是一句最古怪的话!

“我”,自然就是“我”。但是冯乃定,为何要强调这一句话?难道,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么?

如果他认为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那说这句话,又意义何在?

这实在是一句很古怪的话!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冯乃定做了什么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或者什么让自己无比纠结的违心事,随后,为了不断安慰自己,只能反复说这句话,以求心安。

“我们请来的几个心理学专家,对冯总都束手无策,甚至没有人有办法能让他从屋子里出来!直到几天前,冯总忽然冲了出来,把夫人吓了一跳,夫人急忙叫我来了,结果,冯总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让我快点联系这个人!”

说着,王会彬看了我一眼。

我知dào

,冯乃定给的手机号码,自然就是邱云清的联系方式了。

“那是一张发黄的纸头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好像是一本什么过去的繁体字的书上撕下来的。”王会彬道,“冯总说是他祖父的遗物,让我快点请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邱先生来帮一个忙。”

我微微一点头:“邱先生现在无法脱身,所以我便来了,希望可以帮得到你们。”

王会彬对我感激一笑,车子已然在一座别墅的大铁门前停了下来。

冯乃定的别墅就造在厂区的里面,可见他本人应该相当醉心于事业,寸步不离自己的基业,如果有什么事能让他抛开自己的企业,一定是对他无比重yào



王会彬等车子刚刚一停稳,就急匆匆地绕到另一边来为我开门。我们二人急急穿过修剪精美、带有泳池的庭院,走进了大厅。

大概是之前王会彬通报过了,所以,我们一进大厅,我还来不及四下看一看大厅里的环境,面前就有三个人迎了上来。

领头的是一个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妇人,大约就是冯夫人了。王会彬略一介shào

之后,冯夫人也向我介shào

了她身后的一对儿女。

那是一个带着眼镜的清秀男子是冯乃定的大儿子冯正,大约二十岁上下,听说在浙江大学年机械动力学,这次听说父亲出了事,急急请假回家照应着。旁边那位面目淡雅的女孩子,约十五六岁,则是他的妹妹冯云。

我这人不是特别善于寒暄,只略微打了几句招呼之后,忽然间听得楼上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男子的怒吼和女子的叫声。

随后,一名管家妇模样的人急急下了旋转楼梯,哭丧着脸道:“冯夫人,董事长他还是……”

冯夫人阴着脸摆了摆手,对王会彬使了个眼色,王会彬会意地看了我一眼,急忙上楼去了。…,

不多时,楼下传来一个声音,声音中夹杂着惊喜道:“已经来了?好好好……”

那声音顿一顿道:“邱先生来不了我知dào

的……没关系,我马上下去……”

须臾之后,王会彬面带喜悦地下了楼梯,身后则跟着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子,蹙眉方面,看起来很有气势,只是显得憔悴得很!一定就是冯乃定了!

“这位就是巴哈姆特先生……”王会彬话还没说完,冯乃定皱着眉,已经开始在上下打量我了。

不等我开腔,冯乃定忽然面色一变,显得极其暴怒地样子,口中吐出一连串的话,虽然我不是很懂浙江话,但我也能立kè

知dào

,冯乃定分明是在骂人!!

冯家人的脸色,霎时都变了,冯夫人脸色更是变得铁青!

冯乃定说完之后,转身就上了楼,过了片刻,楼上传来一声巨响。看来冯乃定使出吃奶的力qì

把门给摔上了。

王会彬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一头大汗地追了上去。

真是活见鬼了!

冯乃定这厮看来真的神经很不正常,明明设法请我过来,却摆这个臭脸给我看?谁知dào

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反正,冯乃定如此不懂礼貌,已经让我极为生气。我这个人,本性冲动,当下立kè

转身就走!

冯家人大概也愣了,不知dào

该怎么处理。等我快走到铁门边的时候,冯夫人在后面追着叫我。我狠了狠心,头也不回——让冯乃定自己去搞定他的麻烦吧!

我走出了铁门外大约几百米的样子,身后传来了冯正的叫声:“等等!这位先生……”

我停下了脚步,回头冷冷看着他:“有什么指教?”

冯正这个年轻人,之前的表现比他父亲要得体得多,我对他还是有几分好感的,不然也懒得搭理他。

“我代表我父亲向你道歉……”冯正气喘吁吁地追上我道。

第二章 复活的死者

冯正说罢,连连对我表示歉意,又是鞠躬又是一堆好话,令我感觉颇为不好意思了起来。

我轻咳一声:“没关系,不用为你父亲道歉。我已经不生他的气了,不过,我实在对你父亲的事没有兴趣了!”

我口上说得豁达,其实心里还是隐隐有些生冯乃定的气,不过,看冯正一脸诚恳的样子,我的火也发不出来。

“我父亲本来就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抱歉……”冯正叹了一口气,和我并肩走了几步。

这个小伙子年纪和我相仿,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心地忠厚的青年,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让我极其生气,我们能成为意气相投的好友也说不定。

“情绪不情绪化我不管。”我哼了一声,“是他请邱云清先生来的,现在我代他来了这里,你父亲却对我摆脸色看?”

冯正一听这话,微微一怔,又是一连串的道歉。

我和冯正接着谈了下去,才知dào

,冯乃定原来是因为见了我之后,极为失望,所以才忍不住破口大骂,他骂的那些话大抵意思是嫌我太过年轻,看起来不太牢靠,就算邱云清自己不愿意来,也不用随便找人来敷衍云云。

听了冯正的解释,我反而对冯乃定不怎么生气了——即使他是因为看轻了我而生气,我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到了其他一些问题之上。

冯乃定此刻一定承shòu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乃至他把邱云清的援手,当成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而当他看到来人竟然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时,心里的压力一定已经到了临界点,所以才如此失态!!看来,给冯乃定造成压力的事情,一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说实话,我也吃了一惊——抱歉,我没有小看你的意思。”冯正微微一笑,“我听说祖父说起当年和邱云清先生相识的时候,邱云清先生才三十多岁的样子,又是无所不能的一个人,算一算年岁,他今年也起码七八十岁了吧!我父亲也没见过邱先生,但可能从祖父的推崇中,对邱先生产生了很不一般的印象。现在,你作为邱先生的代表来,自然让他吃了一惊——但是,我父亲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只是现在他的精神状况不是很稳定,抱歉……”

冯正顿了一顿,带着期待的神色望定了我:“既然邱云清派你来,你也应该很不简单的吧?你一定能帮zhù

我父亲的,是不是?”

我叹了一口气,我帮不帮得上冯乃定,还是两说的事情,起码我现在对具体的情形还是一头雾水!

而且,我又没办法对他们说邱云清和我遇到的那些不可思议的诡异事件,他们又怎会料到邱云清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岁,还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人呢?

只怕邱云清本人来了这里,冯乃定还是会失态!

想到这里,我的气也消了大半,冯乃定在我眼中,不再变得可恶,而是变得可怜——一个精神徘徊在悬崖边缘的人,一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而我,就是有希望在最后关头拉他一把的人。

我停下了脚步,对冯正道:“带我再去见你父亲。”

我想到了一个极其有效的办法,可以让冯乃定从我身上,重拾对邱云清的信心!

冯正大喜,抓着我的手臂,脚步也快了起来,不多时,我们已经来到了客厅中了。

此刻的大厅中,只剩下冯夫人一人,王会彬从楼梯上刚刚走了下来,冯正看了我一眼,急急走上楼去。不多时,冯正和冯乃定缓缓走了下来。

冯乃定的脸色还是十分之难看,但是比刚才好了许多,脸色也好了一些。

他一看到我,脸色变了一变,叹了一口气道:“失礼了!我实在是……”

我很大度地表示了谅解:“没事的,冯总不知dào

我的来历,大概觉得我太年轻,靠不住罢!”

冯乃定的脸微微一红道:“怪我!怪我!”

此刻,冯乃定的精神气色都微微恢复了,身上散发出一种企业家的气质,连连招呼我,分宾主坐定。…,

冯乃定眼珠转了片刻,似乎还没决定好怎么对我开口,我是一个性子颇急的人,忍不住开口道:“冯总,您有话直说。”

我这句话说出了口的时候,我发xiàn

了一个极怪的现象。

只见冯乃定眼珠转个不停,视线游移不定,而渐渐的,他额角竟然流下细细密密的冷汗,最终,他喘着气对冯正等人道:“你们都先出去!”

我心里略微一紧,推断出一个有趣的事实——冯乃定遇到的麻烦,大概是一个在家人面前都羞于启齿的话题!

冯正于是起身点一点头,和王会彬结伴向外走去。等二人关上门,大厅内只剩下我和冯乃定了,冯乃定才从口袋中摸出一方手帕,开始擦额上的冷汗。

我身子前倾了一些:“冯总,怎么,有人要对你不利?”

冯乃定连连摇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我一愣,又道:“最近财务上有了很差的状况?”

冯乃定又摇头。

我略一思索:“冯总,那你到底要邱先生来,是做什么?”

冯乃定急急道:“我也没想好。”

我一愣,差点笑出声来——这实在是一个有趣到极点的回答。

冯乃定千里迢迢约见邱云清,而他的目的竟然还没有想好!他到底是要邱云清去做什么事,还是要邱云清保护他,竟然都没有一个定论!

我顿时感觉冯乃定的神经系统一定受了什么强烈的刺激,以至于变得极不正常了!说不定下一次,他会心血来潮约见中南海的某个要人呐!眼看这样下去,我就要被他无聊的要求耍的团团转了!

我猛地起身道:“那抱歉了,冯先生,看来我帮不了你。”

冯乃定急急站起来拉住我:“不要急。主要事情太过离奇,我心里受的打击太大了,一时不知dào

如何说出口!我想找邱云清先生,主要因为我祖父的一份遗嘱。那份遗嘱古怪得要命,简直和我父亲的那份遗嘱一样古怪!那份遗嘱里说了,如果出现了‘那种情况’,就去找邱云清先生!”

一个去世的人,两份古怪的遗嘱……

我皱着眉,摸了摸额头:“‘那种情况’是什么情况?”

冯乃定的话头一下卡住了,他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四下游移着目光,最终盯着我看了半晌。而大厅中此刻开着冷气,又显得极为寂静无声,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我被大厅里不自然的气氛感染了,心头微微一紧,和冯乃定对视着,看着他怪异的目光,心里微微发起毛来。

终于,冯乃定的喉头发出“咯咯”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相信赶尸么?”

赶尸?

那不是湘西土家族自治区流传的一种传说么?我以前倒是在网上看过相关的资料,说是当地巫术——楚巫文化的一部分,应该是一种巫术。

我向来对于这种超自然的现象,不会一棒子打死,也不会完全相信,持保留态度。或许是科学还未曾能解释的领域,抑或是一种单纯的骗局罢了,谁知dào

呢?中华大地博大精深,其间最不缺就是古怪离奇的事情!

不过,这个“赶尸”和冯乃定有什么关系么?难道,他是因为看见了赶尸而受了惊吓?但是,这里不是蛮荒古朴的湘西地区,而是经济高度发达的沿海浙江省,这里能有什么“赶尸”?

这件事本身才是活见鬼了!

于是,我摇摇头道:“我可以相信‘赶尸’是某种目前的科学所不能解释的现象,但是,我绝不相信死人会走路!人死了就是死了,连耶稣复活,也没有一个确切的历史定论!”

冯乃定的嘴巴哆嗦了一下,脸上现出惊恐的神情。

但是,我才一说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我分明在金三角,见过一个死了几百年的拳师的骸骨还能动的(见第四卷《苍天之拳》),眼下却忘了这一茬了——当然,我知dào

那个骸骨能动,自然是因为那些古怪的银色丝线的缘故。

冯乃定神色正了正道:“有一段日子,我一直躲在房间里,在网上查相关的资料……”

我忍不住叫道:“查赶尸?”

冯乃定点头道:“是的,我想知dào

,人死了之后,到底还能不能走路?”

“当然不能!人死了,肌肉会僵硬,而整个身体,会逐渐腐败!”

冯乃定“哦”了一声,又看着我道:“那死人有无可能复活呢?”

我心里发笑,感觉不想再和这个疯子耗下去了,我站起了身来,我真的打算走了。

但是,冯乃定却开口说了一句话,一句让我惊愕无比的话!!

冯乃定在我起身的一刹那,开口道:“那……我带你去看一看本该死了却又复活了的人!他们都说是我的幻觉!我倒不信了,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的情形?”

这下倒是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死人又复活了?这倒是极奇异的新闻!

难道这个就是引起冯乃定不安的原因?去看看也好,也许能揭穿什么也不一定!

我对着冯乃定点了点头,心里略略忐忑不安,当时的我未曾想到,其实造成冯乃定真zhèng

不安的原因,比一个复活了的死人更加离奇、更加不可思议!

第三章 视频中的狂人

我立时问道:“你口中的‘死了又复活的人’,在哪里?是什么人?”

冯乃定声音颤抖道:“……是……我的父亲……一个多月前过世的……”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四下一看:“就在这房子里?”

“……我父亲是在老家乡下去世的……”冯乃定道。

冯乃定的别墅相当豪华和整洁,要说在这里还安放着一个已经去世一个多月的人,那实在是和环境造成巨大反差的事情,直让人心里发毛!

我立kè

猜到,冯乃定之前回了一趟老家,自然是为了处理他父亲的身后事。但是,冯家人怎么没和我提起冯乃定把父亲尸身运了回来的事情?要搬运一个尸体,自然不可能不惊动同去的家人的。

我带着狐疑地目光,扫视了一圈大厅,又落在了冯乃定的面上。

沉默了片刻之后,我明显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我猛地站起身道:“我们先去就去看看,令尊现在哪里?”

“不……不,已经火化了……”冯乃定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冯乃定这话一出,我不禁松了一口气——诚然,现在不是极寒冷的天气,没有什么尸体可以在这个季节放一个月而不腐烂,而且,中国大陆的殡葬政策,主要就是火化遗体!

但是,我一旦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心头不由火气上冒——既然人已经火化,冯乃定还要带我去看什么“复活了的死人”?岂非在耍我么?

我提出了我的疑问,面带愠色,冯乃定急急道:“不是,是我拍下的视频。你来我的书房!”

说着,冯乃定拉着我的手臂,带我上了楼。

一进房间,我就看到一地凌乱的书本和杂物,房间的一面是一扇大落地窗,窗前放着一张看似是红木的办公桌,桌上的电脑正开着。

冯乃定一看到电脑,神情激动起来,几乎是冲了过去,一把抓起鼠标,打开了一个文件夹:“视频就在里面,你自己看。”

说罢,他自己走到窗前,紧张地望着我。

说实话,当时的我,刚刚从云南的诡异事件中脱身出来,轻松了没几天,冯乃定一连串不正常的举动,搞得我也紧张了起来!

我甚至在脑海中,已经幻想即将要看到的画面——一个面目腐烂可憎的死人,四肢僵硬,平举着手臂,一跳一蹦地前行,一只眼珠甚至跌出了眼眶!

但是,十几分钟之后,我已经愕然地看完了视频,并且把脑海中类似香港鬼片的画面完全摒除了,因为视频中根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但是,也隐隐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视频是用分辨率不高的手机之类的拍摄的,在画面的一开始,就是一条亮着昏暗灯光的水泥小路。这条路我一眼看过去觉得哪里极不协调的样子,直到视频完结之后,我才回想起来,这条水泥路上的路灯间隔极远,而且小路不长,很快就转到一个堆着红砖的巷子里了。

画面上一直拍着一个人的背影,这个人穿着上下全白色的衣服。由于之前冯乃定提到是他已过世的父亲,因此我立kè

想到是白色的丧服!

这个人在画面上,看起来四肢并不是特别僵硬的样子,而是以一种极轻松的步伐,有节奏地向前走去。他顺着小路走到了一处地方,前面有很多树木的样子,接着,他忽然发狂一般手舞足蹈起来,快速向前跑去,接着一头栽倒在草丛里,接着,视频剧烈地摇晃起来,似乎持着手机的人猛地向前跑去,接着,视频便结束了。

看完了视频,我微微呼了一口气,还好,视频并不是我想得那样,不过,视频里那个手舞足蹈的狂人,确实也有些吓人!

当然,这段视频所透露的信息量也是极少的,我需yào

再分析分析,再问问冯乃定,才能得出一个比较靠谱的结论。

我又打开视频看了几遍,在不少地方暂停了下来,仔细地查看,力图不错过一点可疑的细节。…,

冯乃定紧张地看着我,连声问:“怎么样!怎么样!?”

我的大脑立kè

飞速运转了起来,试图把所得到的一些信息综合起来。

起先,我的思绪先入为主,觉得死人“复活”,这种事实在可能性不大。冯乃定是否在玩弄什么骗局?他骗我的用意何在?能得到什么好处?——因为最重yào

的证物,他父亲的尸身,竟然被他火化了!!这下就算要调查,也是死无对证了!这里面,有一点阴谋的味道!

但是我又想到,冯乃定不是什么怪人,他只是一个浙江的民营企业家,根本没有动机来骗我!再说了,他本来要找的是邱云清,而他的祖父能认识邱云清,本身就说明他的祖父极不寻常!而他的父亲,遇到一点神mì

可怕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我摸了摸额头,厉声道:“你为什么要火化你父亲的尸体?就算死者复活是真的,你这样岂不是让医学界遭受了一项极严重的损失?”

我这样说法,自然是想着,他要是没有火化他的父亲,或许能从他父亲的尸体上查出“死者能行走”的谜底!但是,他这样做,自然是没有了下文了。

“因为……因为……”冯乃定的眼神中,透露出极深的恐惧。

我叹了一口气,可以想象,当他发xiàn

自己的父亲发生了那样的异状之后,心里的恐惧,一定大过了理智。当时的他,如何能想到怎么妥善处置父亲的尸体?当然是在惊惧下送到殡葬场所,付之一炬!

但是,我也极佩服冯乃定的胆量,不知dào

他是如何有勇气,把“复活”了的父亲送进焚化炉的!

冯乃定被我问了这个问题,呆了一呆,喃喃道:“白天是死的,晚上会活……”

这又是一句怪话!

难道人死了之后,反而变成了昼伏夜出的怪物了么?

这件事,慢慢引起了我的兴趣,而这兴趣,已经把我之前的恐惧,完全扔到一边了!

因为我想到,难道,冯乃定的父亲,又和某个外星人有什么关联了?之前的五色骸骨,因为髓腔中有怪异的银色丝线,可以让其活动,而冯乃定的父亲,也许也和外星人有过一段奇遇?说不定,这次我还能遇到一个智人或者力人哩,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查查我的身世!

这个想法,当时我不觉得可笑,事后想起来简直可笑得要命。但是当时既然有这样可笑的想法,我写回忆笔记,总不免要记载下来的。

日后和友人聊起当年的这个想法,友人笑道:“你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外星后裔,所以满脑子都是外星人?什么怪事都要和外星人挂钩?”

这位友人是一位医生,也是绒猴俱乐部的资深会员,我一个极亲密的朋友,所以,他是知dào

我的身世之事的。

但是,事实和我的猜想大相径庭,完全和外星人风马牛不相及,是地球上不折不扣的古老秘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冯乃定又开口道:“你可愿意和我去我老家的小村看一看么?你们是专业的,一定能看出什么苗头出来。”

我不禁哑然失笑,真不知dào

邱云清和我,到底在冯乃定心中,到底是什么“专业的”。

当然,我自然也不介yì

去乡下呼吸一些新鲜空气的,我还没有从对云南清新空气的迷恋中解脱出来,我便点了点头:“冯先生,你安排!”

冯乃定听我同意了,一下子脸色好kàn

了许多,面上涌起红晕,也显得有血色了。

他高兴地道:“太好了!不过……”

他凑了过来,在我耳边道:“除了老家几个长辈……我家里人和其他人都不知dào

这件事情,到时请你多多帮忙!不要说出口!”

我自然是应允了的,我自问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

冯乃定立kè

打了几个电话,安排人去准bèi

饭菜,然后他转身问我,是否需yào

什么东西,他差人去买。

我摸了摸身上的暗兜,除了那对苍天之拳冷冰冰地贴在我的腰间之外,还有几样冒险箱里取出来的小物事,应该足够应付一些场面了。

接下来,是一顿丰盛的大餐,冯家人围坐了一桌,还有几个企业里的人士,是冯乃定拉来作为陪客的。看到冯董事长气色好了许多,人也开朗了不少,众人都不禁多看了我几眼,好像我是什么灵丹妙药似的。

冯夫人也对我极其客气,不停给我夹菜,王会彬则不住地给我添酒。不过,我知dào

接下来事情也不少,也不敢多喝什么酒。

不过,这一桌菜肴真是相当有浙江特色,和我老家苏州,以及法国,吃的东西和风格都相差颇大,这里以海货居多,桌上有濑尿虾、扇贝、澳龙等等,还有特色的小米年糕和干炒米粉、酱油肉作为主餐。我算是大饱了口福。

餐后,众人慢慢品着红酒,冯乃定起身宣bù

,他和我要回老家一趟,可能要个把星期,而且,无需众人陪同,请众人多多尽职,把企业运转起来云云。

我漫不经心地饮着红酒,忽然发xiàn

席间有一个人,神态似乎不太正常。

那就是之前在机场接我的王会彬,此刻,他在座位上坐立不安,不时拿眼睛偷瞟着我和冯乃定,右手则不断捏着衣角——这是不少人极其紧张的表现。

我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假装不知。

第四章 两份古怪遗嘱

饭后,心情大有好转的冯乃定,邀请我到书房中小坐一会,另外同时差人去给我安排住宿的地方。

我想了一想,正好有事情要询问冯乃定,便欣然跟着冯乃定去了书房。

在书房中那张极其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坐定以后,我们闲聊了一会,我发xiàn

,冯乃定其实对我和邱云清的事,其实除了那个电话号码以外,几乎一无所知。

而那个电话号码,已经有数十年的时间了,如果换了是别人的号码,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只怕就早作废了。我记得唐保当时交接俱乐部的时候,曾经带我去看过俱乐部里几部带有年头的电话,除了那些电话早以由拨盘式变成了按键式之外,接线端也由早期的人工交换,变成了程控交换式的了。我曾经一度好奇地问老唐,为什么还保留着这么老旧的电话号码,老唐只是耸耸肩,一脸严肃地道,都是邱先生安排的,具体有什么用意,他也不甚清楚。

而从现在的情形看来,邱云清保留那几个号码,显然是在早期的冒险生涯中,留给别人的联系方式,而他这么多年念念不忘,自然是在持有号码的这几个人身上,还有未曾解决的事情!

冯乃定的祖父,就是其中的一个!

那么,当年邱云清和冯乃定的祖父,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我想,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直接的证据已经不可考,但是,和现今发生的怪事,一定脱不了干系!

我想了一想,要求冯乃定把那段简短的视频用蓝牙发到了我的手机上,然后我发送给了唐保,并且配上了扼要的说明,请他能不能仔细回忆出一点相关的事情。

随后,我便抬头问道:“冯总,那你把拍摄视频当时的情形和我仔细说一说,我想,对我的调查会有很大的帮zhù

!”

也许是我的沉静和条理性让冯乃定看到了某种希望,他立kè

喜道:“好!好!好!!这件怪事我压在心里,一直不敢和别人说,滋味可不怎么好受!”

冯乃定的父亲名叫冯向东,这个名字带着特殊的时代印记,我记得在那个年代,出生的男孩子,往往名字带有政治含义,使当时重名的人相当多。

冯向东据冯乃定描述,是个相当刻板守旧的人,冯乃定的母亲早年因病去世之后,父子关系一直非常紧张,从小以来,冯乃定对父亲,并没有特别好的印象,以至于当冯乃定在外面事业有成,想接冯向东去城市里居住,冯向东依然固执地拒绝了儿子的好意,坚守在他出生的那个浙东小山村中。

当冯乃定接到家乡叔伯们的电话,得知自己父亲因心肌梗塞,在半夜中去世之后,便于次日,急急叫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也一并回了家乡,处理父亲的身后之事。

那天正是一个阴雨天气,当冯乃定冒着蒙蒙地细雨回到老家的时候,却发xiàn

遇到了一个难题,一个让他完全手足无措的难题。

当时,冯乃定在老家宗祠中坐定,四周的座椅上,围坐着家族中的叔伯长辈,有很多都是冯乃定已经分不清辈分,记不得名字的——只因他离家太久,和家中人往来也颇少的原因。

宗祠大厅的四壁上,陈列着两排木橱,上面一格格地安放着祖宗们的骨灰盒,年岁更久一些的,只剩下红漆的木牌位了。

大厅正中,安放着冯向东的遗体,躺在一个半开的棺木之中,依照当地的习俗,有人去世之后,需在本姓宗祠中安放三日,第四日方可由家中长子安排火葬。

在火葬的路上,必须要长子提着灯笼,撑着伞在前方引路——在中国各地,类似的殡葬习俗已经成了当地文化的一部分。

冯乃定之前趴在父亲棺木上哭了一阵,冯夫人带着子女也在一旁不断地抹着眼泪。就算父子关系之前如何僵持,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总是让人无法割舍的。

冯乃定哭了一阵之后,几个长辈连连使眼色,冯乃定立kè

会意地让妻子带着儿女出去,眼下,长辈似乎有些什么事情要和他说。…,

冯乃定立了起来,在辈分最高的一个二祖父(爷爷的弟弟)身旁垂手站着,伸长了脖子仔细听着。

“阿定啊——”二祖父捋着胡子,颤巍巍道,“今天,几个叔伯祖父都在这里,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和你当众交代一下!”

冯乃定当时心里微微一惊,心里摸不透二祖父这话的意思,心里愈发的紧张。

二祖父环视一圈众人,目光最终落在冯乃定身上:“阿定啊……我那个大哥,和你老爹一样古怪,所以平日里,我们冯家各支,往来得都不多。但是,你们家的两代人的白事,却都是我们几个老的操办的,只因你们这边都是单传的,所以我们总要担待点的。”

冯乃定连连点头:“二爷说得是!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二祖父看了身前其他长辈一眼,忽然叹了一口气:“说实在的,应该是我们对不起你才是!”

冯乃定忙道:“哪里的话!怎么会……”

二祖父打断他的话道:“你可知dào

,你大爷和你父亲,生前都有遗嘱留了下来?”

冯乃定一愣,他祖父去世的情形,是冯向东操办的,他那时还是小孩子,哪里知dào

什么遗嘱的事!但是,他父亲有遗嘱留下来,倒要看一看的。

于是冯乃定问道:“遗嘱在哪里?我想看看父亲交代了些什么?”

忽然间,二祖父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哆嗦着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但是却不递给冯乃定,而是向其他人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厅中的气氛一下变得古怪了起来,每个人都不说话,只是互相交换着眼色。

冯乃定见长辈们都不说话,自然也不敢多嘴,只是在一旁站着。

终于,其中一位长辈开口道:“你把事情和阿定说了便了,他是大人了,知dào

怎么处理!”

于是,二祖父缓缓道:“阿定,事情要从你祖父说起。他早年在外面求学,总是带回来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当他病重不行的时候,你父亲是在他床头的。当时,你祖父当着我们几个兄弟的面,读了自己的遗嘱,然后给了你父亲一个黄色的信封,说里面交代的东西,一定要照做!当晚,你父亲看完了信封里的东西,却跑来偷偷地问我,能不能把大哥的遗体火化掉。”

新中国建国以来,土葬的劣习已经很少了,土葬一方面占用土地,一方面也会对环境造成影响,所以,冯乃定听到这里,完全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冯向东要求把父亲的尸体火葬,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

“但是,你祖父当时宣读遗嘱的时候,我们几个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再三强调不要在他死后火葬,甚至也不要入土!这是个很怪的要求,不是么?”

二祖父继xù

道:“当时我们都以为我们这个一向脾性古怪的大哥,临终了脑子依然一样的糊涂,竟然提出这样违反政策的要求。”

“本来,我们几个是打算不睬他的。人都不在了,火葬不火葬,却也由不得他了。就算我们找块地埋了他,村委的人也会找上门来的。但是,你父亲连夜来找我,却说要违背他父亲的遗愿,这不能不说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

冯乃定是个生意人,头脑精明得很,立时叫了起来:“那个黄色信封里一定有什么……”

二祖父点头道:“不错。我们随后找到了你父亲,他死活不肯拿出那个信封。所以,我们也不知dào

到底有什么原因在内,让他得出那样的想法。”

“本来,这件事情,随着日子过去了,我们也渐渐淡忘了。但是,你父亲去世之前,也提出了一份古怪的遗嘱,所以,我们又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二祖父说着,把手上的纸交给了冯乃定:“阿定,你自己看,看完了之后,对你父亲的遗体处理,做个决定。”

冯乃定心中疑惑得很,缓缓接过了那张纸,只见上面写道:

“阿定我儿:

我若离世,遗体切不可火化或入土,切记!切记!且到瑞安市xx银行,有一个以你名字开户的保险柜,里面有为父交代的一些东西,在为父过世三日之内,一定要拿到!密码只有你知。父多年来亏欠于你,望来日偿之。另申:遗体且妥善保管,切不可火化、埋葬!父:向东留字”

冯乃定看完,直皱眉头。

显然,冯向东有一些东西,存放在银行的保险柜中,只想冯乃定看到,而绝不想要其他人看见。但是,冯乃定却不记得他父亲给过他什么密码。

而且,冯向东提出了的要求,和祖父提出的一模一样:切记不可火化!并且信上提到,“望来日偿之”。

人已离世,难道还能复活在世不成?

冯乃定不由自主地望了父亲的遗体一眼,心中不由一哆嗦。

冯向东躺在棺木中,身穿寿衣,除了面色消瘦惨白,仿佛沉睡了一般。冯乃定想到父亲要是活了过来,那将是极可怖的一件事情,即使是自己的父亲!!!

冯乃定沉吟了片刻,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去看看银行的保险箱中,冯向东到底留了什么给他!!

第五章 半颗药丸

大厅之中几位长辈还在摇首叹息,只因当初违背了大哥的遗嘱将其遗体火化的缘故。但此刻,冯乃定的思绪,已经飘到银行的保险柜之中了。

随后,冯乃定急急安顿好了随行的妻子儿女等人,自己独自去了瑞安市。

听到这里,我奇道:“你当时可是已经想到了保险箱的密码?”

冯乃定摇头苦笑道:“我当时不管怎么拼命回忆,想破了头,都想不起来我父亲曾经告知我什么密码,于是,我便猜测是我的生日什么的……其实,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打算先去银行看一看情形再说。”

冯乃定到了银行,出示了身份证,银行方面果然有这么一个号码的保险柜,领用人姓名确实是“冯乃定”!

在办了一系列颇显繁复的手续之后,冯乃定终于到了打开密码的最后一步工序了。

为了保护客户的隐私,银行的储存室内并没有其他人,只剩冯乃定愣愣地站在保险箱之前。他越看眼前银光铮亮的保险箱,心头越是有一种隐隐的不安,空荡荡的房间中,只剩下他的喘气声。

冯向东会留下什么给他?金银财宝?家传的宝物?还是什么可怕、未知的东西……

想到这里,冯乃定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当然,现在想什么都是空想,只要设法打开保险箱,一切的谜底就会揭晓了!

那么,打开保险箱的密码会是什么呢?

冯向东在遗嘱中写道“密码只有你知”,而冯向东不是个文化程度很高的知识分子,只是小山村中略通文墨的村民,那么,冯向东设置的密码一定不会很复杂。

冯乃定立kè

想到了七八个可能的组合数字,但是,银行的保险箱只能尝试三次,三次密码输入都失败的话,根据保密政策,银行方面将会取消这次的领取手续,要再次领取只能等到半年以后了。

但是,遗嘱中叮嘱道“为父过世三日之内,一定要拿到!”,绝对不能连续三次输错密码!

冯乃定紧紧捏着双拳,手心渗出汗来,终于缓缓伸出手,拨动了保险箱的密码转盘!

他首先尝试的,是自己的生日,如果说冯向东认定只有自己的儿子能打开的话,很大的可能是用冯乃定的生日!

但是,密码才拨到第六位,密码盘开始快速地回转,很快回复了初始位置——密码输入错误!!

冯乃定把手心的汗水在裤子上蹭了蹭,小心翼翼地回想着,难道是父亲自己的生日?他想到之后,立kè

拨了起来,不过,这次依然不对,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难道是自己家的电话号码?——不对!密码是八位的,电话号码位数不够!(九十年代全国电话号码升位之前,都是七位的号码,而时至今日,依然在部分山村之中留有七位的电话号码,有些年轻的读者可能不太清楚,特此说明。)

冯乃定咬着牙,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两颊淌了下来,他决定最后再试一次,用母亲的生日来试试!

这一次颇为顺利,随着最终保险箱里传来轻轻地“咔”地一声,保险箱门应声而开。

冯乃定颤抖着手从保险箱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檀木盒子,不由瞪大了眼睛——这就是父亲留下的极其重yào

的遗物?

他顿时好奇心大起,紧张的心情也略舒缓了一些,檀木盒子没有上锁,用小搭扣挂着,轻轻一拨就打开了盒盖。

里面红色的绒布底子上,放着一个黄油纸包裹着的东西。

冯乃定迫不及待地展开黄油纸,赫然发xiàn

其中是药丸一样的东西,大约大拇指大小,不过只剩下半个了!闻起来有一股腥臭的怪味道!

这个到底是什么?

冯乃定皱着眉头用黄油纸把这半个药丸重新包裹了起来,又放回了盒子,临走前,他还仔细地再看了一遍保险箱的内部。

扫了一眼过去之后,冯乃定心里一惊,暗暗大呼庆幸,如果不是他临走前多看一眼,恐怕就要漏掉另外一样极重yào

的东西了!…,

那就是一张薄薄的纸片,折叠好放在保险箱的底部,就压在檀木盒子下面,如果不是多看了一眼,只怕就会错过了!

冯乃定说到这里,举起葡萄酒杯抿了一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正在考lǜ

接下来的话到底如何叙述比较合适。

我是个急性子的人,自然脱口而出问道:“纸片上写的什么?”

冯乃定却不回答我的话,只是看定了我,问道:“你之前说你是个有好奇心的人,那么,你一定相信一些违背常理的事情,是真实存zài

的了?”

不等我答话,他又自顾摇头道:“反正你也看过了我拍的那段视频,你也非要相信不可的了!”

他顿了顿,道:“我父亲在纸上留言告知我,那半颗药丸,是一种‘复活药’。死人死后三日之内吞服了,便可以再次活过来!我父亲要我用那半颗药丸,使他复活!”

冯乃定说完这句话,酒杯放在一边,身子已经摇晃起来,费了极大的气力才扶住桌脚站稳,一看便知心情极度的激动!

我听完略吃了一惊,不过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感到好奇而已,毕竟看过了那段视频,我之前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我急忙道:“那你真的带回去给你父亲吃了?”

冯乃定点了点头,根据他的述说,他看到纸片上写的东西以后,心头大为震惊,简直不敢相信,但是,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一股莫名的动力,又在不断催促他早点回去,好试一试这药是否真的如此灵验!

于是,冯乃定把檀木盒子小心地塞在口袋中,回到了小村之中。

心怀鬼胎的他,借口要给父亲守灵,强烈要求晚上在宗祠中陪着父亲的尸首过夜。诸位长辈看他对父亲一片孝心,也就应允了。

当夜,山中冷风甚大,刮得宗祠大厅之中窗棂上的玻璃一直发出响声,厅中的电灯早已关了,只按照传统的习俗,点上了两支恭送魂魄的蜡烛。

烛火抖动照耀着冯向东苍白的面孔,看起来似乎随时可能起身行走一般,冯乃定越看越害pà

,心头不由冒出许多关于鬼的传说。

不过,冯乃定随即自言自语道:“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就算有,鬼也不会害人的,因为鬼害死了人,受害者成了鬼,岂不是要下去报复原先那个鬼?再说鬼也是人变的,人已死,何必再要害人?”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只想掩饰住自己心里的恐慌。

我听到这一段的时候,不时摇头又不时点头,根据我目前的经lì

来看,灵魂应该是存zài

的,只是目前的科学还无法对之进行有效的研究!

好不容易等到午夜了,村中人声、狗叫声渐弱,家家户户都灭了灯睡了,冯乃定才小心翼翼地抬起父亲的尸首,用力掰开嘴巴,把那半颗药丸塞了进去。

随后,冯乃定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父亲的面色,心里极希望父亲能忽然睁开眼,说说话,但是心头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惧,令人毛骨悚然。

大约两个多小时以后,又冷又饿,冯乃定迷迷糊糊倚在桌子上,几乎睡了过去。猛然间,听到一声“咯”的声音。

这是僵硬已久的关节,努力挪动而发出的声音!

冯乃定急忙精神一振,睁大了双眼,但是,大厅中的蜡烛早已燃灭,四周一片乌黑,只有窗外透进一点点星光。

冯乃定急急道:“爹,是你么?”

但是,厅中无人应答,“咯咯咯”地声音愈发响了起来,冯乃定的眼睛一会儿之后适应了黑暗,隐隐看见大厅中有一个黑影在移动。

大厅中原本只有冯乃定一人,难道冯向东真的复活了?

冯乃定抖抖索索地摸着身旁的打火机,想点燃了看看情形,耳边“咯咯咯”的声音越来越响,而且,似乎这个声音在向他靠近!!冯乃定手一哆嗦,打火机差点掉了——我自问是个还算胆大的人,但只怕在当时的情形下,我也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冯乃定打着了打火机,随后,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他立kè

后悔了,而且忍不住叫了起来!!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分明看到冯向东苍白凹陷的面孔,就在他面前和他面对着面,鼻尖几乎靠到了鼻尖!!

冯乃定大叫了一声,但因为在深夜,宗祠离村民们住的地方不算近,因此,也没什么人听到。他大喊大叫了几声之后,才定下心来,急急退到墙边,打开了电灯开关!

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复活药生效了!

冯向东穿着雪白的寿衣,直挺挺地站在大厅中央,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不管冯乃定怎么喊他,他都无动于衷!

过了一会儿,冯向东开始迈着一种轻快的诡异步子,推开门向外走去。

冯乃定大气也不敢出——死人忽然复活了!谁敢相信这样诡异的事情?除非有其他人也亲眼见到!

但是,冯乃定随后想到,在电影里的僵尸,往往都是见不得阳光的,那么,冯向东能否活到次日日出之后呢?

眼看冯向东已经跑出了宗祠的人,在门口四下张望了,冯乃定心里一动,摸出了手机,打开了视频录制功能,悄悄地跟着冯向东。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冯乃定描述,我也知dào

得十分清楚了——因为视频上已经记载了一切,冯向东半路上狂性大发,最后跑到草丛里一头栽倒了。

栽倒之后的冯向东,身子一动不动,完全又变成了一个死人。

冯乃定冒着巨大的恐惧,把父亲又扛回了祠堂,放入了棺木,第二日,冯向东还是没有任何异状,随后,便送殡葬馆,执行了火化的程序。

冯乃定叙述完了,胸口还在急剧地起伏,显然还没有从当时的情形中解脱出来。

我待他平静一些之后,叹道:“幸亏我经lì

过的奇怪事件,比这个还要诡异得多的也有。否则,寻常人是根本不可能相信你的说辞,只会认定你煞费苦心编造了这么个故事,而且还找了一个发狂的演员来演你死去的父亲。”

冯乃定点头道:“所以,我谁都没有说过,只是打算告sù

邱云清先生的。邱老先生一定相信这是真实的,因为……”

冯乃定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不往下说了。

我立kè

感觉到,冯乃定似乎还有什么事没有告sù

我,他不了解邱云清的情形,认为邱云清是“邱老先生”,也就罢了。但是,既然素未谋面,他如何认定邱云清一定相信这是真实的?

于是,我问道:“事情的经过,我大抵明白了。那么,冯先生原本要找邱先生,是希望邱先生帮上什么忙呢?”

冯乃定想了片刻,吞吞吐吐道:“事先说明,我不是贪心……我只是有别的用处……我想请邱云清先生,和我一起回村,查查我父亲为何复生之后又死了,另外,再帮我找一颗‘复活药’来!!”

他这话一出,我倒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邱云清掌握着长生不老药的配方,我是知dào

的,怎么他还有什么“复活药”,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dào

??

我略一考lǜ

,便告辞回休息的地方,眼下,我有一些事情要找唐保确认一下。

第六章 巴西情报局

我回到自己住宿的房间之后,给唐保打了个电话,请他仔细回忆一下邱云清和冯家的渊源,邱云清是否还有什么“复活药”?

唐保沉吟片刻,信誓旦旦地说,从未听邱云清提起什么复活药,至于邱云清和冯家的关系,他也确实不清楚,如果想要知dào

点什么,必须要问邱云清本人才行。

但是,邱云清此刻还是处于植物人状态,看来,从这一条路查找线索,已然不行了。

挂了电话之后,我很快想到一个另一个方法——先查查冯乃定的祖父,当年曾经有一些什么经lì

,看看从中是否可以找出什么和邱云清可能有交集的地方。

我躺在床上,想着事情,眼光不经意地四下扫着。

给我安排房间的时候,冯夫人曾经对我说过,这是冯乃定以前曾经住过的房间,后来一度改成了儿童房给幼年的冯正住,冯正长大之后,冯乃定又把房间尽量改回了原状。

我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厚厚的羊毛地毯上,落到书桌上,书桌上有着装饰精美的文房四宝,还有一盏有了些年头的台灯,台灯下面是一张全家福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黑白的,但是,看着这张照片的时候,我有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但是,一时之间脑子又在想别的事情,倒不能分辨这张照片到底哪里怪异。

我在迷迷糊糊之中带着十足的疲惫感睡去。

大清早,我一起床之后,见到冯乃定气色颇为不错,已经坐在大厅之中享用着早餐了。冯家人带着喜色围坐在一旁。

我和众人打了招呼之后,匆匆用了早点,就和冯乃定驱车前往他出生的小山村。

这一路上深入浙东的山村,倒也是一番别有情趣的旅程。浙江地区沿海,气候湿润多雾,所以,我们沿着高速公路穿过一个个山洞隧道之时,总能看到山峦的半山腰上缠绕着银龙般的云雾,煞是好kàn

。而远处,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美不胜收。

沿路所见的浙江山村,因为经济的高速发展,大多已经打上了当今时代的烙印,古朴和现代共存,和法国乡下原生态的景色,又是不同。

我正出神地看着前方的景色,忽然听到冯乃定开口道:“怪了,后面一辆黑色广本总是跟着我们,难道是我多心了?”

“哦?”我心中一凛,回头一望,只见一辆黑色小车不紧不缓地跟着我们。

“嘿,也许我多心了,他们正好和我们顺路。”冯乃定轻松道。

他有如此的想法并不奇怪,因为普通人的生活,并不需yào

太多的警惕心。但是我因为经lì

过太多危险的事情,所以,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你试着慢一些,在紧急停车道上可以停一停。”我提议道。

冯乃定看了我一眼,面上露出吃惊的表情,但是,他还是听从了我的建议,把车泊在一边,按下了紧急提示灯。

我向后看了一眼,后面那辆车果然也缓缓地靠边停了。

冯乃定皱了皱眉,向我投来探询的目光。

我摸不准会有什么人会跟踪我们,忽然心里一动——莫不是在云南试图对我不利的那些人?那些超进化体?还是那个在暗处的狙击手?

我暗示冯乃定不要有所行动,然后趴在后车窗看着。我透过后面那辆车的车窗,分明看到车里只有一个人影。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那人似乎终于等不住了,打开车门出来,靠着车门点上一根烟抽着,不时向我们的车望来。

我惊讶地发xiàn

,那个抽烟的人,竟然是一个棕发的外国男子!

“开车!”我毫不犹豫地对冯乃定突然说,冯乃定心领神会地一脚松开离合,车子顿时以极大的马力冲了出去,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外国人冷冷地望着我们的车子,并没有立时进车追赶。

毫无疑问,那人肯定是跟着我们而来的,但是,他为什么没有追我们呢?

“那人是谁?”冯乃定看起来颇为激动,额头上冷汗不断,“他跟踪我们,这下总算甩掉了。”…,

“我看未必。”我冷冷地说,“他不追踪我们,看来是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不会逃离他的掌握。”

我们心情不宁,我提议,因为走大路很容易被人追踪,如果真要有什么人追踪我们的话,我们可以走一些乡镇的小路,这样应该没有人会布置在那里。

冯乃定只说一切由我做主,很快,他驱车下了高速,拐上了一条从高楼镇经过的小路。

高楼是浙江瑞安市下面一个人口不足三万的小镇,这样的小镇,有着一切乡下小镇的特征,道路颇为平整,但是很狭窄。

我的心情越来越不舒服,因为我知dào

了,这件事情,并不是来一次科学调查这么简单,现在有人在跟踪我们,不管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我们很明显和一些暗中的势力卯上了!

我正想着,忽然冯乃定一声惊呼,我向车窗外看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斜刺里冲出一辆体型极大的农用八轮卡车,直直地向着我们的车子撞来,冯乃定驾驶经验不弱,立马猛踩刹车,接着拼命打着方向盘!

但是,这一切的操作已经晚了,因为另一侧也忽然冲出来一辆黑色的轿车!我只感到身体的一侧被一股巨力猛地撞了一下,接着,整个眼前的景象都旋转了起来,车窗外的天地都在倒转、翻滚。

我感到胸口一阵刺痛,随即晕了过去。

不知dào

过了多久,我悠悠地醒转了过来,只觉得半边脑袋痛得发慌,耳边嘈杂声不断,眼前还有很多脚走来走去。

我努力地睁大着眼睛,却看不清楚眼前的情形,而睁眼这一动作,已经耗尽了我全身的力qì

,我只好无奈地闭上眼睛,任由人把我的身子从车子里拉了出来。

我回忆到这一段的故事以后,一度不知dào

该怎么继xù

往下写——因为之后的经lì

,是让人感到无比悲痛的,而后来的事情,有相当一部分是由别人口述!

等到我有知觉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以后了!

我一睁开眼,就是雪白的设施和墙壁,我第一反应,便是在医院之中了。我回想起当日车祸的情形,更加确定了,我已然生还!

我下意识地四下一看,没有看到冯乃定的身影,不知dào

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挣扎着起身,身上套着蓝色的病号服装,身上还贴着大块的医用胶布,使我行动很是不便。我大把大把地撕下身上的脚步,按动床边的铃叫来护士。

护士一看到我之后,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大呼小叫地又冲了出去,随后,两名穿着公安制服的人进来看了一眼,又退了出去,然后,又是一个年龄颇大的医生,在几名护士的簇拥下,进了病房。

我现在全身没有什么力qì

,也搞不清楚这些人为什么进进出出,弄得我心烦不已。

老医生一进了病房门,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我床前,看着我的全身,连连大呼“奇迹”。

“真是医学史上的奇迹!”老医生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才一个星期,你怎会愈合得这样快的?”说罢,又用手触摸我的胸口,最后直接愣住了。

“肋骨全部长好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老医生摇了摇头,喃喃道。

我此刻绝没有心情和他解释我为什么能恢复这么快,也绝没有兴趣告知他,我不是地球上的血统,只怕告sù

了他之后,我将直接从外科病房转送到精神科病房了!

我只是叫道:“和我一起还有一名男的,他在哪里?他可还好么?”

老医生奇道:“当时送来的,只有你,并没有其他人。”

我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急道:“不可能!”

我忽然想起了刚刚进门的两个公安模样的青年,急急道:“刚才的公安是……?”

“对了。我看到你恢复这么快,差点忘了正事了。”老医生道,“章局吩咐道,你醒来就通知他的。你稍等一会儿。”…,

说罢,老医生急急退了出去,很快,一个穿着便装的中年男子站在我面前。

“章进。”男子浓眉细目,毫不客气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报了自己的名字。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才合适吧?”章进看着我道。

“……”我心情此刻急躁得很,实在没有兴趣和他耍嘴皮子,于是扯着嗓子喊,“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在哪个病房?冯乃定?他是你们当地的富商,你们知dào

他的吧?”

“他死了。”章进面无表情地说,“是被谋杀的。”

“对!”我大喊道,并且立时想起了两边同时冲出的车,这是一桩蓄谋已久的谋杀、一桩设计好的车祸!

但是,接下来章进的话却让我大吃了一惊。

“有人报了车祸之后,我们赶到了现场,先是在车里发xiàn

了你。然而,车子里当时并没有看到冯乃定。我们顺着地上的血迹,在附近的一幢废弃的平房里找到了他。”

章进顿了顿道:“死状……很惨,他死前受了极其严厉的拷打!”

听到这一句话,我几乎要眼睛喷出火来!

一定是那些跟踪我们的家伙,设计好了一切!他们抓住了冯乃定,不杀死他,而是先行拷打,难道是想从冯乃定口中得到什么吗?

但是,我随即想到,是我自作聪明,提议走小镇上的道路,却被人在这里埋伏了下来!若是直走大路,那些人倒不一定敢怎么样!

我当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不断痛骂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却害了一个朋友的人命,这是如何的不值!!

日后,我和唐保谈起当时的浙江之行,老唐安慰我道:“其实不管怎么走,那些人既然设计好了一切,必然不仅仅只会用一种方法来设法抓住冯乃定,所以,其实责任于你,已经不大。”

我心知老唐是一心安慰我,但是,冯乃定是一个不错的朋友,而且我还没有帮他解决他的疑惑,他竟然就去了,我心里依然哀痛不已。

当时,章进继xù

对我道:“在现场,我们发xiàn

了一个伪装成香烟盒的枪,内含十二发子弹,有效弹道十五米,这种东西,是007电影里的么?”

我不等他说完,以我在法国警署所受的武器训liàn

,我已经知dào

是什么势力插手此事的了!

这种伪装的武器,是巴西情报局(ABIN)属下的特工擅用的武器。

但是,巴西情报局和冯乃定,有任何的联系么?我看不出任何端倪!

“巴西……”我有气无力道。

“对,巴西情报局的武器。”章进点了点头,看我的眼光也异样了起来,“我们已经和巴西驻华大使馆取得了联系,后续的调查还在进行。那么……”

章进看着我的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你又是什么人?竟然身上都是这些东西!”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塑料袋,从里面哗啦啦倒出一些东西来,在桌子上铺开——

正是我随身的那些冒险箱里的工具,以及我几乎不离身的那副苍天之拳。

我苦笑了笑,咳嗽了起来。

章进拿起了一支小型的金属圆筒——里面是我放着神经毒素解药的容器——疑惑地看了看,道:“虽然还不知dào

这些是什么东西,但只要送去化验科,很快就会知dào

了。”

我心知,只怕他们拿去研究,以目前国内的科技,能搞清楚这些东西的人,可能还不多。

“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没有犯罪,你也无权扣押我和我的东西。”我冷冷道。

“我是这里的公安局长,这里我说了算。”章进起身拍了拍我的肩,“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采集了你的指纹,在十二小时之内,可以查清楚你的一切资料。”

我实在不爽他把我当做犯人的态度,叫道:“我是冯乃定从法国请来的,你要调查我,为什么不去问问冯乃定的家人?”

“我会的。”章进瞥了我一眼,走出了病房门,转身关上了房门。

他虽然这么说,我的那些东西,他却没有带走。我看着桌上的小武器和苍天之拳,一时倒愣了起来,不知dào

这个章进,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七章 树皮

我犹豫了一会,迅速下了病床,把我原本的衣服都穿了起来,并且把那些原本就属于我的小玩意儿塞进了我内衬的暗袋之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章进其实并非如他所说,对我一无所知,事实上,他很可能已经对我调查得相当深入了,所以,他刚才只是想诈一下我,而我刚才的反应,显然让他一无所得。

我打开病房的门,章进正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其实我们早联系了死者的家属,对方确实认定你是死者生前从法国找来帮zhù

的,而我们从国际刑警处了解到,你其实还是个签证未过期的留学生,不过,国际刑警方面告知我,你的身份在法国当局很特殊,让我们不用对你进行正式的调查,可以对你绝对的信任。怎么,你小子在法国留学,留成线人了,还是卧底?”

我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站定了道:“那么,我可以走了吧?”

章进看着我的眼神很古怪,我知dào

,他一定很想不通,我这样一个看起来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是如何成为国际刑警组织方面的“要人”的,事实上,自从入主绒猴俱乐部以来,很多事情我自己都不甚清楚,由得老唐去帮我打点一切。

我在很多方面有了一些特权,我倒是知dào

的。这种特权可以通过警务途径延伸到中国来,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处!

我点了点头,从章进身边走过,两个身着制服的公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让我走了过去。

我倒没想好出去之后要去哪里,身上也还有些隐隐的酸痛,我只知dào

,被人一直监视着的感觉很不好,我必须离开这里,再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忽然,我想起了一个很重yào

的东西,急急回头道:“对了,冯乃定死亡的现场,你们找到了什么?”

章进缓缓道:“那个伪装的武器,地上的十六发弹头。其他没什么,现场一个指纹都没有。”

我急道:“我不是想问这些,我是问,冯乃定的身上,你找到了些什么没有?”

“死者身上没有别的东西。”章进沉声道。

我心中顿时一阵讶异,我明明记得冯乃定出发前把一些重yào

的东西带在了身上,特别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那张纸!

那张纸是很重yào

的线索,临走前他让王会彬从保险箱中拿了出来放入口袋时,我倒没有要来看一看,只是想着到了目的地再看,没想到,半路上竟然出了事!

有很大的可能,那张纸被凶手拿走了!这么一来,事情渐渐有了些端倪,对方正是为了冯乃定所困惑的事情而来!

我在思考中忽然电光火石般想到另外一件事——

如果是巴西情报局的人做的案,为什么在现场明目张胆地留下自己部门的常用武器?除非,作案的人根本不是巴西情报局的人,他们根本就是想栽赃嫁祸!

不过,这里是中国,可不是什么南美地区,他们栽赃什么不好,非要栽赃巴西情报局?再说了,这种仿香烟盒的武器,口径和射击距离都毫无疑问地确认是他们的专属武器,而这种武器,不是什么地方都搞得到的。因为超短射击距离的原因,现代的大部分国家根本淘汰了这种伪装武器,只有巴西情报局,将之作为一种情报人员的传统标志而随身携带!

我想得头都痛了,站在原地发了很久的愣。

章进大概不耐烦起来了,在我面前晃了几步。其实,从他的角度来说,最好把什么涉案人员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带回去审讯一番,大海捞针之后总能找到有用的线索——这是国内一贯的办案方式!但是,偏偏遇到了我这么个当事人员,却因为国际刑警组织的压力而无法对我进行问询和调查,对于章进这个当地的公安局长来说,这还真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

不过,我估计章进方面不会平白无故放掉我这么一个极重yào

的线索来源的,他们一定会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我——我想想,也好,多了几个二十四小时的保镖,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而且我下了决心,要是被我查到杀害冯乃定的凶手,我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我出了医院,正是正午时分,大街上一片喧闹,我眯着眼睛过了马路,在某个商店的橱窗前晃了一晃。身后有两个男子一前一后站在不远处,不时向我瞥来——看来这些一定是章进的人马了。

我耸了耸肩,觉得这些家伙有精力盯着我,不如去查查别的线索,反正接下来我打算去冯乃定的老家看一看,他们跟着我,并不能得到什么对他们有价值的东西。

我站定在街角,先设法联系了冯乃定的家人,很快,电话里传来了冯夫人的声音,明显尚在悲痛之中。一听到是我的声音,冯夫人愈发泣不成声起来,随后,话筒里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我听出来是冯正,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微微发抖:“我的父亲……”

我叹了口气:“节哀顺变,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你放心,你父亲之前拜托我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他找到答案。另外,公安在调查你父亲的事,我相信凶手很快就能被绳之于法,你多安慰安慰你母亲。对了,你父亲之前要带我去的老家的地址是……?”

冯正说了一个地址,我默念了几遍,将之记在心里,随后又安慰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说来也巧,就在我挂了电话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我一看是老唐打开的,迫不及待地接通道:“老唐?什么事?”

“巴哈姆特先生,我之前想到,似乎在哪里见到过邱先生有一个姓冯的中国友人,后来翻阅了几本邱先生之前写下的游记,发xiàn

在1952年秋天,邱先生曾经带领一支生物科考队去过南美洲的巴西,里面好像是有一名队员叫做冯居恒的。你说起那个冯家的祖父的年纪,我想来,时间上是差不多的,不知dào

是不是你所要找的那一个?”

1952年……冯居恒……巴西!!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条线索,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也许,这就是我一直要找的线索!

我立时兴奋道:“说不定就是!邱先生的游记里还写了什么,你能不能发到我的手机上?”

老唐应允了,只是说还要整理一下,大概两三天后把完整的内容发给我!

接下来,我打了个车到车站,随后,乘车去了冯乃定老家的那个小山村。希望这次的山村之行,能够把围绕在案件四周的迷雾再拨开一些!

两个小时之后,我已经站在小村的门口了。这个小村进村只有一条山路,两旁都是已经干涸的河底,铺着一层厚厚的鹅卵石,或大或小。在这样的路上走着,前后都一览无余,我分明看到两个青年不远不近地跟着我,就是那些便衣了。

这样的路上,根本无从隐藏,我干脆停了下来,对他们笑了一笑,大声道:“你们跟了我一路,也够辛苦了,过来说说话吧!”

两个青年面面相觑,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抓了抓后脑勺,急急几步跑了过来。

我笑道:“你们章局这么不放心我,还专门给我派两个保镖来?”

两名青年不好意思地一笑,默然不语。我此时因为有了线索上的大突pò

,心情自然轻松了许多,也不怕这些人跟着。

我们三人顺着小路进了村,穿过村里古朴的山神庙和残旧的戏台,走到了村里主要的道路上。

我走着走着,很快发xiàn

了这条路我似曾相识——正是冯乃定的手机视频里所录制的那条道路,冯向东的尸体正是在这条路上手舞足蹈地行走。

我辨认了一下方向,很快找到了冯家的那个宗祠。村里有着几户人家的宗祠,不过,冯家的宗祠显得最为豪华气派,红漆木柱,黑瓦飞檐,门面也相当的大。

我顺着视频里的路走到尽头,站在一丛灌木前面停了下来,冯向东当时正是一头栽进了这些草里面,再也没有起来。…,

我摸了摸额头,沉思了片刻,转身进了村子,向几户人家打听了冯家长辈的住所,直接打算上门拜访。

在我一连串的调查和思考中,我分明看到那两个小伙子一脸不解的脸色,暗自觉得好笑,当然,我也绝没有向他们从头至尾解释的义务和必要!

我很快找到了在门前晒着太阳的冯家二祖父,我上前打了个招呼,提到我是冯乃定的好友,顺路来受托看看冯家的长辈们。老人身体硬朗,颇为精神,听说我的来历,自然相当热情,提了凳子给我坐着。

我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着,接着谈到冯向东的事情。

“阿定为人还不错,就是年轻的时候和他老子关系不太好!”老人眯着眼睛回忆着,并且谈到了冯向东尸体被火化的事情,言语之中,他似乎并不知dào

冯向东曾复活过的事情,其他一切,都和冯乃定之前告sù

我的差不多。

下午暖洋洋的阳光披在人身上,让人十分想睡上一觉。

不过,我的精神,此刻却十分清醒,因为我的思路正在整理当中,有很多线索交织在一起,千丝万缕理不出个有用的头绪来,眼下,似乎只能等着老唐给我发邱云清的游记来了。

但是,我又不愿傻等着,于是,再去四下转了转,特别是冯向东一头栽倒的那个草丛。

那个草丛里灌木丛生,中央一颗半枯死的榆树歪歪斜斜地挺立着。

我看着草丛,心里却在想着一件一直让我觉得奇怪的事情——既然是“复活药”,人也确实复活了,为何又会死去?而且从视频上看来,冯向东在宗祠门口四下张望了几下,最终才选定了这个方向走来,最后一头栽倒在这里,再也没能起来。

这个草丛,就是复活后的冯向东,所选定的“目的地”!!

我的想象力,可算是天马行空了,我也不知dào

自己的这个猜想对不对,如果对的话,他为什么要选这里作为“目的地”?如果不对的话,那具体情形又是怎样?

我身后的两个青年,一直沉默着,此刻,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微微一笑,眨了眨眼道:“你一直跟着我,总会有知dào

的一天了!”

我口中这么说着,心中却有着恶作剧的快感。

我不经意地看着榆树,忽然间,发xiàn

榆树的树身上,似乎有着一小块树皮掉了。

本来,一块树皮掉了,绝不是一件令人吃惊的事情。真zhèng

令人吃惊的是,这块树皮很像是被人咬掉的,位置很靠近树根。而我俯下身去,更是在树皮上发xiàn

了一圈牙齿的咬痕!!

有谁会这么无聊,趴在地上,去啃一棵树的树皮??

我突然毛骨悚然地想到,当时在视频中,复活后的冯向东,其实不是栽倒在这个草丛中,而是他想俯下身去,目的当然是咬下这块树皮!!

第八章 别墅里的阴谋

我不自觉地俯下身去,摸了摸那块被咬去的地方。

本来,一个死人复活的事件,已经是不可思议之极了,但是这个“死而复生”的人,竟然在复活后只是去啃着一棵枯树!

我仔细看了片刻,确信研究不出什么端倪了,起身自顾往回头的路走去。

当我回到市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那两个人还是不紧不慢地跟着我,我顿时感觉有点恼火了,于是,在最近的路口招了一辆的士,一上车便对司机道:“先在市里兜着,看看夜景!”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两个盯梢我的人,也拦了一辆出租,急急跟着我。

于是我便对司机道:“想办法甩掉后面那辆出租车!”

司机一愣道:“你是……”

我看出他心里有些发秫,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有一个暗恋我的女人,一直盯着我不放,我正愁怎么甩掉她!”

司机摇摇头道:“我只听说男人追女十分疯狂的,没想到也有这种极品的女人。兄弟你桃花运不浅!”

说罢,加足马力在马路上疾行起来。

这名司机倒是对市里的小街小巷十分熟稔,那里路窄就往哪里钻,竟然一路通行无阻。很快,我们就甩掉了后面的追兵,上了绕城高速。

我呼了一口气,看着车窗之外的景色,我们正从高速的出口下去,往郊区的方向去。我想,在郊外兜一圈,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好,晚上再回市里好了,现在不是旅游旺季,酒店总是好找的。

司机一路上一言不发,渐渐的,路上的街灯也越来越少,最终,我们拐进了一条林荫密布的小道,小道的尽头是一幢独栋的小别墅。

我奇道:“我并没有要来这里,我们回市区去吧!”

司机并不理睬我,只顾往小别墅开去,我顿时心里有一种极差的预感,从怀中拿出了我的苍天之拳,暗暗套在了手上!

眼下,我们离别墅越来越近了,我猛地试图弄开车门,但是车门根本无法动摇分毫,而且就在同时,车子猛地停了下来,车门也猛然一松,我一个猛子跌出了车外!

就着车的势子,我翻滚了几圈,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我又气又急,当时站定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狠狠地骂司机几句,然而,我却根本骂不出口来——

一支乌黑的枪管正对着我,枪管背后,是司机冷冷的目光。

“进去!”那名司机忽然用葡萄牙语对我说。

我这才发xiàn

,那名司机,似乎根本不是中国人的样子,因为之前天色昏暗,根本没有仔细看。

我也绝没有想到,我随意栏一辆车,也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危险!

很明显,这是一个精密至极的布局,而目标,就是我!

我站定了没有挪动脚步,司机的枪口微微一低,我的脚边“啪”地扬起了一阵烟尘。

“好好!别冲动!”我苦笑道,摆了摆手,随后往小别墅的铁门走去。

我刚走近铁门不远处,别墅中冲出来几名男子,将我的手臂扭住,往别墅中走去。

我见他们如此,反而心里定了下来。因为他们如果想杀了我,在之前周密的布置之下,早就该有起码五次以上的机会可以干掉我,但此刻,他们只是押着我往别墅里走,这起码说明,目前的我,还是对他们有价值的!

我被带进了别墅,刚进门就吃了一惊,只见大厅里站满了起码二十来个人,神色各异,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看我的眼色,仿佛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卡萨尔,到了。带他上去。”押我进来的男子依然是用葡萄牙语说话,被他称作卡萨尔的男子点了点头,把我拉了过去,用一个短小而坚硬的东西顶着我的后脑勺。

此刻,我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认定他们就是巴西情报局的家伙们了,巴西的官方语言,正是葡萄牙语!

我上了楼,被带进一间黑暗的房间,我一被推了进去,房门立kè

关上,这样一来,房里最后一丝来自门口的光线也无影无踪了。…,

我站在门口,简直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直到房间某处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啪”声,然后,房顶有一束灯光照了下来,正落在房间中央的一张座椅上。

座椅上坐着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我一见他的样子,差点惊叫了起来!

邱云清!这个人竟然是邱云清!!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言不发,很快发xiàn

了面前这个人和邱云清的一些不同之处。

虽然面相看起来相似,但是这个人的眼神更加狡诈、精明,完全没有邱云清给人的那种气场感觉!

“呵呵,让您吃惊了么?巴哈姆特先生!”这个男人竟然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像邱云清!

“你不是他,不是他!”我摇了摇头,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男人,“你到底是谁?”

我面前的男人缓缓把假发拿掉,再把一层薄薄的脸皮揭了下来,然后从喉头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事,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一名面色稍显憔悴的金发中年男人。

“我叫邓加,隶属巴西情报局、第三监察科、紧急事务特别行动小组。”中年男人说。

我冷笑道:“我不管你是谁,你戴这个假面具,到底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一字一顿地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巴哈姆特先生。我们巴西人秉承着独立运动遗传之下的艰苦、奋进、不畏任何权势的精神。所以,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和来历,只要和我们作对的,我们根本不怕和你好好玩一场!我们对你的情况了解得十分清楚!如果你不想成为我们的敌人,最好赶快滚回法国去。”

邓加顿了顿,又道:“我们既然作为情报部门,对世界上的各种或明或暗的势力,总是有所调查的。你们绒猴俱乐部,在不为人知的表面背后,对世界有着极大的影响,我们国家有不少要人,也是你们的成员。而最令知情的人害pà

的,是你们绒猴俱乐部背后的那个组织……”

我缓缓道:“既然你知dào

我的来历,为什么还敢这样对我?”

邓加冷冷道:“你们中国有句古话,我很欣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巴西本来就不算什么强国,现在局势又异常的危急!为了国家和荣誉,我不怕得罪任何人!”

听邓加的语气,我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情报人员,而是一个爱国英雄了!我完全云里雾里,我当时立即道:“你在放什么屁!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们用葡萄牙语交流了这么久,邓加一直交叉着双手,坐在椅子上盯着我。

我忽然心中一动,这么近的距离,我完全可以疾步冲了过去,用苍天之拳使其麻痹,制住了他之后,显然事情就好办得多!

我的脚步微微一动,邓加却发出了一阵笑声。接着灯光大亮,我的额头上,立时流下细细密密的冷汗来——

房间的四周,竟然悄无声息地站着八名枪手,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把枪!!

也许是特工的职业性,这些人站在墙角根本毫无声息,我一进门,就被灯光里的邓加吸引,丝毫没想到四周还有人!

我的动作立时停住了,苦笑道:“我们可以谈谈!”

邓加的嘴角咧开道:“妙极了,我找你来,本来就是想和你谈谈!”说着,他忽然放低了声音,神色极其严肃,道:“能使人复活的药物,在哪里?”

我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邓加一脸恼怒地看着我:“有什么好笑么?”

我大声道:“你们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你们原来就是要找‘复活药’!而你们,却杀死了唯一能帮你们找到复活药的人!你们真是一群疯子!”

“哦……你是说冯?”邓加道。

“可不是?”我大叫道,“你们说你们都调查得清楚,你知dào

冯乃定找我的始末吗?你知dào

他家族中关于复活药的事吗?我呸!你们竟然下手杀了他!你们什么也得不到,因为你们就是一群什么都查不到的蠢驴!否则,你们绝不会对他下手!”…,

我不断的咒骂着,因为冯乃定死了,他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优秀的企业家,竟然就被这群莫名其妙的南美间谍给谋杀了!我恨不得骂上个三天三夜,更恨不得不管四周的枪口,直接扑上去狠狠揍他一顿!

我这个人冲动的本性在此刻又难以压抑了,但是奇怪的是,邓加竟然并不生气,只是带着微笑看着我,直到我骂得累了,他才开口道:“你骂完了么?如果骂完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说完,起身往后面的一道木门走去。

我根本懒得去见什么人,只是被八支枪口指着,心里也不得不冷静了些,不太情愿地挪动着脚步。

“今晚你就睡在这里,里面东西都有,别指望着逃走!这里四面都是我的人!”邓加一把把我拉进了房间,“这个房间是完全隔音的,安静得很,外面的动静不会打扰你的睡眠的。你还有一个舍友,你们今晚可以聊一整夜了!”

我看到一张靠墙安放的上下铺铁床,上铺上躺着一个人,面朝里睡着,听到响动,才缓缓转过身来。当我看到他的面孔时,顿时惊呆了,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鬼!

“冯……冯乃定?”我脱口而出道。

“啊!”冯乃定也吃了一惊的样子,立时翻身坐了起来。

邓加微笑着站在一旁看着我,我忽然心里有一种冲动,想问冯乃定很多很多问题。但是,我一下子想到了另外的东西,稍微冷静了一些。

首先,这些巴西人的易容术还是相当逼真的,我眼前这个人是否真是冯乃定?

其次,章进明明说冯乃定死了,难道,我眼前这个冯乃定吃了“复活药”?

在问题没搞清楚之前,我把要问的话又咽了回去,免得被邓加套出了什么话来。

我冷冷对邓加道:“你怎么证明这个人,就是真的冯乃定?”

冯乃定叫了起来:“怎么,还有假的我么?你快带我出去,我被这些老外抓来这里不知dào

过了多久了,我想回去,我们还有事情没有办完,不是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真怕他说出了什么东西,我知dào

这些特工的行事风格,一旦得到了所要的东西,很快就会做下灭口的勾当!于是,我狠狠道:“闭嘴!”

第九章 丛林考察队

邓加点头用中文道:“巴哈姆特,好好劝劝你的好朋友,只要说出了那药的下落,我就放你们走!”

冯乃定叫了起来:“我不是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药已经被吃了!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邓加冷笑了一声:“你们商量商量,想清楚了再答复我!”

说罢,邓加转身出了门,立kè

把门带上了。

我一步冲了过去,抓住了门把手,发xiàn

已经被死死锁住了,而这扇门里面竟然没有钥匙孔,只能从外部打开,这样我暗袋里的某样小工具就发挥不了作用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后面仅有的一扇窗户,也被铁条焊得死死的,我想这么粗的铁条,我是无论如何拉不开的了。

我回头看着冯乃定,又上前一阵上下其手,直到确认了是他本人,我这才罢休,退了几步瞪大了眼看他。

“完了!完了!”冯乃定颓然坐在床边上,不断抓着头发。

“到底怎么回事?”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冯乃定叫道:“就在发生车祸后,我被这帮外国人就带来了这里,逼问我那个能使人起死回生的药物的下落!我就都老老实实说了,说已经被我给我父亲吃光了。他们偏是不信!”

冯乃定之后,看着我,紧抓着我的手,似乎我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一般,急急道:“你一定相信我的,因为我真的给我父亲吃了,所以才半夜诈尸了,我才找你来调查的,对不对?你帮我和他们说!”

我皱着眉头,感到思绪一片混乱,眼下要是能从这一大堆乱麻中,抽出一根线头来,才是万幸的事情!

我叹了口气:“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是十分明白。你到底需yào

我,调查些什么呢?你之前说要调查你父亲为何复活之后又死了。但我觉得,这并不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因为人本来就是死去了的,即使复活了之后再次失去生命,也没有什么损失。而且,我们可以用许多假设来作解释,比如说,你曾告sù

我只有半颗药丸,我也曾想过,是否是半颗药丸的药力不足?而如果你父亲留给你的是整颗的药丸的话,结果也许就不同了!”

猛然间,冯乃定的肩头一抖,整个面孔都扭曲起来,这样的情形一闪即逝,但还是未曾逃脱我的眼睛。

我停了一停,观察了下他的反应,继xù

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明白的告sù

你,邱云清现在的状况,不是十分好,可能这一辈子你也无法从他那里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了……话说,你到底打算要我们帮你调查什么?”

冯乃定的身体颤抖起来,我可以看出,他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激动。

我也知dào

,邓加也许正在门外听着,不过,我倒不怕什么都说明了给他听,让他意识到,其实抓住我们,是没有什么价值的。

忽然,邓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半颗药丸?……不对,当年分给你祖父的明明是整颗的药丸!另外半颗在哪里?是否你贪心了,将其藏了起来?”

冯乃定起身叫道:“我拿到手的,只有半颗药丸,你们要信就信!不信就随你们吧,要杀要剐随你!”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愈发感到奇怪了。听邓加的口气,似乎他对这颗复活药的来源,还更加的明晰!!

于是,我沉吟了一阵时间,想清楚了该说的话之后,才缓缓开口道:“邓加,我想,我们应该合zuò

!!”

邓加干笑了几声:“怎么合zuò

?”

我沉声道:“我听你们的对话,似乎之间有一些什么误会。我们三个人应该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我们是否可以真zhèng

坐下来谈一谈,想到一个对大家都有利的方案呢?我们对复活药绝不在乎,如果你在中国展开活动,是为了获得复活药的话,我想,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帮你。”

邓加沉默了片刻,我想,他应该能从我的语气中听出我的诚意。…,

诚然,所谓“复活药”,对于人类来说,绝对是一件有莫大吸引力的宝物,邓加要找它,或者说,任何势力想要夺取它,我绝不吃惊。

那么,我本身只是对这件事感到好奇,又是受了冯乃定的委托,那么,我对复活药,是没有兴趣的,和邓加没有什么本质的利益冲突。

而冯乃定,我想他对复活药应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贪欲,否则,他就不会把那仅剩的半颗复活药,给他父亲吃了。

想通了之后,我又把我的一些想法和邓加说了,邓加在门外并没有说话,也不知dào

他具体的想法为何。

我就隔着门不断地做着说客,大抵连我也感到困倦了,我才停了口,无奈地耸了耸肩:“冯总,我看,我们还是先睡一觉再说。”

我的话音未落,身后的门打开了,邓加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名黑衣的大汉,对我点头道:“两位出来说话!”

冯乃定惊恐地看着那些黑衣大汉,脚步迟迟不动,硬是被我拉了出来,按在一张椅子上坐定。

邓加颔首笑道:“巴哈姆特先生果然很沉着冷静!我为之前的举动表示歉意,其实,你们能有合zuò

的想法,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我本来也便对二位没什么恶意,不然,我一定把巴哈姆特先生身上的东西全部搜掉——我们的电子探测仪,一进门就探测到巴哈姆特先生的身上,似乎有很多金属的东西。”

我笑了笑,忽然间,身上的手机响了。

我心里一动,知dào

老唐把邱云清之前写的在巴西的游记发来了,但是我此刻不急着看,只是开口道:“我想,我们首先要把我们所知dào

的信息综合一下,各自先说一说,你们觉得怎么样?”

冯乃定咕哝道:“说完就能离开这里了么?”

邓加缓缓道:“只要我们得到了必要的线索,我们自己会展开后续的工作,绝不会麻烦两位,一定送两位走。”

“那么,我先说了。”我性子急,自认我所掌握的信息含量也最低,先吐为快。

于是,我便把冯乃定找我来的前前后后,并且看了那段死人复活的视频之事,一一向邓加说了。邓加仔细地听着,不断点头。

冯乃定的故事就长了一些,从他祖父的过往开始说起,说到他父亲的遗物和遗嘱,然后,接下来的部分,和我说得一样!

然后,轮到邓加所说了,他正要开口,我急急打断了他道:“很抱歉,在听你说之前,我有一个疑问,很想弄清楚!!”

我顿了顿道:“之前你们设计了车祸,差点害死我和冯乃定,不过,幸好我们命大,都还活着。这笔账我先不跟你们算!但你必须告sù

我,为何警方后来又发xiàn

了冯乃定的尸体?”

邓加苦笑道:“抱歉,这起车祸,其实也在我们的意料之外。本来,我们只是设计用车辆拦住你们的去路,然后设法劫持你们。但是,当时有一辆车,忽然从另一侧冲出来,情急之下,你们的车被撞倒,翻了过来。我们的人员当时十分之愤nù

,如果你们一旦死了,我们此行就功亏一篑了!后来,我们的人员发xiàn

那辆车的司机也被挤死在驾驶室之内,全身酒气,那是一个醉鬼!而你们却因为冯乃定的车子性能不错,幸免于难。”

邓加说到此处,说了一句让我啼笑皆非的话:“在巴西,酒后驾驶是要被刑事拘留的!你们中国的道路上,醉酒驾驶的人却颇多,交通部门简直就是吃干饭的!”(在我写下这篇回忆笔记之后三个多月,恰逢五一节,酒后驾驶被正式纳入刑法)

“随后,我们的人员想到利用这具司机的尸体,加上我们的化装术,把其做成冯乃定的样子,再故yì

制造一些现场,留下一些明显的证物。这样一定会让你们的公安人员更加摸不着头脑!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欲盖弥彰’。就是这样而已!但是,只要那些公安不是太笨的话,总会察觉出一些不对劲之处的,时间问题罢了!”邓加露出了一丝坏笑。…,

我叹了一口气,自古言“文人相轻”,没想到,情报部门对国外的同行,也是一副恶作剧的心态。这些巴西人胆子却是极大。我想,章进够聪明的话,就应该重新验一下尸体,起码也要查一下DNA。

“那你们来中国的目的……为了复活药?”我问道。

“是!”邓加点了点头,不等我问,便自己说道,“我们巴西,现在正面临一场危机!而危机的源头,是里约热内卢!”

我一愣,邓加说巴西正面临着危机,但是,国际上的局势却很平静,巴西除了足球霸主的宝座摇摇欲坠之外,并没有什么遭受危机的迹象。

我想了想,道:“你们的某个极重yào

人物去世了?你们国家打算不惜代价来复活他?”

我所想象的,简直像极了《弗兰肯斯坦》中的内容,科学怪人试图复活一具尸体。但是,邓加摇了摇头,打破了我的猜想。

我知dào

我一冲动,就自作聪明了,干脆闭了嘴,等着邓加来讲。

邓加缓缓地开口,却说了一句看似不太相干的话:“我们部门的最高首领,是艾文顿先生,他以及他所带领的部门隶属总统直辖,地位极高。”

我听到艾文顿先生的名字,吃了一惊。在这里,我不方便说出他的真名,只好用“艾文顿”来称呼他,因为只要说出他的名字,世界上很多人都知dào

他的,他在巴西还有另一个部门大臣的身份,地位极其显赫。

邓加继xù

道:“在很多年前,他还是一小孩子的时候,住在圣保罗南部的一个小镇上。这个小镇和南部的亚马逊丛林很近,丛林中有一些土著印第安人的村落,会派人到小镇上来交换一些生活用品,艾文顿先生和当地的印第安人也很熟。艾文顿先生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一段奇遇,那就是,他被一支来自西欧的古怪的丛林考察队聘为向导,带他们进入丛林。”

“丛林考察队能有什么古怪?”我忍不住问道。

“古怪的地方就是——这支考察队是来自法国,但是,他的成员,却都是中国人!!”邓加缓缓道。

第十章 祖先崇拜

我听了邓加的话,脑海中瞬间有一条明晰的线索,把一些信息都串联了起来。

很明显,这支数十年前的丛林考察队,就是邱云清所领头的来自法国的考察队,而邱云清选择的队员,一定都是中国人,而冯乃定的祖父冯居恒,也是其中的一员。

当然,现在已经无法考究为什么邱云清带领的考察队都是中国人,但有一点肯定的是,这支考察队当年的经lì

,和如今所发生的种种怪事,有着脱不开的关联!

邓加大约察觉到我的神色有变,停了片刻,才继xù

说了下去。

少年时的艾文顿先生——为了方便记录,我称之为“小艾文顿”——为了赚取令人眼热的一笔酬金,带着这些中国人进入了南部茂密的丛林!

很快,小艾文顿和这些热情、友好的中国人打成了一片,只是领队的男子又瘦又冷酷,时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小艾文顿总是刻意的和这个人保持着距离

——我初次见到邱云清时,也感到不是很舒服,我想,我可以理解小艾文顿的感受。

在这之前,这支考察队来到小镇上之后,有很多当地的人找上门去,要做向导,以赚取一些佣金。但是,这支考察队的目的却很奇怪,和其他来自外界的考察队不同,他们不是来考察地形地貌、自然气候,也不是来考察这里少见的热带动植物,他们来这里指名道姓要寻找当地一个印第安人的小部落。

当那个瘦瘦的领队说出他们要找的部落的一些特征之时,不少原本自告奋勇的当地人,立kè

变了脸色,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当小艾文顿听说他们要找的印第安人之后,着实也吃了一惊。

因为那些印第安人在当地可是赫赫有名、存zài

于传说之中的部落“加利亚”,在当地的土语中,就是“死者的朋友”的意思。那些印第安人与世隔绝,在丛林的最深处生活着,他们信奉一种原始宗教,信奉祖先和自然之神。

那支考察队眼见众人打了退堂鼓,没有人愿意带他们去,于是一次又一次提高了佣金的价码,但是,依然无人敢上前应征!

“先生们!”一位老者看着领队的男子手上的钞票,咽了一口口水,“你们可知dào

,那个部落,可是会一些巫术的!搞不好会白白送了你们的小命!虽然知dào

他们住在丛林深处,但从来没有人敢和他们接触!”

那个瘦瘦的领队冷冷瞥了他一眼:“我们正是打算对那些巫术,做一些研究!”

领队的话一出,四周的众人一片哗然,觉得这个瘦瘦的东方人简直疯了!

立时,另一个男子叫道:“只怕还没等到你开展研究,那个部落的人就会要了你的命了!”

“没那么严重!”领队冷冷地说,“我曾经到过那个部落,现在只是想再去一次而已!”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黑色的檀木盒子,“啪”地拍在桌上,“谁敢带我们去,这个也算在酬金里面!”

众人沉默了片刻,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人敢去打开那个盒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当时,挤在人群中的小艾文顿忍不住好奇心,上前一把抓住檀木盒子,费劲地打开,顿时,一颗鹅蛋大小的蓝宝石,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引来了一阵赞叹之声。

小艾文顿眼珠转了一转,一把盖上盒子,抢着道:“我去!我知dào

路,只是……到了快接近的地方,我指引你们去,我……我就不去了……”

领队点了点头道:“也好,这样也便够了!”

于是,在一些必要的准bèi

之后,小艾文顿便和这支奇怪的考察队踏上了旅程。

在一路上,小艾文顿对东方人的一切都很好奇,不住地问东问西,但是,队伍里懂得巴西土语的人并不多,除了领队之外,就是一名年轻的小伙子,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自称叫冯居恒。

“你们为什么要去找这个部落?”小艾文顿很好奇地问,“我们当地人都知dào

他们大概住在哪里,但是都不敢去!”…,

“怎么,他们是吃人的魔鬼么?”冯居恒打趣道。

“不是!”小艾文顿不住地摇头,“他们把灵魂卖给了死神,据说,他们可以让死人复活!!还会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冯居恒笑了笑,忽然俯下身低声道:“其实,那些印第安人并不是你说的那么吓人。我那个朋友,曾经在那个部落里住过。”

说着,冯居恒指着队伍后面的一名矮个子,看起来一脸的沧桑,约摸有五十岁了。

“我们这次的考察,也是因为他。”冯居恒低声道,“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他和一名战友到美洲来淘金,半路遇上了强盗,受了伤,迷失在了丛林里,就是那个‘加利亚’族的人,救了他们两个,把他们带回了村子。”

小艾文顿显然吃了一惊,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冯居恒,又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矮个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急急道:“然后呢?那些印第安人没有害他?”

冯居恒摇了摇头:“当然没有!不过,他的战友受了伤,感染了痢疾,很快死去了。在死后,印第安人给他的战友举行了一个特别的葬礼……”

说到这里,冯居恒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声音也变了:“……印第安人用了某种方法,让他的战友在葬礼后又活了过来……活了整整三天,才再次死去……”

小艾文顿叫了起来:“传说是真的,他们真的有巫术!”

冯居恒继xù

道:“那段诡异的经lì

,让这个家伙性格变得古怪。因为他回到外界以后,不论向谁述说,谁都不信,都嘲笑他是个异想天开的疯子。你知dào

吗?那种不被别人相信的感觉,真是难受极了!幸好,他在法国,遇到了我们俱乐部的老大!”说着,冯居恒带着极其得yì

的神情,指了指那个瘦瘦的领队。

“老大相信了他的话,因为老大也是遇到了很多奇异事件的人。于是,在俱乐部一些感兴趣的会员的组织和资助下,我们便来到了这里,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冯居恒的眼神变得兴奋起来,“你想想,如果世界上真有能让死亡的人复活的药的话,价值该是多么的大啊!一些伟人都可以复活,人类的历史将被再次改写!”

“你们是什么俱乐部?”小艾文顿好奇问道。

“这个送给你留作纪念。”冯居恒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金属的小物事,塞在小艾文顿的手中,小艾文顿摊开手一看,是一枚奇特的黄铜徽章,徽章上刻着一只奇形怪状的小猴子。

“但是……”小艾文顿把徽章小心地放进口袋里,“你们打算怎么研究巫术?不怕被他们的神灵惩罚么?”

冯居恒眨了眨眼:“傻瓜,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巫术,科学才是一切的真理。让死人的细胞重新恢复活性的方法,一定是医学史上的最重大的发xiàn

。我们将要获得诺贝尔医学奖也说不定!”

小艾文顿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好吧,希望你们将来研究有了成果,记得只复活一些好人。千万不要把希特勒之类的给复活了!”

我听到这里,整个入了迷,非常期待着听到绒猴俱乐部的那帮人在巴西丛林里数十年前发生的诡异经lì



祖先崇拜的部落,死者苏生的葬礼……这一切简直有趣极了。

但是,此刻邓加却忽然停了下来,观察着我们的表情——这是他的职业病,但是却让我觉得十分恼火——正听到有趣的地方,邓加却这么不识趣!

我急急摸了摸额头道:“继xù

讲呢?”

邓加道:“这是艾文顿先生亲口告sù

我的,细节非常之详细,可见当时的这件事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当时,他们在丛林里跋涉了两个多星期,遇到了很多险情——瀑布中的食人鱼、丛林里的毒蚊,惊险异常。但是吉人自有天相,最终,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小部落,当然,当时的艾文顿先生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后来还是没有离开这支考察队,一起进了部落。”…,

“进了部落的艾文顿先生,发生部落里的印第安人,并不如外界所传说的那样恐怖,他们和蔼好客,十分热情,当喜悦的时候,开心地大吃大喝,悲伤的时候,就放声地大哭,是一个非常质朴的民族。当然,他们在那个部落之中,也见到了他们想见到的东西!”

冯乃定忽然开口道:“他们也见到了复活的死人!”

“是的。”邓加继xù

道,“他们去的同时,正好部落中的一位长辈生了很重的病,那些印第安人用了很多的草药,都无济于事。后来,考察队中的医务员帮长老进行了检查,发xiàn

是肺炎,已经很严重,肺部都是水肿。随后,考察队给老人用了抗生素,可惜,老人的年龄实在太大,器官都衰竭了,最终不治身亡。然后,印第安人进行了他们传统的葬礼,并且邀请考察队的人参加。”

“葬礼是在晚上举行,丛林的月色十分皎洁,月光从树枝的叶片中洒了下来,照在部落里的人身上。按照传统的习俗,印第安人先要用独特的呼号声来呼唤祖先,来接走死者的灵魂。然后,他们给死者喂下他们秘制的‘复活药’,而死者紧接着,就会复活。这是仪式很重yào

的一部分。”

“根据死者在族中的辈分和地位,死者所吃的复活药份量并不同。地位越高,吃得越多,而复活的时间也越长。那位长者复活了之后,整整活了十四天,才再次死去。在这期间,他和平时大抵相同,只是有时变得不受控zhì

,好像一个狂人一般。考察队即使早有心理准bèi

,也被着实吓了一跳。当医务员装着胆子观察那位长者的时候,发xiàn

他除了睁着眼睛,可以行动之外,其他十足是一具死尸,连呼吸都没有,简直奇妙极了!最后,死者两周之后,行动开始越来越疯狂,艾文顿先生亲眼看见他手舞足蹈,情形非常诡谲。最后,这位长者死在一丛灌木之中,那些印第安人才将其重新下葬。整个仪式才告结束!”

我听到这里,立时想起了冯向东!他在死前也是似乎十分疯狂,而且也是死在草丛之中。难道,这两者之间,也有什么联系不成?

第十一章 僵尸蚂蚁

“在葬礼过后,考察队开始研究印第安人的神mì

药丸。这些印第安人也很有趣,他们竟然毫不避讳这种药物的配方,直接带考察队的人去看他们制作复活药的工坊。”

我感叹道:“这些印第安人生活在丛林里,与世无争,自然没有外界的勾心斗角,心地真是十分单纯的。在去了工坊之后,考察队的人找到了配置复活药的材料?”

“找到了。”邓加点头道,“印第安人用芭蕉叶和蕨类植物围起了一个不小的棚子,当艾文顿先生他们进去的时候,见到了这辈子最惊人的一个场景!”

我的精神一振,心里好奇心大起,到底用来配制这个复活药的材料,到底是什么?

“是蚂蚁……”邓加的神色微微一动,“艾文顿先生之前向我讲述的时候,他的脸色依然很难看。因为当时他们所面对的,是无数只黑色的蚂蚁,他们的面前,就是一大片蠕动着的黑色的海洋。不知dào

印第安人用了什么法子,这些蚂蚁竟然不会爬出屋子,只是在芭蕉叶的范围之内活动。那个瘦瘦的领队,在看到那些蚂蚁的时候,一下子变了脸色,急忙带着众人退出了棚子。但是,那些印第安人却不怕,嬉笑着让蚂蚁爬满全身,情形实在是可怖得很。”

“那些蚂蚁比一般的蚂蚁个头要大,而且头上长着奇怪的角。考察队很快采集了一些样本,开始进行研究的工作,很快,就有了不同一般的发xiàn

!”

说着,邓加看了我一眼,道:“你们中国有一味名贵的药材,冬虫夏草,你可熟悉?”

我点了点头:“据说是一种真菌和蝙蝠蛾幼虫互相寄生的结果,真菌以幼虫的身体为养分,在适合的温度下生长,最后,幼虫死去,真菌破土而出,成为一株植物的模样。”

邓加点头道:“不错!考察队发xiàn

的那些蚂蚁,原本是热带雨林中最凶恶嗜杀的食人蚁,但是,在印第安人手中,却乖巧得如同小羊羔一般。因为它们也遭受了和冬虫夏草类似的遭遇!”

我摸了摸额头,在我思考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做这个动作,然后抬起头道:“你是说……那些蚂蚁……”

邓加道:“那些蚂蚁头上的‘角’,其实是一种真菌,那些真菌感染了杀人蚁,寄生在那些杀人蚁的头部,控zhì

了那些杀人蚁的行动!!这些真菌显然比只懂得吸取寄主养分的真菌更加高级,这是一种进化到更高级别的真菌!那些不可一世的杀人蚁,到头来却成了一些肉眼无法看见的小东西的傀儡!而更令人惊奇的是,即使作为寄主的蚂蚁死了,身体依然可以在真菌的控zhì

之下行动!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僵尸蚂蚁!但是,寄主死亡之后,真菌也会逐渐死亡,在它们完全死亡之前,它们会用分泌的化学物质控zhì

着蚂蚁的尸体,寻到一块适合孢子生存的草丛,死死咬住一棵合适的植物,以便自己孢子的生长和传播!如果有蚂蚁从附近经过,很快又会成为新的寄主,如此往复!所以,生物圈不可谓不奇妙!”

邓加的话说到这里,我再也按捺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不住地喘着气!

事情已经逐渐明朗化了,如果我没分析错的话,所谓的“复活药”,其实就是那些真菌!那些真菌既然可以控zhì

死去的蚂蚁,为什么不可以控zhì

死去的人?

而话说回头,真菌可以控zhì

活着的蚂蚁,应该也可以控zhì

活着的人!

如果,冯向东的体内含有孢子,如果,他临死的那个草丛有着恶魔一般的真菌孢子……那岂不是整个小村都要变成那些真菌的……接着是整个温州……

我已经不敢想象下去,脸色都开始微微发红起来。

我对着邓加叫道:“复活药就是那些真菌?对不对?”

邓加点头道:“是的,但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先冷静!”

我也知dào

这种情形之下必须冷静,但是我冲动的性格让我无法冷静下来,在房间中不断的踱来踱去,心中乱成一团。…,

“在知dào

了复活药的秘密之后,考察队认真地开了一个会议,讨论是否把这个研究结果向世界宣bù

。在一番相当激烈的争论之后,大部分人都同意对这里的事绝对保密。因为这件事太恐怖了,有这些印第安人控zhì

着这些真菌和蚂蚁还好,要是让这些真菌肆意散布到世界上,绝对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还有几名偏激的考察队员,强烈建议把这些真菌全部设法毁灭掉!但是,领队的男人,却提出了一个不一样的看法!”

我知dào

邱云清的想法和意见一向与常人不同,不知dào

他提出了什么样的看法?

“这位领队认为一切都应该顺应自然,这里的事情根本不用他们插手。他认为真菌在世界上的数量极其庞大,进化速度也非常的快。以前每隔几个月才会出现有抗药性的品种,现在几天就会发xiàn

一种新的真菌!他认为,真菌能进化到这一步,完全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外力是无法抗拒的。不如回去,这里的事就此罢休。而且,他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观点,认为真菌拥有庞大的数量,迟早会进化出另一种智慧形式——就是群体性的智慧——个人也许碌碌无为,但是,数量越多,表现出的智慧性越强!”

久久没有开口的冯乃定听到此处,摇摇头道:“照这么说,这些真菌总有一天会取代人类的统治地位了!”

邓加淡淡笑道:“如果从数量上讲,真菌何尝不是地球的霸主呢?人类又什么时候真zhèng

统治过地球?”

邓加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人类总是刚愎自用,还未把自己周围的秘密都解开,目光就放向了遥远的太空,这不是好高骛远的表现么?

人类自诩为万物之灵,其实,却连地震和海啸的灾害都无法解决!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急急道:“这些真菌能控zhì

死人,这固然可怕,但你有没有想到,活人如果被真菌寄生了,那他的思想和行为将是如何呢?他是依然有自己的思想,只是行动不受控zhì

了,还是根本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有了?”

邓加摇摇头:“那你得先找到一个被真菌感染的活人来研究!”

我奇道:“你们不是知dào

了真菌的来源了么?完全可以……”我忽然想到,这样的实验,完全是违背人性的,没有人自愿放qì

思想去做这样的实验,所以,我及时住了嘴。

就在此同时,我注意到冯乃定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心里有话的样子。

但是,邓加那边的问题还没完全解决,我继xù

问道:“接下来的事情呢?和你们现在来中国有什么关系?”

邓加看了一眼冯乃定:“当时,领队带着众人离开,临走时,那个叫冯居恒的小伙子,偷偷向印第安人要了一颗复活药带着。这个秘密,直到众人回到了巴西利亚,才被发xiàn

。当时,领队大发雷霆,并且宣bù

开除了冯居恒的会员籍,冯居恒一气之下,当时自己就一个人走了。艾文顿先生和考察队的全部经lì

,就此结束。而如今的艾文顿先生,已经是我们国家的重yào

人物了。而我们的国家,此刻正受到了严重的威胁!有一种奇怪的病症,在里约热内卢传播开来,死亡率极高,而且,也造成了死者活动的迹象。艾文顿先生发xiàn

和他以前见过的‘复活药’的情形很像,只是这种病症传播性更强!如果不加以及时控zhì

,只怕会对世界造成严重的威胁!”

我心里一咯噔,我刚刚还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我急急道:“那你来找冯乃定,又是为了什么?”

邓加冷冷道:“当然是要那颗复活药了!”

我奇道:“那些印第安人找不到了么?”

邓加不耐烦地摆着手:“时间都过去数十年了,那些印第安人早就不知dào

去哪里了。当初的部落,也许早被周遭的文明村镇给同化了!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没有找到他们!而我们,只是要那颗药丸的外壳!”…,

“外壳?”我微微一愣,“要那个做什么?”

邓加笑了笑:“巴哈姆特先生,您的思路还不够敏锐,如果拿我们情报人员的标准来看,你是完全不合格的!”

我被邓加奚落了一顿,脸微微一红,仔细想了想,忽然道:“明白了!你们要寻找克制那些真菌的药物!就在那颗药丸的外壳里!如果外壳里没有控zhì

真菌的成分的话,是无法包裹住那些真菌的!”

“不错!还是有一定的潜质!”邓加道,“艾文顿先生知dào

冯居恒拿走了唯一的一颗复活药,也经过了大量周密的调查,查到了冯居恒的行踪,而且查到,他和他的儿子,尸体都是被火化的。”

这些我都知dào

,所以我当然地点了点头。

邓加继xù

道:“冯居恒要复活药,想必也是人的一时贪心,抱着侥幸心理,想在自己死后使用。但是,他被火化了,说明复活药没用到,还在他的家族之中。而根据我们的调查,冯先生的父亲冯向东,曾经服用过半颗复活药。那么,另外的半颗呢?”

邓加向冯乃定伸出了手:“请交给我,冯先生。你知dào

事情的紧要性!只要我们能拯救国家,一切代价都在所不惜,我们可以谈一笔交yì

,代价绝对让您满yì

!”

忽然,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冯乃定猛然间跳了起来,一头向邓加撞去,把邓加撞得一个趔趄,紧接着,冯乃定像一条发狂的猎狗一样,飞快地向大门口奔去!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急急追了上去。

我倒不是怕他跑掉,而是我怕他被门口附近的那些情报人员乱枪打死!!!

第十二章 是真菌还是人类

眼看门口的那些情报人员一脸的惊愕,反应快的已经拔出枪来了!!

我后腿猛地一蹬,靠着巨大的反作用力,向冯乃定扑了过去。

我是有格斗功底的人,这一扑把冯乃定撞得跌了一跤,我随即冲上去死死压住他。

但是,冯乃定依然腾出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白色的东西,捏在掌心,然后塞进了嘴里,拼命地咀嚼着。

我立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极重yào

的东西,也是冯乃定绝不愿意让我们看见的东西,于是伸手去捏着他的脖子。可惜,这一切为时已晚,冯乃定已经把那东西吞了下去,瞪着我。

我知dào

冯乃定虽然寻求我的帮zhù

,但是还对我一直隐瞒了些什么,顿时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抓住他的衣领厉声道:“那是什么?吐出来!”

冯乃定瞪着眼睛看着我,不住地摇头。

邓加很快也赶了过来,冷冷道:“我们有数种催吐的药物,总有一种可以适合他。实在不行,我倒是不介yì

把他解剖了,看看他到底吞了什么!”

眼下,邓加已经说明了他此行的目的,他口中的那场巨大危机,其实不仅仅是里约热内卢的危机,不仅仅是巴西的危机,也明显是人类的大危机!试想,人类都被一种进化到高级的真菌控zhì

了行动,世界上必将造成一种无法想象的大混乱!

有读者看到这里,大抵会觉得,巴西zf是不是太傻,发生了这样的危机,完全可以求助它的西方盟友的力量来解决,而不是自己派出特工来寻找克制真菌的药物!

当然,在某些目光狭隘的政治家眼里,首先是自己国家的危机,其次才是人类的危机,在面临难以预测的事件之时,他们更多的考lǜ

是自己的利益!如果巴西一旦内乱,只怕很多人会想着浑水摸鱼,捞一些好处的,包括他们国内的不同政党,也一定会借机明争暗斗!大概因为目前发xiàn

的情形只限于里约热内卢市内,所以,艾文顿先生也许想尽量低调地平息此事。

我在很短的时间内联想到这一连串的东西,也很快想到,邓加这么了解冯家的情形,一定是早就安插了眼线——根据我之前的观察,大抵就是王会彬了——生意人,总是很容易被钱收买!

这家伙,回去之后一定要找他算账!

我愤愤地想着,邓加的手下已经站到了冯乃定的身旁,一左一右扭住他的肩膀。

当然,我虽然气愤,但是也绝不想冯乃定就这么被邓加解剖了,于是急急道:“慢着!”

邓加看了我一眼,冷冷道:“放心,不会真的解剖他的。先试一试几种催吐的药物!”说着,两名特工把面如土色的冯乃定推进了刚才的小房间。

“很快就好了。”邓加站在房门口,一副不让我进去的样子,手插在裤带中,鼓鼓囊囊的,似乎握着手枪。

我顿时也没有了别的办法,心烦地在大厅当中踱来踱去。

忽然,我想起了之前老唐发给我的信息——邱云清的考察笔记,我还未曾看过,于是掏出手机,看了起来。

当我看了大约三分之一的时候,我的心头一惊,而当我看完一半的时候,已经汗如雨下了!

我最终看完的时候,深呼吸了一口,然后重重地吐出肺部的全部空气!好像这样就能使我震惊的心情平静下来一样!

这篇考察记录,除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以外,大抵和邓加告sù

我们的,差不多。

但是,其他一些细节,则让我真zhèng

感受到了命运的奇妙之处!

我在之前的文中写过,人的一生,冥冥之中总有一种看不见的联系互相交织,让你和一系列的事情纠缠不休,有的人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因为他的生活极之平淡,一些日常的事物,如何再有诡异的联系,普通人也很难觉察。但是我不同,我似乎生来就对冒险有极强的愿望,而我所经lì

的事件,总是莫名诡异惊险,所以,当一些诡异的事情总是通过各种因素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在我看来,就如此明显。…,

我的这一理论,或许有人不是很好理解,但总可以用“宿命论”来概括!

而我当前所感受到的宿命,就是和三岛龙崎以及他的党羽,纠缠不休的宿命!

是的,我想一定有读者已经猜到了!——邱云清的笔记里,详细列举了考察队的人员名单,而我赫然发xiàn

了三岛龙崎的名字!

在艾文顿先生的叙述里有一点说错了,就是这支考察队并不是完全由中国人组成,也有日本人!当然,这并不奇怪——因为在西方人看来,日本人和中国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当然,邱云清在文章的结尾也很愤慨地提及,三岛龙崎曾经偷拿了印第安人的东西,并且在回了法国以后,还堂而皇之地拿出来炫耀。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邱云清对三岛龙崎此人的印象,在当时已经开始慢慢变坏。

这篇笔记还说明了一点——三岛龙崎应该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加入了绒猴俱乐部。

而且,他从印第安人那里偷来的东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贫瘠的丛林印第安人部落,应该很难有什么能特别引起一名科学家的兴趣,除非是……

我叹了一口气。

即使知dào

三岛龙崎那里有着复活药又怎么样?知dào

了也很难找到他,特别是现在的他,满脑子帝国主义的思想,带着一些超越人类的生命体,进行着颠覆世界的阴谋!

这样的人,不是容易对付的!

我把手机塞回了口袋,一阵发愣。

很快,房间的门被粗鲁的推开,脸色灰白的冯乃定又被推了出来,跌坐在沙发上。

一名黑衣的大汉,把一团带着粘液的东西,用镊子夹着,递到邓加的面前。那团白色的物事,还散发着浓烈胃酸的味道,让人泛着恶心!

邓加套上了白手套,把那团东西放在桌上,用镊子拨弄着摊了开来。

那是一张纸,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虽然有地方被弄糊掉了,但是,大体的内容总还是能看得清的。

邓加得yì

地瞥了冯乃定和我一眼,开始看着那张白纸的内容。

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开始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看冯乃定,又继xù

看着白纸。

接着,邓加的肩膀开始微微发抖,似乎内心极其惊慌。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邓加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了巨大的“砰”地一声,我很担心那张精美的原木桌子,会被邓加拍散架了。

“这不是真的。”邓加忽然叫了起来,快步走到冯乃定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想用这招来蒙混过关?以为这样,我们就会相信复活药已经没有了?”

冯乃定在邓加刚才看信的时候,似乎已经衰弱了许多,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在沙发上,此时,只是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道:“那真的是我父亲的笔迹……”

我听他们的对话,完全一头雾水,但是,我是冯乃定请来调查这件事的,从道理上来说,我是最不应该被蒙蔽的人,于是,我站起身一把抄起那张白纸,冷笑道:“让我来看看!”

我把纸上的粘液甩掉,才看了几行,我的面色估计也变得不太好kàn

了!

那是一封不折不扣的家书,也是遗书,是冯向东写给冯乃定的,在此,我决定把原篇揭露在我的回忆笔记之中,让读者自己观看,以便心中有自己的判断!

我相信,这张纸就是冯向东留在保险柜中,压在檀木盒子底下的那张纸,我看完之后,也明白了冯乃定为什么要吞掉它!因为他自己也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阿定我儿……”

这封家书这样开头——

“自你大哥阿云年少离家东渡求学之后,久未归家,恰逢战火纷飞,乱世难平。为父猜想,你大哥也许早已不在人世了。在此,为父有一桩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应当对你告知,但却迟迟觉得难以说出口!但此时,我渐感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此事不得不说!”…,

“这件事要从我父亲开始说起。当年,你祖父出游西洋,从西洋带来很多奇妙玩意儿,西洋画、望远镜,都是为父年少时念念不忘之物。你祖父当年也曾提及从西洋带回‘可令人死而复生之药’,为父甚感奇之,但未曾放于心上。待到你祖父过世之后,留下古怪遗嘱,嘱咐我不得火化其尸,另留下密函一封,告知我复活药藏匿地点,要为父取了出来,待他死后喂之,再图人事。为父心中大惊,觉得此事或真或假,未曾可信。但是,为父去往藏匿地点,真的寻得黑色药丸一粒,另附一张短信,注明用法、用量、禁忌等等,为父始信之。”

“当晚,为父心中挣扎之烈,尚难述之。但最终,为父心中贪念顿生,想留之自用。于是,寻了家中长辈,违背了父亲的遗愿而将其火化。随后数日,为父日日梦见你祖父鬼魂前来索命,每每子夜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于是连夜起床寻了妥当的地方,将复活药丸藏好。”

“之后七月,你母亲怀了你,却因难产,奄奄一息,眼看母子二人都将难保。镇外请来的西洋大夫也束手无策,告知大人小孩,眼下都难保住,一尸两命,实难避免。当时,为父戚戚,痛苦了一夜。后来,我自恃有那个黑色药丸,便和你母亲合计,要寻来给她服用。按说明上记载,此药丸可保新亡老者重获新生三日,年轻者新生九日,而十岁以下孩童,仅需半粒即可完全重获新生!但是,她爱子心切,却要我给你服用。为父踌躇许久,不能下决定,于是,你母亲为坚定为父救子之心,白绫一匹,自行了断了!并引燃大火烧了厢房,尸骨无存。你母亲因你而死,而为父爱妻心切,故多年来对你不冷不淡,临终之际,略表歉意,望我儿阿定不要介怀……”

当我读到这一段的时候,我身上的冷汗,已经湿透了全身。

数十年前的那一场大火,仿佛就在我的眼前“噼噼啪啪”地燃烧着!

看到这里,我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冯向东用半粒药丸,复活了在婴儿时期就死亡了的冯乃定!而他和儿子的关系,一直也十分冷淡,一方面是因为儿子的命,可以变相说是妻子的命换来的!另一方面,复活后的儿子,还是否是他心目中的儿子阿定?这实在也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那么,我看向冯乃定的眼光,也变得古怪了——一个幼年时期,完完全全死了的人,现在活在我们的面前,而且还长大、衰老了,这简直是一件诡异至极的事情!

即使我们知dào

那个复活药,其实是某种过度进化的真菌,用某种化学方式控zhì

着人的身体,但是,冯乃定的情形,却又有些特殊了!

难道是因为那半粒药丸,对于小孩子来说,真菌的数量足够大,完全激活了已死亡的身体细胞,而且产生了自我意识?

冯乃定颓然坐在沙发上,抱着头喃喃道:“我到底是人?还是一群真菌?我脑子里的想法,到底是我自己的想法,还是真菌的想法?”

我和邓加面面相觑,简直无法说出话来!

第十三章 意外的收获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仔细理了理思绪,最终,我站到冯乃定面前,用力晃着他的肩膀:“你现在能回忆起从小到大的事情么?”

冯乃定抬起无神的眼睛,点了点头:“能……”

“那你看到这个东西之前,有任何关于自己是真菌的想法吗?”

冯乃定听到我这个问题,看着我,面上的表情极其复杂。

我呼了一口气:“冯先生,只要你的思想中,认为自己是人类,你就是人类,而不在乎让你能够思想的是真菌还是大脑神经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意识和记忆,才是人类的本质和主体——也就是灵魂,谁在乎他妈的肉体是什么东西组成的呢?”

冯乃定似懂非懂地看着我,邓加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看了看众人,朗声道:“刚才的事,你们都看到、听到了。但是,比这更离奇的事情,我都遇见过。我曾经遇见一个大脑细胞不断更新、不断失去记忆的年轻人,他曾经是我的朋友。当他失去记忆的时候,就像重新变了一个人,尽管他的肉体没有多大变化,但是,失去了他的自我思想,便早已不是他了!而你——”

我指着冯乃定:“你如果纠结于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活着,就简直太傻了!就像封建时代的父母纠结于孩子跟谁姓一样,简直傻得要命!因为你只要知dào

自己还活着,还有用冯乃定的全部记忆和情感,这就够了!”这很明显就是一个哲学类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在我看来,根本没有值得痛苦的必要!

我看冯乃定还是在发怔,便继xù

道:“大脑是由数千亿个神经元,以及它们之前的化学信号,组成的一个巨大网络。这个在现代的医学上,是有定论的。如果,因为某些目前科学还不理解的原因,导致一些真菌代替了神经元,而真菌之间的化学信号构成了相同的网络,那么,真菌组成大脑,和神经元组成大脑,有什么区别?就像两台电脑,你只要知dào

里面的资料是一样的,操作系统是一样的,都能操作,就行了。你管它两台电脑构成上有什么区别么?”

我两手一摊:“冯先生,我已经说得这么透了,你还想不开,我建议你跳楼去算了!”

我顿了顿:“我猜你早先知dào

这个事实的时候,一定非常痛苦,所以,你找我来,其实就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实的事情吧?不过,事已至此,你该想开了!!”

邓加听完了我的话,也点头道:“不错,据我所知,在太平洋里有一种鱼类,很小的时候就会被一种共生的寄生虫,寄生在舌头上。逐渐地,舌头被寄生虫吸取了养分而枯萎,失去了功能,而这个寄生虫,则逐渐长大,长成了舌头的形状,甚至寄生虫的神经和鱼直接接驳,代替了鱼舌头的功能。而这条鱼,至死也不知dào

自己的舌头其实是寄生虫!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鱼照样吃东西,在海底无忧无虑,甚至活得比大部分人类还要开心得多!”

邓加竟然也开始安慰起冯乃定了,我感觉事情开始要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于是,我开口道:“邓加先生,事情现在基本上水落石出了。我看不出你还有什么要把我们扣留下来的理由。”

邓加犹豫了片刻:“但是……”

我叹了口气:“复活药,已经很难找到了。我建议你们还是尽快研究克制真菌的药物之类的,过去印第安人能制造出来的,现代科技这么发达,总有办法的!”

邓加摇了摇头:“没有你说得那么简单!你们中国的中药,配方就要十分之精确。古代医典里的中医古方,你们中国不是现在还有百分之七八十完全没有破解配方么?”

我觉得邓加的话,确实也很有道理,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大概邓加也知dào

确实从我们身上捞不到什么油水了,留我们在别墅内住了一夜,次日便送我们离开。…,

我们回去之后,冯乃定把王会彬开除出了企业,平日里神情还有些恍惚,大概思绪还没有完全转过弯来。

我把冯乃定带了回来,冯家人自然是又惊又喜,分外把我待为上宾。

隔日,公安局的也上门了,众人自然又是一脸惊愕。章进看着我和冯乃定的表情,更像是看着鬼一样。

我摸了摸额头,知dào

这家伙一定还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出来,国内的办案人员,有时实在粗心得可以!我好心地暗示一下,章进立kè

铁青着脸急匆匆地带着人走了。

我在冯家又住了数天,等到冯乃定情绪稳定一些了,我才开始打算提及告辞的事,毕竟我在中国逗留的时间也不短了,在回法国之前,我还想抽空去看一看我的父母,再去南京,看一下陈思月……

想到陈思月,我的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情愫,我回想起我们在大雪纷飞的尼泊尔边境,和一群古代搬山道人,寻觅着一个外星人留下的古墓陷阱。那段记忆真是让人感到难以忘怀!

渐渐的,冯乃定似乎想通了许多事,在我的建议下,做了一次体检,开始缓缓放下了心头的包袱。而我在空闲的时候,冯正就主动要求做我的向导,带着我四处去游览。他似乎很开心做我的朋友,因为我总是讲一些我的冒险经lì

给他听,而他总是聚精会神地听着,并时时露出羡慕和讶异的神情,不知dào

他是当做科幻小说来听,还是真的能够相信我的话。

当然,我并不介yì

他怎么看待我的故事,只要这样做,能多一个朋友,也便够了!

在一个月色明朗的夜晚,我用完了冯家丰盛之极的晚餐,开始照例抹了抹嘴唇,和众人打了招呼,便打算回房睡一会,顺便和冯乃定告辞一下,明天上路离开浙江。

我刚踏上楼梯,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顿时感到十分奇怪,因为我的手机,只有老唐知dào

号码,怎么会有陌生号码打来?

我快步跑进房间,按下通话键,话筒里传来老唐的声音,语气相当焦急。

“巴哈姆特先生,斯蒂文回来了……”

老唐劈头盖脸就来了这么一句,我愣了一愣道:“回来了?好。但是,你是用的哪里的电话?”

老唐的声音忽然中断了,话筒里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巴哈姆特?”

我下意识地问道:“你是谁?”

紧接着,话筒似乎又被人抢了过去,里面传来海兽兴奋的声音:“嘿,巴哈姆特!你在哪?”

“老唐没跟你说我在哪里么?”我有点恼火,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似乎把唐保也牵扯进去了。

“我们刚到,现在在外面。因为,我有几个朋友,没地方住,我让老唐帮我来安排他们找个住的地方!”

“刚刚和我说话的是谁?”我问道。

“用你们中国话说,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哈哈!”斯蒂文似乎很得yì

的样子,“你忘了了吗?在西部的小镇上,你还和他交过手。”

“交过手?”我皱着眉头仔细回忆着。

“你再想想,那个会放电的……”

我的大脑顿时有了种短路的感觉,失口叫道:“那个进化人‘雷霆’……你们怎么会混到一起?”

“恩恩,说来话长,等你回来再说吧。有很重yào

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海兽似乎处在一个很混乱的地方,背景一片嘈杂,我听到老唐似乎在远处喊着什么。然后不等我说话,斯蒂文就急急挂了电话。

难道俱乐部里出了什么事了?海兽怎么会和那些进化人搞在一起!?

我顿时心头一紧——斯蒂文本来就是那些进化体中的一员,我当时把他留在俱乐部,是不是引狼入室了?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大麻烦?

想到这里,我愈发的紧张了,打定了主意,明天一早一定要离开,去看过我父母和陈思月之后,第一时间回绒猴俱乐部去!…,

我在房间里焦急地踱来踱去,目光不自觉地又扫到了桌子上的一张全家福上。

在离开这里和冯乃定去他老家之前,我就一直觉得这张全家福有点怪异,当时一时看不出怪异在哪里。此刻,我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心里一动,开始研究起这张全家福来。

这张全家福是黑白的,有了些年头了,而且,绝对不是冯家现在的全家福,很可能是冯向东,或者冯居恒一代的全家福,放在这里,自然是很有纪念的意义。

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我皱着眉头,摸了摸额头,忽然脑海里一道亮光闪过,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

是的!我终于看到不对劲的地方了!而我简直不可置信,世界上真的有如此有趣的事情!套用句中国的古话来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在全家福上,分明看到了一个我认识的人!这个人我一直没有看到本人,所以,意识中的印象,不是特别清晰,但我看到了照片,却有朦朦胧胧的感觉!

我看到站在后手最右边的一位青年男子,带着黑框眼镜,正是三岛龙崎的助手——冯其云!!

我立时联想到冯向东的遗书里写着“自你大哥阿云年少离家,东渡求学之后……”,我连连拍着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反应实在是迟钝。

冯其云东渡是去了日本,做了三岛龙崎的学生,之后又去了法国,引发了这一连串的事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是他破解出了房间里的谜题,只怕现在的世界,不会像现在这样暗流涌动。他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从年纪上算来,冯其云今年也应该有五十多岁了。不知dào

在冯家,可以找到什么关于他的线索?

我本来打算回房休息的,眼下立时睡意全无,四下翻找起一切有关冯其云的东西来。

第十四章 冯其云的鬼魂

我立马拿起那副全家福,风风火火地去找冯乃定。

我在书房中找到冯乃定的时候,他在书房中正在看着一本大部头的书,我一进来,他立时诧异地向后望了一眼,发xiàn

是我之后,奇道:“你不是去休息了么?”

我指着照片上的冯其云道:“这个人是谁?”

大概我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让他感到十分奇怪,所以,冯乃定怔怔地望着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是我的兄长,我五六岁的时候,他就离家了。怎么了?”

“冯其云?”

“是的,怎么,你怎么知dào

?你认识他?”冯乃定脸上讶色一闪而过,坐正了身子,直直地望着我。

我此刻没有什么心思告sù

他一切的前因后果,只是淡淡道:“哦,我是曾经见过他,他现在很好,在一所大学任教,有过一面之缘。”

我遇到懒得解释的事情,往往喜欢编个理由搪塞一下,这算是我性格的一个小缺点吧,颇为惭愧。

本来,我以为这个理由可以糊弄过去了,大不了冯乃定再追问一下兄长现状的细节,我再推脱不知也便罢了。

但是,冯乃定却显得极其吃惊的样子,高声叫了起来:“什么??”

我立时感到似乎有些不对劲,也问他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他还活着?”冯乃定极其惊讶地站了起来,两三步走到我面前,“我大哥阿云还活着?那不可能啊……”

“……”

我顿时知dào

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从冯乃定的语气来看,冯其云分明是已经不在人世的样子,我这随口胡说的理由,反而弄巧成拙了。

我连忙改口:“不好意思,我见到令兄也是几年之前的事情了。我不知dào

他出了变故,真的不好意思。”

没想到,我改口之后,冯乃定愈发地瞪大了眼睛,活像见了鬼一样地瞪着我,令我极其尴尬,我估计我这次又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冯乃定愣了片刻,才缓缓摇头道:“你一定是搞错了。我大哥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了,你怎么可能几年前还看到他?”

冯乃定顿了顿,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道:“要么是你搞错了,要么是有人冒用他的名字了。其实也不奇怪的,我大哥在日本据说是有名的科学界人士,他的葬礼在日本十分的隆重,连尸体也是遵循着他的遗嘱,由日本官方通过外交渠道送回到中国原籍来的。既然他那么有名,也算光宗耀祖了。有人盗用他的名字,盗用他的成果,也是不足为奇的事情。”

听冯乃定如此一说,我倒好奇起来,干脆把前因后果都问了一问。

原来,在冯向东尚在世的时候,家人就从日本方面得到了冯其云因病去世的消息。随后大约半年多,有一支日本来的旅行团,特意把一只骨灰盒送到了浙江冯家,声称是冯其云的遗嘱所托,在其死后将骨灰送回中国。

在收到骨灰后不久,冯家上下免不了悲拗一番,随后,将冯其云的骨灰按照族中的传统,安置在宗祠之中。

我想,既然动用了外交途径,那么,当时冯其云应该算是在日本国内,乃至世界上都有名的科学家。当时的报纸,一定会有相关的报道。我真要知dào

当时的情形,想方设法总是能查到一些消息的。

但是,我觉得真zhèng

有价值的线索,不会就这么摆在台面上等着我去信手拈来的。

于是,我问道:“你确认那是你大哥的骨灰?”

冯乃定摇摇头:“这倒也无法辨认了……不过,我大哥肯定是不在了。不然,日本人不会那么大费周章地送他骨灰回来……而且……而且……”

说到这里,冯乃定有些吞吞吐吐了,似乎有些什么话不好说出口的样子。

我道:“而且什么?”

“而且,家里几个长辈,说曾经看到过我大哥的鬼魂!!”

我哑然失笑,我本来还以为冯乃定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出来。…,

我哭笑不得,拍了拍冯乃定的肩膀:“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鬼魂之类的,之前的事情……咳咳……”

我轻咳两声,继xù

道:“之前的事情,即使十分之诡异,最终也证明了不是什么科学不可解释的东西。而纯粹的鬼魂一说,则毫无理论依据。我想,那是你族中长辈对你大哥印象太深的缘故,以至年纪大了,产生了幻觉。”

冯乃定不服气道:“那不会家里几个长辈都看到过鬼魂吧?有这么巧的幻觉么?我大哥的鬼魂,还和他们说过话!”

我叹了口气,不知dào

和他怎么说。我知dào

浙江山村迷信成风,几家几户就有一个山神庙土地庙小佛寺,我前不久去过冯乃定的老家,是知dào

一二的。

我半开玩笑地道:“那好,那你大哥和他们说了些什么?”

“不知dào

,几个年纪大了眼睛有些不太好,看不清楚。不过,大致意思,好像我大哥一直说什么‘捉住’……什么‘妻子’……”

我打着哈哈,直到听到冯乃定这句话以后,才止住了笑容,甚至于笑容干脆僵在了脸上。

我分明隐约察觉到了冯乃定话中的一些微妙之处——如果那些老人家只是幻觉,以为看到了冯其云的鬼魂,那么,一般人总是会惊慌得很,而绝不会想象出,鬼魂和他说什么“捉住”、“妻子”……

除非,这件事是真实存zài

的!!

而且,我注意到,我问冯乃定,他大哥的鬼魂和几个长辈说了些什么,冯乃定却回答我说“年纪大了,看不清楚”。一般人只会说,“听不清楚”,怎么会说“看不清楚”?

我感到气氛凝重了起来,一丝丝诡异的感觉在我和冯乃定之间慢慢游荡着。我盯着冯乃定的眼睛:“这件事有点怪……”

冯乃定叹气道:“当然是有点怪,弄得我一度开始相信鬼魂了!!我家里几个长辈,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年纪虽大,也觉不至于老眼昏花。要说他们同时看错了,我想,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不过,鬼魂总归是鬼魂,不管是我大哥也好,我父亲也好。之前我父亲的事已经吓得我要命了,我大哥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不敢再深究了。”

我的心中,立时涌起一股奇异的好奇心,脱口而出:“我要再去找找你的长辈问问情形看。”

冯乃定摇摇头道:“如果你真有兴趣,那也不妨去陪老人聊聊看。”

我想了想,还真打定了主意,再多逗留几日,再去乡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我隐隐觉得,冯其云其实并没有死,当年的骨灰可能只是个幌子,三岛龙崎有日本zf撑腰,做出什么阴谋诡计来,我都不会特别奇怪。而冯其云作为其最重yào

的助手,参与了很多主要的研究,怎么会说死就死了?

按照我的猜测,冯其云其实没死,甚至因为某种原因,就躲在老家的小山村里!所以,那些长辈才会说看见“鬼魂”,只因为他们知dào

冯其云死了,而冯其云,又在某种情形下被他们撞破了!

那么,冯其云躲在老家,又是为了什么?他躲在老家的什么地方?

我越想越兴奋,感觉一个相当重大、惊人的秘密,就快要在我眼前徐徐展露出来了!

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以至我当夜很晚才入睡。而当时的我,尚不知dào

,随后发生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人类知识的已知范畴了,简直可以用“极度不可思议”来形容。而这一段经lì

,也是我整个冒险笔记所记载的故事的重大转折点,从此,人类可能遭遇的危机,从“外星生物”、“生化”,向着另一个不可想象的方向转变着。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向冯乃定借了一辆最好的跑车,独自往小山村中去了。

当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乌云沉沉,雾气一直弥漫在沿途的山腰之上。而当我到了村子中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落下毛毛细雨,塘里的鸭鹅迈着蹒跚的步伐往各自的窝中走去。

我把车停在村口,打着伞拜访了村中的几个长辈,有两位还是前几天所熟知的。因为见过我的缘故,对我倒颇为热情,不断招呼我到屋内坐着。

不过,我的时间相当紧,于是,我单刀直入,直接询问起关于冯其云的事情。

当提到冯其云的“鬼魂”的时候,有几个长辈都闭了嘴,不愿多说的样子,给我碰了个软钉子。

我悻悻然地走到了冯家的宗祠前面,望了宗祠的玻璃门一会,正要回头走开,忽然间,见到一个瘦瘦的小孩子站在我的背后,怯生生地看着我。

“哥哥,你也是来挖宝贝的吗?”

小孩子如是说道。

我愣了一愣:“小朋友,什么宝贝?”

第十五章 黑色幕布之下

“咦,你不知dào

冯家挖宝贝的事情啊?那你在这里看着冯家的祠堂做什么呀?”孩童吮吸着手指,充满好奇地盯着我。

我心中一动:“小朋友,冯家挖了什么好宝贝啊?”说着,我从口袋中拿出一些零钱:“小朋友,你拿去买点玩具。告sù

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小孩子看到了我手中的零钞,面上现出犹豫的神情,终于还是接了过去,放入了自己的口袋。

“本来爸爸不让我乱说的,我偷偷告sù

你哦。前些日子冯家好像在闹鬼,然后,他们家的人就在这个祠堂里面挖了很多土出来。我爸爸说,他们家人神神mì

秘的,一定是在里面挖到黄金了,说不定就是死掉的老冯头留下的宝贝。”

小孩子说起这件事,眼中露出按耐不住的兴奋和新奇。诚然,大人们鬼鬼祟祟的行动,总是会让孩童们感到十分神mì



而我听了小孩的话,精神更是为之一振——“闹鬼”?这正是我来此的目的!既然村民们似乎都知dào

冯家闹鬼的事情,而冯家的长辈不肯多说,那我完全可以另辟蹊径。

“小朋友,你知dào

挖出了什么东西么?”我又急急问道。

这次,那小孩子只是不住地摇头,然后很快地跑开了。

我在原地站了片刻,又把面孔贴到宗祠的玻璃窗前向里面张望着,只见里面的地面确实是不甚平整,似乎真被挖过的样子,如果我有办法进到里面去,自然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摸了摸衣服暗袋之内的几样小工具,别的不说,仅用一片钻石玻璃刀和一副精巧的橡胶吸盘,我便可以无声无息地弄开玻璃窗,只是这样不免要得罪冯家的人了。

我在宗祠门口踌躇许久,终于压抑不住好奇心,决定等晚上村民们都睡了,我再想办法来一探究竟。

我再向宗祠里看了一眼,只见里面的红木架子上,按照浙东的习俗安放着祖宗的牌位和骨灰盒,东首是一台八仙供桌,竖着几根红烛。

宗祠的厅堂并不十分大,所有物事一览无余,但是,令我觉得奇怪的是,靠南边的墙边,竟然立着一个很高大的东西,长约一米半,高约两米,用黑布罩着贴墙安置,看起来不太厚的样子。

我想了许久,想不起来有这样的东西是应该放在宗祠里的,但是,很快夜幕降临我就可以进来一窥究竟了,于是,我尽量按捺住好奇心,离开了冯家宗祠。

我在村外的小庙里逗留了几个小时,终于等到村民们收了一天的工,开始烧晚饭了。

炊烟袅袅,诱人的饭菜香不时引诱着我。我尽量克制住自己的食欲,啃着从村里小卖部买来的面包。

又过了几个小时,夜愈发的深,村里的狗都不太叫了。我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像一块无垠的黑色幕布,无数璀璨的星辰点缀其上。

这里的夜空实在是比城市要美丽太多了!

目前光污染日益严重的城市,夜幕降临了,天空也带着怪异的颜色。站在阳台上,就算用天文望远镜,也很难辨认出大部分的星座了。

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进了村子,轻车熟路地直摸冯家的祠堂。

我之前并没有什么偷潜入室的经验,所以,即使有冒险箱里那些优秀的小工具,我也花了十分钟才小心翼翼地把窗户弄出一个洞来。随后,我把手伸了进去,打开窗户,一跃而入,随后反身轻轻关上窗。

此刻,我彻头彻尾是一个梁上君子的心情,心里紧张和兴奋交织。

我打开小手电,照着地面和四周,发xiàn

在八仙桌的下方,有几个微微隆起的土堆,似乎冯家人就是在这里挖掘着什么。

我用手略一探,发xiàn

土堆填得很平整,我手头没有什么适合挖掘的工具,只能暂且作罢。

我起了身,四下环顾,想起在不久前,曾经死了的冯向东,还在半颗复活药所含的真菌的作用下,在这里发生了“诈尸”的现象,顿时不寒而栗。…,

人的心理因素,有时比鬼魂还吓人!常言道“人吓人,吓死人”,精辟地描述了这一道理。

我暗暗咒骂了自己几句,觉得眼下来这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连那个大黑幕布后面的东西,我都没有好奇心去翻开了,顿时心生后悔,回身就走。

我刚翻出了窗户,轻轻把窗户合上,忽然听到背后的小路上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我心头一紧,莫不是我的行动,已然被人发xiàn

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已躲无可躲,只能尽量把身子藏在窗台的阴影下面。

两个黑影一前一后从我身边掠过,在宗祠前停了下来,然后,前面的一个黑影掏出钥匙,打开了宗祠的门。

原来这两人并不是为我所来,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这两个黑影行动十分鬼祟,我不得不多提防一些。

我趴在窗台上,从窗户上我弄出的小孔向里面望去,只见这两个黑影,先是点上一根红烛,使屋内有了一些灯光,二人最终停在了挂着大黑幕布的那个东西前面。

“先拿掉。”前面的黑影哑着嗓子说。

“我不敢……”后面的那黑影声音都发抖了,似乎面对着什么极吓人的事情一般!

这个嘶哑的嗓子的主人,我日间是见过的,正是冯乃定的大伯父!而说“不敢”的那人我也不是特别陌生,也是冯家的某个长辈。

“怕什么!怎么也是我们冯家的人!你不动手我来,到时候有什么事情,你不要来找我!”大伯父话语中带着怒意。

后面那人身子微微一抖,和大伯父两人一左一右,拉着黑色幕布的边角,缓缓地拉了下来,露出一面巨大的镜子来!

我在窗台外面看着,着实吃了一惊!

镜子!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在宗祠里放着这么大一面镜子!

在漆黑的厅中,就这豆角一般大小的烛火,两个人面对着一面大镜子,这实在是一件古怪的事!

从我的角度,我只能看见大伯父二人的背影,但是从镜子里,我却能看见二人因紧张而肌肉扭曲的脸庞。

当然,怪异的事还并不只是这些,当我注意到接下来的情景时,我简直差不多要叫出声来了!我一向自诩心理素质相当好,不怎么会一惊一乍,但眼前的情形,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看到镜子里的大厅中,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黑影!而当我再看向大厅,确确实实只有大伯父等二人,但是,镜子里,却有一个黑影站在他们背后!

冯家那长辈腿一软,已经直接跌在地上了。大伯父连拉带拽地拉他起来,口中吐出一连串的浙东脏话。

大伯父把红烛拿了起来,照着镜子,火光映出了镜子里那个多出来的人影!

我赫然觉得一阵头晕——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镜子的那个人,竟然是冯其云!而镜子里的冯其云,竟然还是二十几岁的样子!

鬼魂!镜子里的鬼魂!

这件事发展到这一步,真的是匪夷所思了,我已经难以想象,除了“鬼魂”之外,还有什么描述可以贴切地形容我眼前的所见。

按照一般中国人对于鬼魂的传统思维,冯其云的鬼魂还是二十几岁时的样子,那么说明,他二十几岁时便遇害了!

大伯父脸上的表情,显得相当兴奋,和一旁几乎站都站不稳的那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云!这次是在哪里?你说!我去挖!”大伯父急切地道。

镜子里的冯其云推了推眼镜,开口说了些什么,但是,镜子里的他并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是能看出口型。

“你等等。”大伯父从口袋中掏出一本小便签本,看来是事先准bèi

好的,“你说,我记!”

我在刹那间,忽然明白了之前冯乃定所告sù

我的关于“闹鬼”的事!

冯家长辈们确实见过鬼魂,就是在这面镜子里!

而冯其云的鬼魂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看口型才知dào

鬼魂想说什么。难怪冯乃定说那些长辈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冯其云说了些什么!那么,所谓“捉住”“妻子”,其实就是看冯其云的口型而得出的结论了!

大伯父看着冯其云,低头写了一些什么,忽然间,他的笔尖顿住了,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里的冯其云,然后忽然回过头来,张望着我藏匿的方向,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大喝一声:“滚出来!”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心知被发xiàn

了,我的双腿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下顿时感觉僵硬了起来,不知dào

是该起身大大方方地进去,还是立kè

转身赶紧逃走!!!

第十六章 装鬼

我只犹豫了不过三四秒,还是决定一咬牙现了身再说,毕竟现在我已经面对了这么诡异的事,要是现在临阵脱逃,就无法得到我所要的谜底了!

我直起身来,壮着胆子喝了一声:“装神弄鬼!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我说了“鬼”字,大伯父身旁那人大叫一声,推开门急急奔了出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冯乃定的大伯父肩头微微一抖,手中的本子也落在了地上,一时竟怔怔地望着我,也不去捡起来。

从镜子里看来,冯其云就是站在我和大伯父之间的,但是,我眼前这一块地方,完全是空荡荡的。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大脑飞速地转动着,但是没有得出丝毫的结论。

鬼魂?这么荒诞不经的东西,我根本无法强迫我自己接受。但是,冯其云就这么站在镜子里,场面诡异莫名!

而且,我看到随后冯其云竟然对我微微一笑,开口说了些什么。可是我当时头脑一片混乱,根本没有细看他说了些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倒要问你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你到底想怎样?”大伯父一副要把我活吞了的表情。

我和大伯父白天是见过面的,还问过他关于冯乃定说的见鬼的事情,他当时顾左右而言他,装作并不知dào

,打发了我。现在,我亲眼见到了他的行踪,我看他倒是如何再抵赖!

“我……”我想了一想,还没考lǜ

好如何回答他,他却急急道:“你也是为了那些钱来的?”说着,他转头看了镜子里的冯其云一眼,而冯其云冷冷地站在镜子中,情形十分可怖。

“什么钱?”我一愣,悄悄把苍天之拳套在了手上。

“就是阿云他以前寄给他阿爹的钱!向东他……”大伯父神情激动地说着,忽然大抵觉得不必对我说这么多,立时住了口。

我正要开口,突然看见镜子里的冯其云猛然弯下了腰,全身抽搐了起来。

“啊?”大伯父也见到了这一幕,眼里露出吃惊的表情。

冯其云倒在地上抽搐了片刻,翻身又慢慢站了起来,我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冯其云在镜子中抬臂指着我,口里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大伯父立时眼珠转了转,慢慢向八仙桌旁靠了过去。

我心里此时已经隐约感觉不太对劲,不等我有所反应,大伯父猛然间抄起桌上的烛台,向我投掷了过来!

我下意识的反应十分的灵敏,一侧头就要躲了过去。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我的脖子忽然无法移动,眼睁睁地看着那烛台从空中飞了过来,正砸在我的额角,顿时,我感到额头上有东西缓缓流了下来。

我试着挣扎了一下,发xiàn

自己的身体忽然也动不了了,而大伯父在扔过了烛台之后,整个人也冲了过来,手上还持着另一个烛台,狠狠地向我砸来。

我被他砸中胸口,顿时一阵气闷,我想,我的肋骨可能断了一根,不然不会有如此的刺痛。

紧接着,我被大伯父又一脚踹中腹部,整个人倒在了地上,然后,大伯父不断地踢着我,一边喘气一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兄弟你不要怪我!人都是这样的!”

我是练过武术的人,因为血统的关系,身体素质更要强壮一些,一个寻常人的拳脚,是对我造不成什么大的伤害的。

但是,大伯父的手上,还持着沉甸甸的黄铜烛台,要是被砸上几下,钢铁之躯也未必吃得消!

眼下,最好的情形就是装死!!

我倒在地上,正好kàn

到镜子里的冯其云,正死死地抱着我的身子,而我身上被紧紧束缚的感觉,也正是因此而来!刚才也是他抓住了我,导致我受了一击。

我闭上眼装死,额头的鲜血流了下来,正好糊住了我的双眼,我略侧一侧身,免得面上的鲜血流进鼻孔里去。…,

简直太怪异了!镜子里的冯其云,抱住的是镜子里我的,按照理论来说,那只是一个虚像,为何连真实的我,也大受影响?

镜子里的冯其云竟然可以影响现实里的人和物?他到底是什么样的鬼魂?

大伯父的手微微发抖,大抵看到我不动了,以为打死了我,“啊”地一声,连烛台都掉到地上了,发出了很响的“桄榔”声。

“阿云!阿云!怎么办?”我听到了大伯父焦急的声音。

“阿云……阿云?”

“阿云——”

大伯父的叫声中越来越充满了惊恐,我微微睁开眼,看见镜中的冯其云,正推开镜子里的房门,慢慢走了出去。

我的视线又瞟到了我身旁不远处的房间门,只见房门紧闭,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而镜子里的房门,却打开了,而且冯其云走了出去,很快从镜子里就看不到了!

大伯父失望地叫了一声,又看了看我,急忙捡起烛台,死命地擦擦,又放回了原处。

我知dào

,他是在消除自己的指纹,他倒是有简单的反侦察的概念。

之后,他又整理了桌子,重新在镜子上挂上了黑幕布,转身急匆匆出了房门,把我的“尸体”独自留在了这里。

待他走后不久,我一翻身站了起来,胸口虽然还隐隐作痛,幸好无甚大碍。

我站在黑色幕布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冯其云鬼魂的关键,就是在这块大镜子里了?这块大镜子,难道是某样“招魂”或者“作法”的媒介?就像吉普赛人的水晶球那样?(关于吉普赛人的水晶球的故事,请见外传1《水晶家族》)

我心里此刻纷乱异常,我知dào

,我一掀开黑幕布,镜子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甚至还有一个鬼魅般的虚像冯其云,而冯其云在镜子里的行为,可以影响到现实世界的我!而很可能,这次他会把我杀掉!

我想了片刻,还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阻止冯其云的攻击行为,而我体内的一股冲动,又迫着我立时拉下了黑幕布!

巨大的晶亮镜面在我眼前一览无余,我屏住了气息,瞪大了眼睛——

在镜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

冯其云不在!刚才他从镜子里的房门走了出去,看来并没有回到镜子里的房间来!

到底怎么回事?

我尽量冷静了一下,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形:

首先,这个镜子里反射出来的现实世界,仿佛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而那个世界,除了反映现实世界之外,还有一个冯其云在里面!

其次,这个冯其云竟然可以通过镜子里反映的虚像,来影响现实世界的事物!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上过一些最基础物理课的初中生都知dào

,镜子反射的只是人眼所看到的光线,并不可能在镜子里还有一个世界什么的。

镜中的人影、镜中的鬼魂,那是第三流的恐怖小说家惯用的题材,却活生生地展露在我面前,那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起码我知dào

,这个冯家宗祠,实jì

上是相当怪异而且危险的,我立时给大镜子披上黑幕布,转身出了门。

我想,大伯父匆匆忙忙逃了出去,想必已经回家了。我现在一股难以克制的气氛和好奇心,不断催促着我,到其家中去质问他一番,为何突然对我下毒手!

他的家,白日里我是去过的,再去也不难,但是,我去了之后,我该如何逼他说出事实的真相呢?

他竟然敢谋害一个陌生人的性命,想必一定有一些不想让人知dào

的秘密,那么,我冒冒失失前去,他一定不会有问必答。

我想了想,额头的血还在流着,流到了下巴上痒痒的。我用手一抹,一股血腥气冒了上来。闻着这股味道,我忽然有了一个极其大胆又有趣的想法!!

那个大伯父,看来对冯其云的鬼魂并不害pà

,但是,他对别的鬼魂,害pà

不害pà

呢?特别是……刚刚被他“打死”在宗祠里的我的“鬼魂”呢?

我按捺不住心里的恶作剧感觉,寻到了大伯父家附近。

他的家是一幢三层的农家小楼,三楼一间房间的灯刚刚灭掉,看来他也是刚刚到家。

我顺着水管手脚并用,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了三楼的露台,弄开了那间房间的玻璃窗,然后,把额头的鲜血抹得满脸都是,故yì

装出一副无神的表情,有节奏地轻敲着窗户上的玻璃。

第十七章 乌龙

我才敲了数下,并没有传来任何回音,不多时,听到房间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然后房间里的灯光“啪”地亮了起来。

借着灯光亮起的一刹那,我看到这间房间原来是一间不大的杂物间,并不是我意想中大伯父的卧室,而大伯父此刻正打开了房间的门,一脸狐疑地看着房间里。

眼下机不可失!

我把沾满鲜血的手,一下放在窗台上,紧接着撑起了身子,低着头,如同三流肥皂剧里常出现的鬼魂一般,故yì

拉长了声调,幽幽道:“还……我……命……来……”

“啊!”大伯父的面色扭曲了起来,瞪着我,大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把头略抬起,好让他更看清楚我的脸。

“是你!!!”

终于,我的装神弄鬼起了效果,大伯父的身子如同软了的面团一样,一下子跌在了地上,撞倒了一片东西。

他在地上乱爬乱抓着,口中发出绝望的声音:“阿云!阿云!救我!”

我脱口而出道:“一命换一命!现在这里没有镜子,阿云也救不了你!”

没想到,我这句无心的话,忽然起了很大的效果,大伯父面带恐惧地四下张望着,连连摇头叫道:“镜子……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

可以看出,他整个人处在极恐惧的状态之下,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就是你……”我平举着手,尽量装着僵硬地指着他,“你用烛台砸死了我……”

“是阿云!阿云让我这么做的!”大伯父疯了一般地盯着我的脚步,生怕我再走上前来,“抱住你的也是阿云!你要找人偿命,找他去就好了。”

我看到大伯父蜷缩在屋角,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好笑。沉声道:“我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sù

我!”

冯家大伯父忽然低下了头,喃喃道:“只怪你躲在那里,偷看到了不该看的!我……我对不起你……”

我叹了口气:“你一时鬼迷心窍了,是不是?”

大伯父不住地点头。

我想了想,现在深更半夜的,和这个老家伙没必要闲扯下去,单刀直入也便罢了。

于是,我声音略硬了一些:“你深更半夜跑到祠堂里去做什么?”

大伯父低声道:“还不是为了那些钱……”

大伯父把我完完全全当成了鬼魂,而在鬼魂面前,是无所谓秘密的,他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之前的事都说了出来,让我略微愣了一愣。

原来,在冯向东去世之后,冯家几个长辈按照当地的惯例,在宗祠里给冯向东处理一些后事。就在给逝者穿戴寿衣之后的第一个晚上,几个留守的长辈,都看到了一副极惊人的场景

——镜子里出现了冯其云!

当时的场面相当诡异,大伯父回忆起当时,嘴唇直哆嗦,我略发挥了一下想象力,也背脊发凉。

由于之前,冯其云的骨灰已经送回了家乡,并且安置妥当,眼下,在镜子里出现了冯其云,众人自然认定是冯其云的鬼魂!

虽然,鬼神之说,在这个略带迷信的山村家族中,显得极其骇人。但还是有几个胆大的长辈,望定了镜子中的冯其云,并且发xiàn

冯其云似乎有一些话,要和几个长辈说。

有一个长辈,旧时在旧社会的温州帮会中厮混过,在街角码头和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学过唇语,当下发xiàn

了镜子里的冯其云要说的话。

他听完冯其云的话之后,微微一愣,一时现出犹豫的表情。而冯其云,很快消失在镜子里。

其他人便追问他,冯其云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他却支支吾吾,搪塞了一番,便匆匆离去了。留下了众人一肚子的疑问。

而第二天,众人再次来到祠堂,发xiàn

祠堂中地面的青砖,似乎有挪动过的迹象,而搬开一看,却发xiàn

底下被人挖掘过了。

顿时,冯家的人喧闹起来,纷纷说祠堂里埋着宝贝,被人挖了跑了。…,

几个长辈差人去喊那个会唇语的,可惜,却没找到人影,据起得早的乡民道,那人不到天明便偷偷出了村,不知dào

什么时候回来。

几个长辈听得这样说,勃然大怒,认定冯其云的鬼魂是回来给家族报恩的,告知了祖上宝贝埋藏的地点,却被那个宗族败类听懂之后挖了去了,那厮想必也不会再回村了。

其后的几天,那人果然踪影全无,更加印证了众人的猜测。

那么,冯其云当日到底说了些什么,就成了这些老者终日苦苦求索的内容。

人说话时的口型,总是有迹可循,没学过唇语,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于是,有人仔细回忆,分辨出冯其云当日说的话中,有“捉住”、“妻子”等口型。而经过族里的长老分辨之后,认为可能是浙东的土语,说的其实是“桌肚”“七尺”,也就是“桌肚之下七尺之处”,正是青砖松动、被人挖掘之处!

随后,冯家大张旗鼓地把宗祠的青石砖地面全部掀开,彻头彻尾地挖了一遍,试图发xiàn

点什么宝物。可惜,却最终一无所获,而那个偷偷前来挖掘的人,此后音信全无,他到底挖到了什么,为何连夜出村,也便成了一个悬案。而冯家的一些事情,则被一些嘴巴大、好猎奇的人,加油添醋之后传了出去,也便成了我所得知的那些断断续续的线索。

我点了点头,低喝了一声:“废话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有说你自己为什么去那里!”

大伯父一哆嗦,喁喁道:“之后,长辈们相信冯其云以后也许还会再显灵,于是,找人从城里订了一块大镜子,放在宗祠里,时不时来看着,希望冯其云还能再出现,给族人们一些好处。我本来也没怎么在意这件事,可是,我有个表哥——就是跟着我去祠堂的那个人,他夜里经过宗祠,从窗外看见那个盖着镜子的幕布前有个黑影在动弹,他吓得要死,屁滚尿流地跑了回来,说冯其云要显灵了,要我叫其他的长辈们一起去看看。我……我在之前那事之后,有心学了点唇语,一时财迷心窍,不想叫其他人,就喊了表哥一个人,喝了点白干,壮了壮胆子,到了祠堂里。没想到,真的见到了冯其云的鬼魂。然后,我刚想问他关于埋藏的财宝的事……结果,冯其云用口型告sù

我,有人在外面偷看,让我赶走他。我一时恶向胆边生……我……”

说着,大伯父“啊”地一声,忽然站起身来,惊惧地狂奔向窗口,翻身跳了下去,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大伯父的惨叫声从楼下传来,我才急急趴到窗口一看。那家伙大概心里太害pà

了,又说了那么多话,精神终于几近崩溃,想从窗口跳下去。

幸好他命不该绝,大抵只是摔断了腿,正在地上滚来滚去,不断惨叫。

我脑海中飞速地回想了他的话,发xiàn

原来这件事竟然是一个小小的乌龙,真是令我哭笑不得,白白挨了几下打。

原来,冯其云的鬼魂若是不告sù

他我在偷看,他也未必会动手。而我去偷看,自然是因为他们二人鬼鬼祟祟进了宗祠,而他二人进了宗祠,自然是因为之前一人经过祠堂,发xiàn

里面有一个黑影。

而那个黑影,自然就是偷偷摸摸进去想找寻线索的我!!

所以,我受伤的原因,追根究底,终究还是因我自己而起!

我十分郁闷,眼看大伯父惨叫声愈烈,村子里一些人家都亮了灯,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形了。我也不便久留,飞快地从窗口顺着水管滑下,飞奔到村口,钻进了我的跑车,紧紧关上车门,一觉睡到天亮。

天蒙蒙发亮的时候,我便醒了。回想起昨晚的遭遇,还是不太舒服,脸上的血也都凝结了,使得脸上十分紧绷,急需找个地方洗一洗。

于是,我打算立时就回去了。因为再留在此地,只怕也查不到什么东西了。我和冯家人发生了冲突,在大伯父眼里已成了死人,白天他要是到宗祠,发xiàn

“尸体”不见了,绝对会以为夜里真的遇到了鬼,说不定还会大病一场。至于镜子里冯其云的鬼魂,看样子,他只想和冯家人打交道,而绝不欢迎我,否则不会指使冯家人来赶我。而发生这些事之后,只怕不管是在镜子里还是镜子外,他一定会躲着我,不再现形。…,

我最奇怪的一点是,冯其云的鬼魂既然能从镜子里的虚像,干涉到我们现实世界的东西,为何他不干脆杀了我,而要让冯家大伯父来对付我?

我想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冯其云不想杀死我,但他在镜子里,绝没有办法来赶我走,所以,只好借大伯父之手来使我离开,却不料大伯父恶向胆边生,对我下了毒手。

我开着车离开了小村,当然,我绝没有一去不回的打算,我只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来一探究竟罢了。

我回了冯乃定那里,冯乃定急切地问我,回了山村以后的情形。

我耸了耸肩,道:“如果说,我亲眼见到了鬼,你信不信?”

冯乃定倒吸了一口气:“不可能……”

我道:“不管怎么样,我确实见到了怪异的事情,不过,我不认为眼下是适合调查的时机,‘鬼魂’可不是随叫随到的。”

冯乃定的脸色变得苍白:“那你的意思是……我大哥真的还是死了……”

我想了想,大抵也没有活人能仅仅出现在镜子里,于是点了点头道:“我想是这样!”

我顿了顿道:“我先回去了,也许过一段日子,等我理清了思绪,我会再来一趟的。”

我回房收拾了一些行装,和冯乃定等人告了别,踏上了温州飞香港的航班。我打算从香港转机到斯特拉斯堡,俱乐部里还有一堆事情让我念念不忘!

那时,我是带着疑问踏上归途的,我在一段时间内,甚至有了想把冯其云的事搁置一边的想法,因为这种事明显是属于灵异范围,我想,我们目前的任何人,都很难有办法能完全搞清楚其中的缘由,这件事,虽然并没有确切的答案,但也是可以加上一个莫须有的结尾了。

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冯其云的镜子鬼魂,其实,才只是另一件麻烦事的序幕……

第十八章 军国主义

在回法国之前,我绕道去了一趟南京,想去见见陈思月,这真是一件十分令人忐忑的事情,我曾数次打起了退堂鼓,最终,我还是放qì

了去寻她。

我们在寻找西王母之墓的旅途中,确实产生了亲密的情愫,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知dào

是否她对我的感觉,还如同当初一般?常言都说,时间可以慢慢磨灭一切,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淡淡的恐惧,在内心中阻挠着我去见她。

不知dào

各位读者是否有过这种感觉,这实在是一种煎熬!

而我又想到,像我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人生,其实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我有那么多危险的敌人,我能给她的,恐怕不是幸福,而是无时不刻的危机……

我咬了咬牙,最终硬起了心肠,直接回了我苏州的家庭。

我父母对于我的突然出现,自然是又惊又喜!我母亲甚至流下泪来,泣不成声,而我父亲,则不住地拍着我的肩头,上下打量着我。

我知dào

,两年没见,我的发型变了,脸型变瘦削了,连目光和气质也和当初有所不同。我在父母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丝引以为豪的喜悦。

我母亲激动之余,急忙去市场买了一些我最爱吃的菜,张罗了一大桌,而我父亲,则拉着我的手和我不断攀谈着。

我对父母说,我肄业之后,在法国和几个大学同学合伙开了一家软件公司,现在衣食无忧,过得很好。这当然是谎言,但是,我编造得十分逼真,我父母并没有怀疑,只是不住地点头。

我不住地说着,忽然间,我意识到,我面前的父母,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的身体内,并没有流着他们(甚至确切地说,是地球人)的血液。那么,从伦理上,从意识上,我该怎么看待眼前我的“养父母”?我知dào

,我的父亲是个坚毅认真的男人,而我的母亲,相当地贤淑,属于中国最传统的那一种女性,他们自小收养了我,完全把我当做亲生的儿子来抚养。对于他们来说,我就是他们血浓于水的羁绊。

我忽然叹了一口气,想到中国传统的封建思想是多么的令人悲哀,我也为刚才的想法而感到惭愧。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心灵上的,而不是什么所谓的“血缘”上的。即使我的父母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不应该和他们产生距离感,而我的亲生父母,我素未谋面,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而且,说不定我的亲生父母还是令我极不喜欢的那种人,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一想到我的亲生父母,我又想到了邱云清,思绪不禁延伸了开去……直到我父亲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儿子,在想什么呢?”

“哦……”我匆匆回过神来,看了看时间,刚好还有充足的时间,够我赶上凌晨那一班去法国的航班。我急忙以回法国还有重yào

的生意为由,告别了我的父母,而我在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张VISA卡,上面的法郎兑换成人民币,足够我父母过上极其优越富足的生活。

我依依不舍地和父母告别,父母亲要求一定要送我到机场,目送着我登机。我也默然想到,这一去法国,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有空再回来了。

我在飞机上翻看着杂志,百无聊赖,四周都是昏昏欲睡的乘客,好不容易打发了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到了法国的领空。

出了机场,早有老唐安排的车辆来接我回俱乐部,我一到俱乐部门口,赫然发xiàn

俱乐部的大门竟然有了显著的变化!

原本,在一个绝不引人注意的巷子中的俱乐部入口,此时却变成了临街的大门面,模样颇像八十年代的香港夜总会,我不禁目瞪口呆,在门口驻足了好一会,在唐保的催促下才进了俱乐部的大门。

“巴哈姆特先生,你回来的很是时候。”老唐带着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对我道,“经过总部设计师的重新设计,我们俱乐部大部分设施都修葺一新,还增加了不少新的设备。另外,总部的人通过之前被那个巨大的钻机的洞穴,找到了那个被遗弃在地下的挖掘机,总部的人把地下的空洞改造成了地下的停泊广场,那个挖掘机就停在下面?”…,

“挖掘机?”我微微一愣,很快就想起了那些进化人为了盗取1316号档案,而试图从地下对绒猴俱乐部发动袭击的事情。没想到那台挖掘机现在成了我们俱乐部的财产了,这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处。

“另外……”老唐犹豫了一会,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那个……斯蒂文回来了……”老唐嗫嚅道。

“我知dào

。”我看着老唐,看到他一脸做了亏心事的样子,不由心头觉得奇怪。

“斯蒂文不但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好几个古怪的人。”老唐苦着脸道,“我给他们在外面安排了住宿的地方,斯蒂文却坚持要在俱乐部里给他们安置房间,我开始怎么也不同意,说要和你说明一下。但是,这些人蛮不讲理地就带着行李冲了进来,我阻拦不住……后来想想,你也快回来了,他们也自称是你的朋友,凡事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

我听了老唐的话,心里一沉,反正我知dào

了,斯蒂文带回来的其中一个家伙,就是差点杀了我的那个进化体人类,外号“雷霆”的家伙。那么,以此来推断,斯蒂文的几个其他的朋友……

我简直不敢想下去了,也不知dào

即将发生什么事情,或者说,已经发生了什么我所难以控zhì

的事情?

我和老唐一前一后穿过铺着厚厚土耳其地毯的大厅,直往会客室去。

因为我听到会客室里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其中夹杂着海兽的笑声,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家伙此刻就在会客室中。

果不其然,当我出现在会客室的门口之时,厅中的几个人都停下了笑声,都齐齐望向我。

我看清了厅中的几个人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除了我见过的“海兽”斯蒂文、雷霆之外,还有一个穿着紫色紧身皮衣的性感女郎,身材凹凸有致,正端着一杯酒,媚笑着瞧着我,而左边的沙发上,则坐着一个古怪之极的人——他在头上,套着一个正方形的金属盒子,只露出两只眼睛,不知dào

是搞什么鬼的。

我看着满地狼藉的酒瓶,叹了一口气。如果邱云清看到他的马爹利1814只剩下三四个空瓶子和地上打滚,他一定会把这些家伙通通扔出俱乐部。

“斯蒂文。”我叫了一声,“怎么回事……这些是……”我特地看向了雷霆,脸色变了变。

“这事说来话长!你也来坐下,我们好好聊聊!”斯蒂文看来喝了不少酒,双颊通红。

“他是怎么回事?”我毫不客气地指着雷霆,“你别忘了,当时……”

“好了好了,当时只是误会!”海兽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我和雷霆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当时他也只是奉命行事,我是理解的。他也没有要真的杀死我们的意思,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吗?”雷霆也耸了耸肩:“斯蒂文有没有告sù

你过,我的极限放电电压是200万伏?”

那个性感女郎对雷霆的话则嗤之以鼻:“你那些电,对于绝缘体,根本就是废物!”

雷霆打着哈哈,似乎不愿意和女郎多说的样子,只是眯了眼看着我。而那个方脑袋的怪人,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我搞不懂那是笑声还是骨头断掉的声音,只感觉全身难受,急急拉着斯蒂文出了房间,到了走廊另外一边的一个空房间,一把打开门,把斯蒂文推了进去。

“怎么回事?从头到尾和我说!”我本来还有些旅途疲倦,但见到眼下这种敌我不分的情形,我实在没有心情能安心休息。

“好!好!别急。现在的情况,对于你,对于我们,都是好事。”海兽斯蒂文眨了眨眼,“我之前离开了绒猴俱乐部,你知dào

的,是吗?”

“是!”我深呼吸了一口,“唐保和我说过。”

“那是因为我当时收到了以前同伴设法传递来的信息。约我去旧金山一趟,在那里,有一个秘密的集会正在召开。”斯蒂文拉了张沙发椅,舒服地躺了进去,“因为是我那些超进化的同伴发给我的信息,所以,我没敢让你知dào

……”…,

“你怕我不相信你!”我笑了笑,伸出手臂拍着斯蒂文的肩膀,“其实,只要是正当的事情,你告sù

我也不会怎样,我对于同伴,是十分的相信!”

“我现在知dào

了,你这个人真的很好,适合做挚友。”斯蒂文耸了耸肩,“但你要改改你的心机,你这样,迟早会被人出卖了。”

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我想,我也不例外,但是,这个弱点是我引以为豪的特质,我绝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在我其后的冒险历程中,更加印证了这一点:把后背留给你最信任的挚友,才能集中精神打败强dà

的敌人!

“总之,这次集会的成员,都是三岛龙崎手下培育出来的进化体,包括我、雷霆和其他几个人。这次召集,是由‘无限’在进行的。”

“这个‘无限’……是个什么样的……”

“他?很特别的进化体,和我们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他是一个特别的存zài

……”斯蒂文抱着头喃喃道,仿佛想起了什么,“总之,他有机会可以获得世界上最多最丰富最详细的信息,而他,也正由于这一点,发xiàn

了我们那个组织内部的叛变行为!”

斯蒂文的话,让我心中一惊,三岛龙崎所带领的科学进化组织……出现了裂痕?

“你要知dào

,我们这些培育出来的进化体,除了我这样的半路出家的之外,很多各种类型的生命,都是三岛龙崎用进化加速理论培育出来的。对于他们,三岛龙崎从他们刚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就用日本军国主义的思想教育他们,让他们以天皇的荣耀和三岛龙崎的命令唯马首是瞻。你不会体会到那种僵化、残酷的教育方式,从小接受那种教育的人,就是不折不扣没有人性的热血杀人机器。”

我点了点,我想我明白斯蒂文的意思。在二次大战之中,中国可以算是亚洲最大的受害国,残酷冷血的日本军人,充分让普通人体会到了军国主义的恐怖之处。

但是,我随即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这些生命体进化速度远远超过普通生物,那他们的智商,想必也不会比常人低,那怎么还会受到愚昧的军国主义思想的蒙蔽呢?

我向斯蒂文提出了我的疑问,斯蒂文叹了口道:“确实是这样,有很多人曾经质疑过他们从小接受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不过,他们很快就……就……”

斯蒂文闭上了眼,一脸恐惧的神色:“他们最终都被北冥白鱼抹杀了……那个‘神’一样的男人……从此,没有人再敢质疑三岛博士……”

我沉默不语,不知dào

这个北冥白鱼,到底是何方的神圣?顶着一号进化体的名头,似乎拥有着远远凌驾于其他进化体的能力。

第十九章 真菌的羔羊

“那么……”我想了一想,“那个‘无限’召开这个集会的目的是……”

“他的目的,主要是把向我和‘黑目’那样,脱离组织的,或者在日本国以外的地方活动的成员,拉入他们的阵营。”

“阵营?”

“是。”斯蒂文托着下巴,似乎在考lǜ

怎么对我叙述才比较合适,“具体的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在集会上听说,关于三岛龙崎博士的一个耸人听闻的秘密,被某个成员无意中发xiàn

了,那就是——

三岛博士,其实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而‘王国’控zhì

着他的尸体,好像活人一样的活动着……而这一切的幕后指使,就是一号进化体‘北冥白鱼’。”

“等等!”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三岛龙崎发生的事,和我之前在浙江调查的事情极其相似?死者的躯体被操控,如常人一般的行动!!

斯蒂文没有发xiàn

我面上的异样,继xù

道:“北冥白鱼设法控zhì

三岛博士的尸体,目的其实很简单,三岛是整个组织的核心和精神领袖,尽管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但是他是我们所有人的‘父亲’,他在组织成员心中的地位已经不言而喻了,而北冥白鱼这样做,大概也只是为了更方便地控zhì

组织罢了。只不过,我奇怪的是,北冥白鱼以他不可思议的种种能力,完全可以抛开三岛,建立自己的组织。他为何煞费苦心去造成三岛博士还活着的假象?这真是一件难以猜透的事……不过,北冥白鱼本身就是个极其难以猜透的人……随着这个秘密的偶然被揭开,整个组织陷入了巨大的动荡之中,成员们分成了三种不同目的,而为了各自的目的积极活动着……”

斯蒂文耸了耸肩:“人数最占优的,自然是北冥白鱼带领的那一帮家伙们,他们身负极强dà

的能力,在北冥白鱼的带领下,向着白鱼所不为人知的‘伟大目标’而努力着。话说回来,北冥白鱼这个人真的很古怪,因为他的目的和计划,根本没有人知dào

。那些盲从者,大抵也是为了之前北冥白鱼所说的那个奇怪之极的承诺罢!”

我的好奇心顿起:“什么样奇怪之极的承诺?”

“他曾经说过,要将他和他的伙伴,带入新的宇宙,享shòu

永恒的生命。”

斯蒂文耸了耸肩:“除了他那帮对他死心塌地的人,或者是屈服于他的实力的人,根本没人信他的鬼话,什么‘新的宇宙’、‘永恒的生命’……除了他那帮人之外,另外一方,就是‘复仇派’,就是以‘无限’为首的,为了‘父亲’三岛龙崎而向北冥白鱼展开报复的一些家伙们。剩下的,就是一些不愿意搀和两方的势力,而各自散落在世界各地,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活跃着的人。比如曾经为了复仇的我,比如小有野心、建立了黑目军的‘黑目’,比如一心妄想解放同类的‘王国’……这次集会,就是‘无限’为了拉拢我们这些游兵散勇来对抗北冥白鱼的。当然,我对他们的斗争没有什么兴趣,要知dào

,人生是很短暂的,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和时间,而不是搀和什么无意义的争斗!而且,要我和黑目那样的家伙合zuò

,想想看?可能吗?我不但没听‘无限’的,还拉了几个曾经的伙伴来绒猴俱乐部……怎么样,你不是想认识冒险者吗?我这些伙伴都是一等一的冒险者!!”

我听了斯蒂文的话,先把思绪在脑海中理了一编,随即沉默无语,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开口,而且发xiàn

自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一样:“你……你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这些人……以后怎么安置……?要是‘无限’和‘北冥白鱼’找上门来怎么办?你还是少给我找这些麻烦了!”

斯蒂文看了看我,忽然面色严肃了起来,右手搭着我的肩头,盯着我的双眼:“我记得你说过,不管到了怎样危险的境地,你绝不会抛弃伙伴。”…,

“是!”我点了点头。

“那我也一样!”斯蒂文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

我瞅了他好一会,终于叹了一口气:“行,那他们可以办一下相关的入会手续,我让老唐给他们安排房间……”

斯蒂文笑道:“我早给他们安排好了!”说着,他的声音一下子开朗起来:“走,忘记以前的破事儿吧!兄弟!和他们聊聊,你会喜欢他们的!”

我脸上的苦笑一定不太好kàn

,被斯蒂文拉着往会客室的方向走去。

忽然,我想起了浙江之行,冯乃定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和三岛龙崎发生的事情,是如此的相同!我立kè

停下了脚步,问道:“对了,你所说的‘王国’,他是怎么操控三岛龙崎的尸体的?”

斯蒂文想了想:“这个怎么说呢……我怕说了你不太理解……”

我的心头一下子紧了起来:“没事,你说!!”

“你知dào

‘群体智慧’的概念么?”斯蒂文摊开了手,“一个个体,可能毫无威力,而个体变成群体,聚少成多,则可以以奇妙的信息传递方式,组合成一种全新的智慧形态!理论上,任何在生物学上可以大量聚集的单体生物,其群体形态,都很可能演变出一些简单的智慧形态,数量足够多的话,更可能演变出很复杂的智慧生命形态!!”

“好了好了!”我不耐烦道,“我的生物学一直是补考科目,你举例说明看看。”

我的心中,经过了冯乃定事件,其实对斯蒂文的话,已经猜懂了七七八八,但是,我还需yào

斯蒂文给我一些确切的答案,而不仅仅是我的猜想!

“比如,湖水中大量的蓝藻,面积极其广大的森林,群居的低等生物,等等,这些都是可以演变成群体智慧的极好素材。”斯蒂文耸了耸肩,“北冥白鱼还曾经告sù

我们,整个宇宙就是一个无限大的群体智慧形态,由无数星体与其各自的运行轨道组成。他的这个想法,真是够怪的。当然了,你问‘王国’是吧?‘王国’其实是一群真菌组成的群体生命进化体,靠依附在不同的生物尸体之上生存。”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王国’的智力只相当于七八岁孩童的样子,所以,很容易受北冥白鱼的哄骗,而操纵了三岛龙崎博士。而发生了分裂事件之后,它固执地离开了日本,据说现在在南美一带活动着,一直努力地解放着它的同类们,为了促成它的同类达到和它自己一样的高进化程度而努力着。”

“啊……”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从海兽的话,和我之前的经lì

来看,关于冯乃定和真菌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个大略完整的眉目了!!

一定是“王国”回到了它的家乡——也就是三岛龙崎发xiàn

它的进化素材的巴西丛林,然后,用某种方法促成了真菌的解放!!而使真菌们在巴西范围之内蔓延开来,而造成令巴西zf迷惑不解的大事件!

海兽听到我脱口叫了一声,奇怪地看着我:“一惊一乍地,又如何了?”

“你先听我说……”我急急道。

我把我在浙江的遭遇,和斯蒂文细细一说,连一些最微小的细节都谈到了,只是没有谈到关于冯其云的部分。

海兽斯蒂文听完我的讲述,耸了耸肩:“听你这么一说,我更确定是‘王国’的同类了。被那种真菌感染的生物,脑袋上会生出一根小小的角,就像你描述的印第安人培育的那些蚂蚁的头上,那是真菌的孢子柱。而真菌最初感染生物的目的,只是为了方便传播孢子,繁殖后代,所以,那些蚂蚁临死前都会被控zhì

着走向阴暗、潮湿处的灌木丛,死死咬住适合真菌生长的植物根茎。这一本能的特征,在被感染了的人类身上也显现了出来——就是你说的那个冯向东,临死前走向草丛,咬住灌木的根部,正是这一点的体现!”

我一拍大腿,叹了一声,终于明白了一些奇怪的细节之处。…,

我突然间,想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不禁急急拉着斯蒂文说:“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王国啊!”我急道,“真菌要是蔓延到全世界,那么全世界的死人活人都被控zhì

了,人类岂不是会遭遇灭顶之灾?”

斯蒂文摇了摇头:“不会的。人类是真菌最重yào

的宿主之一,人类要是都死了,真菌一定也活得相当不愉快!”

我颓然道:“那人类难道都被控zhì

起来,圈养起来,让真菌成为自己的统治者?”

斯蒂文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放声大笑,整个走廊都回荡着他的笑声,看他的情形,似乎笑得肚子都痛了,几乎直不起腰来。

我不解地看着他,甚至有点恼怒。

“可悲啊!”斯蒂文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我还以为你遇到了我们这些超越人类的家伙们,思想已经觉悟了呢!”

“怎么?”我不服气地问。

“人类是如此渺小、如此脆弱,还偏偏要自诩为万物之灵,还以为是自己地球的霸主。真是可笑极了!”斯蒂文摇了摇头,“你应该知dào

,从你们中国有历史记载以来,到现今的五千多年,人类几乎没有什么进化。而各种菌类,则可以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产生不同的抗药性和变异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菌的进化速度是人类的数万倍,这样一个超速进化的物种,会对你们人类俯首称臣么?”

斯蒂文顿了顿,用极诚恳的眼神看着我:“朋友。你们已经是真菌们圈养的羔羊了,在很久很久以前。”

我感到斯蒂文的话,好笑得很,但我实在笑不出来,只是板着面孔:“我觉得我自由自在,根本没觉得有什么真菌控zhì

我的行为!而且,真菌是可以用药物杀死的!”

斯蒂文点点头:“从你的主观上来看,确实是这样。但是,你要知dào

,生命的进化程度越高,阶级和统治的特征就越不明显,社会形态就显得更加和平。真菌正是如此,它们进化到了完全与世无争的状态,一切有你们人类代劳,就可以了,它们只管坐享其成。而且,它们是群体进化形式,根本无法彻底消灭的,除非你能在同一时间,把地球上所有的真菌,全部灭杀,否则,它们可以是以几何级数来繁殖数量的。”

我吸了一口冷气:“那岂不是说,巴西的事件,根本无法解决了?”

斯蒂文摇了摇头:“王国只是想解放他的同伴罢了,这不是什么坏事。正是在这种崇高的理想驱动之下,你们中国的伟人毛主席,解放了整个中国旧社会!而我之前说过,那种进化后的真菌是个极其爱好和平的种族。你所担心的那些事,根本不会发生的。”

当时的我,对斯蒂文的话,并不相信,但六个月左右之后,我所担心的僵尸蔓延事件,根本没有发生。从新闻和网络上看,巴西也一切正常。里约热内卢更是平静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于是,我开始慢慢相信了斯蒂文话,相信这真是虚惊一场。

在真菌事件告一段落之后,斯蒂文和他的朋友们又离开了俱乐部,不知dào

又到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去了。

不时常看到他们,我还真想不到,其实在我们日常的平静生活之下,两股超进化体势力正在互相角力!

在这段时间里,唐保拿来了一大堆俱乐部的资料,让我好好kàn

看,熟悉熟悉,说是接下来总部有一个特殊的训liàn

安排。

“训liàn

?”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小小地吃了一惊。

“是。恭喜巴哈姆特先生。”唐保严肃地道,“经过了总部的这种培训,就代表着你可以升级成A级的俱乐部主事人了。”

“我之前怎么没听说主事人还分等级?”我又吃了一惊。

“世界各地的俱乐部的主事人,根据冒险经lì

和事迹的程度,分为C、B、A和S、SS级,所享shòu

的总部的支持力度并不一样。而在A级主事人的培训课程中,你可以了解到总部培养你们的真实目的——就像曾经培养邱先生一样!”老唐对我眨了眨眼睛,似乎很神mì

的样子。

“哦!”看老唐不愿多说的样子,我也不多问,只是道,“邱云清是什么等级?”

“SSS级。全世界只有三人。巴哈姆特先生。”

我再次吃了一惊!!没想到,邱云清在绒猴俱乐部的地位,已经如此之高!

“在课程正式开始之前,还有大约一年的准bèi

时间。这段时间里巴哈姆特先生要是不想闲着的话,可以制定一些冒险计划,在一年内完成。”

老唐在我面前的墙壁上点了几下,墙上展现出一幅超高分辨率的世界地图。

“几内亚的食人族部落、西藏的高原山脉、南美丛林中的印加古庙……巴哈姆特先生,你想去哪里看看?”

“一年的时间……”我喃喃道,忽然心头一亮,一个一直酝酿在心中的计划,让我激动了起来!!

第一章 藏着秘密的经书

我猛然一拍面前的华丽实木桌子,震得桌面上的镇纸都抖了起来,老唐也被我吓了一跳。

“唐保,当初你和邱云清遇见襁褓中的我,你预计一下,如今我们再去那里的话,一年的时间够不够?”我激动道。

“什……什么!”唐保的脸色忽然面如土色,露出惊惧的表情,“还要再去那里……?”

“对!”我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想,当时我的脸色,一定因为激动而发红,“我想回到我的出生地,看看我的那些……那些同类……”

我说着说着,低下了头去,心里五味杂陈。

“但是,巴哈姆特先生,你要知dào

,现在邱先生不在,要找到那个外星人聚居的地下都市,不是那么容易的。”唐保把墙壁上的显示屏关掉,看着我道。

“你不是去过么?”我不解道,“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又有卫星作为旅行冒险的辅助,还怕找不到当年的位置么?我们连所谓‘西王母’的古老墓地都能找到!”

“但是不一样……巴哈姆特先生,那些被你称作为‘力人’的你的同类,那些昂宿星人,他们的居住地,是在地下不断移动着的。起初,我们在埃及附近的沙漠中找到了他们的入口,但是,我们最终回到地面,却是在中国的云南边境……”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老唐想了想,叹了口气道:“邱先生早知dào

你迟早会提起这些事的。也好,你有时间听我讲讲当年我们的事情么?”

听了老唐这么说,我的精神为之一振,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而老唐随后所讲述的当年的冒险经lì

,有趣之极,也十分的惊险,他二人可说是九死一生,才能回到地面上来。

而我接下来的这次冒险,也和我以往的经lì

不同。以往我都是身不由己,一次次被连接卷入各种凶险的境地,而这一次,却是我主动提出的想法!

我和唐保到了邱云清以前最爱去的一间房间,这是一间挂满了各种挂毯,充满了中东风情的房间,自从上次被损毁以来,再次修葺一新。我和唐保坐在沙发上,各自泡了一杯香浓的茶。

我闻着茶香,心里忐忑不安,因为即将开始的故事,和我息息相关,我不知dào

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过去曾经发生的这一切!

老唐开口道:“之前,那个外星人,叫什么来着?”

“子蒙。来自昂宿星团。”我补充道。

“对。”老唐点了点头,“之前在邱先生要找的那个西王母墓地里面,我们都不省人事了,只有你最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后,你告sù

我事情的真相时,我这把老骨头也差点要软掉。原来,这么多年,邱先生不断的头疼发作,是因为和脑子里的另一个灵魂,不断做着斗争!而他的行为,也一直受着子蒙潜移默化的影响!”

“实在是不可思议,但又确确实实。”我低着头看了看我的手臂,当初我被救生舱中的丝线缠满了手臂,留下了点点的伤痕,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大部分都消退、愈合了,“就像现在你们都知dào

我不是地球的‘原住民’,但我没感觉到我和你们有什么不同。你看,一样的骨骼,一样的血肉,一样的会哭会笑,也会衰老。”

老唐面色愈发严肃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头:“放心!我从来没有把巴哈姆特先生看作是什么怪物!”说罢,老唐顿了顿:“你的秘密,我也会永远保守!”

我摇了摇头:“我倒不在乎。反正就算有人指认我不是地球人,又有谁会相信?”

老唐呷了一口茶道:“就算是受着外星人的影响也好,还是邱先生自己的好奇心作祟也好,反正邱先生一直在研究如何找到‘力人’的后裔,真zhèng

的工作,从东汉中期就开始了,而我们最终组织人手去开始找他们聚居的地下都市,则是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事情了。因为内燃机的发展和其他科技的快速进步,我们一千多年的最终目标,才有了逐步成为现实的硬件条件!”…,

老唐娓娓叙述着,每一个细节都牵动着我的心,我的思绪,完全跟着老唐的讲述,穿过了悠悠岁月,跟随者邱云清的脚步。

邱云清在秦朝末期的乱世之中,参加了陈胜吴广的起义军,起义军势如破竹,一连攻克了大泽乡和蕲县等沿途的县市。

但陈胜吴广等人,毕竟是农民出身,组织的也就是一股乌合之众,尽管顺着民意连接大胜,也阻挡不了必定覆灭的失败结局。

邱云清当时在军中连立战功,是跟着陈胜行大事的。陈胜也十分看重他的武艺,将他作为亲信来对待。

邱云清其人,头脑缜密,在审时度势之后,发xiàn

起义军中暗藏的危机和不稳定因素,便对陈胜、吴广二位将军提出了一系列的建议,但是,吴广这人太优柔寡断,陈胜又十分刚愎自用,在多次劝说无果之下,邱云清仿佛已经看到了起义军的末日,于是不愿再留在军中。

起义军在陈县建立了“张楚政权”之后,陈胜吴广愈发地骄傲自满,邱云清和军中其他一些贤士,看到大事无望,失望之极,纷纷打算离去。

就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邱云清和其他数人乔装打扮,离开了陈胜的军营,隐居在陈县附近。

过了五个多月,果然不出邱云清所料,吴广在荥阳被部下杀死,起义军兵败如山倒。

而次年三月,陈胜在逃跑的路上被他的车夫贾庄设计杀害了。最后庄贾带着陈胜的首级去向秦军邀功请赏去了。

邱云清得知之后,趁着一个雨夜,独身潜入了秦军的大营,刺杀了庄贾,割下了他的头颅,高悬在秦军大营的门口。

这么一段惊险刺激的经lì

,从老唐口中淡淡地讲了出来。我想,足以令任何史学家都大惊失色!

随后,邱云清离开了秦国地界,开始往西域的方向而去。因为,他听说,西域满是宝藏和财富,而天文数字的财富,则是他达成寻找“力人”计划的重中之重。

邱云清在西域经过了怎么样的经lì

,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

当他找到那些搬山道人的遗族,也就是结识唐保的时候,已经过了数百年。

老唐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抬手摸了摸额头。

我很早就在考lǜ

一个问题了,现在,我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当初,子蒙需yào

一个力人来开启救生舱的系统锁定,直接让邱云清找来一个“力人”后裔便完了,为何偏偏要在之前的墓穴中,设置一道只有力人才能打开的门?

我想,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子蒙毕竟不是直接控zhì

邱云清,而只是影响他的潜意识,所以,邱云清根本以为寻找“力人”是他自己的想法,而不知dào

其实是子蒙的想法。而子蒙墓地中那道需yào

“力人”血液才能打开的门,则是为了让邱云清进一步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而不至于会产生“为何要寻找力人”这样的问题而导致意识错乱。为了打开这道石门而寻找力人,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找到力人后裔,就无法解开自己心中的谜团!

我把我的想法和老唐说了,唐保也连连点头。

他继xù

道:“在潜意识中,子蒙一定也向邱先生提供了许多线索,否则,邱先生自己绝不会突发奇想从宗教典籍上来寻找蛛丝马迹!”

我微微一愣——什么叫做“从宗教典籍上寻找蛛丝马迹”?

很多时候,我们大脑中的突发奇想,往往被我们称之为“灵感”。灵感,是很重yào

的东西,如果一旦闪现,最好立kè

拿出东西记录下来。

灵感在作家的笔下,则可以变成鸿篇大作。灵感,在工程师的手中,则可以变成精巧至极的设计。

而灵感,在邱云清的大脑中,只是一个异星人的喃喃耳语……

“邱先生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研究世界上各种早期宗教中的典籍。从早期的犹太教,到后期的伊斯兰教、基督教、印度教,乃至凯尔特地区的德鲁伊教……邱先生都有相当程度的研究!他固执地相信,所有的宗教,都不是空穴来风,就算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经lì

了面目全非的演变,但是,古代遗留下的信息,绝不会完全消亡。要找一个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神mì

种族,最好的参考资料,自然是这些宗教典籍。当时,邱先生就发动了许多人手,翻阅各种经书,想找到关于任何古代神mì

种族的资料。”

“终于,某一天,邱先生忽然兴奋起来,他指挥道:‘立kè

去给我查找古代有巨兽降落到地上的记录!!’当时的我们,一头雾水,只当邱先生灵感又来了。不过,他是老板,他让找什么就找什么,找不找得到,就不是我们所考lǜ

的问题了。当然,现在我们在交谈,都知dào

邱先生当时极有可能又是受了子蒙的启发。因为子蒙知dào

那些‘力人’是乘坐着奇古兽降落到地球的。那么,如果地球上当时有人类的话,自然会将这一奇景记录下来,作为神明偶像来崇拜。这一事件,自然也可能极大程度地改变原始人的世界观!!子蒙促使邱先生从这一方面查找线索,还真是找对了。”

我奇道:“有经书记载着古代有巨兽从天外降落?”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隐隐记得,老唐以前是在某个场合和我提过一本什么宗教的经书,好像是……好像是……

当我忽然电光火石般想到的时候,我和老唐同时开口道:“《古兰经》!!”

第二章 推理.巨兽比蒙

“对,是《古兰经》!古兰经里描绘了一种体型极其巨大的怪兽,那就是阿拉伯人口中的‘巴哈姆特’!”老唐说罢,抬头望了我一眼,“你看,你的身世和神话中的‘巴哈姆特’关系十分密切,而你给自己取的外号也叫做巴哈姆特。简直是天意!不是吗?我相信这绝不是巧合,你认为如何?巴哈姆特先生!”

我点了点头,叹道:“老唐,我一直就觉得冥冥之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将世间的一些交织起来,成为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我相信,冥冥中的力量,大抵在我出生的时候,已经安排好我要给自己取这个外号了!”

老唐点了点头,顺手按下墙边的金色按钮,吩咐手下把他房间里的一个黄铜箱子送到这里来。

不多时,两个小厮抬着箱子进了房间,放在我们面前的桌子上,看他们的神情,这个箱子似乎极重!

“这里都是当年我们查寻线索用过的经书……”老唐打开箱子盖,“这些年,我一直都留存着。大部分的典籍,都是古代的原始版本。我想,很多宗教研究者和学者,看到我的这些收藏,口水都要流一地了。你看……这本……”

老唐从箱子中翻出一卷已经发黄的羊皮卷,小心地摊了开来:“这是《古兰经》最原始的手抄版本,比现在的版本要多二十二卷和穆罕默德无关的历史故事。你要是看不懂的话,可以看旁边的小字,那是邱先生用特殊墨水在羊皮上留下的注释。”

我之前是学过世界各地一些主要的语言的,阿拉伯人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民族,但他们的古代语言变迁不是很大,我略微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理解障碍,便细细读了下去。

老唐给我翻到了关于“巴哈姆特”的记载那一部分,我大约花了十分钟读完了这一段。

古兰经中说,巴哈姆特的传说代表着阿拉伯人的宇宙观,它是开天辟地创世之初的一种巨兽。如果读者们不好理解的话,我想,用我们传说中开天辟地的盘古与之类比,应该更容易懂一些。

巴哈姆特据说外形很像一头巨大的鱼,飘浮在一片没有泡沫的汪洋大海上。(“漂浮”这个词……意味着是它是飞行而来的?)

在它的背上是一头巨牛,牛背上扛着一座红宝石山,山上有一天使,天使头上是六重地狱,地狱之上是地球,地球上面是七重天堂。(这一段说明,巴哈姆特是生存zài

地面之下的,和地面之间还隔着“地狱”。)

在巴哈姆特的身下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海洋下面是黑暗的深渊,再下面是火的海洋,最下面爬着一条巨蛇,如果不是因为惧怕真主阿拉,这条蛇会把所有的创造物都吞入肚中。(这一段如果把“火的海洋”理解为地底熔岩的话,那么,巴哈姆特就是在离地心很近的地方了!)

巴哈姆特是如此巨大的怪物,人的视线根本无法一眼达到。(这一点,和我之前在救生舱的意识流中,看到奇古兽的感觉是一样的……)

我看完这些信息,卷起羊皮卷,看着唐保道:“这些经文中的信息,和我曾经看过的奇古兽的描述,应该大抵是差不多的,只是加了许多古人的艺术加工描述,但是,邱云清仅仅凭这些,就能断定‘巴哈姆特’就是奇古兽?他并没有见过奇古兽!!”

老唐严肃地摇了摇头:“邱先生做事相当谨慎,周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以一点点的线索,就对某件事情下断言!”

老谭抿了一口茶水,接着道:“《古兰经》和《圣经》的前半部分——《旧约》,记载的东西大抵相同,两个宗教明显的分歧,主要出在各自的后半部分,《新约》强调耶稣是上帝的代言人,而伊斯兰教徒坚信穆罕默德才是真主的儿子。当然,两个宗教的分歧点,我们不去研究,我们只要肯定一点——

《古兰经》里记载的关于巴哈姆特的东西,在《圣经》中,也该有线索!而两者综合起来分析,就会得出更有趣的答案!”…,

我的血液里,好奇的部分被老唐的话语彻底调动了起来,我正跟着老唐的思路,进行一场奇异的推理!

“你看,巴哈姆特的希伯来文写法——”老唐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子上画着。

“Bahamut!是这么写,对么?”

我点了点头,紧紧盯着老唐。

“根据邱先生查阅了大量的典籍和经书,发xiàn

《古兰经》中《旧约》部分,bahamut这个写法,其实是来自于《圣经》中的Bahamoh!阿拉伯人的希伯来文翻译工作很不到家,呵呵,就像我们中国人把‘john’翻译成‘约翰’一样,再怎么也该翻译成‘强’或者‘乔恩’,为什么叫‘约翰’?五四以来,很多研究新文化的青年们都很不理解。其实,如果用古代希腊语念《圣经》中的人名‘john’,确实是‘约翰’。总而言之,原本的单词,被古代阿拉伯人传走样了!”

“那么,Bahamoh又是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

“Bahamoh是《旧约》中描述的一种巨兽,万兽之王‘贝希摩斯’——Behemoth的复数形式!但是,贝希摩斯却又是另一种说法的复数形式演变而来的,就是希伯来语中的‘b’hemah’。古代的以色列先知,用这个词来描述巨大、笨重、未知且无法描述的动物。在很多不同的国度,这个单词有另一个名字,流传在不同民族的神话传说之中。那就是‘巨兽比蒙’!”

“比蒙!!”我叫了起来,“这个名字我很熟悉,很多游戏和流行的小说中,都将之作为常用的素材!比蒙,已经成为第三流的奇幻小说家笔下常常出场的角色!”

我稍稍趁着老唐停顿的功夫,整理了一下思路。

首先,一种叫“比蒙”的巨兽,流传在古代以色列人先知的口中,接着,被写入《圣经.旧约》,成了兽王“贝希摩斯”,再流传到阿拉伯地区,成了《古兰经》中的“巴哈姆特”!

我苦笑着道:“数千年来传下来的口误,现在越来越严重了。我当初想到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一款桌面游戏叫做‘龙与地下城’,其中的最强的一条龙,叫做‘巴哈姆特’!那是善良的龙的首领,令我极喜欢,想必游戏公司也是取材于《圣经》!而根据我以前所见到的情形,奇古兽和龙一点也不像,真要说起来的话,和乌龟的形状倒有几分相似。”

“那么,《圣经》中,把贝希摩斯描述成河马一样的东西,看来也不正确了!”老唐从黄铜箱子中翻出一本黑封皮的《圣经》,戴上眼镜,眯着眼念了起来:“你看这段……《约伯记》中15至18节写道:‘这就是我所创造的贝希摩斯,它像牛一样吃草,它的力量集中在腰部,集中在肚脐附近的腹部。它的尾巴如杉木般硬直,肌肉如石头般结实,骨骼如钢铁般坚硬。’第23节又写道:‘它不慌不忙地吸干了一整条河流,如果它愿意,它完全可以把整个约旦吞入嘴中。’许多学者认为贝希摩斯实jì

上是一河马为原型,因为从记载中可以看出,它生活在水里,食草,而且嘴巴很大!”

我和老唐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关于“巴哈姆特”的一切线索,不知不觉,时间就流逝开去了。而且,俱乐部依然是在地下,如果不是我的肚子忽然饿了起来,我们根本不知dào

现在是几点了!

“总之——”老唐很严肃地合上《圣经》,“邱先生最终认定了,巴哈姆特确实存zài

过,而且,现在还生活在地下靠近地心的某处!邱先生相信,找到这头巨兽,就一定能找到那些‘力人’的后裔!”

“那你们怎么找呢?”我道,“不要说你们当时的技术限制了,就是现在的技术,要深入地心,需yào

克服的困难不是一点点!”

我忽然想起了俱乐部里的那个会员,一心想深入地心的斯佳特爵士,一名白头发的小老头。他和他的团队,拥有着目前地球上一流的挖掘技术,也不过达到了采集金伯利岩的程度。听说,他们目前正在集中精力,对缴获的三岛龙崎组织遗留下的那台核能挖掘机展开研究。…,

“可是,事实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老唐耸了耸肩,“我们在中东地区,传说的发源地,展开了大量细致的研究,研究团队更换了几代人,大约花了四百多年的时间,才发xiàn

根本不需yào

向地下去挖掘!”

“为什么?”我脱口问道。

“因为,‘巴哈姆特’带着力人的后裔们,一直在地下处于移动中啊!巴哈姆特在地球的靠近中心部分,一直在挖掘着,它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如果你这次真的准bèi

再去找力人后裔的话,我想,你一定会不择手段搞清楚巴哈姆特在地球内部不断活动的原因吧?”

老唐用了“不择手段”这个词,让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看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唐保对我所拥有的近乎变态的好奇心和固执劲儿,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

老唐顿了顿,继xù

道:“也就是说,地下有巴哈姆特挖出来的错综复杂的巨大地道,庞大的规模,几乎是你无法想象的!我们找到这条地道的入口,不难,难的是,到了地下之后,我们如何去找到巴哈姆特和力人们?谁知dào

他们现在到了地球的哪个部分?一旦到了一定深度的地下,我们只能步行,而且速度一定不会快!你试着想想吧,我们步行穿越大半个地球,到底需yào

多少年!!”

我固执道:“也说不定,巴哈姆特就在入口附近呢?一下去就能看到它,接着找到我的那些……”

老唐摇了摇头:“既然你坚持,那就一步步来吧!首先,我们要像邱先生当年做的那样,先找到守护地下入口的那个阿拉伯部落!刚才忘了告sù

你,有一个信仰‘巴哈姆特’的神mì

阿拉伯部落,千百年来,一直执行着守护那个地下入口的传承使命。我们想进那个入口,还得过了他们那一关!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dào

他们还在不在我们当年找到他们的那片沙漠当中?”

第三章 残忍的乌托邦

我听得老唐这么说,看来有戏,立时问道:“你们当年去的那个沙漠,在什么地方?”

老唐想了想道:“在埃及的东面,就是有座佩特拉古城的那个沙漠,叫做‘阿拉伯沙漠’,现代的地理学家,将之称为‘东部沙漠’,在苏伊士运河、红海、埃及的中间部分。当然,我们现在再去的话,在东部沙漠是找不到那个入口的。”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耸了耸肩。

“因为地壳的变动,带来的沙漠变化!”老唐严肃道,“阿拉伯沙漠的西部,和北非的撒哈拉大沙漠接壤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两片沙漠一直在互相吞噬,因为流沙的作用,撒哈拉沙漠已经吞没了阿拉伯沙漠的相当一部分,那个入口和守护着它的那个神mì

部落,也应该是在撒哈拉大沙漠之中了!”

“那么,我们的第一步,就是准bèi

好大量的长期探险装备,先去撒哈拉大沙漠,找到那个地下洞穴的入口!”我道。

“一路上一定会十分危险的,最好从俱乐部的会员里挑选几个得力的帮手!”老唐道,“当年邱先生从俱乐部了挑选了三十二名精壮的冒险家,但是最终生还的不到五名。而这五名也早已作古。”

我想了想,道:“那么,当年你们在地下发生了什么事?”

老唐道:“当年也可以算得上我们的运气十分好,不到半年就找到了在地下的奇古兽——大概因为它那时还未曾往地下深入多远的缘故。随后,我们也进入了力人居住的那个地下都市。其间的一些艰险的过程,我就不赘述了。总之,我们进入了那个都市,初期的过程是相当不错的。那里的人长得很像亚洲人,只不过比一般的亚洲人身材更加高大和健壮,头发是褐色和黑色的。那里的社会结构相当古怪,表面上看来,是一个乌托邦式的理想社会,人人互助、共同劳作、合理分配,是一种类似共产主义的极好的社会形态。人人都遵守着一定的社会守则。但是,我们在居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发xiàn

其完美的社会形态背后,所隐藏着的残暴、令人发指的统治真相……”

老唐说到这里,略微喘了喘气:“那里的最高统治者是一个九人组成的长老会,而长老会的工作,就是监视着全体的人民,当发xiàn

人们哪怕是犯了一点点错误,则毫不留情的抹杀掉,而不给丝毫申辩的机会。所以,在这种变相的残暴之下,人们谨守着规则,展现出一个看似完善的社会。但是,这一切的代价,就是——人们逐渐变得僵硬、呆板,战战兢兢,不敢犯丝毫错误,小心地注意着自己的行为。你的父亲,就是长老会的成员之一。”

老唐的话,让我吃惊不小,但是不等我发问,老唐已经继xù

说了下去。

“本来,我们打算是请一位力人和我们一起到地面上去,帮忙打开西王母之墓的门。本来你父亲已经同意了,要派一位青年跟我回去地面,但是受到了长老会其他成员的反对。两派发生了争吵,你的父亲主张应该和我们地球人类进行多样的交流,但是大部分长老却主张避世的原则。就在长老会之间出现了分歧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严重冲突爆fā

了。我想,他们之间本来就有意见上的分歧,而我们的出现,只是这一冲突的导火索罢了!”

“接下来,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情。你父亲以及他的支持者,在一夜之内,被诛杀了。随后,你父亲的手下们发动了叛乱,随后,长老会的人对整个地下都市进行了一场大肃清。当然,我们当时意识到了不妙,也会成为长老会的诛杀对象,于是,我们立时准bèi

离开那里。在临走之前,你的母亲找到了我们,让我们把还是婴孩的你带走,让我们带你回到人类的社会,远离这个僵化、可怕的地下国度。”

“当时,我是极其反对带着你的。因为我们自身要逃出生天,都是极其艰难的事情,更何况后面还有追兵,带着一个婴孩,总是不太方便。而且,你的哭声,还会给我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邱云清先生却坚持要带着你上路。我想,他当时的打算,应该就是设法抚养你长大,然后再利用你,打开西王母之墓的门吧!”老唐说到这里,顿了顿,“放心。尽管如此,邱先生并没有只把你当做工具的意思。他对你,充满了极高的期待,从他把他毕生的基业都留给了你,就可见一般。邱先生在数千年的岁月里,没有过儿女,你在他的心目中,就和他的亲生儿子一般。”…,

老唐最后道:“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情况总归有所变化的。我们再去那里,就要更加小心谨慎一些,如果发xiàn

有什么危险因素的话,我们就必须回头。”

老唐提到了“我们”,让我微微一愣:“老唐,我可没打算让你跟着去。你的身体,可能……”

唐保瞪了瞪眼:“有个词叫做‘老当益壮’,还有个词叫做‘姜还是老的辣’,你不知dào

么?现在邱先生又不在,只有我是唯一去过那里的人了。你就算组织个沙漠探险队,也总需yào

个顾问吧?”

我急道:“但是……”

老唐摆了摆手:“那么,现在就开始准bèi

吧。”

“那……”我想了想,知dào

拗不过唐保,而且我也确实需yào

他的帮zhù

,于是点了点头,“首先,我们需yào

一系列的最新科技的探险装备,适应沙漠地区和地下环境的。其次,我们需yào

最强悍的人手,最好是精于洞穴冒险的冒险者,和适应沙漠气候的人。俱乐部中有这样的人么?而且,我们需yào

多少人去?规模多大的冒险队伍你觉得合适?”

“俱乐部的会员我熟悉,我去安排。规模的话么,人多了,需yào

的后勤物资也多,队伍会十分的庞大。我建议,主要的核心成员三四个就够了。”老唐站起了身,“巴哈姆特先生,不早了。你先休息,我有了眉目,明天再和你说。”

“恩!”我对唐保,非常信任,既然一切由他操办,那我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

老唐走后,我回到了我的房间,把冒险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摊开在桌面上,细细翻找着我所需yào

的一切可能对我有帮zhù

的小工具。然后把我的苍天之拳安放在衣服的内袋,挂在床头,这才安心地在床上躺了下去。

我把窗外的景色调整到深夜,环境扬声器里穿来了阵阵微弱的虫鸣,令人仿佛躺在夏日的窗边。这样怡人的环境,我却丝毫没有睡意,心中太激动了!

我仔细地想了想,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要去那里做什么?

就算那些人是我的同类,也已经和我关系不大了。更何况,他们很可能依然对我、对地球人,有着敌意,很可能给同去的冒险者们带来危险!

但是,我依然迫切地想到那里去看一看,不是为了找什么,只是一种“寻根”的情愫,在我的心底萦绕。

我对自己不断说着,我的亲身父母,很可能在很久前就去世了,被谋害了。我此去,可能得不到任何好处。

但是,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当时我以为绝不会有什么额外收获的寻根之旅,竟然后来给我带来了两个绝大的好处!而且解开了我之前在“金三角”的冒险经lì

中的一个重大谜团!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当我对自己不断说着话,效果类似于数绵羊一般,很快给我带来了倦意,令我深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起来,刚穿戴好一出门,打算去找唐保,立时就有一名小厮前来我的房间,说唐总管在客厅等我。

我心里一振,知dào

老唐一定找到了合适的冒险队伍人选了,立时加快了脚步。

其实在我的心目中,如果真要进行什么艰难绝卓的冒险,海兽斯蒂文和他们那些进化体同伴,应该是极好的人选了,身怀特殊的能力,能够应付常人所不能对付的情形。可惜,那些家伙和我还没有熟稔,斯蒂文又整天带着他们不见踪影,不知dào

在搞什么鬼。

我一推开客厅的门,就看到老唐和四个人坐在客厅的环形沙发上,比划着手势说着什么。

“巴哈姆特先生来了!”老唐见到了我,立kè

站了起来,“来来!这几位就是我认为合适的人选,巴哈姆特先生你认为怎么样?”

我看着面前的四个人,耸了耸肩:“我不是很清楚……”

“我来做个介shào

吧。”老唐指着面前的这四个人,“我和他们说了,巴哈姆特先生要组织一次深入地下的冒险,可能会遇到一些极其有趣的事情,结果,很多会员都很感兴趣,希望能参与。我在感兴趣的会员中反复筛选,最终选定了他们四个。因为我曾经lì

过一切,知dào

什么样的人才能适应这样的队伍!”

老唐回头对那四人道:“你们有什么要求,等会儿也跟巴哈姆特先生提。不会让你们白白参加这次冒险的。”

“喂喂……”我听了老唐这话,心里有点急,拉过他低声道,“你别乱承诺,万一他们的要求我做不到怎么办?”

老唐低声道:“别急,我来安排。巴哈姆特先生!”

第四章 出发.目标撒哈拉

老唐一向沉着可靠,既然他这么说,我也没有别的想法,开始打量起面前的这四个人来。

“这位是佐伊.雅兰达,是法国籍阿富汗人,是俱乐部中知名的地质学家、爆破专家。”老唐指着四人当中的唯一的一名女子道。

对方画着浓重的眼妆,一头黑色瀑布般的长发,看起来也就二十二、三岁的样子,说实话,我一时之间,很难把眼前这个穿着十分punk的女子,和“地质学家”、“爆破学家”的头衔联系起来。

倒是佐伊很热情,上来就握了握我的手:“巴哈姆特先生么?我几次来俱乐部参加活动的时候,您都不在这里,今天见到你如此年轻英俊,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干咳几声,目光转向另外三人。

“这位是马克博士。”老唐指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瘦眼镜男道,“他是超自然现象和未知生物的研究者,以前听邱先生关于地下之旅的报gào

,听说我们要去寻找‘巴哈姆特’,他是主动要求来参加的。”

“我对邱先生讲述的那种巨大生物十分神往,我也相信有地外生命在地球上存zài

着。所以,请您批准我参加这次冒险活动。”马克恳切地对我说。

我一时没想到马克这种文弱学者跟着我去冒险,除了给我增添一个累赘之外,能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是,看马克一脸希冀的样子,我又不忍心拒绝他,于是将探询的目光投向了唐保。

唐保对我眨了眨眼,一副“随你怎么安排”的表情,我终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管他有用没用,路上多个照管行李的,也是好的。

我目光移向了第三个人,这个家伙是个第一眼感觉和杰拉尔很类似的法国大汉,壮硕的身躯给人不小的安全感。

我很有好感地点了点头:“请您做下自我介shào

?”

大汉“啪”地一个立正,敬了一个很标准的法国式的军礼,洪声道:“前法国国家宪兵队行动小组执行教官玛古斯.普雷诺尔,向您报道!”

听到他的名号,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法国国家宪兵队行动小组”!

这是一个不输于三角洲部队、海军陆战队的特种部队。这支行动小组成立于1974年3月,是一支反恐怖性质的部队。

该部队和其他国家特种部队的差别在于,他们的所有武器装备是根据小组需yào

的特殊技术规格,由工业家特别制造的。该小组自成立以来于1976年成功地在吉布提营救了30多个被扣作人质的儿童,1980年成功地迫使科西嘉民族主义者投降,1994年,在法国马赛国际机场成功地击毙4名穆斯林劫机者,粉碎一起劫机事件,可以说是声名卓著。

自然,这个部队出来的人,也都不是软角色!

老唐微笑着说:“玛古斯教官退役之后,一直在西藏附近进行着冒险活动,前几年才回法国,经人介shào

,参与了俱乐部的活动。玛古斯教官是近身格斗术的专家、枪械的专家,精于紧急情况的应变和部署,我们这一行的安全问题,大概都交给他了!”

我顿时感觉终于有一个靠谱的同伴了,不由心底一阵欣喜,不过,随后老唐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老唐接着道:“玛古斯教官同意参与我们的探险队,代价是三千万法郎的探险资助,以供他接下来几年的西藏之行。”

我不置可否地走到了第四个人面前,皱了皱眉头。

这是一个身高大约一米七五左右的亚洲人,刺猬一般的发型,脸上和身上肥肉横生,看起来颇为笨拙。从我一开始进来这个房间的时候,我对这个人的印象就不是很好,因为他一直用一种色迷迷的眼神,上下扫视着佐伊小姐凹凸有致,紧紧包裹在紧身迷彩之下的躯体,我估计我要是不喊他,再过几分钟,他的口水就要下来了。

“这个是……?”我看了看唐保。

“我们的老乡,中国人刘海山。”老唐道,“他是我们的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我略微一愣。

“对。他是俱乐部里最好的刀手,精通各种阿拉伯弯刀和波斯弯刀。曾经因为钻研刀术,而独身在沙漠中生存五年,有丰富的沙漠生存经验,我们这次少不了他。”

刘海山仿佛没听到我们的对话,只顾着对佐伊挤眉弄眼,还轻轻吹着口哨。

这幅玩世不恭的模样,让我更讨厌了他几分。

“秘密武器是什么意思?非得带上他不可?这么胖,不会被沙漠的太阳晒出油来么?”我挖苦道。

“额……以后您就会知dào

了……”老唐忽然凑了过来,低声道,“他是必须要带上的,而且,他所要求的代价,他怎么也不肯说,他说事成之后,他会提出的,现在事成之前,他不好提什么。”

“哦?是么?”我又看了一眼刘海山,从老唐的言语来看,胖子倒是一个颇有原则的人。

随后,我又问道:“就我们六个人么?”

老唐点头道:“六个人,也就够了。现在科技发达,补给也不是特别困难,不需yào

太多随行的人。”

我点了点头,面向那四人,朗声道:“各位,现在我们就是一支队伍了。我们要发挥团队精神,互相支持,希望我们能找到让世人震惊的秘密!成为像邱云清那样厉害的角色!”

众人似乎被我简短的一句话煽动起来了,马克搓着手激动道:“要是真的看到巴哈姆特,我一定要多拍几张照片,向世界证明邱先生所说的生物,真的存zài

!”

佐伊拨开了前额的发丝:“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像凡尔纳的小说《地心历险记》里所写的那样,看看人类几乎从未踏足的地下世界!我希望我们这次的探险一定会成功!”

刘海山不发一言,只是痴痴地看着佐伊……正确地说,是盯着佐伊的胸部罢!

老唐在我耳边低声道:“胖子就是有点这个毛病……咳咳……看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了!”

玛古斯冷峻的面孔上露出了难得的一丝笑容:“巴哈姆特先生,希望这次的探险结束之后,您可以和我去一趟西藏,那里有一个未曾解决的谜团,也是我毕生追逐的目标,我想,你一定也会感兴趣的!”

“当然!”我耸了耸肩,“我对一切科学不可解释的东西,都有兴趣!”

我们几人再聊了一会,唐保开始宣bù

随后几日的行程安排,以及集合地点、各人需yào

准bèi

的东西等等。

看着唐保一脸严肃地捧着一本黑皮面本子,不断拿笔记录着,我忽然心里涌起一阵忧伤。

唐保在悠悠岁月中,一直跟着邱云清,简直就是天生做助手的极好人才,做事谨慎、细致、万无一失,这样的人,却和邱云清不同,在几年前断了服用不死药,眼下,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的生命终点。对于唐保不肯用不死药,我个人是觉得十分之可惜的。但是,目前的情况也无法有所改观,邱云清永久昏迷着,不死药的配方也无人再知dào

。只怕随着邱云清作古之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长生不老之人了。而依照唐保的年龄,再过十几年,他也要……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朋友、亲人和自己永远分别,这种感觉是极其揪心而痛苦的,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更让人感到无比悲伤。

“巴哈姆特先生,怎么了?”唐保大概看到我在发呆,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你安排好了么?”我回过神来问道。

“七天之后出发。”老唐严肃道。

接下来的这七天,各人都忙忙碌碌的,只有我觉得百无聊赖,没觉得有什么需yào

我特别准bèi

的。该准bèi

的,老唐都安排好了,我只是在俱乐部里上上网、和会员聊聊天、练习练习射击和咏春拳。

这七天,对于我来说,既难熬,又过得很快,极其矛盾的感觉。

终于到了出发之时了,唐保不知dào

通过哪里的关系,搞到了一架小型的私人客机,将载着我们直接飞往撒哈拉大沙漠。…,

撒哈拉大沙漠的范围极广,塞内加尔、毛里塔尼亚、马里、尼日尔、乍得、布基纳法索等国家,均位于撒哈拉沙漠地区。

而我们的目的地,就是塞内加尔的国家机场。

到了塞内加尔之后,我们一下飞机,就被闷热的气候逼得喘不过气来,一直要往喉咙里灌水。

而看着当地土灰色的楼房和破旧的招牌、满街赤脚奔跑的黑人儿童,我嗓子里的灼热感,就从未消停过。

老唐之前安排人在这里订好了一间酒店。当我们驱车到了酒店之后,还是吃了一惊。

北非洲的国家,大多贫穷而落后,但是这里的豪华酒店,却显示出了这个国家的另外一面。

我们坐在酒店的大厅里,暂为休息一下。

“这里有很多有用的矿藏,可惜当地人不知dào

怎么开发。”老唐看着酒店大厅里寥寥的人群,对我道。

“北非和南非都有很多钻石矿!”佐伊笑眯眯地说,女人对钻石,总是有一种天生的执着。

“那是沾满了当地人鲜血的钻石。小姐。”玛古斯粗声粗气地说,佐伊白了他一眼,向我身边凑了过来。

马克不停地擦汗,一边好奇地盯着刘海山背后一直背着的一个大包裹,口中絮絮叨叨道:“刘,你背这么多东西不累么?”

“不累。”刘海山面无表情地说,只有目光移到酒店里漂亮的女服wù

员身上,眼皮才会跳动一下。

马克这么一说,我对刘海山背着的这些东西也好奇心大起。我之前没想到,刘海山这么一个胖子,其实动作十分的敏捷,力qì

也很大。

“里面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第五章 大马士革钢刀

“刀。”胖子眯着眼道。

“刀?”玛古斯眉头一挑,“你不介yì

给我们看看吧?”

胖子仿佛没听到我们的话,目光紧紧追随着走过的性感女服wù

员的臀部,直到女服wù

员的身影消失在大厅的拐角处了,胖子忽然把背后的布包解了下来,“哗啦”一声摊开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顿时,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五六把长短不一的弯刀。我一看到那些刀,面色微微一凛,不等我发话,玛古斯冷冷道:“大马士革刀?”

“对。刘海山最擅长使用的,就是号称世界三大名刀之一的大马士革刀!”老唐点头道。

佐伊和马克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一排刀,不时用手摸了摸。

“你要是需yào

刀,我们可以托运,而且,现在这个时代,枪械比刀要有用。”我笑了笑道。

“不必了。枪械对我没用,我可以用刀挡住子弹,我只用我的这六把刀,而且,我这些‘兄弟’,和我一旦上了路,就是形影不离的。”胖子面无表情地说。

这家伙口气倒是不小,我皱了皱眉,不去理他,这个刘海山实在有些嚣张得过分!

我想,他一定没和口径为7.62mm的速射机枪“M134”对着干过,那东西轻轻松松每分钟6000发子弹,大部分安装在眼镜蛇武装直升机上!!

我转而专心研究起刘海山的那几把刀来,看着看着,我的脸色开始有些变了。因为这些刀,实在是品质完美,我难以想象这些顶级的刀,竟然是归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胖子所有。

“土耳其造的大马士革刀、伊朗制造的大马士革刀、还有印度产的短刃大马士革弯刀!”玛古斯随手拿起一把最长的,刀身上布满了令人目眩神迷的花纹,看上去给人一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我对武器有一定的认识,知dào

大马士革刀威力之所以强dà

,主要原因就是这些看起来神mì

异常的花纹。这是古代波斯人铸造钢材时使用的秘法,而在钢材上留下的自然花纹,这种铸造技术从不外传,和中国的中药一样,都是现代科技无法完全破译的文化遗产。这种花纹会在钢刀的刀身和刀刃上留下肉眼无法分辨的微小锯齿,从而让钢刀的锋利程度大大提升,而且,因此而切开的血肉,也要比通常刀刃留下的伤口,更加难以愈合。

这就是当年的横扫西欧的波斯大军,除了人数之外,另一个让希腊人觉得恐惧的因素。

刘海山的这些大马士革刀,看起来都有了很长的年头,而且装饰都异常华美,不像是军队的配器,倒像是波斯皇室的刀械,刀柄上缀满了大大小小的红宝石。

不等我多看几眼,刘海山一下把刀都裹了起来,放在自己身边。

这个胖子,除了一副色迷迷的嘴脸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让人感到神mì

异常,一个中国人,自称擅长波斯人的大马士革刀,而且还随身带着,已经很古怪了,更古怪的是,他还同时带着六把!

“刘。你的这些刀是哪来的?”佐伊好奇道。

看来美女主动和他搭讪了,胖子死鱼一般的眼珠翻了翻,来了精神:“都是我父亲给我的。这些刀都有名字,合起来叫做‘六道轮回’,这把最短的,叫做‘轮回之心’……”胖子滔滔不绝起来,我却没心思听他废话,只是问唐保道:“我们该商量下具体的行动计划了!”

“对,我们去房间里再说吧!走!”

我们一行人急急上了电梯,都来到了老唐的房间里。

老唐在桌上摊开一幅地图,指点着到:“这是北面沙漠的大致地形图,和绿洲的方位。另外,我还通过俱乐部的名义,租了两只近地导航卫星,进行交叉定位导航,大体上的方向,我们绝对不会迷路。但是,各位要知dào

,沙漠里的地形地貌,那些沙丘等等,是在不断移动当中的,而且每天都会有吃人不吐骨头的流沙坑在不断形成和消失,大家要多加小心,不要擅自行动,不要离开大部分太远。”…,

老唐顿了顿道:“根据我的计划,开始时我安排了七名当地人帮我们开车,运送物质到最近的绿洲,我们也开着车去。到了绿洲之后,我们稍微停歇一下,接着就开始离开车辆往目的地去——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我们后半部分的旅程,不能让外人一直跟着我们。”

马克叫道:“那我们也不必抛弃车辆啊,我们可以灌满汽油,一直开到没有油了为止。”

马克自作聪明的一番话,遭来了刘海山的一顿白眼,胖子瓮声瓮气地道:“真zhèng

深入了沙漠腹地,汽车就是一堆废铁!放心,到时也不会让你步行,记住,在沙漠里,一头骆驼,比十辆汽车还有用。”

“刘海山说得对。”唐保点头道,“到时到了沙漠里,大家记着要听他的话,在沙漠里,他才是专家。”

老唐这话说得在情在理,但是,几个人似乎都不太喜欢刘海山的样子,纷纷皱了皱眉。

老唐还有几句零散的吩咐交代了以后,各人就各自回房睡了。

在跨出房门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感到背后一丝凉意,似乎有人在背后窥视我的样子。

我想,我的这种描述,很多读者都有类似的经lì

——有时明明你未曾看到,但是会感觉到有人在看你,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曾经做过一个假设,把这个归于人类尚未开发的大脑潜能,可以接收到别人关注着你的微弱脑电波。

但也有人觉得把这归于“第六感”,更加合适些。

此刻,我的“第六感”再一次有了感应,而这一次的感应,极其强烈,带着浓烈的危险气息!

我猛地看向了左侧的走廊。

左侧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大红地毯,光线暗淡,我隐约见到走廊尽头有个什么黑影一闪而过。

我的脚步略一停顿,马克跟在我的身后,正好撞在我的背上。

“巴哈姆特先生?”马克小心翼翼地问。

“没……没事。”我摇了摇头。

我快速进了房间,紧紧关上房门,立kè

把整个房间四下搜索了一遍,直到确认整个房间中连一只耗子都没有以后,才吁了一口气,重重地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之上。

我想,是否因为连日的旅行,让我的神经有些不堪重负了!

一夜平安无事,我清早收拾好出了房门的时候,老唐已经带着其他人在走廊口等我了,车辆和物质也大抵都安排好了,就停在酒店的门口,就等着我们上车出发了。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我急急道。

“是我们起得有些早了。”玛古斯教官耸了耸肩,“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进大沙漠了!”

我看了一眼刘海山,这时胖子的造型简直令人无语——腰上挂着四把短点的弯刀,背后斜插着两把大马士革长刀,都没有刀鞘,他这个造型,难道是打算去拍古装电影么?

我忍住笑意,跟着众人走出了电梯,在酒店的豪华大堂之中站定,透出玻璃门窗,看到外面清一色的黄色小卡车,几个当地人正靠在车门上抽烟,这些应该就是唐保找来的司机了。

就在我看着那些卡车出神的时候,忽然一阵耀眼的闪光从我眼前快速划过,这阵异样的闪光让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四下寻找闪光的来源。

我回头一看,众人也在四下看着,寻找光线的来源方向,除了胖子。

胖子不动声色地翻弄着他手里的一把短弯刀,口中喃喃有声,而强烈的光芒,正是他手中的弯刀背折射出来的。

“狙击镜么?”胖子自言自语地说着,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从他望向的那个角度看去,只看到一片破败的灰色楼宇。

玛古斯显然很快也发xiàn

了胖子手上弯刀反射出来的光,脸色立kè

变得死灰,大吼一声:“趴下!!”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胖子的手腕一抖,弯刀以不可思议地速度,“飞”上了他的掌心,紧接着,胖子手起刀落,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其优美的“S”形弧线,而在同时,“铛铛”两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叮叮当当弹了开去。

当我反应过来胖子到底在干什么的时候,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有人试图用狙击枪射杀我们!!

玛古斯拔出了腰间的手枪,一个翻滚到了窗台下方,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而马克和佐伊,听话地紧紧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老唐第一时间看到了滚落的那两个东西,急急掏出白色的手绢,试图去捡起它们!

我看到地面上的那两个东西,狠狠地吃了一惊——那是被劈成两半的形状怪异的子弹弹头!胖子所言非虚,他真的用大马士革刀劈开了狙击枪的子弹!

但是,更令人震惊的事情还不只是这个,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被劈成两半的子弹,在几秒钟的时间里,竟然逐渐消失了!!空气中仅仅飘荡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白雾!

第六章 第一站.库玛绿洲

酒店里的其他人看到我们这一行怪人,手上拿枪的拿枪,持刀的持刀,都目瞪口呆,有几个女服wù

员反应过来后开始尖声叫了起来。

不到半分钟,酒店的保安和闻讯而来的巡警已经站在我们身边了。

老唐示意我们先上车去,这里他来善后。

我们不敢迟疑,以最快的脚步冲出了酒店门,早有接应的那几个本地司机,给我们打开了车门。

我们在车厢里坐定,过了一会儿,老唐才急匆匆地上了车,对着刘海山道:“你看到了么?”

胖子目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距离太远了。”

唐保立kè

点头道:“我去安排,那一片都叫人搜索一下,不能放过一点可疑的东西。太奇怪了,你确定那是狙击枪?”

胖子淡淡道:“也是运气。如果光线不是正好从我的刀上闪过,我可能根本发xiàn

不了!”

马克和佐伊的面色有些不太好kàn

,大概一想到可能有生命危险,整个探险活动的性质就变了。

玛古斯看着唐保道:“之前并没有说我们还有潜在的敌人。这下事情复杂了。首先,我想知dào

,狙击手的目标是谁?”

唐保皱了皱眉,佐伊等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马克推了推眼镜,自作聪明地叫道:“我知dào

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了马克,而后者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

“我们的这次探险活动,一定有着特别的意义,是吗?有人想阻止我们去沙漠里,不是吗?事情不是很明显吗?”

佐伊的脸顿时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我不想去了……”

玛古斯沉声道:“从刚一到这里就受袭击看来,对方早就在这里安排好等我们了。唐总管,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sù

我们?”

唐保严肃道:“我以人格保证,我们的行踪,绝对秘密,除了我们几人之外,并没有外人知dào

。所有的路线都是我单线安排,接应的人根本不知dào

接的是谁,目的为何,他们只是照吩咐行动。”

玛古斯面色一变,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我们当中有怀着其他目的的内鬼?”

玛古斯的话一出口,整个车厢的气氛开始变得古怪,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车辆开始发动,向着老唐事先安排的第一个地点前进,如果不出其他意wài

的话,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中途用来休憩的一个绿洲。

刘海山拍了拍身边的刀,冷冷道:“不对!你们的推测有漏洞!”

众人交谈着的时候,我正在一边想事情,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听到刘海山这么一说,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他。

胖子道:“如果对方想不让我们达成目的,应该是全部杀死我们才对。这样的话,还不如设法在车子上安放炸弹来得靠谱。但是,现在对方仅仅是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用狙击枪对付我们。这么一来,他没有办法杀死我们全部人。”

佐伊忍不住抢道:“如果对方只是想给我们下马威呢?吓唬我们,让我们回去。”

刘海山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在了佐伊丰满的胸部上:“那更不可能了,小姐。如果他真的是专程来对付绒猴俱乐部的人,那他应该知dào

,死一个两个人,根本无法阻止整个计划。而这样,反而会打草惊蛇,暴露自己的存zài

!”

唐保皱着眉道:“这事真的古怪,你们别忘了,还有被刘海山劈中的子弹……好像‘升华’在空气中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这是什么子弹?”

众人一人一句,听得我心烦,差点把我的思路都打断了。

我忍不住道:“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让我想一想——如果没错的话,这个杀手和我们这次的行动无关,我想,他是专程想杀死我而已。”

众人吃了一惊,唐保更是瞪大了眼看着我。

“巴哈姆特先生?”

“我在云南的时候,也被人狙击过……”我把我刚才所想到的事情,简略和众人说了一遍。…,

看到读者,记性好的读者,应该记得我曾写过,在几个月前,我在中国云南追查“蛊”的事件的时候,在酒店中曾遭人试图绑架,并且被人狙击,还导致耳朵受伤。正是因为那次事件,阿卡拉才没有和我一起继xù

我的旅程,而是我单独追查了下去。

事后,已经证明了那个试图狙击我的神mì

人,和三岛龙崎的组织并不是一伙,也就是说,是一个完全来路不明的敌人。

而且,根据当时的情报,公安部门解剖死者尸体的时候,发xiàn

了一些极不寻常的地方,而严密封锁了相关消息——那就是,当时子弹并未射穿那个进化体的头部,但是,却未能在其大脑中找到子弹头!!

如果这一点和眼前所见“消失的子弹”联系起来,事情似乎就有一些眉目了!子弹射中之后,立kè

以某种方式“消失”了,也许是干冰弹头,或者是什么容易在空气中挥发的物质,根本就不会留下证据,真是阴毒的手段!两次袭击我的,起码都是同一拨人——

一群只敢躲在暗处使坏的杂碎们!

想到这里,我的火气就一下上来了,暗暗捏紧了拳头,大声道:“我不知dào

这些人到底是谁,但是,很显然,他只是针对我。你们不必害pà

。”我顿了顿,道:“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我命中该被人暗杀,怎么躲都躲不掉的!如果命中注定他杀不死我,我又怕什么?”

“三公里。”刘海山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根据刀锋和虎口感应到的力度,子弹起码是从三公里以外的地方射来的。”刘海山淡淡道,“唐总管……”

我越来越发xiàn

,刘海山这个胖子,不知dào

是在说胡话还是真有其事,感觉有点太不可思议的感觉。我从其他人的眼神中,看出他们的看法,大抵和我相同。

“巴哈姆特先生,你放心。我会安排人尽lì

去调查。”唐保看了刘海山一眼。

“不是调查……唐总管,你没听出我的意思来么?”胖子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三公里,世界上现在有什么枪支能达到这么远的精确射击?玛古斯,你对武器有研究,你说说看。”

玛古斯教官不断摇着头:“没有。没有什么枪能打这么远,刘。”

“那……这是什么武器?”老唐也愣了,一向严肃的面孔上有些动容。

“这个我们暂时就不知dào

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来头不小,可能背景极不简单。巴哈姆特先生,你想想你得罪过什么人没有?”胖子问道。

我摸着额头,仔细地回忆着,但是,我确定自己除了三岛龙崎及其手下之外,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敌人,要说利贝尔.梅林那些人的话,似乎更不可能。

胖子看着我的脸色,缓缓道:“算了,进了沙漠,我们就安全多了。”

“怎么说?”佐伊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很苍白,“沙漠里一望无际,有人要袭击我们,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你别忘了,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有人要是跟踪我们,他也没有躲的地方!”胖子提醒她道。

胖子的话,颇有道理,我想了一想,如果那个杀手真的还有点脑子的话,就不会追随着我到撒哈拉大沙漠中去,那么,接下来的行程,应该是比较安全的。

不过,被莫名其妙的杀手连续狙击两次,真的是让人十分恼火的事情。

我们的车队,离开了塞内加尔,往西方而去,顺着一条当地zf修建的公路行驶着。

随着旅途的深入,现代文明的痕迹逐渐褪去,人烟渐渐稀少起来,道路两边的房屋也变得稀稀落落,而且相隔甚远。

“这里是撒哈拉边缘的戈壁地区,高地。”刘海山对着玻璃窗外指指点点,“等下你们就会看到很壮观的地形了——干涸的河床、绿洲边缘的洼地……”

我看着窗外,满眼的土黄色,蔓延开去无边无际,给人一种十分孤独、苍茫的感觉,在那一刻,会使人产生一种极其渺小的自卑感!…,

低矮的小灌木丛和形状怪异的小树交错生长着,似乎在这种荒凉而缺水的地方,才能孕育这样形状怪异的植物。

胖子看到我在出神,笑了笑:“抓紧时间多看看吧,以后深入了撒哈拉,连一点绿色都看不到的!”

我们大约花了六个多小时,到达了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一个名叫“库玛”的小绿洲。在这几个小时的行程之中,车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我们耗费了不少汽油和水,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补充。

随后,老唐告知,根据我们的路线,像这样的绿洲,我们接下来还会经过三四个,然后,我们就必须抛弃汽车,改用骆驼往沙漠里深入了。

“撒哈拉沙漠里,移动沙丘和流沙太多。汽车就是废物。”刘海山走了过来,全身的刀叮当作响,“我们六个人,不带向导,如果按二十天的行程来算,我们需yào

带二十头骆驼。”刘海山接着补充道:“唐总管,根据我们之前的协议,如果二十天之内,还没有达到目标,我就会离开,你要确认不要忘了这一点。”

唐保沉声道:“我记着!”

胖子点了点头,一个路过的阿拉伯女子,蒙着面纱,婀娜的身姿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目光飘移着跟着女子去了。

老唐颇为无语地对我笑了笑。

我和唐保在面积大约三四公里的绿洲里四处走着,其他人则各自清洗、休息去了。

这些沙漠中的小绿洲,大抵原来是属于阿拉伯人的殖民地的,所以非洲人很少,大部分都是明显的中东人种。

我忽然开口道:“老唐,刘海山这个人是什么来历?”

老唐叹了口气道:“这个人很有用,但是,我们现在不适合谈他,以后我再告sù

你。”一脸颇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我虽然好奇心极强,但是,也分得情况,当下便没有再追问了下去。事后,我得知了刘海山的秘密,十分震惊,并且之后还和刘海山之间发生了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我们在库玛绿洲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清早就起床上路了,在这一夜中,我切身体会到了沙漠当中日夜温差之大——白天,我们每个人下了车,都是汗涔涔的,到了夜晚,我在简陋的帐篷之中冻得发抖,一时之间还没能适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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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磕绊绊写到52万字了,值得欣喜的是,还是有不少读者喜欢我这本书的,这就是我持续不断写作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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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守密的一族

我们如此在几个绿洲之间跋涉着,白天连夜乘车赶路,晚上就在绿洲中就寝。有的绿洲有当地居民提供给旅客的厚帐篷,有的绿洲只能在空地上自己搭帐篷。

在第五个绿洲的夜晚,当地的居民正在举行某个节日的庆典,数十个壮年汉子和妇女围着篝火又唱又跳,敬拜着他们伟大崇高的真主。

舞姿摇曳的人群中不乏美丽的少女,胖子眼睛都直了,这样的好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跟着人群扭动着屁股。

佐伊和马克等人似乎也被火光照耀下的异域风情感染了,加入到热情洋溢的人群之中。

我不擅跳舞,也没有那么好的兴致,只是坐在一边看着夜空。

沙漠的星空,十分的美丽,因为没有云层的遮挡和城市中的光污染,夜空显得特别清澈,星辰的轮廓特别清晰。

唐保在我身边找了块地方坐了下来,手中抓着一根烤得喷香的羊腿,撕下一大条来递给我。

我自然不会客气,大口地嚼着,一边问道:“老唐,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但是没有问你——你是如何安排我们的行程的,如何找到你说的那个部落?”

老唐笑了笑:“我知dào

巴哈姆特先生对我是十分信任,事情只要安排妥当便不再过问了。当初邱先生对我,也是如此。当然,我知dào

巴哈姆特先生迟早也会对这件事好奇的。”

老唐接着道:“其实,这个部落的行踪,就在《古兰经》里。”

“《古兰经》?”我微微一愣。

“对!《古兰经》!”唐保缓缓道,“在《古兰经》第七卷第三十二节、第八卷、第九卷当中,都提到了一个守护着圣物的穆斯林分支。其地位,大抵就和《圣经》中的便雅悯一族当类似。”

我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对《圣经》不怎么熟悉,不明白你的意思。”

“应该是我说不好意思。”老唐拍了拍额角,“我忘了你是在中国大陆长大,和我们在法国的不同。”

“其实是这样,《圣经》中记载着,以色列民族共有12个支派,是由以色列的第三代始祖雅各的12名儿子的后裔繁衍起来的。据说,上帝曾给十二支派赐福,使之担当族中不同的职务和地位。比如,雅各最小的儿子便雅悯一族,就是上帝指定的,以色列人的祭祀一族,除了便雅悯一族的后代,其他人没有权力祭祀上帝,奉献膏油。当然,所有以色列人的圣物,自然都是便雅悯一族保管、保守着秘密!比如,争议很大的‘圣杯’的下落、放着十诫的‘约柜’。便雅悯人保存着以色列人的秘密!”

“同样,《古兰经》中也有一个专门守护真主秘密的民族,就是我们要找的。经文中记载,万物之初,真主开天辟地,遣使巴哈姆特背负着神罚之城降临大地,就让这个民族的两万多人守护着巴哈姆特的行踪!因为经文记载中,巴哈姆特最终沉入了海面之下。当时,我和邱先生研究到这里,邱先生很敏锐地断定,这里是在暗示,有一个民族一直守护着关于巴哈姆特的去向的秘密,而这个民族,从上古时代便存zài

了!”

“随后,我们在阿拉伯沙漠地区整整研究了三年,终于被邱先生在一些民间传说和典籍中,发xiàn

了这个民族存zài

的证据和线索!最终,我们发xiàn

这个民族,就是众多沙漠民族口中的‘影之一族’。这一族,是其他沙漠居民口耳相传或者在梦中才会出现的神mì

民族,人数很少,传说白天没有人看到过他们,只有在夜里,荒凉的沙漠中,被月光照得惨白的沙砾上,会出现这个民族的身影!”

“那……后来你们……找到他们了?”我急急追问,随即才发xiàn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很傻,如果他们没有找到,我们又怎会踏上当前的行程?

“我们后来发xiàn

,这个民族不断随着季节移动着他们的定居地点。如果从一幅比例合适的地图的角度看来,他们在沙漠中,循着一个六芒星的轨迹而前进,不断循环往复。”…,

“六芒星?”我吃了一惊。

“对。”唐保点了点头,“不过,和印度教的六芒星、犹太人的六芒星没什么联系,纯粹是一种巧合。他们认为,这种远途的迁徙,是一种规模极其庞大的仪式,而根据这个仪式,他们终将把巴哈姆特重新召唤出地面

——当巴哈姆特重现人间之时,它会带着真主安拉的神罚之城现世,对世界上所有的生灵,进行最后的审判!”

“当时我们找到了这个民族之后,却遇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什么事情?”我听到这里,心头一紧,不知dào

是好事还是坏事。虽然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当我们在沙漠中遇到了这个民族的骆驼队之后,竟然被他们认为是‘神选者’,当时让我们大吃一惊!”

“神选者?什么意思?”

“穆斯林的宗教典籍中包含很多‘次经’,就是自古流传下来的经文,但是不被正统的《古兰经》体系所承认的。其中某一本次经,记载了大量关于巴哈姆特的内容,被这个守护巴哈姆特的民族奉为经典。其中,写到了一条奇特的预言。预言中说,未来的某一天,将要有黄皮肤黑头发的人,带着同伴来寻找巴哈姆特。如果这个黑发之人,能通过经文上所列出的三条考验,那么,就带着他们去巴哈姆特创世之初进入地下世界所留下的大洞之中,巴哈姆特的意志自会对他们进行考验!如果,三条考验之中,有一条未曾能通过,那么,这些人必须被杀死,奉献给巴哈姆特作为祭祀!”

“当我们出现在那些神mì

的阿拉伯人面前之时,他们觉得,是经文中的预言应验了!!!”

我呼了一口气:“现在,我们已经知dào

了巴哈姆特其实是带着昂宿星人来到了地球,而昂宿星人和亚洲人长得差不多。所以,经文里有关于黑头发黄皮肤的人的预言,我估计,其实是针对‘力人’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预言,就是‘力人’流传开的,目的是让一些流落在外的‘力人’,能够找到自己的后裔!那么,那些考验,我估计就是只有‘力人’才能顺利的通过,而普通地球人的话,很可能被杀死!”

老唐定定地看了我一段时间,终于叹了口气:“你的分析,十分有道理。可是,当时的我们,并不知dào

情况会是那样!邱先生自恃一身本事,就接下了那个神mì

民族的族长,提出的三道考验!”

“第一道考验是什么?”我好奇问道。

“第一道考验,就是要打败他们族中刀法最好的刀手。”

老唐这么一说,我心中顿时一松。

阿拉伯民族擅使弯刀,而且刀法以快见长,是肉搏战中最怕遇到的对手!

但是,邱云清武功不凡,经过这么多年的锻炼,对付个把阿拉伯刀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笑道:“我从未见过邱云清使出什么武术,一直都是听你们说。当日一战,战况一定精彩极了!应当让那些阿拉伯人见识见识中国武术的博大精深!”

我这话一出,老唐的脸色却闪过一丝忧虑之色:“但是,当日,邱先生却是输了!”

“啊?”我着实吃了一惊!

“当年和邱先生对阵的那个年轻刀手,如果还活着的话,算算年纪,到如今也要七八十岁了!但当时,他确确实实打败了邱先生,令我们铩羽而归!”

“邱先生回国之后,好一阵子心情都十分低沉,因为我们历经了许多努力,眼看将要达成目的了,却因为他的失误而功亏一篑。他曾和我说过,那个古老民族的刀法异常奇特,不是寻常武术可以打败的!因为邱先生在先秦时期,是练墨家的剑法出身的,后来在千载岁月之中,对各家各门派的武术都有研究,到近代,集合了众家武术之长,身手已不是一般武林中人可以对抗的。而且因为不死药的缘故,邱先生的身体状况一直处在最好的阶段,即使他自己不说,我们都认为他是身手数一数二的人了!但是,连他都败下阵来,岂不是说我们的计划全盘皆输?”…,

“随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俱乐部中的几名资深会员得知了邱先生的冒险计划,于是,自告奋勇推荐了几名武师。其中,就有一名擅使弯刀的中国青年,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此人的刀法,甚为奇特,特别是他的反应力,远远超过常人,刀法延绵不绝,如同山谷中的幽泉,缓缓流动,却杀人不见影。我们通过计算机分析了他的神经反射轨迹,以及使刀的力度之后,认为此人有超过百分之六十的胜率对付那阿拉伯刀手!于是,在半年之后,我们推算了那个阿拉伯民族的迁移路线,再次踏上了寻找他们的旅程!”

“最终,我们再一次找到了他们。就在惨白的月光下,一个绿洲之中,高大的棕榈树之下,比武再次展开!就在婆娑的叶影之中,黑影和刀光纠结在一处,终于,冷锋刺过,两人的刀锋同时刺入对方的心脏!”

老唐虽然有轻描淡写的语气讲述着,但在我听来,依然心惊肉跳。当时惨烈的战况,我并未亲眼得见,无法用笔记录下来,但读者们略微发挥一下想象力,总猜得到如何激烈、惊险、命悬一线!

“啊?!!”我结巴道,“那……岂不是,都死了?”

“是的。我们绒猴俱乐部损失了最好的刀手——也许是世界上最强的弯刀手。他就是刘海山的父亲,刘奇。”

我一下子沉默了,看了刘海山的方向一眼。

老唐又道:“第一道考验,就算是过了。但是,我们都很悲痛,我们和族长等人,按照穆斯林最隆重的礼节,为他二人举行了葬礼,让尸体沉没在流沙之中!随后,接下来的考验,就没有这么血腥、可怖的了。我们顺利通过了考验,然后,族长带着我们到了一个异常奇特的地方。在那里,形成了一个沙石不断旋转的漩涡,族长告知我们,这就是上古留下来的‘冥河之谷’,流沙所在之处,在千百年前是一片汪洋大海,巴哈姆特在传说中就是一头钻入了这海底的细沙之中,潜入了地下!”

“本来我们还犹豫着,跳入流沙岂不是死路一条?但是,邱先生在仔细查看了沙漩涡的边缘之后,认定底下有一个距离不太远的地下空洞,可以冒险跳下去试试!”

“等等!”我摆手道,“这个不对!你说因为地下有空洞,所以沙子流下去形成了流沙漩涡,那么,洞再大,总有流完的时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沙漩涡?”

第八章 沙暴和炸药

老唐哈哈大笑起来,不断拍着我的肩头:“巴哈姆特先生,你和过去的邱先生真的很像,他也曾经和我说过这个问题。后来,直到我们冒险进入了流沙之中后,才发xiàn

一件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非要亲眼看一看才能知dào

了!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能找到那个部落的人了。到时,我们能再次通过考验的话,你亲眼看一看沙子为什么流转不尽吧!”

我性子比较急,老唐越是卖关子,我越是心痒难忍,就在我正要开口相问的时候,佐伊从喧闹的人群中抽身出来,拉着我和老唐加入到狂欢的人群之中。

那一夜,跳动的篝火映照着众人的面孔,我也不知dào

到底跳了多久,反正不断地唱着转着,直到累得一丝力qì

都没有了,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帐篷钻了进去,和衣而睡。

我这一觉睡得不很香甜,做了很多关于邱云清的怪梦,在梦中,邱云清和我在一条极长的走廊上走着,四周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未知的暗处还传来咯吱咯吱的古怪声音。

这个梦让我十分不安,辗转反侧,很早就被吵闹声惊醒了。

我起身的时候,探险小队的众人也都已经起身了,正在和那些当地司机从卡车上往下卸货。而在车身的旁边,却站着一排高大的骆驼,一边快速地磨动着嘴唇,一边目光呆滞地看着四周。

我走了过去,刘海山正在骆驼背上安放一个造型奇特的架子,好像是木头和皮革扎成的。马克扶着眼镜问道:“奇怪,这个骆驼怎么骑?我以前以为骆驼都是有两个驼峰的,中间正好坐人。”

刘胖子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我感到想笑,又笑不出来。

我忍不住道:“马克,你不是生物学家吗?怎么问这种很好笑的问题?双峰骆驼是中亚细亚的沙漠地区以及我们中国才有的,中东和非洲都是骑这种单峰骆驼!这里也只有单峰骆驼!!”

马克不服气道:“我是‘未知生物研究学家’,不是生物学家。生物学家是研究现有的物种,而我是研究传说中的物种,比如传说中的雪山野人、澳大利亚的昆士兰虎、尼斯湖水怪等等!”

“那么……”马克顿了顿道,“在骆驼背上搭个架子坐着,能坐稳吗?骆驼跑起来不是会被甩下来吗?”

刘海山“哼”了一声,粗声道:“你这个洋鬼子废话还真多!你知dào

,阿拉伯人骑这个单峰骆驼,只在驼峰和脖子之间的部分铺一块毛毯就可以坐了!而每年他们举办骆驼奔跑大赛的话,骑手都是徒手骑在驼峰的后方!你要是见了那场景,保管你再也不敢骑骆驼!”

佐伊见刘海山对骆驼的知识非常丰富,不由上来问东问西,胖子也乐得和美女聊天,自然就把马克甩在一边了。

玛古斯在一边蹲在地上,和唐保清点着我们的行李。

在一切安置妥当之后,几个阿拉伯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老唐听着,只是不断的点头。

我对阿拉伯语言也知dào

一些,但是,阿拉伯民族的方言十分之多,乃至有的部落都有自己独特的方言,所以,我只能大抵听到这些人在说一些“绿洲”、“赶路”什么的。

老唐皱着眉头听完了之后,摆了摆手,打发走了众人,转而对我们道:“这些阿拉伯人,也是好心。他们说,从日子和天色看来,很有可能在我们到达最后一个绿洲的途中,遇到沙暴!我们如果快马加鞭还到不了下一个绿洲的话,最好就安心在这里等着,等沙暴停歇了,我们再出发。”

玛古斯拍了拍身边的骆驼:“那沙暴什么时候来?这些阿拉伯人知dào

么?”

老唐摇了摇头:“他们也没说……”

刘海山此刻突然冷冷地插话道:“沙漠的天气,几乎无法预测的。尤其是低级气旋引起的局部沙暴,气象卫星都无法做出预警的。而看这个天色,沙暴的来临,快的话,一两天,慢的话,半年也有可能!”…,

马克叫了起来:“半年!我们要在这个没有英特网、没有电源的地方呆半年!!”

老唐望向了我:“巴哈姆特先生,你怎么看?”

我沉思了片刻,仔细斟酌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道:“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我想我们不会那么倒霉吧?偏偏在路上遇到沙暴?”

众人面面相觑,大概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外加大家都有一些侥幸心理,于是,并没有人反对立kè

上路。我看了一眼天空,蓝得令人觉得炫目,这样的天气,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才是!

最终,我们带着二十头骆驼上了路,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骆驼队。

刘海山和玛古斯教官牵着最高大的两只骆驼,走在队伍的最前列,马克趴在中间的一头瘦小骆驼上,被烈日晒得不断地喘气。佐伊开始还颇有兴致地看着壮观无比、一眼望不到头的沙之海洋,但过了几个小时之后,人便慢慢没有什么精神了。

我和老唐坐在最后面的骆驼背上,看着四周的景色。

我看到偶尔有一条蛇甩动着哗哗作响的尾巴,从沙中冒了出来,一下秒钟就钻进了沙层之内。而几只吓人的蝎子,高举着杀人的毒尾,从我们旁边张牙舞爪地经过。

我真害pà

这些小恶魔会突然对我们的骆驼来上那么一下,那样就麻烦了!

可是,这些蝎子并没有我预想中的那样对我们发动袭击,只是在我们经过它身边时,间或停顿一下。

这才是真zhèng

的沙漠旅行!!

我望着四周,心里一种波澜壮阔的感觉,简直妙不可言,天地的宏伟感觉,在沙漠之中被无限放大,有一阵子,我简直要以为我们就要变成一粒沙子,融合在沙漠之中了!!

前三天,我们的行程十分的顺利,路上也遇到一两拨旅行的阿拉伯人。老唐一开始用电脑不断地和卫星联系,后来电脑的电源用尽了,被毫不客气地弃置在了沙漠之中。

偶尔,我们也会见到一些森森的白骨,半露在沙堆之中,有一个明显是人类的颅骨,着实让佐伊恶心了一阵子。

按照计划,我们在两天后就要达到最后一个可以做休整的绿洲了,可就是在当天,我们的好运气终于用完了,沙暴像一个暴躁的汉子,终于不分青红皂白地来临了!

当时,漫天已经飞舞着黄沙,肆无忌惮地刮进了我们的口中、耳中,而远处的沙丘之上,黄沙被看不见的旋风卷成了一条高大的沙柱,扭动着身躯,发出怪异的尖啸。

骆驼已经都不肯继xù

走了,全部都跪了下来,围成一圈。

刘海山有沙漠行走的经验,他看了看远处的龙卷,又看了看天色,在狂风中大声喊道:“还好——是个小沙暴——我们有这么多骆驼——没事的——都躲到骆驼的肚子底下去——”

我们按照胖子的指示躲了起来,骆驼们已经把头都低了下来,我们在它们的腹部,几乎和它们脸对脸,那阵骚臭味愈发明显了起来。

过了片刻,漫天的沙雨越来越密集,骆驼们发出低沉的哼哼声,不断地抖着驼峰,把我们安放的架子和物资都抖了下来。

刘海山大声喊叫着,让我们照着骆驼们的样子学,不断地抖着身子。

沙雨越来越密集,最后眼前全是黄沙,昏天暗地,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幸好,我们并不在那个小型沙暴的行进路线上,沙雨过去之后,也就没什么事了。

由于我们不断抖着身子,黄沙没有积到身上,我们才不至于被黄沙埋掉。

“运气不错!”刘海山满脸的肥肉抖动着,脸色都发红了,“沙暴没从我们身上过,就是天大的好事!赶紧点点物资,不然很快会被刚落下的流沙不知dào

冲到多深的地方去了!”

我们立kè

行动起来,七手八脚地从沙子里拉出行李来。最后,老唐清点了一遍,还是少了七八样。

但是,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我们早点到最后的绿洲,就能早点得到物资的补充。

我们重整好了一切,重新骑上了骆驼。就在我们即将要出发的时候,刘海山忽然脸色一变,低声道:“等等!!!!”

“什么?”我以为又是沙暴要来了,心里不禁揪紧着。

刘海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忽然趴下身子,紧紧地贴着地面听着什么。

他耳边的细沙缓缓流动着,而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即将遇到什么大麻烦一般!!

过了片刻,刘海山站了起来,眼睛盯着沙漠,从东看到西,又看到北。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满眼的黄沙。

“操!不会这么邪门吧!还有这东西?”刘海山喃喃道,声音不大,却被近在咫尺的我听了个准。

“到底怎么回事?”玛古斯看刘海山的脸色有些古怪,开始着急了。

“没事!我们继xù

走。”刘海山摇了摇头,但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明显看得出来,他还有什么没有对我们说的东西。

大约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刘海山忽然问佐伊:“美女,你是搞爆破的,你带了多少当量的炸药?”

“8公斤**炸药,可以产生3000万焦耳的热量,也足够炸倒一幢大厦。你问这个做什么?”佐伊睁大了眼睛问。

“8公斤……试试吧……希望是我看错了……”刘海山自言自语地说道。

第九章 沙漠的恶魔

刘海山的神情加上他莫名其妙的话语,自然让人不禁紧张起来。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刘海山要炸药是打算做什么?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口中的“某个东西”,可能需yào

炸药才能解决得掉!

但是,8公斤当量的炸药,足够炸死三四头霸王龙了,沙漠里,能有什么东西能让刘海山如此紧张?

队伍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了起来,没有人开口多说一句话,都在屏息等着刘海山的下文,也没有人多问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沙漠中遇到的所有的事情,无论好坏,都是宿命一般的存zài

,这里一望无垠,没有任何可以遮蔽的地方,如果真有什么古怪的危险,也只好努力去面对!

但是,胖子在说过了这么一番导致人心惶惶的话之后,脸色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眯着眼望着远方。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在胖子的视线所及之处,我看到地平线上奇迹般升起一片都市的景象,渐渐地,那片都市开始升高,露出一丝蓝色的海平面。

我们都看到了这样的奇景,但没有人开口惊呼。我想,每一个人内心其实都十分惊奇,但这海市蜃楼的景象,即使没来过沙漠地区,也大抵知dào

是怎么样的。

那片都市高楼林立,大楼上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整个画面先是从模糊变到清晰,紧接着又从清晰变到模糊,过了片刻,景象扭曲起来,在缓慢地发生着变化,最终,变成了一幅怪异的风景画。

画中是一片恬静的景象,也明显是沙漠中的一块地区。

碧蓝的水塘边,绑着几头骆驼,整齐的帐篷和低矮的土坯房子错落有致,屋后是两座小峭壁,好像镇守着这个平静绿洲的两扇大门。

之所以说“怪异”,是因为这幅迷人之极的一抹绿洲美景,完全是倒立着的,人要头下脚上,才能看到正常的景色。

刘海山低呼了一声,眉头死死打成了一个结,猛地转头看着唐保:“齐马古拉。看到了么?”

老唐点了点头:“我们快要到了?”

刘海山嗅了嗅鼻子:“大概还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

马克仰脖灌了一大口水,兴奋道:“太神了!你看海市蜃楼就能知dào

我们多久能到那里?那里是什么?”老唐低声道:“那是齐马古拉,我们最后的一个目的地,第六个绿洲。”

佐伊欢呼起来:“那很快又可以洗澡了是不是?”

马克和佐伊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但是其他人却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么一副场景,怎么也让人心情开心不起来。

我隐隐觉得,即将要有极其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玛古斯教官大声道:“海市蜃楼一般都是倒影,只有经过特殊的气候,很远的距离,虚像才能经过两次倒转,形成正常的影子!我知dào

,那座都市现在离我们极其遥远,说不定还在红海的另一头,只是我不明白,你怎么知dào

齐马古拉绿洲我们要多久才能到?”

胖子哼了一声,懒懒道:“温度、湿度,海市蜃楼可以折射的距离,你没学过物理吗?大个子!这些都是靠经验!”

玛古斯叫道:“运气真不错!海市蜃楼里出现了我们的目的地!不然不知dào

还要走多久!!”

胖子眯着眼,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不再搭理他。

我们一行人在烈日的炙烤之下,对于绿洲的渴望,十分强烈。所以,当我们看到地平线上出现的几颗低矮灌木的时候,都忍不住低喝一声,用力拍着骆驼的屁股。

猛然间,刘海山勒住骆驼的缰绳,大喝一声:“慢着!”

其实不用他多喊,我们的骆驼也都已经停步不前了。起码不管我怎么踢它、拍它,骆驼都只是在原地打着圈。其他人也都一样。

“怎么回事?”玛古斯的军用背心都湿透了,干脆脱了下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不等刘海山回答,骆驼们纷纷跪了下来,相似之前遇到沙暴一般,把头纷纷低放进自己的肚子附近。…,

我诧异地向远处瞭望着,但是什么异常都看不到,既没有异样的云层,也没有任何飞旋的气流,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静得可怕!

远处的地平线上,渐渐扬起一小片沙尘,沙尘中有两个黑影向我们疾驰而来。

等黑影到了眼前,我们才发xiàn

,竟然就是刚才在海市蜃楼的幻影之中,看到的那几头骆驼。那些骆驼向着我们飞奔而来,到了跟前丝毫速度不减,从我们身旁扬沙而去。

刘海山苦笑道:“真的走得一个人都不剩了,我们还真是运气不好!!”

老唐沉声道:“其实,再次遇到这东西,也未必不是好事,因为……”

两个人一问一答,我的好奇心已经压抑不住了,急急道:“老唐,到底怎么回事?说出来让我们也有个准bèi

!”

老唐皱眉道:“其实,我们也是不想让你们担惊受怕,希望那东西出现得不要离我们太近才行!”

“‘那东西’是什么?”佐伊好奇地睁大了美丽的双眼。

“‘那东西’就是需yào

8公斤炸药才能解决掉的东西?”玛古斯双目圆睁,似乎不可置信的样子。

“是的。那是沙漠里最恐怖的‘恶魔’。”刘海山苦笑道,“有的人在沙漠里住上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看到这东西一两次,没想到我来这里两次,就遇到两次这种怪物!”

说着,胖子扭头对马克叫道:“眼镜仔,你准bèi

好睁大双眼吧!运气好的话,你可能就会近距离和你心目中的未知生物来个‘亲密接触’了!”

胖子话音刚落,我们脚下的沙子快速地流动起来,而且冒出了大大小小的孔洞,从那些孔洞里,似乎变魔术一般,冒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蝎子!!

这片蝎子的海洋很快汇聚成一条乌黑而又恶心的河流,从绿洲的方向蔓延开来!!!

很快,蝎子的海洋经过我们身边了!我忍住恶心,从骆驼背上的包里掏出手枪,刘海山则挑了一把最短的大马士革刀握在手中。

“坐上骆驼的背,脚不要碰地面!!”胖子叫道。

蝎子大军很快把我们淹没了,蝎群途径骆驼身边时,自觉地分开成两股,过了骆驼群才又集合起来!

佐伊的嘴被玛古斯紧紧地捂住,不然这个美丽的女子一定要尖叫起来了!

我自认胆子很大,但何时见过这样的奇景,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看似无穷无尽的蝎子。

蝎群以很快的速度涌动着,足足过了十来分钟,蝎群才远离我们,往后方去了。

等到蝎子离开我们很远了,我放眼望去,只见众多蝎子已经钻入了沙层以下,只有小部分蝎子还在沙漠之中狂奔。

我想起刚才密密麻麻的恐怖景象,不由一阵恶心。

“我的天!太惊人了!”马克扶了扶眼镜,叫道,“到底怎么回事?蝎子集体出游么?”

玛古斯从背包里掏出了两把沙漠之鹰,在手上不住地转动着:“确实很惊人。但是,这些蝎子似乎对我们没有什么兴趣,再说了,这么多蝎子,8公斤炸药根本没什么用!”

胖子和老唐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分明没有因为蝎群离去了而露出轻松的神色,相反,二人的神色更加紧张了!

胖子蹑手蹑脚地下了骆驼,附耳在地上听着。

我好奇胖子到底听到了什么,也学着他的样子,轻轻下了骆驼,贴着沙层听了起来。

耳朵接触到地面的时候,细沙粒在压力之下缓缓流动着,我听到了一种类似于敲鼓的声音,短促而无节奏,只有最笨拙的鼓手,才能敲出这样的声音。

我向刘海山投去疑问的目光,刘海山却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过了好一阵子,胖子蹑手蹑脚起来,低声道:“今晚就在这里露营,哪里都不要去,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大小便就地解决!”

佐伊低声叫道:“我是女……”

胖子瞪了她一眼:“要不想死的话,就听我的!”

此刻的胖子,眼神中那种轻佻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见,换之以一种凶狠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

在茫茫沙漠中,我们就像孤苦无依的流浪儿,对周遭的世界感到极大的陌生感。太阳从日头到缓缓落下,再到明月高升。我们的衣服被汗水湿透,又在晚上冻得发抖,多裹了几条毛毯。

胖子一直维持着古怪的姿势,听着地下那种怪异的鼓声。而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听了好一阵子。那种鼓声让人感觉昏昏欲睡,时而渐渐远去,时而又似乎近在咫尺。

我好奇的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地下发出这样奇怪的声音,而被胖子和老唐称之为“沙漠的恶魔”,而胖子和老唐,似乎不止第一次遇见这种东西了。

我脑海中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大惊了起来——难道,是巴哈姆特?就在我们脚下的沙漠之下?!

第十章 沙虫

这怪异的声音整整持续了一个晚上,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地表的沙层之下,有着一个在四周狂奔的巨人!当声音靠近的时候,地面都在战抖!

直到天色发白的时候,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大家都渐渐松了警惕,以狐疑地目光看着胖子和唐保。

老唐缓缓直起身来,天色白得可怕,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刘海山。

刘海山点了点头道:“怪了怪了!这怪物我知dào

是受地面的声响所吸引的,以前阿拉伯人告sù

我,遇到这东西,只要不动,过一阵子它就走了。它绝不会长期在一个地方徘徊。可这次,它一直在附近的地下,真是麻烦得很!”

唐保沉声道:“那怎么办,我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最后的绿洲是我们重yào

的坐标点,接下来向哪个方向走,到了那里才能决定!”

刘海山一副脑汁都快绞尽了的表情,狠声道:“实在不行,我偷偷带着炸药过去,试试引诱它,炸了它!”

佐伊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道:“绝对不行!那些炸药的威力……你是来不及逃走的!”

胖子恶狠狠地瞥了她一眼:“那怎么办?就在这里等死?那怪物是以吃沙子为生的,难道我们也一辈子在这里陪它啃沙子?”

玛古斯低声道:“要不行,我们就再等等。你们说的那个怪物,不会一直不走吧?”

唐保看了看发白的天色,问刘海山:“时间上还来得及多耽搁一阵子吗?”

胖子冷笑一声:“我们的路途和时间,我精密地算过。今晚正好就是月圆之夜,过了今晚,你就再等半个月吧?哈?”

老唐一下子不说话,眉头拧成了一块。

我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真是太失败了!

忽然间,我的脑海里传来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全身猛然间开始发麻!那种就像被电过之后的感觉,越来越强,最后我闷哼一声,忍不住抱着头跪了下来。

我感觉全身每一根骨头和神经都在颤抖,而且,我的耳中听到一种尖啸声,直接深入我的大脑!

“什么声音?”我抱着头痛道。

“没有什么声音啊?”众人面面相觑。

“就在那个方向!”我指着发白的天边,地平线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什……”胖子刚刚开口,突然间,天地似乎剧烈震动起来,每个人脚下的地面都在摇晃!

远处的沙海好像波浪一般上下起伏,似乎在积蓄着什么力量,最终一声巨响,沙漠爆fā

了,扬起千丈黄沙。在黄沙之中,窜出一个庞大的黑影!

我们几个人都惊呆了,即使那个黑影离我们还很远,马克还是大叫一声,转身就想跑,被眼疾手快的玛古斯一把抓住。

扬起的黄沙如同暴雨一般倾泻向地面,那个黑影也轰然落在沙面上,又是溅起很高的沙尘!

黑影砸在沙面上,缓缓地游动着,好像一条蛇一般,但行动的轨迹,看起来比蛇更恶心。

“这是什么东西?”佐伊惊呆了问道。

我目测了一下距离,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距离感变成了一种相当模糊的东西,但是,我依然可以大略估算一下,那东西离我们大约两三公里的样子,样子好像一条巨大的蚯蚓,全身呈现土黄色,身上也像蚯蚓一样分成短短的一节节。

这“巨大的蚯蚓”圆滚滚的身躯大约一人多高,长度看起来就难以估算了,不过怎么看也不会短于八米的样子,样子极其恶心,令人感到全身发毛。

我在“蚯蚓”的身上,没有找到任何触手或者眼睛之类的器官,只是在它身躯的一端,开着一张大口,长满了尖利的细齿,姑且认为它张着嘴巴的这一端算是“脑袋”吧!

说到这怪物的嘴,时至今日,我写回忆录的时候,笔端还是在微微发抖,我从来没有想象到,地球上还有这样的生物!!

那家伙的嘴里张着好几圈细密的利齿,越向里面望去,利齿越密,看得人头皮发麻!…,

“沙虫。”刘海山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怪物,“沙漠民族口耳相传的怪物,几年前曾有几个幸运的沙漠冒险家遇到了沙虫而且生还了,他们拍下了沙虫的照片,但是,相片却发生了诡异的事情,被认为是造假!”

马克被玛古斯牢牢抓住领子,望着沙虫的表情,逐渐从恐惧变成了惊喜,急急道:“相片是世界忠实的记录,能有什么诡异??我要是现在拍两张照片!说不定可以得诺贝尔生物学奖!”

沙虫发出了尖啸声,在沙层之上扭曲着,庞大的身躯晃过了远处的小绿洲,尾巴轻轻划过的地方,一人多粗的棕榈树立马像茅草一般折断了,绿洲里扬起一大片沙尘。

“常年住在沙漠里的人,都会听地下的动静,然后发xiàn

沙虫的存zài

,提前躲开沙虫出没的地区。”刘海山依然面无表情,不过,我看到黄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往下滴落。

马克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包里掏出了相机,一脸兴奋的神情,不住转动着相机的镜头,调整着焦距。

很快,沙虫停了下来,牙齿层叠的圆嘴缓缓张了开来,然后四周的黄沙都向它口中流了过去。

“它在干什么?吃沙子?”我的心情也没开始那么惊吓了,好奇道。

“据我所知,沙虫只吃沙子。”刘海山冷冷道,“只不过,它进食的时候,可不管随着沙子能吸到什么!所以,最好还是离它远远的。”

只吃沙子?这样的生物能生存么?

据我所知,地球上的生物,都是依靠完整的食物链来补充自己生存所需yào

的蛋白质和营养,如果真有这样一种只吃沙子的怪物,那么,这种怪物是完全脱离地球食物链的。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这样的生物根本不可能存zài

!!

除非……

猛然间,我的脑海里起了一个奇异的想法,就在我犹豫不定的时候,全身忽然又是一麻!

不过,这次的酸麻感觉很快就过去了,我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却听得众人的一声尖叫!

“不好,它过来了!”胖子低呼一声,转身向骆驼跑去。

老唐紧随其后,并且大声喊着众人。

我定睛一望,沙虫忽然停止了吸食黄沙,而向我们的方向游了过来。它一边快速游动着,一边身上发出蓝紫色的闪光,那闪光异常微弱,好像流萤一般从沙虫的头部流向尾部,连绵不绝。

而那闪光每出现一次,我的身体就感觉微微一麻!

“炸药!炸药!”胖子大声呼喝着,佐伊和玛古斯七手八脚地拿出了很多爆破用的工具。

事后想起来,那些家伙估计是被吓傻了,完全搞不清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他们真的在这种距离安置爆破物,我们几个人和这几匹可怜的骆驼,绝对没有办法生还!

沙虫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三公里……两公里……而我的全身,也越来越麻,双腿已经快站不住了!

就在其他人满头大汗地操作着的时候,沙虫在离我大约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在沙面上用力上下甩着尾部,不断发出“咚咚”的声音。

随着这种类似鼓声的声音,整个沙面好像海浪一样高低起伏起来。过了十几分钟,好像有人在沙面之下埋藏了许多炸弹又先后引爆了一般,不断又地方爆破出很高的沙尘,而沙雾散去,却现出更多条大大小小的身影!

我目瞪口呆地下意识数了一下,竟然有八条沙虫!最长的大约有十几米!

老唐和刘海山、玛古斯完全呆住了,佐伊“啊”了一声之后,控zhì

不住地颤抖了起来。而马克面色发红,拼命地四下按着相机。

沙虫们很快把我们围在中央,最大的一条沙虫径直向我迎了上来,最终停在我面前大约三四米的地方。

巨大的沙虫把身躯似眼镜蛇一样缓缓直立起来,血盆大口肆意地张开着,里面层层叠叠的牙齿看得人眼晕,我闻到了沙虫口中腐臭的气息,身体完全僵硬了!…,

我的意识告sù

我要赶紧逃跑,但是我的身子却动不了!!

沙虫没有眼睛,但我感觉到它在“盯”着我,而它身上怪异的光芒每闪烁一次,我的身上就更加发麻!“快走开!快走!”我的心里缓缓默念着,满脸都是冷汗。

沙虫仿佛听到了我的心思一样,“凝视”了我一会,转身游开,其他沙虫也逐渐游开了,紧接着一条接一条地钻入了沙层以下,涌动了一阵之后,便完全消失不见了。

沙虫消失了很久之后,日头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我们还是呆立在原地,似乎都被个把小时前发生的怪事吓傻了!

骆驼们早就站了起来,磨着嘴唇,在原地踏着脚。

我愣愣地回想着刚才梦魇般的经lì

,觉得心里有很多疑问,好似解不开的乱麻——为什么沙虫没有对我们怎么样,而且沙虫似乎“认得”我?为什么它们身上的光芒,和我身体发麻的感觉,似乎有着间接的联系?它们以黄沙为食物,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生物?

我们呆立了很久,直到马克狂叫了一声,我们缓缓反应过来。

“相片!相片!!”马克发狂一般的按动着数码相机,我感觉他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怎么拍到是一些奇怪的照片?照片上根本没有沙漠,也没有沙虫!靠,怎么回事,相机坏了吗?”

我走了过去,劈手夺过他的相机,看了一眼,也吃了一惊。

每一张相片之上,布满了如同电视机没信号时的雪花噪点,完全看不清原本的图案。

“沙虫干的。”胖子冷冷地道,“没有人能拍下沙虫的照片!从来没有人能证明沙虫的存zài

。这就是为什么,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在媒体上提到过这些可怕的鬼东西!”

第十一章 峭壁上的钻石

马克呆呆地盯着相机,仿佛看到了鬼一般,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众人都围了上来看着照片,仿佛忘了死神一般的沙虫,刚刚就在我们附近晃悠着!我心有余悸地看着脚下的地面,生怕沙虫再从地下的什么角落窜出来。

大家都对照片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各人一时都想不出什么可能的答案来,老唐抬头看了看日头,急急催我们赶紧收拾好上路,那个最后的小绿洲,就在咫尺之处了!

眼看再也没有沙虫的动静,大家一股脑儿地跃上骆驼,扬鞭往绿洲的方向奔驰着,扬起一路沙尘。

到了绿洲之上,即使我们早有心理准bèi

,但看到眼前的场面,还是不禁全身发毛。

好好的一片绿洲,原来还是颇有居住规模的地方,还有一些带有现代文明痕迹的建筑和设施,现在已经完全成了一大堆混着废铁的废墟。这里面积并不很大,方圆一两公里,边缘上长满了低矮的沙棘,此刻,也和中央的部分一样,似乎被飓风刮过一般,杂乱地倒在地上。

“幸好人都走了。”刘海山跳下骆驼,四下查探一番之后道。

原来,当沙漠中的原住民遇到沙虫这种恶魔一般的生物之后,都会提前一两天离开,去向就不清楚了,也许是另一个邻近的绿洲,或许就会因为多变的天气而不幸殒命在沙漠当中。沙虫这种怪物,自古以来就在沙漠之中生存着,但凡沙漠居民,对沙虫的出现自有一套预警的办法。

我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沙漠的气候这么多变,地形这么诡异和复杂,沙层一直在缓慢流动中,会不会就和这些生存zài

沙漠中的巨大恶魔有关系?

比如沙虫在地下经过,引起沙层的变动,或者在地下钻出一个坑道,那么沙子就会下落形成流沙,如果有人不巧经过,那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的思维一向很跳跃,就站在废墟之前发着呆,还没能从刚刚沙虫的震撼之中缓过劲来。直到玛古斯和胖子旋风一般冲向废墟,在一大堆撕烂的皮帐篷里翻出一堆东西,然后欢呼了起来,我才发xiàn

,原来他们在废墟中找到的,是一大堆被遗留下的食物和日常用品。

佐伊和胖子在草丛边捡起了一大丛枯槁的沙地荆棘,扎成条,生起了火堆,然后,我们就着火堆等着月夜的来临,一边开着罐头大吃着。

在我们的身后,被沙虫弄得残破的树枝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而两片小峭壁,就像两扇门板一样,立在我们背后。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马克灰头土脸的,打开一瓶矿泉水倒在手上,往脸上抹去,却越抹越脏。

“等满月出来。”刘海山淡淡道,又开了一筒罐头,这已经是他吃的第五个罐头了,让佐伊不由为之侧目。

“满月?”我皱了皱眉。

“对。”老唐回身指了指两扇峭壁,“看那两座山,你看到了什么?”

我眯着眼看着一会儿,没有注意到有什么特别的,玛古斯等人听老唐这么说,也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

“看顶部。”刘海山懒懒道。

我眉头一挑,看了一眼刘海山:“你怎么什么都知dào

?好像你来过似的。”

胖子不急不慢地说:“我是没来过。不过我老子的日记,写得比电影剧本还详细。”

唐保急急插嘴道:“当时,我们把刘奇的遗物,全部都带了回去……”

我们这几句对话,让其他几人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我知dào

,他们不知dào

刘海山的那些事儿,我也没有必要对他们说的打算,我想,刘海山一定不太乐意别人提起他的父亲,看他那张臭脸就知dào



我想了想,在内衣暗袋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一根圆珠笔一眼的金属圆管。这也是从冒险箱里取出来的小玩意儿,三百五十倍放大的自动对焦电子望远镜,可以看到三公里外的一只苍蝇的右前腿,更有趣的是,这根金属望远镜还有一个让人极其感到无语的功能——可以模仿数百种动物的叫声——真不知dào

总部制造这根东西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动机制造出这个玩意儿。…,

我小心地旋转着管身上的螺纹,对着焦距,很快,我在左边峭壁的顶端,发xiàn

了一块闪亮的东西。随着镜头的拉近,我看到,那是一颗钻石!看大小那是一颗估摸有十几克拉的钻石!

随即,我立kè

把镜头转到了右边的峭壁,在一番搜索之后,也发xiàn

了一颗同样的东西!!

那是多么透明、纯洁、无暇的矿物!多少年来,它在人类心目中,是最珍贵的矿物,多少人为之付出了血汗和代价!

但是,就在这里!就在这个绿洲,人来人往的地方!竟然在峭壁上有着两颗钻石!

我电光火石般脑海里闪过这一切,然后,我本能地估算了一下这两颗钻石的价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的面色变化,一定逃不过一直在紧紧盯着我的几个人。他们一边紧张地望着我,一边催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看到了什么??”

我当时心里有一个疑惑——这两颗钻石,就在峭壁之上,为什么没有人发xiàn

过?也没有人将之拿走?这根绿洲人来人往,这一点也太不可思议了!如果在大白天,绿洲的人们一定可以发xiàn

钻石折射来的光芒,为什么,为什么视而不见?

我考lǜ

了片刻,不知dào

该不该把我的发xiàn

告sù

其他人。我也不知dào

,我的这些俱乐部成员,是否都是道德素养可靠到了一定境界的人,会不会为了这额外的巨大财富而起了什么变故?

我纠结了片刻,终于嘶哑着道:“我看到了钻石,在峭壁上各有一颗钻石……”

“钻石?”佐伊尖叫了起来,“多大?我怎么没看到光亮?”

“大概……”我又举起望远镜,更加仔细地看了看,“不会低于十五克拉,小姐!而且,我相信,既然有这两颗钻石,附近一定还有!”

马克看了看佐伊,又看了看我:“那么高的峭壁,没办法爬上去……”

玛古斯用军人特有地严肃眼神瞪了他一眼:“我们不是来挖钻石的,先生!”

马克哆嗦了一下:“我说说而已。”

刘海山和老唐在一边指指点点,不知dào

说着些什么,我看了一眼,只看到胖子拿着一把大马士革刀,在地面上画着什么,不时对老唐指指点点,老唐则不断点头。

很快,时间就过去了,一轮圆月升上了天空,在沙漠的天空之中,漫天的繁星,真的是“众星拱月”!

时间一过了十一点半,老唐和胖子几乎是跳了起来,直直盯着峭壁的顶端。我正想问他们到底是在等什么,但是,未曾等我开口,我却闭了嘴不再相问,因为,我也看到了!!

我看到皎洁的月光,照到了两截峭壁的顶端,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我知dào

,那是那两颗钻石的效果!

但是,接下来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从那两颗钻石的方向上,直直向着绿洲射下来两道光线,像探照灯一样在我们脚边的地面上移动着。

我顿时被眼前的事情所惊呆了,月光就算透过钻石,也应该是反射或者折射、散射,怎么会形成这么聚集的光柱呢?

当然,这一切不是我目前应该深究的东西,因为这两道光柱正在缓缓地移动着,一左一右,不紧不慢地在前面移动,我们众人则在老唐的指引之下,在后面紧紧跟着。

因为老唐的吩咐,我们众人带上了一些旅行的用品,而骆驼们则被放置在绿洲了,希望它们能在这里独自活下去。

两道光柱到了后来,往沙漠的深处去了,最终,在某一处地方停了下来,两道光柱照着的地方缓缓聚拢,最终合为一处。

刘海山变魔术似地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几把工兵铲,扔给我们一人一把,大声道:“挖!”

我们不再多问,反正见过了种种怪异的事情,我们现在对胖子的信任感越来越强了。我们往下挖了没有多久,现出一个浅浅的坑来。在沙漠中挖坑真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因为总有不安分的沙砾会填补掉你辛勤的劳动成果。不过,我们挖得够快,很快挖到了我们的目标!!…,

“铛——”一声,玛古斯的铲子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老唐低呼了一声,胖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从黄沙中拉出一个直接一米铁环的来。

“来,帮忙啊!傻站着干什么!”胖子大叫一声,我们急忙冲了上去,使出吃奶的劲儿帮他拉着这个生锈的巨大铁环,终于,一扇厚重的石门被我们拉了起来,两边的黄沙趁着缝隙灌了进去。

老唐扔了几个冷光的照明棒下去,现出一道道的台阶来,然后,他第一个走了下去,胖子紧紧跟着他。

我力qì

略大一些,我顶着石板,招呼其他人赶紧跟着下,然后我一闪身,钻了进去,石板在我头顶盖了下来,一声闷响,震得我耳朵一阵耳鸣。

刘海山从腰里不断拿出照明棒,一个接一个地扔了起来,很快照出了一条石制的通道,从斑驳的表面看来,很有了一些年头!

“地下有这么大的建筑啊!”佐伊简直惊呆了,口气都变了,“沙虫在地下钻来钻去,没把这个地方给毁了吗?这里是哪里?好像是什么埃及的古墓一样!”

玛古斯冷哼了一声:“听你说话就知dào

没去过埃及的古墓,埃及的古墓里很少有如此宽敞方正的通道的,而且,还这么长。我看,倒像古代拜占庭风格的地下军事通道!”

“古墓。”我对唐保打趣道,“这是一个古墓的话,倒还真是你的老本行。”

唐保对我尴尬地一笑,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觉得什么。后来我回去查阅了一些资料。这里还真是一个古墓,巴哈姆特先生。”老唐严肃地道。

第十二章 奥美拉王朝

“谁会把自己的墓修在沙漠里?”佐伊撩拨着额前发粘的头发,不断掸着里面掉出来的黄沙。

“小姐。那要看是什么朝代的墓地了。”马克推了推眼镜,“撒哈拉大沙漠的面积千百年来一直在扩张,搞不好这里以前是一片富饶之地呢!”

我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诚然,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科技和工业给人类带来莫大好处的同时,对坏境造成的恶劣影响之一,就是土地的沙漠化。

沙漠,其实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它的沙砾随着狂风飞扬,面积影响的一定范围之内,几乎不适合普通动植物生存,所以,沙漠附近的好土地,也会逐渐被沙漠同化,成为另一小片沙漠。而这一片沙漠又会对周边开展新的侵略,这种恶性循环如果不加以控zhì

,多年以后,整个地球再无一片绿色!

“你们看这里。”老唐之前来过,自然对这里十分熟悉,他用照明棒照亮了通道边上的一小块地方,我定睛望去,看见了石壁上不甚明显的一些浮雕,连成了一片,部分地方,已经损毁。

“我以前和邱先生来过这里。”唐保环视着众人道,“我们对这里的壁画很有兴趣。曾拍摄了一些照片带回去以供研究。后来,经过多位我们俱乐部的考古专业的会员认证,这里是阿拉伯全盛时期一位皇帝的假陵墓之一。”

唐保轻轻抚摸着壁上的石刻,仿佛在摸着千万年的岁月一般。我忽然想到,唐保在触碰这些石刻的时候,是不是感慨万千?或许,唐保当年拜入搬山道人门下的时候,这些石刻还远未出现,而今,自己还活着,这些石刻,却仿佛在死亡中徜徉过。

“因为特殊的原因……”老唐看了我一眼,面上的神情愈发严肃,“这座古墓及其相关的资料,并未公开。它是古代阿拉伯帝国叙利亚总督穆阿维叶的疑冢之一。这位总督在**可是声名显赫,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我反正是对这个名字陌生得很,看其他人的样子,也是大眼瞪小眼,完全一无所知的样子。

“这位总督建立的王朝就是阿拉伯历史上有名的奥美拉王朝,这位总督就是后来的哈里发穆哈维叶一世。从公元661年开始,这个王朝整整统治了伊斯兰世界九十个年头。”

随着唐保缓缓讲述的语调,加上整个通道内浓浓的异域气息,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佐伊更是不断地催着唐保讲讲更多的关于这个王朝的故事。

事后,我曾经查阅过关于奥美拉王朝的一些历史和典故。原来,这个一世皇帝所出生的奥美拉家族,是阿拉伯麦加贵族古来氏族中12个支系中最强盛的一支,为4世纪时古来氏族部落首领库赛伊的长子阿卜杜勒·马纳夫的后代。

奥美拉王朝因崇尚白色,中国史书曾经称其为“白衣大食”,和中国有过往来。

在《古兰经》的记载中,先知穆罕默德传教时期,奥美拉家族首领阿布·苏富扬是麦加贵族的代表,以坚决反对穆罕默德闻名。

公元622年,他迫使穆罕默德迁居叶斯里卜(就是如今的圣地麦地那),阿拉伯人称这一事件为“希吉拉”,意即“放逐”。伊斯兰教历则以这一年为纪元元年。

但是有趣的是,与此同时,奥美拉家族的另一位重yào

成员奥斯曼·伊本·阿凡却是穆罕默德最初的追随者和最亲密的战友之一。

在奥美拉王朝统治阿拉伯世界的期间,阿拉伯帝国的对外扩张,到了一个极其惊人的地步。穆斯林每每说起这一段历史,往往有点中国人和蒙古人谈起成吉思汗的自豪感。奥美拉王朝的疆域最广阔之时,东至中亚、西至西班牙,占据了小半个地球。

奥美拉王朝的继承者们,都承载了一个传统,就是为他们的王朝创始人穆阿维叶建立一座世界上最华丽的墓地。这座传说中的墓地,由无数红宝石和蓝宝石作为内饰,集中了大半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和无数的工艺品。…,

当墓地建成之后,统治者又害pà

盗墓贼的神通广大,于是下令在阿拉伯地域内修建了大大小小二十四座疑冢。时至今日,阿拉伯的疆域早已不复当年,这些疑冢有很大一部分都落到了他国境内,或者流落在沙漠的深处,沉睡在黄沙之下。

我们所在的疑冢,很显然,就是其中的一座。

“这座墓的结构很简单,所谓的机关陷阱,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被我们悉数解除了。比我们中国的古墓差远了。”老唐谈起自己的老本行盗墓,口气游刃有余,“当时,邱先生所得到的情报是,那个神mì

的民族在沙漠中来无影去无踪,几乎无法在沙漠里找到他们的踪迹,不过,每当月圆之夜,他们却要在这个古墓里举行传统的祈祷仪式。所以,与其满沙漠去找他们,不如在这里等他们就好。”

我们一路谈着,身前的道路不断被照亮,身后的通道却隐没在黑暗之中,令人恍如隔世,来到了阴阳分隔之地。

终于,我们似乎到了一个空间极大的地方,刘海山极其灵活地点着了一把火,四下点了点,顿时我们眼前一片大亮——原来四壁上都有石制的火炬,里面似乎有浓稠的动物油脂在点燃着,散发出异域的香味。

“和日记里写的一模一样!”胖子感叹道。

“不然你还一直以为我和邱先生会骗你不成?”唐保淡淡一笑,胖子哼了一声,自顾自地踱了开去。

我打量起我们所在的空间,这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地面是颜色不同的石砖,组成的环状图案。广场目测下来,大约一两千平方米左右,在沙漠的地下,竟然有如此的一个广场,看起来也实在是非常惊人。

在靠近边缘石壁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石棺模样的东西,头尾相连摆放成一个巨大的石头圆环,而这些石棺之内,是否有着干尸一类的东西?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在广场的中央部分,有着一个形状奇特的拱台,造型就像两只扭曲了的手掌,共同托着一方石台,当我的视线移到石台上的时候,简直挪不开了!

石台上,安放着一个镂空的石球。众所周知,中国人的镂空工艺是世界闻名的,但我没想到,在这阿拉伯古墓之中,也能见到如此精美、细致的镂空艺术品!而且,在空隙之中,我看到石球中透出一丝丝闪光,忽隐忽现!

众人放下了一直背负着的背包,各自在四下打量着,都显得十分好奇,毕竟在人的短暂一生之中,能有这样的机会看到如此的奇景,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被石球吸引了,对其他的奇异物事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是隐隐觉得,石球中闪闪发光的东西,似乎和我本身有着莫大的关系!

我缓缓走上了石阶,凑到石球前仔细观察了起来。

很快,我的眼睛瞪大了——石球内闪闪发光的东西,似乎又是一颗钻石!这颗钻石比之前我在峭壁上看到的那颗更大、更显眼!

连我这样对钱财并不十分动心的人,都忍不住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

钻石反映着周围的火光,从镂空的石缝中透了出来,美丽异常!

老唐一直焦急地掏出不离身的怀表看着,一边不住地望向刘海山。

刘海山忽然面色一凛,对众人道:“有人来了!”

胖子这一声虽然不大,但是我着实吃了一惊,虽然我们就是为了找这些阿拉伯人而来,但是,真要面对这个神mì

无比的阿拉伯民族,我还是心里有些发慌。

“不对。”刘海山贴着石壁听着什么,面色变了又变,“脚步声很杂乱,听不出具体来的方向,但是,越来越靠近了!看起来有很多人的样子。”

“很多人?”唐保眉头一挑,“之前我和邱先生来,了解到根据风俗,只有包括那个部落长老在内的四个人,四个长者,才可以进入这里进行祈祷,不会有这么多人……有变故?”…,

我急急道:“你们上次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可能现代的仪式早就变了!”

唐保却不同意我的看法:“不会的,阿拉伯人是极守传统的民族,你看阿拉伯妇女保守的作风,便可窥见一斑。”

胖子缓缓道:“不管情况是不是有变化,我们应该立kè

躲起来。看看到底什么情形,然后再决定怎么办。”

刘海山这胖子,看似平时玩世不恭,其实头脑倒是相当冷静。在一时之下,众人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依这个办法行事。

我们分散开来,在石棺背后的阴影处藏好,约定以口哨为号,听到口哨声就出来。

我躲到了离入口最远处的一个石棺的背后,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就在我们身形刚刚藏匿好,石壁上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竟然打开一道暗门。从暗门中鱼贯而出三四十个精壮阿拉伯男子,大部分都赤裸着上身,有小部分赤身穿着镶金边的背心,。有人背着AK47等现代武器,有人只是腰间挎着阿拉伯著名的弯刀。冷热兵器同聚一堂,倒是难得的景象!

领头的是几个白发长须的阿拉伯老者,身穿电影里才会见到的那种黑色长袍,露出枯瘦的手臂。

整个队伍中,并没有一个女人,而这些人,押着三个青年,粗暴地将其推倒在镂空的石球之前,叽叽呱呱地用阿拉伯语快速交谈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所讲的,却不是什么艰深的古代阿拉伯方言,却是不折不扣的官方阿拉伯语。所以,我也听懂了不少。

当我听着听着,心里越来越紧张,如果我面前有一面镜子,一定能看到我自己因恐惧而不断扭曲的面孔!!

第十三章 丢失的启示

因为我在这些阿拉伯人的对话之中,听到了一个令我觉得相当惊讶的名字,一个阴魂不散的名字!

我偷偷瞥了一眼唐保藏身的阴影之处,他应该也听懂了阿拉伯人的话,不知他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是否和我一样吃惊!

那些阿拉伯人粗暴地把其中一个青年推倒,然后扭住对方的胳膊。领头的黑袍老者手中魔术般变出一把小小的牛角弯刀,慢慢地向青年的眼窝挖去。

我大气也没敢出,身体又不方便随便乱动,所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老者剜出了青年的眼珠!顿时,血流如注,那青年开始并不哼声,随着刀尖的深入,终于开始惨叫起来,那种叫声,绝对让地狱中最凶恶的恶鬼听了都要浑身不自在!

而四周围观的人们,脸上却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件极平常的事情。

老者如同梦呓一般,口中喃喃有词,旁边立kè

有人递上一个铜盆,老者把眼珠和鲜血淋漓的弯刀扔在铜盘中,听声音,铜盆中似乎装着不少的水。

“你们还是不说?”老者用嘶哑的嗓音道。

右边跪着的青年猛然抬起头来,火光下的面容显得特别狰狞,大吼道:“我们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还要我们怎么样?大不了你把我们三兄弟全杀了吧!我真的不知dào

我父亲在哪里,他从小就离开了部落,你们不是不知dào

的!”

老者不理他,从盆中提起弯刀,向着被挖了眼珠的青年伸了过去,那青年又惨叫起来,随即昏了过去,身子软软倒在一旁。

我听着这些阿拉伯人之间的对话,大脑里飞速地开始运转,努力把前后信息联系起来,对发生的事情略有了一些概念。

原来,这些阿拉伯人确实如唐保所说,定期要来这个地下古墓中来聚会,举行一种特殊的伊斯兰教仪式。

但是,在这个仪式当中,有古怪之处——“真主”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抽象名词,而是实实在在有一个具体的象征——就是这个镂空的石球当中的水晶!

这实在是很难理解对不对?我在落笔记录到此处时,反复回忆过当时的情形,考lǜ

该如何下笔描述才比较适合。

当时,那个长者声称,每一任的部落长老,都可以从石球中得到来自真主安拉的启示,来决定部落的未来。

但是,从某一个时刻起,长老们无法从石球中得到任何来自神的启示。这一个发xiàn

让部落里的人大为惊慌,他们一度心灰意冷,觉得真主把他们完全抛弃了,要让他们自生自灭在沙漠之中。但是,在某一个偶然的机会中,有人发xiàn

了一个足以震动整个部落的大秘密!!——并不是真主放qì

了他们,而是石球被人动过了手脚!!

当长老口中缓缓说出这些过去的细枝末节的时候,我听得的意思,大抵就是如此。我心里当时颇为激动,实在是很想知dào

具体的细节是怎样,可惜,所得到的信息也仅限于此。

石球是镂空的,中间还有独特的矿物,很难仿造,所以,外人将其调包,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随着长老们的研究,发xiàn

石球确实还是以前的石球,只是,中间的矿物形状变了。原来是方方正正的六边形,现在,却唯独缺了一个角。

长老们找到之前无意中透露消息的那个人,那个人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也就是三个青年人的父亲。在一次醉酒之后,他无意中向部落里的朋友,讲了一件古怪异常的梦。

那个梦发生在一次途径这个墓穴,仪式举行完毕之后。梦里的情形,让他印象极度深刻,以至一度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他提到,在仪式结束之后,部落里的人都各自回帐篷去休息了,而他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但是,在梦中,他隐约记得有一个个子很高的外国人和一个枯瘦的老头悄无声息地站在他面前,好像沙漠中的幽魂一般,而他在梦中虽然害pà

,却发不出声音来。…,

那个外国人,有着一头飘逸的金色卷发,如星的目光冷峻神mì

,全身白色西服笔挺,但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而那个老头,穿着白色的大褂,戴着黑框眼镜,一头白发,看样子倒是东亚一带的人。

在某种说不清的因素下,梦中的他,把二人带到了仪式发生的地方,然后,那个金发的外国人,身上散发出奇异的闪光。随后,金发男子把手缓缓地伸进了石球之中——是的!是伸进了石球当中,而石球,确是完好无损的!

那醉鬼牙齿不住地打战,更加确定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因为现实中绝对没有人可以把手像放入水一般地放入一个石球!!

就在金发男子往回抽回手的时候,醉鬼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他猛地睁开眼,发xiàn

自己的帐篷里多了几个同部落的兄弟。

那几个兄弟声称听见他在帐篷里大叫大喊,于是便过来看看。那醉鬼摸了摸身上,一身的冷汗,连连摆手对其他人说,只是一个噩梦,并不要紧。

之后,他在一个醉酒的场合,将这个梦说了出去,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到的人,立kè

把这个怪梦和真主启示的丢失联系了起来,按照穆斯林迷信的说法,是“恶梦中玷污了真主的启示之球”,而急急告知了一筹莫展的几位大长老们。

大长老一得到如此重yào

的线索,纷纷大惊,而且认定这也许并不是梦,也许那个醉鬼真的被人胁迫去过那个古墓!!

顿时,大长老们急急带人返回那个古墓,结果,在地面上发xiàn

了那个醉鬼的脚印和另外两个奇怪的脚印——如同他的梦中描述的一样,他和另外两个人,站在离石球很近的地方!!

当大长老气势汹汹地回部落兴师问罪的时候,早有消息灵通的,将事情传到了醉鬼的耳中,醉鬼又惊又怕,立kè

收拾东西,带上几匹骆驼,离开了部落,不知dào

往哪去了。

长老们经过推断,认定这个醉鬼一定是贪财起意,带着外人去过了那个古墓,不知dào

用现代的什么科技手法,盗取了石球里面矿物的一角,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多年之后,传闻这个醉鬼在最近偷偷回到了部落,见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们,而这个消息立kè

被长老们得知了,众人立kè

气势汹汹地来兴师问罪,却又被那人早先溜了一步。

气急败坏的长老们只好拿醉鬼的儿子们开刀,希望能探听出相关的线索来,但是手段未免太残忍了些!

这些阿拉伯人口中的一些前因后果,便是如此了。但是,令我真zhèng

感到震惊的,却是那个醉鬼提到的梦中的两个人的名字!

那个高大的金发男子,称呼矮小的老者为“三岛龙崎博士”。这些阿拉伯人认为,这是一个来自东亚的盗墓者,他们也曾在沙漠中一度搜寻过外国人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三岛龙崎!

当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立kè

知dào

了那个金发的高大男子,一定就是那个给自己起了古怪名字的“北冥白鱼”了。至此,我可以肯定,那个醉鬼绝对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发生了一些不可理解的怪事!!

我知dào

,那些阿拉伯青年,其实是无辜的,但他们的父亲是否无辜还很难说。

眼看长老的弯刀再一次伸向了青年仅存的一只眼睛,我有些忍无可忍了,我当时一冲动,立kè

站了起来!

随着我的身形直立,场中的阿拉伯人都呆了片刻,随后,他们叽里呱啦地大嚷一通,迅速形成一个包围圈,持着各式武器,试图将我包围起来。

眼看我已经暴露出来了,老唐他们也无法再藏下去了,纷纷冲了出来,和我站在一起,很快被阿拉伯人包围住了。

“好啊,好啊!”领头的老者冷笑道,“又是手脚不干净的小贼啊。你们这三个小畜生,还说你们的父亲和盗贼没关系,看,这些外国人想来救你们了吧!”

我冷冷地用半生不熟地阿拉伯语道:“我要是真要救他们,就不会看着你挖出他们的眼珠了。”

“那你们是谁?”长老目露凶光,“算了,不管你们是谁,你们说不定也和真主启示的丢失有关系。你们最适合做真主的祭品了!”

我之前读过一些《古兰经》,情急之下大声道:“安拉只喜好足月的羔羊、未生育的牛犊、上好的檀香木,何时让你们给他杀人做奉献了?!”

黑袍长老一愣,看着我的目光有了点变化。

忽然间,唐保开口用阿拉伯语道:“艾木哲德大长老还好吗?”

听了老唐的这一问,包围我们的人动作都缓了下来,目露惊讶之色。

那长老的目光微微一动:“你认识艾木哲德大长老?”

“是。他还活着吧?”唐保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面前之人,忽然眼前一亮,“你……你是阿布德?”

第十四章 阴谋.阿拉伯刀手

听到唐保叫出的名字,那个长老身子微微晃了晃,向前踏了一步,上下打量着唐保:“你是……?”

“几十年没见了,我依稀还能认出你当年的样子。”唐保笑了笑,“你还记得以前的法国商队吗?”

阿布德立时神情变得极其古怪,双目露出了精光,看着唐保的眼神也完全变了。他围着唐保上下看了许久,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是……你是那时的……”

“是的。”唐保沉声道,“我们又来了。”

阿布德身子摇晃得厉害,向后连连退了几步,身后立kè

有人上前扶住他。

“不可能……不可能……”阿布德晃动着身子,惊恐道,“怎么可能?五十年前,你就是这个样子!现在……你到底多少岁了?”

“阿布德,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又来了,带我们去见艾木哲德大长老吧。”

阿布德眼珠一转,忽然转身对着身后的青年连连抽了数个耳光,那青年身材壮硕,也被抽得连连后退不止,手中的火把也差点掉了!

“混蛋!这里藏着人你都不知dào

!我派你来点亮礼拜厅的油灯,你就是这样干活的?”

那青年嗫嚅着道:“我一进来这里就亮着火……我以为您又安排人来点过了,我从没想到这里会有外人。”

“外人……”阿木德眯着眼道,“这次,你们还是要去圣地的入口?”

老唐看了看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要看大长老的意思了。”阿布德点了点头,“跟我们走,我们的营地,就在这里不远处的西南方。”那些彪悍的阿拉伯人立kè

围成了一个圈,把我们包围在中间,特别是身上挂着大马士革刀的刘海山,更是成了阿拉伯人的“重点照顾对象”。

玛古斯本来很紧张地伸手抓着手枪,后来在唐保眼神不断的示意下,才渐渐松了警惕。

我们被夹在中间,鱼贯向暗门走去,另有一帮阿拉伯人,押着那三个青年,踉跄着跟在队伍的最后。

穿过幽深的暗道,脚下似乎是一级级的石阶,不知dào

走了多久,只听得前后人的喘息声,终于,我们陆续走上了地面。

地面上的沙砾比之前我们下来的所在平坦了许多,偶尔有蝎子快速地从脚下穿过,隐没在枯木丛。

回头望去,那两座指引我们的小峭壁,此刻被我们远远抛在了身后,像两个耸立的巨人。而我们绕过几个沙丘,眼前现出一个极小极小的绿洲来。

这个绿洲,相当古怪地盘踞在荒漠之中,只有两棵绿树和一汪水塘。这样的绿洲,是沙漠的奇迹,也只有这种神mì

的民族,对沙漠的了解胜过对自己掌纹的了解,才能找到这种绿洲的位置。

此刻,围着水塘边,搭起了几个巨大的帐篷,里面隐约有灯火和人影。

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绿洲,帐篷附近立kè

热闹起来。

阿布德点头暗示我们先等等,自己一头钻进最大的那个帐篷中去了。

老唐此刻才深深喘了口气,看来,他刚才也十分紧张。

我回头看了看同伴们,马克和佐伊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玛古斯则面无表情地找了块地方坐了下来,刘海山的眼睛四下乱瞄,营地中的阿拉伯女子虽然蒙着面纱,但是衣服却穿得不多,让这死胖子享尽了眼福。

“我们上一次来的时候,阿布德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老唐笑了笑,“刘海山,他的哥哥,就是和你父亲同归于尽的那个刀手。”

“哦。”胖子应了一声,却没有其他特别的表情。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阿布德掀开帐篷的一角:“喂,你进来。”

老唐站起身就要踏步进去,不料,阿布德连连摆手道:“不是你,唐,是那个人!”

我心头一紧,阿布德明明指着的,是我!

我看了看老唐,唐保低声道:“去吧,没事。这些人不会乱来的,他们很遵守教义和传统。”…,

我点了点头,定了定心神,大踏步地走进了帐篷。

当我一进去站定,顿觉眼前一片大亮,帐篷中灯火通明,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香味,应该是什么香料的味道。

帐篷中坐着很多衣着各异的阿拉伯人,而帐篷的最深处,有一张华丽的金色大床,床上蒙着雾气一般的帷幔,隐约可以见到帐中斜躺着一个人。

“叫他过来些……”帐中人嘶哑着声音道,这声音,仿佛从地狱传出来的一样,让人听了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硬着头皮走前了几步,自有人把帷幕从两边掀开,至此,我终于见到了帐中人的真面目。

我先是一惊,随后苦笑不已,我已经很难分清,面前躺在金色大床上的人,到底是活着,还是仅仅只是一具干尸。起码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个极其枯槁的老人,双目凸出,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

“艾木哲德大长老。”阿布德恭敬地行了个阿拉伯式的跪拜礼,“那个人来了。他也许知dào

关于水晶的下落。”

水晶?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知dào

什么水晶的下落了?我从来也没见过什么水晶!

阿布德继xù

道:“当我差点要宰了那三个小子的时候,这个家伙冒了出来,我看,他也许知dào

些什么。”

我听着阿布德的话,忽然脑海中一片大亮!——水晶!钻石!水晶!钻石!!!!

原来,我看到的那个镂空的石球中的东西,不是我误认为的钻石,而是水晶!那么,我之前通过望远镜在峭壁上看到的那两块石头呢?是钻石还是水晶?

如果说,在沙漠中有水晶,我一点也不会奇怪。因为沙子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而水晶的成分,也是二氧化硅!在某种高温的自然环境下,产生水晶,是一点也不奇怪的事情。

但是,撇开这些不谈,眼下这些阿拉伯人似乎把我当成是盗窃水晶的人了,我急急大喊道:“阿布德!我不知dào

什么水晶的下落,你不要张口胡说!”

阿布德回头瞪了我一眼,站起身厉声道:“那我要杀那三个小子的时候,你如果和他们没关系,为什么要阻拦?和他们有关系,自然就是和他们的父亲有关系,当年的事情,你知dào

些什么?”

我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颠倒黑白过,我一股气往脑袋上冲,胸口热血直涌,啐了一口狠狠道:“你以为我像你们那么没人性吗?凭着子虚乌有的猜测,就要夺去三个青年人的性命,凭什么?”

阿布德狠狠瞪了我一眼,对艾木哲德大长老低声又道:“当年的唐,您还记得么?他也来了。但是……”

说到这里,阿布德压低了声音,对着艾木哲德大长老嘀嘀咕咕起来。

那个枯瘦的干尸老者,猛地睁开眼睛道:“真有这样的事?”

阿布德很快用力点了点头,不时瞥着我,眼中露出得yì

的神色。

这些家伙到底在嘀嘀咕咕说什么?我看着这二人,心里忽然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心里也愈发紧张起来。

我看着阿布德的奸笑和艾木哲德大长老枯槁的身躯,忽然心里起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难道阿布德是说唐保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副五六十岁模样,二人密谋着让唐保说出不会变老的秘密吗?

我看这两人,越看越不顺眼,如果我的猜想是真的话,不知dào

这些阿拉伯人会对老唐做出什么事来!!我想起那个被挖去眼球的青年,喉头一阵泛呕。

在考lǜ

了不到三秒钟之后,我身子一低,以极快的身法向外窜去!立时,有不少身材壮硕的阿拉伯大汉,以极敏捷的速度拦在了我的去路上。我来不及多想,用咏春拳的标指直直插向面前拦路者的眼睛、咽喉等要害部位!

那几个大汉闷哼一声,手在背后虚晃一下,立kè

多了一把阿拉伯弯刀在手上,对着我不紧不慢地劈了下来。我心里大惊,手法由指变爪,向着对方的虎口抓了下去!

大汉看我要夺他的刀,冷笑一声,刀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变了路子,向我的手掌劈来!

但是,我也只是虚晃一下,左手一抖,袖子里的苍天之拳立时套上,一拳狠狠砸在大汉的胸口。大汉裸着上身穿着镶边背心,这一下结结实实打在肌肉上,我看到他脸色微微一扭曲,身子立时倒向了一边——苍天之拳上的神经毒素,果然厉害得很!

阿布德想拿起旁边的AK47,但想想又不适合在帐篷里扫射,于是悻悻地放下,一挥手,带着几个刀手扑了过来!

我且战且退,离帐篷大门口越来越近了,我干脆一个猛子窜出了帐篷,对着唐保等人大喊:“跑啊!跑!”

唐保等人正坐在一堆篝火旁搓着手,听到我的叫声,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还是刘海山反应最快,胖胖的身躯一跃而起,手上已经多了两把大马士革刀。

第十五章 赌局.峰回路转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我的举动,实在是愚蠢之极。试想,除了这个绿洲,四面都是沙漠,我们就算跑,能跑多远?最终不是被这些阿拉伯人抓住,就是活活渴死在沙漠里。

我边喊边往外跑,很快被人一拥而上抓住,死死按住肩膀。而胖子的刀刚出鞘,就无奈地垂了下来,因为起码有十把以上的各式枪械对着他们。

“想跑?”阿布德带着几个精壮的汉子出来,狠狠地在我的背上踢了几下,然后让人把我们全部捆了起来。听他们的对话,大抵是要把我们带回他们的大本营,然后再慢慢拷问。

于是,我们以难受的姿势被绳索捆着,沙漠的夜色奇冷无比,我们被扔在一个破旧的小帐篷里,冻得发抖。

“怎么回事?”缓过一些之后,玛古斯带着郁闷的表情问道。

我把大帐篷里发生的事情和大家说了一下,马克的嘴唇都开始发抖了,这个家伙总是看起来一副毫无用处的样子,现在又做出一幅让人情绪低落的表情,令我心头更加烦躁。

众人听了我的描述,吃了一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唐保,我一紧张,知dào

这些俱乐部的成员,可能并不知dào

邱云清的秘密,但转念一想也不对,有的人在俱乐部中已经数十年了,如果一直看到邱云清的样子,心里不可能不生疑。

我望向了唐保,老唐瞥了我一眼,大抵知dào

我要问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我急忙脑筋一转,想了个托辞把这件事情给圆了过去。

“唉,你们说,邱先生和老唐的身家和经lì

,让他们的身体状况一直保持得很好,看起来也比实jì

年龄更年轻些。结果,这些家伙还以为老唐有什么长寿的秘方。哈哈……你说,世界上哪有什么长寿的药方?细胞衰老是无法抗拒的事情……对了,唐保,你不是打了肉毒杆菌什么的。”我一边胡扯,一边望着老唐,后者脸色严肃,不置可否。

马克叹了口气:“这些阿拉伯人可能对科学知之甚少,太过愚昧,才相信种种长生不老的传说。”

我连连点头:“你没看到那个大长老什么鸟样子,不知dào

是得了病还是怎样,如果把一个活人放在沙漠里暴晒一个月,晒成干尸,就和大长老一样了。老成那样,再看到唐保,总会有点想法的。话说回来,沙漠里生存条件这么差,人显得衰老也是正常的事。”

我说完之后顿了顿,用肯定的语气对众人道:“世界上绝对没有什么长生不老药!”

就在我刚刚说完的时候,有一个冷酷的声音接着道:“不对,我见过长生不老的人,世界上也一定有长生不老的方法!”

伴随着话音,帐篷被人掀开一角,阿布德带着两个持枪的青年,走了进来,点上油灯,在我们附近坐下。

“我年轻的时候在圣地深不见底的隧道里见过一名女子。”阿布德沉声说,“她曾经来到我们的部落,教会我们一些文字、音乐和技术,大约半年之后,她就忽然消失了。又过了很多年,她又再次出现在圣地的入口,而她的样貌,几乎没有变过。我们的族人,曾经把她当做真主的使者、救赎的圣子,直到她再次莫名消失。至今,她再也没出现过……”

阿布德缓缓道:“从此以后,我们部落里就有关于圣子的种种说法,认为她是神子还是怎样,但是,我却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她是一个人,一个来历特殊的人。”

我们听了阿布德的说法,有点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大抵觉得这种话,不应该是从我们眼中的迷信民族的人口中说出来。

阿布德看到了我眼中的神色,蔑视地看了我一眼:“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迷信,我在西方留过学,我有两个博士的头衔,考古学和地质学。”

我吃了一惊,阿布德在这样的神mì

民族长大,为什么要去接受西方教育?…,

阿布德看出了我的疑惑道:“我们民族背负着奇特的使命,在沙漠中困守着,但我们和别的阿拉伯人不一样,不愿一辈子苦守在沙漠之中,和我同辈的很多青年,都到西方接受过近代的科学教育。”

“那你学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语气里带着嘲讽。

“在西方,我接受了科学的辩证观点。认为世界上没有科学和物理解释不了的东西,只有科学尚未触及的领域。”

这完全和我的想法一样,我开始觉得阿布德这个老家伙,和我说不定能有共同语言,便听他怎么说下去。

“回到部落之后,我开始用科学的观点审视我们民族的历史和使命,发xiàn

……”说到这里,阿布德忽然压低了声音,“……发xiàn

我们的使命,并不是空穴来风,或许,和一个地球上尚未被发xiàn

的人种有关系。”

阿布德看来也接触到一些关于力人的蛛丝马迹了,不过,他的这些观点,也只能暗地里和我们这些外人说,否则在他们的部落里,应该会被当成对真主的大不敬罢!

“从几十年前,你们要求进入圣地开始,我就发xiàn

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了。”阿布德越说越激动起来,“我知dào

,秘密很多,你们也不会告sù

我,对不对?但没有关系,我不是一个特别有科学探索精神的人,但是,我对有价值的事情却很感兴趣!比如,长生不老的秘密……”

阿布德正色道:“从多年前的圣子出现开始,我便开始设想,她或许就是那个我们守护着的人种,可以通过某种方法让自己显得年轻不会衰老。当时,我对世界上存zài

这种方法还半信半疑,当我看到唐的时候,就确信不疑了!”

阿布德忽然起身,大声对唐保道:“唐,以前你和邱来我们部落的时候,说你六十多了。那么,如今五十多年过去了,你现在多大的年龄?”

玛古斯和马克、佐伊,以极其惊讶的神情看着唐保,我急道:“这些都是你的臆想罢了!!”

“臆想!嘿嘿。”阿布德冷笑道,“等到了我们的大本营,我会设法带唐保去文明世界,找个专业的医疗机构测定一下骨密度,便知dào

他的真实年龄了。”

阿布德顿了顿,忽然大声道:“我明白了!长生不老的秘密,就是在我们民族守护的那个地下人种手中,对不对?你们当时去圣地,也就是为了找长生不老的秘密,对不对?你们一定找到了,所以你才不会衰老!”接着,他贪婪的眼光扫过我们所有人的身上:“你们说不定都是和实jì

年龄看起来不一样的人,啊哈!这次我们可赚大了!对,一定是这样!等我证实之后,我会设法亲自去一次圣地!”

旁边的年轻人提醒道:“长老,我们族人是不可以……”

“住嘴!”阿布德凶相毕露,狠狠喝道,年轻人立kè

面色惨白站到了一边。

阿布德的想象力实在是很丰富,足够去写一本三流的科幻小说了。他自以为是的推理也自有他的道理,只是他哪知dào

个中真实的情形,远远比他猜想的要复杂得多!

而且,他遇到的那个“圣子”,我猜想十之八九,就是力人了。

因为外星人子蒙曾经提到有给力人专用的延缓衰老的药物配方,并且提供给了邱云清。那么,力人的寿命,理论上就是可以无限延长的,阿布德见到个把不会衰老的力人,也不奇怪。

但是不管怎么样,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他是认定我们有长生的秘密了,看来要想办法脱身,还真要动一番脑筋。

我们随身的行李被阿拉伯人捆了起来,扔在帐篷的另一端,,我的宝贝们都在里面,一时也没有称手的工具可用,而双手被反绑着,动起来也很困难。

阿布德又看了一眼我们,哼了一声。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阿布德的哼声还没完全落地,刘海山变魔术一般的一跃而起,手中多了一把精致的马士革短刃,正是“六道轮回”中的那把最短的,原来他一直藏着那把刀,眼下正是出奇制胜的机会!

胖子身法极快,把刀驾到阿布德的脖子上,身躯一闪到了阿布德的背后,冷冷道:“叫你的手下放开我们的人,然后让他们滚出去!”

阿布德的眼角抽动,面有不甘,但胖子手上微微用力,他的脖子立kè

渗出一条血丝,片刻后,他终于咬了咬牙,道:“照他的话做!”

玛古斯一跃而起,手一被松开,劈手就夺下年轻人手中的枪,一脚踹倒了一个。另一个人下意识地举起了枪,胖子的刀锋又深入了一些,阿布德急急叫道:“不要开枪!!!”

那年轻人一犹豫,被老唐一拳打在脸上,又被抖抖索索的马克顺手抄起一个包裹,一下抡在后脑勺上,昏了过去。

“我们现在就玩一场赌局吧!”胖子嘿嘿地阴笑起来,“我就赌你在部落里的地位。如果你地位很高,那我们就带着你一起去你们的圣地,如果你的族人不在乎你,我们也不在乎送上自己的小命。不过,在这之前,你的喉咙——不,应该说,你的整个人头,会被我一刀先割掉。”

阿布德的喉头发出难听的咯咯声,眼神里露出凶狠且无奈的表情。

眼下情势完全变了,只要刘海山的赌局赌对了,我们就有恃无恐了。我不由又惊又喜,渐渐的,听得外面喧哗起来,看来阿布德被我们挟持的消息,已经传遍这个小小的绿洲了!!

第十六章 女刀手

刘海山把刀子更紧了一紧:“你不是很想去你们的圣地么?我们这就成全你!”说着,胖子一扭头,吼道:“你们快拿上自己的东西,磨蹭着做什么?”

我们急急忙忙把被搜走的东西都分发给了各人,还有一些大件的东西,被阿拉伯人扣押着的,也不打算再要回来了。

看我们大抵收拾已定,刘海山使了个眼色,我们跟着他小心翼翼地出了帐篷,阿布德作为我们最稳固的肉盾,极不情愿地被胖子推搡着前进。

我一出帐篷,定睛一瞅,倒吸了一口冷气——外面大群的阿拉伯汉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我们紧紧包围在中央。

胖子狠狠一勒阿布德,用阿拉伯语大声喊着,很快,面前那些阿拉伯人露出犹豫的神色。

胖子继xù

用语速极快的阿拉伯语说着话,我很难听懂他的意思,只是知dào

他大约是在和那些阿拉伯人谈条件。我看了看唐保,唐保紧紧盯着刘海山,手上早握着一把沙漠之鹰了。

僵持了一阵子之后,人群忽然静了下来,让开一条路。刘海山一把抓住阿布德,缓缓向人群中露出的通道走去。

我们几个人异常紧张地紧紧跟着刘海山,生怕有什么变故,走了几步之后,我赫然发xiàn

,我们是在向大长老的帐篷走去。

我低声地询问了老唐,老唐也小声地回了几句,可惜声音太低听不真切,我看情形,又不便多问,只得尽lì

抑制住心头的疑惑。

我们进了帐篷,门外进来两三个汉子,堵住门口的来路,另外有几个身材精壮的,站在艾木哲德大长老的帷幕两边。

透过帷幕,隐约可以看见艾木哲德大长老朦胧的身影,而这种感觉给当时那种紧张的气氛更增添了一丝神mì

的色彩。

“阿布德是我们族人的好父亲、好兄长。”艾木哲德大长老开口缓缓道,“你们这些外来者用卑鄙的手段威胁着他,即便如此,要进入我们的圣地,依然要按照传统,通过族里的考验。”

我听了这个老鬼的话,不禁觉得好笑,明明是他们试图对我们不利,现在我们反而成了“卑鄙”的外来人了。

老唐沉默了片刻,大声道:“尊敬的艾木哲德,我们曾经进过你们的圣地,以前的族长对我们并没有如此。为什么这次,反而要对我们如此刁难?阿布德以为我有什么长生不老的方法,所以煞费苦心想从我嘴里挖出什么秘密来,但是,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长生不死的方法么?我知dào

,你是受尊崇、受尊重的长者,这件事,一定和你无关,是不是?”

唐保的反应确实也很快,一下子把大长老置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我不禁暗暗佩服老唐。

如果大长老说自己和这件事无关,完全不知情,那么,阿布德就成了卑鄙的小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理由。如果大长老翻脸,那我们拿阿布德做筹码,就更合理了,就看大长老是不是看重阿布德,如果阿布德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手下,那我们就彻底完蛋了!

我当时心情如此紧张,冷汗从额角汇聚到下巴滴落,都想不起来去擦一下。

大长老立时道:“阿布德,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阿布德翻着白眼,胡子上沙砾和汗水混在一起,低声道:“是我一时鬼迷心窍……”

看样子,阿布德是打算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了,事实上,我不相信没有大长老的指使,他敢这么干,而且,当时就在大长老的帐篷里,他试图先对付我!

当时,我有一点并不明白,我觉得在这个孤岛一般的沙漠绿洲中,就算这些阿拉伯人对我们来硬的,我们也完全无路可逃,为什么在阿布德被我们抓住之后,大长老翻脸不承认,而阿布德根本就是一副试图蒙混过关的态度呢?

事后,唐保才告sù

我,原来这一族的大部分人都是恪守传统和伊斯兰的道德观的,即使大长老和阿布德有这种私心和想法,他们也只能暗中行事,现在阿布德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如果被我们落下口实,他们在族中的威望就会一落千丈。所以,唐保在公开的场合主动问出这件事,想必之前阿布德对于我们被抓住一事,在族中是有另一番说辞的。眼下,两旁的几个阿拉伯男子面面相觑,已经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老唐冷静的分析、准确的判断,无疑将我们所处的境地变得更有利了一些,大长老宁愿牺牲阿布德,也不肯让自己沾上一点浑水,真是一个老狐狸!

不过,从他的口气中也可以感受得到,他实在是有些恼火,阿布德怎么会落在我们这些人的手中的。

接下来,大长老口中所谓的“考验”,对他们来说,也就是一种象征性的仪式,主要包括两大块的主题:武力和智慧的考验。

所谓的武力的考验,就是挑zhàn

者要能打败他们族中最优秀的刀手。众所周知,从波斯帝国时代开始,阿拉伯人擅使弯刀,是一件不容置疑的事情。那么,我自然而然地望向了刘海山。我想,唐保要胖子随行,主要的原因,也就是为了阿拉伯人的这个考验吧!

想想也可笑,现在已经是热兵器时代了,还有人坚持着冷兵器挑zhàn

的传统,这也仅仅是作为一种仪式罢了,真zhèng

在现代战场之中,刀枪之类的冷兵器,原本的作用已经丧失殆尽了。

智慧的考验,要和他们回到他们的大本营之后,才能进行考验。

大长老叫过一个青年,低声吩咐了几句,青年连连点头,出了帐篷,不多时,进来大声道:“我们最优秀的刀手很快就来,请你们做好准bèi

吧!”

刘海山解开包裹,哗啦一声把刀都倒在地上,脚尖一挑,飞起一把中等长度的大马士革刀。他一把握住,冷冷审视着刀锋上的花纹。

阿布德早被我和玛古斯押着坐在一边,腰间一人一把枪顶着。

我看着胖子缓缓在场中踱着步子,忽然想到了我们这个“奇怪”的团队。

老唐初始组织这个冒险队伍,挑选这几个人的时候,我甚是不太理解。

要说选玛古斯这种职业军人出身的冒险家,我可以理解。身手很好、心理素质强、身体也很壮,作为冒险的伙伴,是再合适不过。但是,马克和佐伊那两人,我就丝毫不明白他们在团队中的作用到底何在?

马克的话,整天一副不成大器的样子,文质彬彬的,很适合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中做研究,但是绝对不适合跟着我们在大沙漠中到处跑。

佐伊的话,虽然号称是爆破专家,但她身边的爆zhà

物很少,随身带着也很危险,而且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需yào

爆破专家做什么?就算将来深入了地下,爆破更是极其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引起崩塌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不过,唐保一向做事稳重,既然他这么安排,也许真有他的道理!

刘海山这个胖子的话,我现在算是理解了老唐的用意。如果阿拉伯人坚持用比刀法来完成考验的仪式的话,胖子倒是正合适的武器专家,特别是他父亲的事,更让他有了再次挑zhàn

这些阿拉伯人的理由。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帐篷的一角被掀开,走进来一个蒙着面纱的身影,手上两把弯刀转得和风车一样,光着脚静静地走在帐篷的皮毯子上,旁边的青年介shào

道,这就是族中最强的刀手!

我一见到这个“最优秀”的刀手走进帐篷,心里赫然一股不好的预感——这个刀手,竟然是个女子!而这个女子露在面纱外的双眼,异常的摄魂夺魄,惊艳动人,令人不自觉想象着她面纱之下的绝色容貌!这样美丽的女子,对于刘海山这样对女人有着特别兴趣的男人,岂非是致命的杀器?

那女子袅袅婷婷走到地毯中间,右手的弯刀银光铮亮,转出一口闪亮的刀花,看其使刀的手法,绝对是从小就开始训liàn



女子向着阿布德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愤nù

和仇恨,狠狠地盯着刘海山。

唐保神色一动:“阿布德,你……”

阿布德嘿嘿冷笑:“妮塔是我最小的女儿,四岁就开始练刀。在一年一度的刀术大会上,已经没有男子是她的对手了!”

阿布德话音刚落,妮塔舞着弯刀,飞奔前来,不到半秒钟,人已经到了刘海山面前,当头就是一刀劈了下去!

胖子却吹了一声口哨,不紧不慢地横刀一挡。

“铛——”一声,两刃相交,我看到胖子双腿一弯,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但是,妮塔攻势连绵不绝,刀锋一波接一波,根本不打算给胖子任何反应的余地!

就在二人缠斗了几个回合之后,妮塔一个起身,身影一闪,竟然从胖子的头顶跃了过去,随即反手一刀,胖子的皮背心背后,立时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背心裂口的边缘,立kè

被鲜血染红了!

第十七章 飞行的弯刀

在一旁看着的众人都眉头一皱,佐伊更是尖声叫了起来。

胖子哼了一声,身形急退几步,微微拱起了腰,可以看出这一刀可够他受的。

我不知dào

他是看到美女分了神,还是技巧真的不如那少女,反正我感觉下来,刘海山接招十分之勉强,我心里紧张得很,可不希望他出什么事!

看到胖子退了几步,妮塔冷笑一声,双手刀花一闪,整个人如旋风一般又贴了上来。胖子脚尖一挑,左手也握住一把长刀,双刀交叉迎了上去。

我对于刀械搏击不是很懂,弯刀和大马士革刀交错相击,两个人的动作又是如此之快,根本看不清楚,只是紧张的气氛让人几乎窒息。

我知dào

,我们现在的处境隔绝于现代的文明社会,这些阿拉伯人以我们所难以理解的传统和道德,对我们进行着所谓的“考验”。其实我们的处境依然十分危险,如果对方一旦反脸,我们的下场实在很难预料!

在我思绪分散的时候,刘海山和妮塔的对战进入了胶着阶段,而胖子也使出了极其惊人的长刀技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六把长刀已经同时进入了战场——

胖子的长刀刀柄对接,长度暴增,形成了类似双刃矛的怪异武器,他左右手各持一把,嘴上还咬着一把,手腕以花哨的技巧飞转起来,整个人被密不透风的刀网笼罩着!

胖子以风暴一般的刀技一步步向妮塔压了过去,明眼人一眼都看得出来,不出意wài

的话,妮塔几乎是毫无胜算。

在场的阿拉伯人面色都开始不太好kàn

了,只有阿布德的脸色,不但没有露出败像,反而嘴角开始上扬。

我心中一惊,知dào

妮塔一定还有什么未曾使出的招式,令阿布德如此的自信!

就在刘海山的长刀风暴一般席卷过来之时,妮塔忽然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她猛然拔腿向后急退,几乎贴到了帐篷的边上,就在我几乎以为她要夺路而逃的时候,这个美丽的少女,眼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手臂一抖,将手上的两把弯刀扔了过去!而她的整个人,也跟着飞扑了过去!

我们大吃一惊——妮塔这样做,完全是找死!且不说任何东西都很难进入刘海山的刀网,而且,根据之前刘海山刀劈子弹的不可思议的技巧,这两把弯刀可以轻而易举地被他挑飞!

果然,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两把弯刀明晃晃地飞至,一前一后如影随形,胖子低呼一声,手腕一抖,“铛铛”两声,两把飞刀顿时被打飞!

战局眼看就要定了,少女娇小的身躯紧跟着飞刀跃了上来,飞刀被刘海山一前一后打飞,接下来就是直接面对着这少女了。

眼看妮塔就要扑入刘海山的怀中,刘海山手上却还持着那么长的大马士革刀,刀尖就快擦着妮塔的鼻子漂过去了,实在是吓人得很!

胖子大抵看到有美女入怀,心头松了一松,刀势一缓,刀尖不自觉地向两边让开,但就是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整个战局的形势,有了完全的变化!!

只见妮塔眼角微眯,身体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双手一抖,原本飞向两侧的弯刀,竟然以完全不可理解的角度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很大的弧度飞了回来,稳稳地落在了妮塔的手上!!

我画了如此多的笔墨记述当时的情形,其实实jì

的过程不会超过两秒钟!就在这两秒钟里,胖子惊愕着松开着刀刃,直到妮塔飞跃近前,把弯刀直直插向胖子的心脏部位!!

“够了!”眼看胖子就要死于非命,我忍不住大喊一声,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把把胖子拉回来。

我的叫声估计起了一些影响,妮塔的刀尖微微一歪,插进了胖子的肩膀,而刘海山似乎根本不觉得疼地样子,一脚把妮塔踹倒,紧跟上双刀交叉成一副枷锁,把妮塔牢牢钉在地上,而他的头用力一甩,口中的短刀直直飞向妮塔,“噌!”一声插入妮塔耳边的地上,削下几缕发丝!…,

刘海山如此插着妮塔,双刀微微交错,少女白嫩似藕的脖子上被刀刃微微嵌入。

“别!!”这回是阿布德叫了起来,两眼露出极其恐惧的神色,看来他的宝贝女儿妮塔,在他的心目中,十分之重yào



胖子此时的神色十分狰狞,双肩插着两把刀,好像日本战国时代身上插着刀箭而死的武藏坊弁庆一样。

“你赢了。”妮塔面无表情地用阿拉伯语缓缓说。

“雕虫小技!”刘海山狠狠地拔出插在地上的刀,背后的伤口似乎更裂开了一些,鲜血把整个背后都染红了。

唐保用探询的目光望向艾木哲德大长老,大长老缓缓道:“他们赢了,带他们回营地。”说完这句话之后,两旁的阿拉伯青年放下了帷幕,将长老的身影再次隐藏其中。

刘海山把长刀哗啦一下都扔在地上,面上都是冷汗道:“这丫头不简单,竟然使出这么阴毒的招数……我好渴……”说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玛古斯和佐伊急急上前去,把刘海山抱了起来,死胖子那么重的身体,即使玛古斯和马克一起抬着,都显得十分费力。

佐伊上前捡起刘海山的那些长刀,用布重新包裹好,走到了阿布德的身旁。唐保刚刚手一直放在阿布德的背后,现在才快速收了起来,在那一刹那,我看到唐保手掌心似乎暗藏着一把手枪。

妮塔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犹犹豫豫地望向她的父亲,好一阵子才缓缓走出了帐篷,而那两把弯刀,在她手腕一抖之下,竟然飞上了她的掌心!

我定睛一看,才发xiàn

那两把阿拉伯弯刀上,竟然有极细的透明丝线缠着,难怪妮塔可以随心地控zhì

半空中的弯刀!如果不是在特别的光线角度之下,极难发xiàn

这种丝线!也难怪妮塔刚刚可以把弯刀在手上转得像风车一样。

这一激烈的战斗,持续时间很短,真的如同以前的小说中描写的那样,高手过招,性命仅在须臾之间!!

这一战,给我们之后带来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很快,胖子获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绿洲,每一个阿拉伯人看我们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的神色中,不再有惊疑、害pà

、怀疑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惊羡、仰慕的神色。我很快就明白了,这样一个古老的守护民族,信奉的还是强者为尊的古代哲学,刘海山既然打败了他们族中最强的刀手,自然应该受到最好的礼遇。我们作为他的同伴,自然也就沾了他的光了,即使这份尊敬,也是胖子用鲜血换来的!!!

大长老艾木哲德不在露面,据说,他身体不适,需yào

调养一阵子,在回到营地之前,一切事务都由他几个得力的青年助手来安排。

而我们,也从囚徒,变成了贵宾,被安排了一间十分宽敞的帐篷居住,而不时有人送骆驼奶和食物进来。

即使阿拉伯人对我们的态度,如同沙漠的温度一样大转变,但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阿布德依然作为我们最重yào

的人质,时时刻刻和我们在一起,只是出于对阿拉伯人的尊重,我们没有再绑着阿布德。只是由马克举着枪颤抖着时时指着阿布德,并且告知阿布德,这个瘦弱眼镜男精神容易紧张,而且他手上的枪容易走火,所以……

“真是想不到啊。”玛古斯用力啃着一块烤肉,感叹着说,“几个小时前,我都以为我会死在这个沙漠里了。没想到几个小时以后,我坐在这里啃着最棒的烤肉!”

马克大概手举得酸了,握着枪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你们啥时……来换我?”

我哈哈大笑:“你再坚持一会儿再说!”

佐伊从背包里翻出一把小刀,开始切烤肉,一边回答玛古斯:“这就是远离文明社会的人最淳朴的特质了,爱恨分明。很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并且绝对遵守,有自己的道德标准,不是很好么?如果得罪了大都市里的那些人,即使对方表面上对你还很好,但是私底下早就想着怎么弄死你了!”…,

我笑了笑:“小姐,你的意思是,没有接触过文明社会的人,道德都比较高尚?原始人都是道德楷模么?”

“难道不是么?”佐伊对我吐了吐舌头,“阿布德不是去西方留过学么?所以这么奸诈,而且怪想法真多,什么长生不死的方法……”

我干笑了几声,转眼看着唐保,唐保眼光微斜,正看着帐篷的门口。

帐篷门的一角被掀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端着一盘红色的小果子走了进来。

我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和胖子都得你死我活的那个美少女妮塔!此刻,妮塔换上了沙漠中女子的衣裳,轻薄贴身的底衫之上,套着一层薄纱。这点装束根本掩盖不住少女完美的曲线,而她的面纱也摘掉了,露出了中东风情的绝美脸孔,连我这样自诩为正人君子的人,都看得面上微微一红。

“父亲。”妮塔开口道,神情、语气和几个小时之前完全不同。

“哼!”阿布德冷冷哼了一声,马克立kè

用枪头捅了捅阿布德。

妮塔仿佛没看到马克的所为,只是看了一眼还在毛毯上昏迷不醒的刘海山,对阿布德道:“父亲,我和长老说过了,还是按照族里的传统来办,他同意了。我想请问你……”

阿布德开口粗声粗气地道:“既然你都决定了,还问我这个父亲做什么?”

妮塔点了点头,根本不顾阿布德极不情愿的眼神,对我们冷冷道:“各位,可能我们要在这里停留一阵子了。直到我未来的丈夫醒过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用纤长的手指点着刘海山,而我们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

“你……你说什么?”

“根据我们族里的传统,在用刀打败习武女子的第一个男人,必须娶她为妻。”妮塔对我们微微行礼,“出于传统习俗的考lǜ

,我们必须等我的丈夫伤好了之后,和我完成了婚礼,成为我们一族的人之后,才能回到我们的营地去。”

我当时大脑一片混乱,事情转变得太快了,我几乎都被搞迷糊了!看着妮塔绝美的容颜,我一方面羡慕胖子的好运气,一方面又担心刘海山会怎么想!他真的愿意和这些阿拉伯人一起,永远留在沙漠之中吗?

第十八章 刘海山的过去

刘海山昏迷了大约一个星期左右,期间我曾小心地查看过他的伤口,妮塔在他背后划过的那一刀实在是深可见骨,我第一次完全看到伤口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真的难以想象刘海山是如何支撑到打败对手的!

“刘海山真的是个特别的小子。”唐保看到昏迷不醒的胖子时,不无惋惜地说,“他父亲去世以后,邱先生和我曾给他们母子送去了一大笔钱。当时,他的母亲哭得很厉害,这个不满十岁的小子,却当着我们的面,把整整一箱子的钱扔出了大门,口中只是嚷嚷着要找自己的父亲,从小就是个倔强的家伙。邱先生不知dào

出于什么动机,一直资助着这个残破的家庭,直到刘海山念完高中。”

“怎么,胖子没有继xù

念到大学?”我看了胖子一眼。

“没有。”老唐摇了摇头,“海山因为失去父亲的缘故,从小性格就比较古怪,力qì

又大。在唐人街上闯了不少祸,高中上到一半就辍学了。随后,他一直在练习中国传统的武术,原因么,我不用多说,你也应该知dào

,就是为了他父亲的事。刘奇曾经在当地的唐人街开过武馆,教一些法国人传统的中国武术。大约父亲的形象在年幼的刘海山心中十分高大,所以,刘海山一直接受不了父亲的死,他一直认为,以父亲的独特家传刀法,不论是什么人,都没有办法打败的。”

“李小龙说过,没有最强的武功,只有最强的武术家罢!”我苦笑着摇头,“所以,他一直想要找机会证明自己的家传刀术比任何人都强?”

老唐点了点头:“不过,奇怪的是,刘奇随身用的,就是这六把看起来很有来历的大马士革刀。而刘海山也继承了这几把刀。”

老唐顿了顿道:“你说奇怪不奇怪,刘奇的刀法我是见过的,应该是民间家族自创的一种刀法,由峨眉派的剑法改编而来,特点是凌厉凶猛、连绵不绝,找找刺人要害,专攻下中三盘六路,但是,却用的是中东地区的大马士革刀。这种刀虽然锋利狠毒,但是太重了,根本不适合峨眉派的路数。不知dào

刘奇为了什么原因,而使用这种刀。总之,当初刘奇的死,就是因为大马士革刀身太长太重的缘故,不然他可以早对手一步刺中对方的胸口。

当然,刘海山在大量的练习之后,应该是深知这一点的,所以,他用各种现代科技的方法,尝试着训liàn

自己的身体,使自己能更加轻便地操纵这六把刀。”

这就是执着了,我想。

如果我的话,本着效率最大化的原则,我一定会选用更加趁手、更加适合自己的武器,比如苍天之拳,而不是固执地使用并不适合的武器。

“当时的刘海山,在邱先生的照顾下,已经加入了绒猴俱乐部。不过,他很少来俱乐部里,他只是知dào

将来我们还会有可能来沙漠里,他只是在等这么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家传的刀法!”

刘海山的这种固执,可以说是中国武人的一个特性。中国过去自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说法,练武的人,往往把一些信念和所谓的尊严,看得比生命还重。

“后来,刘海山在俱乐部里,认识了一个名叫斯坦森.文斯莱顿的徳裔科学家,才真zhèng

开始了他疯狂的训liàn

。”老唐本来显得轻松的神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邱先生曾经试图劝阻刘海山的行为,但是,他非常固执,所以,后来也就由得他去了。”

我很好奇,刘海山到底使用了什么训liàn

方法,能让邱云清为止不安,便急急催问老唐。

斯坦森是一名人体工程学家,一直在研究人体潜能最大化的发挥方法。在他认识了刘海山之后,两人一拍即合,开始了一项在外人看来极其可怕的实验!

“这一系列的实验和训liàn

,其实,很多对刘海山的身体,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更有一些训liàn

,简直就是在自杀!”老唐摇着头,“比如,用高压电刺激身体的肌肉,提高强度。用强光刺激双眼的视网膜反射神经,提高视力的反应力。在圆形平台上不断旋转,强迫提高人体的平衡能力。斯坦森更是给刘海山服用了大量的激素和类固醇,也就是兴奋剂一类的东西。结果,导致刘海山变成了如今的体型,呵呵,这小子以前可没这么胖。”…,

最后,老唐叹了口气,告知我,斯坦森在1996年死于心脏病突发,而刘海山至此也中断了一系列的训liàn

和实验,由此,带来了一好一坏两个结果。

好的结果,就是刘海山的反应力、敏锐度、力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人,如果不使用什么特殊的武器,徒手的话也是个可怕的战士。

坏的结果,就是身体过于靠外力强化,只怕他一过中年,全身的骨骼、肌肉会产生极其不良的后果,好一点的话,可能全身或者半身瘫痪,运气差的话,只怕不到五十岁就会一命呜呼了。

在斯坦森走了之后,刘海山开始琢磨针对阿拉伯刀术的招数,因为在他看来,阿拉伯作为世界上最善于用刀的民族,能赢了他们的刀法,便是站在整个刀术界的顶端了。

后来,刘海山告别了邱云清和唐保,独自一人去了中东和非洲,寻访了沙漠中的各式各样的阿拉伯刀手,在沙漠中展开了苦苦的刀术修行,并且,也一直暗自寻访着打败他父亲的这支民族的下落……

“其实,对于刘海山现在的身体来说,刀术其实对他已经不是特别重yào

了。”老唐总结道,“他的爆fā

力、反应力,让他拿什么武器,都是一样强悍。”

我想起了当时在酒店之中,刘海山一刀劈开子弹的时候,立时点头表示同意。

我开始羡慕起刘海山的身体来,大凡我们学过武的人,对力量总有一种发自内心和血液中的渴求。如果刘海山能够不对身体造成伤害,我也想通过什么科学方法强化一下身体,对我之后的冒险历程,总是有些帮zhù

的。

当时的我未曾想到,在不久之后,我接受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强化”,这是后话,到时再慢慢道来。

我们正聊着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两声轻轻的咳嗽声。

我回头一看,刘海山已经微微醒转,口中喃喃道:“水……”

我急急倒了一杯水,喂了他喝下,他这才又沉沉睡去。

又过了几天,刘海山的神智才真zhèng

清醒过来,看他昏迷了这么多天,我一直怀疑妮塔的那一刀,是不是伤到背后的脊椎神经了。

当刘海山醒来的时候,我们探险小队的人,全部围在他的周围,而老唐,则告sù

了他妮塔要和他结婚地事情。

胖子先是面色变了变,然后哈哈大笑:“好极了。老子正喜欢美女,反正我终于赢了这些阿拉伯人,我老爹应该在地下也能咽下气了。现在我无牵无挂,在我最熟悉的沙漠里呆着,也挺舒服的。”

马克扶着眼镜问:“你不跟我们去找巴哈姆特了?”

胖子哈哈大笑,随即大抵因为牵动了伤口,又露出龇牙咧嘴的模样:“我……我对大怪物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再说了,当时我只是答yīng

唐总管参加探险队而已,现在,我申请退出不可以么?”

我顿时有点无语,好一会儿,才看着他道:“看到美女就走不动路了?”

胖子打着哈哈:“你们也看到我的伤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还是抓紧去吧!回程的时候,还可以找我——哈哈,只要你们还有命能出来。”

佐伊不服气地道:“你真是乌鸦嘴!”

我还想说点什么,却看到老唐不断地向我眨眼,随后,他点了点头,暗示我和他出去。

我起身出了帐篷,老唐紧跟着我出来。此时,已经是月上西天了,营地里依然有阿拉伯人的黑色身影走来走去,营地里亮着稀落的火光。

老唐站定了脚步,看着我道:“还是别挽留胖子了。确实如他所说,现在的他,无论如何不适合和我们上路,我们也无法再等了。毕竟我们的前路有多远,还是未可知的事情。而且,刘海山留在这个部落里,还有一个特别的好处。”

我好奇地望着老唐:“有什么特别的好处?”

老唐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一旦深入了地下,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原路返回,否则,你还指望在地下打出一个洞来不成?既然如此,刘海山就是我们留在圣地的一个接应了,有他在,不怕阿布德对我们起什么坏心……就算再不济,起码可以牵制一些……”

我心里一惊:“唐保,你就不怕这样害了刘海山?他的周围,可全是阿拉伯人!!”

“可这些人,并不都是阿布德一伙的。”老唐道,“我跟刘海山这么多年认识了,之前和他也聊过,我们必须留下一个人来。而他打败了妮塔,得了这个意wài

的好处,更是顺理成章地成了留下的不二人选!!”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辰,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安排吧。现在不是他担心我们活着出来的时候,我倒是担心,我们出来的时候,他还能不能活着!”

第十九章 谜题.圣地

我们当夜和刘海山再聊了一会,便各自回帐篷休息了,也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伤势早点痊愈。说起来,胖子的生命力真的很强悍,要是换了普通人,说不定早就死了。

第二天一早,刘海山缠着很多绷带,在两个阿拉伯人的搀扶下,和妮塔举行了简单的传统仪式,相当于定亲,而正式的婚礼,则要等到回到营地以后,等到“穆塞姆节”——也就是“圣徒留念日”才会举行——这是穆斯林教徒的传统节日。

胖子先在我们和阿拉伯人的面前,看似不太情愿地念了一段《古兰经》,然后被年轻姑娘们哄笑着推进一个单独的帐篷,根据传统,他要在帐篷里一直独守到天亮,才能见到新娘。

在一番热闹之后,我们终于在三天后踏上了去营地的旅程。

在沙漠中,我早已没有了时间概念,也没有计算过大抵在沙漠中耗费了多少时日,当我们到了营地,老唐告sù

我必须抓紧时间,否则一个月就快要过去了,我才大吃一惊!——我一直感觉着仅仅出来了七八天而已!

阿拉伯人的营地是流动的,目前安置在一个面积颇大的沙漠绿洲之中,而他们营地每年都要迁徙一次。

在营地中,老唐提出了我们进入圣地的要求,而根据之前的约定,阿拉伯的长老们提出了所谓的“智慧”考验。

我们几个人在营地中最大的帐篷里盘腿坐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牛油香味。

面前的四名穆斯林长老窃窃私语,随后,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一位,颤巍巍地从某个暗处取出了一卷粗粗的卷轴。

卷轴在我们面前的案桌上展开,原来是一幅羊皮卷制的卷轴,看起来很有了一些年头的样子。

“这是古代的一个沙漠王国的地图。”长老摸着自己的长须缓缓道,“你看,这个王国被分成了很多大大小小形状不甚规则的区域。我可以告sù

你,这些是三十七个行省,和一百三十六个村落。这个王国很早前就消亡在沙漠的风暴之中了,但是,留下的这个地图,却带来一个很有趣的谜题。”

另一个长老接话道:“其实,这个考验也很简单。就是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要给每个区域上一种颜色的话,那么,一共需yào

几种颜色,才能使相接壤的区域颜色绝对不会相同?”

我一时无语,看了唐保半晌:“这算是什么!脑筋急转弯么?”

老唐苦笑道:“上次的谜题,可不是这个。”

玛古斯哼了一声:“这种鬼把戏,还是让那些搞研究的去算吧!”

他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马克的身上,马克的脸一下泛起了红色,扶了扶眼镜道:“我……我来试试……”

我看着地图,地图上的区域,有的和四个区域接壤,最少的,也和两个区域接壤,看起来还似乎有点复杂。

佐伊凝神看了片刻,托着下巴道:“我觉得……一定要多于两种颜色,否则,一旦有三个以上接壤的,相邻的颜色必定会重复……”

我看了一会,脑子里想象着给不同的色块上色,不一会儿就想得头昏脑胀了。

马克仔细地审视着羊皮卷轴,一抬头,脸上露出出乎意料的冷静神色:“我们有多少时间可以解答这个谜题?”

“只要你愿意,一辈子也可以。”第三个长老声若洪钟,“什么时候解开谜底,我们就允许你们进入圣地去。”

“恩,你们出去,让我仔细想想。”马克看了看我们,“可以吗?”

为了不打扰他,我们没有人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和长老等人一起退出了帐篷。

马克在里面一呆就是一天一夜,深夜,还能看到帐篷里透出的昏黄灯光,看来,他真的在绞尽脑汁来对付这个谜题!

就这样整整过了三天,马克整天呆在帐篷中,吃喝都由佐伊给他专门送进去。佐伊出来的时候忧心忡忡,她说马克只是呆滞着问她“我们还有可以用的计算机吗?”答案当然是没有,唐保所带的几个小型电脑,早就被弃置在沙漠之中了。…,

第五天的时候,天刚发亮,马克就神情萎顿地出了帐篷。我是一向起得甚早的人,正对着沙漠凌晨的严寒温度,打着咏春拳,一转头,正好kàn

见了马克。

我立时喜道:“怎么,成了?”

马克摇了摇头,一语不发。我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急忙道:“不要太辛苦了,想不出来就早点休息,然后我们一起再想办法,总能解决的是不是?”

马克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知dào

,我在大伙儿当中,算是最没什么用的一个,当初也是我自己对巴哈姆特的传说太过好奇,死缠烂打着要唐带我来,现在,我想靠自己的力量来帮zhù

大家。免得你们看不起我。”

我抓住马克的肩膀:“谁说看不起你?你是我的伙伴,每个人都能在团队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的,不是吗?”

马克道:“不用这么安慰我了,其实,我已经得出了答案,只是要找长老们验证一下对不对了。”

我们正说话的时候,唐保也出了帐篷,一眼就看到了我们,急急走了过来。

我们在沙漠的石块上坐着,等到日头高了些,气温开始升高,估计长老们都醒了,便找到了长老所住的帐篷。

面对着几个提出难题的长老们,马克犹豫了很久,终于在面前的地面上摊开了那副羊皮卷轴,并且随后捡了根树枝,在地面上画了起来。

“你看,如果我给每个区域都编号,那么,不能有相同的颜色,就等于不能有相同的数字了……那么,你们看……”

马克啰啰嗦嗦地讲了一大堆数学问题,我是听得发晕,我也不相信那些阿拉伯老头就真的听懂了,但是,当马克最终伸出四个手指的时候,长老们连连点头,收起了卷轴。

“外乡人。你们成功了。”领头的长老道,“下午你们就可以去圣地了!”

“啊!!”玛古斯一把抓住马克转起圈来,看起来兴奋异常,“我们终于向着目标又前进了一步了!”

“马克你太棒了!”佐伊不住地夸奖起马克来。我看那小子有些晕晕乎乎的了,眼下,他应该最想好好睡一觉才对。

事后,我曾经无数次试验过这个谜题,经过多次试验,我也发xiàn

了,只要标有4种颜色,便不会使接壤的区域颜色相同,4种以上便是浪费,4种以下又会重复,但是不知dào

马克到底是如何推导出来的。

后来,我问过长老们,他们是如何想起这个古怪的谜题?换个方式来想,任何地图都可以用来作为这个谜题的使用素材。

长老们告知我,多年前来到部落里的“圣子”给他们传授了很多奇特的知识,其中便包括了这个看似简单,实则奇异的谜题。

听长老们如此一说,我便放qì

了追根问底,反正,这种事情应该是数学家去研究的才对罢!

当天下午,我们就被安排去往圣地。

这个沙漠中的民族,似乎很在意和圣地有关的事情。中午的时候,不顾烈日当空,整个营地的数千人竟然全部沐浴更衣,举行了伊斯兰教的祷告仪式,而仅仅是要送我们进去圣地!!

在长老们的带领下,我们骑着骆驼,带上我们的所有行李,在沙漠中开始了新的跋涉。这次,由于跟着阿拉伯长老们,所以,我们不是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而是径直来到了沙漠中的一处荒地。

这片荒地上满是砾石,寸草不生,而周围的沙漠,到了荒地边缘,便自动分为两股,过了这大约方圆三四公里的荒地,才重新汇聚成一大片。

这荒地,就是沙漠中的一座孤岛!

我们最终的目的地,就是这片荒地当中的一座小山丘,而“圣地”的入口,就在这座小山丘脚下的一个小山洞之中!

长老们在山洞门口举行了简单的祭拜仪式,正要带着我们进去,忽然,背后的远方,黄沙飞扬,从沙中奔出三四条黑影。

我眯着眼看着来人骑着骆驼奔到了我们的眼前,玛古斯裂开嘴笑了起来:“你算是还没忘记我们!”

刘海山嘿嘿一笑,从骆驼上翻身跳下,他的新婚小妻子——那个可怕的女刀手妮塔,面上蒙着白色的面纱,从另一头骆驼身上跃下,而阿布德,则一脸不情愿地跟在他们身后,在骆驼上冷冷地看着我们。

“我来送送你们,路上小心!”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另外从口袋中掏出两个东西塞进老唐的手里,“阿拉伯人土制的信号弹,一拉引线放手就行。你们回来的时候用这个,我就设法来接你们!”

我看了阿布德一眼,低声道:“当心……”

胖子哈哈一笑,伸手把妮塔搂得更紧了一些。

“快点。”长老们已经在催促了,“这里我们不下去了,你们自己下去,只有一条通道,走到尽头,就是我们的圣地了!”

我们急急和刘海山道了别,往山洞里黑漆漆地通道走了下去。

山洞里又潮湿又滑,和外面干燥的热浪成了显明的对比,我们脚下是天然的石头斜坡,我们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向下滑去,到了底部之后,眼前一条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样子。

老唐点亮了火折子,在前方照出一条路来。

第二十章 地下远古坑道

这条通道不是很长,我们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便来到一个宽敞了不少的洞穴之中。洞穴大约上百平方米的样子,火折子的光刚好够照亮洞穴的边缘,四壁布满了青苔,而洞中回响着“轰隆隆”的声音。

我们众人一进这个洞穴,除了唐保之外,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

因为我们同时看到了一副极其惊人的场面——

一个深不见底的流沙坑,正在缓缓地旋转着,而流沙坑的边缘部分,竟然有沙子不断地向上冒出,再旋转着从中间部分流了下去。

唐保的声音低沉得很:“巴哈姆特先生,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么?从这个流沙坑下去,就可以到地下的巨洞了。”

佐伊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真的要从这里跳下去么?”

老唐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放心吧,底下不是流沙。”

佐伊还是踌躇起来,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我和玛古斯。

我知dào

,面对这么庞大的一个流沙坑,不管是什么人,总会心生各样的恐惧感。以前电影中看过的一些被流沙吞噬的人的画面,此刻都闪现在了眼前。我仿佛想到自己慢慢地陷入沙子当中,视线越来越低,最后,耳朵眼睛鼻子里全塞满了沙子,到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一只手臂在流沙坑上无助地晃着,直至被流沙完全吞没。

我打了一个冷战。

玛古斯接过老唐递给他的过滤面罩,双目一闭,毫不犹豫地踏进了流沙之中,整个身子斜斜地留着流沙向中心流去。

佐伊尖叫一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玛古斯渐渐被黄沙没了顶。马克的身子已经开始不住地发抖。

“下面是我吧。”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知dào

不克服自己心里的那种感觉,是没有更好的办法的,不管怎么样,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把一切装戴妥当,猛地吸了一口气,直接跃进了流沙的正中心!

这真是一个极其奇妙又恐怖的感觉!

读者们可以想象一下,当你在一个很小的密闭空间里洗着淋浴,忽然水冲到了脸上,浸没了鼻孔,猛然间一种窒息感从心底最深处传来,伴随着无以描述的巨大恐惧——但是事实上,根本不会窒息。

我在流沙中的几秒钟内,就是这种感觉。只是,当全身被沙子压着,感觉有数百斤的东西堆在身上的时候,这种恐惧感被无限地放大了!!

最终,我一下子脱出了沙子,身子直直往下坠去,一下子撞在了一个什么软软的东西上面。

“你掉得可真准!啊……”我身子下面传来了玛古斯不满的声音,我一把扯掉面罩,看了看被我压在下面龇牙咧嘴的玛古斯。然后下意识地抬头一望。

眼前的景象顿时宏大得让人说不出话来,这绝对不应该是地球上会有的景象!!

玛古斯大抵发xiàn

我看着上方在发呆,也不自觉地抬头向上望去,接着“啊”的一声,惊讶之色和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金属圆环——是的,是金属的圆环,起码也是类似金属的物质——闪着微微的蓝光,上面有很多交错纵横的蓝色光条纹,组成一堆错综复杂的图案!

这个被古怪图案装饰着的金属圆环,在顶部的石壁上缓缓转动着,而圆环的内部,就是不断旋转着的沙粒!!

让我震惊的是,沙子不断地旋转着,却不会因为地心引力而掉下来,在头顶形成了一副如此诡异的场景!我知dào

,这个流沙坑,一定是我的同类,昂宿星人的杰作!!

头顶旋转着的黄沙中心忽然微微隆起,紧接着就探出了一双脚,然后就是整个一条腿,最后,我看到马克的整个身子掉了下来,玛古斯急急站了起来,打算双手接住马克,起码扶一下也好,毕竟这个金属圆环和沙子离我们并不很高。

马克被接住的时候,佐伊也紧跟着掉了下来,我和玛古斯接住她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惨白,显得十分难看。…,

最后,是老唐掉了下来,几个人下来都带下来不少沙子。我心里一动,捡起一把沙子向旋转着的圆环中央扔去,果然,大部分被圆环吸了上去,跟着转动,另外一小部分则掉了下来。

我们几个人在下面先略微休息了片刻,定了定心神,然后开始打量起四周来。

我们身处一个巨大隧道的中央,前面和后面都是看起来没有尽头的坑道,四壁点缀着蓝幽幽的不知名矿石,发出的光亮刚好能让我们看清坑道的大体形状。

老唐不声不响地掏出一个指南针看了看,然后指着一个方向道:“往这里走。”

我们稍事休息了一下,起身跟着老唐指引的方向一步一步前进着,一边走,一边惊异地看着四周的景色。

开始,只是一个斜向下的巨大坑道,除了我所说的那个蓝幽幽的矿石之外,还有很多乌黑的岩石,像是蹲伏在一旁的猛兽,给经过的路人一种无言的压迫感。

当然,我们经过的地方,并不是毫无生气的。有着宽大叶片的低矮植物,在地上蔓延着,我不知dào

这些植物是否天生就适应没有阳光的环境,当然,地面上更多的是各种蕨类和菌类,要是踩到了搞不好会摔一跤。

随着行程的深入,我们仿佛走入了一个地下的丛林!

四周的植物渐渐高了起来,也有半米多高的巨大蘑菇,在这些植物的深处,有爬虫爬过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们第一天完全是在一条单独的坑道中前进着,到了第二天,明显感觉温度略有了些升高,而我们面前,则开始出现了岔路。

所谓岔路,也是两个极其巨大的坑道,高高的穹顶让人目眩不已,昏暗的光线不知dào

来自何处,让人辩不清方向。

我曾经一度怀疑过,我们这样做,是否可以找到那头奇古兽,如果真如唐保所说,这么上万年来,奇古兽一直在地球的内部不断地掘洞,那么,它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根本就是个未可知的事情,我们在这么深的地下盲目地找寻着,要么终其一生也未必找得到它!要么,也可能被路过的巨大奇古兽碾死。而且,最让我疑惑不解的问题是,奇古兽在地下挖掘着,那么多岩石和泥土,到哪里去了?

我看着眼前看似漫无边际的通道,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这么宏大的坑道,挖出的泥土和沙石难道会凭空消失么?

在地下行走着,我们除了看着钟表之外,没有可以辨别时间的方法。老唐设定了几个闹钟的时间点,反正我们到了时间就休息,过了休息时间再起身。

随着地势的越来越深入,空气吸入肺部的感觉也和地面上完全不一样了,不知dào

是否空气太过稀薄的原因,总觉得隐隐喘不过起来。

又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我们原本顺着前行的一条巨大通道,被另一条坑道拦腰截断,我们几个人站在交叉路口,面面相觑,真不知dào

该如何走才好。

老唐对佐伊和马克道:“好了,现在,该是你们两位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佐伊和马克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不要说他们了,连我一时都没有明白老唐的意思。

玛古斯冷冷道:“唐总管,你难道要佐伊把这里炸掉吗?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到底往哪里走,还是抓阄一样随便选个坑道碰碰运气!”

老唐的脸色依然一贯的严肃,特别是在这种看似不轻松地情形之下,他只是淡淡道:“佐伊不但是爆破专家,也是地质学家,别忘了这一点。另外,马克,你仔细看看周围植物的变化。”

马克扶了扶眼镜,听老唐这么一说,顿时俯下身去,仔细看着壁上的苔藓。

大约几分钟后,马克大叫一声:“我明白了!等等,我再看看!”说着,他转身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本厚厚的大部头书本来,并且拿出一支高倍放大镜,从石壁上刮下一点苔藓来。接着又从四周各采集了一些植物。

“我们就在这里扎营吧。”老唐若无其事地说,“佐伊,你也仔细看看四周的石头吧。我想,你们会做出真确的判断的!”

当时,我觉得老唐实在是有点故弄玄虚了。事后想起来,老唐是在刻意地培养这两个人对于细节的敏锐程度,因为在随后的冒险途中,任何一点细节的遗漏,都会让我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二十一章 地下暗河

佐伊和马克仔细查看着四周,不时捡起一些石块上下查看着。我不太懂地质学和植物学,也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很快就开始犯困了。

不多时,马克大叫一声,我一下子精神振奋了起来。

“是这些菌类。”马克兴奋地道,“因为这里没有什么空气流动,所以菌类的孢子无法散布到远一点的地方,新生的菌群落总是大片大片地集合在一起。所以,巴哈姆特很久前弄出来的道路,其中的菌群特别密集,而晚一些的坑道,里面的菌类则比较稀疏!”

我微微吃了一惊,马克看东西倒是比较细致,我自然是没注意脚下这些滑溜溜的东西有什么特别的。

佐伊听了马克的话,再反复看着那些岩石,急急叫过唐保,似乎也是发xiàn

了什么。

老唐对二人的悟性相当满yì

,佐伊从岩石被挖掘的断面上的痕迹,分析这些坑道形成时间的先后顺序,也给我们追寻巴哈姆特提供了大致的方向线索。

“邱先生当年就是这么分析的。”老唐点着头,一脸的惆怅,“……好了。话不多说了,我们继xù

走。”

我们在黑暗的坑道中行进着,如果有人从坑道的顶部看着我们,会发xiàn

我们移动的速度简直和蚂蚁一样,但实jì

上,我们已经在尽快迈着自己的脚步了。巨大的洞穴带来的视觉比例的悬殊,往往会给人造成错觉。

再走了一段坑道,眼前的道路开始变得奇怪起来,无数大大小小的圆洞在我们面前蔓延展开,很多圆洞之间是互相通的,地面和洞穴顶上布满了尖利的石笋,而且还在不断滴着水。

地面上的水汇聚了起来,使得地面很滑,我们到了这里,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面前的圆洞密布,到了后面的几个石壁面前,竟然整个巨大石壁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口,而四周或明或暗的发光矿石,更是投下了神mì

的阴影。

“听,有水声。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了!”玛古斯忽然停下了脚步,昏暗的洞穴深处传来“扑通”一声,这声音极其巨大,久久地在洞穴内回荡着,音波穿过这许多孔穴,发出怪异的啸声。整个场景令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竖起耳朵尽lì

听着,潺潺的流水声忽远忽近,在似乎在某个地方,有着一股地下水流。

我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慢着。”老唐急急喝止道,“我们以前走过的路是那条!”

我看了其他人一眼,马克眼里露出狂热的眼神,其他人似乎也对刚才那声巨大的声响充满了兴趣。

“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马克兴奋道。

“没什么好kàn

的。”老唐催促道,“顶上的钟乳石被侵蚀,掉下来了。”

“不!”马克几乎是叫了起来,“听!声音一直在响,在这地下还有什么大型动物活着么?”

“说不定是某种移居地下的恐龙。”我半开玩笑地说。

马克听了我的话,已经大开步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我们只能紧紧跟上。

越往深处,脚下的水越多,最后,我们站在一条湍急的地下河流旁边,用强力探照手电向下面照着,不过,除了黑兮兮的水面,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我看着急速的水流猛烈地撞击着凸出水面的礁石,溅起大片的水花,随即又四散落开去,重新归于暗河的怀抱。

“听!”马克小心地分辨着声音的方向,指着一边道,“声音是那里传来的!”

马克所指的,正是地下暗河下游的方向,我们看着大概三四米宽的地下河,倒吸了一口气——不要说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就算有,这样的暗河贸然下水,大抵也是死路一条!

“过不去啊!!”佐伊向下看了一眼黑黝黝的水流,随即吓得赶快缩回了脑袋。

我正要劝说马克放qì

自己不太切实jì

的想法,猛然间,我发xiàn

唐保的双眼瞪得极大,开始发直。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到水里一道黑色的巨大影子,从水底一窜而过。…,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马克兴奋地一把放下背包,在包里翻找了起来,很快掏出一个数码相机,哆嗦着调整好了焦距,对着水面乱晃镜头。

玛古斯身形顿了一顿,从背上的长形背包里拿出一把俄罗斯产的克林9mm冲锋枪。我知dào

,玛古斯从阿拉伯营地出来之后,一直背着那几把小型枪械,腰间还有一些武器,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军火库。幸而他力qì

大得惊人,不然换我的话,背是背得动,但是很难坚持走这么远的路。

克林9mm冲锋枪的一顿扫射,在中近距离,对付什么不知名的对手,是最有效的了。

但是,我却在此时感到极其难受。特别是黑影在水底一窜而过的一瞬间,我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全身又酸又疼,一种麻麻的感觉遍及全身。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似乎有点熟悉……

我隐隐觉得,在这个地下洞穴游过的那个黑影,和我有着莫大的关系!我的好奇心不知不觉,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觉得我非要知dào

是怎么回事才行!

我开始四下查看着,要到河流的下游去,也只有顺着河边走了。我仔细想了想,提议道:“我觉得,应该去下面看一看,应该也花不了多久时间。我们既然已经来到这地下了,应该也不怎么赶时间才对!”

老唐也不太好拒绝我,勉强点了点头,算是答yīng

了我的请求。

我们顺着石块层叠的小路,勉力维持着平衡,防止在湿滑的小路上跌倒。玛古斯的冲锋枪时刻未曾离手,此刻,军人的警惕性占了理性的第一位。而马克则急匆匆地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我们拐过了很多巨大的石柱,这些石柱和顶端的石笋相连,成了一根完整的立柱。在立柱上,还有许多不规则的孔洞,看起来特别让人难受。

随着我们的探索,声音也越来越大,我们才发xiàn

,因为洞穴内壁的石头和石柱表面十分光滑,洞穴内地势复杂,所以声音可以多次反射而传得很远,刚刚我们听起来似乎不远的声音,现在依然还有好一段距离。

而且,距离接近之后,我听到声响不断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断从顶上落下,发出“扑通扑通”的巨大响声。

跟着地下暗河转过最后一个弯的时候,一汪一望无际的地下湖泊,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们立时都被这天然宏大的景色惊呆了!!

说是地下湖泊,主要是因为我知dào

,在这数百公尺深的地下,没有边界的地下水是不可能存zài

的。但是,就从直观的感觉上来说,这一眼望不到边缘的地下水源,已经完全可以称之为“地下海洋”了!

“海洋”里浪头一**着一波,我们一路跟着来的那道地下河流,在这无际的地下海相比,简直微不足道,虚弱无力地汇入了地下海洋庞大的身躯。

海洋上方的穹顶,依然是钟乳石垂挂着,石柱上隐隐有着淡蓝色的光芒闪耀着,把地下海洋朦朦胧胧地照亮着。

我看到海面上,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探头探脑地伸出了水面,看那形状,像是一个什么有着长脖子的怪家伙!

紧接着,有许许多多长脖子怪物探出了水面,我心里忽然一动,潜意识里有一种感觉——这些怪物,其实仅仅只是“看”着我而已!

这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看它们露出水面的情形,和著名的尼斯湖水怪倒有几分相似。又或者,是某种长颈恐龙,逃过了天外的陨石之灾,遗留在地下洞穴之中??

忽然,马克举起相机就是一阵猛拍,我都来不及阻止他,闪光灯已经闪个不停了!

“你疯了!!”老唐大怒,伸手就是一掌拍向马克的手腕,马克手一抖,相机已经掉进水里了,很快就沉入了黑色的海底,消失了踪影。

“啊!你干什么!”马克也勃然大怒,回头瞪着唐保。

“看看你做了些什么!”玛古斯用枪顶着马克的下巴。

我来不及顾及他们的事,不管马克做了什么,起码现在,那些露出水面的长长脖子,都以很快的速度向我们的方向游了过来!

佐伊低呼一声,下意识地躲到了我的背后。

我来不及有所反应,那些黑影已经来到了我们附近的水面上,老唐看了我一眼:“现在回头就跑!不知dào

这些东西是不是喜欢人肉的味道!”

佐伊声音带着哭腔道:“我们也不一定能跑得掉啊……”

“那你只能边跑边祈祷这些鬼东西不是水陆两栖的,而且是吃素的。”玛古斯已经开始一步步后退了。

我想了想,在极短的时间内,做了一个风险很大的决定

——我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打开了探照灯,想着那些怪物照去,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当我就着灯光看清了那些怪物的长相时,一下子呆住了,直到老唐拼命拉着我,我才有了知觉反应过来!

“怎么不走?”老唐急道。

我苦笑着不知dào

怎么回答老唐,难道我告sù

他,刚刚忽然间一种莫名的麻木感传遍了全身,令我动弹不得。而这种感觉,只有我之前在面对那些巨大的沙虫时,才有过——我此刻面前的这些长脖子的怪物,竟然就是我在沙漠中见过的那些沙虫!!!

第二十二章 水晶骷髅

水面上得沙虫一如以往的狰狞,越到近处,身躯越显得庞大。忽然,一条沙虫猛地跃出水面,激起三四米高的水浪,又坠入水面,发出一声巨响——我赫然发觉,我们之前听到的巨物坠入水面的声音,原来就是这些沙虫不断跃出水面的结果!

离我们最近的沙虫疾速游近,速度快得惊人,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跑出多远,沙虫已经冲到了离我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盘旋了一阵子,又沉入了水里,化作一条巨大的黑影游了开去。

我发xiàn

,沙虫似乎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在水里盘旋、跃起,又重重地跌回水面,那种情形,就好像一群顽童在戏水一样。

我回头看了看,众人已经向着另外一条路跑过去了,我急急丢开这些形状可怖的沙虫,跟着众人跑去。

我们在幽深的地下巨大洞穴中行进着,我从来没有想过,地球的表面以下,会有这么长、这么巨大的洞穴,根据我们的估测,我们已经在大约一百米深的地下了。

从离开那群水中的沙虫开始,已经过了三四天了,我们的随身消耗品,无论是食物还是照明用品,都已经去掉一半多了。渐渐的,玛古斯对我们这种漫无目的的考察觉得有点恼火,而老唐则安慰他说,不管能不能有幸找到传说中的巨兽,我们来到这么深的地下考察,也能获得很多有意思的结果了。

而马克,对于巴哈姆特在地下挖出的这么大的坑道感到很有兴趣。

“它在地下一直在前进、挖掘,到底是为什么?”马克提出了这样的疑问。我想,在目前,这个问题大概是我们所有人都会有的一个疑问。

最终,我们众人商议了,当我们的食物消耗到四分之一的时候,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尽快返程,免得死在无人问津的地下世界之中。

第六天,四周的动植物明显越来越少了,巨大的洞穴却一如既往地深入幽暗的远方,这看起来似乎是一条新挖的隧道。但是,这条隧道却明显矮小了很多,目测下来,大约只有两三米高的样子,而且走了不多远,似乎就是尽头了。

我们无趣地张望了一番,正打算和往常走错路一样,折返回去,忽然间,拿着手电四处张望的老唐眼睛一亮,急急跑上前去。

我们在离尽头颇远的地方站着,这些有微弱的矿石光芒照着,比黑糁糁的尽头深处舒服得多。我们看着老唐一直奔到最里面查看着地面,都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和我们一起上路,不料,唐保却在洞穴深处大叫道:“你们快来!!看这里!”

我们奔了过去,尽头处似乎是一个圆拱形的石厅,地上磕磕绊绊的石块重叠,不太好走的样子。

老唐对着玛古斯招了招手:“工兵铲!”

玛古斯递了一把给他,唐保二话不说立kè

开始挖掘起来。

我起先没注意他在挖什么,后来定睛一看,老唐在专心地挖掘地下一个闪着亮光的东西,很快把周围三十平方公分之内的范围,清出一小块来!

随即,老唐丢开工兵铲,开始用手指一点点抠着四周的石块。

马克和佐伊站得近些,很快,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看!那里也有!还有这里……这里……分头去找找看!”老唐朗声道。

我心里顿时好奇心大起,因为我根本没注意到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去挖掘一番,但是,我知dào

我这个人比较粗线条,很多事不太会注意到,在细节问题上比不上唐保这种心思慎密的人。

众人点了点头分头按照唐保的指示去挖起了地上的石块和泥土,而我就蹲在唐保身边,看看他到底在挖什么。

很快,随着泥土和杂物的一点点去掉,被半埋在土中的那个东西,终于慢慢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一个全透明的骷髅头!!

“看!太神奇了!”唐保双手捧起这怪异的头骨,激动得微微发抖,然后一把塞进我怀里,“抱着!”…,

我无语地接过了头骨,唐保拿着手电四下一照,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蹲下开始挖掘。

很快,众人一起动手,很多透明的头骨不断出了土,我小心地把这些大小各异的头骨堆放在石厅的一边,也加入了唐保等人的挖掘当中去了。

不多时,我们就在洞穴中挖出了很多这样的头骨,而根据老唐的估计,在这个洞穴之中,还有更多这样的头骨,被掩埋在土中!

晶莹剔透的头骨,被我们摆放在石厅当中,整个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了起来——

一群人站在当中,四周被透明的神mì

骷髅包围着,像极了某个邪教的祭祀现场。

“三十七个。”老唐掩饰不住眼里的惊讶,“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若不是我拿手电无意中照了照,看见了一点异样的反光,我根本不会发xiàn

这些东西!”

马克捧起一只骷髅,和骷髅的双目对视着:“这个是什么做的?玻璃?水晶?”

听到马克的话,我的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了一个流传甚广的传说!我想,各位读者看到这里,大概也能猜出我联想起什么了吧!

当时,我们几个人似乎在同一时刻都想到了,顿时,每个人的面色都变得古怪了起来,我们面面相觑,脱口而出:“水晶头骨???!!!”

“水晶头骨!”佐伊惊呼了起来,“传说是玛雅人留下的水晶头骨!!难道这个就是吗?”

玛古斯似乎对水晶头骨并不知情,问我道:“水晶头骨是什么?”

我想了一下该怎么回答他,在世界上诸多的科学无法解释的问题当中,水晶头骨的事件,其实已经算是一个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东西了。

根据一般被大众所认可的说法,最早的水晶头骨是一九二七年在中美洲的伯利兹的玛雅遗迹中被发xiàn

的,随后,基督教的一个分支“长老会”出面声称地球上一共有52个水晶头骨,而玛雅人手中的,是最为重yào

的13个水晶头骨。根据玛雅人的传说,到了2012年12月21日那天,如果13个水晶头骨齐集一处的话,所有的水晶头骨会给人类带来新的启示,带领人类进入新的时代!

关于水晶头骨的说法,一直以来众说纷纭,英国BBC电视台还特地做过一个专题节目,两名资深的考古学家跋涉遍了所有涉及的地点,去查探水晶头骨的下落。

有的人认为,水晶头骨只是古代阿兹特克人留下的水晶艺术品而已,而有的人坚持认为,这些水晶头骨,不是人类的力量所能造出来的,而是外星人送给地球人的礼物……

各种看似可信的、荒诞的说法层出不穷,随后水晶头骨的风波沉寂了几年,但是,现今随着玛雅传说中世界末日2012年的逼近,关于水晶头骨的种种说法,又被摆进了人们的视野中。

据说,除了目前已经被发xiàn

的几个水晶头骨,其他的散布在世界各地的神圣之地,其中包括美洲许多土著部落,也包括西藏和澳洲土著等部落。但是现在地球上的水晶头骨总数已不到52个了,据说,在危地马拉的一个村庄,村里的土著人把水晶头骨拿给神父看,神父说是魔鬼制作的,于是就把那水晶头骨打得粉碎。如此,被毁坏的水晶头骨数量,也是不可统计的。

没想到,我们在巴哈姆特所挖掘的地下通道中,发xiàn

了这么多水晶头骨——这些真的就是玛雅人所说的那些水晶头骨吗?

马克兴奋地搓着手:“是水晶头骨?如果我们带一个回去,整个考古界要为我们疯狂了!”

玛古斯不屑地撇了撇嘴:“你确定这个看起来怪模怪样的东西,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霉运?”

“这里地下肯定还有一些水晶头骨……”老唐皱着眉道,“如果我们这次能顺利出去的话,巴哈姆特先生,我想带更多的人来,也许可以发xiàn

什么更惊人的东西也说不定……”

众人兴奋地讨论着,但是我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似乎有一种细若游丝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荡着,我努力想听清,却怎么也无法听得清楚。…,

我皱了皱眉,突然道:“大家先静一静,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唐保等人立kè

闭口,凝神听了听,然后对我无奈地耸耸肩。

但是,我脑海里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边说话边向我走来一样!

渐渐的,我可以听清这个声音了!它一直在反复回响着“过来……过来……”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你们都没听到?”我看了看老唐。

老唐严肃地看着我:“我确保没有任何声音!”

我更加集中了注意力,整个石厅显得更加空旷寂静了。那个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我脑海里回响,我忽然间发xiàn

一个诡异的问题,我听到的那个声音,如果单纯听音节的话,我完全分辨不出那是什么语言,但是,我却下意识地全部明白那声音所要表达的意思!!

这是一种极其奇妙的体验,好像那个声音不是来自于外界,反而是来自于我的内心!!

我的反应很快,思绪转动之后,赫然发觉——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心灵感应”,思维的直接感应??!

当我有了这个想法之后,那个声音立kè

对我说:“是的。你想的没有错。是心灵感应!”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脱口而出:“你在哪??”

在空旷地石厅当中,脚边布满了怪异的透明骷髅头,气氛已经相当古怪了,再加上我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在场的众人,都被我吓了一跳,露出奇怪的神色。

第二十三章 骷髅的秘密

那个声音继xù

道:“你往前走六米,然后低头向下看,左起第三个。”

我的精神一霎那仿佛有点恍惚,不自觉地跟着那个声音的指引,走到了它所说的地方,低头向下望去,只见一个水晶头骨倒在一旁,我捡起了它,仔细端详着,只见它的头顶部,有一道粗大的裂痕。

“没错,你手中的就是我,我还有三千多个原子周期就要死了……”那个声音说着,“换算成你们的时间,也就是两个多小时。算算时间,下一次就要来了。你们最好还是躲远一点。”

那个声音说着没头没尾的古怪话语,我皱了皱眉,明白我现在可能正处在一件令人很难理解的事件当中。

我飞快地想了一下,我知dào

,我所想的东西,这个骷髅头也能知dào

,所以,我在心里直接提出了几个我觉得很关键的问题。

“你是谁?或者说,你是什么?”“这些水晶头骨,都是你的同伴么?”“为什么就只有你和我说话?”“这里到底怎么了?下一次就快要来什么了?”“为什么要躲远?”……

人的大脑思维速度是很快的,转瞬间,我就想到了很多问题,我不知dào

是否可以都从这个水晶头骨这里得到答案。

我手中的头骨发来了一个表示惊讶的信息:“我知dào

你是谁。我可以感受到你和我们的不一样的地方……你终于又被召唤回来了吗?是回来带领我们走出困境吗?生存还是毁灭,可能就在你们的身上……”

“等等!你慢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凝神看着头骨,用力地想着要问的问题,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到了脖子里,感觉十分令人不快。

“你问我是谁,我是你的族人之一,我叫阿萨塔,正在等待第二次的死亡……我知dào

你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是,长老们会指引你自己找到答案的。”水晶头骨咕咕哝哝地说着一些让人一头雾水的话。

我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但是,捧在手上的水晶头骨,又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人无法丢下它不理。

过了好一阵子,老唐和其他人看我捧着一个水晶头骨一动不动,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轻轻叫了我一声。我对着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专心地盯着水晶头骨,拼命地想着“告sù

我告sù

我告sù

我……”

终于,我的脑海深入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那个头骨似乎终于开始要讲点有价值的东西了。

“受选的圣子啊,你身上流着两族人的血液,你将是我们在地球上推开新的大门所必须的钥匙,同样,你也是阻止那个疯狂的计划唯一的人选。”

“你知dào

我是谁?”我试探着问。

“你是二十二年前被一名地球人抱走的那个婴孩,长老古拉阿塔和一名地球女性的儿子。你出生的时候,古拉阿塔放大了你的脑谐振,让全城的人,都分享到了他的喜悦。你的脑谐振很容易分辨,毕竟你不是我们这一族纯正的血统,不是吗?”

我吃了一惊,这个水晶头骨,竟然知dào

我的来历!听他的口气,他就是来自昂宿星团的“力人”了,而且,他还提出了一个极其惊人的消息,说我是地球人和昂宿星人的后代!!

地球人和地外生命能产出后代???就像狗和猫无法生出什么一样,我尽管为自己的身世震惊过,但是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个混血儿!!

“不用怀疑。我们和地球人除了生命构成的基本方式略有差别以外,我们的器官构造、外形,差别都不是很大。宇宙中所有已知的人种,都是符合‘宇宙定律’的。将来,你会慢慢接受这个定律所揭示的终极奥秘。”

“那你……是昂宿星的外星人?”

“是。我们生前就是你口中的‘力人’,肉体腐败之后,大脑的谐振要过很久才会消散……幸运的是,我在消散前竟然遇到了你……”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我们的墓场之一,我们的奇古兽,你口中的‘巴哈姆特’,七百多年前从这里再次经过,一共在这里埋葬了几十具尸体。开始,我们还能通过思维互相联系,还很热闹,随着时间长河的流淌,他们一个个都消散了,只剩下我,还好,我在消散前还能看到你……像这样的墓场,在地球的下面,应该有数千个吧……”

我呼了一口气,只因为听到的这些事情,太匪夷所思,太令人不可置信。我看了一眼老唐,他们谨慎地看着我,一时也不敢走近前来。

“我知dào

你在想什么。”水晶头骨在我的脑海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在想为什么我们可以沟通,而那些地球人不可以,是吧。因为,你的骨骼里,也有着水晶的结构和成分啊。你们称之为水晶的东西,也就是二氧化硅,带有独特的共振性能,可以储存微弱的压电信息,也就是可以储存和放射记忆、脑电波……我是用你们地球人的科学名词解释的,你明白么?”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分明听到水晶头骨叹了一口气。

在这次冒险结束之后很久,我调查了大量关于水晶的资料,才明白当时那个头骨所说的意思,而另外一个关于水晶的故事,则记载在外传一《水晶家族》当中。

那个头骨接着又说:“……反正,你只要知dào

,因为我们的骨骼是水晶组成的,这样可以让我们个体之间产生脑电波的直接联系的,这样,我们的社会结构和你们完全不同,因为,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可以让别人知dào

我们的想法,而必要的时候,则可以封闭我们的想法。所以,我才能和你交流。当然,我们的思维交流属于比较弱的层次,你的记忆里称之为‘智人’的那些家伙,已经把思维共享发挥到了极致。”

我想,我大概有点概念了,力人看起来身上的奇怪之处还很多,人死了,脑电波、或者说灵魂,还能在头骨中存zài

一段时间!这简直古怪到了极点。

“你怎么死的?”我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咯咯咯……”水晶头骨的笑声在我的灵魂深处响起,一股寒意透遍了我的全身,“是谋杀。我杀了人。所以,我被处死了。”

我吓了一跳:“你杀了谁?”

“反对派。”水晶头骨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很久以前就分成两派了,支持融入人类社会的‘降临派’和一心想回家的‘回归派’。你要是真的找到了四处游荡的奇古兽,记得想办法找到我们‘降临派’的人,他们才会帮zhù

你,否则,你一定是死路一条,即使你的血统多么优秀,也完全无济于事!!”

“好了好了……”水晶头骨咕咕哝哝地说,“不和你多说了,和你交流,耗费我太多的能量,现在,我离消散只剩不到一个小时了,我得省着点,再感受感受这个世界……”

很快,水晶头骨再也没了声息,整个洞穴再次归于沉寂。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刚才水晶头骨所透露的信息,让我一时无法消化,我觉得我必须要好好理一理思路,搞清楚几个极其重yào

的问题。

我把水晶头骨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退了几步,然后把唐保单独叫道一边,把我和水晶头骨的诡异对话给他复述了一遍。

老唐皱着眉头,我感觉他比我还不理解头骨的话。我看了看佐伊,她是地质专业,估计我们这些人当中,她对于水晶这种东西的性质最为了解了,不过,鉴于我特殊的身份,我又不敢向其他人随便透露真实的情形。

老唐想了想:“看来,接下来我们必须做好多种准bèi

了,我觉得,有些事情,你应该和大家都说说,这样才能发挥大家的长处和作用。但是,有些东西,必须要隐瞒一些的……你自己看着办……”

我觉得也只能这样了,毕竟我们将来要遇到什么事情、遇见什么人也未可知,作为我们这次冒险的同伴,总要有限度地透露一些东西的。

我把其他人叫了过来,把刚才水晶头骨所说的一些话告sù

了大家,一起分析分析,当然,关于我身世的某些部分,我有意无意地隐去了不提。

佐伊的地质知识相当的扎实,当我提到水晶的时候,她给了我很多有用的信息,我的思维一下子变得连贯了起来,很多看似不明白的事情,忽然都有了答案!!

第二十四章 硅基生命

按照佐伊的说法,水晶真的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矿物,可以说,人类科学能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和水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水晶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换句话说,这种美丽的矿石,和普通沙子,其实是出自同一个娘胎。

当二氧化硅结晶完美时就是水晶;二氧化硅胶化脱水后就是玛瑙;二氧化硅含水的胶体凝固后就成为蛋白石;二氧化硅晶粒小于几微米时,就组成玉髓、燧石、次生石英岩。

而水晶对整个当代科技最大的影响力,莫过于它天然的压电性质及弹性性质!而其中最最重yào

的,正是其“压电性质”!!

玛古斯这种职业军人出身的,应该是对科技名词完全免疫的,所以,我看着他迷茫的眼神时,一再暗示佐伊,用尽量通俗的话,表示出原本的意思。

所谓压电性,是指水晶受到定向压力或张力的作用时,能使晶体垂直于力的两侧表面上分别带有等量的相反电荷的性质。若应力方向反转时,则两侧表面上的电荷就变得相反。

这个独特的性质,可以让水晶保持高度稳定、集中的震荡性能,而且可以储存大量的信息!现代社会完全离不开的计算机系统,其中央处理器最主要的部分,就是用二氧化硅(水晶)制造,最大的美国电脑技术集散地也被称作“硅谷”!

而且,地质学界和物理学界多年对水晶的深入研究,水晶被确定有五大功能:聚焦折射、储存资料、传递讯息、能源转换、能量扩大。

聚焦折射就不用说了,古代就有人使用水晶打磨的透镜来取火,这个也是所有透明晶体的共性。

但是,水晶储存信息的特点就对计算机技术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当有讯息以微弱电压形式通过水晶,这信息会被水晶记录下来,计算机记忆体里的芯片正是有此功能。压电上的水晶会带正、负不同的电荷,这也是计算机二进制中的0与1,没错,这就是计算机的基础!!一直发展到今天,这种储存记忆的容量惊人,可以将大英百科全书全部资料输入在比橡皮擦更小的体积内。

不但是储存,很多电器中的信息传递也要靠芯片,因为水晶振荡的频率稳定,用来传递记号误差很少。由于水晶芯片的振荡极精准,且极有规律,除了可用来作石英钟表的时间控zhì

外,还可以执行计算机的精密计算,更可用来作计算机间巨大讯息的传输。

而且,水晶还可以把不同的能量转换成其它能源,例如把电能转成光能、热能、声能、磁能,又可把这些能源转成电能。太阳能转成电能便需靠集热芯片。可将能源型态使之转换,比如太阳集热芯片,可将光变电、电变磁等等,声、光、电、热、磁都是能源,能源不灭,只是转换至不同的状态,而水晶则是最佳媒人。

能源通过水晶能够增强而频率不变,例如用扩音器时,电流通过石英转换成声能后(即能源转换),再增强声浪(能量扩大),而且不会有走音情况出现(频率不变)。可将同频率的电子讯号同频扩大,像收音面里的晶体会接收空气中的电波,并将以扩大再转换出来,就是人们耳朵听到的声波。而这之间的倍数何止千万倍。

佐伊几乎给我们完整地上了一堂关于水晶的特性的课程,还没讲完的时候,马克皱了皱眉头,跑了开去,而玛古斯则昏昏欲睡,只有唐保和我聚精会神地听着。

老唐听完之后,眉头跳了一跳,望着我,那眼神分明是在询问我“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什么?

想到的东西简直太多了!!而我的思维一向跳跃,很快延伸开来,得到了几个连我自己都吃惊不已的想法!!

我向唐保使了个眼色,唐保立kè

会意地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单独和我到了一旁。

我想,我当时的脸色一定非常凝重,因为事情可能比我开始时所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我和老唐找了块平整一些的地面,盘腿坐下:“老唐,你是知dào

我的身世的,你对我们所经lì

的事,有什么看法?”

老唐上下打量着我,轻声咳道:“我觉得,目前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那些水晶头骨,其实就是‘力人’的遗骸,而由于水晶特性的压电性,水晶可以储存信息,当然也包括人脑的脑电波,所以,力人死了之后,骨骸还是会带着死前的记忆和思维……你可以和他思维交流也不奇怪,因为……”

“因为,我的骨骼也是水晶,是吧?”我接着唐保的话说了下去,“或者说,因为我父母的原因,可能骨骼里含有水晶的成分,所以,那个头骨能和我进行短暂的交流。其他的呢?”

“其他的?”唐保严肃了起来,“其他的我还没想到什么,你认为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巴哈姆特先生。”

“太多了!自从知dào

力人的骨骼是水晶以后,我原先的一些想法全部被推翻了!!”我兴奋地道,“老唐,你还记得我们旅途上的一系列事情吗?”

“悬崖上的那两个钻石一样的东西,折射出光线指引着我们的道路。那个很可能不是钻石,而是水晶!”我快速道,“那是神奇的路标,不是吗?一定是力人留下指引路线的。另外,还记得那个地下墓穴里的镂空石球吗?里面同样也是水晶!那些阿拉伯人所感受到的来自真主的‘神谕’,其实就是来自那块水晶!力人肯定用某种方式在水晶中储存了信息,再和被选定的长老们进行交流,而后者们就诚惶诚恐地以为是来自神的指示

——力人也许在那些长老的大脑里植入了水晶也说不定,反正那是我们难以理解的科技水平!——千百年来,我们的同胞们一直在变相控zhì

着那个阿拉伯部落!”

“我也想到了,但没有您的想象力这么大胆。巴哈姆特先生。”老唐耸了耸肩,“请继xù

!”

“还有那些巨大的沙虫。那也不是地球上的生物,我相信有极大的可能性,那些沙虫和力人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因为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在吸食沙砾!”

“对,巴哈姆特先生。”老唐点了点头。

“沙子的成分是二氧化硅,如果它们和力人有很密切的关联的话,那么,组成水晶的硅元素,自然是他们需yào

补充的元素。它们正在进食,食物就是那些沙子!而且,它们绝对是有智慧的生物,你记得吗,它们始终没有攻击我们,而它们一靠近,我就会感觉全身有奇特的反应,我相信和我力人后裔的身份有很大关系!它们一定感应到了我的身份,所以没有对我们怎么样。”

“那么结论呢?巴哈姆特先生。”

“结论。”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思考了片刻,缓缓道,“力人和沙虫这些,不是地球上原本的生物,他们应该是以硅为基本生命元素的一种生物——

硅基生物。”

“硅基生物……”老唐皱眉道,“我不是很理解。”

“哈哈!硅基生物我知dào

!”马克忽然从旁边冒出来,吓了我一跳,我当时心情十分激动,竟然没有发xiàn

他刚刚走了过来。

“我都听到了,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我似乎知dào

了点什么。”马克推着眼镜,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一样,这样的目光让我很不爽,有一种狠狠想揍他的感觉。

“你们在谈什么?”佐伊和玛古斯也走了过来,马克立kè

移开了目光,打着哈哈道,“没什么。”

佐伊怀疑地看着我们,顺手捋了下前额的黑发。

“我是搞未知生物研究的,所以,我对其还是有所了解。是生物学家设想的以硅为有机质基础的生物。因为我们地球上的生物,是碳基生物。在构成碳基生物的氨基酸中,连接氨基和羧基的是碳元素,而硅基生物用来连接两者的则是硅元素,因为硅元素和碳元素同属一个族,化学性质相似,所以硅基生物在理论上是有可能存zài

的。也可能真的像你们刚才所设想的,硅基生物的骨骼是二氧化硅——水晶。一般学者对硅基生命的一个重yào

设想是长寿,这大概来自人类从自然界岩石的恒久得到的印象。而另外一个通常的看法是,硅基生命很可能出现于温度比较高的星球上,比如说一个到处都是火山的星球上,因为许多硅基化合物比碳基更稳定,比如硅-氧键可以承shòu大约600K的温度,而硅-铝键能承shòu将近900K的温度,所以耐高温的性能要好,而且同样是由于相对稳定,在高温下活性更好。对于硅基生命来说,200度甚至到400度才能让它们感到舒适,而在我们觉得舒适的室温下它们很可能会被冻死。真实的情形,起码得捉到一个硅基生物来研究研究才能知dào

。”…,

第二十五章 清道夫.空间折叠牢笼

说完这几句话之后,水晶头骨再也没了声息,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站了起来,沉声道:“我们走吧。”

我们离开了满是水晶头骨的石厅,一路上我的心情,十分的沉重,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因为头骨所说的“清道夫”,不管怎么样,听起来都是一些极其危险的家伙们!

马克一直絮絮叨叨地说,要是这些头骨不是力人的遗骸多好,他总可以带回去一个,做研究也好,做展览也好,现在听说是遗骸之后,连碰都不愿意去多碰一下。

我们回到分岔路的地方,老唐和我们合计了一下,觉得这样子下去根本无法达成我们当初的目标,不如先回去,以后设法用更加科技的手段来探查巴哈姆特留下的这个隧道。

玛古斯连声表示同意,认为早就该这么做了,为什么我们要像原始人一样在山洞里漫无目的地打转,只是为了满足巴哈姆特的好奇心和冒险欲望么?

玛古斯看来真的是走得很厌烦了,确实,对于马克和佐伊来说,地下未知的世界,还可以引起他们的好奇心,但对于职业军人出身的玛古斯看来,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没什么分别。所以,我也没有表示什么,只是耸了耸肩,装作没听到。

我们走了很久很久,腿都有点发酸了,这次选择的这条通道,依然没有看到岔路什么的。就这样一直走着,走得人心中发毛。

我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漫无止尽的黑暗隧道,后面也是一如既往的黑暗,心情越来越沉重。

又起步走了大约半小时,我们终于看见了一个岔路口,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玛古斯惊喜地叫了一声,快步上前两步,忽然间,整个人的脸色变得铁青铁青,说不出的难看。

当我看到前方的情形之时,心中也不由得一沉——

这个分岔路口,看起来似乎异常地眼熟。

“这里……这里不是……”马克张大了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前方的手指都在颤抖不已。

马克所指的地方,是一条看起来十分熟稔的通道,而通道的尽头,正是那些水晶头骨所在的“坟场”!!

“怎么会这样?”老唐一呆,手中的背包一下掉在了地上,而我飞奔向前,直接跑进水晶头骨所在的地方,我看到那个头骨静静地躺在地上,正如同我们离开它的时候一样。

“怎么回事?”我上来就盯着水晶头骨想。

我的脑海深处传来幽幽的叹息:“是空间折叠,你们地球人也许还不知dào

,我们对空间和时间的掌握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能够理解的范畴。简单的说,你们现在都被困在一个空间的囚笼里了,只要你们走出这个空间的边缘,那么就会被折叠到出发点,永远也走不出去。”

“那该怎么办?”我心中一凛,“怎么会这样?”

“什么也办不了,我看看……”头骨咕哝着,“我看到你大脑里的东西了……你以前和那个子蒙打过交道……啊,原来他彻底地被封闭在时空之中了,很好……你经lì

过那样的事情,应该知dào

折叠空间和时间,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十分费力的事情。所以,你现在只能等待,等着清道夫来把你们带走。我估计,那群家伙现在可能有点事情耽搁了,所以,先在周围设下了空间折叠,把你们困死在这里,然后再来慢慢找你们。话说,还是你的大脑谐振太过明显了,那些家伙在七八个空间单位的距离之外,就嗅到你的气息了。”

老唐和佐伊等人急急奔了过来,就在快要跑到我身边的时候,忽然,他们的身躯凌空飞起,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引着,斜斜飞向后方,撞在了石壁之上。

而我也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力道,令我根本无法抗拒,一下子飞了起来,跌出了四五米去。

我的体质强健一些,虽然摔得有些疼,但也并无大碍。我看了看对面,大叫了一声,老唐呻吟着站了起来,又跌倒了下去,马克直接摔昏迷了过去。…,

我挣扎着站起来,眼前出现了一副奇异的情形——

先是我眼前七八米处的半空之中,忽然出现了几圈不断扩散的空间波纹,透过波纹,所有的景物都被扭曲了,波纹越来越扩散,从波纹的中心处,冒出来一个半圆形的东西,那东西上布满了凹凸的斑点,发出嘶嘶的叫声,紧接着,它们的整个身躯冒了出来。

这是何等怪异的家伙们啊!!巨大无朋的身躯,上面布满了吸盘一样的古怪器官,根本分不清眼睛和嘴,亦或者说,这些家伙根本就没有嘴和眼睛?

身躯的下部,是几十根垂挂的触须一样的东西,顶端还有小小的吸盘。整个看起来,似乎就是数个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水母!!这就是头骨所说的“清道夫”么?

这些家伙就这么违反物理定律一般,完全无视重力的影响,缓缓地漂浮在半空中,发出类似电波声一样的嘶嘶声,一面在石厅中游荡着。

凡是它们经过的地方,所有的水晶头骨全部砰然炸裂,碎成粉末,和我之前交流的那个水晶头骨也不例外,我怔怔地看着头骨被炸成细碎的水晶粉末,飘散在空中,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怅然——我应该问一下那个头骨的名字才对……

清理完所有的水晶头骨之后,“清道夫”在空中盘旋着,圆形身躯表面的各种古怪器官,好像垂挂在身上的肿瘤一般,恶心地蠕动个不停。

我想,马克这次可真zhèng

见到他所一直在期待见到的“未知生物”了,而我更担心的是,这些怪物到底要做出什么举动!!

“清道夫”中最大的一头,忽然在空中转向了我,身躯中央一个凹陷的小肉孔微微张开,紧接着,从肉孔中很快地射出一个透明的圆球,急速向我飞来,眼看我就要被击中了!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我下意识地两腿一瞪,身子斜着从圆球下方窜了出去,透过那个圆球,我看到四周的景物都被异常扭曲了!!

圆球射中了我身后的石壁,满无声息地消失了,而我身后那块石壁上,则多了一个半球形的大坑!!

另外几个“清道夫”向着倒在一边的唐保和佐伊等人也射出了透明圆球,圆球接触到唐保身体的那一刹那,我看到唐保的身形古怪地扭了一下,瞬间消失在原地!!

紧接着,佐伊、玛古斯、马克也纷纷被圆球击中,根本躲无可躲,那我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从我眼前消失!!

就在我愣神的这当口,一个鬼魅般的圆球消无声息地向我射来,等我发xiàn

的时候,圆球已经接触到了我的身体,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的意识忽然模糊了起来,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霎那,我忽然想到,我是不是就要死了?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忽然对死亡充满了极大的恐惧,一旦死了,所有的一切,就将离我远去……再也见不到我的那些朋友们,我想到还在法国的杰拉尔,在沙漠部落中生活着的刘海山,想到绒猴俱乐部里的一切,邱云清……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会带走你最舍不得的东西……

我的眼前一直是黑暗一片,直到我渐渐有了意识,认识我自己并没有死去之后,眼前还是漆黑一片——我已经连睁开眼皮的力qì

都没有了。

又过了片刻,我感到全身的力qì

微微恢复了一些,便挣扎着坐起身来,头疼欲裂,这种感觉太令人难受了!!

等我冷静一些下来,我下意识地开始打量我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个圆形的大厅,大厅里摆放着奇怪的家具,而四壁,则是肉红色,壁上布满了青色的裂纹状线条。而我,正躺在一个凸起的高台之上,身体被四周伸出来的粗牙一样的东西紧紧束缚着。

我用力挣了一下,发xiàn

这些牙齿一样的白色东西我是可以扳动的,于是,我使出了全身的力qì

,把这些牙齿推开,翻身下了地。

“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人吗?”我大喊了几声,但是,没有人应答。

我开始回想起我到这里之前的情形,我和老唐等人,被“清道夫”发射的神mì

球体集中,然后昏迷了,现在却来到了这里。

在很快联想到之前的一些线索之后,我很惊讶地发xiàn

一个问题,让人很两难的问题,而我,眼下则需yào

证实一下我的猜测。

我站起身来,在这个古怪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发xiàn

这个房间除了我躺着的突起高台之外,只有那些造型如同寒冬的枯枝一样的怪异家具了——如果那些东西真的是家具的话!!

忽然,我脚边传来一种挤压肉的恶心声音,而伴随着这种令人发毛的声音,那个高台竟然缓缓向地面缩了下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而那些粗牙,也跟着缩进地面之中,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暗红色凹坑。

第二十六章 思维禁锢.最强武器

我全身顿时一股恶心的感觉泛了起来,我快速冲了过去,用脚碰了碰地上的那个凹坑,很惊讶地发xiàn

这个凹坑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柔软,而是异常的坚硬。

“你好,你醒了。”忽然间,我背后响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这个声音似乎不带丝毫感情,而我一下子转过了身去。

我的面前,站着一个黑色短发的男子,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模样,正在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我。

我愣了片刻,不知dào

下一步该做什么,大脑一时有点发蒙,随后,等我镇定一些之后,我发xiàn

这个男子竟然是用很纯正的中文在和我交流!

我立kè

下意识地用中文问道:“这里是哪里?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你要知dào

自己到底是谁。”男子的这句话,说得让我有点莫名其妙。

“跟我来。”男子话音刚落,一边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开了一个椭圆形的门洞,从里面向外望去,可以看到昏暗的建筑物的轮廓,被淡淡的粉红色雾气笼罩着,当我跟着男子步出门外的时候,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迷雾中的都市。

我跟着男子不断地走着,不时有人从我们身边匆匆而过,从外形上乍一眼望去不是很容易看出男女,因为他们都是清一色的齐耳短发,而我在看了几个行人之后,逐渐学会了从衣着上分辨这些人的性别。

这里的人,衣着简直太统一了!都是同一式样的银白色,而都是我绝不陌生的!我曾经在子蒙的救生舱中,看到过这些人的装扮,这么多年来,他们简直没有任何变化。

男子一路走着,带着我来到了一个广场一样的地方,四周弥漫着淡淡的粉红色雾气,差不多五十米之外就看不清楚人影了。

广场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耸立着的柱状黑影,在雾气中隐隐现出庞大的身躯,我仰头一看,不禁有些目眩之感。

“我将要带领你参观我们的城市。”男子淡淡地说,“这里是我们‘禁锢思维’的纪念碑,正因为有了这个东西,我们才有了进一步的进化和发展。接下来,我们要去别的地方。”

我发觉到,地面和建筑物的墙壁一样,都是肉红色的颜色,上面布满着恶心的青色细条纹,而无数洞口,在建筑物的墙壁上忽然张开又忽然缩小消失,从洞口中出来很多穿着差不多衣着的人群。离地面低一些的,墙壁会伸出扭曲的柱状物,将其送到地面,而离地面很高的洞口里出来的人,会有一只“清道夫”迅速飞到其下方,供其骑乘了离去。

天空中不时飞过许多大小形状不一的“清道夫”,上面都有着人影,但是,天空中清道夫的数量,远远比不上地面上行人的数量。

“怎么,和地球人类的城市很不一样,是吗?”男子淡淡地问,“这是所能模拟出的和我们的故乡很接近的景色。”

他看到我出神地盯着空中的“清道夫”们,又道:“希望这么多年人类社会的生活,没有冲淡你基因中对故乡的憧憬。如果你愿意,我们这些人和这个城市里的一切,都是为你所准bèi

的。”

我吃了一惊,脑海里很多记忆都翻涌了上来,顿时,无数疑问涌向心头:“什么?为我所准bèi

?”

“是的。”男子依然没有表情地看了我一眼,“这里都是你的,你可以成为这个城市的主人,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听命与你。你所要付出的唯一代价,就是带着对故乡的希冀,重新站到我们这一边。”

我顿时糊涂了,我对什么都没有搞清楚,这个冰冷的男子,就要拉我站阵营!我甚至都没搞清楚我是怎么来这里的!

“等等!”我停了下来,“在没有搞清楚一切之前,我可不想要什么莫名其妙的下属,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主人’。”我顿了顿,瞥了他一眼:“看起来,我这个‘主人’,还不一定比你这个下属更有什么权力。”…,

男子似乎没听出我话中的揶揄之意,依然冷冷地道:“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会尽一切可能回答你。”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把前后很多线索联系了起来,试探着问:“你知dào

我的身份?”

男子点点头:“你是我们前任的大长老古拉阿塔的后代,之前被一个地球人所带走。多年来,我们一直设法在找你,现在,你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了,是你基因中对回归故乡的期待召唤你回来的。”

“对回归故乡的期待?”我冷笑一声,“我有点明白了。虽然我是你们的同类,但是,我从小在地球上长大,我对所谓的‘故乡’,没有什么概念,也不想回去。中国才是我的故乡。”

“不。你不明白。”男子道,“每个生命,基因中都有遗传密码,记录着对故乡的热念。就像所有的候鸟、大部分的迁徙的海洋生命,即使从没去过南方的故乡,迁徙的时候也不会走错路线。因为,‘真zhèng

的故乡’是深刻在每个物种的基因之中的。这是一种本能,不仅仅是地球生物,也适用于宇宙中所有的生命。这是‘宇宙规则’。”

“宇宙规则。”我暗自念了一遍,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了,第一次是在那个石厅的墓穴里,水晶头骨对我所说的。

男子等了我片刻,又道:“我知dào

你在想什么,没关系,我全部告sù

你好了。不错,如你所想,我们正是在你要找的那个‘巴哈姆特’的身体内部。这个庞大的宇宙巨兽,不仅仅是空间旅行最佳的飞行生物,而且也是我们所赖以生存的城市。”

虽然我早就猜到了,但是被男子如此一确认,我还是狠狠吃了一惊,巴哈姆特看来体积远超我的预计,我丝毫没有在一个什么东西体内的感觉,我只感觉到似乎在某个陌生的星球上一样。

除了四下的建筑物之外,天空呈现淡淡的粉红色,有云雾和微弱的光线,简直和大气层没什么两样。

“是的,巴哈姆特——你是这么称呼它的吧,是很大的物种,它在宇宙间长途旅行的时候,一些小型彗星都是它的食物。我们的居住地主要是在它的腹腔后侧,很大的一片地方。按照你们人类的标准尺寸来计算,大约是三百平方公里的地方。”

“对了……”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之前我遇到过一个我们同类的头骨,可以和我心灵感应,为什么你不能和我直接思维上交流?”

“这个问题很好,如果你不问,我本来也打算告sù

你的。”男子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我,“除了死去的人之外,我们无需再管他们,所有活着的、生存zài

这个城市里的人,必须要把‘思维禁锢’起来,不可以进行任何思维上的直接交流。”

男子转身指着迷雾中巨大的纪念碑:“这个纪念碑,也是一个脑波的多频干扰器,正因为有它,我们才能有了本质的变化!!而我,因为某些特权,可以暂时性的不受脑波干扰的影响。”

“我不明白。”我有点迷糊了。

我依稀记得,按照子蒙以前的说法,这些昂宿星人正是因为思维共享,产生了独特的集体智慧文明,科技和文化才能发展得更快,怎么这些力人却要“禁锢”思维的交流?那不是更加倒退了么?

男子淡淡道:“你思想里的疑问,不无道理。不错,因为我们的天敌,也就是你口中的‘智人’,和我们一样,都有思维共享的特性。但是,这种集体文明的发展程度,主要依赖于两个因素,首先,个体肉体越强悍,脑波越弱,我们力人正是属于这种情况。第二,人数越多,思维共享的优势才能发挥得更明显。你看,我们脑波不如智人,人数也不如他们多,所以,在文明的竞争中处于了下风,终于,沦落成了他们的奴隶。而且,因为我们成了奴隶,我们的人数被智人有意识地控zhì

着,更加无法和他们抗衡。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男子顿了顿道:“既然,我们在人数和脑波强度两大因素上无法和智人抗衡,那我们也不是没有办法来对付他们。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不幸地流落到了地球这个落后的星球上,却无意中得到了对付智人的‘最强武器’!”

“啊……”我有点张口结舌,我想象不出来,思维和科技被死死地压制着,这些力人能从地球人身上得到什么“最强武器”么?

男子看了我一眼,第一次露出了诡异的一笑:“其实告sù

你也没有关系,我们从地球人身上学到的东西,我想,大概可以打败所有思维共享的宇宙种族罢!我们可以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

男子说着,用手指遥遥指着远处迷雾中的巨大黑影。

“如果说,这个‘最强武器’是一粒无坚不摧的子弹,那么,‘思维禁锢’的纪念碑,就是发射出它的枪管。”男子冷冷道。

第二十七章 地球人的诡计

“说来也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事实如此。”男子看着我道,“我们从地球人身上学到的最有用的武器,就是‘诡计’。”

“诡计?”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不错!”男子冷冷道,“我们脑电波的共享和交流,带来知识和科技的巨大进步的同时,也带来一个完全不同于地球人的社会结构。我们可以知dào

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我们的人民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我顿时恍然大悟。

“没有秘密,也无法隐瞒东西,每个人都可以看穿对方心里所想的东西。那也就没有欺骗,没有诡计。”男子继xù

道,“在科技高度发达的故乡,这一点并不令人觉得有何不妥,反而给我们带来诸多的好处。但是,自从流落到地球上之后,我们在漫长的地球历史中,和地球人打过不少交道,我们发xiàn

,地球人的脑电波中,有很多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比如,阴谋诡计就是我们最难理解的东西。因为地球人之间不能通过思维直接沟通,所以,为了各自的各种利益,隐瞒和欺骗,成了最家常便饭一般的事情。整个地球文明的历史,无不是为了各种贪欲,充斥着阴谋和背叛。”

听这个家伙把地球人描述得如此低劣不堪,我很想反驳几句,但是,仔细想想他说得也并不怎么错,一时之间,竟没有地方可以作为驳斥的依据。

“我们在和地球人的一些初步接触当中,吃了不小的亏。在这个科技十分落后的星球上,失去了母星科技支撑的我们,竟然无法对付得了这个星球的一些落后人种,于是,我们开始不断反思、研究。最终,我们的长老会很绝望地发xiàn

,因为个体差别带来社会结构乃至文明的巨大差别,是一时之间无法弥补过来的。我们对于任何阴谋诡计,都很难识破,即使这个诡计就这么赤裸裸地躺在地球人的大脑中供我们反复翻阅,我们还是要经过复杂的分析,才能明白这个诡计的最终目的和用途。对于你们历史上所称之为‘战略家’的一些人,更是令我们恐惧的存zài

。因为——”

男子脚步放缓了道:“因为我们曾经打算融入地球的文明当中,成为当地的一个新的人种,新的民族,依靠我们个体的强悍和读取思维的优势,在这个星球上占据一席之地,但是,我们发xiàn

,在地球人卑劣的阴谋欺骗之下,我们所依赖的种族优势,完全成了泡影……现在,我们打算还是设法通过一切手段,想办法回到我们的星系去。而且,我们不能就这么空手回去,我们要学会地球人的‘隐瞒’和‘诡计’,有了这些技能,我们可以以独特的优势,在我们的星球上获取我们想要的一切!!”

我张口结舌,完全无话可说。

也许从小受好莱坞电影熏陶颇深,在我印象中,外星人要么是古怪原始的异形,要么就是科技发达、性格残暴的侵略者一类的形象。我从来没有想到,比我们先进得多的昂宿星人,竟然面临这样一种古怪的苦恼!

在我们的面前,他们科技再发达,在智谋和诡计这一方面,简直比六岁的小孩子还不如!而且,还是一群不懂得阴谋诡计的野心家!!

“经过长老会的研究,终于决定,在我们城市的内部,建造了这个屏蔽脑电波的发射器,在这个城市里,我们之间的思维联系被迫中断了,我们每一个人都试图学习着像地球人那样思考,像地球人那样,整天揣摩、猜测着对方的想法。可喜的是,这样的锻炼很出成果,我们很快学会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我忍不住叫了起来:“你简直疯了!我们人类其实最追求的是什么,知dào

吗?就是你们以前的生活状态——思维共享,科技发达,道德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这不是十分美好的事情吗?你们却倒过来了?你以为人类社会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很有趣吗?历史上的阴谋家,造成了多少条生命的消亡,你知dào

吗?!!”…,

我啐了一口:“你们这种情形,就像一个文化人被狗咬了一口,也要想办法去咬狗一样。根本就是毫无价值的蠢事!”

“也不是完全的像人类社会一样。”男子冷冷道,“相对于你们,我们的社会进行了优化。这个城市的统治阶层,比如我,就有着可以随意地控zhì

自己接受其他人脑电波的权力。当我想要知dào

你的想法的时候,我就会读取你的脑波,另外的时候,我就学习着如何去隐瞒自己的想法。这是我们统治阶层的特权,也是新社会形态之下维持统治的基础。”

“我想也是。”我苦笑着道,“否则,等大家完全不知dào

对方在想什么,你们内部就开始勾心斗角了。到时候,你们所谓的统治者,忙着救后院的火都来不及。”

“当我们未来带着学来的阴谋回到昂宿星团的时候,我们那些可怜的同胞在我们面前根本没有抵抗力。包括一直自以为是的那些‘巴里昂人’——也就是你口中的‘智人’,也是一样。我们回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消除我们自己星球的内部分歧,铲除掉所有的异己,统一我们所有的同胞,然后,立kè

对付那些‘智人’,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看着男子逐渐流露出得yì

的神色,我忽然感觉到有一些不太对劲。

按照他所说,智人和力人都是思维共享的种族,只是强弱不同而已,那么,智人也是一群科技发达,但对欺骗和隐瞒毫不擅长的笨蛋了。但是,根据我和子蒙之前接触的过程来看,智人和力人给我的概念,完全和这个男子所说的不同。

首先,力人曾经在旅行途中阴谋计划叛乱,并且里应外合成功实施了计划,在将子蒙等人禁锢了之后,设计了完善的禁锢计划(只能力人的基因对救生舱解锁),而子蒙更是心思慎密,精心设计了一个横贯上千年的计划,一步步引导着我去解开他的束缚,并且还差点使得整个太阳系的时空逆转!!

无论从哪一个部分来说,智人和力人都是很强悍的谋略家!!和眼前这个男子所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我当下觉得心里有点疑惑,但我知dào

,内情可能很复杂,另有隐情,眼前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我们走出了广场,渐渐地,从粉红色的雾气中,露出几幢巨大的蘑菇形建筑物,有很多人从入口进进出出,显得异常繁忙。

“这里是长老会的所在。”男子淡淡地道,“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忽然感觉到眼前的景物似乎变暗了一些,我下意识地一抬头,看见天空当中有很多“清道夫”在我头顶上盘旋着,其中一只最大的,竟然转了一圈,笔直地向我俯冲了下来。

男子的脸色一变,双目忽然发出了刺目的光亮,我顿时感到全身那种麻痹感又出现了,仿佛第一次见到沙虫的时候一般!!

随着男子的变化,整个城市的地面起伏起来,顿时从四面八方跑来了很多穿银色衣服的人。

男子振臂一指那些在我头上盘旋的清道夫,后来的那些人整齐划一地掏出一种小小的东西,对着空中的清道夫开始射击。

我想,从他们的动作来看,那是枪械一类的东西,但是,体积更小,握在他们手中根本看不清形状,而且,也听不到什么声响,只有一种很轻微的“噗噗”的声音,此起彼伏。

随着声音的不断响起,那只最大的清道夫身躯在空中摇晃起来,而体型小一些的清道夫,径直从空中坠落了下来。

紧接着,每一个清道夫都开始在身躯上露出古怪的肉孔,从肉孔中,又发射出了那些透明的圆球!而目标,显然正是我!

男子怔了一怔,还未曾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其中一个光球已经到达了我的面前!!

紧接着事,就是我的再一次失去意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多久以后,我完全无法分辨。自从到了这个力人的城市之后,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我一睁开眼,第一个概念,就是——我正在一个山洞之中……

之所以有这样的概念,是因为我所看到的景色,完全和山洞一样!四壁坑坑洼洼的墙壁,不规则的纵深隧道,而我,正躺在一张石台之上。

虽然这里环境很像山洞,但是,四壁上依然布满着和之前的建筑物一样的恶心花纹。

这次的情形,比我第一次苏醒在城市里要好得多,我一翻身起来,赫然发xiàn

四周竟然围了很多人,这些人穿着力人所穿的银色连体服,都在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也怔怔地看着他们。

这群人当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我一时却猜不出来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在我疑惑着的时候,人群中挤出一个短发的女子来,这个女子留着齐眉的棕色头发,双目明亮有神,个头几乎和我一样高了。

她看着我,口中不断说着话。说实话,她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但是,后来,她放慢了说话的速度,我开始能听得出来,她是在用地球上不同的语言在问我话,有秘鲁语、盖尔语、德语等等,还有我熟悉的法语,都是在重复同一句话“语言测试,听懂请回答”。

等到她说中文的时候,我用中文回答道:“我能听懂!”

女子顿时如释重负,出了一口气,用欣喜地眼神看着四周的人。

而人群中沉默了片刻,忽然发出了雷鸣一般的欢呼声和掌声!!!

第二十八章 道德的悖论

我简直莫名其妙了,而且有些惊吓!被这么一大群人,而且是来自银河系另外一端的“人”,簇拥着,欢呼着,好像我是他们的英雄一般!

“那么,跟我来。”女子对我笑了笑,径直向洞穴深处走去。

我现在这个处境,真的是左右为难,本来,我是打算和我的队员们一起深入探险的,没想到,现在我成了独身,我的队友们都不知生死,而我却身不由己地被这些外星人折腾不已。

即使如此,我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女子走去,至少从目前看来,她和周围的这些“力人”,对我并没有恶意。

我们走着走着,洞穴似乎是一个横躺着的尖锥形,越往里走,洞穴越小,最后,只剩下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通道,而钻了过去之后,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平方米的不大的空间,有不少人或躺或坐着,有人的银色紧身服都撕烂了,露出鲜红的血肉,而有的人只是在地上不断地呻吟着。

“他来了。”女子轻轻对着房间里面道。

顿时,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欢迎你,大长老的后代。你终于打算回来履行你的使命了?”

他用的也是极其纯正的中文!

我看着比我还要高两个头的大汉,心里一阵紧张:“什么使命,我不知dào

!我只是……”

“好了,不用说了,你的事情我们不会不管,我们只是希望借助你的力量,阻止‘回归派’的疯狂举动。”大汉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可以叫我‘神农’,这是你们地球上中国人熟悉的名字。我目前是这里的头领。放心,在这里你很安全,‘回归派’找不到这里,这里是靠近‘奇古兽’排泄道的部分,被控zhì

的那些‘清道夫’的侦查范围不会经过这里。”

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道:“很抱歉,现在我完全是一头雾水,我根本就不知dào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而且,到底要我干什么?”

神农严肃地看着我,一时让我不禁心里发憟,过了许久,他缓缓开口道:“之前,你被回归派的清道夫给发xiàn

了,传送到了这里,回归派的人,是不是一直劝说你加入他们的阵营?”

“对!”我用力点了点头。

“这些自以为是的回归派啊……”神农若有所思地说,“他们一定告sù

你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了,试图说服你帮zhù

他们回到昂宿星团,而且,他一定还主动告sù

你很多关于我们的秘密了,比如我们的弱点什么的……”

“很是抱怨了一通你们科技很发达,但是还是有让人无奈的弱点之类的。”

我说着说着,皱了皱眉,心里忽然一跳,我感觉到明显有一些不协调的感觉,在我心底最深处慢慢萌芽着。

此刻,我敏锐的第六感又开始本能地运转起来——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为什么有这样怪异的反差感?

我分明觉得,我目前所经lì

的一些事情,有的地方是极不合理的,但是具体哪里不合理,我却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忽然跳了起来,顿时感觉抓到了事情的一些线索,本来一些比较模糊的概念,轮廓都开始清晰起来!

我不禁叫道:“之前那个什么‘回归派’,告sù

我的那些事情……”

神农静静地看着我:“你发xiàn

了……”

我瞪大了眼睛:“之前的人,和我说的话,和实jì

情形,有很大的矛盾!!”

“那人是回归派最年轻的长老,马迪亚斯。”

“我不管什么马什么的。”我狐疑地看着神农,“之前,他曾经说过,在脑波屏蔽设备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学会了欺骗和阴谋,那么,他对我说的话,我怎么能相信是真的?而且……”

我深呼吸了一口,盯着神农和周围的力人:“你们,我也不能随便相信。”

“你没明白自己的处境。巴哈姆特。”神农缓缓道,“现在你不是在人类世界中,你是在地球最接近中心的地方,南极洲的地壳以下。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你的命运都是掌握在你自己的决定之下。”…,

“而且,你们地球人的社会,本来不就是充斥着阴谋吗?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吃惊,就因为我们可能会骗你?”

我顿时不知dào

说什么好,确实,诚如神农所言,人类社会确实是尔虞我诈,但是,那毕竟是我熟悉的社会,我熟悉的文明,我知dào

该怎么去处理各种事情。

但是,眼下,我是在一个外星人群居的地方,四周都根本不是人类,而且,这些家伙还随时打算用我来作为“诡计”的试验品。这一切怎么能让人不毛骨悚然?

“你们人类社会中,交往的基本基础,就是互相间的信任。我想,你在听完了我所说的之后,可以选择是否信任我。”神农道。

我呆立在原地,仔细斟酌着神农的话,觉得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于是悻悻然道:“我现在都不知dào

该相信谁……”

“那么,马迪亚斯和你说了些什么?”神农的表情微微有了变化,显得略带一些紧张。

我想了一想,把马迪亚斯和我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神农的表情一直在阴晴不定。

“他没有骗你,事实确实是这样的。”神农冷冷道,“但是,回归派最自以为是的地方,就是以为只要屏蔽了互相的精神联系,就能培养出复杂的思维和诡计,其实,根本不是这样,最关键的部分,则是在于道德层面上。”

“道德层面?”我越来越糊涂了。

“对。”神农在石穴中踱来踱去,“你要知dào

,道德低下的人,越善于用阴谋诡计来陷害别人,不是吗?光明正大的人,总是不屑于用诡计之类的手段。回归派的人想当然的认为,我们的计谋不如地球人,是因为我们之间可以洞悉对方的一切,所以双方根本没有‘阴谋’的概念,也就无法施展任何阴谋。其实,根据我们的想法,最根本的问题,完全不是这样!!”

神农所说的这些东西,逐渐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觉得这样的东西拿到哲学课上去,做一番辩论,倒是比较有趣的事情。

神农顿了顿,继xù

道:“其实,我们之所以没有阴谋诡计的概念,是因为我们之间对互相的想法了解很透彻,能够互相理解,没有摩擦,我们的道德水准在你们的眼中,保持着一个很高的水平。所以,你觉得,我们这些正大光明的人,会使用你们所谓的‘诡计’吗?”

“地球人进化还不够完善,道德层面也比较低,所以你们才会想着互相斗争,互相欺骗,这个才是最根本的问题。将来,随着你们个体进化的完善,个体和社会群体的道德层面会自然而然越来越高的,当然,这是个漫长的过程,最终,会达到你们中国当权者所向往的‘共产主义社会’,就和我们一样,多劳多得,一切共享,当然,也共享我们的思维!”

对于神农的说法,我几乎也是无法驳斥,我怎么都觉得,这些力人,似乎思想都很透彻的样子。

“所以,你看马迪亚斯,自以为学会了阴谋诡计,洋洋自得,可他还不是把一切都对你全盘托出了?因为他即使想骗人,他的道德本性也无法让他说出假话。他如果想真zhèng

要施展什么诡计,先把自己变成一个恶人再说吧!”

“……”我现在的思维已经完全混乱了。

这两帮人,似乎争斗过的样子,马迪亚斯还得yì

洋洋地向我描述过反攻母星之后的一些邪恶计划,这还不算道德问题??

我从地球人的角度来想问题,已经完全想不通这些外星人的想法和思维了。

也许,我根本不用理解他们,因为他们和我们,也许根本就是两种生物!思想模式当然不能够令我理解!

我打算不去想这些头疼的问题了,管他谁想对我怎么样,我只要能安全找到老唐他们,然后设法回到地面上去就行了。既然这些力人觉得地球人很难对付,而一直龟缩在地下,我一定能找到别的办法来搞清楚他们的秘密!…,

“那么,我们把事情弄得简单点好吗?”我想了想,对神农道,“你们两边都想让我站在各自的阵营一边,可我根本不知dào

你们要我做什么!而你们又想干什么!你们总是答非所问,一个对我描述着阴谋论,一个么,在中国的话,简直就是最优秀的共产主义分子了。这样吧,我们换个方式,我问问题,你只管用最直接的方式来告sù

我答案就行。怎么样?否则,我真不知dào

怎么和你们交流!!”

神农看了四周一眼,洞穴中其他的力人都慢慢起身走开了,整个洞穴里就剩下我们两人。

我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那么,开始吧。”神农迟疑了片刻道。

神农摆出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反而让我有些犹豫了。

我现在根本搞不懂这些力人的想法到底是怎样,一股隐隐的危险气息,弥漫在四周。

“那么,我的身份是?”

“大长老丢失的后代。我们多年来一直在寻找,却一直被人阻挠着找到你的下落。现在,你自己却来了,也许这正是‘宇宙规则’冥冥之中的安排。”

听到“宇宙规则”,我微微一皱眉,这个多次听到的字眼,就和我们平常口中的“命运”一样,似乎是一种无法摆脱的潜在规律。

“我的父母……”我迟疑了一会,“还活着吗?”

“不在了。”神农道,“你的母亲,曾经试图离开这只奇古兽去寻找你的下落,大长老古拉阿塔和她一起去了,在很早前死在地下的熔岩之中。所以,我们‘降临派’和‘回归派’,都必须找到你,让你接任大长老的位置,只有你的存zài

,才能让所有人信服,能够跟随我们的引导。”

“接任大长老?”我吃了一惊,我从来没想过在地下世界当什么外星人的大长老!!!

“那么……”我思索了一下,“你们自称‘降临派’,你们和‘回归派’的主要分歧点在哪里?我觉得其实你们并没有多大的矛盾啊!”

我想起了之前在墓场中水晶头骨对我说过的话。

“你们想融入人类社会,可以啊。你们甚至可以靠你们的心灵力量,在地球上混个神棍当当,也不是不可能。”我提议道,“而‘回归派’想回去,就让他们回去好了,这个有什么可以纠结不休的?我们中国有句古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神农打断了我的话,“‘回归派’的计划,和我们的计划完全矛盾,无法同时实现!!我们必须拥有更多人民的支持,而你,就是带领我们号召更多人民的主要力量!!”

完全矛盾的计划?

我心里狐疑顿起。

总的分析一下,我大抵明白了这些力人的意思了,因为某个严重的不可调和的分歧,两个派别必须进行你死我活的斗争,而如同地球上所有的起义事件一样,民众的数量成了重yào

的决胜因素,而作为大长老古拉阿塔后裔的我,则成了大长老血统的唯一见证!!也是争取民众信仰的重yào

道具!

我暗暗叫苦。这次寻找巴哈姆特的旅程,却在我完全概念模糊的情形下,成了一场令人哭笑不得的尴尬闹剧。

不过,我心里的好奇心所关注的重点是——到底两派人马各自是什么样的计划?为什么会变成“完全矛盾”的计划?

第二十九章 身世.孔子的弟子

想到我的父母,我的心又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虽然,我和我的亲生父母从来未曾见过面,也不知dào

他们是怎么样的人,其实对于我来说,他们在我的心理上,和陌生人并没有大的区别。

但是,我接受的中国式的传统教育,让我在听到“亲生父母”四个字的时候,心里总是不自觉地涌起一种特别的苦涩滋味。

我叹了一口气道:“说说我父母,和我之前的事情吧。我对自己的身世很好奇,你对我的事,知dào

多少?”说起来,这才是我心底最想从这次冒险中得到的信息,也是我这趟危机四伏的旅程的最大目的。

“古拉阿塔长老吗?……我看看……”神农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虽然是混血,但你的脊椎中,应该也有晶核的成分吧。这样,你盯着我的眼睛,不要有杂念,保持大脑的空白,什么都不要想!”

我按神农的指示做了,我大概能猜出来他下面的举动了,他是想用精神方面的能力,向我传输一些信息罢!

我盯着他的双眼,才过了片刻,就感觉到身不由己,整个人忽然间变得头重脚轻,神农明晰的目光中,似乎隐藏着一股奇大无比的吸力!

就在一瞬间,很多画面从我脑海里飘过,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如饥似渴地看着每一幅场景。

在这些景色奇特的场面当中,我看到很多人群站在一起,都穿着一样的银色服装,一眼望去,就是一片银白色的人海。在人群簇拥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凸起的高台,上面站着几个衣着明显和其他人有着区别的人,而我的大脑之中隐隐有一个信息在指引着,一下子让我从高台上的几个人当中,挑出了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古拉阿塔大长老,看起来十分的年轻,用地球人的标准来看,大抵三十来岁的模样,一头的黑色长发,五官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看起来很平凡,身披一件银色的长袍。而且,他的神情看起来不是很舒服,一直很警惕地四下张望着,而他身边的人,都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后来,他振臂一呼,似乎发表了一通什么演讲,紧接着,人群中骚乱起来。

“这是我记忆中的古拉阿塔。”

我眼前的画面忽然断了,耳边响起神农的声音。

“你父亲,可以说是‘降临派’的主要创始人之一。他提出的融合发展的理念,在我们执政的时期内,受到了相当一部分人民的欢迎。他提出的主要概念,就是我们回归原星系的难度太大,他主张将地球发展成第二故乡,另外,因为人数的巨大差距,我们不可能对地球人类进行征服殖民,我们最好就是成为一个独立的民族,出现在地球人面前。因为我们的外形也很相似,所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很快,我们可以和地球文明互相融合,从而,展开我们在太阳系中的新生活。”

“当时,这个提议遭到了‘回归派’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地球这里虽然环境还算适合我们的生存,但是,地球的土著居民实在太难相处,他们早期组织过几次和地面文明的接触,最终,都是以惨痛的失败而回。所以,他们当中产生了针对地球人的‘阴谋至上论’,在他们执政的期间,一直进行着那方面的研究。那个巨大的脑波屏蔽纪念塔,也是在他们执政期间制造的。他们一心想设法回到我们自己的星球当中去。但是,你的父亲,对于地球人却有不同的看法。”

“古拉阿塔大长老曾经带过一些人,去地面上展开冒险,试图和地球人接触,以驳斥回归派的理论。当时,大长老等人因为长得很像你们的亚洲人种,便直接去了东亚地区。按照你们中国人的纪年方法,当时,古拉阿塔到达地面的时候,正是你们中国的春秋末期,他第一次登陆的地点,是在中国最大的一条河流的南面。”

“黄河。”我补充道。…,

“对。当时,正是战火纷飞的年代,你们中国分裂成了数个国家,为了一些我们很难理解的利益问题而互相厮杀不休。这一点,很是让随行的回归派窃喜,他们认为这一切的灾难和血腥,正好验证了他们的理论。但是,你父亲却从一个地球人身上,看到了完全不同的观点。”

“这个地球人身材很高大,将近两米,他的名字,叫做孔丘。他带着很多学生,奔波于各国之间,用他的理论,试图对当时的各国国王和人民进行精神干扰,以平复当时的乱世。你父亲曾和孔丘有过接触,也曾化名加入他的弟子当中,仔细研究了孔丘的思想。从孔丘极其弟子的言行谈吐中,你父亲认为地球人的人性中,还是有着比较光明的一面,他主张用柔和的手段,尽lì

融入人类的社会当中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

我张口结舌,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的父亲,一个地球之外的“人类”,竟然曾经是孔子的弟子之一!!默默地研究过地球人的思想模式!那么,他的化名是什么,子贡、子路还是颜回?还是某个不知名的弟子?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神农继xù

道:“为了验证地球人‘人性本善’的理论,古拉阿塔不顾长老会的反对,带回了一个人类女子,并且和她产生了后代。”

“就是我。”我苦笑道。

“对。可惜,他们婚后的生活,并不幸福。”

我点了点头,心里涌起一阵哀伤。可以想象得到,我的母亲,也一定过得很苦,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和一群完全迥异的生命相处一辈子,这是什么感觉?

当然,我母亲一定是春秋末期的某个寻常女子了,从小接受着传统的封建教育,那时也没有科学可言。那么,她是怎么看待我的父亲,和他看似古怪的所在城市?

我的母亲,是不是认为嫁给了一个神仙?而她所到的地方,就是一个人人向往的仙境?

我胡思乱想着,当然,人都已经不在了,他们当时的想法,也无从考究。

总而言之,我的母亲,内心也一定十分挣扎。

“她……过得不开心吧……”我苦涩地问道。

“是的。压力很大,你的父母,不但要面对族人奇怪的眼光,还要承shòu来自‘回归派’的恶毒攻击。但你父亲却坚持认为,和一个地球人一起生活,乃至通婚,是完全可能的!”

“后来,回归派的一些激进人士,在我们当权的时期,发动了几次叛乱,当然了,就如你之前所了解到的。没有阴谋诡计可言的‘叛乱’,只是一腔热血的一时发泄罢了。这些叛乱,最终都被镇压了。但是,其中的一次,闹得十分严重,练奇古兽都开始感应到体内的不对劲了。就在那一次,你被回归派设法夺去,成了他们手中卑劣的谈判筹码。

就在你父亲束手无策的时候,有一批地球人的冒险队,不知dào

怎的来到了我们这里。领头的那个中国人十分厉害,后来帮zhù

我们设法从回归派手中夺下了你。但是,你父亲生怕你留在这里,会很不安全,于是,拜托那些地球人把你带出地面,设法抚养长大。因为,你的脑波谐振,在我们的脑波库中是有记录的,奇古兽也可以定位到你。只要你还在地球上活着,你父亲就不怕找不到你。”

听到这里,我知dào

神农说的就是邱云清他们的事了。原来是这么一个前因后果,邱云清才从这个地下都市将我带了出去。不过,神农可能更不知dào

的是,邱云清当时只是子蒙的半个傀儡,而且发生了很多曲折诡异的事,否则,他也不会设法来到这里!!

“那些地球人带走你之后,你的母亲受不了对你的思念,偷偷离开了奇古兽,试图去找回你。而你的父亲在发xiàn

之后,也急急追了出去。后来……不知dào

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也许是奇古兽挖出的隧道太过复杂,也许是遇到了别的危险,总之,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而我们最终在某个熔岩池底探测到了你父亲的脑波谐振信号,打捞上来之后,只剩下一小块水晶晶核了……那你母亲,则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我想,也是发生了什么事,死在熔岩当中了……我们最后将你父亲的一些遗骸,就是那块破损的晶核,埋在了靠近地心的某处。愿他们能安息。”

我父母的死,算算时间,也就是二十年前左右的事情。如果他们还活着,不知dào

是不是在药物的作用下,依然保持很年轻的样子呢?

“好了,关于我的父母,我了解得差不多了。”我问道,“那么,你们的理念,我算是明白了。我现在以一个地球人类的身份,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的文明社会。不过,我的建议是,因为体质和思维的特殊性,你们最好作为一个长于隐居的民族生存比较好——地面上的环境,比地下要好多了!”

“是的。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神农兴奋道,“我们原来选定的一处住所,就是在亚马逊流域的西南部,那里人烟稀少,我们可以慢慢适应地球上的生物和环境。”

“那么,回归派,他们到底是打算怎么回到昂宿星团呢?”我问道。

听到我的问题,神农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他们的计划吗……”神农沉吟着,忽然抬头看着我,“他们执政的期间,一直在催促巴哈姆特在地球的地下挖掘着,我想,你应该猜到他们的计划了吧?”

我摇了摇头,表示完全不明白。

“那是一个恶魔才能想出的计划!!”神农咬牙切齿地道。

第三十章 交替的政权

“恶魔般的计划?”我皱着眉头,“那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阻止?没法阻止,呵呵。”神农面色变了变,“我们两派在很多年前就约定俗成,各自都有执政的时期,在对方执政期间,不得影响和反对对方的一切决定。这次,如果不是你的突然出现,我们也绝对不会出手把你弄来。”

“……”我实在想不通这两派昂宿星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按神农的意思,我想,这个城市里的政治状态,就和多党执政的情形一下,只是更加绝对化一些而已。

“那对方做出让你们深恶痛绝的事情,你们也不会反对么?”我问道。

“不会。”神农简短地道。

“而且……”神农顿了顿,“在我们轮流执政的期间,这个都市里,几乎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我们故乡星球的多党执政的情形,就是这样。我对地球的文化有一些了解,我想,以你的经验,很难理解我的意思吧!”

我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是我所完全不能理解的概念。

神农想了想,缓缓和我说着,这个话题大约持续了个把小时,最后,我只能瞪大了眼睛呆立在原地。

按照神农的说法,在他们“降临派”执政的期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研究如何与地球人相处一事上,也有不少组织和机构,在研究地球的不同民族、人种和文化。而作为城市载体的巴哈姆特,则在地底的某个深处休憩着。在他们的执政期间,人民没有任何的赋税,“附属生物”也不受力人的思维控zhì

,自在地生活在巴哈姆特的附近。

而这“附属生物”,是一个相当奇特的概念。

“附属生物”相对于大型硅基生物,特别是巴哈姆特这种行星级的庞大生物来说,就是寄生虫一类的东西。它们必须生存zài

巴哈姆特的附近,以巴哈姆特的能量转换产物为食。按我们地球人比较容易理解的概念来说,就是巴哈姆特用某种方式,“养”着这些生物。

包括我之前看到的沙虫、“清道夫”,都属于这只巴哈姆特的“附属生物”。如果我早点知dào

是这样的话,那我当时看到沙虫出现的时候,就应该能知dào

巴哈姆特就在附近的地下了!

在正常情况下,就像巴哈姆特可以接收力人的脑波,而且听从力人的指挥一样,那些沙虫和清道夫也可以听从力人的指挥。但是,它们又和巴哈姆特有所不同,巴哈姆特只接收执政者的指令(也许是因为驯化的时候,巴哈姆特和力人们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而沙虫和清道夫,则两派都各自驯化了一些,所以,呈现一种很复杂的生态关系。

“降临派”执政的期间,整个地下都市显得十分平和,连一向激进的“回归派”也暂时停止了一切想法和举动。

但是,一旦轮到“回归派”执政,整个情形就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回归派”密谋着回到昂宿星团的神mì

计划,而且,对整个地下都市进行着一种绝对规则化的集权统治。“回归派”给人们规定了无数条细致到极点的规定,涉及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一旦有人违反了规则,轻则关押,重则就地处死。

整个都市,在“回归派”执政的期间,处于一种怪异的恐惧之中!

之所以说怪异,是因为人们明明觉得很恐惧,却无人想到反抗,或许是因为恪守某种约定,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总是,这根本就是我这个地球上长大的人,完全无法理解的状况。

而在这种严密的社会制度下,造就了一个怪异的乌托邦社会。

外表看起来完美无缺,每个人的生活如同最精密的齿轮一样丝丝吻合,不急不缓地转动着。而完善的社会制度,造就了高度的生产力,很快,“脑波屏蔽纪念碑”等一大批“回归派”想要的建筑和设备,在一夜之间建成,而神农这些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而巴哈姆特,在回归派的指令下,在地球的内部挖掘着横贯几个大洲的巨大通道。

“我日!”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骂了句粗话,“要是在我们地球上,早就造反闹革mìng

了!”

“什么是革mìng

?”神农问道。

想到这样的问题,尽然是从一个科技和文明比我们高了许多的生命口中问出来,我就有点想笑的感觉。

这就是思维共享所带来的道德层面上的悲哀吗?

“现在,你的出现,影响了我们的打算。”神农平静地道,“本来,我们两方政权就会这样交替执政下去,直到我们其中的一方,最先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场博弈才算结束。”

“真是傻到极点。”我忍不住道,“你们把对方的主要领导人干掉不就完了么?在你们的执政期间!”

“我们的道德水准不允许我们这么做。”神农严肃地说,“也许,回归派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们没有动手,我们也无法做这样的打算。”

“行了,行了。”我挥了挥手,我对这些力人,简直无语到极点,“那接下来,我出现了,然后呢,你们有什么打算?”

“古拉阿塔大长老,以前是长老会的首领。我们需yào

你以古拉阿塔后裔的身份接管长老会,然后,我想,以你们地球人的阴谋和诡计,应该可以设法阻止降临派的疯狂举动。”

“我明白了。你们明知dào

对方难搞,却要利用我来借刀杀人,是吧?”我看着神农道。

“如果不阻止他们,地球人将会完全毁灭,一个都不剩下。”神农缓缓道,“我知dào

你一定会答yīng

我们的要求的,是不是?”

“地球人完全毁灭?”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有这种可能性么?”

“有。只要回归派的‘回归计划’真的启动了,地球上六十亿人,不,可以说所有的生物,将无一生还。”

我不知dào

神农是在危言耸听,吓唬我参加他们的阵营,还是说真实的事情。如果是真的,那问题可就相当严重了,而且,最令我毛骨悚然的是,我想不到“回归派”的回归计划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们的回归,却要以地球上所有的生命为代价??

难道是某种旅行方式,空间折叠?曲率驱动的飞船?还是巴哈姆特本身飞向太空?和地球上的生命又有什么关系?

我越想越头痛,简直快要疯了。

我不禁喘气起来,抬头看着头顶和四周的石壁,我感觉到地面似乎开始震动起来。

“把洞口封死。”神农打开洞口的门,对着洞外喊道。

“怎么了?”我奇道。

“奇古兽的排泄时间到了,大约三十几吨的半流质排泄物会通过通道。希望你能忍受这种味道!”神农皱了皱眉头,递给我一根细长的管子,我学着他的样子,把细管含在口中。

果然,很快,一股恶臭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门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而我也感到喉咙中一阵奇痒无比的感觉。

片刻功夫,这阵恶臭过去了,我们口中的细管,则闪起了红光。

神农把我嘴里的细管取下看了看,淡淡道:“还好,不算超标,你还是安全的。该死!要不是为了保证计划的安全,谁也不愿意躲在这个地方!”

“下一次排泄时间7000个原子周期。”门外的人喊道。

他不知用的什么语言,但我分明能理解他的意思,看来又是精神上的交流方式了。

“知dào

了!”神农点了点头,大声道。

“那么,我可以帮你,但是,我要有一个条件!”我仔细想了想,对神农道,“我对于什么地球全部生物的生死之类的,不感兴趣,我也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另外说白了,如果地球的生物全部死了,那我也一定活不了。我所要的,只是帮你们解决了问题之后,带着我的朋友回到地面上去。而你们,则去过你们的避世生活罢!”

“这样也很好。我可以答yīng

你的条件,我知dào

你的那些地球人朋友,被‘回归派’关押在某个地方。”…,

听到他们安好的消息,我精神不由一振:“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后天,是我们执政交换政权的时刻,在那个仪式上,你将作为古拉阿塔的后裔而出场,你要记得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其他的事情,我们来安排。”

“那么,那个仪式,我需yào

做什么?”

“你需yào

的,只是搏击。”

“搏击?!!”我吃了一惊,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按照我们的传统,古拉阿塔作为武力最强的长老会成员之一,他的后裔,必须拥有古拉阿塔的格斗天赋,才能被人民所承认!你的对手,按规矩则由‘回归派’来选定。”

我张口结舌了好一会,悻悻然道:“幸好我学过一些功夫……不然……对了,你们这里的人,学习什么格斗术?”

神农口吐了一个我完全无法理解意思的单词。

“这样吧,你今天先休息一下,就在这里。过一段时间,我安排一个人,来试试你的身手。”神农道。

“那就尽管来吧。”我想到竟然要和一个外星生命开始肉搏,不禁有些激动。

这绝对是一个奇妙的体验,但力人的体质之强悍,我是知dào

的。

如果说让我做点别的高科技的事儿,我还比较发沭,但是,眼下神农竟然提出要肉搏决斗,我的心里倒反而安定了一些。

我在地球上之前的冒险经lì

颇丰,对自己的身手也有一定的自信,起码,我没在自己的身手上面吃过什么大亏。

不知dào

我这个混血儿,面对一个力人的格斗者,能有几分胜算?

我摸了摸身上,苍天之拳那些东西不知dào

去了哪里了!竟然不在我身上,难道在我第一次到这里的那个房间里?

神农盯着我看了一会:“你在找你的东西?”

“是的。怎么办……”

“清道夫传送进来的人,身上的金属物品不会被一同传送的。”

“你的意思是……我那些东西都留在外面的洞穴里了?”我顿时慌张了起来,苍天之拳可是对我有着极其重yào

的精神意义!看到它,我才能对自己的格斗水准更多一些自信!

“很重yào

?”神农狐疑地问。

“当然重yào

!”我的额头流下冷汗来,“找不到它,我可能就没信心帮你们打赢了……我们出去的时候。也不能保证去找回那些东西,是吗?那么就惨了……”

“我让我们的清道夫们帮你去找。”神农立kè

转身出了洞穴。

第三十一章 地球人的基因

神农离开了洞穴之后,洞穴的门口并没有关闭,我可以看到门外还有很多身影走来走去。

开始,我下意识地往门口走去,随后,我忽然发觉我走出去也不知dào

要干什么,最终只得盘腿在洞穴中坐下,细细地盘算起来。

我抬起头看着四下,这是我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周围的环境。真的,这个洞穴仔细看来,才发觉相当的奇特,它的表面似乎是岩石一样,但是,仔细摸上去,又可以体验到一种别样的触感。

我知dào

,我们现在是在一只叫做巴哈姆特的巨大动物的体内,而神农刚刚将之称呼为“行星级生物”,这完全是一种极其惊人的概念,即使我不明白具体的概念,光想一想这个名字,就令人一身冷汗了。

我对巴哈姆特,也就是“奇古兽”的最初印象,来自关押着子蒙的那个救生舱,那一幕幕身临其境的宇宙场景,那从行星带中缓缓穿行而过的巨兽……

至于接下来要进行的什么“比武”,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来以为会有什么独特的仪式,却得知要进行最原始的搏斗。

我当时猜想,力人即使有独特的沟通方式和社会结构,但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到现在的科技水平,在他们古老的时代,也一定和地球人一样,过着狩猎种植、茹毛饮血的生活。在那样的情形下,格斗技术一定成了每一个成年男子必定要修行的课程,而随着科技的发展,也许“格斗”终究成了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传统艺术,成了一种象征意义大过实jì

意义的的东西。

事实上,我事后曾向神农等人了解过,确实如同我所猜测,“格斗”确实是每个力人必修的技术,而且,是评判其社会地位的重yào

标准——即使很多人一辈子也许都根本用不到格斗!

我的生父古拉阿塔,就是当时最强悍的格斗艺术家,他精湛的技巧征服了大部分人民,从而登上了大长老之位。另外换句话说,长老会的每个成员,都是格斗的高手,所以说,我面临的,可能都是一些极其强悍的对手。

而力人的格斗技术,都是源自最古老的动作和神经反射原理,以我们地球人眼中众多的武术流派的标准看来,力人所使用的传统“古代武术”,毫无章法、规律可循,却是最直接、简单、粗暴的战斗技术,凶狠、毒辣,讲究一击必杀。

我在洞穴中盘腿坐下,闭目养神了一会,随后,我站了起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把我所擅长的咏春拳和学过的格斗技巧都在脑海中温习了一遍。然后我站起身来,把咏春的“小念头”、“标指”、“沉桥”三套拳路过了一遍,反复复习了凤眼拳、柳叶掌等手型。说实话,在靠近地心的某处,一头外星巨兽的体内打咏春拳,想想真是一件古怪的事。

我打得身上微微出汗了,才收了势,平复了一下呼吸。

“有趣!”门口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神农和另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门口。陌生男子身上并未穿着那种银色的紧身衣,而是披着一件颇为宽大的银色袍子,我立时想起,是长老会的人。

“古拉阿塔的儿子?这是地球格斗术的一种?”男子大约四十岁的模样——按地球人的分辨标准,一头黑色的短卷发,双眼看起来十分锐利,两颊凹陷,给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神农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这位是我们降临派在长老会的三位长老之一的布奇拉克长老,优秀的格斗专家。等下他来测试下你的格斗能力。”

“就在这里?”我紧张了起来,看起来这个力人很不好对付的样子,我在亚洲人中,个头算高大的,这个布奇拉克竟然比我还高一个头,起码超过了两米高。

“地球人的武术很有意思。”布奇拉克转头看着神农,“你还记得当时抱走那个小伙子的那个地球人吗?”…,

我心中一紧,知dào

他提的一定是邱云清了。

“他似乎懂得很多地球上不同的格斗艺术,攻击对手的部位都不同。虽然他的身体比我们弱多了,也没有经过任何强化,但是,他和他的人依然可以从‘回归派’手里设法夺回古拉阿塔的儿子。确实非同一般。如果让那个地球人强化了的话……”

说到这里,布奇拉克忽然扭头盯着我,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他也没强化过。”布奇拉克淡淡道,“他在地球人的环境中生活得太久了,饮食和摄取的能量都和我们不一样,我不确定他是否能接受强化。再说了,我也不确定古拉阿塔和地球人的混血儿,和我们在体能上是否一模一样?”

“你先试试看再说吧。”神农无奈地道,“目前,一切还是未知数,起码,我把一些风声给放出去了。后天,长老会就不得不接受古拉阿塔的后代归来的事实。现在,那些‘回归派’正像疯了一样全城找着这个小子,但是,巴哈姆特的排泄道里太多的放射性元素,干扰了我们的脑波谐振,那些家伙想要找到我们,得费一番心思了。”

布奇拉克缓缓走到我身前大约三米的地方站定,身上的银色大袍忽然微微鼓动了起来,仿佛其中有气流涌动一般!

“看好了。”布奇拉克淡淡地道,随后,整个身影略微一低,紧接着,如同一颗脱镗的炮弹一样向我冲来!

速度简直太快了,三米的距离,瞬间就到了我面前,而我当时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在我的肉眼看来,布奇拉克就像在原地消失了一般,而原本他站过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坑,坑里的碎石还在飞扬!!

黑影一闪,我的胸口中了一拳,差点没背过气去,一股咸味从喉咙口涌了上来!

“停手!”神农急急叫道。

“没事,我自有分寸。”布奇拉克道,一边用手指点着我,“没解开全部的基因,反应太慢了。”

神农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不等我有所反抗,他手臂处的银色服装内,忽然伸出几根透明的丝线。我见到这几根丝线,心里一惊——

这不就是子蒙救生舱里接驳我意识的那些丝线么,一模一样,在金三角遇见的五色骸骨里,也有着类似的细线!!

这些透明的丝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扭曲着钻进了我的手臂,顿时,我的手臂一阵发麻。

“是没打开基因。”神农皱起了眉头,“要打开的有很多,反射速度、爆fā

力、心脏循环强化,都没有打开。这下比较麻烦了……而且他不是纯硅基生命的基因序列,有地球人的基因混杂在其中,如果改造基因的话,也只能保持一两天的样子,然后就会被地球人的基因恢复原状。地球人的基因虽然弱小而且无用,但是修复和保持能力却很强,一直保持着最古老的样子。这就是为什么地球数千年来,别的动物都在进化,地球人却一直保持着原状的原因——地球人的基因系统太奇怪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但是不管怎样,最后几句我听懂了,神农的意思是,地球人因为基因会恢复原状,所以一直无法进化。

我还是略懂一些生物知识的,立时反驳道:“不对,人是由猿猴进化而来的。人类也一直在进化,可能只是速度比较慢罢了。”

我说完这句,立时有点心虚,毕竟这些力人,可以共享知识,而他们的祖先,在地球上人类出现之前就随着奇古兽迫降到地球之上了。我们地球人和力人比起来,有某种角度来说,力人比我们更称得上是地球的土著居民。自然,他们对人类的历史,也不是一般的清楚。

“你错了。”神农摇了摇头,“人类的起源问题,绝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当然,我们遵循着某一个约定,绝不会和你们提起你们的起源问题,否则,就是违背了‘宇宙规则’了。”…,

“那你们为什么没在人类出现之前,先霸占整个地球呢?凭你们的科技完全可以啊!”我紧接着提出了另一个一直萦绕着的疑问。

“我们人数太少,当时,地球上有很多巨大的野兽,是我们很难对付的。而且,它们中的某些物种,出现了相当的智慧。”神农说着,大抵向我脑海里传送了一些场景,从我眼前一幕幕闪过。

我不禁叹了口气。

确实,如果说,面对一些体积特别巨大、数量更多的物种——比如恐龙的话,力人的科技再高,确实也有些捉襟见肘,

“后来,一场陨石雨毁灭了这些物种,我们也不得不躲进更深的地下。后来,就没有想过关于地球表面的打算,特别是回归派,一直在设法回昂宿星团去。”

“那人口呢?”我问道,“你们完全可以繁殖出更多的人口!”

“这个就……”神农一下子沉默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因为某些传统文化方面的原因,大部分人不认可移居地表,而奇古兽负担着我们的城市,它所能供养的人口有限。这么多年来,我们两派一直很精确地控zhì

着人口,一旦有出生数量超过的情形,那些新生儿,会被处理掉。”

我打了个哆嗦,大抵也能猜到“处理掉”是什么意思了!

“好了,别走题。”布奇拉克冷冷道,“现在,你打算解开他的基因么?两天时间也足够了。”

神农点了点头,我的手臂顿时发麻得更厉害了。我忽然想起来一个很重yào

的问题,急急道:“等等,对我的身体有什么不良的影响么?”

第三十二章 强化.水晶助力装置

“没什么不良影响。”神农瞥了我一眼,“你们地球人类当今的科技,可以接触到基因层面的一些东西了。欧洲的很多科学家,已经破解了一些低等物种的基因序列组,而你们人类的基因序列组,很快就能得到破译了。到时,你们就会发xiàn

,构成‘人’的真zhèng

核心,就是基因。你们的一切身体组成,乃至性格、寿命,完全受着基因的影响。现在,据说你们人类只了解了很少一部分基因的功能和作用,但我相信时间不用太久,你们就会了解全部基因的作用了。到时,你们的生活,将发生巨大的质变。比如,我可以通过基因强化你的肌肉组织的生长、肌腱部分的构成,从而间接增加你的爆fā

力,进行强化。这些功能本来就在基因里面,只是地球人相当一部分基因都是在沉睡着,需yào

激活。”

“激活……”我干笑了两声,“搞得好像事先就给你一个好工具,但是却不给你用,既然这样,何必要在基因里留下这么多沉睡的东西?”

布奇拉克忽然开口道:“其实,宇宙中生物有多种多样的形态,但是所有的‘人类型’生物,也就是我们和地球人这样的类型生物,外形和内在其实是差不多的。对吧,我们都有类似的外形,相似的骨骼结构,即使组成我们生命形式的碳元素和硅元素有差别,其他还是差不多的。”

我点了点头,好奇地看着布奇拉克,不知dào

他想要表达什么。

“所有的人类型生物,其实基因都是一样的,只是解锁的程度不同。我年轻的时候,曾随着奇古兽经过你们地球人称之为梅西耶星云的地方,在那里的一颗行星上,生存着和我们极其类似的‘人类’,不过,他们的体力基因和智力基因完全被锁住了,能力显得极其低下,但是有趣的是,在那个环境优美宜人的星球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危险生物,所以,这群类似弱智的人在那个星球上,依然不断繁殖繁衍,足迹遍布了整个星球。之后,当我们的科技发展到了一个更高的阶段,接触到关于‘宇宙规则’的层面以后,我们才知dào

为什么会有各种各样现象的产生。”

“为什么?”我好奇问道。

布奇拉克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让地球人自己去找吧。不过,我可以告sù

你一点的是,‘造物主’真的存zài

,宇宙中的一切,都符合‘宇宙规则’。只是,这个‘造物主’,并非你们所想象的什么神明之类的,而你们的宗教,也真的是愚蠢之极、自欺欺人的想法。”

神农眉头紧皱,凝神看着我的手臂,我看到插入手臂的那些透明丝线上,不断传来一阵阵触电的酥麻感觉。而我,也感到越来越累,身体越来越软,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上了。

终于,神农在我体内折腾了一阵子,收走了那些扭曲着的透明丝线,而我就地瘫倒。只想好好睡一觉。

“可能还不行……他被抱走时太小,体内没有安装过助力装置。那么,等他熟睡了以后,给他安装上就可以了,速度和力量应该还能再大一些……”

我眼皮越来越重,临沉睡前,听到了如上的一些话。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助力装置”是什么?……紧接着,意识深处完全进入了一片沉寂……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做梦回到了当年金三角地区的那个古怪丛林中,弥漫着乳白色雾气的山谷,古朴和小村,和村中央依然巨大的泰国石制古庙。

此刻的村中,一点人烟都没有,小村中往日热闹的景象完全消失了,我站在山谷的路口,居高临下地望着古庙,心中升起一股诡异的恐惧感。

当然,村中并不是一个人也没有,至少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

严格来说,那并不能算是一个人,或者说,他曾经身为一个人类、一名古代泰拳大师,而如今,站在古庙石门口台阶处的他,只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五色骸骨。…,

我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着脚步,而五色骸骨也一步步地向我靠近,骨节分叉的脚踩在石板地面上,发出难听的“吱吱”声。

终于……我们越走越近了,而五色骷髅,开始加快了脚步,向我冲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手一抖,苍天之拳从袖子中滑了出来,我五指一张凌空套上,立时捏紧拳头,狠狠一拳向前击去。

我的拳头还在半空中尚未击到五色骸骨,五色骸骨却自己碎裂成了一根根的碎骨,而从漫天的碎骨之中,飞出一道道杂乱无章的细长透明丝线!!

这些丝线向我的脸上扑开,很快织成一张纷乱的网状物,差点蒙得我透不过气来,紧接着,令我这一辈子最感到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我分明感觉到这些丝线如同有生命一般,“哧”一下钻入了我的耳朵、鼻孔、眼窝中,在我的眼球背后游走,顺着我的大脑盘绕了一圈,顺着脊柱往下,在第三根脊柱的位置猛地钻入一个肉眼几乎不可辨的细孔,我感到背脊一凉,一股无法言喻的痛楚差点将我直直击倒在地!!

紧接着,我面前的大地忽然裂开,整个山谷和村落四散飞落,坠入眼前不断变大的一道巨大裂口,向着无尽的黑暗深处坠落,而我和五色骸骨的碎片,也不断地往下坠着……终于,一切归于黑暗。

当我被一阵剧痛惊得睁开眼的时候,正好kàn

到最后一串透明丝线扭动着从我的鼻孔里钻了进去——原来,我一直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境,没想到,并不完全都是幻觉!!

我疯狂地抓着那些透明的丝线,但什么都未曾抓到,丝线一下子钻入了我的鼻腔,我顿时感到背脊一凉,一股冰寒刺骨的感觉透遍了全身。

我翻身起来,发xiàn

我周围站着很多力人,除了布奇拉克和神农之外,还有几名男男女女站在我身边,神情严肃地看着我,而我,躺在一个柔软的方形台子上面,浑身几乎无法动弹。

我又惊又怒,大声叫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你们对我做了些什么?”

布奇拉克面无表情地道:“我们给你安装了骨骼助力的机械,你可能要几个小时来适应你的新身体。”

新身体?我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刚才那些……”我想起来刚才极其可怖的一幕,心头一阵紧缩。

“一套骨骼助力系统而已,不用惊讶,是基于我们特殊骨骼而制造出来的水晶丝。本身就是一台光子化的运算处理器,可以和你的大脑思维接驳,以增强你的骨骼力量。”神农安慰我道,“可能你并不是很适应,但没关系,你们地球人不是已经发展出了外置式的机械助力吗?我相信随着你们科技的进步,未来也一定会有像我们这样的骨骼内置式助力装置。”

我想,我明白神农的意思了。之前,在绒猴俱乐部里,有不少热衷于登山或者攀岩的会员,有身价不菲的,已经在使用机械助力装置了。

这种设备,就是一套液压原理的装置,按照人体的结构穿戴整齐,当人发出动作,或者使出力qì

的时候,助力装置会同时启动,以减少人所耗费的力qì

,或者产生更强dà

的效果。

当人类第一次登上月球的时候,身上所穿的太空服,里面就有完善的机械助力装置,以应付各种突发情形。在更早期的一些科幻小说中,使用机械助力装置的主角们,往往徒手就可以抬起一辆汽车之类的东西,都是得益于液压助力装置。

随着科技的发展,这种助力设备1977年第一次出现在德国,随后不断地被完善,应用于工业生产的各个方面,有疯狂的政客,一直试图在战场上使用这种助力装置。

但是,像这种直接在骨骼中植入助力装置,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一些!!

“这个型号不是最新的,但是,是我们目前能找到最好的一种。”神农面带着诚恳地道,“只要光子脑能源没有用尽,这个助力系统就会一直运行,我们在内部设定了几个防御方面的程序,只要你大脑能感知到危险,不用你大脑发出指令,助力装置会直接运转,启动防御动作。即使在你死后,助力装置没有被取了出来,一样会产生作用。”…,

我顿时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十分凶猛五色骸骨,看来,那个泰拳大师,就是体内被第二个救生舱中的外星人植入了这种所谓的“内置式助力装置”了。

现在一切都明了了,当初的很多疑惑,一下子在心头烟消云散。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和这群力人在洞穴中消耗着时光,我可以感觉到我的身体逐渐恢复过来,而我也可以慢慢下地行走了。

现在,我全身的感觉真得完全不同,感到十分轻盈、而且似乎浑身有使不完的力qì



很快,我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布奇拉克对我进行了第二轮的测试。在这一次,我十分惊异地发xiàn

,布奇拉克的动作,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快速了,和一般人的速度差不多。我知dào

,这并不是布奇拉克的速度变慢了,而是我关于神经反射部分的基因被打开了,反应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的结果!

第四天,当我一掌劈碎神农手上的一大块闪着荧光的矿物时候,我终于欣喜若狂了!!

“如果你回到地表,一般人已经很难阻止你了。”布奇拉克满yì

地看着我道,“你的身体强化程度很好,也许是混血儿的原因,你比一般人更能适应骨骼助力装置,在你的动作协调性上,一点也看不出安装了助力的痕迹,那些助力装置,简直就是和你融为一体了!”

我知dào

,在比武过后没有多久,我强化过的这些能力,都会随着基因的慢慢自我锁紧而消失,但是,至少那些“骨骼助力装置”,永远地在我体内存zài

着。

那么,在我回到地表以后,我该怎么利用我的这种奇特的优势呢?我的跳跃思维很快延伸开去,直到布奇拉克站在我面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第三十三章 死斗

“怎么样,就要上比武的场地了。会不会很紧张?”布奇拉克盯着我道。

“有一点。”我很老实地回答。

“明天,我们同时还有一个计划要开始……”布奇拉克道,“明天在主广场上,你们的比武将向全体的人民进行展示,通过现场和思维广播的方式。而我们私底下商量了一下,打算帮你一个忙,设法把你的那些地球人朋友救出来。”

听到布奇拉克这么一说,我立kè

大喜,急急道:“真的有办法?”

“恩。”布奇拉克眼里带着古怪的笑意,“多亏了回归派建造的那个‘思维屏蔽纪念碑’——明天是全体人民聚集的日子,为了防止意wài

的变故,主要是害pà

我们这一派捣乱,他们一定会加强纪念碑的功率,设法切断我们的思维联系。但是,他们忘了一件事,那就是——那时他们将无从得知我们的想法,我们正好可以暗中将你的朋友救出来。”

布奇拉克顿了顿道:“关押的地点、守卫资料,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明天的救援,我有十足的把握。所以,请你做好自己的事情。”

我踌躇了片刻,我想到一个比较有趣的问题——如果我打不过对手,那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这些降临派的人绝不会坐视不理。那么,我放开手搏一把,也许反而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如果真的当上了这群外星人的什么大长老,这对我来说,是不是一个一步登天的特殊方式呢?

我顿时有些飘飘然,想起当初莫名其妙从邱云清手中接下绒猴俱乐部,现在又要竞选什么外星人的大长老……如果我真的获得了莫大的权力,我该怎么带领这些外星人呢?是回到地面,以新的面貌隐居起来,还是公然出现在地球人面前,以莫大的优势获得我想要的东西?

在权力和欲望面前,我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开始有点动摇起来。

但是,这种动摇只是一瞬间的事,我想到唐保和其他朋友们,心头一紧,暗骂自己怎么会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上面去了。我自问我绝不是那种贪图权势和欲望的人!

我立时决定,等我登上大长老之位以后,第一个要促成的,就是这些力人在地球上的避世生活。另外,我还是尽快回归到我的生活当中去。

面对俱乐部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人和事,即使其中有北冥白鱼那种神mì

莫测的敌人,也比和一群苦兮兮的外星人混在一起好多了。我现在已经了解到了关于我父母的事,既然他们现在都不在人世了,那对于这里,我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那么,跟我来。”布奇拉克淡淡道。

我跟着他走出了居住了多日的山洞,穿过崎岖狭窄的坑道,我之前知dào

这里是奇古兽的排泄道,走的时候一直心惊胆战,生怕什么时候被排泄物给冲掉。幸好,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令人尴尬的意wài

,我们走到一个宽阔些的石厅中,四周的力人都不见了,只有三四个清道夫孤零零地飘在空中游荡着。

“站好了。”布奇拉克淡淡地道。

我心头一紧,大概知dào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清道夫可以传送的特性,大概成了这些力人最方便的交通工具了吧!

其中一头最大的清道夫,口一张,从一排排细密的利齿中,喷出一个透明的圆球,球体四周的空间被奇异地扭曲着,直直射中了布奇拉克,布奇拉克的身躯扭曲了起来,瞬间就消失了。

接下来,一个圆球带着微微的呼啸向我射来,我一咬牙,不闪不避,只是闭上了眼睛。

就在一瞬间之后,我听到耳边传来巨大的嘈杂声,似乎至少有一千人在我旁边说话一样,而我睁开眼的时候,更是吃了一惊——我此刻正站在一个圆形高台上,身旁就是布奇拉克,而另一边,站着很多根本不认识的人,他们的共同特征,就是穿着长老的银袍,圆台的下方,是密密麻麻的人海,我暗自吃了一惊,想不到,在奇古兽的体内,还供养着这么多的力人!!…,

我一侧头,看到了圆台最边缘站着的一群人,神农正在他们之中,紧张地望着我,似乎以他的身份,还没有办法到我们附近来。

因为思维大抵被纪念碑完全屏蔽了,一名力人的长老,开始用力人的语言进行了极为亢长的演讲,而我,在听了一会儿完全听不懂的话之后,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在经过了几名长老轮番的演讲之后,终于,众人都慢慢走下了圆台。

我也想跟着布奇拉克走下圆台,不料,布奇拉克把我推回了圆台中央,用中文冷冷道:“你在这里等。”

我知dào

,最重yào

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一边缓缓走向圆台的中央。

我走到了快中心位置的时候,面前的空间一阵扭曲,从虚空中跨出一名老者来,和布奇拉克一样的银色长袍。

我本能地察觉到,这个老者,一定就是我的对手了!

我看了一眼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头皮都开始发麻了,而且,我从没想过比试的场地是在一个很高的圆台之上!

不管怎么样,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老者对我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然后,忽然转换成了我熟悉无比的中文:“你,准bèi

好了吗?”

“啊?”我微微一愣,我还以为会有人发号施令开始比试了等等。

我紧张地摇了摇头,生硬地道:“稍等……”

我回想了一下之前布奇拉克对我所作的一些培训,在他的介shào

中,力人因为身体比地球人要强悍,所以,大部分都是靠蛮力了,技巧性的东西不是特别吃重,在这一方面,我学习的地球武术(咏春),在借力使力这一方面,应该不会太落下风。另外,力人因为身体结构的原因,大部分在很小的时候就植入了内置式助力装置,强化了基因,如果说,身体就是我们唯一的武器的话,力人们对于这件武器,一定比临阵磨枪的我用得更加纯熟……

在说到最后,说得我心惊胆战的时候,布奇拉克象征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回想了一切的要注意的事项,终于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了。”

就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对面的老者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根本毫无预兆,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向前挡去。

我手刚刚伸出,立kè

触碰到了对方,对方的银色袍子被气流向后卷去,露出了壮硕的身躯,根本不像一个老人!!

在电光火石之间,我吃了一惊,手臂和对方的手臂相触,立kè

感觉到一股大力从手臂上传来,我立kè

下意识地手臂转动,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臂!

咏春拳最讲究的贴身短打,看的就是人的反应力,而这种反应力,不是来自于反应速度慢的眼耳鼻,而是来自于长期训liàn

的肌肤和对方的触感!

而我已经从基因层面加强了神经反射,此刻,我感觉咏春拳的日常短打训liàn

优势,已经完全发挥出来了!

我顺势抓着对方的手臂,借力向身后摔去,随后腾出手来,对着空中的对方就是一顿连环锤,对方也毫不慌张,反手也给我几下。

对方的拳头不是一般的重,我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但对方也被我甩出了很远,看样子,直接摔到高台之下也有可能!!

老者在空中翻了个身,伸手抓住圆台的边缘,一用力,又跃了回来,站在边缘喘着气看着我。

从第一个回合的交手来看,我并没有吃亏,反而给了对方一个小小的下马威,我的心里更加稳定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慌张了。

“哼!”老者站稳了身形,冷冷将袍子脱掉,露出肌肉发达的身躯,看起来就像二三十岁男子的身体,看起来十分诡异。我知dào

,力人有很多药物可以帮zhù

维持身体的衰老,之前的不死药sp-20就是源自于此,所以,不知dào

他能保持如此年轻,是否也是因为用了药物的缘故。

当时,在我露了这一手之后,台下的人群一片哗然,我当时还不知dào

为什么,事后才知dào

,这个看似古板的老者,竟然是长老们当中最有声望的一位,也是武术技能最高的一位。

我初战也没有落于下风,不由自信心更高了一些。接下来,我向老者逼近了一步,打算主动发起进攻!

我们交手了大约几十回合,我发xiàn

这些异星地生物,对于格斗的理解,其实和地球人没有本质的差别。我抓住一个空子,又狠狠地给了老者一击。

老者脸色一变,又猛扑了过来。看他的样子,体力似乎还没怎么被消耗,倒是我这个年轻人,却要落在下风了。

渐渐地,随着战斗的持续,我的体力有点不支了,微微喘着气,体内一股力量涌动着,我知dào

那是内置助力的水晶丝线的作用,但是,大概我本身思维带来的疲劳感,给了它错误的指令,它几乎没有发挥什么作用。我想,我还是没有能太适应它!

很快,我就要落入下风了,再连续几个回合之后,我的头部更是重重受了一拳,眼前黑了几秒。

但是,并没有任何人打算喊停,似乎,这是一场至死方休的战斗?事先我可不知dào

这一点啊?我慌乱起来,尽lì

调动着全身的动作,努力阻挡着老者的攻势!

第三十四章 谋杀巴哈姆特

在对抗着力人老者狂风暴雨般的进攻的时候,我的思绪,却反常地集中不起来,想到了很多很多事情。

也许就像人说的,人在临死之前,一辈子都会在眼前一幕幕如电影般放映过去。再又一次被老者击中头部的时候,我一下子神思恍惚,想起了之前的很多事情……

整个对战的过程并不是很长,我自从落于下风之后,不管怎么努力,我都没有办法再挽回劣势。

最终,我被老者一把擒住手臂,从背后甩起来,一把向圆台外扔去!顿时,我感到天旋地转,我的那点咏春功夫显得很无力。

我就要死了吗?我当时心里涌起一阵悲哀。

在空中,我眼前的画面颠倒了,我脚下是厚重的怪异云层,头顶是倒立着的密密麻麻的人群,而这个画面不断地旋转、翻转着,而我当时真的是心里充满了对死亡的巨大恐惧,和无可奈何。

就在我急速下坠的时候,风声已经盖过了我所能听到的尖叫声,我迎着风睁开眼,忽然发xiàn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四周竟然飞舞着两只体格庞大的“清道夫”,这两只怪物和我一起以极快的速度下降,并且绕着我盘旋!

我第一次近距离看着这么恶心的怪物,看着它缓缓张大的布满尖牙的大口,我心里顿时泛起恶心感。

其中一只清道夫一张口,一个传送球射了过来,目标正是我!

我当时很快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这些清道夫一定是降临派的,它们是来救我的!

果不其然,我眼前的画面瞬间变化——我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

我定了定心神,忍住了传送带来的恶心感觉,凝神看着四周,脚步还有点踉跄不稳。

有人一把拉住差点跌倒的我,我回头一看,是那个之前在山洞中和神农在一起的女子。

“失败了。”女子冷冷道。

我顿时感到一阵愧疚,也不知dào

说什么好。

“其实也没有用的,我们早该想到是这个结果了,像你长期在地球的低等种族中生存,能力肯定短期无法发挥出来。”女子叹了一口气,“现在,我受命送你回地面。回归派那边,其他人会去处理的。”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我们还是在地下都市的某处,远处还可以听到人群喧闹的声音,只是我们附近并没什么人,空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跟着我走。很快那些回归派就会四处来找你了,那时,你就没什么机会回到地面上去了。话说,我也没想到神农他们会公然用清道夫来救你。”女子恼火地说。

我默默地没有说话,看着女子道:“我的朋友们……”

“布奇拉克已经安排了,你放心,他们会在奇古兽的体表和我们会合的。我们走。”女子道,说罢,拉着我的手臂,一路小跑了起来。

女子一边跑,一边扔给我一套带着兜帽的银色袍子,就像长老们穿的那样,并且示意我穿上。

我一边跑一边胡乱地把袍子套上,然后紧紧跟着女子。

我们在力人的都市里穿梭着,没有小巷子的概念,建筑与建筑之间的距离都很宽阔,加上没有地球上常见的各种车辆,更显得比较空旷。

渐渐地路上的人多了起来,我们的脚步放缓,低着头快速从人群中穿过,不时有巨大的清道夫在空中盘旋来回。

我们接近了刚才比武的广场,这里的人群一片混乱,不知dào

在谈什么,我只远远地看着,刚才和我比武的那名老者,正在高台之上,对众人说着什么,神色显得十分激动,而他身后的一群人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力人们。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力人本来可以通过思维交流,为什么又要发展出语言机能?

后来我猜想,可能和地球人的一些看似无用的器官一眼,都是进化遗留下的产物。那么,力人早期的进化发展过程,我想,极有可能和地球人一眼,而现在的力人,就是以后地球人进化成的样子!…,

我跟着女子,拉低了兜帽的帽檐,从人群当中穿了过去。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着,看着面无表情的男男女女,我忽然感觉到,像这些力人这样,在一种极权的统治之下,无论是哪一派当权,都不会是个很好的体验。

就要脱出广场的时候,忽然,我的长袍大约不很合身的缘故,拖在地下的部分,被人一下子踩住,我稳不住身形,猛地冲了出去,而长袍却遗留在了身后!!

我一下子愣住了,周围的力人忽然转头看着我,目光中更多的是惊疑和讶异。

“跑!!!”女子叫了一声,拉着我开始奔跑。

我一把推开涌上来的力人,开始跟着女子狂奔,我感觉到,强化了身体之后,我的体力更充沛,跑起来也更快,不到十五秒,我们已经跑出了一百多米的距离!

高台上的人也立时发xiàn

了我,开始大叫大嚷起来,我不知dào

他们在叫什么,但是,我回头看了一眼之后,只知dào

自己应该越快越好才行!

因为广场的另一端的空中,出现了很多清道夫!!

我来不及数数量,但从女子加快的脚步看起来,这些清道夫绝不会是我们这一方的!

清道夫们带着奇异的破空之声,拖着恶心的触手,一边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来,一边开始张大了口,大抵是要准bèi

发射那种可以扭曲空间的传送球体了。

不多时,就在清道夫们离我们越来越近的时候,我们头顶的空中,似水波一样出现了不断扩散的波纹,空间被扭曲,更多的清道夫从虚空中直飞出来!之前的清道夫来不及闪避,两大群清道夫发出了巨响,撞在了一起!!顿时,有不少清道夫肢体横飞,从空中四下散落,而剩下的清道夫,依然孜孜不倦地追踪着我和女子,并且立时射出了传送球!!

我顿时心头大乱,如果被这些清道夫的传送球击中,不知dào

会被传送到哪里?会不会被“回归派”关押,甚至杀死?

后来来救援的那些清道夫,反应也极其快,纷纷发射出了传送球,在之前的袭击击中我们之前,先击中了我和女子。

我出现在空中,传送效果一消失,立时开始下落,我开始尖叫——从来没有过这样刺激可怕的经lì



在空中,我立时又成了无数传送球的靶子,而更多的传送球,或袭击,或救援,纷纷向我们射来!!

有被传送球射中的清道夫们,顿时消失在战场上,在我在又一次被射中之后,出现在地面上。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被传送球击中的地面和建筑物,出现了大小不一的圆坑,而四周的力人们,已经开始惊叫四散了!!

幸运的是,我没有被回归派的清道夫射中,而在莫名其妙中,被传送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看似苍凉的山谷,毫无人烟的样子,我不知dào

奇古兽的体内,还有这种地方?不管怎么样,我看样子是离开了那片混乱,也离开了各种想对我不利的人。

我盘腿坐了下来,懊恼地抓着头发。我想,我要是能争气一点,打赢那个老头,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多事了。不过,也说不定,谁知dào

那些“回归派”的人,会不会反悔?

忽然,我猛地站了起来,回头一看,我面前的景物开始扭曲,神农从里面跨了出来,一出来就四下张望,气喘吁吁的样子。

看到神农,我的心顿时一松,招了招手:“我在这里。”

“啊!”神农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后喜道,“果然是九十五号打中你了,让我找得很苦!”

我叹了口气,双手一摊:“我输了,接下来要怎么弄?或者说,其他我不管,你要把我和我的朋友救出来,送上地面去。”

“不。暂时还不行。”神农摇了摇头。

“什么?”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布奇拉克当时可是亲口对我说,要把我的朋友救出来的!”

“是。是这样没错,但是,布奇拉克并没有答yīng

救出来之后把人给你吧?”神农分辨道。

我登时感到好像被人背后捅了一刀似的,火气窜了上来,一把揪住神农的衣服:“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太激动。”神农却不急不缓,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我们只是临时这么决定的,之前布奇拉克确实是打算把人给你。但是,现在你输了,我们的计划不得不做调整。”

我有点哭笑不得,正如我刚来这里的时候,那个回归派的力人,像我描述他们的社会是多么的单纯、直白,没有秘密和阴谋,但是我接触下来,这里的人怎么都好像肚子里藏着无数诡计一样?

难道阴谋诡计,也是生物基因的一部分吗?

“好吧,什么调整。”我没好气地松开神农的衣服。

“我们现在需yào

你帮一个忙。但是,我们怕你不太愿意,于是,我们打算扣留着你的朋友们,直到你完成我们交付的任务为止。”神农心平气和地道。

“说。只要我能办到。”我现在对这些力人们已经失望了,不管哪一方,原来都只是在利用我而已!

神农看着我的眼睛,说出了一句让我震惊无比的话。

“杀了这头奇古兽,巴哈姆特。”神农道,“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第三十五章 不可思议的回归计划

“什么,你不是疯了吧?”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奇古兽要是死了……那这个城市和你们的人民怎么办?”

“我们会设法转移到地面上去。”神农眼神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严肃,“我们想过了,要解决问题,还是要用最根本的办法。只要奇古兽死了,回归派的计划会完全失败的,当然,这也是我们的下下之策,奇古兽的思维和我们力人的脑波是相连的,奇古兽临死前的挣扎会造成我们人民大规模的死亡——但是,这也没用办法。”

“等等。”我想了想,问道,“到底,回归派的计划是什么?”

神农沉默了,仿佛没听到我的话一般,眼神越过我,望着四周的山谷。

一股奇异的风呼啸着从我们身边穿过,神农沉吟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皱着眉头道:“那就告sù

你吧,反正你迟早也会知dào

的。”

我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不知dào

回归派到底有什么计划,而且和这头巨大的奇古兽有关?

“很久以来,回归派一直在寻求回到昂宿星团的办法,可惜,距离实在相当遥远,最关键的是,我们这头奇古兽,已经到了临终的年限了,它落到地球的那一天起,就顶多还有八百万个原子周期的寿命了,连飞出太阳系都很够呛。所以,从当时落到地球上的那一刻开始,‘回归派‘就在策划一个极其疯狂的计划了。这个计划,是以整个地球和地表的生命为代价的。我想,你应该是个聪明人,能想到回归派的计划了吧。”神农微微点头道。

四周风的呼啸声更大了,狂风带乱了我的头发,我的思绪也变得一样纷乱。

以地球和地表的生命为代价……奇古兽一直在地壳以下进行着挖掘……

忽然,我惊呆了,我想到了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想法,如果回归派真是如此打算的话,那简直是疯狂到极点了!!

我忽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喃喃道:“难道……他们打算把整个地球作为飞行器?飞回昂宿星团去?……天啊!!”

“是的。”神农略带忧郁地看了我一眼,“我们降临派想留在地球,主要还有一个顾虑,就是不想面对奴役我们的那个种族,漫长的历史,给我们的灵魂里烙印下了对那个种族的恐惧。”

神农顿了顿道:“奇古兽在地下挖掘了一万四千多年,在北南半球各布置了多个极其精密的坑道系统,这个坑道系统是最终用来引流的。当挖掘工程完成,计划正式开始实施的那一天,奇古兽和回归派,会设法引爆地心,忽然增加的巨大压力会让滚烫的岩浆产生链式反应,其中一定会包含小型的核裂变。岩浆在巨大的压力驱动之下,会顺着坑道被导流,最终,从奇古兽设定好的薄弱地点冲出地面……”

“这个力量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最终,地球会被这股大力推离自己的轨道,加速到第四宇宙速度,冲出太阳系。成为他们回家的工具。”

我有些恍然,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好一阵子之后,我才惊道:“这太疯狂了,紧紧依靠岩浆的反冲力,可以让地球到达昂宿星团???”

神农点头道:“坑道的精密布置,是你们地球人无法理解的,通过坑道引流和多次增加地心压力,奇古兽可以让岩浆从地球的任意表面喷发,从而多次改变地球的轨道。当然,这个力量一定是十分巨大的,不然,无法抵抗太阳的引力。”

我叫道:“这帮疯子,他们不仅仅在拿地球开玩笑,而是在拿整个太阳系的命运开玩笑!!如果你们一旦计划失败,地球会顺着螺旋形轨道坠入太阳的!而且,不管地球是成功脱出了太阳系轨道,还是坠入了太阳,整个太阳系的引力失衡,十大行星会一个接一个地坠入太阳!而太阳在增加了巨大的质量之后,会从恒星很快成为一颗白矮星,接着会成为黑洞。你想想,太阳系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将会对周围的宇宙造成多大的影响??那是我们难以预料的!”…,

“那也没办法。”神农叹气道,“太阳系在银河系中是如此微小,当你所描述的情况都发生了,太阳真的成了一个黑洞,对银河系的大部分地区都没什么大的影响,整个星系的引力系统,会在‘宇宙规则’之下快速重新平衡的。”

我简直不敢想下去了,就不谈地球会坠入太阳的事,就在这之前,地球上会因为岩浆爆fā

而造成气候和地质的巨变,海水会上涨,地表的物种将迎来地狱般的最终审判。

就算有生物侥幸逃过了气候和岩浆的摧残,当地球真的达到第四宇宙速度,脱离轨道之后,整个大气层会被太阳系的引力毫不留情地扯掉,水分挥发在宇宙射线的照射之下,地表裸露在真空之中,到时,地球真的将变成一颗死亡之星!

就算到时有不需yào

空气的一些菌类还生存着,那也得接受无数流星雨和陨石群的无情考验!

当然,到时这些力人和奇古兽躲在地壳之下,是万无一失的。

我瞪着眼,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最终从口中挤出一句话来:“你确定地球里蕴含的‘燃料’,够你们飞回昂宿星吗?要是半路用完了岩浆,你们也得和无数地球生灵一起陪葬!”

“不会的。我们可以用高温制造压力和岩浆,要多少有多少。而且,回归派的计划是只要飞到射手座附近就行了,那边有一个空间曲率发射器,可以折叠空间,把我们直接送到昂宿星附近,到了那里,奇古兽足够飞回我们的星球了。即使那里依然是战火连天,但依然使我们的故乡,不是吗?”

神农叹了口气。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回归派”的计划了,想起来真是全身发抖,令人毛骨悚然。

“我明白了,那么,我们杀了奇古兽,这个计划就没办法实现了吧。”我尽量使自己心情平静,尽量控zhì

住不发抖,“那你们为何不杀了奇古兽?”

“因为思维上的契约。”神农平静地说,“我们的种族和奇古兽的种族有过契约,互相不能伤害,这一点是深深隐含在我们的基因里的。我想,你作为混血儿,应该可以不必顾忌这一点。”

“契约?”我讶异了一下,“谁给你们和奇古兽定的什么契约?”

“这是……宇宙规则之内的事情,抱歉,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根本没有办法透露。”神农露出很无奈的表情。

我的思绪当时一片纷乱,虽然我还有很多疑问,但是,目前最紧要的一点,我已经搞清楚了,就是要想办法杀死奇古兽。但是,这么大一头巨兽,一段肠子就够我跑上个半天的,我怎么杀它?

而且,想到要随便杀死这一头巨大的奇古兽,我心里又十分纠结,我自认不是很冷血的人,对于动物,总有一种天生的怜悯感。

我颓然地一屁股坐了下来,抱着头道:“要怎么才能杀死奇古兽?”

“可以从奇古兽头顶的气孔进入它的脑部,然后,破坏了它最柔软的脑部,我想,应该就可以了吧。”神农缓缓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作为带路,但是,因为契约的缘故,我是无法动手的。这一点你要清楚。”

“我们?”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我的人你也放出来了?”

“我最后考lǜ

了下,和布奇拉克商量了一下。”神农道,“万一你这个混血儿也受思维契约的限制的话,就比较麻烦,你那些地球人朋友正好可以做帮手!”

神农看了看一旁的空中,风势忽然小了下来,空气忽然波动起来,从中飘出一只体型格外庞大的清道夫。

“它会传送我们去奇古兽的体表。不过,你要切记,用你们地球人的概念来说,我们就是用了一张单程的车票,去了,就回不来了。除非杀了奇古兽,我们再从它体内的通道回来,否则的话,它会启动体内的免疫系统,很麻烦。”神农皱着眉道,“奇古兽的体表,有一种寄生虫,数量很多,是清道夫的天敌,清道夫很少愿意在奇古兽的体表活动。”

神农忽然抓住我的手臂,他袖口的透明丝线又钻了出来,探入了我的胳膊,接着,他喃喃道:“这个寄生虫原来你也见过。”

忽然间,我的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正是我们旅途当中遇到的那些沙虫!

原来,沙虫是清道夫的天敌!

不等我多想,一个透明的空间传送球转瞬即至,我的眼前画面一变,忽然暗了下来。

我的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一切都在微微的抖动,我脚下的地面湿湿软软的,有的突起部分又显得很硬实。四周很暗,只能隐隐看见四壁那些发光的矿石——我立kè

认出这是我们来时的那些坑道的一部分。

我放眼向四周望去,只见我们正站在一个硕大的广场一般的地方,应该就是奇古兽的体表了。看上去,大约一两公里宽的样子,长度却是一望无际,体型和我们来时的坑道大致相符合,看来那些坑道都是奇古兽一点一点挖出来的,真是无比庞大的工程!!

忽然,眼前闪烁的矿石光芒一阵扭曲,布奇拉克大步从空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我那几个久违的同伴,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不过,所幸看起来大家都很安全。

“嘿!”我激动地挥了挥手。

第三十六章 金色湖

“巴哈姆特先生,你没事就太好了!”老唐第一个冲了上来,一向严肃的面孔也略微动容,“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了,当时真不知dào

以后怎么面对邱先生。现在我就放心了!”

“现在我不认为我们就绝对安全了。”玛古斯四下张望着,他身上的军用背心早破成了几大块,露出壮硕的肌肉,上面的伤痕触目惊心,很显然,之前玛古斯一定很是挣扎了一番,说不定和力人们产生了什么冲突。

佐伊显得极其憔悴,还是努力地向我挤出一个笑容,而马克则狼狈的多了,眼镜歪歪斜斜的,镜腿被胶带固定着,脸上还青了好大一块。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这次旅行,会是这么不可思议。”佐伊环顾着四周,轻轻地道,目光落在神农和布奇拉克身上,“我之前设想过可能的种种凶险……可是……”

马克推了推眼镜,反而差点使这幅破烂完全掉了下来,他忙不迭地用手扶着:“天啊!巴哈姆特先生,我不知dào

该如何感谢你,我见到了很多奇妙的动物和……和这些人……”他瞥着神农二人,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不过,还是一张照片和视频都记录不下来……见鬼……我们该怎么设法获得一些研究的素材?”

我苦笑了笑,他们大抵还不知dào

这些外星人和奇古兽的来龙去脉,如果他们知dào

得和我一样多的话,根本不用奢望再去拍下什么照片和视频,现在,我们地球人所有的数码设备,在力人面前就是废物!

当今的数码设备,都是依托小型的处理器芯片,而这些芯片无一例外都是二氧化硅制造运算单元的集成块,力人用自己水晶共振产生的波干扰这些设备,简直太易如反掌了,所以,当时马克在地下暗海旁试图拍摄沙虫的时候,就是一无所获!如果我们带来古老的胶卷式光学照相机,倒是有记录下的可能。

当然,我此刻绝对没心情和众人解释这一切,即使,地球的毁灭,是在我的不知dào

哪一代的后辈的事了,却依然牵挂着我的心。从这时开始,我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放在了地球人的角度考lǜ

问题!

当务之急,最可靠的办法,就是如同布奇拉克所说的,杀死奇古兽!以阻止回归派的疯狂设想!

我思考了片刻,对众人道:“眼下,有很多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如果你们相信的我的话,我们还要去做最后一件事,做完这件事,我们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我保证。”布奇拉克举起了手,“我以宇宙规则发出誓言,当事件平息之后,我们自己会设法在地球上生存下去,而你们将回到你们的生活当中去。一切如常,地球不会有别的改变!”

布奇拉克是用极其纯正的中文说的这句话,我不知dào

除了老唐之外的其他人,是不是听懂了布奇拉克的话,如果听懂了的话,很显然,这些力人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了一大半了。

空间忽然又是一阵波动,紧接着,哗啦啦很多东西,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我凝神一看,正是我们随身的那些东西,武器、枪械、日用品,还有……

还有佐伊携带着的几公斤炸药!!!!

我看着装着炸药的塑胶盒子从空中跌落,大吃了一惊,一个箭步冲过去,总算稳稳地接住了。

“唐保。”我皱着眉看着怀里的塑胶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脚边,“我一直很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着佐伊一起来?不觉得这些炸药都很危险么?”

“以前我们在进入这些地下隧道的时候,某些地段会突然崩塌,我想,带一个爆破专家来,是有好处的。”

“这些塑胶包装都很安全,符合国际防爆标准。”佐伊看了我一眼,“巴哈姆特先生,是在暗示其实我根本一路上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吗?”

“这个倒不是……”我咳了两声,“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么,神农,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步行。”布奇拉克缓缓道,“奇古兽的气孔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按照你们地球人的度量单位,大约还有七八公里。我们脚步快一点,很快就能到。不然拖久了,让回归派感应到了我们的所作所为,就要麻烦得多了!”

我点了点头,对老唐招了招手,唐保很有默契地点点头,招呼众人跟着我向前走去。

没有人多问一句我们要去干什么,在目前这种陌生、奇诡的环境之下,在众人眼里,似乎什么都知dào

的我,显然是目前最可靠的人。

马克一路上欲言又止,大抵看到了将近两米五的布奇拉克,原本想说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我把苍天之拳戴在手上,大步地向前走去,心里踏实了许多。

我们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面前渐渐出现了一汪淡黄色的湖泊,湖的对面有一个黑色的小丘,而在湖底,隐隐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来来去去。

“跟着我,慢点走,脚步要轻。”神农低声道。

紧接着,他做了一件让我极其吃惊的事情,他竟然拔腿就向湖泊的水面上走去!等他一踏上水面,如履平地的时候,我才发xiàn

,我们面前的这一大片,并非是湖水!!

老唐等人跟着神农向前走去,佐伊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暗暗拉了一下正在发呆的我。

我们一行人在流动着奇异金芒的“湖面”上走着,远处有什么东西在“湖面”以下飞速地冲了过来,无声地从我们的脚下飞逝而去,我看到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圆形。

而我们脚下的感觉,此刻也并不好受,这个“湖面”略有点湿软的感觉,一踩就微微陷了下去,再加上不时有齐脚踝深的水时不时从脚面上涌过,我们的裤腿都被打湿了,而且行走起来有些重心失衡。

等我们众人终于走到了“湖”对岸的时候,我喘着气道:“真是不可思议的地方,刚才那一大片,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布奇拉克微微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三维生物感官上的局限性吗?”

马克毫不客气地道:“难道你是四维世界的生物?”

“不。”布奇拉克微笑道,“这是以前‘宇宙规则’的宣bù

者对我们所说的话,现在我觉得,我们和他们比起来,真的是更加难以看懂事情的本质。接着走下去,你们会看清楚一切的。”

紧接着,我也不再多问,我们立马想着下一个目标点走去,只要不停歇,我们向着目标就会越来越近!

我们向下一个目标那个之前远远看到的小丘走去,却走了将近半个钟头,等到了小丘的脚下,我们才发xiàn

,这其实可以看做是一座中等的山峰了,只是因为距离太远的原因,看起来和它的真实个头不太相符。

我们顺着崎岖的怪石一路攀登着上了峰顶,略微喘气之后,布奇拉克伸出手臂,遥指着我们来时的方向。

我顺着他的手臂望过去,当我看到我们经过的那个“湖泊”以及周边的事物之后,我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而众人显然也看到了布奇拉克的所指,都沉默了,很显然,每个人都被深深震撼了!!

“天啊,我真不相信我还在地球上……”马克喃喃地道,紧接着他试图摸出相机,后来想想,在这里,相机根本没有作用,便也作罢了。

“这是……”玛古斯粗声道,“是‘眼睛’?”

“是,是奇古兽的眼睛。”我低声道,难以掩饰我内心的震惊,“原来,我们刚才是从它的眼球的表面走过啊,天啊!这是多么巨大的眼睛!”

“我一直以为那个黑色的影子是什么怪物。”佐伊也叫了起来,“是它的瞳孔啊!!”

“所以,千万不要以惯常的思维是看待周边的事物,要多想想。”神农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从你的思维里读取到了一些潜意识,我感觉到,你之前有着一个你难以想象和理解的敌人。”…,

难以想象和理解的敌人?我有这样的对手吗?

我粗略地想了一想,感觉似乎并没有一个这样的人存zài



“等你将来回到了你习惯的生活环境当中之后,要多从不同的角度看待人和事。”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忠告,我们还有多远能到奇古兽的气孔?”

“很快了。”布奇拉克点着头,起身继xù

向前跋涉而去。

这一趟旅程真的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在奇古兽的身上长途跋涉着,刚刚还从奇古兽的一只眼球上踩了过去,而根据神农的说法,这只是奇古兽体表的诸多眼球中的长在头顶上的一只,我一下子对奇古兽的具体形状又开始浮想联翩起来,奇古兽缩小一万倍,能让我看清它的样子,它一定是一种生平所见最奇异的动物了!!更何况,它的身体内部,还住着以万计的力人们!

很快,我们穿过平原上的一些小丘陵(奇古兽体表的一些疙瘩……),终于来到了一座巨大的环形山前。

“这个山顶下去,就是气孔了,这里可以到达奇古兽的脑部。”神农指着环形山介shào

说。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问题,急急问道:“我有一个疑问,奇古兽是如此的巨大,为什么之前它挖掘出来的坑道,看起来比它本身要小很多?”

“是体型的问题。”布奇拉克淡淡插嘴道,“奇古兽的体型是可以改变的,不然,怎能适应我们在内部的不断改造?”

“好了,不多废话了,目标就在眼前了。”玛古斯环视了一下众人,“现在,我们抓紧爬上去看看再说!!”

第三十七章 毁灭的末日

我们鱼贯爬到了峰顶,展露在眼前的,是一个直径约半公里左右的大坑,黑乎乎地深不见底,我当时下意识地把它当成了一座火山口,差点以为黑暗中会忽然喷出岩浆出来。

“等等。”我伸手拦住了正要顺着边缘往下爬的神农等人,“如果这里可以通向奇古兽的大脑,那么,我们破坏完一切杀死它之后,我们怎么出来?”

“会有办法的。”布奇拉克沉声道。

我摇了摇头,坚持要他们先说清楚一切,现在,我对这些力人可是一百万个不放心,生怕他们再出什么变故。

“进入它的脑腔之后,我们会设法从循环系统进入呼吸通道,然后我们可以设法回到我们的城市去。等奇古兽完全死了,我们再把你们送回地面。”神农面上有一些不太耐烦,“我们不是和你们在一起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想了想,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要看住这两个家伙,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老唐的面色,此刻有些苍白,可以看得出来,这么多天的奔波,很是让他受累了一番,现在我估计他的体力,大抵快要出了他能承shòu的范围了。

这个深坑看着很幽深黑暗,其实并不是特别深,神农和布奇拉克先跳了下去,之后,其他人也依次慢慢地爬了下去。我一跃而下,着陆在一个十分柔软的地方。

一到了下面,布奇拉克不知dào

举起了一个什么东西,散发着柔和的蓝光,照亮了四周的一切。

我们眼前是无数大小不一的孔洞,每一个孔洞都是一个幽深隧道的入口,布奇拉克嗅了嗅鼻子,顺着其中一个隧道向前走去。

过程其中的奇景,我就不一一赘述了,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我们仿佛是在一根巨大的肠道当中行走,四周和脚下都是湿软非常,佐伊甚至跌倒了好几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我们走不多远,就要进入分岔的另外几条隧道之一,最终,我们终于到了一个略带弧面的山坡之上,脚下的地面一眼望去,便是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大脑模样。马克看着四周的一切,眼都快发直了。

“就是这里了。随便你们用什么手段。”布奇拉克淡淡道。

老唐示意了佐伊一眼,后者会意地从背包中拿出一些炸药,四下布置着,而玛古斯把身上带着的枪械都上满了子弹。

“太可怜了。”我喃喃道。

“它本来的寿命也就快了。”神农叹了口气,“多活几百年,对它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好了,我知dào

你们打算大面积爆破是不是?”

“定向的爆破,爆点方向是向下的。”佐伊一边忙活,一边道,“我们只要走到一百米左右的范围,就是安全的,趴下就行了。”

“那你们怎么对付那些回归派?”我忽然想起了这个比较重yào

的问题,“他们会不会因为计划被破坏而恼羞成怒和你们……”

“那他们也只能接受宿命。没有了奇古兽,他们哪里也去不了。”神农叹了口气,“最坏的结果,就是发生极严重的冲突,但不管如何,他们必须接受将要在地表生存的事实,要么,就接受死亡。”

我点了点头,不管这些力人到时会怎么样,起码那时我已经回到了地表,回到了我熟悉的冒险生活之中,这些力人的命运,我想,我这辈子是再也不想和他们有什么交集了。

我看着众人在忙碌着,老唐坐在一边休息,这里的空气潮湿阴暗,他年纪大了,受到的影响一定比我们更大。之前,我知dào

了唐保已经很久没有服用不死药了,身体已经恢复了衰老,另外,邱云清现在成了植物人,也没有人再给他配制不死药了。如果哪一天唐保忽然不在人世了,我想,对我绝对也是相当大的打击。干练有素、面带严肃的唐保,常常帮了我很多的忙,我真心希望,他能永远活着多好……可惜………,

我想到这里,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我急急对神农道:“我们帮了你们的忙,阻止了回归派的计划,你们可以不可以也帮一下我的忙?”

“为了那个叫邱云清的男人?”布奇拉克皱着眉头问道,我想他一定是刚刚瞬间扫描了我的思维,洞悉了一切,那么,也就无需我多做解释了。

我点了点头:“有希望能复原么?”

“被思维寄生的人啊……我看看……”布奇拉克看了看神农,“神农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觉得如何?还有希望么?”

“可以是可以。我可以给你一种类似你们人类固醇的激素,可以促进脑细胞的生长,等他被破坏的脑细胞长完整了,潜意识里被压抑的记忆会复原的,不过,可能会有至少一半的记忆会丢失。”

一半?我吓了一跳,邱云清掌管着世界上那么庞大的一股势力,如果他失去了一半的记忆,我想,会更加麻烦吧!

“就没有完全恢复的办法了??”我急急问道,“这个人对我真的十分重yào

!”

老唐看我们的交谈,很快也反应过来我们说的是邱云清,带着急切的眼神看着我。

“有是有……不过,比较麻烦一些。”神农说着,抬头看了布奇拉克一眼,“这个方法,需yào

一名长老级别精神力量的人,用自己的脑波对邱云清的脑波进行调谐,用你们地球人的度量来算,大概需yào

一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这名长老最好能和邱云清形影不离,以便随时对他不稳定的脑波进行调制。一年之后,邱云清可以恢复原本的一切记忆。”

布奇拉克哼了一声:“抱歉,我可没有兴趣陪着一个低等的地球居民一起过日子。”

“如果你愿意帮他最好。不愿意的话,这件事就没戏了。其他长老更不可能答yīng

这件事。”神农道。

“你怕什么?怕浪费时间么?”我急切地道,此刻,恢复邱云清的大脑,成了我最深刻、最迫切的一个愿望,“仅仅一年的时间,对寿命很长的你们,不就是一转眼的事么?而且,你正好可以接触人类社会,不是更好么?以后可以更好地帮zhù

你们和人类相处啊!而且,以后,你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决不推辞。你看如何?”

布奇拉克忽然笑了,他走上前来,我看着他瘦高的个头,竟然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邱云清对你这么重yào

么?”布奇拉克看着我道。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当年他把我从这里带到地表,之后又一直暗中关照我,现在又帮zhù

了我,在最后,还把毕生的基业都留给了我。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能让我信任的人,邱云清就是那唯一的一个了!!”

我相信,我这番话让老唐也略微动容,我看着他暗暗叹了一口气。

布奇拉克想了想,开心地大笑起来:“很好,很好。原本在我们的印象之中,思维局限很大的你们,应该是充满了尔虞我诈的。现在,我从你身上发xiàn

了对他人的最深刻的信任,我想,这一点很值得赞赏,我也有兴趣和你们一起,研究研究你们的思维和社会规则,以及文明、文化。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这个忙吧!”

我顿时心下一松,感激地对他笑了笑,而心里更是心潮澎湃,想到邱云清就要有救了,我之前面对的那些敌人,此刻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只要有邱云清在,我似乎胆子更大了起来。

“好了,散开,散开!”佐伊此时布置好了一切,挥舞着手臂向我们招呼。

此刻,我们站在奇古兽的大脑皮层之上,四周并没有什么可以遮蔽的东西,我们只能尽量地越跑越远,幸好,佐伊的遥控引爆范围是一公里,足够让我们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之外。

我们跑了很远,直到一声巨响,在我们四周的空气中振动着,我们脚下的地面,似乎也更加松软了一些。…,

我们往回跑到了引爆的地方,看到地面露出一个很深的坑,坑壁露出奇异的粉红色,其间还夹杂着闪闪发亮的东西,我想,应该是水晶吧。

玛古斯掏出身上的枪支,把子弹如暴雨般全部倾泻到了深坑的中央,打光了子弹之后,更是把所有的枪都扔了进去。

突然间,整个空间剧烈摇晃,抖动起来,四壁扭曲蠕动着,向中央挤压,又向四周拉伸。

“快!回去,走这里。”神农向着一个地方猛奔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招呼着我们,“奇古兽死了之后,它全身的内脏都会晶体化,最后,重量极大的晶体会把一切都压塌的,我们现在回到大广场去,清道夫会把我们设法都传送到地面上去的!”

我们眼下其他也顾不得了,只能跟着神农一阵狂奔,老唐明显体力不太济了,我一把背起老唐,拔腿就跑。眼下,我的身体经过了水晶丝的强化,背着老唐不比背一个装满了弹药的军用背包重多少。

当时,地面和空中全部在颠倒摇晃着,世界在我们眼前完全扭曲了,我也不知dào

具体的情形,只是下意识地跟着神农一路狂奔,看着他的影子的方向,就急急追过去。

我们来时的那些隧道,不断缩紧,通道越来越小,顶部被晶化的部分,碎裂成一块块不住下落。

我听到身后传来马克的惨叫声,我回头一看,马克的脚步慢了一些,被缩紧的隧道夹住了下半身,血水从缝隙中喷了出来,紧接着,上半身也被蠕动的四壁压成了肉条。

我不忍再看,其他人看到了,眼里也只是流露出恐惧,更加加快了脚步。

最后,我们跟着神农到了某处洞穴,迎面飘来几只清道夫,先是把我们传送到了大广场。

在四周高大的建筑群之间,力人们惊慌地四下奔散,那个庞大的禁锢思维纪念碑已经随着地面的下陷而倒塌了,废墟下面露出残缺的力人肢体。

天空中,盘旋着数百只的清道夫,而它们不下降的重yào

原因,则是因为广场上四散布满了很多沙虫!!

大抵因为寄主的死亡,这些沙虫都疯狂了,扭动着身躯像宿主的体内钻来,最终来到了力人居住的都市!!

我看到无数力人拿着各种古怪的武器,正在对付这些发狂的沙虫。此刻,整个地下都市已经成了混乱的根源!

“沙虫太多了。杀不光的。”布奇拉克闭目了一会,猛然睁开眼睛,“其他长老似乎切断了思维联系了,这帮老狐狸!我强制召唤一些清道夫下来,争取把我们都传到地面上去,上传越多的人越好!然后,清道夫们就做诱饵,和这些寄生虫一起埋葬在这地下吧。”

我一抬头,看到清道夫们盘旋了一阵,无数传送球投掷了下来……

第三十九章 尾声.以及大马士革刀

寻找力人的这一段旅程是我一生中经lì

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以至于我很多年后一直向密友提起,他们都嘲笑我的异想天开——

这简直就是一篇长篇外星史诗的极好素材——想想看,遗落到地球的外星流民,复杂的内部斗争,惊险的沙漠旅程,最后还有一个惊心动魄的阴谋和毁灭性的结局。

但是,在我的记述中,只是尽量描写了当时的经lì

,事实上,更多的惊险和过程,我没有完完全全地披露出来。

总之,当我们被传送球击中,差不多都失去了意识。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切切实实是被冻醒的,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轮圆月,在夜幕的衬托下异常地明亮,高悬在空中。

我一侧头,看到其他人就在我附近,横七竖八地躺着,衣服凌乱,也都昏迷着,除了一个直直站立着的身影——布奇拉克。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头还有点晕,布奇拉克看到我醒了,只是冷冷地对我点了点头,转身继xù

看着地上的某样东西,我努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一只很大的沙漠蝎子快速地从沙石地面上爬过。

气温现在十分的低,我从一地凌乱的东西里翻出了一只电子表,看了下时间,现在才凌晨一点左右。我知dào

,等下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沙漠的气温将会降得更低,为了防止我的同伴们被活活冻死,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挨个把他们弄醒,然后设法在地面上升起火来。

我们所携带的行李中还有一些便携的固态燃料,很快,我们都可以坐在火堆旁了。

大家我看你,你看我,好久都没有说话。除了马克不幸殒命了,其他人都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回想起之前的经lì

,真是恍若隔世。

“我们还要回到那些阿拉伯人的部落。”唐保提议道,“刘海山还在那里,如果他不愿意留在那里,那随便他。如果他愿意和我们,那就和我们走。”

我点了点头。把扔在沙漠里和一群异族人在一起,可不是我的做事风格。

我们简单吃了点食物,分配了一些必要的保暖物资,然后各自就地睡了。布奇拉克也吃了一些罐头,不过看起来不情不愿的样子,最后给了他一只最长的睡袋,他也并不客气,钻进去就睡了。

我看着布奇拉克,忽然想发笑。我觉得他除了个子极高之外,其他一切和地球人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把他培养成一个篮球巨星,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一夜很平静,众人都被折腾得够呛,每个人都睡得很深沉。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踏上了归途,很快,在老唐的指引下,我们找到了阿拉伯人的营地,幸运的是,刘海山似乎安然无恙地样子,而且美女在怀,看起来很是逍遥。那些阿拉伯人看到我们,似乎特别惊讶,特别是看到高大的布奇拉克的时候,不过,我在营地里走着,并没有看到阿布德等人。原本长老居住的大帐篷,门紧紧地闭着。

“你们回来了。”刘海山眯着眼睛淡淡地说,眼神又不自觉地在佐伊身上游走——佐伊的衣服某些部位已经破损了,露出白嫩的肌肤,胖子的老毛病大概又犯了——佐伊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

老唐看了看四周来来去去的阿拉伯人,忽然放低声音道:“阿布德他们……”

“没事。”刘海山满不在乎地说,“这些阿拉伯人其实比我预想地好得多,他们只尊重绝对的力量,我赢了他们的很多刀手,他们对我倒是很不错。起先,不断有不服气的青年私下来找我挑zhàn

,现在,找我的人越来越少了。”

胖子说着,眼神忽然凌厉地瞥向了布奇拉克:“这位是……?”

“布奇拉克,路上认识的朋友。”我急急道,并且给其他人使着眼色,我并不想过多暴露布奇拉克的真实身份。

“朋友……”胖子用不太客气地口吻道,“不管是你的什么朋友,请别一直盯着我的刀看好吗?这样不太礼貌!”…,

胖子继xù

喋喋不休地道:“刀就是刀客的情人、妻子,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盯着人家的情人、妻子么?”

布奇拉克微微一笑,我不知dào

他们力人是一夫一妻制还是怎样,我只是感觉到,布奇拉克似乎不太理解胖子的话,或者说,不太关注胖子的话。

布奇拉克自顾自地走上前去,试图伸手去拔刘海山腰间的那六把刀。

我正想阻止他,但一切发生地太快,几乎让人无法立kè

反应过来!!

刘海山手腕一抖,我没看清他怎么拔出最短的那把刀的,只看到一道残影掠过,然后那把短刀就从半空开始砍向布奇拉克的手!

但是,奇怪的是,“六道轮回”之一的那把短刀,从布奇拉克的手上穿了过去,竟然仿佛砍到的只是一个幻影!

“铛——”一声,短刀落地。

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发xiàn

布奇拉克已经冷冷地捏住刘海山的手腕了,而且看胖子纠结的表情,似乎布奇拉克还在逐渐用力。

“住手!都是误会!”玛古斯急急上来打圆场,他试图拉开布奇拉克,无奈后者力qì

太大,几乎纹丝不动。

布奇拉克终于缓缓地开口了:“这些刀,是哪里来的?”

“关你什么事?”刘海山忽然瞪大了眼。

“这六把,是我们的武器。”布奇拉克转头看着我,重复了一编,“这六把,是我们的武器!!!!”

布奇拉克口中的“我们的武器”,着实令我吓了一跳!

这些,是昂宿星人的武器???

这些表面布满了奇特花纹、锋利无比的大马士革刀,是力人的武器?

“当时的时间还早,也许你们并不知dào

。”布奇拉克缓缓地说,“这种武器的锻造技术,很特别,而且,这六把刀,更是‘那个女人’的作品。我可以感应出来!这些刀的内部,隐藏着一根极细的水晶,这根水晶,可以和人体产生奇特的谐振,让持有者的反应、速度,变得更强、更快,从而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

我心里忽然一动,刘海山作为一个如此强悍的刀手,可以凌空劈开迎面而来的子弹,难道是因为这六把刀??

“你尽量放松,我很快会让你明白的。”布奇拉克盯着我的双眼,我感觉到一股股外来的思绪,源源不断地进入了我的大脑,转换成一种缥缈的图像。

我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平原,平原的辽阔令人叹为观止,而天空此刻则是阴沉沉的,平原上的气氛也如此地肃杀!因为,正有两支大军在平原上集结着对峙。

不用任何人多做解释,我下意识地知dào

这两支部队是谁的部队,也知dào

当时是什么日期——这一切,都是脑波直接沟通的缘故。

这是公元1191年9月4日,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主力部队在英格兰国王狮心王理查的率领下逐渐接近雅法城附近,开阔的阿尔苏夫平原。另一位主角是一位同样威震天下的穆斯林君王,他的名字叫做萨拉丁,是阿育布王朝的开国君主。这位伊斯兰世界最伟大的君王和将领率领着他的大军与理查相对而行。双方先后进入了战场,并且立即开始布阵,一时间两军各成战阵,遥遥观去旌旗如海、矛如苇列、盾如重墙。

就在这个时候,萨拉丁的军使驰向十字军的阵前,喊话邀请理查出阵和萨拉丁一见。理查欣然策马出阵会见萨拉丁,显然两人对圣地(耶路撒冷)的归属问题上有过一次激烈的争论,萨拉丁为了向理查示威,掏出一袭纱巾抛向了空中,然后拔出随身的宝剑向纱巾一剑挥去,竟然将漂浮在空中的几乎没有重量的纱巾割成了两半。这一奇观令平生见过无数名刀宝剑的理查和随行的骑士们大为吃惊。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在欧洲就流传着一个传说:东方有一种不为人知的金属材料存zài

,用它锻造出来的刀锋利以极。并引发了骑士们对这种刀剑无尽的渴求。这种神mì

的刀以它的原材料命名:“乌兹”钢刀,或者以它的锻造产地命名:“大马士革”钢刀。…,

布奇拉克传来的这些信息,隐约提示了大马士革刀的起源。随后画面一转,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大殿,大殿装饰着华丽的波斯饰物,中央是一个铜铸的巨大火炉,女子正在用我不可理解的姿势坐着,双目紧闭,面前的火炉熊熊燃烧着,炉中隐约有刀剑的影子。

布奇拉克的声音,冷冷地传入了我的脑海:“大马士革刀之所以锋利,是因为表面凹凸不平的细小花纹,而这些花纹,是用水晶的振动性改变钢材表面电子的密度,然后打造出天然凹凸的表面。这是我们力人的打造技术——当然,随着科技的进步,我们已经多少年不使用这种冷兵器了。”

“另外。”布奇拉克顿了顿道,“当初‘使者’向东方的地球人提供这种技术时,带去了作为样品的十几把古刀。这十几把古刀和一般大马士革刀不同,它们的刀身当中藏着极微小的特殊水晶,用来激发战士的战斗能力。而这种特殊的战斗谐振,我能感应得到,并且确定,这些,就是当年流出去的其中六把!”

“使者?”我好奇地想着,我知dào

,我的问题,布奇拉克能感应得到。

“对,为了了解和推动人类文明的部分发展,我们曾有一些使者到过地表,向各族人民传授很多超出他们时代的技术。”

我顿时想起了阿布德说过的,曾经光临过这个阿拉伯部落的“圣子”,并且和这个部落定下永世守护地下入口的契约,“圣子”也一定是使者之一了。

而进一步想,世界各地的历史中,都暗藏着这些派遣到地面的力人,直接或间接地推动着地球人的科技进程。

我现在简直开始怀疑,是牛顿发xiàn

了引力,还是力人设法用“下落的苹果”引起他的注意,从而引出“力的三定律”?

那么,毫无可以确认的出生记录的耶稣,是力人的“使者”还是货真价实的地球人?

这个问题如果延伸开去想,就有点让人浮想联翩了。

不过,这一切问题已经不太值得考lǜ

了,因为剩下的那些力人,最终将到地球表面重新展开生活,建立新的文明,而他们和地球人将有怎样的交集,那还是我们未可知的事情。

我想,那些力人一定如同对我承诺的那样,选择了避世的生活。因为,直到我落笔写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有听说地球上有什么异样的民族和人出现,而布奇拉克,在不久前也离开了我,不知dào

何处去了。当然,这些是后话,暂且不表。

当时,我看刘海山额头上冷汗直冒,快扛不住了,便急急上前打圆场道:“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遗物,具体怎么得来,他也不是很清楚的。”

布奇拉克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冷冷地丢开了胖子的手腕。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们回去?”老唐问胖子道。

“要的。这里不能上网,简直痛苦得要命!”胖子嘻嘻笑着道,“当然,我如花似玉的娇妻也要带回去的。”

老唐无奈得笑了笑:“那我们就在这里休整几天吧,我设法去联系飞机来接我们……”

第一章 古老神秘的家族

在这一卷的开始之前,我打算给大家先介shào

一个非常神mì

、古老,而且十分强dà

的一个家族。

很多人形容这个家族,是“一个隐藏在这个世界阴暗面的控zhì

者”,

一个控zhì

了这个星球近两个世纪经济命脉的强dà

家族!

这个家族的名字叫做罗斯柴尔德家族,或许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它是陌生的。因为在大众传媒时代,人们的目光或许只会关注到类似“洛克菲勒家族”或者“摩根家族”这些声明显赫的名字上。而二十世纪二战前的美国,曾经有一句经典的话形容当时美国的情况“民主党是属于摩根家族的,而共和党是属于洛克菲勒家族的……”其实在这句话后面还应该跟一句“而洛克菲勒和摩根,都曾经是属于罗斯柴尔德的!”

罗斯柴尔德家族是欧洲乃至世界久负盛名的金融家族。它发迹于19世纪初,其创始人是梅耶·A·鲍尔(MayerAmschelBauer)。他和他的5个儿子即“罗氏五虎”先后在法兰克福、伦敦、巴黎、维也纳、那不勒斯等欧洲著名城市开设银行。建立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金融王国。鼎盛时期,他们翻云覆雨的力量使欧洲的王公贵族也甘拜下风。时至今日,世界的主要黄金市场也是由他们所控zhì



在19世纪的欧洲,罗斯柴尔德几乎成了金钱和财富的代名词。这个家族建立的金融帝国影响了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历史的发展。

例如,当1814年拿破仑与欧洲联军对抗时,战局变化无常,英国的证券交yì

因此很不景气。后来,战事发生逆转,拿破仑兵败滑铁卢,伦敦的内森在英国zf得知这一消息之前便预先得到情报。他乘伦敦债券价格尚未上涨之际,大批吃进,结果大大地赚了一笔。一个世纪之后,伦敦的罗斯柴尔德家族又比日本驻英国的使馆早两天获得日本海军全歼俄国舰队的消息。由于罗氏家庭消息灵通,被人们称为“无所不知的罗斯柴尔德”。

为了保密,他们有自己专门的信使,彼此用密码进行联系。

二战时期,他们大量资助犹太人的活动,被称作“犹太人的红色盾牌”。而且,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无数后代,如同高昂的浪潮一般前赴后继,把家族的事业逐渐推上人类的顶峰。

罗斯柴尔德除了拥有欧洲绝大部分银行的实jì

操纵权之外,还掌握着交通、酒店、物流等多种行业。

只是随着近代文明的进程,这个家族逐渐隐身到了暗处,但他的实权依然在握!

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家训有三条:“金钱一旦作响,坏话随之戛然而止。”“只要你们团结一致,你们就所向无dí

;你们分手的那天,将是你们失去繁荣的开始。”“要坚持家族的和谐。”

……

以上的资料,是唐保给我准bèi

的一大本厚厚的介shào

册子里所写的。唐保几乎搜集了世界上所有可以通过正当途径获取到的关于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资料,装订成一本大英百科全书一样的厚实砖块,沉甸甸地码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和唐保等人从沙漠里回到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已经半个多月了。在这半个月里,刘海山、佐伊、玛古斯已经回到了各自的生活当中去了,而我,不得不以百倍的精神投入到俱乐部的杂务处理当中。各种演讲、酒会、讨论沙龙,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

而唐保,得到了邱云清可能复苏的希冀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起来,再严肃的面孔也掩饰不了他眼角里暗藏的喜色,布奇拉克也俨然成了老唐整天围着团团转的人物。

我终于忙里偷闲,躲到了一间储藏室中,略微喘了口气,就被墙边的扬声器惊了一下。

我极不耐烦地按下墙壁上的金色按钮,半分钟后,灰溜溜地出了储藏室,脚步沉重地往我的办公室而去。

唐保早就等在那里了,沙发上则坐着布奇拉克,在饶有兴致地拨弄着我办公桌上旁的一个巨大的立式地球仪。…,

“我知dào

你最近真的压力很大。”老唐一脸严肃道,“所以,一些应酬和不必要的会面,我都帮你推掉了。不过,我觉得你必须接待一下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之一。这个家族是‘总部’主要的资助人之一,而你桌上,就是他们家族的资料。你看一看,等下你就知dào

应该怎么对待威廉姆斯.G.罗斯柴尔德伯爵。”

老唐微微一躬身理了理笔挺的制服,推了推眼镜,对着布奇拉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我喘了一口气,俱乐部的业务完全运转起来,还真不是我能应付的,我现在才开始真zhèng

暗暗佩服邱云清的组织协调能力,他是怎么能够打理好这一切,还能有足够的冒险时间?

我漫不经心地翻开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资料,才看了几眼就吓了一大跳。

这样的一个家族,就是传说中“世界背后的推手”,我想不通,这样的一个家族的继承人,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而需yào

我的帮zhù



我匆匆翻阅完了厚达500多页的资料,然后理了理衣服——正在此时,敲门声响了。

我尽量保持镇定,平静地道:“请进。”

当门开的时候,老唐先进了门,用手撑住门板,随后,一大群穿着黑色西服、戴着黑色墨镜的壮汉涌了进来。

我呼啦一下站了起来,手腕微微一抖,某样东西已经落在我的掌心了。

但是,随后,这些男子迅速分开形成一条通道,显得极为训liàn

有素的样子。从通道中走来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留在带有犹太人特征的棕色大胡子,和他的棕色头发相得益彰。

“不用紧张,在绒猴俱乐部,应该是安全的。那个家伙就算怎么胆大,也绝不敢在这里下手的。”中年男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半个身子陷了进去。

“如果说地球上有最安全的地方,巴哈姆特先生的办公室算其中一个。”老唐对我眨了眨眼,“你们慢慢聊,我先告退了。”

“你们也出去……”中年男人挥了挥手,“我想单独和巴哈姆特先生谈话。”

黑衣人们对视了一眼,略带着些犹豫,不情不愿地鱼贯出了门。

我看时机差不多了,踏前一步,对着沙发上的男子伸出了手:“您好,罗斯柴尔德先生,我是巴哈姆特……”

“我知dào

……你就是在冒险圈里最近声名鹊起的那个中国小伙子。不过,你的名字真怪……”中年男子对我笑了笑,也伸出了手,“威廉姆斯.罗斯柴尔德。你可以叫我威廉。”

我微微一笑,我自认不是喜欢拖延时间的人,我单刀直入地问:“那好,威廉,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想怎么说才合适……”威廉姆斯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忽然问道,“你去过菲律宾,认识一个叫七叔的老人么?一个东方的巫师。”

“是降头师。”我纠正道,“是的,我去过,怎么了?”

“那就没错了。”威廉姆斯用手用力揉搓着面孔,终于叹了一口气道,“我想,只有你能有办法救我。”

“救你??”

我吃了一惊。

威廉姆斯现在就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除了面色苍白一些,眼睛有些发红,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其他我没看出有什么地方要我“救”他——何况他身边还有那么一大群的保安人员。

威廉姆斯忽然直起上身,鼻尖几乎碰到我的笔尖,双眼直瞪瞪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寻访过很多世界上的灵媒、巫师,最后找到了那个菲律宾的老头,他不像其他许多灵媒一样,只是想着变着法子骗我的钱,他对我提出的建议,只有一个。”

“就是来找我?”我不可置信地望着威廉姆斯,想不通七叔为什么让他来找我。

“我被一个鬼魂追杀很久了……那个七叔说,如果是对付一些灵异类的敌人,找你比找他们更合适。因为据说你可以不受鬼魂的侵害?而且,据说你和一些超自然界的人来往得很近……反正,我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你们中国的这句成语,我觉得简直妙极了!”

我顿时有点无语了,七叔想必说的就是阿卡拉那些人,亦或是只是想把威廉姆斯支到我这里,好吧,不管怎么样,人家既然找到我,我总得帮他想想办法是不是?

虽然,我知dào

了所谓“鬼魂”,很大程度上是人的脑波在特殊条件形成的某种现象。不过,一旦确定这种现象确实存zài

,也就确定了“鬼魂”的存zài



一旦确定了鬼魂的存zài

,作为一个小时候接受过中国传统文化教育的青年,我开始想到了一些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霎时,我感到屋内的气氛诡异了起来,每一个阴暗处都让我不禁微微发怵。

而随着我不自觉地胡思乱想,屋内的气温似乎也变得更低了,威廉姆斯苍白的面孔没有一丝血色,直瞪瞪地望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好吧。威廉姆斯先生!”

“请叫我威廉!”

“好的。威廉。”我定了定心神,在威廉姆斯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那么,现在开始,你把一切从头到尾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鬼魂来杀你?”

第二章 闹鬼的庄园

威廉姆斯环顾了下四周:“我可以来一杯喝的吗?”

我发xiàn

他一边这么问着,一边眼珠却不住地四下转动着,很显然,他并不是真的想喝东西,而只是想掩饰他心底的不安。

因为我本人并不怎么喝酒,所以也不知dào

邱云清放在房间酒柜里的,哪一瓶才是好酒,不过看起来似乎都不错的样子,我随便挑了一瓶,倒了一些给威廉姆斯。

威廉姆斯大口地灌着酒,一边望着我道:“听说你经lì

过很多超自然的事件?能给我说说么?”

“这个倒也说不上……”我仔细地想了想,似乎说到“超自然”的方面,只有被丝罗瓶追杀的那时候,属于超自然的范畴,我所经lì

的其他的不可思议的事件,大抵总可以用科学道理解释得通的。

只不过,这些事情一旦说起来,可能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于是,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不如威廉……你先说说你遇到的麻烦?”

“麻烦,就是诅咒。家族的诅咒。”威廉姆斯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惨白,“你相信诅咒吗?巴哈姆特先生。”

“诅咒?”我眉头微皱,“能说的更详细些么?”

这位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脸色简直白得和一张白纸一样了,他张口结舌,半天却发不出话来,好像提到他家族的“诅咒”,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片刻之后,威廉开始不停的喝酒,而他古怪的表现,更是激起了我的兴趣。

各位读者都知dào

,我有种近乎变态的好奇心。于是,我在这种急切心理的推动下,主动问起了威廉:“那么……威廉,你们家族的诅咒——这个说法,是什么时候有的?是祖上传下来的么?有什么可靠的……”

“没有。”威廉打断了我的话,“我们家族真zhèng

的崛起是在工业时代,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否则,相信鬼神能赚到什么钱?我们家族并没有关于‘诅咒’的说法流传下来。”

威廉姆斯顿了顿:“这个说法是我自己想的,否则,我想不出有什么说法可以合适地描述我遇到的情形,实在是太吓人了!”

威廉姆斯忽然放低了声音:“我们家族中,正在有人不断地死去,是谋杀!”

“针对你们家族的连环杀手么?”

我想了想,不知dào

怎么安慰威廉姆斯,因为在我下意识地感觉中,罗斯柴尔德家族树大招风,惹上几个不必要的仇家,有时也是难免的事情。

当听到威廉姆斯说出“谋杀”这个单词的时候,我都有点想起身送客了。

“我觉得,你应该去找警察,威廉。”我尽量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

“找过了,国际警察束手无策。”威廉姆斯一仰脖,灌下一大口酒,“首先,受害的都是和我平辈的家族亲戚,我的堂哥爱德华.罗斯柴尔德、我的六表弟斯蒂文生、还有我父亲最终使的一位瑞士的代理人……一共去世了十七位,他们都在世界各地打理着家族的各种生意,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他们纷纷死于非命,有的是溺毙的、有的是在高尔夫球场上忽然被飞来的球击中脑袋——看起来都很像意wài

,是不是?但我不这么认为,很明显,这是一起针对我们罗斯柴尔德的阴谋,不是吗?但是,警察不认可我的看法,他们认为只是巧合。”

“在我们这样一个包含支系足足多达两千七百多人的庞大家族里,有一些亲戚去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明显有阴谋,你觉得呢?”

其实听了威廉姆斯的这一番话,以我一向善于联想和跳跃的思维来看,我也很想当然地认为是一起正儿八经的阴谋,不过,仔细分析一番之后,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些事件,是巧合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在两个月内死亡……而且分布在世界各地……”威廉姆斯叹了口气,“如果说真是阴谋,那必须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组织才能实施。本来,我并没有想到关于超自然的一些事情上面去,我拜托了国际警方调查这个可能存zài

的组织。但是,就在不久之后……”…,

“我回到了我在普罗旺斯的私人庄园度假,在那里,我第一次把这些事情和超自然现象联系在一起……”

威廉姆斯哆嗦了一下,开始缓缓讲述他在庄园内的经lì

,而我听着听着,忽然也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各位读者可以想象到,一座建立于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庄园,本来是属于普罗旺斯当地一位富有的农场主,在战争中,庄园以极低的价格转手到了威廉姆斯的手中。

庄园的环境很好,当地的气候适宜,庄园四周种满了大片大片的薰衣草,每当微风拂过,一片薰衣草的海洋就会波澜起伏。

这样的一座美妙的庄园,内部环境却并非如表面那么阳光明媚。

因为构造的问题,庄园内部略显潮湿,即使点着火炉也效果有限。而光线,更是昏暗,采光不是很好,所以,原先的主人在墙壁上每隔不远就装置了一个壁灯。

那天夜晚,威廉姆斯吃完晚饭,正想往书房里去。就在他缓步走上楼梯,脚下传来木板的呻吟声时,他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丝来自楼上的声音。

当时,那座庄园里只有他和管家法兰克,而法兰克此刻正在门口关铁门,威廉姆斯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老管家吆喝狼狗的声音。

那么,楼上是谁?

他屏息听了一会,楼上传来的,似乎是脚步声,某个人正在以极轻的脚步在楼上移动着,不过,老旧的地板依然出卖了他的行踪。

威廉姆斯顿时勃然大怒,他已经被他那些不幸罹难的亲戚们搞得神经很紧张了,现在一个送上门的小偷,简直是他最好的出气筒!

威廉姆斯也顾不得下楼去拿猎枪,卷起袖子就向楼上冲去。

听到有人上来了,二楼的脚步声也开始慌张起来,顺着走廊开始疾奔。

于是,在昏暗的走廊中,一场沉默的追逐开始了。这个庄园足足有四十八个房间,光二楼就有二十四个房间,八条走廊。追逐者和被追逐的人,在走廊上兜着圈子。

终于,不受欢迎的访客慌不择路,一头钻进了某个房间。

威廉看清了来者进的房间,顿时心中暗喜——那家伙一头钻进了浴室!这个浴室没有别的出路,只有一个连胖一点儿的猫都钻不过去的气窗。

于是,他壮了壮胆子,顺手抄起旁边的电话机,轻手轻脚地进了浴室。

接下来,威廉姆斯所看到的一切,足以让他战栗不已,而且在他的心头留下极其可怖的印象。

在浴帘的后面,一个人影静静地站着,从形状来看,这个人身高大约一米八五左右,青年男性。他站在浴帘的后面,形状微微凸起,看起来有点吓人。

“喂!你逃不掉了!”威廉姆斯大声道,并且举起了手中的电话机。

但是,对方并没有答话。就这么沉默了片刻,威廉姆斯缓缓地向前挪动着步子,打算一下子掀开浴帘,看看这个莫名其妙的入侵者,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蟊贼!

于是,他一步步蹭到了浴帘边,也离对方更近了,从浴帘遮盖着的形状看来,对方和他正是面对面一动不动地站着。

威廉姆斯大喝了一声,一把抓住浴帘的边角,用力掀开!!!!!!!——

听到威廉描述到这里,我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急急追问道:“是谁?谁躲在后面一声不吭??你掀开浴帘,看到的是熟人么?”

“没有人,巴哈姆特先生。这才是最古怪的地方,我当时已经快吓傻了,差一点就错过了镜子上面的字。”

“什么字?”

“是用肥皂写的。”威廉皱了皱眉头,“如果说要完全一个字不差的话,那句话是用英语这么写的‘快去里昂市,否则,你会比你的兄弟们死得更惨’!”

“之后就不要说了,我当时完全被吓傻了,大喊着在房子里跑来跑去,见鬼!那真的是见了鬼,不是吗?随后,我稍微安定下来之后,我考lǜ

了下,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sù

别的人。我擦掉了那行字。然后,我来到了里昂市,到了这里之后,我想起来绒猴俱乐部就在这里。于是我就直接找过来了,我和唐总管简单说了下庄园的事,他建议我去找一个什么什么办公室。”

“超自然现象研究办公室。”我提醒他道。

“对对,就是那个。那里的人建议我去东方寻找对灵魂有研究的人,于是,我找到了七叔,最后绕了一圈,又回到了绒猴俱乐部。”

“随后,我很惊讶地想到,如果我在普罗旺斯庄园里遇到的不是人类,而是鬼魂,那么,这个鬼魂来警告我,显然是没有恶意的。唯一的解释,是他要我防范另一个鬼魂——就是害死我哥哥们的那个。”威廉顿了顿,“如果是超自然的鬼魂作恶,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在很短的间隔内在世界各地杀人,而且造成是意wài

的样子。这种事情,是鬼魂拿手的,不是吗?我最想知dào

的,这个鬼魂和我们罗斯柴尔德,有什么深仇大恨?”

“于是,你想当然地认为是家族里人以前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某个冤魂来报仇了?”我问道。

“简直像个烂透了的三流鬼片的剧情,不是吗?”威廉姆斯叹了一口气,“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

威廉姆斯顿了一顿,斟酌了片刻,谨慎地道:“你看看这个……”

他忽然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本来就不甚明亮的灯光,我下意识地跟着站了起来。

他呼啦一下脱下西服外套,卷起衬衫的袖子。

第三章 与我有关的凶机

威廉姆斯卷起袖子,赫然映入我的眼帘的,是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一看就是明显的枪伤!

我看着边缘还鲜红的疤痕,明显这个枪伤的时间还不久。

威廉姆斯把手臂翻转,使得我能看到背面的情形,我看了一眼之后,略微一愣:“怎么?弹头没取出来?”

“根本没有弹头。”威廉姆斯阴沉着脸,“击中我的子弹根本没有穿过我的手臂,而是就这么消失了!而这件事,正好应验了镜子上的警告。”

“镜子上的警告?”

威廉姆斯点了点头,按照他的说法,在不久之后,他一直被那个奇怪的“鬼魂”所纠缠着,周围的物件上,无论是家具还是墙壁,都会显现出莫名其妙的字来。

起初,出现的都是一些古怪的、根本无人能知晓意义的符号,随后,渐渐出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英文单词,再后来,则是完整的法文句子。

当然,只有威廉姆斯独处的时候,四周才会出现这样的怪事,而当有别人在场的时候,这些奇怪的文字则不会再出现。

“这完全就是鬼魂作祟的体现。”威廉姆斯喘着气下了结论,“我就这样一直在诡异的气氛中生活着,但是,我并没有理睬鬼魂的警告,并没有立kè

出发来里昂市。知dào

后来,镜子上忽然出现了‘当心狙击手’的这么一行警告,随后,我在各种不可思议的情形下被狙击。这才使我认真看待‘鬼魂’这件事。”

“你能想象么?随后,我竟然多次被人狙击,而我不得不增加了保镖的人手,但是,这一切都没有用!他们都是饭桶,根本找不到袭击者!而我后来渐渐地感到绝望了,因为——”

“因为怎样?”我急急地问道,我从威廉姆斯的话语中嗅到了一丝丝似曾相识的气息。

“因为在某些根本不可能有狙击手藏身的地方,我依然被来历不明的子弹击中了……”威廉姆斯犹豫了片刻,“就像在我公司总部的密闭的书房,完全封闭的房间,玻璃都完好无损,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枪声,但是我还是被击中了。所幸的是,每次我都大难不死,没有打中我的要害,也没有弹头穿透我的身体,事实上,事后我们根本找不到任何子弹。子弹都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样!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就不给你看我身上别的部位的伤口了,总之,我现在很没有安全感,整天生活在死神的阴影之下,你能理解我的这种痛苦吗?巴哈姆特!”

“我明白。”我一边点着头,心里一边咯噔了一下——威廉姆斯所述说的情形,和我之前遇到的几次莫名狙击实在很相像!!

一样的找不到凶手,一样的找不到子弹头!!

我第一次被袭击是在云南昆明的酒店,那次是凶手狙击错了人,其后的几次,则是我运气比较好,还有刘海山这样的厉害刀手帮我挡下了一击。

当时,我回到绒猴俱乐部之后,曾想调查一下这件事,但是手头的事情越积越多,这件事也就被耽搁了,而现在威廉姆斯遇到的同样的古怪事情,让我不得不重新开始考lǜ

这件事。

不过,与威廉姆斯遇到的怪事不同,我可没遇到什么好心的“鬼魂”来警告我,更是没有和任何超自然现象沾上边的情形存zài



还是说,我和威廉姆斯遇到同样的事情,是否说明我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值得某个人或者某个组织不断地策划着对我们不利?

他是地球上最强dà

家族的后代之一,而我,两年之前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我们能有什么共同点?

我苦苦地思索着,一时竟然忽略了威廉姆斯的存zài

,威廉姆斯大口大口地喝着酒,紧张地盯着我。

“我让唐保安排你住在绒猴俱乐部,并且安排人照看你起居,没有特殊情况的下,威廉你最好不要离开你的房间。我会尽快调查一下是怎么回事!在这之前,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呆着。”…,

我想了想,认真地道,“除了专人监视,我会在你的生活范围内安装摄像设备,你不介yì

吧?另外,你家族中还有谁也被狙击了?”

“除了我,其他还没听说过。”威廉姆斯耸了耸肩,呼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空荡荡的酒瓶,“只要你每天给我几瓶这样的好酒,你让我在绒猴俱乐部住一年都行!”

我点了点头,和威廉姆斯又寒暄了几句,随后大门洞开,一大群保镖涌了进来,唐保随后紧跟着进了房间,我简单安排了几句,老唐立kè

会意地带着威廉姆斯等人走了。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我独自坐在办公桌前,仔细回想着威廉姆斯所说的一切。

从他所说的各种迹象来看,狙击他的人,和试图对我不利的人,很大的可能是同一个人。这个人,目前所知唯一的手段,就是狙击。而且,他使用是一种不会留下痕迹的子弹,目前地球上的科技,可能达到这一点么?

另外,从我的经lì

来看,那个凶手似乎可以从极远的距离上进行狙击,而从威廉姆斯描述的事实来看,在密闭的房间中都能被狙击,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撇开这个凶手古怪的狙击手法不谈,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事情又该如何去解释?这几件事,是巧合地发生在一起,还是真zhèng

有着紧密不可分割的联系?那个试图警告威廉姆斯的“鬼魂”,到底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我随后心头一紧,想到了另外一个令人不安的想法。

我之前的这些想法,都是取决于一个大前提——威廉姆斯告sù

我的这些事都是真实的!!如果,威廉姆斯撒了谎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如果罗斯柴尔德想对法国的绒猴俱乐部不利,那我自然是最值得下手的人,因为邱云清现在已经成了植物人,不会对人有任何威胁。那么,狙击手什么的,极可能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安排,那么,威廉姆斯可能是知情也可能不知情,总之,有一个设计好的陷阱正等着我去跳,目的就是我!或者说,是我背后的绒猴俱乐部!

但是,威廉姆斯手臂的伤口,和他的神情,真的不像是装出来的!

……

我的跳跃性思维又开始作祟,带着我从一个又一个复杂的问题上翻越而过,很快我自己都想得头疼了,不禁双手抱住头,感觉头大如斗!!

我眼前的各种线索和前后联系,就是一团乱麻!而我现在最紧迫的,就是要从这堆乱麻里抽出一根线头,然后顺着线头理清整堆乱麻的脉络,但是,这个线头在哪里??

我心烦意乱,下意识地把苍天之拳拿了出来,放在手心把玩着。涂了神经毒素的苍天之拳,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偏红的光芒,我套在手上挥了两拳,心情刚松了一些,忽然间,房门又响了!

我不情不愿地收起了苍天之拳,沉声道:“哪一位?”

还没等我说出下一句“请进”,门把手微微转动了一下,随即一个高大的人影推门走了进来。

老唐怎么能让人随便进我的办公室?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有点恼火,正看到老唐带着一脸苦笑跟在那人身后走了进来。

“巴哈姆特!听说你回来了,我立kè

从局里赶来见你。”那高大人影带着熟悉的豪爽笑声,冲上来隔着办公桌重重地抱了我一下。

当我看清了来人是谁以后,忍不住大叫一声,狠狠地回敬了一个拥bào



“巴哈姆特先生,我想通报的。可杰拉尔先生的脚步实在太快了。另外,我想,杰拉尔先生来,你总不会拒绝见他的吧?”老唐收敛了一下苦笑,严肃道。

“怎么?还不想见人?现在架子不小么?”杰拉尔哈哈大笑,上下打量着我,“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得成熟多了呢!听唐保说你之前去了趟东非?”

“呼!”我急急道,“我出发的时候,你还在昏迷中,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恢复得差不多了。”杰拉尔上下看了看我,忽然重重一拳打在我的肩头,“臭小子,知dào

我之前受伤,回来了也不来看看我!”

“我……”

我不好意思地摊了摊手,心头顿时一阵惭愧。杰拉尔是我在法国可以说是最可靠的人之一了,数次救了我的命,而我这次回来事务繁多,竟然忘了杰拉尔那一头了,虽然以后以后总会想起来,但这样粗心大意的我,实在太对不起杰拉尔了!

“我是半个多月前醒来的,医生说我健壮得像牛一样。血被放光了三分之一,竟然还能活下来,哈哈!”杰拉尔旁若无人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雪茄,掏出一根塞在嘴里。

“你那边的事……”

我回想起了关于杰拉尔的一切往事,那个袭击他的镜子里的凶手,和我在浙江时的经lì

,简直一模一样!

冯其云!那个镜子里的鬼魂!!那个只在镜子里存zài

,却可以影响到现实的那个鬼魂!!

我一下子扑到墙边,按下金色按钮叫道:“唐保!唐保!”

“怎么了?巴哈姆特先生。”话筒里传来唐保的声音。

杰拉尔也用古怪的眼神望着我,仿佛在看着一个疯子。

“把冯其云的照片资料赶快送到我的办公室来!”

第四章 武器专家的意见

不到半个小时,关于冯其云的一切照片和资料,无论是黑白的还是彩色的,统统都放在了杰拉尔的面前。

我的猜测没有错,当杰拉尔一看到冯其云的照片的时候,下巴颤抖着,惊得连嘴里的雪茄都掉了下来。

“就是他!”杰拉尔重重地用手指头点着冯其云的照片,“让我躺了几个月的,就是这个家伙!见鬼,他是通过什么方法让自己只显示在镜子里的?一种最新的投影技术么?”

“不是。”我深深地看了一眼杰拉尔,“关于冯其云和你的事,我已经稍微有一些眉目了。但是,要提醒你一点,这一切可能都远远超过了人类目前所认知的范围。”

眼下,时间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奢侈的东西,所以,我有时间可以把过去几个月的一些经lì

原原本本都说给杰拉尔听。

这位法国大汉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雪茄,眉头紧锁着,当我说到冯其云其实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的时候,他肩头抖了一下,低声道:“世界上真的有鬼魂?”

“鬼魂也是某种自然现象或者其他科学可以解释的原因而已。”我拍着他的肩头,“我在浙江的时候,镜子里的冯其云差点也对我下手。我们不知dào

他的目的是什么,想法是什么,因为他在镜子里,和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我曾经有过这样的两种想法,其一便是我们只能通过镜子看到冯其云,其实他还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看不到,所以,他可以对我们为所欲为。其二,就是镜子中其实还有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投影世界,冯其云在那个世界所做的一切,都会反映到我们这个世界。无论怎么样,我觉得都很难理解,因为冯其云真的打算对我们下手的话,那实在是太防不胜防了,因为我们生活中有镜面的东西实在很多。而且,我有好一阵子没在任何地方见过他了。另外,你醒来之后,他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

“没有。”杰拉尔苦笑道,“我把能看到的一切镜子都打碎了。现在我看到镜子,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太吓人了!还好你这个书房里没什么镜子之类的……除了这个……”

杰拉尔环顾了下四周,最终目光落在我背后的一副巨大画像上。

这幅油画栩栩如生,几乎占据了书房这一侧的整个墙壁。

“这个男人看着人的感觉太让人不爽了……感觉浑身都不怎么舒服。”杰拉尔耸了耸肩,“他是谁?那个邱云清?”

我扭头看了看背后邱云清的巨大油画,不知dào

是出自哪位画家的手笔,十分生动地刻画出了邱先生严肃而散发着强dà

气场的表情,确实,多看两眼都会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威压。

我忽然想起来,杰拉尔其实还没真zhèng

和邱云清见过面,一直都是在通过我的口,给他转述一切。

“很快,你会见到他的。一个真zhèng

很厉害的人。”我由衷地道,“等他回来,我会把一切都原封不动地交还给他!”

“原封不动!哈!”杰拉尔对我眨了眨眼,“听说绒猴俱乐部都被你毁了一大半了,后来不是重建了吗?”

我耸了耸肩膀:“那不是我想要造成的……好了,暂时不提这个。对于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事件,你有什么看法?亲爱的警察先生!”

说到严肃的案情,杰拉尔前倾了倾,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如果我是你,我会先从武器上开始查起。不过多么古怪的武器,地球上总有一个人知dào

它的存zài

。种种蛛丝马迹总会出现的!”

“可是我在中国的时候,中国的公安部门调查过武器,没有任何线索……”

“那是你们中国人的看法,你要记住,近代热兵器最先是出现在欧洲,也许你该参考下世界上最好的武器专家的意见。恰好,我们法国就有一个!”杰拉尔对我嘿嘿一笑。

我撇了撇嘴,好吧,目前情况和线索都不甚乐观,就让这个自以为是的法国汉子嚣张一下吧,等他心目中的武器专家也束手无策的时候,我再来给他一点脸色瞧瞧,哈!…,

当时,我就是怀着这种心情,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和杰拉尔离开了里昂市,去往了巴黎。

在巴西的警察总署,我见到自己熟悉的一切景物,透明的办公室隔间,走廊远端的那个神mì

的办公室,地下的停车场和顶楼的武器仓库。两三年来,这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杰拉尔带着我见到了他口中的“世界上最专业的武器专家”,格拉罕.博特博士。

博特在法国警方服wù

了超过三十年,他是一位看起来精瘦的汉子,蓄着络腮胡须,镜片背后的双眼看人时显得特别专注,典型的犹太后裔的模样。

这位博特博士,当时确实是法国官方十分重yào

的一位武器方面的专家,也是正好在警署帮忙鉴定一些枪械,否则平时是很难见到他的。如果关注国际新闻的网友,在2012年4月份的新闻里还能看到他,当时,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代表团29日抵达伊朗首都德黑兰,寻求澄清涉及伊朗核计划的“所有未决实质性问题”。法国武器专家博特、国际原子能机构重yào

人物格罗西、南非的武器专家怀廷,是代表团中的三位重yào

人物。

在办理完了一些复杂的交接和会面手续之后,我们终于有了和这位专家交流的机会。事情如此顺利,一方面是杰拉尔的特殊身份,另一方面,也是依赖于绒猴俱乐部的地下影响力。

我们的会面在法国警察总署的武器研究室。

这是一间乳白色的大约八百平方米的大厅,被墙壁隔成一间间不算小的厅,墙壁上和一排排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枪械,除了某些纪念版本和特殊版本之外,这里几乎有世界上所有的枪支。包括中国的一些枪支!解放军95式突击步枪,03式突击步枪,92式9mm手枪(专门用来装备营级以下军官)、92式5.8mm手枪(装备营级以上军官)、05式微型冲锋枪……等等。

当然,这里并不是法国警方的枪械仓库,这里共有上百名工作人员在紧张地忙碌着,测试枪支的弹道、膛线的特点等等,以便为警方案件中涉及的枪支鉴定提供强dà

的技术储备。

当我说明了来意,并且描述了几次我遇险的情形,当然,我并没有提到威廉姆斯所说的,“密闭房间中的狙击”,这种事情,说了博特也不会相信的,反而会以为我是疯子而将我扫地出门!

“不会留下弹头的狙击武器?”博特撑着下巴想了片刻,毅然地下了定语,“世界上不会有这种武器。”

“在普罗旺斯的那个案子,不是有黑帮用干冰制造的子弹头来进行暗杀?”杰拉尔提醒道,“子弹头的痕迹也很难查找。”

“那不一样!”博特摇了摇头,“那是短距离的射击。而狙击的话,早在飞行途中,弹头就和空气摩擦之后挥发了。唯一可能的,就是某种可以溶解在体内的子弹,理论上可行,不过,我没见过这种子弹。它需yào

配套的发射器具,同样,距离也不会超过五百米。像他所说的那种在沙漠地区的狙击……”

博特摇了摇头:“不会有这种武器的。一定是你搞错了。反正,以我几十年的武器经验和判断,这种超远距离、不会留下弹头的狙击武器,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会不会有还未可知。”

我和杰拉尔对视了一眼,显然,他比我还要失望得多,不住地抓着后脑勺,偶尔从口袋里掏出雪茄来,随后又塞了回去。

我和杰拉尔又再三确认了别的可能性,博特都很肯定世界上目前绝对不会有类似效果的武器。我们只得略带失望地告别了博特。

我们开车从地下车库上了街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拐上了凡尔赛大街。

“怎么样,送你回里昂?”杰拉尔扭头看着我,“抱歉,白跑了一趟。”

“不怪你,这事没这么简单。”我若有所思地道,“我就在这里下车,或者方便的话,你送我去车站就行了。”“怎么?有计划?”杰拉尔眉头一挑,“你打算去普罗旺斯?”

“被你猜中了。”我笑着点了点头,“真不愧是大侦探。”

“哈!如果是我,在武器这方面的线索断了之后,我也会选择去查罗斯柴尔德家族!而且也是和你一样,首先选择去威廉姆斯所说的庄园看看!既然‘鬼魂’在那里出现过,总会留下点什么。我现在还在休假期间,还没正式开始忙工作,陪你跑两天吧!”

我感激地笑了笑,杰拉尔的想法和我真的不谋而合,这就是朋友间的默契罢!

普罗旺斯……薰衣草包围着的孤独庄园……在那里,我能找到什么呢?

当时,我的心里只有一股隐隐的不安,而随后在庄园中的经lì

,更是让我们都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因为个人原因,更新比一般网文略慢,在这里给大家说声抱歉——构思剧情实在是苦手啊!!!

第五章 冒险箱的秘密武器

当我回到绒猴俱乐部,通知正在喝下午茶的威廉姆斯,我们打算去那个见鬼的庄园调查一番的时候,威廉姆斯显得极为高兴。

“先生们,你们敢去那里,真是谢天谢地,愿上帝保佑你们。这位是……”

我把杰拉尔简要地和威廉姆斯介shào

了一番,杰拉尔和威廉姆斯寒暄了几句。开始时,杰拉尔的眼中还能看出对这种豪门子弟的隐隐不屑,但当他看到威廉姆斯递给他的古巴雪茄中的极品——1968年的COHIBA珍藏版时,他的态度明显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放心吧,威廉姆斯先生。”杰拉尔接过剪开头的雪茄,笑逐颜开道,“您这件案子的特殊性和重yào

性,早该得到法国警方的重视了,回去之后,我会……”

“不。”威廉姆斯摇了摇头,“古代的哲人说,低调是一种美德,特别是对于我这种身份。”

杰拉尔想了想,也没有多说什么,把我拉到走廊上,认为我们还是即刻出发,早点到达普罗旺斯去。

我知dào

杰拉尔的性格和我一样,一旦认定了目标,便会去落实到底。现在,我已经不认为杰拉尔只是陪我几天而已,我可以分明感觉到,他现在对整件事情起了很大的兴趣,更重yào

的是,他急切着想解决这个案件,以便结交到威廉姆斯这个新朋友!

我心底一阵咋舌,一段日子不见,雪茄对杰拉尔的影响力又上升了一个阶段。

换个角度想,杰拉尔是不是潜意识里还认为我不够专业,只要他出马,就有十足的把握能解决掉案件?

我不禁暗暗摇头,这件事情,包括针对我的几次暗杀,我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觉,感觉事情总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却是我一时未曾想起来的。

我和杰拉尔在唐保的帮zhù

下,简单准bèi

了一些要带的东西,随后,杰拉尔驱车带我驶往了普罗旺斯。

经过七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们终于从里昂市来到了普罗旺斯这个欧洲的“骑士之城”。

普罗旺斯古代是罗马帝国的行省,疆域一度非常广阔,北方接壤着阿尔卑斯山,南方邻靠着比利牛斯山脉,区域中拥有着法国各种可见的地形地貌,气候也十分独特,天气变化十分快。前一秒可能温暖和煦,下一秒就风雨交加。

不过,在著名的薰衣草盛开的七八月份,则是一贯的风和日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

当我们循着威廉姆斯给的地址来到那座度假庄园的时候,早有威廉姆斯安排好的人在迎接我们。

接待的人指引着我们将车辆开进庄园新上了漆的大铁门,但是,从言谈中看出他对这里也并非十分熟悉。我们询问了之下,才得知原来帮zhù

威廉姆斯看管这个庄园的老管家,前一阵子因病回巴黎休养去了,这里暂时由本地的物业公司负责委托管理。

而目前正在接待我们的人,包括正在安排房间、准bèi

晚餐的人,都是威廉姆斯从巴黎调来的专项团队——这就是有钱人的好处。

我和杰拉尔在一顿大餐之后,和负责接待的人员打了招呼,问清了庄园的大致结构以后,就在庄园里到处溜达起来。

晚餐过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屋内灯光大亮,比白天还要亮堂许多,屋内的房间和拐角太多,白天的光线反而被遮得更多。

我和杰拉尔并肩在屋内踱着步,从一个房间漫不经心地走到另一个房间,其间还要通过长长装饰着古朴肖像画的走廊。我们两人当时都皱着眉,但显然,我们所想的根本就不一样。

经lì

了太多不可思议事件的我,基本对威廉姆斯的话半信半疑了,只是想找出一些不寻常的关于超自然现象的线索,而杰拉尔,看上去根本对威廉姆斯所说的“鬼魂”完全不信,他到处走走摸摸,不时推开门背后看看,或者轻轻敲击着墙壁听着声音。…,

“房间挺多,其实面积还可以。”杰拉尔淡淡道。

我有点忍不住了,问道:“你是不是还不相信那些超自然的说法?你觉得,这是一个骗局是不是?”

杰拉尔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扭头望着我道:“我知dào

你经lì

了很多古怪的事,但是,不等于每一件事都是古怪的。你说威廉姆斯遇到的袭击,和你遇到的袭击很可能是一回事,但是,我以警察的直觉,却感到这两者只是巧合,其间并没有什么确切的关系。”

杰拉尔继xù

道:“针对你的袭击,并没有发生什么灵异事件,不是吗?你也说过,你惹上了三岛龙崎那帮人,受他们的袭击这并不奇怪。包括你说的那个冯其云,在镜子里对我发动袭击,我想,尽管背后有我们不知dào

的原因,但也一定和三岛龙崎脱不了干系,对吗?”

我耸了耸肩道:“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

“在犯罪学里,最重yào

的一个论点,就是犯罪的‘动机’。”杰拉尔掏出一根雪茄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三岛龙崎对你、对我下手,都有动机。但是,威廉姆斯的事情,你看出什么动机了么?针对他那个庞大的家族,确实有很多犯罪动机,但是,在这个屋子里装神弄鬼吓他,你看出这背后有什么动机么?”

我恍然大悟,急急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恐xià

他,然后试图狙击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要杀了他!”

杰拉尔皱了皱眉头:“那肯定的。否则,你想,那么神通广大的一个暗处的凶手,如果真要了威廉姆斯的命,当时有的是机会,但显然,他只是想吓唬他,并不打算杀他。至于罗斯柴尔德家族其他后人需yào

的事情,或许是巧合,或许也有内在的联系,但是,起码和我们眼前的事情无关,不是吗?而且……”

杰拉尔仔细地斟酌了一下措辞,缓缓道:“其他人的死亡,都表现成意wài

事故,而威廉姆斯遇到的,确实赤裸裸的枪杀……”

杰拉尔的逻辑思路确实非常清晰,分析丝丝入扣,把我之前未曾想清楚的一些细节都提到了眼前来讨论,一名职业警察的优秀分析能力展露无遗。

我心里忽然一惊,心脏开始猛烈跳动起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心里成形……

“那个凶手,其实是要把威廉姆斯吓走!”我叫道。

“不错。你想,威廉姆斯是后来买下这幢庄园的,那么,之前这座庄园里一定隐藏了一些秘密,一些有人不想让威廉姆斯知dào

的秘密!!所以,我怀疑这座庄园里有秘密房间或者暗道什么的,或者,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被杰拉尔这么一说,我的精神为之一振,感觉之前没有明确目标的模糊感,此刻烟消云散,一个目标渐渐明晰起来。

“刚刚在晚饭后,我已经通知了警署的同事,调查这座庄园的背景。”杰拉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什么见鬼的鬼魂!只要阴谋者想要隐瞒的东西还在这个庄园里,我就有办法挖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来!!”

我们一路谈着走着,渐渐走到了二楼拐角处的一个浴室前。

根据威廉姆斯之前所说,二楼只有南北两个浴室,而这个位于北端的浴室,就是威廉姆斯所说,遇到鬼魂的那个浴室!!

我的心头为之一紧。

杰拉尔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眼角的跳动,对我投过来询问的眼神。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缓缓地推门走了进去。

这个浴室和别的任何浴室没有什么大的不同,除了面积稍大一些略显空旷之外,其他都没有特别之处。

杰拉尔大踏步地走向了浴帘,哗啦一下拉开,露出一面半人多高的大镜子!!

看到镜子,杰拉尔面色一变,微微退了两步,我急急上前,仔细观察着威廉姆斯之前提到的写着警告语的镜子。当然,过了这么些日子,这面浴镜早被人擦了很多遍了,有点什么线索也根本查不到了——这些该死的下人,似乎没有什么保护现场的想法——当然,这么多天过去了,要保留什么,也是不太容易的事。

杰拉尔大抵想法和我类似,不免露出失望之色。

但是,我早有准bèi

,之前从冒险箱里带出来一些小玩意儿,此刻看来就可以派上用场了,等一下,我一定要让杰拉尔大吃一惊!

看杰拉尔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我心底嘿嘿一笑,带着点恶作剧成功的感觉,认为该是我上场的时候了。

我从口袋中摸出一根圆珠笔式样的红色金属管,顶端有着一个细孔。我按动开关,从细孔中射出夺目的扇状光线,把拉直的浴帘细细照了片刻,然后,我啪一下关掉金属管,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

“这是什么?”杰拉尔奇道。

“等着看吧!”我的心情略有点紧张,不知dào

这个东西到底能不能奏效,而奏效之后,我们到底又能得到哪些细致的线索??

第六章 DNA.八卦图

很快,浴帘上显示出了一个淡淡的人影,而某些地方则出现了微微的绿色小点。

“这个是什么?”杰拉尔狐疑地问。

“一个DNA的波谱采样仪。”我一边看着浴帘上的淡淡人影,一边缓缓道,“老唐提议我带着这个,因为他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认为,我还是带着这个比较好。”

我看到杰拉尔一脸疑问的表情,忍不住微微笑了,现在的我,对于绒猴俱乐部的种种接近于科幻的玩意儿,已经见怪不怪了,像杰拉尔这些普通人可能还不太习惯。

事实上,很多大众认为仅仅存zài

于科幻电影里的东西,其实,早就出现在了我们的身边,只是因为某些不为我们所知的原因而被zf和各种势力隐瞒着。

就像这个DNA的波谱采样仪,原理也并不复杂,据说只是在人体接触过的物体上留下的汗渍等痕迹上提取DNA,并且描绘出基本的人形图案而已。对于再现事件的现场很有帮zhù

,这种东西如果在科学界,本来可以大大缩短科学界破解地球全部生物基因序列组的浩大工程,对于警方的破案也有很大的帮zhù



但是,这样的一个高科技的利器,此刻,却仅仅在我的手中而已,个中的原因,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我把采样仪的一端靠近了那个绿色小点,嘀的一声之后,采样已然完毕。

“藏在浴帘背后的,确有其人。”我晃了晃手上的金属管,“那家伙的DNA已经采集好了,回去之后,我会把样本找人给你送去,之后就是你们警方的事了。我相信只要地球上还有这个人,你们不会挖不出来的吧?”

听我说完,杰拉尔的眼睛已经快直了,一脸不可思议地反复瞅着我手中的采样仪。

之后,我们的探寻行动也没有发xiàn

什么特别的地方,在庄园中居住了三天,直到杰拉尔安排的手下也来到了这个庄园。

我看着警察们带着狼犬和金属探测仪在庄园里转来转去,心里也开始有些焦急了,这么多人,竟然都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么?

我和杰拉尔走到二楼的大露台上,杰拉尔脸上的焦急之色明显也掩饰不住了,我知dào

,对于一个毫无目标的搜寻来说,能够调动这么多的警力和物力,杰拉尔应该是已经动用了他权力的极限了。如果依然一无所获,他所负担的责任可能要相当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担心,我们可以……”

当时,我话说了一半,忽然停顿住了!因为我感觉到一丝很重yào

的信息,就在我眼前溜走了!我隐隐感觉到某样东西似乎进入了我的视野,并且引起了我潜意识的注意,但是我本身并未意识到!

到底是什么?

我住了口,开始仔细地打量着露台外面的景色。

当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天边的云霞似乎烧红的烙铁,刚刚拿出了熔炉,而炽热的光芒,将庭院中的一切都拉下了悠长的影子。

除了院子里拿着金属探测器转来转去的警员之外,我并未看到什么异样,只是感觉到,这个庭院实在是太大了,当初我们从门外走进来,还并未发xiàn

,其间的距离,其实很远!

“你在看什么?”杰拉尔问道。

“没什么,我们走吧。”我摇了摇头,心想是不是这几天我太过紧张了,所以才会容易产生错觉?

杰拉尔和我走回露台,露台里面的落地窗连接着书房的南侧,当我踏进书房的时候,我看着满屋子的书,忽然心中一动。

我终于知dào

我刚才无意识间看到的是什么了!!

我转身冲回露台,不顾杰拉尔奇怪的眼神,紧紧盯着下面的巨大庭院!

等我终于仔细分辨了房屋的格局、院落的布置和植株的分布之后,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怎么样?”杰拉尔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座庄园只有一座露台,而且不够高,所以看起来不明显,而且,屋子后面的部分更看不清全貌。你能调直升机来么?在高空给这座庄园拍一个照片。”…,

大概觉得我的要求实在是有点离谱,杰拉尔瞪了我半天,才开口道:“你想知dào

庄园的格局,我们下去走一遍大概也知dào

了,何必要直升机?”

“走一遍因为距离太大,无法形成整体的形状概念。”我坚定地道,“如果没有直升机,有高空处拍的卫星地图也可以,最好是连周边地形的。”

说到卫星地图,我一拍后脑勺,大抵在外奔波得多了,接触电脑少了,我竟然忘记了一个极其重yào

的工具——googleearth!

“电脑!”我大叫一声。

“电脑——”杰拉尔也跟着大吼一声,很快,有一名年轻警员急匆匆地拿来一台笔记本地图。

我匆匆连接上网络,很快查找到了我所需yào

的资料——这座房屋极其周边的地形图,特别是周围的那一片薰衣草的海洋。

“这座庄园,应该是中国人,或者和中国人有关的人设计的。我觉得。你认为如何?”我耸了耸肩,把电脑屏幕推给了杰拉尔。

“是这样啊!”杰拉尔皱了皱眉,掏出一根雪茄点了起来,“原来,秘密在这里。”

“对。”我指着屏幕,“整个庄园以及周边的薰衣草田,组成了一个八卦图案的阴阳鱼,再往外看,你看到了什么?”

“薰衣草田里的一些字……好像麦田怪圈一样……”

“不错!”我轻轻敲击着键盘,“如果我们再放大一些……你看……边上的那些线条,这些就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标记八卦方位的图案,分别是乾、坎、艮、震,巽、离、坤、兑,这八个。”

我顿了顿道:“你可以从方位上理解成一点钟方向、十点钟方向等等……”

杰拉尔连连摆手:“亲爱的巴哈姆特,我对这个听起来实在是头疼,能不能简单说重点?”

我耸了耸肩,其实我对八卦也不是很懂,我只是以前研究杂七杂八的资料时,看过一些关于八卦的最基本地知识,也只是这些最基本的知识,足够我看出眼前的问题了!!

“位置!是这些标记的位置!”我指着地图上长长短短的那些线条,“艮和兑的位置反了,这两个位置中的一个,一定有问题!”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到紧张起来,最终,还是对杰拉尔道:“现在,我们分几步走。首先,样本你已经派人送回巴黎去分析DNA了,我需yào

尽快知dào

结果,这个你要催一下,其次,我需yào

人手去艮位和兑位的地方去看看,看看那里有什么特别的。第三,我希望能找到这座庄园的最全面的资料,最好是当初设计人的一切信息。”

杰拉尔二话不说,立kè

起身出门吩咐手下去了。

我在书房里看着电脑屏幕,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愣,因为我感觉到,有什么地方还是有点问题,一股寒气从背后冒了上来。

吃过晚饭之后,威廉姆斯派来的工作人员都回去了,只留下两个人和我们一起住在庄园里。

而性子颇急的杰拉尔,入夜了之后依然带着人手在薰衣草地里转来转去,我真有些心疼他糟蹋了这些美妙的花朵们。

我又站在了露台上,被普罗旺斯的夜风轻轻抚着,目光望向了杰拉尔带人正在查探的地方。

漆黑的远处,几点手电的光芒在照耀着,忽然,其他地方的手电也向这一点聚集了过去,紧接着,风中隐隐传来呼喊声,我精神为之一振,看来杰拉尔他们还真的找到什么东西了!!

我披上外套,旋风一般冲了下楼,以前的各种事件,总是惊险得让人无法控zhì

,而这次的事件,则是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让人看不清晰薄雾背后的真相,我极其强烈的好奇心,则再一次无可抑制地调动了起来。

我跟着庄园里闻声赶去的两名警察向那里跑去,耳边对讲机的嘈杂声一直在作响。

等我气喘吁吁地赶到的时候,杰拉尔正在推开两名警察,自己拿起一把铲子,开始用力向下铲去,旁边的土堆越来越高,而杰拉尔正在挖掘的地方,一根黑色的东西延伸了出来。

那到底是什么?

我拿过一个警察的手电,向前照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根粗大的铁链,而这根铁链从杰拉尔正在挖掘的深坑中伸了出来。

杰拉尔奋力地挖着,旁边的警察不断帮他清着土,直到“铛”一声,铲子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再也无法向下了。

“给我挖出来。继xù

。”杰拉尔粗声粗气地道。

第七章 古怪的警告

在杰拉尔的奋力挖掘之下,整个藏在土中的东西,已经露出了雏形。这是一个长约一米,高半米的金属箱,边缘有着粗大的铆钉痕迹,而它的两端分别系着两根粗大的铁链。

几个警员分别拉着铁链的一头,大声呐喊着往上拖。

杰拉尔把铁锹扔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个金属箱。从外表看,这个金属箱年代已经颇久,特别是在现在的夜色下,根本看不清楚颜色。

从金属箱拉出地面的那一刹那,我立时有了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一股难以名状,令人作呕的气味,随着铁箱的现身,而很快在周围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打开?”杰拉尔竖起大拇指,望着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警察们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各种必要的工具都齐全了,起码有同时四把撬棍开始工作。

从他们开启箱子的时候开始,我一直在观察这个古怪的箱子。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整个事件中所能找到的线索,唯一有了明确指向的,就是这个箱子。

说实话,以我的阅历和经验,看不出这个箱子大概是什么年代的风格,四周大颗大颗的铆钉不断被撬掉,箱子最上面的金属板开始松动。

当箱子最终被打开的时候,里面立时冲出一股恶臭,周围的人都惊呼着用手掩着口鼻。杰拉尔打开手电眯着眼向箱子里照去,霎时也面如死灰。

在杰拉尔打开箱子的那一瞬间,随着手电筒的灯光,我当然也看清了箱子里的东西,而发出了一声惊呼,而且在这声惊呼背后,更多的一种难言的恐惧感。这个箱子里出现的东西,绝不是我当初所设想的结果!

——箱子里是两具骷髅,一大一小,蜷缩在箱中,将不大的空间填得满满当当。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任何人都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愣了片刻之后,杰拉尔才开始大吼大叫,四周的警员好像炸开了锅,各种喧闹声此起彼伏。

我皱着眉回到了书房,在书桌前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箱子里发xiàn

了尸骸,这件事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对于凶案,杰拉尔更为擅长,这件事交给他去做是完全正确的,我所需yào

做的,就是静待侦查结果的出炉。

那现在,我应该怎么办?眼下各种纷乱的头绪交杂在一起,让人很难理出一个头绪来,而且目前我所接触到的线索,忽然之间看起来都仿佛是毫无关系的——

也许之间互相有关联,只是一时半刻,从我的角度,完全看不出关联在哪里。

不知来历的神mì

杀手、针对罗斯柴尔德家族的阴谋、庄园里的鬼魂、八卦形布置的庄园……现在又是铁箱中的尸骸!!

我正心烦意乱的时候,忽然间电话响了,我很奇怪谁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知dào

我电话号码的,只有老唐和一些亲近的朋友,而老唐是绝对不会在这么晚给我打电话的。

我按下通话键,里面传来重重的喘气声,好像电话那头的那个人刚刚经lì

了一场剧烈的马拉松比赛。

“老唐?”我奇道。

“明天下午四点之前,离开那座庄园。然后,听清楚我的话,去蒙特利尔的机场,找1762号储存柜,里面的东西拿好,躲起来,这段时间内不要再回绒猴俱乐部,也不要再和任何警察接触。”

匆忙说完这些话之后,电话就挂了。

我当下的反应立kè

是去看电话号码,然后回拨了过去,但是,电话那头却无人接答了。我急急抄下了电话号码,打算让杰拉尔去给我查一查。

我拿着便签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心里响起刚刚那奇怪电话中的一句话“不要再和任何警察接触”,这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身处的庄园中起码有二十名以上的警员,我怎么能不和警察接触?何况我最好的朋友杰拉尔也是警察!

这通电话听起来不像是个恐xià

,更像是一个善意的警告,但是,这些又是为什么?…,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本来就不甚明朗的事态,此刻更是蒙上了浓厚的白雾。

我心情复杂地走到露台上,看着下面的警察。片刻之后,我下定了决心,让这个古怪的电话见鬼去吧,我才不相信和警察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难道是……

我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这个电话,可能只是想办法把我从这些警察身边支开,是不是有杰拉尔在我身边,他们就无法对我下手?

多么幼稚的计谋啊!我冷笑一声,心里已经琢磨定了接下来的行动。

大约半个多小时以后,杰拉尔焦头烂额地冲了进来,大声道:“真见鬼,根据现场的初步尸检,尸体起码有了五十年以上的时间了,表面的骨质都脱落了。已经送到总部去做进一步检验了,见鬼……你这种奇怪的眼色看着我做什么?”

杰拉尔习惯性地掏出雪茄,想了想,又恨恨地塞回了口袋:“巴哈姆特,我发xiàn

,跟着你,总能遇到各种各样诡异的事情。难道这次又是灵异事件?”

我知dào

杰拉尔说的是我几年前在菲律宾的经验,在我的观念中,一切现象,包括灵异的事情,也总有科学能够解释的部分在内,剩下来一些,也仅仅是科学未曾触碰到的领域罢了。但是这次的事件,我绝对不相信是什么灵异事件的,我坚信事件的起初只是有人,或者有某个组织在作祟,而期间遇到的其他事,也许只是巧合罢了!!

我对杰拉尔简单说了刚才的那通电话,杰拉尔立kè

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明显是想支开你,不过,这种骗术正常人是不会信的,除非……”杰拉尔说着,眼神带笑地上下望着我。

我苦笑了声,我知dào

杰拉尔心里在想什么:“你是想说,只有我这种好奇心实在过剩的家伙,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会去追究一番吧?”

“如果打电话的那家伙真是这么打算的,那他一定是个相当了解你的人。”杰拉尔喘着气道,“好了好了,看你的样子,其实还没上当吧?我帮你去查查这个电话号码,并且派人去蒙特利尔看看那个机场的储存柜。另外,绒猴俱乐部附近我安排了眼线,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会第一时间得知的。”

我点了点头,忽然感到也有些疲惫了,于是和杰拉尔打了招呼,打算先去休息。杰拉尔精力过人,还不想这么早睡,安排好人照看着我房间的入口之后,又急匆匆地跑到楼下去了。

那一夜,我睡得很沉,而且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早上醒来之后,竟然完全不记得我做过什么梦,这对于心理素质特别的我,可是一个奇怪的现象。

第二天我醒来之后,深呼吸了一口气,一个翻身起来,心下暗自笑道,又要开始一天新的“战争”了,不知dào

今天又有什么古怪的战果?

事后,我回想起来,其实如果我听信了那通电话的警告,而离开了庄园,也许我的后来的经lì

,又会有所不同了。可惜,这些都是事后的想法,而我当时,却固执地相信那个电话只是一个骗局。

下午,我和警员们一起在庄园里四下看着,几个常年不用的储藏柜也被我打开了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我几乎可以肯定,除了挖出铁箱的那件事之外,庄园里应该藏不住其他的秘密了。

忽然间,庄园的门口传来很多警车的警铃呼啸声,似乎有很多新的警车停在了门口。

我的心中一凛,一定是杰拉尔回来了!似乎他带来了更多的人手,难道那两具尸骸的检验,真的发xiàn

了其他的秘密?

我急匆匆迎向庄园大门口,远远看见杰拉尔和很多法国警察面色严肃地向我走来。

走近了之后,我快走几步,正要和杰拉尔打招呼,忽然发xiàn

杰拉尔面色不太对,铁青的脸色十分可怕,而他身后,则跟着几个体型壮硕的大汉,领头一个半秃顶的大叔瓮声瓮气地说:“蔡xx?”

“是的,我是。”

“我是法国国家安全局的罗布尔上校,你的案件转交给我们处理了。”罗布尔冷冷道。

“我的案子?”我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望向杰拉尔,而杰拉尔阴沉着脸看着自己的脚尖,根本不看我。

罗布尔掏出一张纸在我眼前晃了晃:“特别拘捕令,所有证据确凿,你被捕了,蔡先生。我们现在确认你涉及一宗谋杀案,我们受命带你回去接受调查。”

第八章 莫名的牢狱之灾

当时我吓了一大跳,这是演的哪出戏?还是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定了定心神,尽量不露声色地对杰拉尔露出了一个笑容:“嘿,杰拉尔,怎么回事?你和这个伙计合伙起来开我的玩笑吗?”

说罢,我向罗布尔上校伸出了右手:“初次见面……”

罗布尔却丝毫没有要和我握手的意思,一挥手,一副冰冷的手铐铐在了我的手腕上。

当时,我的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就是——“阴谋”,赤裸裸的阴谋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难道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组织,触角也伸到警察部门了吗?那就不妙了!!

我的想法,可说是在那种情形之下自然而然的想法,而事后回想起来,才发xiàn

多么可笑,事情原本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我的预计!!

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推搡着我,我回头看了杰拉尔一眼,看他如死灰一般的脸色,似乎真的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不过,我坚信我没做过任何犯法的事,更没有杀人,身正不怕影子歪!去就去一趟了!

在我被推着走上警车的时候,我看到罗布尔对杰拉尔大吼大叫,似乎说什么要追究连带责任,这里的工作全部停止云云。

我的心头一紧,感觉这次的敌手,真的不是那么简单了!不过,我也很好奇,对方栽赃我杀人?难道还真有什么证据么?

我所坐的警车上了高速公路,前后都有警车跟着,那我所坐的那辆车也是特别设计,似乎还临时加固了隔离的铁栏。我禁不住暗暗发笑,在这些警察的心目当中,我真有那么可怕么?到时是什么证据让他们对我有如此的想法?

经过七八个小时的路途,警车终于开到了我曾经熟悉的巴黎警署大楼,车队开到了地下停车场里,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夹着我下了车,押着我向楼上走去。

我被带到一间四面都是银灰色的房间里,我四顾了一下,我知dào

这四面其实都是单向透视玻璃。

以前我在警察总署里的时候,就对这里发生过兴趣,这里位于九楼的东南角落。正如我在之前的回忆录中提过,法国警察总署的房间,是由玻璃隔开的一间间单间,除了隔音效果超好之外,几乎都是透明的,当然,四面也有备用的窗帘。

但是,这个角落的一间,四面看上去都是镜面,所以引起了我的好奇。现在,我身处在其中,透过墙面的银灰色可以隐约看到外面,立kè

知dào

了我是在这间审讯室中!

其实,单向透视玻璃现在已经不少见了,其秘密就在于玻璃面上涂有很薄的银膜或铝膜。而这样的玻璃并非反射所有的入射光,而是能让部分的入射光通过。而单向玻璃之所以会单边看得见,全依光的强度而定。

警察们把我丢在房中就走开了,我知dào

,很快将要有几名专业的审讯人员来专门对付我。我应该想办法通知老唐,让他来想办法,我想,不管有什么误会,凭绒猴俱乐部的幕后势力,总能有些通融的办法的。

不知dào

过了多久,我盯着墙壁和天花板,看着外面隐约走来走去的人影,心里不禁有些急躁。

就在我快急不可耐,正要起身的时候,门开了,门外进来两名中年男子,身材壮硕,典型的法国大汉,都留着棕色的胡须,鹰眼炯炯有神,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把我所知dào

的一切都挖出来的样子。

“我们知dào

你的身份,也知dào

你和杰拉尔的关系。”两名大汉对视了一眼,右边的男子眨了眨眼,继xù

道,“虽然,我们也不愿意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情——事实上,你也没有合适的动机,但是,证据确凿。”说着,他丢过来一本档案册,“你自己看吧,蔡先生。希望你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就在两天前,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罗马分部继承人莫利亚.D.罗斯柴尔德在自家的阳台上被枪杀,在他的尸体旁边,有一个用鲜血画成的螺旋形图案。我们本来以为是死者临死前留给我们的线索,但是,我们没有找到子弹,而且,我们采样了画成螺旋的血液,向国际警方比对了DNA序列……”…,

大汉顿了顿:“蔡先生,那是你的基因。”

“不可能!”我皱了皱眉,“这个太滑稽了。首先,我没有杀人,再说了,前两天我一直和杰拉尔在一起,这个你可以问他。”

“杰拉尔可以做伪证,作案时间可以灵活计划,只有DNA是铁打不动的证据。”

我瞪大了眼,吼道:“这完全不可能!我做了什么,我自己清楚!!一定是有人取了我的血液,栽赃……”我话说了一半,生生咽了下去,我感觉自己重重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难道有人抽了我的血液,我会不自知么?

另一个大汉冷静地等我平静了下来,缓缓道:“蔡先生,我想,第二个证据,您一定感兴趣。”

他递过来一份表格,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扫了一眼,都是密密麻麻的图表。

“这是你们绒猴俱乐部不久前送来的DNA样本,据说是你本人和杰拉尔在那座庄园里采集到的?”大汉冷静道,“能说说这一份DNA的来源吗?”

“我想,在我的助手唐保先生给我安排律师之前,我不想再多说了。”我哼了一声。

“等律师来了也无济于事。”大汉冷冷道,“不知dào

您出于什么动机,您送来的这一份DNA,也是您自己的。”

晴天霹雳!!

我感觉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大脑顿时混乱了起来。

我在浴帘上采集到的基因序列,是我自己的?见鬼,怎么可能?

“我们现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两位大汉行动一致地站了起来,“七十二小时之后,如果没有提出有效的异议的话,您的审讯将进入司法程序,您作为唯一的现场嫌疑人,按照法国法律,获罪是免不了的了。”

另一位大汉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当然,我们也知dào

绒猴俱乐部很不简单,不过,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你动了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人,处境就很困难了。”

说罢,二人打开门正要出去,我急忙跳了起来:“我想联系外界!!把杰拉尔或者我俱乐部的人给我找来!!”

“杰拉尔很快也会到。”大汉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出了房门。

我在会议桌旁颓然坐下,现在的形势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那个暗中的幕后组织,渗透进了警局,而且篡改了所有的证据!

这些证据都被改成指向我的话,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站了起来,像个疯子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我知dào

,在角落里,摄像头和其背后的双眼,正在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但是,当时的危险处境,是在我多年的冒险生涯中,最让我感到绝望的一个!

中国有句古话:“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但是,我在绝境中,却看不到任何希望!!

大约两小时以后,杰拉尔在另外一位女警官的陪同下,颓然进了审讯室,在我的对面坐下。

女警官优雅地摊开记录本,对杰拉尔点了点头:“上尉,可以开始了,你可以和嫌犯交谈,但是,你们的一切对话,我都会原封不动地做下笔录和录音。”

我不管那女人废话什么,急急前倾身子道:“杰拉尔,这绝对是栽赃!!案情你都知dào

了吧?”

杰拉尔苦笑着道:“知dào

是栽赃也没用。现在警察系统都是讲证据的,只要证据确凿,差点把我也绕进去。”

“这样!”我的思绪飞快地转了一圈,“老唐做事一向谨慎,当时的样本肯定在俱乐部里还有,你让他去单独检验下,看看浴帘上究竟是谁的DNA。”

我瞥了一眼女警官,后者耸了耸肩:“正当理由的话,我们不会干预的。”

当然,你们是不会干预,可渗透进你们内部的那些暗处的家伙们呢?我开始为杰拉尔的安全暗暗捏了把汗!

“你自己小心,现在情况很复杂,这几天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你知dào

我绝对没有时间去罗马杀人!”

“另外。”我对杰拉尔点了点头,“自己小心点。如果有什么不对,不用管我,我会自己想办法。”…,

杰拉尔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杰拉尔忽然扭头对女子道:“刚才蔡先生的要求你也听到了,记录上应该注明,蔡先生要求重新核对证据,按照法国的刑事案件处理流程,羁押期应该延长七十二小时。”

“恩,在这期间,他会被带到最合适的拘留地点呆上一个星期,一切都会按流程办,上尉。”女警平静道。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杰拉尔,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帮我去办好事情就行。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之前交代杰拉尔的一些额外的事情,在这个特殊时刻,我忽然觉得,还是要去调查一下比较好。

“机场。保险柜。”我简短地道。

杰拉尔恍然大悟,点着头便起身出了审讯室的门。

不多时,我被几名警员带上了警车,驱车去往最近的一所上规模的监狱——巴黎西南的伊夫林省监狱,在那里,我即将度过我冒险生涯中最奇特的几天监狱生涯。

当我到了监狱的时候,即使我是个被认定的杀人犯,监狱长和管理人员都对我异乎寻常的客气,一从警方手中交接完毕之后,我的东西大部分都被归还了,还带我去到一间单独的囚室。我不知dào

是不是俱乐部方面帮我打点过了,总之,一切比我想象的好得多。

起初的几天,我发xiàn

法国的监狱环境比我想象的要好,短期拘留人员和长期关押的罪犯,所受到的待遇都是相当不错的,甚至有种住着宾馆标准间的错觉。

这里的时间作息极有规律,即使是我这样的短期拘留人员,基本上也要跟着一致的作息时间来安排自己的活动。

而我,整天尽量除了吃饭睡觉,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方面是要想的事情太多,另一方面,也是怕在这种地方乱走,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第九章 雨果之死

事实上,我在法国的那段监狱生活,估计是国内很多人无法想象的,犯人只要遵守监狱的规定,待遇是相当好的,除了不错的饮食和医疗之外,房间里大多配有闭路电视和DVD播放器,平时也有固定的音乐教育课程和健身课程,狱警和犯人也尝尝说笑,关系看起来十分融洽。

当然,这一切的表面如此的和谐,以至于我随后看到狱警如何对待犯规的犯人,又让我大吃了一惊。经常有违规的犯人被带到特殊的审讯室,然后几夜看不见人影。我试探着问起,其他人总是摇摇头。这一切不免又让善于联想的我胡思乱想了起来。

在第四天,天色十分明媚,我在放风的时间闲逛到操场中,眯着眼看着一群青年在打球。

篮球在篮板和篮框上反弹了几下,往我的方向滚来。我在上学时也是酷爱篮球的人,于是顺手捡了起来,用力扔了回去。

“亚洲小子,过来玩两把?”领头一个胳膊上纹着一个汉字的络腮胡大汉对我喊道。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忍不住对大汉的纹身多看了两眼——这是一个“痛”字。我知dào

,自千禧年以来,汉字在欧美国家十分风行,很多外国人喜欢在身上纹汉字,事实上,他们也许根本就不知dào

这个汉字是什么意思,对于他们来说,汉字只是美妙的方块图案罢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样一个壮硕的大块头,胳膊上纹着一个“痛”字,总是带有颇多的喜感,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汉向我走了过来,大概看我一直盯着他的纹身发笑,有点恼火了,大着嗓门吼道:“中国小子,有这么好笑的么?”

我一看即将产生误会,连连摆手,在这里,我可不想无事生非。但是,那时已经晚了,大约那大汉脾性十分火爆,走上前来就要抓我的衣领。

我下意识地用咏春的借力打力的手法,一下拍开他的手,他略一愣,又伸出另一只手来抓我的胳膊。我一抽身,后退了几步,他的目的免不了又一次落空。

大汉有点火了,嘴里不干不净地嚷嚷着中国猪什么的,我一听可真的火了。我知dào

很多法国人对中国人特别有成见,心下立时决定再等那大汉动手过来,我就要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也许在外人看来,那大汉体重超过九十公斤,而我大概七十公斤的样子,大抵是要落下风了。其实,从力人的城市出来这么多天了,我对自己体内的骨骼助力装置已经利用得比较成熟了,真要发起力来,自信可以把大汉的手臂生生捏断!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真zhèng

实力!

就在我即将忍不住要还手的时候,操场边传来急促的警哨声,几名狱警看到我们这里起冲突了,急急忙忙冲了过来,大喊道:“米歇尔,滚开!退后!退后!”

另外几名狱警一上来就挥舞着警棍开始驱赶周围围观的人群。

“米歇尔,你知dào

你在做什么吗?”第一个冲到的狱警大吼道,一边在那个叫做米歇尔的大汉面前挥舞着警棍。

“没什么先生,我只是想教这头中国猪一些我们法兰西的礼节。”米歇尔毫不示弱地瞪着狱警,周围被驱赶的人群不但没有散开,反而越聚越多了。

“妈的,想造反?”那狱警冷眼看了一下四周,“米歇尔,今晚你想要‘特殊待遇’吗?”

“特殊待遇?”米歇尔冷冷一笑,“这里都是我的人,就算今晚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我也要好好教xùn

一下这个小子,就是现在!”

后面的狱警走到米歇尔耳边,缓缓说了一句什么,米歇尔的脸色顿时大变,上下打量着我,悻悻然地一挥手,人群立时四下散开,米歇尔和他的几个同伙也缓缓离去了,不时回头猛瞪着我。

“没事的,先生。”狱警见米歇尔等人散开了,才松了一口气,立时对着我又堆上了一副笑容,“你知dào

,这种地方总是有一些不太好惹的家伙,没事就回去吧。”…,

我默默点了点头,我当时正在想那名狱警和米歇尔到底说了些什么,才让这些大汉对我如此忌惮。

这个问题不等我多想,答案就在晚上揭晓了。

吃过简单而干净的晚餐之后,狱方通知我有人来探视,让我先行准bèi

一下。

我觉得十分之奇怪,谁来探视我?如果是杰拉尔的话,他以警察的身份,不会走正常的探视渠道的,难道是俱乐部的人,或者是唐保?联想下来,绒猴俱乐部出面给我打点上下的关系,倒也是很正常的事。

我在两名狱警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布置简练的会面室,一进去,两名狱警就迅速退了出去。

“这里是完全隔音的,狱长暂时关闭了这里的一切监控设施,所以,尽可以说说你的故事,你是怎么会进来的,巴哈姆特先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因为从昏暗的走廊上一下子进来,我用了一两秒略微适应了一下室内有点刺眼的光线,看着屋内的长条沙发上坐着一名男子,身后还站着两名带着墨镜的冷酷大汉。在这么明亮的环境下,戴着墨镜显得十分愚蠢,不过,这样的两人站在那男子的背后却又显得十分正常。

我看到男子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惊喜地大叫:“阿兰.梅林!!”

“是啊,好久没见到你了,巴哈姆特先生。听说你一从外面回到法国,我立时就派人去联系你了,没想到你却选择了来这里度假。”阿兰的面孔一如既往地英俊,散发着不同于一般黑帮分子的迷人气势。

“你以为我想来这里?”我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但还是掩饰不住见到老朋友的惊喜。

阿兰用修长的手指打了一个响指,左边的大汉摊开一个装饰精美的雪茄盒,阿兰弹出两根,扔给我一根:“这里可以抽烟,没关系,巴哈姆特先生,请坐。不用拘束,这里的狱长是我的朋友。”

我接过雪茄,却没有心思点上,顺手把它夹在了耳朵上。

阿兰嘴角微微一动,右边的大汉掏出打火机,帮阿兰点上。

“听说你遇到了麻烦?我打听到了一部分,但我想,更精彩的那些部分,一定是外界都不甚明了的。我很好奇,巴哈姆特先生,能说说么?”阿兰平静地问道。

“其实……”我抓了抓头,“有办法能把我弄出去么?”

其实,阿兰在这里的出现,我已经知dào

了是谁在一直关照我了,想必监狱方面和梅林家族的关系,也很不一般,不过,那些可不是值得我现在深究的东西。我知dào

自己提出这个要求,对于阿兰来说,可能有点得寸进尺,不过,我那时实在太过心急,恨不得立时飞出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的案件性质据说比较特殊,很难保释。你的手下唐保已经在活动了,但是据说收效甚微,根本找不到门路。因为你的案件不是一般的警察部门处理,据说,已经转交领土监护局了。”

“领土监护局?”我又吃了一惊,“我的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想,以邱云清和绒猴俱乐部的关系,也很难保释你了。幸好,这里的监狱长是我们家族的老朋友,所以,我起码能拜托他多关照关照你。”

“唉!谢谢你的好意了,兄弟。”我拍了拍阿兰的肩膀,语气里倒是发自肺腑的感激,“不过……”

我抬眼看了看阿兰背后的两人,阿兰立kè

会意地道:“都是我最亲信的人。”

我点了点头,把我回到法国以后,接受威廉姆斯.罗斯柴尔德的委托,直到现在锒铛入狱的经lì

,都说了一遍。当然,之前一些古怪的经lì

,阿兰没问,我也不打算主动说,不过如果他真的问了,我倒也不会隐瞒什么。

阿兰听我快速地说着,眉头开始慢慢皱了起来,我可以看出,他在努力掩饰自己心里的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在听我说到一直受到神mì

的狙击,子弹头和弹道轨迹根本无法辨别的时候,阿兰的脸色终于变了。

我立时停了下来,我注意到阿兰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阿兰碧蓝色的眼珠转了转,情绪迅速稳定下来,不动声色地道:“没什么。”

可我哪是那么容易被蒙蔽的人?我的好奇心顿时大起,急急追问道:“你也遇到这种情形?被人狙击??”

阿兰的脸色又变了变,大约十几秒后,他终于叹了一口气:“不是我,是雨果,我的弟弟。”

“啊!”我一下子坐起身来,似乎有用的线索又多了一条!!

“雨果他怎么样了?”

“死了。正中眉心。”

我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雨果.梅林,那个留着细细胡子,眼神狡诈的阴险男人,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呼吸急促地问道。

“就在你离开法国之后不久。”阿兰冷冷道,“一样的找不到子弹,找不到凶手。我真希望那个凶手杀死的是利贝尔多好,竟然是雨果!!”

说着,阿兰狠狠地拍了一下面前的茶几,玻璃茶几晃了几晃,旁边的大汉急急伸手稳了一下。

“雨果去世以后,利贝尔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扩张了南部城市的一些控zhì

网络,开始大规模地走私枪支。我一度怀疑是他派人做的,现在看来,情况显然还更复杂了一些!”

阿兰顿了顿,英俊的面孔上浮现出冷冷的杀机:“不管怎么样,我打算不久之后,把利贝尔做掉。巴哈姆特,你要帮我吗?”

外传1.水晶家族(上)

我坐在从里昂到蒙彼利埃的高速列车上,靠着柔软的椅背,漫不经心地翻开一叠法文报纸,偶尔抬头看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

对面的旅客们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整个车厢沉闷、无趣,直到有一个旅客站了起来,手上捧着一个黑色的大盒子,站了起来到处张望着。

他用法语叫道:“有人对自己的未来感兴趣吗?”一口北部腔,黑色卷发下的一双棕色眸子分外明亮。

“在乘务员来之前先把你的水晶球藏起来,吉普赛混球!不然我就代替那些家伙帮你砸烂它!”一帮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年轻人哄笑起来。

是的,我知dào

在法国的列车上,是不允许进行收费占卜的,我有些同情的向他招了招手:“来我这坐坐。”我一边说,一边指着对面的空位置。

“谢谢你,好心的先生。”他感激地笑了笑,从他的袋子里掏出了一堆东西——黑色的占卜桌布、一副旧旧的韦特塔罗牌、一颗直径十五公分、配着漂亮金属底座的水晶圆球——诸如此类用来吓唬小孩子的算命工具。

“日本人?”

我摇了摇头:“中国人,巴哈姆特,你呢?”

“啊,中国人,像您这样的好心人一定要小心些,在法国,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们中国人……但你很有趣,取了一个怪名字……”

“名字只是代号而已。”我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仔细打量起他来,发xiàn

他看起来似乎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但语气、动作,都像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很好,先生,您想先玩什么?塔罗还是水晶球占卜?”

看着一双粗糙的手摆弄着那副旧塔罗,我想了想,说:“水晶球。”

说老实话,我对这些占卜的东西并不相信,虽说对于塔罗牌一类有著名心理学家荣格的“不确定原理”做理论基础,不过那种理论对于我来说,还是缺乏让我信服的实jì

证据。

“我想算算我这次旅行会不会顺利。”我开玩笑地耸了耸肩,“你们吉普赛人据说无所不知。”

“正是这样,先生。”他骄傲地直了直胸脯,大声说,“我的祖先一直从事占卜工作,已经有了一千多年的历史。”

然后他开始煞有介事地抚摸着水晶球,低声说:“您这次来是要出差,从里昂市来……”

是的,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但是傻子都能偷偷撇到我放在腿上的公文包上的车票。

“您姓蔡,一个很美妙的中国姓……”

哦,天啊,我真该把我包上的名字给擦掉,谁知dào

一个吉普赛算命佬也认识一点中文呢!

“您即将去参加一个会议……”

是的,是的,出差无非就是拜访俱乐部的各地办事处和开一堆会议,这次算你猜对了。

我有点想笑,看来吉普赛人的占卜也和苏州路边上看手相的乡下人一样,察言观色外加一点点心理技巧。

“对不起,我问的是将来……”我打断他。

“噢,是的,但是我直接告sù

您未来的话,您未必能相信,但是我如果准确地说点您的往事,想必您会对我更信任一些……”

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我点了点头笑着说:“是我太性急了,您继xù

。”

于是他继xù

说了下去。

“您是学电子芯片工业的,不过辍学了,今年二十四岁……哇……你的身份很特别……你经lì

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件,目前是一家非公开的‘绒猴俱乐部’的主事人……啧啧……年轻有为……”

“您有一个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但是三个星期前,您的父亲出了车祸……”

听到算命佬的这几句话,我的脑海中仿佛闪过一道霹雳,瞬间变得空白,我沉默不语地掏出一盒香烟,又塞了回去。

算命佬静静地看着我,而我则避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一张揉成一团的破抹布,直向我的眼前压了下来,有一束白光闪了一闪,看来要下雨了,但我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预期中的雷声。…,

——————————————————————————————————————————

那一天也是一个风雨欲来的阴天。

据说我母亲赶到现场的时候,现场一片混乱,六辆私家车首尾相连地歪在公路上,弯曲的钢架和半截驾驶盘纠结在一起,满地都是眩目的血和闪烁的玻璃片。

母亲失魂落魄地推开挡在面前的所有人,正好kàn

到消防人员抬出丈夫血肉模糊的身躯,一下痛哭失声,猛扑了上去,喊得嗓子都快嘶哑了。

她的朋友推开拉扯她的消防人员,把她拉到路边,看着我的父亲被装进黑色的袋子抬上救护车,母亲努力地伸出手,却抓不到任何东西,任由这整个世界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家中友人发来的邮件艰难地描述了这一切,让我觉得如同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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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dào

的。”我痛苦地闭上双眼。

吉普赛人指了指水晶球,耸了耸肩:“它告sù

我的。”

“别扯了。”我拢了拢衣领,凑近吉普赛人,低声说,“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调查我?”

“我没有调查你,我发誓。”吉普赛人沉下脸说。

“那好。”我向椅背上重重一靠,“我爷爷的父亲是哪年去世的?”

“1992年。”吉普赛人不动声色地说。

“我曾经用过的第二个网名叫什么?”我打赌这个问题除了我之外,谁都答不上来。

“……”吉普赛人摸了摸水晶球,沉声说,“你只有一个网名,也就是‘巴哈姆特’。”

我沉默了,片刻后,吉普赛人看着我说:“占卜是一门神奇的技艺,占卜的血液只在吉普赛人的身体里流淌。水晶球不但知dào

你过去你所知dào

的事,还知dào

过去发生的,但你所不知dào

的事情,想知dào

吗?”

“听着。”我看了看手表,快到站了,“我没有什么想知dào

的过去的事情,过去的就过去了。人的一生中总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那您对您父亲的死也无动于衷吗?”吉普赛人棕红色的眸子盯着我,“即便他是死于一场有预谋的车祸,一场谋杀?”

“谋杀?那只是一场交通事故!”我愤nù

地说。

“不是那样。”吉普赛人摇了摇头,“但是这个信息不能白白地提供给您,如果您想知dào

真相,可以来马赛找我,这是我的地址。”吉普赛人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我叫拉艾弗。”

“另外,”他凑近我低声说,“如果您还想活命,就不要去参加蒙彼利埃的会议……你要小心‘光明会’的人……”

说完这话的时候,车刚好停了,这个叫做拉艾弗的男人匆匆忙忙地收拾好他的东西,留给我一个微笑,便挤在人群中下了车,很快消失在人流之中了。

我站在月台上发了至少五分钟的呆,刚才的事太不可思议,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拉艾弗最后的话不断回响在我的耳边“如果您还想活命,就不要去参加蒙彼利埃的会议……小心‘光明会’的人……”

真的……会死吗?

那个不可思议的算命佬现在真的让我有点犹豫了。

我走到售票处,看了看列车时刻,二十分钟后,正好有一班去马赛的列车。

————————————————————————————————————————

我到了马赛的时候,雨已经开始下了,我把行李寄放在火车站的托运处,只带上几样随身的物品,便跳上了一辆出租车。

“这个地址。”我给司机看我手上的纸条,随后车子在马赛的街道里绕来绕去,渐渐驶离了大路,向着郊区开去,最终,车子在一个郊外的农场边停了下来。

出租车走了,我站在农场的边上,看着四周尽是一些低矮的不知名的作物,土地一望无边,带来强烈的空旷感,而我感到头顶的乌云又离我更近了一些。…,

我举着伞四处张望,看到农场的左边,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尖顶帐篷还有几辆集装箱卡车停着,我看到拉艾弗正在雨中和几个孩子们玩耍,身上都被雨水淋透了。

“嘿!”他看到我,兴奋地向我挥了挥手,“你来了,奶奶正等你呢!”

奶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坐在水晶球前的干瘪瘦小的老妇人形象。

拉艾弗挥了挥手,孩子们哄笑着爬上了卡车,在驾驶座上嬉笑打闹着。

“你回来得真快。”我笑了笑,“看来你是专程去找我的。”

拉艾弗笑了笑:“是的,我们需yào

你,来吧,快点,再晚一些你差点就赶不上了。”

“赶不上?”我疑惑地问。

“是的,马上我们就要离开法国了,到墨西哥北部去。”拉艾弗拉着我进了一个帐篷,一张塑料长桌子旁围着一群装束传统的吉普赛人,看到我们进来都齐刷刷地回头望着我。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用法语和他们打了招呼,我想,用法语应该没错。

“奶奶,来了。”拉艾弗指了指我。

“小伙子,请坐。”奶奶微笑着指着身边的一把椅子。

我轻轻走过去,点头和每一个在场的人致意。

拉艾弗的奶奶和我心目中的吉普赛老女人根本不一样,她不但不瘦,而且显得不是太老,戴着一副耳机,熟练地摆弄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好了。”奶奶推开面前的笔记本,看着面前的众人,“人都齐了,会议开始。”

“喂……等等……”我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到拉艾弗在一边拼命向我瞪眼睛,我把喉咙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今天是2005年4月18日。”奶奶扫视了一眼众人,“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我们水晶家族将在这一天做最后一次迁徙。我们迎来了我们的救主!”

众人纷纷转向我鼓起掌来,我只好尴尬地微笑着向众人点头。到底搞什么!我看向拉艾弗,拉艾弗正低头快速地按动着手机。

“马上,我们家族的一共六十三人将跟随我到墨西哥北部去,在那里,我们将和‘狩猎者’做最后的了结!”

“好!”“决一死战!”

众人欢呼起来。

整个过程我都是迷迷糊糊的,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会议一结束,各人都忙着去做各自的准bèi

,我走出帐篷,在忙乱的人群中找到了拉艾弗,我一把抓住他:“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这是一个交yì

,不是吗?”拉艾弗耸了耸肩,“你帮我们做事,我告sù

你父亲被害的真相。”

“可有人告sù

我,吉普赛人都是骗子!”我冷笑道,“我可没有时间跟你们去什么墨西哥,更他妈见鬼的是,到现在你都不肯告sù

我,你要我干什么?”

“奶奶不是说了,你帮我们干掉‘狩猎者’。”拉艾弗心平气和地说。

“那是谁?你们这么多人不能对付他吗?他要是威胁你们,你们可以去报警。”

外传1.水晶家族(下)

“那不是‘谁’,你应该问,那是‘什么’。”拉艾弗盯着我的眼睛,“‘狩猎者’不是谁都可以干掉的,我们被它威胁了几千年,直到随着科技的发展,我们才明白我们需yào

一个懂电子工程、又对各种神mì

事件有相当经验的人来帮zhù

我们,任何一个都行,很不幸,我们家族有人是‘绒猴’的会员,得知你要到外地参加会议的消息。”

“你们这算是诱骗!”我用力抓起一根木棍,用力折成两段扔在一边,大叫道,“我不知dào

你是用的什么鬼把戏把我骗来的,我告sù

你,我不玩了!”

四周的人一下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看着我,我呆立在人群中,直到我被拉艾弗急匆匆地拉开。

“跟我来。”拉艾弗拉着我快速地走着,渐渐远离了人群。

直到我们离人群都远了,拉艾弗才松开我,天那,他的手劲儿还真大!我揉着手腕抱怨道:“我可是会功夫的,不要惹恼了我!”

“说吧,老实交代,你是骗我来的,对不对?先是调查了我,然后故作神mì

,最后告sù

我参加会议会发生不测,吓我来你们这儿帮你们干活,是吧?”

“说老实话。”拉艾弗平静地说,“我对你的未来一无所知,所以我不知dào

你参加那个会议会不会出事,但是,我对你的过去,你的生活,你的敌人们——梅林家的小子们、黑目军、光明会,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我了解你,就像了解地球上其他每一个人、每一件东西的过去一样。准确地说出别人的过去,再胡诌一通别人的将来,我们民族千百年来的生存把戏。我觉得,用这个办法让你过来我们这里,是最有效的。”

“简直他妈的有效极了!”我啐了一口。

“好吧,好吧!”拉艾弗无奈地摊开手,“我是想告sù

你事情的原委,可就怕你不相信,因为对你们来说太离奇。”

“哼,你就编编看吧,看看能不能让我相信!”

“我试试看用一些你比较能理解的说法和你说……”

拉艾弗开始讲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但乌云不但没变淡,反而更加浓密。不时有白色的闪光从云层间擦过,我的衬衫湿嗒嗒地沾在我的背上,虽然难受,我却无瑕顾及,因为渐渐的,我被拉艾弗的故事吸引了……

拉艾弗是这样开头的,他先讲到了1994年两个科学家提出的理论。

为了更通俗地表述他们的理论,我节选一些相关书籍对他们理论的叙述(巴哈姆特我借用了他们的作品片段,在这里向这些书的作者致敬):

“当时的巴黎,有两名法国地质学家波瓦里尔和L·穆埃尔博士做了一个实验。他们模拟了地球中心的高温高压状态,然后把一些熔岩挤在两个金刚石保护着的装置之间,再用激光技术把熔岩加热到大约相当于地球中心的5000摄氏度的高温。这就带来了一场高温和高压之间的搏斗。最外面的一层薄壳确实凝成了固体,正如地壳一样。由于高温,地壳以下的物质熔成液态,好像地壳下的熔岩或地幔一样。但是在这些沸腾物质的最中心,液态物质固化成为一种晶体结构。

之所以会产生这种现象,是因为地球内部的熔岩是由铁和硅组成的。对于铁来说,高温战胜了高压,所以它熔化了,并“漂浮”到地壳的外层。但是对于硅来说,高压战胜了高温,因而它固化成地核中心非常坚硬的晶体。

关于地震的最新研究,使其他科学家们得出了和上面类似的结论。葛庭翰大学的拉斯·斯蒂思鲁德和卡内基研究所的罗纳德·哥恩正在研究,为什么过去10年内地球各地发生的大小地震和石英晶体一样呈各向异性的。他们认识到地球中心的持续不断的高温和较低的地心引力是结晶的理想环境。

1995年,他们发表了最新理论。该理论说,地核实jì

上是一块直径1200公里的巨型固体水晶。”…,

“看起来似乎有点道理。不过实jì

情况很难证实,毕竟目前的技术条件下,地心无法深入,也就无法探测到具体的情况。”我对拉艾弗说,“不过,这和我们要谈的事有什么关系?”

“您是做电子研究的,您肯定知dào

,现代电子工业中,用得最广泛的晶体就是二氧化硅晶体——石英,也就是水晶。”

“当然,水晶被大量地用于中央处理器制造、半导体工业,主要是因为水晶的压电性。”涉及到了我的大学专业知识,我便忍不住说了下去,“水晶的压电性导致它可以以持续而精确的频率进行振动,从理论上讲,水晶可以储存压电信息,然后以电脉冲的形式发出来,再用水晶接收,电脑的中央处理器(CPU)的制造原理大体就是这样。”

“这下,你明白我们吉普赛人为什么拿水晶球占卜了吗?”拉艾弗狡黠地笑了笑。

“难道……”我有些不可置信。

“如你所想,我们吉普赛人被称为水晶家族,是因为我们和水晶和不可分割的紧密联系,我们可以感受到水晶内部的压电振动释fàng

的信息,而这些信息,都来自于地核中那块巨大的水晶所带来的共振。地球存zài

了多久,那块水晶里就储存了多久的地球上的信息。每当我们闭上眼睛,我们的思想就可以跟着水晶的思维而流动,冰河时期、恐龙时代、消失的庞贝城……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随着我们的意愿展现在我们眼前……”

我摆了摆手,表示无法相信:“为什么别的人不会,就你们吉普赛民族会?”

“你听我说完。”拉艾弗继xù

说。

这次的故事比较久远,甚至是在地球上的生命尚未诞生之前。在银河系里还有一颗拥有着生命的星球,那颗星球的环境和地质和地球差不多,那里的原住民已经发展到了高度的智慧,科技水平接近现在的地球,他们有一点和地球上的人类不同,就是每个人额前天生的水晶晶体,使他们能够了解星球上的所有往事。随着科技的发展,他们发xiàn

宇宙中有很多星球的星核都和自己的星球一般,在高温高压下沉积的硅元素凝聚成了水晶,而星球和星球之间的压电共振信号以及各星系可计算的运行轨道可以用作星际导航,于是,宇宙大殖民时期开始了,那时,他们离地球还很遥远。

直到一天,星球上爆fā

了政变,皇室的一小部分家族成员搭乘着飞船逃了出来,随后,一支军队紧紧跟着他们,他们顺着水晶的导航信息越飞越远,越过了一个个星球,甩掉了所有的追踪者。最终,他们来到了太阳系,发xiàn

了和自己的母性环境很类似的地球,于是在这里落地生根,繁衍发展。但是由于地球当时恶劣的环境和危险的气候,他们的人数始终不能发展壮大,并且随着一代代的繁衍,他们的后代渐渐退化,额前的水晶也越来越小,渐渐缩进了大脑中央,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能感受到地核中所存储的地球往事。

他们看着地球上原生物的进化、忍受着冰川时代的刺骨风寒、目睹了恐龙时代的降临、以及人类的最终兴起,他们凭借自己和人类的外貌相似,悄悄地和人类社会融为一体,不过他们依然在背后为人民文明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推动……直到1842年的某一天,人们在非洲南部挖出一个金属制的有着八条腿的蜘蛛怪物……

真是很长的故事,我听完之后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之前虽然接触过子蒙等昂宿星团的外星人,但我没想到,地球上还有别的外星人存zài



“难道说……”我想,我不充分发挥一下想象力,真的很难理解。

“是的。”拉艾弗还是一贯的心平气和,“我们的祖先,来自离地球很远的地方。这些信息都由家族的人一代一代通过水晶传递下来。”

“那你最后说的那个‘蜘蛛怪物’是……?”…,

“漏网之鱼,‘狩猎者’。”拉艾弗说,“当时追踪我们的军队放出的一只自狩猎式光能机器人,装有水晶制的感应器,专门用来追踪并杀死我们。当初祖先以为甩掉它了,不知dào

为什么阴差阳错它和我们一起来到了地球,并深埋在地壳之下。我们不断的迁徙,就是为了躲开它。因为祖先的科技已经遗失,我们无法找出会隐身的它,反而会被它所害。而随着人类的科技发展,我们终于可以找到一个像你这样的电子专家来找出它,然后我们来干掉它。”

“我大概是听明白了,但是,我怎么才能干掉它?”

“那个,具体我也不是很懂,都是奶奶和长老们在研究。”拉艾弗耸了耸肩,“到了墨西哥,他们会给你一张图纸和清单,你照样购买零件,并搭建一个防御系统,就可以了,它的身上应该是一层力场造成的光折射系统,这是它隐身的原因。你只要用一些线圈通上电,搭建一个很大范围的地磁系统破坏它的力场系统就可以了,它一进入就会被我们发xiàn

,然后想办法干掉它。”

真是太科幻了!我虽然不是特别相信,但是为了知dào

父亲的死亡真相,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对了。”我问拉艾弗,“你不怕我将来把你们家族的事公布出去吗?肯定太轰动了!外星人——人类文明的推手!”

拉艾弗停下脚步看着我:“老实说,我和我的一些祖先都认为,我们出生在地球上,我们就是地球人,你看,我们身体结构也一样,没什么好奇怪的。另外,你要是说出去,除了一堆科幻小说迷,谁会相信?”

是啊,谁会相信?

随后的两天,我和拉艾弗的伙伴们在墨西哥北部的荒原上找到一块地域平坦的地方,短短的枯草根正好可以埋设下隐蔽的地磁层。不得不承认,奶奶和长老们提供给我的图纸虽然不专业,但是充满了奇妙的构思和结构,难道这就是不同于地球人的智慧吗?

工程完工后,我们在荒原上狂欢了一夜,我跟着吉普赛的男人女人们一起跳舞,地上的彩色皮毯子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晶球,微弱的压电振动一定可以吸引来“狩猎者”。

半夜的时候,目标终于出现了,我惊异地看到不远处的景色扭动起来,就像透过热气所看到的景象,一个奇形怪状的家伙挥舞着几根瘦长的手臂跌跌撞撞,每根手臂上都有让人不寒而栗的刀刃反射着寒光。

拉艾弗和伙伴们呐喊着冲了上去,刀、手枪、手把……令人恶心的机器怪物顶着弹网冲上前来,很快又被一梭子子弹打得歪了下去……

战斗最后持续了三十五分钟,最后人们欢呼着冲上前去,把机器怪物砸烂成一块块,火花四溅。

“很完美,小伙子。”奶奶不知dào

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背后,拍了拍我,“破坏了它的防御系统,现在的它就像一辆摩托车一样好拆,该是它尝尝我们被追了几百年的痛苦了。”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我看着人们把拆完的机器怪物装上车,拉艾弗自告奋勇送我回机场:“我们还是得回法国登机,要是在这儿留到白天,墨西哥人会上门找麻烦的。”

“那我父亲的事,你该告sù

我了。”我盯着后视镜里不断倒退的路标牌。

“是的,水晶告sù

我当时的景象,不过,可能你并不爱听,也并非你所想象的结果。”拉艾弗耸了耸肩。

“你就快说!”我不耐烦拉艾弗总是遮遮掩掩。

“陈艾平,你父亲的同事,他公司董事会的成员。”拉艾弗吹了声口哨。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里一沉,虽然我不认识,但我母亲一定知dào

些什么。

“你父亲抢了他的董事会主席的位置,他一直怀恨在心,他贿赂了你父亲常去的汽车俱乐部,维修工收了钱,弄坏了他的刹车。”

“王八蛋!”我的怒火几乎都要拥到喉咙口了。

“就到这。”我看了看窗外,距离马赛火车站22公里。“我的行李还放在车站,另外,我自己坐车去机场好了,麻烦你了。”

“好的,那我回去了。”拉艾弗点了点头,往我手里塞了一样东西,“保佑你平安!”

看着拉艾弗的车子渐行渐远,我慢慢松开握紧的手,手心里是一颗闪闪发亮的水晶。

我紧了紧领口和衬衫,大步向托运处走去。

是的,仇恨的怒火还在我的心里燃烧着。那些吉普赛人终于报了仇,摆脱了梦魇。那我也该考lǜ

考lǜ

我回国后复仇的事了,不过,那也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外传2.海兽之殇(上)

“接下来是斯蒂文.约翰逊!绰号‘海兽’的战斗机器!——”

主持人高举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大吼着,煽动着全场的气氛高涨起来,观众席上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休息室的出口处。

斯蒂文在一群黑衣人的簇拥下进了场,一边和四周狂热的观众打着招呼,脸上依然带着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神色。

“臭小子!快上来!我管你是什么海兽还是什么怪兽,先上来尝尝我的拳头再说!”

台上一个身躯如小山般的光头大汉暴吼了起来,似乎极不耐烦的样子。他身上的肌肉如同藤蔓般一条条隆起,显得异常吓人。任何明眼人一眼看去,就知dào

这个大汉绝对比斯蒂文重了好几个重量级,个子也足足高了两个头。

但是,即使身高、体重有着巨大的差异,也没有理由终止接下来的血腥战斗。因为这里是黑市拳赛的擂台,这里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胜者为王,败者亡!!!

斯蒂文轻松地翻身上了擂台,甩掉身上略显碍事的披风,露出修长的手脚和古铜色的肌肤。

就在他刚刚站稳的同时,擂台边的铃声响了,对手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带着一股吓人的气势压了过来,斯蒂文微微一皱眉头,身子诡异地向后一扭,整个人如同泥鳅一般滑过了对手的裆下,接着反腿就是一脚,准准地揣在对手的命根子上面!

光头大汉怒吼一声,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四周的观众尖声笑了起来,不少人吹起了口哨。

斯蒂文神色一凝,不等对方有反应的机会,单手撑地,用力一扭,双腿连环踢出!大汉吼着伸出粗壮的手臂抵挡了第一击,手臂被重重地踢开,随后,胸口中了第二脚,紧接着,海兽使出了卡泼卫勒特有地步伐,后退一步,弯腰抬臂,双腿如风车一般的凌空踢击,正中大汉的脑袋!

大汉口中喷出一口血沫,双眼一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刚才海兽的那一腿凌空踢中了大汉的太阳穴,只怕大脑受伤不小。

“真是惊人!哈哈,6秒!这次押海兽的朋友们!恭喜你们了!!!”主持人疯狂一般地叫了起来。

海兽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褐色的卷发衬托出他的蓝色眼睛,他看着主持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还是老规矩吗?”

主持人看着海兽,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杀!杀!杀!杀!——”观众席上传来疯狂地呐喊,仿佛只有取走那个光头大汉的命,才能带给他们极大的乐趣。

海兽眯着眼走向了大汉,大汉满是血丝的双眼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丝恐惧。

但是,斯蒂文只是站在他面前片刻,随即便摇了摇头下了擂台,在一群黑衣人的簇拥中返回了后台。

就在斯蒂文的身影消失后不久,大汉挣扎着想爬下擂台,猛然间,“砰”地一声巨响,擂台中央顿时绽放开了一朵巨大的血花!而大汉沉重的身躯砸在血泊之中,永远失去了气息……

不知dào

是谁开的枪,四周并没有人多去过问,不管怎么样,这个擂台的规矩总算完整地持续下去了——要么赢得格斗,要么死在擂台上!

“好的!现在我们需yào

一些时间来清理一下……请啦啦队上场,接下来对阵的是……”

在主持人的嘶吼中,一群性感美艳的妖娆女子赤裸着上半身列队上了擂台……

这是巴西某个金矿开设的地下格斗比赛,没有规则,只有生或死,赢的人获得巨额的奖金,而败者将永远留在这个地下擂台上!

这是一场生死的豪赌,但是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还是有人前赴后继地登上这个擂台!

--------------------------------------------------------------------------------------------------------------------------------…,

在观众席后方,厚厚隔墙之后还有一个小房间,这里没有别的多余的东西,只有几张椅子、一张沙发还有面前几个巨大的监控屏幕。

画面上反复闪动着海兽刚才击倒对手的几个画面,是不同摄像机从不同角度录制的,但是,依然有很多动作,因为海兽的速度太快而看不清楚。

“这是我们这里最强的小伙子了。”房间中央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满口金牙的秃顶黑人,戴着油腻的墨镜,粗声粗气地说,“他的父亲是法国人,很早就来我们矿上淘金,可是最后,还不是把自己的小命淘进去了……哈哈……这个小子从小就和他的妹妹生活在一起……”

黑人面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枯瘦的亚洲老头,嘴唇上方一撮小胡子特别惹眼,而他的身旁,坐着一个穿斗篷的怪人,斗篷压得很低,里面一片黑暗,根本不看清斗篷怪人的面孔。

“这小子叫斯蒂文.约翰逊,你知dào

……我们巴西的孤儿们,从小在贫民窟里混大,街头巷尾练就了一身好功夫……是个做杀手的人才!可惜……”

黑人说到这里,瞥了一眼亚洲老头:“可惜斯蒂文这小子心太软了,没有杀过人,也从来不想杀人。他不断地参加我们的拳赛,只是为了挣取足够的钱给他妹妹治病罢了!你们如果要培养他做什么事的话……嘿嘿,这小子从来也不接受任何帮派的招揽,很难缠的角色,因为他的身手利落,也没有什么人想去惹他……当然,一枪打死他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就太浪费人才了……哈哈哈!”

黑人自顾自地说着,不过,亚洲老人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侧头问身旁的斗篷怪人:“1号,你看行不行?”

“身体的柔韧度相当好,骨骼的肌腱也很灵活,是阿米巴进化基因最好的宿主了。”斗篷怪人微微点了点头,“可以。”

“你非要选择懂武术的人,结果我们挑遍了世界各地的武术高手,你都不满yì

,现在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了!”亚洲老头紧皱的眉头微微一松,“你去试试他!”

“正有此意!”斗篷男隐藏在黑暗中的嘴角微微一动,“更正确地说,是我去给他一个下马威吧!”

“下手不要太重。”亚洲老头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

“九十六拳,一拳也不会多的,放心,三岛龙崎!只是让他在医院里躺几天,感受一下绝望的感觉吧!”斗篷男微微一笑,直呼老者的名字,然后,他起身甩掉斗篷,露出一张俊秀的金发男子的面孔,这是一张让女人看了都会心动的面孔,完美无瑕,五官完全恰到好处,是一张连造物主自己看了都要觉得惊讶的脸孔,波浪般地金发倒背着梳向脑后,用几根细小的发卡夹住。

“我去安排!”黑人急忙拿起桌上的对讲机说了几句,随后回过头来嘿嘿笑道,“三岛先生,加一个手续,费用可是要增加的哦!!”

被称作三岛先生的老人眉头皱得更紧了,眼里隐隐露出杀机!

斯蒂文坐在休息室中,玩世不恭地表情已经收敛了许多,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怔怔地看着,照片上是他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

相片中的小女孩面上带着微笑,如沐春风,那笑容让斯蒂文心里涌起一股疼爱的感觉——正是和他相依为命的妹妹。

“还差三十万克鲁塞罗!”(克鲁塞罗是巴西1985年发行的纸币,正面是巴西总统卡斯特罗的头像)斯蒂文看着照片,自言自语地说,“我一定会凑够给你换骨髓的钱!白血病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你再坚持几天!我亲爱的妹妹!再打十场左右的比赛就够了!”

妹妹自小和斯蒂文一起在贫民窟长大,两人从小受尽白眼,经lì

了无数的苦痛,终于到了两人长大可以挣钱自食其力的时候,妹妹却得了这个麻烦的病!

从此,斯蒂文不得不想方设法到处去挣钱,不管用什么手段,他也下定决心一定要救回自己的妹妹!父亲去世以后,妹妹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珍宝!…,

斯蒂文用缠着布条的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深呼了一口气,这时门外传来了喊声:“斯蒂文,不要急着走。老板说加赛一场!”

“加赛?妈的,又来!”斯蒂文愤nù

地叫了起来,“今天我太累了!我……”

“十五万克鲁!”门外的人又叫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十五万!!!!

剩下缺乏的金额,一下子就凑足了一半!

斯蒂文顿时心动了,冲到门口猛地拉开大门:“十五万?”

“恩!”来人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老板亲口说的,你快点准bèi

准bèi

吧!”

“好!等着!”

斯蒂文心情激动了起来,以他的身手和战绩,根本就是飞来的横财啊!这次不知dào

是哪个倒霉鬼要躺在他的飞腿之下了。

尽管斯蒂文深知即使他不动手,那些战败的人也从未活着离开擂台,所以,他每次胜利都匆匆离开,目睹死亡会让他极其难受!

不过,片刻以后,热血冷静下来,海兽心里顿时也一紧——十五万!从未有过的超高价格,这次的对手会是什么样的可怕角色?

斯蒂文一边想着,一边活动活动腿脚,然后披上自己的战袍跟着门外的人顺着走廊出场了!!

之前主持人早接到通知,把斯蒂文和挑zhàn

者的情况大肆渲染了一通,观众地热情被完全调动了起来,只顾大声呐喊着斯蒂文的名字!

此刻,在那间隐蔽的监控室里,黑人激动地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三岛龙崎却低声喃喃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黑人身子近了一点。

三岛龙崎摇了摇头,紧紧闭了嘴。

其实,如果有人当时靠他很近,应该会听到他刚才的那句自言自语,而且绝对会全身发毛、毛骨悚然!

三岛龙崎喃喃地说:“在场见过1号出手的人,全部都会死吧……”

擂台上。

斯蒂文翻身上了擂台,摆了个卡泼卫勒的架势,然后对着对手嘿嘿一笑。

面前的对手看起来普普通通,除了俊美的面孔以外,身材倒是普通得很,更让斯蒂文发笑地是,面前这个家伙竟然穿着条纹的马甲和西裤,一副商务人士的打扮,手还插在裤子口袋里,根本不像是来格斗的。

“你先出手还是我先?”

斯蒂文耸了耸肩,眯着眼看着对手,脸上纨绔子弟一般的不屑表情又浮现了出来。

“你先吧!”

对手微微一笑,斯蒂文心里微微一动,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对手是女人,露出了这一微笑,斯蒂文立kè

会毫不犹豫地爱上对方!

但是,这里是擂台!还有病重的妹妹在医院的简易病房里等着,等着大笔的资金带她去里约热内卢的高级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

既然对手这么弱,直接放倒他好了!!

斯蒂文既然这么想着,身躯旋风般一扭,一个反腿踢立kè

使了出来!!

接下来,令人震惊地事发生了!!!

只见毫无任何征兆地,斯蒂文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瞬间向后飞出了两三米,撞在擂台边的栏杆上!而对手依然手插在口袋中,动都没动的样子!

“哇——”斯蒂文喉头一甜,不可置信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第一拳。”对手淡淡地说,“还有九十五拳。准bèi

好了吗?小伙子。”

外传2.海兽之殇(中)

斯蒂文自信自己的眼力以及灵活度是拳手中数一数二的,但是,他竟然没有看见对方是如何出手的——不!更正确地说,他很清楚地看见对方完全没有出手!

但是他明明胸口受到了一记重击!

斯蒂文咬了咬牙,知dào

面前的对手可能不是简单的人物,不然老板也不会开出十五万克鲁的高价!但是,他心知可能实力悬殊,现在只想拼死打倒对手!

斯蒂文毫不犹豫地出手了!他身子腾空而起,右腿似闪电一般夹带着风声横扫向对手!

眼看着右腿就要扫到对手了,忽然,海兽的身子直直下坠,扑通一声跪在擂台上,一张口猛地吐出好几大口鲜血来。

斯蒂文明显感觉到自己一根或者数根肋骨断了,刺痛的感觉顺着全身的神经传递,要不是他硬撑着,只怕早就要大声惨叫起来。

对面的俊美金发男子依然一动不动,但是,右手却不知何时拿出了口袋,斜斜垂在身侧。

斯蒂文拼命想站起来,双腿却在不断发抖,全身仿佛被一群人殴打了一般的肿痛,即便相当艰难,斯蒂文还是拉着擂台的栏杆,拼命地站了起来。

全场的观众们一下子都鸦雀无声,连聒噪的主持人都傻了眼看着擂台上——没有一个人看见金发男子是如何出手的,但是明显胜负已定。

主持人喃喃地低声说:“不可能吧,仅仅一秒钟……”随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秒表,脸上忽然露出极古怪的神情。

金发男子带着鬼魅般的微笑,一步一步地走向斯蒂文,而全场的人,再也没有一个敢喊出“杀!杀!杀!”的吼声。

众人都在屏息凝神,看看金发男子到底想做什么!

看着金发男子一步步走近,斯蒂文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和压迫感,一股庞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金发男子走近自己,却压根挪不开脚步!

“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感觉了吗?斯蒂文?”金发男子缓缓开口道,“来吧,和我一起吧,获得超越人类的力量!有了力量,你将掌控一切,你不再是贫民窟里那个卑微的小子!”

斯蒂文的眼里闪过一丝凶狠,啐出一口血:“你到底是什么人?”

金发男子不理他,继xù

盯着他道:“跟我走,你将获得你所要的一切!!”

“跟你走?呵呵……”斯蒂文吐了一口血,剧烈地咳嗽起来,“你想绑架我是吗?以为我打拳赚了很多钱是吗?告sù

你,老子一分钱也……”

“海兽斯蒂文.约翰逊。”金发男子在斯蒂文面前站定,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他,似乎要看穿他的一切,让他不禁毛骨悚然,“我要你心甘情愿成为我的手下,一起实现我的理想吧!而你,最终也将获得你所要的一切!比如你妹妹的病……”

听到对方提到自己妹妹,斯蒂文立kè

警觉了起来:“你怎么知dào

……”

金发男子打断他的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卑微的人类啊,给你一个为神效劳的机会!记住,我就是神,神就是我!”

金发男子的眼神中忽然透出无比的诱惑力,斯蒂文的心中忽然一阵温暖的感觉涌了上来,一切美好的记忆不断浮现在眼前,让他不自觉地感动流泪,最后匍匐在金发男子面前放声大哭了起来!这是一波让他无法克制的情感潮水,让他真的以为受到了圣灵的感召一般——面前的这个男子,真的是神吗?亦或是……魔鬼??

“斯蒂文。”金发男子抚摸着海兽的褐色卷发,“我会治好你妹妹的病,给她一个终生无忧的生活,而你,愿意做我的手下吗?我将赐予你凌驾一切人类的力量!!一起来实现我的理想吧!”

斯蒂文痛哭流涕地不断点头,这是一种相当奇异的体验,他的内心在无声无息间完全被面前的这个诡异男人征服了,他甚至开始相信,自己简直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个金发男子而生的!…,

眼见擂台上的情势大变,众人眼中的擂台霸王斯蒂文.约翰逊竟然跪倒在金发男子面前痛哭起来,不少观众开始愤nù

地吹着口哨,不耐烦地往擂台上扔着易拉罐。

在观众席背后的秘密房间里,黑人和三岛龙崎看着监控上的这一切。

黑人先是愣了半晌,忽然激动起来,口沫横飞:“三岛先生!原来你的这个跟班这么厉害!!他能不能到我的俱乐部来打拳?多少钱我都愿意……”

三岛龙崎冷冷一笑,站了起来,自顾自地转身正要离去。

黑人脸色一变,轻轻吹了声口哨,门外立kè

闪进七八个拿着各式枪支的花衬衫大汉,面露杀机地看着三岛龙崎。

“都结束了,沙鲁先生。”三岛龙崎微微一笑,“你看显示屏上!”

黑人疑惑地扭头看着监控屏幕:“没什么特别的……你……”

忽然,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面容因恐惧而变得扭曲!当他再次回头看着三岛龙崎的时候,眼里透出赤裸裸的对死亡的恐惧!!

半分钟后,三岛龙崎轻轻咳嗽了几声,整了整衣领,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顺着蜿蜒的木质楼梯走向了比赛区域。

擂台上,海兽的心情略微平静了一些,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心情重新抬首看了看这个金发男子,仿佛对方给了他第二次新生一样!他想站起来,但是身上剧痛无比,腿一软又跌了下去

“不要着急。我对自己的拳头的力道还是控zhì

得很精确的。”金发男子笑了笑,“等这里的人死光了之后,我们会安排人送你接受治疗。当然,要等这里的几百人都死了以后……”

金发男子说着,目光越过斯蒂文,看了斯蒂文背后场边的主持人一眼,这一眼里仿佛寒冰一般,令主持人不寒而栗,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

金发男子缓缓从口袋中摸出一把折叠刀,海兽盯着他手上的刀,忽然眼睛睁得极大,再一次看到了一件极不可思议的事情!!

“三岛龙崎博士叫我1号。”

金发男子慢慢展开手中的折叠刀。

“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折叠刀的刀锋在擂台的聚光灯下光亮耀眼。

“我喜欢看书,喜欢人类的文学。”

折叠刀的刀锋上,忽然慢慢渗出血来,斯蒂文睁大了眼睛,不知dào

这血到底从何而来。

“我偏爱亚洲的传统文学,特别是中国的武侠小说。”

金发男子接着掏出一块手帕,慢慢擦去折叠刀上的血迹。

“所以,我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北冥白鱼。”

金发男子把折叠刀重新放进自己的口袋,似笑非笑地看着海兽斯蒂文:“这个名字是不是很有趣?”

“简直有趣极了……那么,以后我就叫你这个?”斯蒂文喘着气说。

在他看不到的背后,主持人一声不吭地滑倒在地上,脖子上的鲜血像喷泉一般汹涌而出——大动脉似乎被极锋利的东西瞬间隔断了。

而四周原本喧闹的观众们也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横七竖八地倒在各自的座位上,面孔扭曲,死状极其恐怖。

若是走进一些看着他们的尸体,就会发xiàn

还有不少尸体的眼眶、耳朵、鼻孔中,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爬出身长两三毫米的黑色虫子。

整个地下拳赛的场地,此刻变成了一座死亡的禁地!!

“不要回头看!”北冥白鱼柔声对斯蒂文说,“闭上眼,三秒钟以后再睁开。”

斯蒂文微微一怔,顺从地闭上了眼,心里默数了三秒,然后睁开了双眼。

这一睁眼,简直让他无所适从了——刚刚还是在地下拳赛的场地上,现在四周的景色完全变了!!!

他面前是一条笔直的公路,两旁是黄土弥漫的荒原,东南方很远的地方竖立着巨大的木头井架,他立kè

认了出来,那就是那个组织拳赛的金矿所在地!

而斯蒂文的身旁,正站着那个金发男子北冥白鱼,以及一个瘦弱的亚洲老头。…,

“直升机半小时后就到!欢迎你的加入,斯蒂文.约翰逊。”三岛龙崎看了看手机,微微一鞠躬说,“我是三岛龙崎博士,第一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三岛龙崎话音刚落,远处一声巨大的爆zhà

声,浓烟滚滚,巨大的木头井架在浓雾中倒下。

……

半个月后的日本关西某地,一个极其秘密的实验机构中。

全身赤裸的斯蒂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这是他第三次注射完阿米巴进化基因的提取物了,身体还有一些排斥反应。

三岛龙崎把静脉注射器从斯蒂文的胳膊上抽开,点了点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排斥反应微弱多了。根据测试,你的细胞也正在被新基因所制造的细胞逐渐替换,很快你应该可以自由控zhì

阿米巴细胞的一些特性了。”

“我会变成一个很大的变形虫么?”斯蒂文呼了一口气。

“自身的特性和功能只能你自己去发掘!”三岛龙崎收起了各种工具,“加油多锻炼吧!”

斯蒂文耸了耸肩,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又浮现了出来,他侧头看了看一边的北冥白鱼。

这个有着古怪名字、自称为“神”、有着极为可怕能力的金发男子,依旧穿着那套怎么也不愿意换的条纹西裤马甲,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本中文的武侠小说,此刻的他,却和一个普通人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区别——自从斯蒂文和他们一路同行以来,北冥白鱼最大的爱好就是随时随地都从口袋里掏出书来看,而且都是一些斯蒂文完全无法理解的中文书。

“北冥白鱼,你觉得给我注射这种基因有用吗?我倒想试试6号基因的……”斯蒂文来了日本这么久,现在都没搞清楚到底三岛龙崎和北冥白鱼,到底哪个才是真zhèng

发号施令的人。有时似乎三岛说了算,有时,三岛又对北冥白鱼惟命是从。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吗……有意思……”北冥白鱼似乎没听到斯蒂文的话,口中喃喃说着,又翻过了一页。

海兽斯蒂文撇了撇嘴:“……”

正如北冥白鱼当初所承诺的,斯蒂文的妹妹也被接到了日本,而且还即将接受骨髓移植的手术,一切都向着好的情况发展,斯蒂文也渐渐放下心来。

但是,除了不断注射基因药剂,对斯蒂文进行身体测试之外,三岛龙崎和北冥白鱼到底在计划些什么,斯蒂文则一无所知,时间长了,斯蒂文渐渐知dào

了三岛龙崎的往事和促进生物体进化的“进化补完计划”,而且,也见到了许许多多形态各异的奇怪进化生命。

在其后的十三年中,斯蒂文恪守当初的约定,成了组织里非常优秀的一名成员,直到随着细胞的全身替换,他即将失去记忆,将被三岛龙崎重新训liàn

成一个完全的杀手的时候,他才开始恐惧起来。

斯蒂文趁一次外出执行任务的机会,悄悄去了北海的三川疗养院,想去看望自己的妹妹——之前因为三岛的封闭实验的要求,斯蒂文一次也没有机会去看望过自己的妹妹,只是不断收到疗养院传送来的电子相片。

看着相片上妹妹绽开的笑颜,斯蒂文心中也感到欣慰了许多,不管自己受了多少的苦,看着妹妹在一张张相片中长大,自己的心血终究也没有白费!!

眼下,失去了记忆,就好比死了一般,往后的一切再也和斯蒂文无关了。斯蒂文并不痛恨三岛龙崎和北冥白鱼,因为这个基因药剂的副作用,之前三岛龙崎就和他详细说过了,除了丢失记忆之外,额外带来的好处则是可以延缓衰老。斯蒂文目前最想做的,就是在完全失去记忆之前,再看一眼自己的妹妹。可能的话,最好能留下自己和妹妹的合照,以后不管记忆如何更迭,只要留下了合照,总算也是给曾经一起的“兄妹”之情有过一个交代!

不知dào

这么多年没见面了,妹妹还记得自己这个从小一起在贫民窟中打滚的哥哥么?

斯蒂文驱车到了北川疗养院的大铁门口,要下车窗看着铁门之内整齐洁白的疗养院的房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外传2.海兽之殇(下)

半小时后。

“什么?!!不可能!”

斯蒂文不可置信地挥舞着双臂,站在医院的前台前大喊大叫,他面前的护士惊恐地看着他,一边轻轻摸向了手边的警铃,只要她一按下去,医院的警卫很快就到。

“莉莉娅,约翰逊。”斯蒂文尽可能地稳住颤抖的右手,拿出妹妹的照片递了过去。

护士低头仔细地再三看着照片,最终还是抬起头:“抱歉,我们这里从来就没有这个女孩!包括您说的十几年前的档案,我都查了,根本没有相关的记录。”

斯蒂文怒气冲冲地收起照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要搞清楚真相!莉莉娅现在在哪里!?

就在他往总部赶的同一时刻,总部的大厅里,三岛龙崎以严肃地面孔看着眼前的培养容器中的情形。

他面前共有九个大小不一的巨型圆柱状培养皿,里面的生物体在充满营养的浓稠液体中一动不动,不时冒出一些气泡。

三岛此刻目光盯着的培养皿里,一个全身赤裸的男子悬浮在当中,男子的情形十分的吓人,看起来,他的眼珠已经不知所踪了,留下两个深邃的黑色眼洞,而眼洞的四周,似乎有一些深褐色的网状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愈合。

大约一刻钟后,原本是眼眶的部分,完全被褐色肉体组织填充了起来。

“黑色的眼睛啊……”

三岛喃喃地说。

忽然,他背后的一个研究员大声叫了起来:“三岛博士,5号发来了信息。关于2号的,刚才2号去了北川疗养院,而且调取了疗养院资料库里的资料!”

三岛皱了皱眉头:“斯蒂文吗?我就说,这些原本是人类的进化体,精神方面不好完全控zhì

的,他们总是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来。”

一旁的北冥白鱼斜斜靠在一边的墙壁上,目光丝毫没有离开手中的小说,只是片刻后轻轻翻过一页。

“现在该怎么办?”三岛没好气地问他。

北冥白鱼头都没抬:“你所催生出的这些小子,没有一个不是超越你们人类的存zài

。你还想控zhì

他们?可笑!他们和我一样,只是为了各自的目的才和你合zuò

的吧!卑微的人类啊,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自大呢?”

三岛的脸色剧变,一声不吭地走到研究员的身后,看着电脑屏幕上不断闪现的文字。

“人类最大的弱点,就是拥有情感。”北冥白鱼缓缓道,“既然他知dào

了真相,必定会成为我们的阻碍。杀了他吧。毕竟我们现在催生出了更强的进化体。”

“不过,我们当初承诺让他的妹妹活下去,我们也没有失信。”三岛龙崎面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妹妹现在确实活着,只是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的世界,和5号生活在一起罢了!……哎,谁让他有着这么一个天才般的妹妹呢,智商高达440,当初为了让5号进一步进化,她妹妹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我们用5号合成出来的照片骗了他这么多年,现在该是给他一个结局了。”

“这种小事,我不会出手的。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北冥白鱼又翻过一页,淡淡地说,“我不能再损耗自己的能量了,否则我回去的计划就更延后了一些……对了,下周开始我要大量历史文学方面的书籍。”

三岛龙崎点了点头,瘦小身躯走到一排培养皿的最右边一个,看着里面的情形。

这个培养皿最为奇怪,里面竟然是全镜面的结构,而且没有任何营养液,只是弥漫着一层乳白色的烟雾。

此刻,培养皿里除了这些烟雾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若是有外人在场,一定很好奇三岛龙崎到底在看着什么呢?

“冯其云。你很聪明……但是,这次你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

三岛龙崎自言自语地说。

……

斯蒂文.约翰逊最终没有回到总部,他的车半路上遇到了袭击,翻在了山崖之下,而他本人也不知所踪。当地的警方将这件事作为一个普通的车祸事件处理了便草草了事。…,

八年之后,人类社会进入了千禧年的高速发展期,科技、文化都进入了一个较高的水平,国际社会除了一些局部摩擦之外,大体上还是一派平和的景象。

但是,在这片和谐的背后,社会背后的暗流涌动,一场针对全世界黑帮的入侵行动,作为一场更大的风暴的序幕,逐渐拉开了帷幕。

斯蒂文.约翰逊此刻正隐藏在世界上的某处,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经过多年的调查和追踪,他心中的复仇计划也到了逐渐可以开展的时机了……是的,他知dào

对方组织的强dà

,只能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而且,在法国的一个神mì

俱乐部里,还藏着对这些非人类的敌人来说极其致命的秘密。而且,那个俱乐部里还有着让他不至于继xù

失去记忆的方法。这些东西都是他一定要得到的东西,在那些非人类的家伙察觉到之前……大不了和那些家伙同归于尽!

次年,斯蒂文.约翰逊遇到了一个叫巴哈姆特的华裔青年,从此,他的人生轨迹被极大地改变了。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刺杀黑目的途中,他差点成为斯蒂文擂台上的对手。随后,斯蒂文竟然在法国的那个神mì

俱乐部再次遇见了他,并且得知他竟然是那个俱乐部的主事人!

天!这么年轻就……

斯蒂文当时可是极其震惊,因为他深知这个俱乐部背后的庞大势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斯蒂文一直试图猜测着对方的心思,可是对方留给他的印象却是大胆、冲动,时不时还透露出难得的冷静和思维,心思倒是很难捉摸。

随后,他们一起踏上了一段追回失物的旅程,并且陷入了危机之中……

这又是另一段惊人的故事了……

外传3.心战(上)

“本庭宣告,控方可信证据不足,被告无罪,当庭释fàng

!”

随着法官面无表情的宣告,其手中的木槌重重敲落。顿时,控方席位上,一位戴着黑色礼帽,帽檐遮住了大半个面容的中年女子,面色立时变得惨白,忍不住站了起来,身形摇摇欲坠。而法**,那位被无罪释fàng

的男子,则在家人和律师的簇拥下,顺着特殊通道往法庭外走去。

当面容瘦削、目露凶光的男子经过那位女子时,狠狠瞪了她一眼,而后者,身形摇晃着,仿佛随时就会跌倒,而在其身后,一名相貌坚毅的中年男子穿着米黄色的英式风衣,一下扶住了那名女子,并且毫不示弱地向瘦削男子回瞪了过去。

“让你们失望了。”瘦削男子对着二人微微一点头,哈哈大笑着,在周围人的簇拥下向法庭外走去。

待得瘦削男子一行人消失在特殊通道的拐角处,法**响起了一片微微的叹息声,随即很多人起身开始离去。

“让您失望了,不好意思。牧野先生。”中年女子把黑色礼帽除下,露出一副异常憔悴的面容,“这些天承蒙您照顾,非常感谢。能麻烦您安排人送我回神社吗?路途有些遥远,您知dào

,我们这种乡下人,对坐列车什么的,不怎么在行。”

穿着风衣的牧野先生面色一冷,道:“我会想办法保证您的安全,放心。即使这小子逃出法网,也逃脱不了老天的制裁!”

牧野先生回头大喝道:“三室君,你在发什么呆,没听到纪子夫人的话吗?路上记得把车子加满油!!”

在他身后,年轻的实习生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来,不住地点着头。

“现在的年轻人,不能总是分心啊。这样的话,事情可没有办法做得好啊……”牧野看着纪子夫人等人从另一条通道离开,自己微微摇头。

抬眼看了看正在收拾案卷的法官和陪审团的成员,后者们则对他微微点头示意。牧野先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风衣的领子竖了起来,匆匆地往法庭的大门口走去。

这是1998年的秋天,日本关西地区滋贺县一如既往地下起了蒙蒙的细雨。

即使天气不太好,法院的外面,依然挤满了大量的记者,牧野一出法院的大门,还没等他走到同僚的车子附近,面色焦急的记者们就围了上来。

“牧野正警视,您对于这次法院的判决,有何看法?”

“从此关西地区警视厅查案的传统手法是否会受到质疑?”

“警视厅会寻找别的证据尝试再次提出控告吗?”

“……”

“……”

牧野铁青着脸,上了车,发动了他那辆还算新的、于1994年出厂的丰田RAV4越野车,风驰电掣地滋贺县警视厅的方向而去,他的车子后面,同僚的四辆车子和检察官的车也紧随其后。

“怎么会这样……该死的……”牧野一边开车,一边喃喃地道。

开到一半的时候,牧野心头一动——现在那个实习生应该把纪子夫人送到神社了吧,他也许应该去看看,从纪子夫人的眼中,刚刚看到了一些令他感觉不妙的东西……

想到这里,牧野一把抓起车载对讲机,冷冷道:“你们先回去……我去一下神社!”不等同事回音,牧野一下挂上对讲机,猛打方向盘,车子后轮和地面摩擦,发出难听的声音,越野车顺着河边的石子路,调头往西开去。…,

当一个半小时之后,牧野来到了位于琵琶湖边的神社大门口,他看到那辆警车停在门口,不由送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到了这里也算安全一些了啊……

牧野先生下了车,冷风带着秋意袭来,他不自觉地竖起了衣领,看了看门口的名牌“伊本家”,他出神地看着名牌的时候,正好实习生从里面出来,看到牧野先生,抬手打了个招呼。牧野点了点头,提起的一颗心也送了下来,随后,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开上了返回城里的道路……

不过,往往世事难料。就在牧野回到滋贺县警视厅的第四天,就传来了纪子夫人上吊去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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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70年大阪世博会以来,日本人对于科学和技术的态度,达到了一个高度迷信的状态。在此年代前后,大量的新技术被开发、应用,关西地区作为首当其冲的工业化重镇,在各个县,都涌现了大量的高科技企业如三洋电机、松下电器等等……

在那个年代的民间,科学成了年轻人津津乐道的崭新话题,日本传统的一些民俗、巫术等,却被视为是不详之物、无稽之谈。但是,就在这种科学的大浪潮下,人们对于不可思议的事件的热衷,并没有减退,而是以一种名为“特异功能”的名词,摇身一变,重新在人们的脑海中植根发芽。而暗地下,一股科学和伪科学的斗争,正徐徐拉开序幕。

当时的电视台,也很热衷于邀请各地的“神奇少年”,来舞台上表演弯曲汤匙、人体催眠等等的把戏。

这股热潮一直持续到90年代末期,对日本的文化观念,造成了极其重大的影响。

在这里,作者详细描述日本人的这种“另类迷信”,并不是打算深入这方面的内容。而是对纪子夫人后来受到的待遇很愤愤不平。

至于这件事的始末,还要从牧野三郎的家族说起。

牧野家族是60年代初期才迁移进县城的,在这之前,牧野家族祖辈都住在滋贺县的乡下,就在琵琶湖边的小村。

村中,有个从江户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伊本家族,世世代代守护着乡下的靖崎神社。而根据当地的规矩,神社的巫女,也是由伊本家族的女性后代,世代传承。

有聪明的读者,一定知dào

我要讲述的是什么了,没错,这个伊本家,就是伊本野结衣的家族。而这个女孩,便是家族中的第二十三代巫女。

巫女这种事情,在现在中国人眼中看来,一定是很不可思议的,毫不犹豫纳入迷信的范畴,但是,对于从小和伊本家混熟了的牧野三郎看来,巫女确有常人所不能达到的能力,甚至可以说,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能力!!

伊本家的巫女,可以通过一种家传的仪式,进行招魂,从而和已经去世的死者对话!

这种事情,如果在一般外地人看来,无非是神社招摇撞骗的把戏而已,但是,周围村子的乡下人们却深信不疑,一般家族有什么事情要和亡者沟通,都会来找伊本家。

牧野三郎从小和伊本家的孩子们厮混在一起,也亲眼见证过不少招魂的仪式,让幼年的他,心头大为震惊!!

最令牧野三郎印象深刻的,就是在他八岁那年的偶人节,他和周围人家的孩子玩耍打闹,在奔跑间躲进了伊本家的神社,在那里,他亲眼见到了伊本纪子的母亲为一户人家的逝者招魂!…,

当时,气氛极其压抑,在神社中的一间密厅中,门口用布条遮掩着,三郎偷偷地掀开布条,偷眼向内望去,除了看到一圈围坐的大人们的身影之外,其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厅内的光线很昏暗,只靠纪子母亲身后的几根蜡烛来维持着室内那点能见度。但正因为光线极其昏暗,所以,让接下来发生的事在小三郎的心目中留下了相当不快的印象。

只见,在一阵复杂的仪式过后,纪子母亲全身开始抖动,口中说着不明所以的话语,最后,她不但声音忽然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表情也异常古怪,在烛火的反映下,简直好像另一个人一般!!她手舞足蹈,影子在地面上被烛火拉长,好像巨大的蜘蛛一般。

当时这幅地狱般的场景,三郎久久难以忘怀,虽然年幼时的他还不甚清楚大人们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当他长大之后,在童年记忆的驱使下,三郎对伊本家的“招魂”兴趣愈加浓厚了起来!!

在他长大之后,牧野三郎突发奇想,打算利用伊本家的这种“奇特传承的能力”,来协助侦破一些手头难以解决的悬案、疑案!

不知dào

牧野三郎最终和伊本家族达成了什么协议,最终,伊本纪子真的开始利用自己的“招魂”,来帮zhù

牧野三郎来侦破各种案件!

也许是因为日渐破落的伊本家族需yào

大量的资金,来重振家纲,亦或是其他的原因,总之,合zuò

十分顺利,牧野三郎也固执地认为,不管是什么能力,能用在好的方面,便是好事。当然,这一切,还依然是牧野三郎和伊本家族的秘密。因为,现代社会对这种“迷信”的东西,容忍度有限,另一方面,如果让外界和媒体知dào

警视厅侦破的许多案件,竟然要依靠“灵媒”来解决,简直要令人笑掉大牙!

不管怎么样,牧野三郎依靠伊本家族,一连破获多宗震惊关西地区,乃至全日本的大案子,而其本人在警界的地位,也是一再飙升!

直到……出现了一宗令人谈之色变的连环杀人案件!!!

外传3.心战(中)

这宗连环杀人案件的细节,已经不必再提起,总之,凶手是个异常变态的家伙,每次受害者的尸体身上,都会留下凶手用美工刀刻下的图案,而一切可能存zài

的线索,完全被凶手抹去。细心、残忍,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牧野一度怀疑此人出自警界,从极其专业的手段可见一斑。

在寻常的侦破手段无果的情形下,牧野又开始向伊本家求助。

按照仪式的要求,纪子夫人照例要牧野召集死者的家属来参加招灵仪式,因为只有死者家属在场,才能够完全发挥招灵的效果。

当然,关于这一点,不是所有受害人家属都会配合。当受害者之一的女学生齐藤由纪子的父亲,听牧野三郎说要利用灵媒来寻找线索的时候,瞪大了眼睛,怒不可赫。

“你们警视厅就是干这种事的吗?大白天的不去街上查案,去躲在阴暗的地方和灵媒厮混吗?”

由纪子的父亲对于牧野的好意,完全不能理解,而且大发雷霆,把牧野赶出了家门。次日,更出于一种愤nù

的心理,由纪子的父亲把牧野的所作所为向媒体进行了公开!顿时,整个日本的警界被震动了。事实上,不仅仅是牧野,在日本其他地区,乃至八十年代的美国,警察遇到了没头没尾的悬案,也确实有人会向灵媒求助。只是,从来没有人把这种事情公开化过,一时间,牧野三郎成了媒体和民间的众矢之的,连警视厅上层也表达了对其造成恶劣影响的不满。

对于这种事情,桀骜的牧野先生咧开嘴反而笑了:“这样吗……既然这样,不如让你们死心塌地认识到灵媒的力量吧!”

在牧野先生的再三说服下,纪子夫人勉强答yīng

在公众面前露面,举办一场公开的招灵会,当场解决受害人家属的疑问!

警视厅方面,对于牧野的计划目的,当然是心知肚明,既然无法封住那些讨厌记者的嘴巴和笔杆子,那不如狠狠抽上他们一巴掌罢!而经过之前诸多悬案在牧野三郎手上的解决,高层对牧野的行为,也是暗中认可。

而且,警视厅高层考lǜ

到的另一个方面,就是对犯罪的“震慑”。如果通过巫女能和死者沟通,只怕任何人都无法逃脱法网,犯罪者在有作案计划的时候,考lǜ

到的风险就会无限增大。不过,巫女的证词这种是无法上法庭作为呈堂证供的,牧野三郎通常只是按照招灵的结果来更加顺利地找到各种“决定性”的证据,从而将罪犯收入法网!

次年二月,这一场全日本瞩目的招灵会,以某电视台的“特别节目”为平台,向全日本进行公开播放,并且邀请了四位专业、卓有声望的公证人,对招灵的结果进行公证。

当时,节目的气氛,因为有着几股不同意见的人的现场交锋,变得异常紧张。节目录制的现场,就是在伊本家的神社当中。根据纪子夫人的要求,每个受害人的家属,都拿出了受害人生前所喜爱的物品,然后,在诡异的气氛下,静静等待着纪子夫人的招灵结果。

牧野三郎和几名同事跪在一边的蒲团上,原本大厅内的空气就很潮湿闷热,加上紧张的心情,牧野三郎的额头上不停地往下淌汗。

“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啊!”牧野三郎凝神看着大厅中的一切,很快,招灵的环节结束了,接下来,是家属提问的环节。…,

在诸位家属连珠炮一般的追问下,纪子夫人有条不紊地一一问答他们的问题。令人极其惊讶的是,纪子夫人回答得完全正确,包括一些完全是只有家人才能知dào

的私密问题!!

不少在场的人原本的自信开始动摇了,望向纪子夫人的眼神也充满了一丝畏惧和神mì

……

在录制现场的最后,年轻漂亮的主持人兴奋道:“自古以来,关西地区就有充满特色的各式巫术,在九十年代的今天,这种古老神mì

的传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形式,重新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随着主持人的手势,镜头缓缓转向一边的纪子夫人,后者则低垂着眼睑,仿佛未曾看到镜头的转向一般。

“当然,这世界上的鬼神之说,到底是真实的和亡者沟通呢?还是别的什么……稍后的专题节目中,我们邀请到了全国各地的专家,来对此次事件进行分析……”

牧野三郎小心地走到纪子夫人的身边,坐下点头道:“夫人,这次麻烦你了。”

“没有什么……只是希望我们以后的生活,不要被太多的打扰。麻烦您的照顾了,牧野君。”纪子夫人微微点头道,“不过,我有一件事,希望和牧野先生单独谈谈。”

牧野三郎心中一凛,看纪子夫人的神情,似乎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面上竟然浮现出悲哀的神情。

人群还在喧闹不休的时候,纪子夫人带着牧野三郎走到后面的静室,这里和外面的大厅隔着一间小小的参礼室,中间用华丽的布帘分隔着。

“是这样,牧野先生。”纪子夫人轻轻道,“有件事,我想和您说一下。可能……我的这种和死者对话的能力,快要消失了……”

“啊!”牧野三郎吃了一惊,这个事件刚刚影响开始大了起来,纪子夫人却说这种能力快要消失了?

看着牧野三郎疑惑的表情,纪子夫人继xù

道:“我们家族的血脉,有着常人所罕见的特性。第一,就是不管和哪个男子结合,生出来的都是女儿,其次,一旦女儿出生,我们体内的血脉之力就会渐渐转移到女儿身上去,从而使后代接受传承,成为新一代的巫女。”

“这样吗?”伊藤皱了皱眉,他自然心知,纪子夫人的女儿野结衣,此刻刚出生不久。这么说,母亲的能力,会逐渐转移到女儿身上去吗?

“如果你们不生女儿,那体内的血脉之力会怎么样?”牧野三郎沉声问道。

“我们必须生下后代,传承血脉,否则的话,血脉之力会随着我们自身的死亡而消逝。”纪子夫人道。

牧野三郎顿时沉默了起来,他知dào

,纪子夫人的本姓,就是伊本,他的丈夫是神社的管理人,也是入赘到伊本家的一个外村人。

“那么……这样的话,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呢?”

“我虽然很想继xù

帮zhù

牧野先生,但是,我的能力不知在何时就会完全消失,而野结衣的话,她年纪这么小,我不想让她的生活过早地变得复杂起来。”

“恩,那这样吧,等这件案子结束,我的委托就此终止吧。”牧野三郎想了想道。

“那多谢了。”纪子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牧野三郎起身走了出来,穿过收拾东西的电视台工作人员和家属们,径直走往神社的大门之外。那里的河边,停着一辆警方的办公用房车,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牧野三郎对门口站岗的警员点了点头,推开车门。在狭窄的车厢尽头,一台小型的监视器放在铁架子上,上面显示出神社大厅中的情形。两边的座椅上,坐着五名面色严肃的人,牧野三郎和他们依次打了招呼。这些都是警视厅高层特意请来的各类研究灵异和特殊现象的专家。…,

坐在这些专家右侧的那名秃顶中年男人,则是牧野三郎的顶头上司,也是警视厅内部对灵媒参与刑侦工作颇有微词的人,这些专家就是他额外找来的。

“各位专家刚才都看到了厅内的情形,大家对这一事件有何看法?”秃顶男子缓缓道。

“我觉得,从表面上看来,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大家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鬼魂之类的东西,应该是大家的共识吧。那么,我们所要研究的,就是这个名叫纪子的女人,如何能得知那些只有亲密之人才能知dào

的东西?”

“是‘读心术’吗?”一个老者忽然提出了一个名词,“这个女子其实是读出了那些家属内心的想法,所以,才能知dào

那些很私密的事情。”

“不对。”另一名戴着眼镜的专家,立时提出了反对意见,“我觉得,灵魂的存zài

,是否荒谬不说,人可以暗中知dào

他人想法,这种思路不觉得更加可笑么?”

老者面色微微不悦道:“那阁下的意见是……?”

“我在美国的时候,很多灵媒,其实只是高深的催眠师罢了。”眼镜专家环视着众人道,“各位对催眠术可能了解不深,事实上,催眠术的深度范畴,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理解中的催眠术。事实上,人类的催眠可以算作是深藏在基因中的本能之一,而其所能产生的效果,也和我们的常识大不一样。”

眼镜专家的话,看似偏离了刚刚针对纪子夫人的主题,不过,却引起了在场之人的兴趣,竟然没有人试图打断他,大家都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1972年美国人罗宾逊.凯文斯基曾做过一个著名的实验。想必,各位都曾听说过。就是他和一个试验者处于一个十分安静的房间,蒙住受试者的双眼,每隔一段时间,敲响房中的一个铃铛,用开水浇在受试者的手臂上,如此进行了约一个月之后,罗宾逊依然蒙住受试者的双眼,他用寻常的冷水浇在受试者的身上,敲响铃铛。有意思的是,被冷水浇到的地方,也起了水泡!”

“你的意思是……催眠术让受试者以为自己被开水浇到了,所以,会产生这样的症状?”老者愕然道。

“是的。如果高明的催眠者催眠病人之后,试图让病人以为自己已经去世,那么,病人的心跳,真的会逐渐停止的。”

牧野三郎有点听不懂对方的弦外之音,道:“这和纪子夫人有什么关系?”

“和纪子夫人没有直接的关系。我只是说明一点,催眠术十分强dà

,纪子夫人很可能用某种催眠术催眠了受害者家属们,从而,让根本不存zài

的‘私密事件’,成为了家属们脑海中以为真实存zài

的事情。这样的说法,就合情合理了,也说得过去。”

“但是……”牧野三郎争辩道,“纪子并不只是杜撰证据骗人。在之前,我们可是通过和死者沟通,抓住了几个货真价实的罪犯啊!”

“那么,那些罪犯,一定是和死者有关系的人吧?”眼睛专家狡黠地笑道。

“这……确实如此……”牧野三郎皱了皱眉头,根据他的回忆,之前的案件,确实是这样,这一点细节,他倒未曾过多关注。

“那么,一切就有解释了。”专家继xù

道,“还是催眠术。纪子夫人用催眠术套出了家属口中的一些隐秘信息,一些连他们自己也未必意识到的信息。您知dào

潜意识吗?最近这个概念十分流行。家属们留在潜意识中的信息,被挖掘出来之后,成了纪子夫人推理断案的重yào

线索吧。总之,如果我能找来一个高明的催眠师、加上一个擅长推理的警察,那么,没有纪子夫人,一样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吧。”…,

专家说得似乎像真的一般,事实上,确实是这样吗?

牧野的脑袋里有点儿乱,他起身推开车门径直走了出去,心里莫名地有点恼火。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这个案子解决了再说!!

就在牧野顺着河边心烦意乱地踢着小石子走路的时候,河边忽然出现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是从哪来,什么时候来的,似乎他们早就在这里了,但是,牧野三郎对他们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不管怎样,这两个人还是成功地引起了牧野三郎的注意。这是一个相当怪异的组合,一个枯瘦精干的小老头,穿着十年前流行的灰色马甲,戴着老式的礼帽,眼镜片后的眼睛倒是炯炯有神。而他身边的那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人,则身形高大,面容俊美得简直不像一个男人,他一只手悠闲地插在口袋中,另一只手抓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

“是这里?”老者看着四周,又抬头看了看眼前村子口神社的大门。这个门栏是村子中最高的建筑物了。

“嗯。”金发的外国男子低低应了一声,只顾看自己的书,连头也不抬一下。

“那早点走。你确定是姓伊本吗?”老者问道。

“我从不犯错。”金发男子微微抬起眼眸,淡淡道。

牧野三郎看着那金发男子的时候,忽然全身一股止不住的寒意上涌,仿佛面前的这两个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错觉,一定是错觉!!牧野三郎摇了摇头,觉得还是有必要盘问一下这两个怪人。

于是,带着警察职业化的表情,牧野三郎走上前去:“喂,你们两个,是这个村子的人吗?”

“哟。是位警察先生呢。”老者微微笑道。

“牧野……三郎。”金发男子淡淡道。牧野三郎大大吃了一惊,他确信没见过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却知dào

他的名字??

“你好。我是三岛龙崎博士。这是我的助手。”老者现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向牧野三郎伸出了手。

外传3.心战(下)

“博士?”牧野三郎皱了皱眉头,这种人要么在大学的课堂上喋喋不休,要么就是穿着白大褂在不见天日的研究室里做着实验,突然出现在这种乡下地方,倒是很可疑。

“喂,你们……”

那名金发的助手忽然抬起了手,打断了牧野三郎的问话,淡淡道:“你知dào

烫伤造成的水泡的具体成因吗?”

牧野三郎愕然,一下子没转过弯来,那名助手继xù

说了下去。

“当人的皮肤受到外界的高温刺激的时候,神经系统会把受到伤害的信息传回大脑中枢,大脑发出指令,增加受伤区域的局部压力,同时,组织液也会向那里聚拢。其目的就是产生水泡,让组织液覆盖受损的下表皮,一方面是可以加快皮肤细胞本身的修复,另一方面,这些水泡中的组织液,起到了一个隔绝热量的保护作用。

当一个人被催眠,误以为自己某部分被烫伤之后,大脑中枢收到错误的信息,同样会产生这一系列的变化。

这需yào

大脑被欺骗到某个程度才可以,人的大脑,特别是潜意识的部分,是非常难以欺骗的。这不是灵媒可以招魂的主要原因。

灵媒要招魂的话,首先,要这个‘魂’存zài

着,才可能沟通啊。警察先生,你认为这个‘魂’,是在哪里呢?”

金发的助手忽然说了这一通话,让牧野三郎有点毛骨悚然,他下意识地觉得一股寒气从背后冒了起来,而他的手,也悄悄按在了腰间的佩枪上。

“说些什么奇怪的话呢!”三郎呵斥道,“你这家伙,是想吓唬人吗?我可不怕什么鬼魂之类的。”

金发的助手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头道:“当人死了之后,他的思维体,也就是脑电波,在被更高维度的那些家伙收割之前,会在地球上存zài

一些时间,直到被地球本身的磁场同化掉。在这之前,思维体会寻找最适合的载体暂时待上一段时间,也就是自己亲属的大脑,其中某些不常利用到的部分。这就是为什么往往有人说亲人死后会托梦的缘故,因为人死了,他并没有真zhèng

离开你们。”

“所谓招魂,就是可以随意调整自己脑电波频率的人,和藏在他人大脑中的那些亡者的思维接驳,从而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

“即使在那个种族中,随意调整自己脑电波频率的人,也是长老以上的阶级吧。”金发助手看向自称三岛龙崎的老人,老人微微点了点头,面露喜色道:“那么,伊本家族的祖先果真如你所说,是当年试图和地球人接触的那批人之一?”

“应该是没有错的。”金发助手点了点头,“如果我们要做增幅的实验,没有比这个小女孩更合适的了。现在的她,好比一张白纸,但是潜力无穷。同样,我们的研究速度也要加快,因为和地球人通婚的缘故,他们体内的血统自出生以来就会越来越稀薄,如果不产生新的后代的话,本体的能力会完全消失掉。”

牧野三郎有点恼火,这些家伙不知dào

在自顾自地说着什么,似乎完全忘记了他的存zài



就在牧野三郎就要发火的时候,忽然,他发xiàn

周围的场景猛地变了,就像电视画面切换的那一刹那。

他不再是在那个小溪边,而是刚刚踏出警用房车的大门,一只脚刚刚踏在地面上。

牧野三郎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理解这一切,他急急望向那个河边,只见那里什么都没有。…,

那两个人——金发的外国男子和矮小的老人,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牧野三郎摇了摇头,喃喃道:“肯定是我精神太紧张了……见鬼,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对话……?”

在灵媒节目结束后的三天,节目在某知名的电视频道播出了,全国各地飞来了雪花一般的信件。牧野三郎根据得到的一些线索,带着手下投入到了紧张的侦破过程当中。

起初,案件一如既往地顺利,牧野三郎得到了许多“决定性的证据”,嫌疑人也被顺利抓获。一切都向着十分有利的情形发展。

在法**,双方律师展开了激烈的唇枪舌战,因为灵媒介入的缘故,有些证据的取得,显得不是那么富有逻辑性,而显得十分唐突,辩方律师抓住这一点,展开了猛烈地回击,质疑证据取得的合理性。

“我如何知dào

,这不是根据灵媒的证词,而进行的栽赃呢?”辩方律师朗声道,“我从一开始就强调,有非理性的因素参与的案件调查过程,本身就不具备合理性,获得的证据根本无法作为呈堂证供。”

“你眼睛瞎了吗?”牧野三郎听到律师这么说,几乎蹦了起来,破口大骂道,“这么多证据,不是很好的证据吗?你不用管这个证据怎么去搜集,总归是从嫌犯家中搜来的,不是吗?”

对方律师摇了摇头道:“以前也发生过某些不良的警员,为了尽快破获案件而伪造证据把无辜的人送上断头台的。当然,我并不是指责牧野正警视……”

“我x你xx!”牧野三郎愤nù

了,开口就是脏话。

很快,牧野三郎被“请”出了法庭,三刻钟后才破例获准回到位置上。

当他刚刚坐下的时候,就听到了法官判定对方无罪的判决,也就是本文开始的那一幕。

四天后的牧野三郎怎么也想不到,纪子夫人居然自杀了,难道是因为无法让罪人伏法,而有不可推卸的愧疚感觉吗?

牧野三郎回了一趟乡下,在伊本家,他得到了一个更令人不解的消息,就在纪子夫人自杀的前一页,纪子夫人的女儿伊本野结衣在自己的房中莫名地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伊本家四处寻找,也没有任何线索。

这段经lì

,成了牧野三郎回忆中十分重yào

的一个事件,在很多年之后,退休后的牧野三郎回忆起这件事,也曾安慰性地想到,如果没有纪子夫人帮忙招魂的话,以那个凶手留下的线索,警方也几乎无法破获的。难道,那个凶手注定要逃脱制裁吗?

其实,牧野三郎所不知dào

的是,那个嚣张的年轻人,在纪子夫人去世两年后,死于一场车祸,也许冥冥之中,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罢!

九十年代初期,关西某秘密实验室。

“海兽”斯蒂文从睡眠的胶囊管道中钻了出来,伸了一个懒腰。

他看了看四周,六个胶囊已经空了。

“雷霆和神父那帮家伙又去训liàn

了吗?真是勤快!”斯蒂文耸了耸肩,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套着外套出了门。

打开圆形的压力阀门,后面是一条银灰色的通道,整个通道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光芒。

斯蒂文大摇大摆地穿过通道,走进一间大厅,在那里,三岛龙崎正在忙碌着,北冥白鱼捧着一本小说,看得不亦乐乎。

“又是什么书?”斯蒂文随口问道。…,

“《七侠五义》,一本中国的故事书。”北冥白鱼俊俏的面孔上,一堆蓝眼睛像宝石一般深邃,“我在试图了解中国人的价值观,这对于未来的我很有帮zhù

。”

“你真要看书的话,不如找些诺贝尔奖得主的书来看看,老看中文书有什么意思?”斯蒂文白了白眼,又走到三岛龙崎的身旁,“博士,需yào

帮忙吗?”

“你可以帮我看着光谱仪,到三十的时候叫我。”三岛龙崎摆弄着面前的一大堆仪表,在仪表后面的白色床上,躺着一个漂亮的亚洲女孩。

“今天是伊本野结衣的进化日?”斯蒂文问道。

“如果成功的话,当然是。”

“如果失败……”斯蒂文耸了耸肩,他对这个亚洲女孩很有好感。当然,这种“好感”仅限于兄妹情的缘故,因为自己妹妹的原因,斯蒂文对比自己小的女孩子总是有一种想要“保护”的使命感。

“北冥白鱼,该你了。”三岛龙崎满头大汗道,“现在伊本野结衣体内的状况很好,她体内的外星血统也被激活了,如果你把那个植入,她的感知能力应该会增幅十几倍。喂,斯蒂文,把那个水晶拿过来,在那个盒子里的。”

斯蒂文犹豫了一下道:“就是你和北冥白鱼上次从沙漠里带回来的那一小块水晶?”

“那不是普通的水晶。”北冥白鱼放下了手中的书,“那是他们的先祖的骨骸凝结成的。”

斯蒂文耸了耸肩:“别把那个女孩弄死了,否则我对你可不客气。”

北冥白鱼还是那副无视一切的淡然表情,双指捏着斯蒂文递过来的那一小块水晶,忽然间,水晶在他手掌心化成了无数光点,瞬间消失在空气中了。

而与此同时,三岛龙崎面前的屏幕上,代表着伊本野结衣身体轮廓的图形上,忽然出现了很多亮点,而那些亮点以极快的速度融入到了她的脊柱之中。

伊本野结衣猛地睁开了双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直到三岛龙崎把白色床顶上的玻璃罩打开。

突然,伊本野结衣猛地坐了起来,四下惊慌地看着,嘴巴越张越大,却发不出声音来,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喂喂,怎么回事?”斯蒂文愣道,“失败了?”

“她现在可以接受他人的脑电波,读取其他人的大脑信息,包括潜意识,除了北冥白鱼,包括我们在内的任何人,在她面前是没有任何隐私的。当然,空气中传播的电波是如此之多,她的大脑都毫无过滤的照单全收,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体验,她甚至根本无从分辨哪些是她想要知dào

的东西。接收范围是三公里。”

“我的天。那这样有什么好处?”斯蒂文惊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三公里之内,所有人的想法,她都能知dào

?”

“不是‘能’,而是‘必须’。”北冥白鱼淡淡道,“快点把那个隔离器给她戴上,不然她的大脑松果腺会承shòu不住的。”

三岛龙崎点了点头,把一个奇怪的金属方盒子套在了伊本野结衣的头上,按动按钮,盒子以怪异的组合展开又合拢,中央露出两个小孔,伊本野结衣的目光从其中透出,显得特别疲惫。

“啧啧。多漂亮的小姑娘,整天戴着这个真是太悲惨了。”斯蒂文叹道。

“等她经过训liàn

,获得了一些控zhì

能力之后,她就会发xiàn

她多么幸运。”三岛龙崎抓了抓头发,“她拥有者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强的力量——只要使用得当的话。”

——“欢迎加入我们。伊本野结衣小姐。欢迎踏入崭新的时代!!”

外传3.心战

完结

巴哈姆特写的一个【序】

本来,没有在自己的书中发布别人作品的惯例,但是,今天,我要在这里连载一部奇特的小说,我相信,大家看了之后,绝对不会失望。

这部小说的连载,和《巴哈姆特不可思议之书》的连载并不冲突,不会影响我原本的写作进度。为什么想起要连载一本看似和《巴哈姆特不可思议之书》毫无关系的作品,而且还是很多人眼中很不屑的武侠,事实上,这本武侠,已经超出了传统“武侠”的范畴,而且,这本书的故事,对巴哈姆特的影响十分之大。

不少书友加过我的扣扣,对我和我的这本书提出了很多疑问,他们提到,巴哈姆特总是喜欢在书中搞很多看似故弄玄虚的东东,而且很热衷于谋篇布局,而忽略了人物刻画等等。事实上,我的这种写作思路和习惯,很大程度上,就是受这本书中的“故事”的影响。这本书中所讲述的故事,在“谋篇布局”方面,已经写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巴哈姆特曾尝试超越,但是,最终无一不以失败收场,原因无他,只因这个故事中的各种诡计已经被写透,私以为,武侠作品的终结者,不是金庸不是古龙,而是这部充满了浓烈情感的炽热之作。

这个故事,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一部独立的小说,而是一个根据“剧本”改编的小说,而这个剧本,则是来源于台湾的霹雳布袋戏。很多人对霹雳布袋戏不了解,在这里,巴哈姆特也不便于多说,限于篇幅,各位可以去百度一下。霹雳布袋戏对台湾的文化影响深远,通过创始人黄海岱一家四代人士的传承和演出,甚至开办了独立的卫星电视台,专职霹雳布袋戏的演出。

那么,这个小说名叫《霹雳眼》,是霹雳布袋戏早期的剧本,感兴趣的甚至可以看看原本的剧集。《霹雳眼》是布袋戏的第一部官方小说,由布袋戏的专职编剧之一,台湾著名武侠作家庄雅婷写作,笔法精细,奇峰迭出,惊险无比,谋篇布局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敬请欣赏!!

——————大家要相信一点,巴哈姆特看书看作品的眼光十分之毒,如果只有声光视效而无深刻的内涵,是无法吸引我的。总而言之,看此一本《霹雳眼》,天下再无“武侠”二字。

(以上言论属于个人意见,如有雷同,欢迎投推荐票票,如有反对意见,巴哈姆特只当没看见,哇哈哈哈哈,我去也……)

《霹雳眼》原.序

序:

江山有待

步入后工业时代的社会,普遍存zài

着拒斥文字的倾向,台湾当然也不例外。

声光科技的日新月异,并大量运用于媒体,千变万化使人目眩神迷,提供人们空前的视听享shòu

;相形之下,既单调又费时的平面阅读,逐渐无法挽留消费者的目光,终而走向没落,似乎也是无可如何的事。

然而,世事本无绝对──

三个小时的电影《乱世佳人》固然精彩动人;厚厚数百页的原著《飘》却更耐人玩味。

金庸的武侠电视剧尽管每一出都是脍炙人口;一套套的武侠小说却也使人沉迷。

原来,诉诸感官的视听官能的满足,虽强烈却也短暂;透过阅读活动而获得的知性吸收及理性了悟,反而入人于深、可大可久,这就是吾人即使不免为平面出版品的现况有些耽心;但对文学艺术的未来则抱持乐观心情的理由了。

霹雳电视台决定将黄强华编剧、黄文择演出的“霹雳系列”布袋戏,改编为小说,陆续交由独家授权之“霹雳新潮社”出版发行。承蒙不弃,询问于我;我的看法和心情,正如前述。

剧本改编小说,为之者多矣,并不稀罕;布袋戏剧本改编小说,不但是新的尝试,难度之高也有不足与外人道者。

一、情境的营造,全靠文字的描绘;无法借助布景、灯光甚至电脑动画或虚拟实境的帮衬。

二、语言的转化,也是很大的困难。布袋戏情节的推移,人物个性的塑造,全靠口白和对白的传达和表现;要把闽南话发音的口语转化成文字,纯真已是不易,要传神更是难上加难。

三、高潮的带动,气氛的蕴酿,适当的配乐,是演出是不可或缺的一环。一旦要形诸于文字,不论意象的把捉、想像的运用,对作者都将是严格的挑zhàn



以即将于今年(一九九九)四月推出的《霹雳眼》布袋戏小说而言,我有幸成为第一个读者,得以先睹为快之外;作者庄雅婷的表现,也令我欣慰不已。

显然地,我在前面提出的布袋戏剧本改编小说的难处,庄雅婷大多能从容应付,加以克服;即以小说艺术而论,事件的取舍、人物个性的塑造、对话的经营、背景的安排、心态的变化等,庄雅婷也展现了功力,有水准以上的演出。

黄家的布袋戏,从已故的黄马师,到高寿百龄的黄海岱老,再到黄俊雄大师;强华和文择兄弟已是第四代。就像一棵树,由生根萌芽、抽枝发叶,而成长茁壮、开花结果,终于亭亭如盖,长成参天大树。黄家的布袋戏历经几代人的惨淡经营、研究改进、兼容并蓄、勇于创新,不但奠定他们在艺界无可取代的地位,对本土剧曲的保存和传承,尤其功不可没。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要能看得更远,爬得更高。”以强华他们兄弟拥有的主、客观条件,比起他们的父祖辈,无疑要优越得多;因此,他们只能表现更好,成就更大。我和他们的父祖相识,道义论交多年,忝为父执;在系列布袋戏小说推出的前夕,除了深深的祝福,也有着殷勤的期许:

及早着手将父祖留下的丰厚的文化资产,做有系统的整理和保存;在通俗化大众化的基石上,藉着艺术性的提升,朝向永恒性经典的建立。

羊牧写于虎尾“忘川居”一九九九年三月-----------------------------------------------------------…,

自序:

关于小说版《霹雳眼》……

关于小说版《霹雳眼》的出现,已经过一段为期不短的酝酿了。早期的霹雳戏,由史艳文,过渡到素还真的文武半边天,连贯的故事即是──《霹雳金光》到《霹雳眼》;而故事主线,应该是冷剑白狐、独眼龙这对兄弟的身世之谜吧?

在《霹雳眼》中,交代出了清香白莲素还真、脱俗仙子谈无欲精采绝伦的斗智,以及感人至深的亲情人伦冲突。我一直很喜欢这一段早期的故事,与人谈论“黄山八珠联”时,更是往往眉飞色舞,深深被素还真的智谋所慑服,我相信素还真将是一个经典人物,至今没有武侠小说家创造得出“武林至尊”的形象,而素还真却正是一个典型。素还真的塑造之成功,不只在于他智慧超人,更在于他的人格特质,以及反面的对手角色相对成功;霹雳戏中对反派的塑造,往往比主角更精采,像谈无欲、欧阳上智、一剑万生、太黄君等人,都有自己的生命,都是多面的,值得讨论的。

对于一个作者而言,最大的快乐就是写出自己喜欢的人物,能有机会编写这一段故事,让素还真在自己笔下出现,真的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此外要加以说明的是:由于小说版是以素还真以后的戏为主,所以在选取材料上,会尽量过滤以前的成份。像剑藏玄的江湖进程,是一段极美的故事,却不得不淡化,仅保留他与欧阳世家的纠缠;荒野金刀独眼龙、史菁菁等人的遭遇,若与现在无太大牵连,也都会尽量不提,以免把主题混淆,牵扯出太多枝节。

这对于恋旧的观众而言,可能会有点失望,但是,想看以前的戏,不妨去看录影带,重温旧梦。小说的出现,还有另一个企图,就是:布袋戏有一定的观众群,对于未接触霹雳戏的人,也许在某些原因上排斥这种表演形态。但是,错过霹雳戏的内容,实在是很可惜的,我们希望能有更多人知dào

素还真,以及这些水准以上的智谋故事,让更多人知dào

:世上有一位不世杰出的创作者黄强华,塑造了素还真这样出色的人物。

当然,我的秃笔无法完美地重现一切,只能尽最大的能力,去揣摹出每一段故事的背景,以及角色的个性、心态;相信这对自己是一个很大的挑zhàn

,也希望读者帮zhù

我把它写好──来信批评、指正,不时地用榔头敲一敲作者自满的脑袋,批评绝对比赞美重yào

。(何况该赞美的,作者自己早就自己赞美好几次了。)

最后仍要诚心地声明:若这部小说有任何成功之处,都是剧本原作者的成功,而非笔者的能力。

序章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早达笑弹冠

天空沉沉地压着琉璃瓦,一抹抹厚重的霞云,使夕阳余晖显得晦暗不明。而霹雳门的大门内外,却是灯笼高挂、照耀得一双石狮子镀成了金狮子一般。一望无际的围墙外,一列黑底镶金字的霹雳旗号,更是刺目威武,无风自飘。

大门开处,延伸的白石走道,宽敞得足以容下官家的大军。灯火照着走道旁两行排开的门丁,抱着胸膛而立,个个腰杆挺直,威风凛凛,没有一个不是刺青刀疤,身经百战的样子。

在这肃杀无声的阵列中,隐隐传出一阵笑声,间或两声喝采,却不知是哪个院落传出来的。

威震武林的霹雳门,也才成立不过数十年,一切门墙院落都还很新,门主以下,教头、执司、弟子也都精壮年轻,显出一派朝气。霹雳门在十数年之间,掌握了黑白两道的半壁江山,门主接天道可谓英雄年少。然而也不可否认:时势造英雄。如今是江湖风平波偃的平静时代,武林道上并没有任何话题,人人传说的,也还是从前云州大儒侠史艳文的事迹,以及种种当年故事。

一阵阵清脆的铃铛,搅着马蹄杂杳,由内院传了出来。门丁都不约而同向内望去,威猛的脸上,立即都露出笑容,纷纷叫道:

“少门主好!”

“少门主今儿骑术又进步啦!”

为首的是一匹白色幼马,褡着烂银镶就的马鞍,纯丝的缰绳,虽是比一般的高头大马所用的鞍辔小了许多,做工却更精致华贵。马上的少年只有八、九岁,笑问:“管叔叔来了没有?”

身后的副总管流星手寒童拍马上前,笑道:“管叔叔怎能天天来?来了还真瞒得着你吗?”

少年一提缰绳:“这‘纤雾’,我已经骑熟了,管叔叔还没见我骑给他看过!”

寒童知dào

少门主非常疼爱这匹骏马,是不久前,门主接天道的至友管千岳,在新疆重金觅来,送给他做生日礼物的。自从去年发生的一件大事之后,忧郁了一整年的少门主,终于因此展露出孩童应有的笑容;久不闻笑语的霹雳门,也才逐渐恢复一点平常的样子。

寒童遂顺着少门主的心意,劝道:“骑了半天,也该让纤雾休息了,别磨坏了好蹄子。

少门主似乎还舍不得下马,回头看看家门,显出一丝诡异的,才拍了拍马头:“好,不过我要自己喂纤雾!”

众人七嘴八舌取笑道:“一天喂了七、八回啦!”

“睡不睡在马厩里呀?”

少年哈哈一笑,拉着缰绳,提马而去。寒童亦步亦趋地跟着回转了。

夜幕不知何时已经低垂,只有零星的一两声叮当,使寂静的灯火更为寥落。

夜已经深了,“少门主”却睡不着。他躺在床上,侧着身子,寂寞地看着刚才顺手吊在窗檽上的铜铃铛。侍女们把窗户都关了,风一丝儿也吹不进来,他的耳畔却仿佛还有清脆的叮当之声。铃铛声也太刺耳,母亲说话的声音比什么都好听,连斥责声都是温柔的。少门主一阵伤心,眼泪差点掉了下来,硬是忍住了。

白狐,白狐……

母亲轻轻地唤着他的小名,他含糊地感受着往昔的温柔,在梦境里沉浮。

白狐啊……母亲的声音是凄哽的,自从见不到母亲之后,所梦见的,便只是她泫然欲泣的面孔,要对他说什么,总是在伸出双臂时,又飘然远去,留下他一个人,在无边的黑暗中。…,

白狐……

一滴滚烫的泪水滴在脸上,冷剑白狐猛然惊醒!

只有窗外的风声徐徐,是梦,然而这次的梦多了一种不着边际的真实感,梦醒后的失落也特别强烈。少门主不愿再闭上眼,习惯性地转头向着窗,让失望在胸中回荡着。

那铃铛……冷剑白狐突然一怔,原本挂在窗上的铜铃,已经不见了。

他迅速地掀被下床,奔往窗边,窗边也没有,不是掉下去的。冷剑白狐身子一震,刚才的梦不是梦,母亲真的来过了,母亲还没离去多久!一思及此,他急忙拉开门往外看,无人的院子只有树影。冷剑白狐不死心地追了出去,父亲说母亲已经死了,他根本不相信!去年,母亲没有任何预兆的消失;如今,一定要问出为什么!冷剑白狐直接奔向父亲的厢房。

“爹!爹!”冷剑白狐用力擂门,着急地喊着,“爹!我看见……”

“怎么了?冷剑白狐?”

随之一阵温暖,身子已被轻裘覆住。冷剑白狐的眼睛适应了光线,一线清雅绝俗,看不出年龄的面容,正微笑地俯视他。冷剑白狐下意识退了一步,却已被素柔云拉住手,牵入室内。

父亲接天道冷峻地注视着自己,而另一个坐在桌边的人,须发含霜,一双好kàn

的眼睛,在烛火的阴影中更显得深邃,却正是管千岳!冷剑白狐连忙挣脱素柔云,奔向管千岳,喊道:

“管叔叔!管叔叔!我看见娘了!”管千岳原本微笑着双手伸向他,突然僵住笑容。

“什么?”接天道的语气变得略带颤抖。

“娘来找我,爹骗我,娘没有死……”冷剑白狐忍不住哭了出来,倒在管千岳怀中,管千岳拍着他的背,看了看接天道,又看了看素柔云,才抚着冷剑白狐的头,温言道:

“你是不是作了恶梦啊?这么晚了,一定是梦见娘了,是不是?”

“不是!是真的!”冷剑白狐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大声道:

“爹骗我!娘没有死,娘是气爹娶了二娘才走的!”说完又伏在管千岳膝上哭了起来,“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跟娘在一起……”

“住口!”接天道冷言道。

素柔云瞪了接天道一眼,拾起落在地上的轻裘,再为冷剑白狐披上,冷剑白狐却硬是扭了开。

“这一年来,你……”管千岳直视着接天道,缓然问道:“你坦白说吧!笑眉真的早已离开了吗?”

接天道别过脸,冷剑白狐抓紧管千岳的衣角,看着众大人,然而他只相信管叔叔。素柔云长叹一声,轻道:

“不,她一直……”停了片刻,下定决心道:“一直在霹雳门内!”

冷剑白狐呆住了,接天道怒道:

“你……!”素柔云不理会接天道,续道:“谈笑眉一直被软禁,一年以来……”

管千岳的脸色变得极为沉重,道:“你们忘了她的兄长是谁吗?唉!”

“就是因为脱俗仙子谈无欲,天道才不敢放走她呀!”素柔云美目含泪,酸楚地说道,“我已尽lì

与她相处,她却不愿原谅我,甚至毒杀我母子……”

“你乱说!娘不是那种人,娘不会害人,她没有害过人!”冷剑白狐气极了。

“回房里去!”接天道的手往外一指,命令道。自娘不见了以来,爹对自己的态度就变得冷淡严厉,冷剑白狐却不怕,只是越来越恨他;温柔美丽的二娘,纵使对自己再好,他也直觉感到是假的。冷剑白狐倔强地看着父亲,一双清亮的眼中,是成年人般的果决。…,

“笑眉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软弱女子,如何杀得了你?”管千岳质问道,素柔云却悲切不语,满腹苦衷一般。

“你们这样对待笑眉,岂不是自惹杀身之祸?”

“你看,谈笑眉是如何脱逃的呢?”接天道忧心道。

“脱逃?你到底把她软禁在什么样的地方?”管千岳简直是愤nù

了,接天道一时语塞,管千岳平息激动,道:

“除了脱俗仙子之外,当今武林,还有谁能在霹雳门内,不知不觉间轻易救出人来?”

素柔云嘴唇一动,没有说出话来,接天道却已低声道:“清香白莲素还真!”

冷剑白狐看见素柔云微颤了一下,摇头道:“……不要提到他。”

“柔云,难道坐以待毙?”接天道的语气中,含着软弱的恳求,已失去了武林至尊的风范,冷剑白狐从未见父亲这样过,而隐约感到一股不祥。

素柔云长叹了一口气:“他若会来,便是我不求他,也会来的。若是……若是他袖手旁观,我也认了。”

“黄山八珠联已对霹雳门下了灭门令,柔云,你忍心二郎才满周岁,就和我们一起死吗?”

素柔云滴下泪来,抬手拭去,默默不语。管千岳道:

“二弟,清香白莲、脱俗仙子,不是你所能懂的人!虽然以他们任何一人之力,就能与黄山八珠联抗衡,对他们而言,却宁可见惨事发生,也不愿涉足俗世。脱俗仙子会在此时救出谈笑眉,已是出人意表了。唯今之计,只有连夜逃往山野归隐……”

“不可能!”接天道决然,“霹雳门是我毕生心血所建立的基业,武林的支柱,我不能就此落荒而逃!”

“哼!命都没了,说什么毕生基业!”管千岳怒道。

接天道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瞬不服,管千岳已然道:“你想不开,不要连累妻儿!让他们先到安全的地方躲一阵子……”

素柔云道:“我不走。”

“二位贤侄呢?”

接天道冷笑了一声,扫视过冷剑白狐,道:“脱俗仙子会放着他的甥儿不管,我又何必操这个心!”

“我已尽lì

了,二弟。”管千岳沉痛地喃喃说道,站了起来,冷剑白狐忙抓住他,急急地问:“我娘没死,为什么不来带我走?管叔叔,你知dào

,是不是?”

管千岳低下身来,按住他的肩,轻轻说道:“白狐,管叔叔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也将是你的仇人。再见了,冷剑白狐!”

冷剑白狐呆呆地看着,管千岳的眼中泛出一层淡淡的血丝,正要再问,管千岳已然放开手,大步踏了出去。不一会儿,传出低微的马蹄奔驰声,一下子便去得远了。

冷剑白狐怔怔立在当地,管叔叔是最好的人,为什么说那些话?

接天道次日清晨便召集所有门下弟子,宣bù

闭关,大小事宜交由副总管流星手寒童,以及妻子素柔云处理;另一方面,更下令严格戒备,加紧教练。霹雳门紧闭门户,每个出入口都有许多全副武装的汉子把守,进入备战状态,气氛严肃,连门墙外一整列旗号,也似乎沉默相觑,不敢有所动静。

出身武林第一门派,自从有记忆以来,冷剑白狐就见多了江湖恩怨,戒备状态并不罕见,然而这次,他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看着空荡的窗檽,心底更是空得恐怖。爹为何囚禁娘一整年?一整年,就在自己身边,而自己一点也不知dào

!…,

白天,他骑的纤雾,在门里乱逛,守在各门的叔叔们都只对他点点头,或笑一下,不再跟他练招式或讲笑话、玩闹了。有时他闲步到练场,有的叔叔还会叫他回房间去,不要乱走,外面危险。他渐渐觉得没趣,也知dào

问他们是问不出什么的,抚摸着纤雾的颈,传到手心的体温是唯一的温暖,冷剑白狐只能对它说话。

“纤雾,你知dào

管叔叔去哪里了吗?我真想走,离家远远的,叫爹找不到我,我好想自己去找她……纤雾,等你长得壮了,一定能日行千里,就可以带我跑遍大江南北,自由自在的……”

纤雾不回答,漆黑的眸子宛如星辉,承诺一般地闪着。

第三天的夜晚,便是接天道的出关之刻。素柔云叫冷剑白狐到剑室来,接天道已经在里面了。才三天光景,宛如冠玉的脸竟憔悴了许多,几案上陈放出关用的兵器,素柔云也抱着出生不久的儿子,脸色凝重。

一家人都在剑室中,而数百人的霹雳门,此刻一点声息也没有,宛如死城。

素柔云道:“八方出入口都有人守着,如果有动静,马上会知dào

。”

“嗯。”接天道沉声道,“八珠联个个是绝顶高手,心狠手辣,必不会留活口。八个出入口一有杀声,我们就趁混战之时冲出去!”言下之意,竟是以门下弟子当肉盾,暂缓局势。素柔云亦不置可否。

接天道取出两颗靛青色的珠子,冷剑白狐从没见过,在近乎漆黑的幽深中,流转着黛绿青紫,把手心映出一层夜霜般的光华。

“这就是……”

“若真的无力回天,也要保住两个孩子,日后重建霹雳门!”接天道惨然道。

素柔云颔首不语,神态看来比接天道沉稳得多。

一家四口,就此沉默以待,接天道时而弹剑沉吟,时而望向无声的园子。而素柔云怜惜地注视着怀中稚子,襁褓中的婴孩眼珠子十分漂亮,好似刚从清水中捞出的两丸黑水晶。素柔云伸手在婴儿眼底下轻轻一摸,婴儿眨了眨,吱咯地笑了出来。

冷剑白狐走到窗边,死寂的令他有点不安。远方似乎闪过一道寒光,他呆了一下,素柔云已低声问:“怎么了?”

“有奇怪的光芒,在那里!”

冷剑白狐指向东边,素柔云探头看,什么也没有。

接天道和素柔云相视一眼,道:“我去看看!”当下无声地飞窜出去,素柔云一手握剑,一手抱紧婴孩,静静等待着。

一道人影从窗边闪过去,素柔云大惊失色,脱口道:“不好!”正要接着冷剑白狐跑,接天道已闪身进来,脸色苍白,道:“东边大门,一个人也没有!”

“不可能,每个门至少有百来人半着,就算死也有尸体……”

“一个人影也没有!”接天道喘着气,“我看八个出入口都一样了,霹雳门是空的!”

“他们……”素柔云颤声道。

“白狐!过来。”接天道拉着他,与素柔云快步奔了出去,才一踏出门,寒光横扫,几乎正砍中接天道的颈子!

“啊!”接天道一痛,最被素柔云及时伸出,格挡住的剑刃才稍稍削到。对方刀势一沉,挥下盘,接天道纵身跃过,素柔云同时杀招出手,双足一点,双双窜出!

此时,三道人影无声无息,自屋子两边滑出,光影般追向接天道一家。…,

冷剑白狐被父亲夹在臂下,只听到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父亲施展最上乘的轻功,速度快得令他难以呼吸。

风声中,夹着一两声刀剑碰撞清音,接天道飞窜上树,对方鬼影一般追上,两道游离身形周遭,刀光剑影,分不清谁是谁。落叶飞散,剑qì

到处,细小的树枝叶片四射,有如雨下!

温稠的东西溅到冷剑白狐的脸,不知是谁的血,而父亲的臂弯已被汗湿透了,身子一顿,落地,横滚,闪开,一道道冷冷剑光逼杀,接天道勉强闪避过,却也再顾不得冷剑白狐。冷剑白狐落地,一撑起脸,双剑在眼前锵出火光!素柔云及时挥挡在冷剑白狐面前,只见寒光飞窜,素柔云虽身怀绝艺,招招狠毒,但一手抱着婴孩,又要顾及身后的冷剑白狐,已显得左支右绌。

冷剑白狐这才看出四人都戴着面具,黑暗之中,一时之间看不清样子。

接天道、素柔云苦苦杀得会合,并不恋战,并肩破围而出。素柔云施展八卦迷踪步,对方一时追赶不及,才得喘息,戴着紫龙面具之人又已来到面前。

素柔云大惊失色,夫妻双剑齐出,同时攻向紫龙面具二大死角。

“哼!”紫龙天悠然冷笑,轻易闪避,身形不疾不徐,悠雅出尘,同时手中拂尘一挥,已卷住夫妻二人双剑,气功一震,两把剑双双脱手!

刹那之际,戴着灰象面具之人已赶到,金刀挥略,素柔云身形后仰,闪过这刀,刀气正好击中金狮面具的铁拳,灰象、金狮被对方震退数步,接天道夫妇趁机再逃。

四人如鬼魅般追缠而上,毫不放松,只有四人,却有如千军万马。接天道夫妇毫无招架之力,接天道已全身是血,两人皆赤手空拳,更加无胜算可言了。

“罢了!”接天道取出怀中二颗珠子,素柔云叫道:“不可……”冷剑白狐突然一阵剧痛,惨叫出声。

冷剑白狐完全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双眼都痛得睁不开,几欲晕厥,只听得素柔云哭叫道:“怎忍心……”

接着是凄厉尖锐的婴儿嚎哭之声,冷剑白狐痛彻心肺,只求一死,抱着眼睛在地上滚,右眼被活生生打入一颗珠子,眼珠子随着血汩汩地流了满手心。

一道气功打中接天道,接天道闷哼一声,血喷五孔,素柔云被溅了一脸,忙去扶他。

“逃!”接天道以一口真气,大力推开她,素柔云一站稳,灰象已自背后一刀砍倒接天道,喷出的血洒得老高。

素柔云动弹不得,灰象伸出手:“孩子给我!”狂乱的素柔云,连发数道气功,灰象边闪边攻,却伤不及她要害,尽伤在无关紧要处。

“孩子给我!柔云。”

素柔云心一震,那熟悉的声音,不正是……

“把孩子给我,自己逃命去吧!、

“可是……”

“不能犹豫了!”

二人手上招式不停,却都无杀意,素柔云一咬牙,把婴孩往灰象怀中一丢,泣道:“柔云若无性命,来生也报活子之恩!”

“去!”灰象气功雄浑,一道掌风,将素柔云打飞出数百步外。

怀中的婴儿不知是死是活,灰象一迟疑间,远方隐约传出笑语,有男有女,以及小孩子。方才一阵打斗虽激烈,却都是武林顶尖高手过招,因此发出的声响极微,并未惊动到附近。灰象先将婴儿放在树根旁,脚下无声,向声音方向奔去,面具下,一双深邃的眼睛布满血丝,有如红眼睛的恶鬼一般。…,

一家四口正在树林中赶路,灰象把心一横,冲出身来,对方一呆之际,一连四刀,惨叫便起,灰象再一刀刺入其中一个小孩的眼部,孩子哼也不哼倒了下去,瞬间地下便四具横尸。

灰象一一将尸首踢下山谷,三名同伴也追了上来。

“如何?”

“接天道一家,都落下去了。”

“嗯──”紫龙天沉吟,纵身跃下谷底,不一会儿,矫若游龙之姿便沿着峭壁升出。

“四具尸首,都支离破碎,绝难活命了。撤回八珠联!”

“回八珠联……?”灰象一呆,紫龙天道:“嗯,如何呢?”

“不,任务达成,何必再……”

紫龙天轻轻冷笑一声,声音虽好听,三人却都不由得一阵悚然。

“本座怀疑有内贼!”紫龙天说完,便自顾飞了开去,一眨眼已无踪影。三人面面相觑,各怀心事地随着去了。

灰象暗自祈祷婴孩不会被狼拖了去,不要哭出声,免得让紫龙天发xiàn

。被狼拖去吃了,还不可怕;被紫龙天找到,可比被狼发xiàn

更可怕百倍!脚底无声地追随着同志,灰象的心底浮现深渊般的痛苦,为了不知能否活命的至友,杀了无辜的一家,灰象已不知自己的作法,到底对不对了。夜,平静地流转着。浓浓的血腥味被风扯散,树梢间的暗鸣,洞箫般凄楚沙哑,是无心的挽歌。

──武林中叱咤一时的接天道,从此消失,没有人知dào

,黄山八珠联为何有此灭门之举;在江湖的风波中,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浪花罢了。正是:

十丈功业尽成空,旧门依然人不同;

行人立马空倜怅,一剑轻生江湖中!

第一章 平生回顾黯销魂

忆昔封书与汝夜,后山翻浪欲明天。

今夜封书在何处?茅山寺里晓灯前;

笼鸟槛猿俱未死,人间相见是何年!

深夜的百棺机密门,秋虫在野草间嘶鸣,冷冷的月色照映下,寥落的残坟断塚,透出古玉般青绿的光泽。碑坟林立错落,忧国忧民得看不出龙蛇之迹,壁虎在碑文间迟疑地游走,好像试着辨认出一两个曾经叱咤的名字。

书生吟诗罢,低首沉吟,若有所思。独自在此沉思的人,心事所怀,或许和长眠土底的枯骨所经lì

的恩怨,都是相似的,但是衮衮豪杰,在世时又是如何苦苦追寻?

剑藏玄默默思量,多少当年英雄,都如槁木死灰,隐遯厌世谷。人生所建立的功业,都是身后之名罢了。而自己,又是为何步入回头无期的江湖呢?往事历历,恍如一梦。

远方传出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剑藏玄的心事。剑藏玄长叹一声,接着身边的孩子的手,悄然避了开去,走向更隐僻的暗处。

月光下,模糊的人影依稀不清,说话声却已传近了。

“死人复活,自古以来也未必不是没有。”老人的声音中气充沛,是以远远的就传了过来,反倒盖住中年文士的辩驳:

“你说不是没有,那就是有了,你说说看呀!倒是有谁死了复活的?”

“像春秋时代,虢国太子死了半日,还是被名医扁鹊救活,不是死人复活吗?”

中年文士笑道:“你说得不对,扁鹊曰:‘若太子病,所谓尸魔者,夫以阳入阴中、动胃,缘中经维络,别下于三焦膀胱,是以阳脉下遂,阴脉上升,会气闭而不通,阴上而阳内行,下内鼓而不起;上外绝而不为使,上有绝阳之络,下有破阴之纽。破阴绝阳,之色已废脉乱,故形静如死状,太子未死也。’你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真zhèng

可笑!”

老人甚是不服,道:“《神仙传》中还有一个彀乡平常生,数次死而复生。”

文士不疾不徐道:“你又说错了,这事是记在《搜神异记》上的,本事见于《列仙传》,不是《神仙传》。”

老人怒道:“老子管它什么劳什子传!人是复活了就对!”

文士笑道:“那是神仙呀,你有本事叫个神仙出来我瞧瞧。”

老人又道:“这边学问饱得很,三国时代,有个西安令干庆,死了三天又复活,这可是货真价实!”

文人大不以为然,笑道:“越不对了,干庆是晋人,不是三国时人;而且他是建甯令,不是西安令。你看的神异之书错误百出,可见是妖言惑众,不是真的死而复生。”

老人一时语塞,辩谈之际,人已到了百棺机密门内。除了交谈者外,还有另外三人。文人装束的有两个,说话者态度从容;另一人只是抱琴不语,静静地陪同走来,黑暗中看不清容貌。老人也有两个,其中一个低头托运着一具小棺木,衣衫破烂,形貌猥琐,只是托运个仅能装殓孩童的小棺木,就已累得气喘吁吁,是雇请来的土公仔,发言者自然不是他,而是衣着讲究,如富家翁的那一个。还有一个是年轻女子,体态端庄,慢慢跟着走在最后面。

乌云散去,月华一时大放,照耀得清朗异常。文人不禁赞了一声:“明月如霜,好风好水,清景无限!”

暗处的剑藏玄本已欲离去,月光清朗,人人面目清林,剑藏玄一看清那名女子,不禁脑中“轰”地一声,一时不知身在何地,呆若木鸡,胸中回荡着百转柔情,无限悲伤,反覆地只想:“她……真的是她,她怎么会在此?她近来好吗?唉,好久没有看见她了……可是,见面又有什么用呢?唉……”一时之间,悲喜交集,再也走不开去。…,

老人冷哼了一声:“在棺材堆里清景无限,你书袋未免掉得过分。”

文士道:“你怎么知dào

棺材堆里不能清景无限?这叫无入而不自得。”

老人抓到语病,忙叫道:“可笑呀可笑,死人知dào

清景无限,你有本事叫活一个死人给我瞧瞧!”

文士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不乐?你也不是死人,怎么知dào

他不清景无限?”

老人道:“我不上你这个鸟当!你同样不是死人,怎么知dào

他清景无限?”

文士摇头道:“真zhèng

可笑,可笑!第一,你怪老子学我讲话,拾人牙慧;第二,你误解我意,我只说此地清景无限,没有说是死人知dào

清景无限;第三,你刚才说人死可以复生,刚才却自打嘴巴,不是承认人死不能复生了吗?第四,我没有骗你,你却说我要你上当,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老人气结,更要破口大骂,另一名抱琴文士连忙道:

“闻世先生,紫霹雳应安置何处才好呢?”打断了他们二人的瞎抬杠。

闻世先生四下张望,道:“需得找一处既隐蔽又显眼的地方才好。”

怪老子显然又感到此话大大不通,正要开口,那名女子已然道:“紫霹雳生死有命,诸位前辈炎此痴儿费心,特地送到百棺机密门来,已经足够了,就放着吧!”

话声平淡,一手却一直放在棺木上,显然内心甚为依恋不舍。

剑藏玄内心一痛,寻思道:“紫霹雳死了?金太极呢?独眼龙呢?为什么是菁菁一个人,承shòu丧子之痛?唉,想不到菁菁连唯一的亲人都……,什么老天对他这么残忍?我……我如果能为她做点什么……唉!”剑藏玄已不知私下唉声叹气了几回,却硬是清楚自己决计不能出来相见。

怪老子道:“菁菁啊!你别失望,紫霹雳三天以后才知是死是活。”

史菁菁一笑,道:“是啊,三天很快就过去的。”

剑藏玄胸口一窒,看得呆了,许久未见的微笑,还是菩萨般温柔慈悲。

怪老子道:“三天后,紫霹雳大概就能复活,你也不用难过了。”

闻世先生劝慰道:“菁菁,要坚强啊!”

怪老子怒道:“你就是不相信人会再复活就对了!”

眼看闻世与怪老子又要抬杠个没完,拖棺材的老粗工忍不住道:

“你们懂屁!它奶奶的,胡扯淡。”

闻世先生道:“愿闻其详。”语气却唯恐天下不乱,分明是打算再大辩一场。天琴先生见一个闻世、一个怪老子,已是夹缠不清,再加一个没识的粗工,要瞎辩到何时?何况史菁菁心中悲痛,两人一味逞强争论,岂不是使史菁菁心情更加不佳?

正要阻止,土公却已经道:

“在百棺机密门内,棺材要停哪里,你们懂屁!”

史菁菁道:“有劳你了,秦假仙。”

态度温和尊重,秦假仙听得非常受用,拖着棺木往里走,自言自语念道:

“几个大男人啰啰嗦嗦,听得会中风,什么他娘的‘未必不是没有’,不就是‘未必有’吗?放了一大滩臭屁,不怕臭死了史姑娘……。”

闻世先生“咦”的一声,无词以对。他一向自负辩才无碍,学问精博,擅长抓人语病,被这土公一提,却好像是自己一开始就没抓到重点,空言夸夸,一时倒也无话可答。秦假仙犹自顾自:…,

“……紫霹雳是史姑娘的心肝宝贝儿,我把紫霹雳放在风水最好的地方,保管三天后紫霹雳就活起来了,活蹦乱跳,跑去找史姑娘,唱歌给史姑娘听,让史姑娘开心!紫霹雳唱:‘亲亲小娘美如水,我有手链送妹妹……’”

边唱着,人也远去了。史菁菁起初听他安慰,一阵鼻酸,泪水差点滑下,待到唱起下里巴曲,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剑藏玄不知已站了多久,怔怔地远望着史菁菁,心事不断,浑然忘了身边的小僮早已站得老大不耐烦,突然间“呜──”地一声长嘶。

众人吓了一跳,这一声呜鸣,如狼似犬,在黑夜里听得格外诡异。

闻世先生惊骇道:“此地怎么有狼群?”

史菁菁一怔,只见荒草古树背后,走出一名身材修长的青年,手中牵着一个小孩,头戴斗笠,斗笠下还垂着布幔,遮住脸孔,无法判断是男是女。青年微微作揖,道:“在下并非有意冒犯,请诸位前辈见谅。”

史菁菁自他一走出树后,便认了出来,道:“剑藏玄,好久不见。”剑藏玄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怪老子道:“刚刚的狼嚎,是你发出来的?”

剑藏玄道:“不是。”

“那你道什么歉?还是你养的狼发出来的。”

剑藏玄道:“也不是,但是晚辈的缘故。请诸位前辈见谅,在下告辞了。”

言毕要走,竟是连一眼也不看史菁菁,史菁菁反倒把他叫了住:

“等一下,这孩子是你的徒儿吗?”

剑藏玄“嗯”了一声,史菁菁微微一笑,轻道:“这个高度……和紫霹雳差不多年纪吧?”

剑藏玄只感到无限凄凉,史菁菁道:“你一阵子没在江湖上行走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剑藏玄见她如此关心自己,不禁一阵激动,哑着声唤了一句:“史姑娘……”便觉得唐突,强自压抑心海起伏,平淡地说道:

“……在下已决定退隐,如果史姑娘有什么事,可以到茅山寺找在下,告辞了。”

史菁菁亦不挽留,洒然自若,随口回应了一声,便又凝望着紫霹雳棺木消失的方向。剑藏玄深知自己在树后躲了半天,虽是无意,却也大大不该,心中彆扭,向三位前辈一拱手,便自离去。闻世先生眼睛一撇,注意到孩童的颈部露出毛绒绒的东西,倒像是狐狸之类的皮毛,大感怪异。

怪老子已然低笑道:

“那小子好像对史姑娘有意思。”

闻世先生闷哼了一声,道:“为老不尊!”

史菁菁默然不语,眼虽望着不动,心里却也感凄凉,想:“剑藏玄也归隐去了,世上的故旧又少一人啦……。”想起剑藏玄被自己带入江湖,几年来,两人都是君子之交,深深敬重他人品端正,侠骨柔肠;也同情他境遇坎坷,一身风霜。

当初剑藏玄曾有一结发妻子欧阳琳,新婚之日,岳父却被单锋剑法所杀,凶手不知是谁。但是剑藏玄已逝的师父平天剑子,教剑藏玄的却正是单锋剑法。妻子的兄长欧阳麟当即与剑藏玄决斗,以报杀父之仇,剑藏玄心知遭人陷害,一时分辩不清,不出手杀害大舅子,两人不分胜负,欧阳麟悲愤离家,立誓习艺报仇;而剑藏玄又怎能待在这样的家中?不久也悄然离开发妻,一晃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来,剑藏玄不停地想着是谁陷害自己,却想不出任何头绪。如果说是岳父欧阳宏的仇家,单单为了寻仇而杀人,为何故yì

使用单锋剑法?又为何正好是新婚之日?一切都摆明了有人刻意陷害自己,但是这二十年来,又不曾再有过任何行动,搞得剑藏玄一头雾水。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冤仇,十年前剑藏玄便想放qì

,妻子欧阳琳却不肯干休,两人终究是不可能再团圆。而剑藏玄一腔热情,也渐渐冷了。…,

当史菁菁因为丈夫金太极被困地狱窗,来向自己求助时,剑藏玄慨然把火力武器“小天星”赠与他。“小天星”是当年欧阳琳送给自己的订情之物,剑藏玄随手赠人,更是表明了与欧阳琳恩断义绝。,史菁菁胸怀坦荡,并不细思剑藏玄赠以“小天星”的另一层深意。

然而,回首生平,两人都是一般的沉浮于江湖中,与亲人的缘份,同是聚少离多,葬子之刻,乍见故识,已是百感交集,又知对方正要避尘归隐,更加令史菁菁心摇意乱,一时之间呆呆出神。

天琴先生道:“秦假仙怎么去了这么久……?”

史菁菁也回过神来,心知不能再等下去,还有一件更重yào

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办,只得道:

“时间不多,菁菁必须赶往葬龙岗。紫霹雳的置棺处……若是前辈遇见了金太极,告sù

他一声便罢了。”

闻世先生道:“再等一会儿吧!”

史菁菁摇着头一笑,向三位行礼而去,再也不回头多看一眼,俏生生的单薄背影,显出男子汉一样的果duàn

。三贤均在心中暗暗叹息,就这样放下独生子的遗体,此去葬龙岗,又不知为了何事。

闻世先生道:“葬龙岗,这个地名大大不妙。”天琴先生道:“不利于谁?”怪老子道:“此言差矣。”

天琴、闻世均是一怔,怪老子道:“闻世明明说的是‘大大不妙’,你天琴就该问‘不妙于谁’,而不是‘不利于谁’,真是前言不对后语,牛头不对马嘴。”

闻世先生笑道:“是你错了。前言本来不能对后语,天琴先生问非所答,我答非所问,正是应该。”怪老子哈哈一笑,道:“强词夺理……”闻世先生悠然道:“倒是不知牛头如何对马嘴。”

怪老子怔然,天琴先生也气他胡乱夹缠,不知轻重,帮腔道:“是呀!你能叫牛头对上马嘴,再怪人前言不对后语吧!你刚才说葬龙岗,是想到何人了?”后两句话,自然是对着闻世先生说的。

闻世先生正要答话,远远地传来尖锐细幼的笑声,像风儿一丝丝地飘荡过来,却又刺耳沙哑,怪腔怪调,在遍地残棺古碑的深夜,听来格外阴森。三老心中俱是一凛,接着一阵低不可闻的话语声,就像是贴着人耳畔小声地说着一般,尖声怪调地笑道:“葬龙岗,荒野金刀独眼龙要和史菁菁死在一块儿,赤身露体地同葬一穴,教全武林的人都来观赏这一对奸夫淫妇,死得这样快活!”

三人不由得脸色大变,既怒且惊。怒的是此人言语阴损恶毒,像是早已安排好了卑鄙下流的陷阱,陷害独眼龙与史菁菁;惊的是由另外两人脸色看来,大家都听到了那一段话,而不见人。内功传声并不是罕世绝学,要像是紧贴着耳朵说悄悄话一般,又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却是古怪的法门,非要有深不可测的内力不可。

“是不是闹鬼了?”怪老子颤声问道,凉风逼吹,卷得碧幽幽的磷火乱飘,更增凄怖之意。

怪声尖笑起来,笑声夹带风啸,像是由骷髅中发出的笑声:“嘻嘻……你说我是不是鬼?我现在就在你旁边!”

三人同时低呼了一声,吓得脸色发白,这一句话说得更贴近耳朵,简直可以感受到呼吸之气。闻世先生一吓过后,后倒镇静了下来,鬼魂语音绝不可能由远而近,如此平稳绵密,一定是内力极为深厚的高手,他刻意要装神弄鬼吓人,反而使闻世先生捉到眼儿。闻世先生已明白此人不是善类,心中虽忧,不改本性,冷然道:“是鬼呀,怕死我啦!我闻世先生最怕鬼,尤其是装神弄鬼之鬼,以卑鄙计谋害人的下流之鬼,辱没了在场的诸位英杰之鬼!”…,

百棺机密门内所安放的,大都是武林中的英雄豪杰遗体,是以闻世先生这么说。

怪声细笑:“呵呵……嘻嘻……辱没列祖列宗的,就快现世了。史菁菁和独眼龙两人,明天一早就曝尸葬龙岗,旁边竖着一块牌子,题着:‘云州大儒侠史艳文之女,与荒野金刀独眼龙,奸情曝光,羞愤自杀于此。’哈哈哈……。”

三老均是大怒难当,天琴先生怒道:“无耻小人!为何要陷害史姑娘?”只听得怪声自顾道:“嘻嘻!这两副裸尸,要用盐腌了,巡遍大江南北,教全武林观摩指教,哈……呵呵……”

三老突然大吃一惊,同时喝道:“秦假仙!你……!”

原来随着发话声而走来的,就是专负责埋葬武林人的土公秦假仙。但见他全身动作,表情僵硬,眼睛暴突,似是十分痛苦,口部一张一合,和那阵怪调的说话节奏一致。

三人心知有异,闻世先生道:“秦假仙,你竟如此卑劣!枉费史艳文与你称号道弟,八拜换贴!”

秦假仙尖声笑道:“史艳文本是懦弱无能的脓包之辈,当今世上只知有霹雳门、魔火教,嘿嘿嘿……我又怎把这群鼠辈放在眼里?”

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神焦急,和声音语调大为不配,怪异不堪。闻世先生掌中蓄劲,怪老子、天琴先生也暗暗将内力蓄起,准bèi

一举往秦假仙轰去。三人武功平平,但合力一击,未必不能见功。闻世先生继xù

道:“嗯,嘿,秦假仙,想必你做土公久了,没本钱的勾当干得够了,武功秘笈得了不少,也练成了绝世的功夫,很好,很好,你如此出言侮辱艳文,我三人就算拼着一死,也要和你拼了,来,发掌吧!”

秦假仙眼里又气又急,简直要喷出火来,口中却还是嘎声怪气:“哈哈哈……不自……啊!”

原来三老偷袭,不待怪声说完,就合力击出一掌,却不是打在秦假仙身上,而是后方数尺。闻世先生一面引对方说话,一面观察,终于听出声音的正确位置,而合力猛然轰去。掌气过处,数株巨木应声而断,爆裂碎散的树枝树皮,四下飞溅,炸药爆zhà

的威力也不过如此。

“他狗娘贼直的乌龟死人骨头!”秦假仙立kè

破口大骂,一开口,便是一怔:“啊呦?”张望向三老,闻世先生等三人,脸色难看,正呆呆看着掌气所到之处,三人并无如此强dà

的内力,能轰碎一排合抱巨树,而是对方借力打力的功夫反弹之故。

碎木残叶渐渐散去,“的辘、的辘”之声,一清二楚地晃荡过来,众人只见一副森森白骨,拖着一辆小车,缓缓而来。

秦假仙已然叫道:“就是这副烂骨头!烂骨头拖的乌龟壳,使妖术押老子讲乌龟话!”

闻世先生道:“白骨拖车的把戏,黑白郎君也会,没什么大不了!”

“黑白郎君?呵呵……嘻嘻……”白骨灵车怪笑,满是轻蔑之意,一阵阵青碧磷烟随之喷出车帘。

怪老子道:“怎样?吓得笑出来了?”

傲视武林的黑白郎君南宫恨,平素驾着幽灵马车奔走飞驰,不管何处皆如入无人之境,早已是武林中成名的高手。只是此人亦正亦邪,行事作风甚无常理,带着三分傲性,五分邪气,人人对他与其说是敬佩,不如说是敬而远之。…,

白骨灵车嘿嘿而笑:“黑白郎君的幽灵马车,只不过是巧匠所制,又有什么!”

闻世先生道:“难道近副人骨不是巧匠所制?”

白骨灵车道:“是吾以内力驱使而动,比起黑白郎君,如何?呵呵……。”

三人大骇,刚刚他操纵秦假仙说话,却保留其神智,可见不是催眠夺心的邪术,而是靠内力制住对方全身筋骨肌肉,已是极深不可测的能力,竟然连死人骨骸都能控zhì

,宛若活人一般拉车,更是骇人听闻。

秦假仙仍怒气未消,骂道:“就这么一门死人骨头拉车的功夫,和赶尸的有什么不同?死人拉车有什么了不起?乌龟儿子坐车讲人话,才是一大奇观!”

闻世先生道:“荒野金刀独眼龙,如何会……在葬龙岗遇不测?”

“玉菩心,花风云。”白骨灵车笑道。

三人一呆,闻世先生道:“‘琴声停,性命也停’的那位花风云?”

白骨灵车得yì

道:“嘿嘿……不止是独眼龙,连黑白郎君,也即将性命不保啦!”

众人一时怔忡,白骨灵车道:“黑白郎君的师父七欠八缺,被网中人所杀;你们想,黑白郎君会不会报仇呢?师父死于人手,网中人又胜不胜得过黑白郎君呢?”

“花风云与独眼龙、史姑娘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们?网中人又为何无缘无故去杀黑白郎君的师父?!”

“呵呵……是我的命令。”

“你……你为何能指使花风云、网中人?!你到底是谁?”天琴先生忍不住惊呼道。

花风云与网中人,一个是望云楼的公子,剑法快不可测;一个是魔域的高手,两人无论如何天差地远,且都是一时俊杰,要他们受制于人,那是难于登天,白骨灵车只是阴森森地笑着。三老心中同时打下主意:“救史菁菁。”

打主意容易实行难,白骨灵车显然就是来挡住己方去通风报信,而双方武功天渊之差,又如何逃脱得了?闻世先生正惶急,心中灵光一现:白骨灵车若要杀三人,早就杀了,何必啰唆这么久?当下如服了颗定心丸,轻摇羽扇,笑道:“你能使唤花风云、网中人,去杀武林高手,那是很了不起;要使唤我们三老,去杀武林低手,就更加容易。”

只见白骨灵车似是微一震动,怪老子知dào

闻世先生又有诡怪,应声道:“什么武林低手?”

闻世先生脸色一变,大喝:“秦假仙,纳命来!”瞬间一掌发向秦假仙,白骨灵车同时发掌气,急挡住这一招,才知掌气虽猛,却是杀意全无,纯粹试探。

白骨灵车尖声大笑:“三位名不虚传!史菁菁与独眼龙,你们却是救不了啦!”

“来吧!”三老既知白骨灵车不杀自己,便准bèi

拼命一搏。

白骨灵车冷笑,接下来的话,却令三老大惊:“救史菁菁,与救紫霹雳,何者重yào

?”

天琴先生道:“紫霹雳……本已战死通天柱,如何得救?”

“四十九天之内,犹能重生。”白骨灵车声音尖哑,刺耳难听,三人此时却唯恐漏听一字:

“黑白郎君的幽灵马车,是本身有生命,才能奔驰如生。同样的道理,只要找到活的脑、眼、心、手、足,移植到紫霹雳身上,就可以使之复活。”

“活的脑、眼、心、手、足……?”闻世先生喃喃道。…,

“不错,脑,是百年不死之脑;眼,是丝毫能察之眼;心,是通灵知性之心;手,是操纵生死之手;足,是顷刻万里之足。”

闻世先生道:“武林中,何人有这五件?”

白骨灵车尖笑道:“嘿嘿……这五件物件,分别在八位高手身上。阴阳合体的蟒中龙与万变魔女,有百年不死这脑;霹雳门第四教主九眼如来半天鹰,第五、六颗眼是丝毫能察之眼;黑色十字会之主,有通灵知性之心;矮侠恨天高有顷刻万里之足;而操纵生死之手,却在三个人身上。”

三老听到前面几人,已心灰意冷,这些人不是一方之霸,就是身怀绝艺,要取下这些性命攸关之物,并不容易,白骨灵车续道:

“玉菩心花风云、冷剑白狐、剑藏玄,三人之手都是操纵生死之手。此三人剑术无dí

,要取其双手,除非自相残杀。”

怪老子道:“这哪有可能?活生生地取下来,还要在四十九天之内!谁能四十九天之内杀尽这八大高手?”

“嘻嘻……有了这五件,还是不够。必须再找出‘玄子神功’的创始人,此人才知dào

是谁制作幽灵马车。”

三老即时望向秦假仙,秦假仙怒道:“死骨龟车刚刚就押着我问谁是用玄子神功的人,又来拐骗!老子就是不爽说!”

白骨灵车也不逼他,笑道:“你们数人之力,绝对无法取得脑、眼、心、手、足五物,去找金太极吧!哈哈哈……”

白骨灵车言毕,白骨缓然策动,犹如活人一般,拉着小车而去。众人凝望着那诡异的背影,深知这将是武林间的一个祸害。若是五件东西能使紫霹雳复活,金太极知dào

了,必定不惜代价,取得不死之脑等物,届时,武林从此多事!

“这事……要告sù

金太极吗?天琴先生道。怪老子马上道:“告sù

金太极葬龙岗之约!”闻世先生脑筋一转,笑道:“照啊!教金太极去救独眼龙,免得白骨灵车做出什么……不雅之事,顺便把花风云这小子宰了,操纵生死之手,手到擒来!”

三人计议已定,便不理会秦假仙,急急奔出百棺机密门,去找正在紫竹林内养伤的金太极。

第二章 度风云,续残生

一行人急忙赶往紫竹林,想把白骨灵车的话,转达给金太极。闻世先生路上想好了一套说词,自然不会把白骨灵车的话照本宣科,而加以修正了一遍。但是,一见到金太极,仍然感到难以开口。

金太极重伤初愈,一见到三老,便直接问道:“紫霹雳呢?史菁菁呢?”怪老子愁眉苦脸,看着闻世先生,闻世先生犹豫片刻,直接道:“紫霹雳死了。”

金太极身子一震,脸上未出现任何,只是声音冷了些:“史菁菁呢?”闻世先生道:“史姑娘到葬龙岗了,你可知是谁救活了你?”

“谁?”金太极问道。闻世先生道:“独眼龙冒死,到通天柱取得血肉根,才救活了你。”金太极又问道:“独眼龙,我的兄弟现在呢?”“在葬龙岗。”闻世先生道,“有人安排了他和玉菩心花风云决斗,史姑娘前去相助。”金太极嶙峋严冷的脸上,现出一丝放心的微笑,微一点头。

闻世先生接着道:“金太极,这是一件阴谋,你必须尽快赶到葬龙岗,以你们三人之力,打死花风云!”

金太极冷笑一声:“花风云!”便冲了出去。

怪老子望着金太极冲出竹舍的背影,才道:“你为何不叫他杀了花风云之后,斩下双手?”闻世先生道:“这事我们叫秦假仙去做,反正花风云一定要死,人死了就好办。”天琴先生也道:“事在燃眉,也顾不得对金太极讲清楚了。”

怪老子担忧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闻世先生讪讪问:“你还有何妙计?”怪老子也无话可说。闻世先生道:“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花风云干掉,就算是杀了好人,也算是为了救史姑娘、独眼龙、金太极、紫霹雳四个好人,而牺牲掉一个好人。”天琴先生安慰道:“再说,花风云与白骨灵车为伍,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怪老子叹了口气,道:“我们不告sù

他紫霹雳可以复生的事情吗?”

闻世先生道:“这事情可急可缓。金太极若是知dào

,反而不妙,还是等史姑娘被救回之后,我们再告sù

史姑娘,由她来决定。”怪老子与天琴先生都颇为同意。天琴先生“嗯”了一声,道:“依我看,白骨灵车的来历,应该先查清楚。”

闻世先生眉头一皱,脑筋转了一圈,道:“白骨灵车一身邪气,会不会是魔域的爪牙?”天琴先生道:“有可能。”

“我们能掌握的线索,只有网中人和花风云,花风云那边,有金太极去打理,我们去找网中人与黑白郎君的决斗之处!”闻世先生道,“应该只有盘丝窝!快去!”天琴先生与怪老子一同点头,三人便又急奔网中人的老巢。

急急奔出紫竹林的金太极,伤势初愈,便要接受紫霹雳已死的打击,表面上虽不动声色,内心却宛如五脏六腑都裂开了一般。

金太极迅速地跑着,脑中的思绪也如飞掠的景物一般。多少年了?与史菁菁的夫妻情份是那么短暂,被囚在地狱窗的多年以来,一点都不知dào

自己有一个儿子,而当父子在地狱窗相逢,那份血缘之情,却又如此真实。

紫霹雳的声音,在耳际响起:我是金太极的儿子,金太极的儿子什么苦都不怕!

紫霹雳已经死了,就在自己逃出生天之时,连一天的父子相聚,都来不及……金太极一咬牙,跑得更快了。…,

一道寒气,突然扑面而来,金太极不及反应,幽幽的尖笑声,忽远忽近地飘入耳朵:“嘻嘻……呵呵……金太极啊!你儿子死了呀……嘻……。”

虽然是笑声,却带着哭意,金太极怒道:“出来!”车轮冷冷清靖的“的辘”“的辘”,在破晓的雾里,凄冷地响着。金太极一见,心中突兀,眼前竟是人骨拉着的一辆小车,骨骼发出轻微的喀啦喀啦声,慢吞吞地走来。

金太极握刀锁在手,注视着白骨灵车。白骨灵车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道:“嘻嘻……紫霹雳死了,他的鬼魂叫我告sù

你,他还可以复活,可是无人帮忙他……呵!”

金太极吸了一口气,喝道:“不要装神弄鬼!”跃上半空,手中刀锁应声而出,直取白骨骷髅头,刀锁飞砍而过,却如砍中空气一般,力道落空,金太极一阵踉跄,急转手势,化消了劲道,才把身形稳住,心底不禁一阵发毛,眼前的白骨,竟是幻影!

“呵呵……金太极,我不是人,是鬼,你要去葬龙岗,救你妻子和独眼龙,对不对?”

金太极一点头,内心震惊,还是冷冷地注视着白骨灵车。

“你为何不先救紫霹雳呢?呵呵……嘻……。”

“如何救紫霹雳!”金太极问。白骨灵车笑着,发出尖锐泣声:“去问闻世先生和怪老子,去问秦假仙,唉……他们都瞒着你啊!嘻……”

金太极一犹豫,心中更急,怒喝:“说!紫霹雳在哪里?如何才能复活!”

白骨灵车尖笑着,不答,反而缓缓掉头而去,金太极大急,发足欲追,车内已轻轻丢下一句:“去百孔狭道,砍下矮侠恨天高的双脚,其它的就问秦假仙吧!呵呵……”言毕,整辆慢慢而行的车,晨雾迷濛下,竟在金太极眼前消失无影。

金太极呆了一会儿,晨雾依然缭绕,不知是真是幻。

百孔狭道,矮侠恨天高……金太极当下不再犹豫,直接先奔往百孔狭道,打算取得双足,再赶往葬龙岗,如果葬龙岗无人,也要找到秦假仙,问个清楚。

金太极并不是毫无主见,任人随意摆布,以独眼龙不凡的武功,罕有敌手,所以他才不急着赶往葬龙岗。去也只是道义上的相助,并尽快与史菁菁、独眼龙相见而已。但是,想不到紫霹雳可以复生……金太极的眼前,浮现紫霹雳的面孔,紫霹雳,自己的儿子!如果能够复活,金太极已经准bèi

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白骨灵车自潮湿的土地上,掠过金太极的足印而行,竟无留下任何车轮之痕,森然笑道:“闻世先生,你算得出什么,白骨灵车了若指掌。呵呵……”

金太极脚程极快,立kè

赶到百孔狭道,只见山洞已封口,土石还松动未凝,是新封不久。金太极更肯定,矮侠恨天高因故躲在里面,或许也知dào

了自己的双足关系着紫霹雳的生死吧!

“喝!”金太极双掌击去,土石立kè

四溅炸开。

封口被炸,光线乍然射入,躲在里面的矮侠既惊且怒,道:“白骨灵车……”一见洞外,站着的竟是金太极,不禁一愣,同时也放下心来,走出去道:“你干什么?”

话声未落,金太极已道:“得罪!”刀光随声而到,顿时砍断矮侠恨天高的双足!

“啊!”矮侠惨叫一声,根本不明白发生何事。金太极势在必得,因此一出手,就是成名的“凝气刀锁飞斩法”,迅速得竟连矮侠也不及防备!…,

金太极拾起双足,转头便走。

矮侠惨叫连连,血泊已浸湮全身,凄厉的哀嚎声中,陡然传来熟悉的“的辘”、“的辘”。

矮侠心中一寒,强忍剧痛,望向出现在远方的白骨灵车,眼前阵阵发黑。白骨灵车缓缓而行,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呵……”

矮侠颤声道:“说……三天之内,取我性命……”

“不错,嘻嘻……你可知你中了我的计?我说三天之内杀你,你以为躲过三天,就没事了,所以躲在你最熟悉的地方。呵呵……嘻嘻……愚蠢啊!”

“为……为什么金太极……?”矮侠只觉身上越来越冷,比流出的温血还要冷,神智也渐渐不清。

“你如果在武林中行走,我还可能找不到你的行踪,即使找到,也未必追得上你的顷刻万里之足,呵呵,哈哈……偏偏你要躲起来,就如瓮中之鳖,我可以轻易杀你了,哈哈……!”白骨灵车越说越得yì

,车也已逼近了矮侠。

矮侠气窒,白骨踏上自己的身体,登时压断骨骼内脏,闷重的碎裂声中,矮侠连叫声都发不出来,白骨灵车幽幽笑道,碾过矮侠,最后才压碎头颅骨,两道轮轨之迹,在地上拖出殷红的血路……

朝阳破云而出,金太极奔往葬龙岗,却只见到洒满露珠的荒凉,一个人也没有。

金太极怔了片刻,心中浮出希望:独眼龙和史菁菁,已经杀死花风云,回去了。

地上没有激烈打斗的痕迹,金太极观察片刻,只见到血痕,点点溅洒在草木上,宛如红花,阳光反射出刀光,令金太极一呆,光亮是由草丛中发出的。

金太极走上前,拨开草丛,顿时眼前一阵晕眩,全身力量差点都消失了。那是独眼龙的惯用兵器,是威震武林的豹眼镶金刀!

刀在人在,刀失,人呢?

金太极双膝一软,“扑”地一声,跪倒在地,一时之间,竟无勇气去拾起遗弃在草丛中的豹眼镶金刀。

金太极以微颤的手,拾起豹眼镶金刀,这沉沉的宝刀,握刀柄的粗壮之手,难道杀不了一个初出江湖的花风云?

金太极握紧了刀,双手激烈地颤抖,心海澎湃,终于放声狂吼:

“花──风──云!”

悲痛的长啸,在耀眼的阳光下回荡着,久久不散……

金太极并不知dào

,独眼龙单独赶往葬龙岗赴约之前,已经为了取血肉根,而身受重伤了。

血肉根生长在通天柱上,通天柱高逾百丈,除了霹雳门的第四教主──九眼如来半天鹰之外,无人可以飞越。取得血肉根,唯一的方法只有独闯霹雳门。霹雳门高手如云,独眼龙以一敌万,杀出血道,直闯通天柱,又被重重护柱门徒包围住。

九眼如来半天鹰,冷眼看着独眼龙困兽之斗,竟是越战越猛,暗地心中敬慕,赞了声:“独眼龙,英雄也!”遂出声喝止门下,亲自走了出来。

九眼如来半天鹰,天生异相,脸上布满眼睛,而背上生着一对肉翅,乍看之下,似妖非人。只见九只眼睛都煚煚看着独眼龙,道:“你再战下去,只有一死!”

独眼龙道:“不得到血肉根,独眼龙誓不回头!”

“哼!你以为霹雳门无人了吗?”

独眼龙扬声大笑,虽然一身伤痕,血迹斑斑,连站立都要花一番力qì

,还是豪气干云地把大刀往前一横,扬声道:“要问荒野金刀独眼龙的豹眼镶金刀!”…,

九眼如来半天鹰心底清楚,道:“本座给你机会,破例放你回头。”

“绝无可能!”独眼龙简单道。

九眼如来半天鹰不禁怒起,道:“自找死路!好,你若能受本座三掌,血肉根双手奉送!”

独眼龙哈哈大笑,道:“来吧!”

九眼如来半天鹰冷笑一声,随手推出一掌,“碰”地一声,独眼龙立kè

口喷鲜血,倒退数步,以刀支撑着地面,才能踉踉跄跄地勉强站稳,道:“再来!”

“再一掌,你势必无命!”九眼如来冷然道。

独眼龙笑道:“何必废话!”

九眼如来又一掌轰去,独眼龙闷哼一声,跌退数步,整个人倒地不起。九眼如来睨视着。独眼龙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拼命地要撑起身,却一点力qì

也用不上。九眼如来道:“起来,受我第三掌!”

独眼龙挣扎着,全身好像支离破碎了一般,动也不能动,硬咬牙根,道:“第……三掌……再来……!”九眼如来喝道:“起来!本座不打无力反击之徒!”

独眼龙硬是一声不哼,竭力要撑起身,但连上半身也无法抬起半分,更何况站稳?

一旁的副领发言道:“教主,独眼龙送上门来,不如趁此杀了独龙,夺霹雳眼!”

九眼如来怒喝:“无耻!”同时一掌打中副领,副领被打飞出数步外,犹如败絮般落下来,不知死活,顿时徒众大哗。

九眼如来半天鹰大声道:“谁敢不服?!”喧哗立kè

肃静,九眼如来点住独眼龙穴道,止住血涌,一把拉起独眼龙,掌心抵住他的背部,竟将内力源源传入独眼龙体内。

不多时,独眼龙已能站起,并一跃而起道:“再来!”九眼如来冷笑连连,长啸一声,尖锐高亢,便振翅冲天!独眼龙一呆,霹雳门众徒,更是个个目瞪口呆,不知dào

教主为何要这么做?

只半刻,九眼如来俯冲而下,双翅收整,立在独眼龙面前之时,手里已多了一块粗厚的肉根。独眼龙心中激动,说不出话来。

“血肉根拿去,你还欠我一掌!滚!”

独眼龙接过血肉根,便转头急急离去,一句话也没说,也不必多说。

把血肉根交给紫竹林的史菁菁后,独眼龙又赶往葬龙岗,赴花风云的挑zhàn

。史菁菁追问出去处,让金太极服下血肉根,又与三老一同送棺至百棺机密门,安置好紫霹雳。金太极尚未清醒,但已无性命之忧,所以史菁菁也不回去探视,便追至葬龙岗。她知dào

霹雳门不可能轻易让独眼龙得到血肉根,更看得出他早已受了重伤,不能再与人决斗。

决战是在黎明时分,独眼龙盘膝坐地,调息运功,静静等待着玉菩心花风云。晨风吹着巍如巨岩的独眼龙,带着一丝冰霜之气。独眼龙粗糙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点痛苦,其实,他的伤还在淌血,断骨更是剧痛难当,强忍住内脏碎裂引起的翻腾作呕,只有渗出皮肤的冷汗,稍微泄露了他猛狮般外表底下,是多么艰苦。

当独眼龙微张开眼,只见不远处,翠绿的松树斜倚白岩,岩上坐着一位少年书生,衣着高贵,身后立着两名华服侍从,一人抱着琴套,另一人背剑以待。少年面若冠玉,风姿清瞿,膝上放着七弦琴,正微笑注视着自己。

独眼龙正要叫他离开,免得在等一会儿的决战中,遭受池鱼之殃,一开口,才想到,他是何时来的?自己竟然不知他在此坐了多久!难道他就是………,

少年以指挑弦,朗声吟道:“残战千里兮,杀血盈池;虎视苍生兮,不可一世;暮年螣蛇兮,宝刀已老;悲鸣晨风兮,毕命于斯!”

歌空苍凉,如北方燕赵之士,慷忾高歌。独眼龙心动神摇,不禁一挺胸膛,道:“独眼龙在此!”

书生浑不理会,余韵悠然。才把琴递给琴僮,抽出插在衣领后的羽扇,欠了欠身,摇肩道:“在下玉菩心,花风云。”说着,身形一欠,宛如柳絮因风,飘然而起,轻轻飞落在独眼龙面前三步之远。

落地的姿态美好,无声无息,以一介少年而言,已是不得了的造诣,独眼龙一看,心中有谱:即使自己未受伤,与他硬拼,也未必有胜算。花风云羽扇款摇,道:“独眼龙,你自认技不如我,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独眼龙粗犷的脸上,没有一点,眼里却是不屑与坚毅。花风云俊容一笑,道:“那么,得罪了。愁云,上乐!”

独眼龙握刀在手,琴僮愁云抱琴而弹,珠圆玉润,流泄而出,花风云抽剑在手,朗声道:“琴声停,性命也停!”

剑招随手挥洒,漫眼银光,独眼龙竟看不出剑招之所在!猛然挥刀欲横砍而过,虎口一痛,“啊!”地一声,刀竟被硬生生打飞脱手,冰冷剑qì

贴肉扫过,独眼龙倒退数步,“镪铛”一声,细弱的剑刃与粗厚的刀身相击,刀弹飞开去,独眼龙旧创爆fā

,“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独眼龙──!”史菁菁的惊呼声中,独眼龙已站立不稳,整个粗壮的躯体,如梁柱崩颓,倒在地上。

琴声戛然而止。史菁菁扶住独眼龙,急道:“你怎么样了?”

独眼龙道:“刀!豹眼……镶金刀……!”史菁菁道:“花风云,你胜了,住手吧!”

花风云已收剑回鞘,笑看他们二人,摇着羽扇道:“哈哈……独眼龙,你已经败了,你是一个在女人裙下求生的弱者,你是一个使烈女变节的罪人,哈哈哈……你可知dào

你已经被时代所淘汰了?”

独眼龙心口一痛,欲挣扎起身,却竟然连挣脱史菁菁的纤纤五指之力都无,不禁眼花心碎。史菁菁担忧得五内如焚,也不辩驳花风云的奚落,忙为独眼龙点穴锁脉。

花风云在笑声中,飘然而去。史菁菁急于暂止独眼龙的血气逆转,而独眼龙完全任凭摆布,不再挣动,良久,才喃喃道:“……我是在女人裙下求生的弱者……我是……我是……。”

史菁菁落下眼泪,收手道:“不要胡说!”独眼龙恍若未闻,悲笑了起来:“哈!哈哈……我被时代淘汰……我是弱者……!”史菁菁泣道:“不,你是大英雄,武林中,人人敬仰的荒野金刀独眼龙!”独眼龙悲惨地大笑,哽咽的粗呷笑声,杂夹着几句:“……我是弱者,失败者……哈哈哈……!”

史菁菁强忍悲哽,独眼龙重伤在身,神智已经混乱,需yào

找一个地方先静养。遂抱起那硕大的身子,一步一步走了开去。

而当金太极赶来的时候,只见到那一大滩独眼龙的血,以及被遗落在荒草中,那曾经威震八方的豹眼镶金刀。

话分两头,这一边,闻世先生、怪老子、天琴先生赶往盘丝窝,三老轻功不弱,赶到盘丝窝之时,大地还是一片宁静。三老探头探脑,盘丝窝内乌漆抹黑,看不出什么来。…,

“是谁提议要到盘丝窝?”怪老子抓耳挠腮,急道。

闻世先生“哼”了一声,道:“我。”

怪老子道:“那……那你去问一下网中人,他是不是白骨灵车的党羽。”闻世先生摇头道:“我不去!为什么我要去冒这个险?”怪老子道:“不是你要去,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闻世先生道:“要去你去,我只负责出主意。网中人是魔域大将,武功高强,个性奇怪再外加手段残忍,我闻世先生一来怕痛,二来怕死,要我进去跟他打交道,休想!”怪老子怒道:“你说得很干脆!主意出一半,算什么馊主意?”闻世先生也不甘示弱,道:“那你出另一半主意呀!”

天琴先生苦笑,道:“二位,我们还是静待片时吧!”怪老子与闻世先生便都不言语,默然等在盘丝窝外。若是黑白郎君未来,就是白骨灵车信口开河,无须相信。三老当然希望武林平静无波,但往往不从人愿,三老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闻世先生脑中思绪百转,一直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却硬是找不出哪里有问题。

“玄子神功”的创始人,与黑白郎君的幽灵马车制作者,竟是同一人,这件事若非白骨灵车亲口说出,全武林也许无第二个人知dào

,那白骨灵车是什么身份呢?闻世先生感到,白骨灵车还知dào

更多武林的秘密,恐怕连魔域也无法掌握。白骨灵车的谜,像晨风一样扑朔迷离。

模糊的晓烟里,辘辘车轮,划破寂静。一阵狂笑高声传出:“哈哈哈……别人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啦!”三老一惊,屏息以听。天边一片尘土飞扬,大地震动,伴着狂笑声,幽灵马车疾冲,破尘而出。

同时,寂然许久的盘丝窝内,也传出中气雄浑的诗号,压过遴遴车声:“飞丝结罗网,来去黑暗中;坐镇八卦帐,交趾一邪郎!”

马车一瞬眼便止于洞前,犹缭绕尘上硝气,三老早已慌张退避一边。只听马车中,黑白郎君高亢尖锐的声音,充满挑衅:“网中人,是你杀死吾师,向我挑zhàn

吗?”

洞内的声音,低沉得令人不寒而慄:“无错,吾徒天罗影,是不是死在你手?”

“正是我!哈哈哈……网中人,黑白郎君今日,要以你的失败为快乐啦!”

马车冲进洞中,瞬间发出爆zhà

巨响,“轰隆”一声,地面整个震动,三老耳膜剧痛,一时失去听觉,连忙运功稳住身子,只见洞外有多少合抱粗的巨木,一一弹出地面,歪斜凌乱。闻世先生调息定气,才恢复听觉,雷霆震耳欲聋,黑白郎君的狂笑,竟还压过爆zhà

,悠长不绝:“哈哈哈……来吧、来吧、来吧!离合并流!”

洞内战声激烈,有如万军争战,掌气到处,连洞外也引起震荡。怪老子与天琴先生好不容易恢复听觉,耳中嗡嗡作响,惊骇难言,更不用说一探究竟了。

“好宏大的内力!”闻世先生喃喃道,怪老子也脸色惨淡:“这……你看谁输谁赢?”天琴先生摇了摇头,表示无法肯定。

“我来了!我来了!”秦假仙叫着,自远而近。三老一看,不禁错愕。只见秦假仙推着两轮车,车上放着一具华棺,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跑而至。闻世先生又好气又好笑,道:“才开始决战,你就来收尸吗?”…,

“当然不是,我找到使用玄子神功的人了!”秦假仙兴冲冲道,三老一怔,闻世先生忙问:“是谁?”

“擎天子!”

怪老子歪头一想,以拳击掌,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擎天子停尸在百棺机密门,死去多年了。”

此名一出,闻世先生也恍然大悟:“对了!是玄子神功!就是玄子神功!”其他三人都不知dào

他此言何意,闻世先生道:“一百八十年前,接天顶上,就有人使用过玄子神功,震惊万教!、

怪老子与天琴先生一脸茫然,闻世先生知多闻博,深吸了一口气,道:“一百八十年!对,一百八十年前,武林发生过一件轰动的大事,维持了武林一百八十年的和平!”

怪老子连声催促:“快说!快说!”

闻世先生激动得语调颤抖,道:“一百八十年前,武林混乱,比起如今,更乱过百倍。当时有几个成名魔头,像单锋剑尊宇文天、魔火教、欧阳世家等。江湖传言,有一天,这几名魔头领袖,都接到一张邀函,请他们到接天顶,共商大计。”

“是谁发贴?”怪老子忙问。

“当时无人知dào

,此贴散布全武林,众魔头碍于颜面,只得出席。同时在接天顶上,商谈地盘瓜分,并各自打算,若是发贴之人现身,要一同制裁血祭!”闻世先生略为平静,又道:“万教集合于接天顶时,为了势力问题,争执不休,一连争议了三天三夜,众魔头无人肯退让,又要发动战争,眼看一场浩劫不可避免。此时,天上降下白莲座,清香弥漫天地之间,众人只见白云缭绕,白莲座上,一个白发朱颜的少年,左手持着金树枝,右手持拂尘,头插莲花玉钗,身背紫色剑套,容貌俊美得不似凡骨,气宇轩昂,简直是神仙下凡。此人瞬间如电光一闪,已站定主位,自称:清香白莲素还真!”

“清香白莲素还真……”天琴先生喃喃道。

闻世先生道:“此人一现身,已惊动万教。素还真立kè

命众魔头退出江湖,让武林平静。众魔头当然不允,仗着人多势众,打算合力杀了这个高人。素还真在高台之上,长叹道:‘燕雀岂知鸿鹄之至哉,汝众人以管窥天,以锥指地,只顾私利,守一隅而遗万方,不足与吾再谈矣!’单锋剑尊宇文天道:‘若你能服我众,把一座山打碎,我等便服!’想不到……想不到,只见素还真不动颜色,微笑之际,衣袖一挥,百太之外的奇石峰竟瞬间化为灰烬!”

众人屏息而听,不敢出一口气,闻世先生道:“当时,众魔吓得个个面如死灰,还有谁敢多说一字?素还真飘然而去,从此一百八十年,武林中无人敢作大恶!连掌至尊之位的欧阳世家,也借故隐于幕后,多年不敢出现。

闻世先生吐出一口长气,悠然神往,道:“传说当时,素还真所用招式,就是玄子神功。事隔一百八十年,此事已将被武林遗忘……”

“现在却有人旧事重提!”天琴先生道。

闻世先生回过神来,道:“此事不妙!一百八十年,玄子神功再现,擎天子却身死多年。恐怕绝世高人素还真,也已不在人世了!”怪老子道:“那么,野心勃勃的魔头,岂不是要确定无人会用玄子神功,再决定重出武林,荼毒苍生?”

三老顿时心中蒙上一层阴影,白骨灵车的尖锐笑声,也乍然冉起:…,

“哈哈……嘻嘻……愚昧之徒啊!”

一道夹着腥冷气息的掌风,轰然而至,打碎山壁,立kè

土崩石落,三老急忙往后退跃,秦假仙站得较远,也吓得哇哇乱叫,推车而逃。

土烟散去,盘丝窝已被严严实实地封了住。

白骨灵车看似缓慢,来到的速度却极快。挡住秦假仙的去路,三老面色如土,一身都被土沙洒得狼狈不堪。

“白……白骨灵车……”怪老子颤声道。

白骨灵车笑道:“呵……闻世先生,你记性不错,玄子神功已灭迹江湖,是不是呢?”

秦假仙怒道:“擎天子没死!”

三老一呆,白骨灵车只是冷笑,秦假仙大摇大摆,道:“乌龟车死人骨,给我听好!百棺机密门内有个玄疑,你知不知dào

?”

三老不知秦假仙弄什么玄机,各自都一颗心七上八下,又不好阻止。白骨灵车嘿嘿而笑,等着秦假仙说完。秦假仙道:“在百棺机密门内,停尸三天,若是尸体未变化,就是人还没死!你可知dào

为什么?”

“为什么?”白骨灵车冷然问。

“因为百棺机密门有菩萨保佑,往往连死了多年的人,还能复活!你不要以为会玄子神功的人死了,擎天子还活着!”

三老俱是惊愕,将信将疑,白骨灵车尖声大笑,道:“好!嘻嘻……擎天子,出来吧!”言毕,一掌击往棺木,棺木碎爆之时,一道金光闪出,射向白骨灵车!

第三章 红尘一线,恩怨太纷纷

一道金光,自擎天子棺木内疾射而出,打中白骨灵车!金光之势,竟将白骨灵车击退一步。

闻世先生、天琴先生、怪老子以及秦假仙,无不惊愕。只见车内金光闪动,白骨灵车止住微晃,金色光芒瞬即不见。白骨灵车幽幽而笑:“这种三脚猫的把戏,我还不放在眼里。呵呵,素还真……的弟子,也不过尔尔。”

众人再看棺木,被击碎的棺盖下,尸体衣冠俨然,是具枯干多时的骨骸。秦假仙却哇哇大叫了起来:“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刚刚明明是擎天子,活生生的擎天子!”

白骨灵车默然不语。闻世先生感到事里透着蹊跷,棺内只有尸骨,那道威力万钧的金光,从何而来?白骨灵车虽然语气不改,由一句不直说“擎天子”,而硬生生转为“素还真……的弟子”,闻世先生还抓不出他的虚实吗?闻世先生镇静自恒,笑道:“素还真的弟子,死后还能伤你,素还真又是如何?”

白骨灵车哈哈而笑:“素还真的小把戏,仅止于此啦!”言毕,拖车白骨缓缓移动,三老及秦假仙眼睁睁看着车子绝尘而去,不要说无人敢一探虚实,连大气也不敢吐一口,暗暗庆幸逃过一劫。

“唉!擎天子连死也不能安宁,真是……。”

陡然一声感慨,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把众人吓了一大跳。

回头看,擎天子棺木旁,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个中年文人,面目清秀,眼神温柔中透着睿智,一手缓缓抚着下颚的长须,乍看之下,器度从容,竟有王族显贵的气势,而不失清逸出尘的风度。

秦假仙盯着他猛瞧,此人也不以为意,道:“快把棺木再放回百棺机密门,不必要拖着跑!”语气详和自然,像是与秦假仙相识已久。

秦假仙道:“你认识擎天子?”文士不置可否地点一下头;秦假仙又问:“你认识白骨灵车?”文士依然点一下头;“你认识清香白莲素还真?”文士依然点头,闻世先生三人大惊,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秦假仙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接问:“你就是素还真?”

本以为文士又是点头,他却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闻世先生三人莫名其妙。

“哈哈哈……我就是素还真,我像吗?”

闻世先生心底暗自嘀咕:“我们谁也没见到素还真,素还真是圆是扁,毫无凭据,怎知dào

像不像!这话问得也太可笑。”

怪老子道:“就算你不是素还真,也是与他有关之人,否则不会到此一游。”

文士叹了一口气,道:“素还真、素还真,他只不过一百八十年前出现江湖,有心之人随口一提,就要弄得人仰马翻,连尸体都要搬出来凑热闹,这是何苦!秦假仙,奉劝你把尸体放好,回去清点一下,百棺机密门的尸体,是不是又不见了几具!”

秦假仙还要开口,文士已转头,对怪老子三人道:“白骨灵车被金叶打成重伤,要探他虚实,就趁现在;若不然者,找找金太极,安抚安抚他也好!”

“金太极!难道……?”

不等怪老子问完,文士已又点头。闻世先生忍不住道:“你对一切了若指掌,不可能是路过之人,请留姓名日后相称!”

“隐闭红尘一线生。”文士道,“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但是不要期望我的相助,该如何做,自己去决定,当机立断吧!”…,

闻世先生一颔首,道:“隐闭红尘一线生,后会有期。”一线生抚须微微看他们一眼,便不再说话,注视着土封的盘丝窝。闻世先生三人既然确定白骨灵车受重伤,又知悉独眼龙或许情况不妙,眼前可谓手忙脚乱,件件都远出意料,遂不加留恋,赶忙离去。

秦假仙还不走,看看盘丝窝,看看一线生,道:“喂,这是有什么好kàn

?”一线生道:“网中人与黑白郎君决战,当然好kàn

!你还不快去放好擎天子的棺木!”

“你讲我放就放?我问你,你怎知这具尸体是擎天子?”

秦假仙一言,倒把一线生问住。一具枯骨,毫无特征,一线生却一看就叫得出“擎天子”之名,除非是刚才在旁偷听已久,或是与一切事件有什么特别关联。

一线生微笑不答。秦假仙道:“不必光是笑,你不但知dào

尸体是擎天子,连棺材里喷出的金光是金叶子,而不是金花、金手镯、金元宝,都讲得出来,你的来历实在有一点可疑!”

一线生笑道:“秦假仙名不虚传!”

“不必虚伪!我秦假仙一介土公仔,无名可传!”

“你出名的时机,就快到了。”一线生道,“我是一片好意,你再不走,等一下网中人、黑白郎君冲破土壁,你要跑就来不及了!哈哈!”

秦假仙心底也有点发毛,硬着头皮笑:“哈……你在此面壁,我必须先处理擎天子,没空陪你。最后一个问题!”

“问吧!”一线生好整以暇,秦假仙道:“金叶子为何会由尸体中冲出去?”一线生道:“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你还没回答我!”秦假仙道,一线生已背转身去,道:“我只让你问,没说要回答你!”

秦假仙一呆,指着一线生,道了声:“好!”便转身拖车,大步离去。

一线生也是一呆,本欲问“好”是指什么?回头想想,还是作罢。

一线生注视着崩土,心中暗自苦笑,眼前不觉浮现出一张绝世之容,那张清圣的面孔,果真表里一致吗?真相只有自己知情啊!”所谓的隐闭红尘一线生,毕竟是为他入了红尘。

一股气流,卷过身侧,扯动飞沙走石。一线生仰首,心中暗自道:“果然来了!”

瞬间,一道掌气轰向石壁,碎石尘沙四散,一线生轻巧避过。接着又一道气功,轰得黄沙弥漫,石壁硬是牢牢地封住。黄沙中,出现一道魁梧的人影,怒气腾腾,接着再打一掌,土石崩处只打得沙土乱飞。

“可恶!可恶!”大汉吼道,欲再发掌,已发xiàn

了一线生,在一边摇头苦笑。大汉一把揪住一线生的衣领,怒道:

“说!谁封住盘丝窝?”

一线生苦笑连连,道:“网中人与黑白郎君的决斗,当然是封住比较安全……”

“黑白郎君杀了吾友天罗影,一屠勇与他不共戴天!”

一线生惊道:“你就是一屠勇?久仰,久仰!天罗影死前……”一屠勇将一线生衣领揪得更紧:“嗯?”

一线生眼睛一转,道:“无事!天罗影死得很惨。”

“我知dào

!你刚才说天罗影死前怎样?”

“这……”一线生迟疑。

“说!”

“唉,不可说,不可说。”一线生长叹道,“说了武林从此多事,你还是静等网中人杀死黑白郎君吧!”…,

一屠勇一掌抬起,道:“说!”

一线生道:“不说你要杀我,说了我也性命不保,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你不泄露出是我说的。”

“容易!说吧!”

一屠勇放开一线生,一线生整了整衣领,才道:“听说天罗影修练过蜕变大法?据我所知,天罗影被杀,本来不会死的,而是有人,拿天罗影去……去……”

“去怎样?”

一线生吞吞吐吐,才低声道:“白骨灵车拿天罗影的身体,喂养一名女婴!”

一屠勇脸色一变,一线生道:“然后他告sù

网中人,杀黑白郎君,为天罗影报仇,条件是那名女婴由网中人抚养……。”一屠勇默默听着,一线生指着土壁,道:

“一开始决斗,白骨灵车就封住盘丝窝,准bèi

活埋网中人。你看,你连发数掌,土石未动分毫,功力相差白骨灵车何止数倍?还是不应该告sù

你,反正你也没有能力为天罗影讨回公道。”

“是吗?”一屠勇冷笑连连。

“千万不可莽撞啊!白骨灵车阴险奸诈,武功根基深不可测,你还是算了吧!”一线生道。

一屠勇喝道:“一屠勇不能报仇,同归于尽的胆识还有!”

“这……唉!早知dào

就不要告sù

你……”一线生露出为难之色,“万一白骨灵车知dào

,认为是我泄露出去的……”

“你放心!我不会说”一屠勇万分不屑地大声道。

“那就好,但是……”

“不必啰唆!滚!”一屠勇伸手一挥,气功将一线生挥出数步。一线生顺着一掌之势,灵巧地退飞,只见远方,一屠勇的背影,屹立在滚滚尘沙之中。一线生倒退太息,喃喃道:

“又是一个入彀之人啊!素还真……”

白骨灵车辘辘而行,车辙之痕微见颠簸,日光映透茂密的枝桠,点点阴影流映在拖车的白骨上。

白骨灵车勉强撑持着,往藏身之地而行,一滴滴的血,悄然沿着轮迹溅落。那道金光,竟能毫无预兆地射向自己,白骨灵车些微惧意下,是更深的怒气。

然而,这阵伤受得值得。车内,那片沾血的金叶子上,以端雅清媚的古籀,似篆似笔地隐隐有:“翠环山玉波池百柳珠帘五莲台”十一字。

白骨灵车森然一笑,受点伤又如何?处心积虑的布局,总算有了初步的成果。

“你还是被我逼出来了!素还真!”

在后面追赶的三老,依着车痕而找,果然发xiàn

丝微的血迹,不禁佩服白骨灵车,竟浑若无事,若不是隐闭红尘一线生提示,险些就被他瞒过去。眼前金太极、独眼龙的下落如何虽然重yào

,但是既是白骨灵车指使花风云,所制造出来的阴谋,也只有擒贼擒王,先趁此机察出他的底细再说。

怪老子道:“擎天子死后,尸体还能伤白骨灵车,一线生怎么会了若指掌?”

闻世先生沉吟,道:“只怕此人来头,不下于白骨灵车!”

天琴先生低声道:“难道他是……”

三人心中首次有了一致的答案:

清香白莲素还真!

越过重重浓荫,白骨灵车渐感吃力,由地面的震动,察觉出后方有人跟踪而来,更加快车程,提运内劲,树林深处,隐约出现了一道绵延不断的墙垣。

灰色的墙垣约有逾丈之高,墙顶整齐地排着琉璃瓦,延伸成两道无边的翠绿带子,衬着几丛越过瓦桅的桃李,掩映着墙内层层楼阁,朱门玉砌,华贵非常,墙上灰白云纹依稀可辨。两扇大门上,翠桅阴影下,沉沉的匾额以烂金写就“望云楼”三字。…,

白骨灵车向着朱门而去,陡然,门内跃出灵巧的身影,纤纤盈握的腰身一闪,已落在白骨灵车之前,喝道:“直闯望云楼,大胆!”

白骨灵车冷然一笑,继xù

直前。一身武扎的女子柳眉怒竖,正要出招,大门已同时打开,女子一怔,收刀回袖,不再攻击。眼见着白骨灵车消隐在大门之后,两扇门又缓缓阖闭。

女子望着紧闭的大门,眼神似是不解,习惯性地玩着辫子,默然步入门内。年轻美丽的脸上,浓荫的睫羽,在眼帘上覆出一层阴霾。

白骨灵车熟悉地驶向偏堂,堂前的中庭,一丛丛芍药牵曳,姹紫殷碧,迎面走来数名老婢,簇围着一位华服美妇,蛾眉略挑,英气中还带三分娇媚,眼角生着一颗蓝色泪痣,而显得楚楚可怜,却又神色尊严,冷若冰霜。

美妇向白骨灵车微一欠腰,莺声清沥:“恩公,少迎了。”

白骨灵车淡然道:“门外攻击我的人,为何未见过?”

美妇道:“是我新收留的新人,人称银刀太妹,忠心耿耿,不知恩公大驾,多有得罪,望恩公海涵。”

“无妨,”白骨灵车道,“花风云的任务,办得如何?”

“恩公恕罪。”美妇盈盈一拜,道,“因独眼龙已受重伤,花风云不想趁人之危……。”

“哼!”白骨灵车冷笑道,“花风云很有原则,倒是大将之才啊!”

美妇柳眉不动,眼神平静,轻道:“霹雳眼之事,来日,花风云自当办成。”

“不必了,我另有任务给他。”白骨灵车道,“我要调护功体,近日之内,不许打扰。”

“是。”美妇乃望云楼之主,也不多问,便亲自引白骨灵车,来到后厢,安顿已毕,亲手闭门告退,甚是恭敬。

门一闭上,白骨灵车内,传出一缕轻烟,原本直立的拖车人骨,略现歪斜不稳之态,车中人也顾不得,内息流转所化之烟,一缕又一缕,不断地缭绕在小车周围,凝聚不散。细不可闻的“嘶、嘶”,随着轻烟再被吸入车内,而渐至细不可闻。

白骨灵车缓然舒气,暗暗估算:至少还要数日,伤势才能痊愈,计划却不能中断。花风云竟然抗命,把自己的命令视若无物。白骨灵车心中算计,这样难以使动的人,不如牺牲他的操纵生死之手,移植给紫霹雳……”

略拟一番,白骨灵车便有了方针,车势猛然一沉,运动全身功力,形成护体气罩,才安心端坐车内,调整气息,施展千里传音。

一道真气破空而出,冲向鬼泣岩。

“追杀独眼龙,夺取霹雳眼!”

尖锐严厉的声音,在岩壁的嶙峋石洞中响起,激起阵阵回音,同时,五道身影矫若游龙,立kè

消失不见。

望云楼之主回到偏堂,银刀太妹已由外堂走来,向楼主一拜,道:

“楼主召婢子何事?”

望云楼之主抬手道:“不必多礼了。银刀太妹,白骨灵车乃是真zhèng

的望云楼之主,以后要记得。”

银刀太妹点头,道:“婢子知dào

了。”

“白骨灵车在后房养伤,千万不可干扰啊!”望云楼之主吩咐道。

银刀太妹“嗯”了一起,眼睛不由得向后房的方向瞄去。

望云楼之主玉步轻移,遣散了侍婢,独自进入内房。从高阁望去,远方一片树荫,如云似海,散布错落的楼阁交映,有如天上宫阙。然而,绮窗之内,望云楼之主却是眼眸散漫,似有着心事一般。…,

她怔立了片刻,无声动了动唇,却连叹也不叹出声,转身离开窗檽,打开妆盒,奁内,躺着一片金叶子,她两天前才收到的金叶子,写着“认贼作父”四字。

凝视着灿光烂漫的金叶子,望云楼之主低声自言自语:“……他,是不是也收到金叶呢?唉……”

夜幕渐渐笼罩,数盏寂寞的灯火,在楼台间摇曳。

沉寂在林荫之中的望云楼,隐约流泻出萧索的琴音。一两声诡异的尖锐呼号,被飒飒的风声扯破,不知传自何方。

侍婢们服侍着望云楼之主更衣,银刀太妹侍立在侧,烛光透过华丽的铜灯,将望云楼之主白缎似的肌肤,更映上一层豪奢的金色光泽。

银刀太妹要随众婢退出寝居,却被叫住:“你留下来,我有话要和你谈谈。”

“是。”银刀太妹退至一边,众婢退下后,锦榻内,望云楼之主看着银刀太妹,欲言又止。银刀太妹也看着主人,等她说话。

望云楼之主沉思片时,苦笑一声,道:“无事,你退下吧!”

银刀太妹不解,也只得道:“是,婢子告退。”

正要退出,望云楼之主又道:“等一下!银刀太妹,你……”

“楼主还有何吩咐?”

“……记住我的话,不可在望云楼内擅自行动,知dào

了吗?”

银刀太妹一怔,道:“是。”

步出寝阁,银刀太妹惴惴不安,难道楼主看出什么了吗?巍峨的高楼阴影,有如蛰伏的怪物,俯视着银刀太妹。

月亮的阴影若隐若显,一道人无声地迅速闪进后花园,花影窸窣,被细软的靴子踩过。人影如流水似地滑入廊楹,马上消失在重重雕缕的门内。

而人影不见之后,另一道身影,却正在竹丛背后,羽扇轻摇,冷然注视着。俊美的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平静的夜里,只有云影动荡着。

白骨灵车的功体,似乎一直重创不愈。望云楼主不敢多问,尽管想了解他的伤势是否沉重,也要装作毫不好奇,白骨灵车猜忌之心一被引起,自己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因此,这二十年来,连白骨灵车内究竟是何人,她也根本不知。

白骨灵车道:“我把阴阳同体,囚在观山望云楼内,最近便要杀了,取出不死之脑。”

望云楼主道:“杀阴阳同体,不是易是。”

“我有人选可杀,但是不是现在。此事我自有安排,我要问你一件事。”

“恩公请说。”

“我对你的救命这恩,你是不是真心报答?”

望云楼主忙道:“绝无二心。”

“要你牺牲独子,或是丈夫呢?”

望云楼主一呆,白骨灵车又道:“若是要花风云杀了剑藏玄,你忍心吗?”

望云楼主不语,片刻才道:“恩公对我母子,恩重如山,若无恩公,花风云也不会活到今日,一切听凭恩公安排。”

“你不必认定花风云死,这两人剑术在伯仲之间。而剑藏玄已经退隐,剑法大不如昔;花风云年少,正在巅峰之期,未必会不如剑藏玄。”

“是。”望云楼主道。

“你去命令花风云,与剑藏玄决斗,取他的操纵生死之手。”

“只怕剑藏玄不肯决斗。”

白骨灵车笑了起来,粗哑尖锐的声音,听来格外刺耳:“呵呵呵……剑藏玄为何不肯?难道他知dào

……花风云是他的儿子?”…,

望云楼主的发钗晃动,金银光辉些微闪耀,脸色淡然,道:“他不知dào

,花风云也不知dào

。”

“如此甚好!总之,二人一定要死一个,我要他们的操纵生死之手!”

望云楼主道:“我会安排。”

“很好。另外,”白骨灵车算道,“天狗吞月之日,望云楼将有战事,速作防备。”

“敌人是……?”

白骨灵车清晰地说道:“素还真!”

望云楼主默然而退,一路上,种种往事,潮水般拍打着心口。剑藏玄的诗签已被她丢弃,不愿再想起断绝的恩义。但是,要花风云与剑藏玄决斗,又是何等残酷?

望云楼主欧阳琳仰首望着空白的天空,寂寞的眼前,无云的青空仿佛浮现了剑藏玄俊朗的微笑。

记不得当了多久的望云楼主,也记不得多久没想起剑藏玄。然而不时地,梦里会出现当时的嫁衣,以及那陌生的,没有忧愁的自己。

当年,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也是最不幸的一天,改变了一切。失去了父兄,以及丈夫,只剩下内心充满的仇恨,以及怀在腹中的花风云。落魄潦倒之际,被白骨灵车所救,也重逢了习得武艺,彻底改变的欧阳麟──恨海暗流君。

她已经失去了一切,不想再失去花风云,若真要献出操纵生死之手,她知dào

,花风云绝不是剑藏玄的对手!

剑藏玄的剑法,少年时就堪称无dí

,经过多年的风霜,只有更加精湛,而花风云却是初生之犊,比起乃父当年,犹有不如,何况现在?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希望剑藏玄死去。对他的爱早已压抑得连自己都快望怀了,只剩下留在胸膛中,一点点回忆而已。然而花风云是她生命的全部,白骨灵车却要她叫他们父子决斗?

“认贼作父!”金叶子上的文字,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白骨灵车沉沉地隐在幽暗中,暗淡无声。

帘幕微动,银刀太妹小心翼翼地贴着壁,已观察了许久,车一直不动,不是受伤太重未能痊愈,就是不在车内。趁此机会查出白骨灵车玄机,是自己在此的目的之一。轻轻接近了白骨灵车,银刀太妹正要伸手,“碰”地一道气功,已将她打出数步,银刀太妹闷哼一声,喉头一甜,吐出一大口黑血。

“呵呵……贱婢果然派出杀手!”灵车喷出阵阵青烟,尖沙高亢的声音,吓住了银刀太妹。银刀太妹按着心腹伤处倒退数步,惊叫:“你……”

“我装作伤重未愈,就是为了试探。嘻嘻……”

银刀太妹强忍痛苦,提气运功,身子一窜,破窗而出,白骨灵车也不追来。

银刀太妹见已败露,不敢逗留,急急欲奔出望云楼,骚动却已传开,只见武婢四出,有的问:“怎么了?”有的说:“把守出口!”“不要让奸细逃了出去!”“灵车把她打伤了,认受重伤之人!”吵杂一片之际,武装婢女们已经迅速布满通道出口,密实地锁住了望云楼。

银刀太妹暗暗惊心,藏身双楼夹道的花丛中,暂时锁住穴道,止住吐血,以免泄露藏身之处,却还是痛苦难当。一咬牙,强撑着摸索路径,风声鹤唳,勉强接近墙垣。打着树干,喘着气,伸手一探,黑浊的血竟从鼻孔源原流了出来,不禁一阵晕眩。

体内的出血已经镇止不住了,再锁住穴道,不放出瘀血,只怕必死无疑。奈何手指无力,一提起,也颤抖不已,认不准穴,只有先逃再说。银刀太妹正欲提气越墙而走,背后已传出望云楼主冷冷的声音:“逃得了吗?”…,

不等银刀太妹转头,欧阳琳娇喝一声,一掌打向银刀太妹!银刀太妹闷声倒退,踉踉跄跄,这一掌似有意似无意,竟将锁住之穴打开,银刀太妹“哇!地喷吐出一大口惊人的血,几欲不醒人事,望云楼主索性再补一掌,将银刀太妹败絮似的身子,打出墙外。

银刀太妹一飞出墙外,勉强站稳,追兵又至,七名武婢冲出侧门,排成七仙阵,将银刀太妹团团围住。

同时,两道光芒一闪,众婢尚未看清,阵局中已多出两名道装小僮。

欧阳琳追出,只见两名僮子一个不到十岁,另一个也还未脱稚气,年幼者一身翠绿衣裳,生得憨俏,仿若捏出来的白娃娃似的,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搂在怀里;而白色绢衣的少年,眉目如画,英气初发,宛姿清丽,绝世美少年也。

一群武婢,见了两个可爱的僮子,锐气已先去了一大半。正欲发招,少年已道:“喂!人都快死了,你们还合打人家!”

树丛内,正要偷偷离去的天琴先生,才倒退一步,花风云修长的背影,已立在面前。

“啊!”天琴先生一呆,花风云冷笑道:“藏头缩尾这辈,还有两只呢?”

天琴先生心底张惶,说不出话来。原来,数天前追踪白骨灵车的三老,看到白骨灵车负伤入望云楼,计议半天,决定盯梢,三人轮流监视,看望云楼是否为白骨灵车巢穴,一方面分头去找金太极、独眼龙,并调查一线生的来历。数日以来,毫无进展。乍见银刀太妹负伤而出,而落在银刀太妹面前的两名僮子,白衣者更是令天琴先生感到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哪里见过。正要去搬救兵,就被花风云拦住,这一来稳死无生。

这一边,年幼小童惊叫:“大师兄,银刀太妹死了啦!被这群丑八怪老太婆杀死了啦!”

白衣少年也剑眉怒竖,指着群婢:“一、二、三、四五六七,加上你正好八个!”

欧阳琳怒道:“没家教的小子!一并杀了!”

众婢应和:“是!”群起攻向二僮。

七仙阵掩映变化,杀招连绵,两小僮却一个抱着银刀太妹尸体,边闪躲阵势,一边商量:“大师兄,人死了怎么办?师父会骂我们无用啦!都是这群老太婆、老妖婆害的!”“不要紧,师父治得活!先摆平再说!”“可是师父说……”交谈闪躲之际,白衣少年已点住七仙阵的阵眼所在穴道,武婢“啊!地一声,倒地不起,阵局立kè

破绽大出。白衣少年道:“小玄元,剩下的交给你,我去救别人!”

小僮拍手笑道:“好,师兄你杀一个,我杀七个,哈哈哈!”白衣少年抱着银刀太妹,一窜便越出阵中,往树林而去。

第四章 恨海浮沉成底事

欧阳琳见白衣少年离阵,只剩下小小年纪的僮子,当即喝道:“住手!”

众武婢动作一致,退开两边,小玄元怒道:“喊什么住手?来啊!我人小,但是功夫很好!”

欧阳琳冷笑道:“令师尊是何方神圣?要找欧阳世家的麻烦,叫他亲自来,不必遣派两名乳臭未干的小鬼送死,使我落得不仁之名!”

小玄元哈哈大笑:“我师父才不屑找你麻烦,挡得住我这一招,才告sù

你我师父是谁!”小玄元气聚丹田,身子周遭弥漫起一股隐约的气流,欧阳琳一惊,只听得小玄元以清脆的童音道:“玄子神功──!”

欧阳琳大惊道:“你……你会玄子神功?”

一百八十年前,绝代高人素还真的成名绝技,竟会显现在一个黄口小儿手中,怎不令望云楼主震惊万分?

白骨灵车被同样会玄子神功的擎天子,棺中金叶打成重伤,此事早已被望云楼主所知,武林也传了开去。望云楼主一时震愕,小玄元正要发招,空中陡然传来一阵淡香,清朗平和的话声,气韵悠邈地传送过来:

“小玄元,欧阳世家惹不得,速速退下!”

小玄元脸色大变,急忙收招,道:“我没有啊!是师兄,是师兄啦!”说着已连忙跃出战团,一溜烟地跑掉了。这一下更加变生突然,只把众人弄得一头雾水,两名小僮莫名其妙地来闹场,一个夺尸而走,一个又无理由地被真气传音给斥下,简直是不知伊于胡底。

望云楼主呆了片刻,回过神来,道:“加强防守,其余人随我入内吧!”

众人正护拥着楼主欲入内,忽然间一人远远而来,叫道:“等一下!”

奔来的是一名清秀少女,众人皆不识这名少女,只见她一奔到楼主脚前,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神情甚是悲痛,泫然欲泣,将双手捧着的一个布包,举向楼主,颤声道:

“请……楼主观视!”

布包底下,凝结着一大滩的鲜血,众婢皆是武林中人,包内之物,皆已猜出十之八九。欧阳琳默默使个眼色,一名武婢便接过布包,接过之时,手势一沉,显出包中之物颇为沉重。

武婢打开布包,包裹中的首级一出现,欧阳琳便惊呼一声,倒退了一步,道:“是……是他!”

只见首级发丝不乱,轮廊分明,是个英挺焕发,五官端正的男子。与欧阳琳面容有几分相似,正是欧阳琳之兄恨海暗流君──欧阳麟!

欧阳琳眼前一黑,背后陡然响起白骨灵车鬼气森然的笑声:“呵呵……叛徒的下场,就是如此!弯月,你是来求楼主报仇的吗?”

欧阳琳既悲且惊,完全没察觉白骨灵车近身,此时才察觉失态,但又一时哑然,无法作出掩饰。却见少女口齿清晰,道:“不,是我亲手砍下师父的首级,来此见楼主的!”

言语响亮,哪有一丝悲伤之感?与刚才的态度截然不同,望云楼主尽管悲痛攻心,也心知有异,遂冷然“哼”了一声,哑着声道:“入内说明吧!”

众人入了大厅后,欧阳琳遣退婢子,只留白骨灵车与弯月,道:“你说你亲手砍下恨海暗流君的首级,是也不是?”

“是!”弯月道。

“恨海暗流君是你的师父,你有何理由,犯下弑师之罪?说来!”

“恨海暗流君背叛组织,人人得而诛之,就算我不大义灭亲,四位主宰也会杀了他,这就是对组织不忠的下场!”…,

白骨灵车虽然未必相信,却显然听得甚是满yì

,却显得阴沉冷酷,道:“把过程说清楚。”

“是。”弯月道,“师父与众位师叔伯在鬼泣岩,收到真气传真的指令,命令他们去夺取荒野金刀独眼龙的霹雳眼,那是七天前的事了。”

七天前,欧阳琳心中一转,正是白骨灵车受伤,前来望云楼之日。

白骨灵车沉声道:“是吾来此地之日。”

欧阳琳不动声色,道:“恩公身在此楼,千里传音,神功足以惊服万教啊!”

“嗯,五海主宰办得如何?荒野金刀独眼龙在我设计之下,已受重伤,为何到如今,尚无法将霹雳眼交给我?”

弯月道:“婢子一直待在恨海,前面的过程都是听师父所言,不知是否实情如此。师父说,当天,五海主宰接到传音急令,便立kè

离开鬼泣岩,到葬龙岗找寻独眼龙,且很快便找到了,因为独眼龙受伤沉重,神智不清,并不难寻。但是,有一名年轻女子随在他身边,武功不弱……”

“是史菁菁。”白骨灵车淡然道。

“您知dào

她的身份?”弯月一脸惊讶佩服,白骨灵车更是得yì

,道:“我自然知dào

。史菁菁功夫平常,难道五海主宰奈何不了她?”

“不,史菁菁保护着独眼龙,边战边逃,忽然出现五人,拦住五海主宰,自称‘天山五子’!”

“‘天山五子’……?”白骨灵车沉吟半晌,实在想不出武林中何时出现了这组人物,缓缓问道,“能拦阻五海主宰,实力定不差,他们的功夫路数可曾见过?”

弯月摇头,露出怪异的表情,道:“武功甚差!三两下便被杀了。但独眼龙与史菁菁也趁此机会逃走。”

此语一出,欧阳琳与白骨灵车皆感意wài

,照这样说,天山五子只为了给史菁菁与独眼龙脱逃的时间,而牺牲生命,必是欠这二人的天大的恩情。但是以白骨灵车对史菁菁、独眼龙的了解,又绝想不起来是否真有这样的人物。

“五海主宰追到树林,分头去找这两人的行踪,是师父……师父恨海暗流君找到的,却放了他们走……”弯月口气甚是不安,忙补充道,“不过这我没看见,是其他四海主宰说的。”

“嗯,恨海暗流君找到了,然后呢?”

“四海主宰追到时,只有师父恨海暗流君在场,便问他:‘可有看见独眼龙?’师父说:‘往南边跑了!’四位主宰往南方追去,却毫无所获,而且看现场地况,也不可能有人逃到此地过,四海主宰便对我师父恨海暗流君怒斥道:‘为何给我们假消息?难道你想独吞霹雳眼?’我师父冷冷地说道:‘我要霹雳眼何用?我就是看见他们往南方逃去,怎么不见了,我也不知dào

!我们行动都一致,为何单单问我?’四人反驳不出来,怒流君骂道:‘你分明是有二心!’我师父冷笑道:‘我先找到人,能力已胜你一筹,你不服,就无凭无据说我有二心,挑拨分化,我看你才有二心!’静流君连忙打岔,道:‘人不见了,依我看也跑不了多远,再找吧!否则主人怪罪就不妙!’众人才不再争吵,再度分组找人。”

白骨灵车道:“暗流君有无二心,我一清二楚。”

欧阳琳心悸,强自不出现表情,道:“找到独眼龙了吗?”

弯月道:“找了数天,我师父和怒流君、静流君三人,总算在通天柱附近,找到了独眼龙与史菁菁二人,独眼龙好像伤得更重了,不敌三位主宰,霹雳眼便被挖了下来,正要灭口之时,霹雳门的第四教主九眼如来半天鹰,以及执法司生死转轮盘,都赶来出手抢夺!”…,

白骨灵车“嗯?”地一声,道:“霹雳门也出手了?呵呵……不知死活啊!静流君可有舍命护眼?”

“我师父与心海静流君合力杀了执法司生死转轮盘,混战之中,是师父先离开,回到恨海……”

“他把霹雳眼交给你了?”

弯月连忙道:“没有!我不知dào

霹雳眼在谁手中!”

“唔?是吗?”白骨灵车道,“怒流君、静流君、漩流君以及急流君,都无霹雳眼,是我与他们,一起追杀暗流君,他才逃到鬼泣岩,你在鬼泣岩埋伏杀死他,难道会是巧合吗?”

“啊……”弯月脸色一变,阴森白骨灵车,那无生命的骷髅头,镂空的大眼眶好似毒蛇的舌信一般,正森森然盯准了她,教她毛骨悚然,险险脑中空白,说不下去。

同时,仿佛有一阵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地说:不要怕,不要张惶失措,他不会知dào

的,你放心地说吧……弯月镇定了下来,流利地说道:“是的,师父回去之后,并未告sù

我他得到了霹雳眼,或许是九眼如来半天鹰夺去了,当时婢子已感到怀疑,却不敢造次……”

一面镇定自恒地撒着谎,弯月的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当天的一切……

那天,师父恨海暗流君回到恨海,便一直不发一言,默默地思考着。

弯月问道:“师父,您任务没办成,心烦吗?跟弟子说说吧!”

恨海暗流君只是默默摇头,并不说什么,弯月笑道:“弟子说个笑话给您解解闷吧!”

恨海暗流君一笑,又摇了一下头,陷入沉思。

弯月的性格开朗佻脱,平素虽讲师生之礼,却对师父怀着一腔柔情,动辄撒娇依赖,而恨海暗流君心怀坦荡,竟是丝毫未察弟子的少女情怀。弯月正要再逗他,恨海暗流君已低声道:“我得到了霹雳眼,但是我不想把他交给白骨灵车!”

弯月一呆,一时之间听不懂,道:“师父您办成了任务,那好得很啊!为何不给主人呢?”

“我不能!我不能!”恨海暗流君略带激动地说道,弯月从没见他如此过,更加奇怪,道:“那就说没找到好啦!”

恨海暗流君一愣,苦笑道:“是啊……就说霹雳眼不在我手中,但是,唉!”

暗流君取出袖中之物,一颗黛蓝色的珠子,把手心都映蓝了,映出一片宛如充满了星辉的黑夜般的光泽。弯月不禁看呆了,说不出话来。

恨海暗流君道:“我无法再为白骨灵车效命,不久之后,为了这颗霹雳眼……恐怕其他四人,会奉命杀我。”

弯月道:“师父您不想为白骨灵车做事,就离开吧!这个霹雳眼,谁要就给谁好了!”

“你以为我是贪图这颗霹雳眼吗?”暗流君道,“弯月,你知dào

我为何要为白骨灵车做事,又为何反背他?”

弯月看着暗流君,暗流君凝视着霹雳眼,似乎陷入了另一个自己的世界,自顾说道:“二十年前,我的父亲被单锋剑法所杀,我为了报仇,离开欧阳山庄,在武林中四处拜师求艺,尝尽辛酸炎凉……在我落魄潦倒的时候,听说欧阳山庄毁了,唯一的妹妹生下了孩子之后,也流离失所,我都忍耐着不回去看看,一心要拜师学艺……我遇见了白骨灵车,他教我最强的武功,他找到了我妹妹,收容她,他是我们兄妹的再生父母……但是有一天,我收到了一片金叶子,上面写着‘认贼作父’……”…,

弯月不敢应声,看着暗流君忧郁的侧面,喃喃说道:“认贼作父……这二十年来,我一直认贼作父……”

弯月忍不住轻按了一下他的手,暗流君如梦初醒,一怔之后,才恢复平静,道:“我不能再把霹雳眼这样的东西,交给仇人。既然其他四海之主都听命于白骨灵车,必定会对付我,我难逃他的毒手。”

弯月急道:“师父您到哪里,弟子就跟到哪里!我们走吧!逃到白骨灵车找不到的地方!”

恨海暗流君摇了摇头,道:“大仇未报,我不能走。”

弯月素知白骨灵车手段狠毒,不禁一阵心慌,掉下泪来,道:“没有生命如何报仇呢?”

暗流君不以为然地一笑,道:“不,我死了,另一个人更能报仇,一切听天由命吧!也许会有转机,但为师不想连累你,你走吧!”

弯月边擦眼泪边道:“弟子愿跟师父死在一起。”

暗流君一怔,看着弯月,沉默了片刻,似乎不知该说什么,许久,才苦笑道:“你在此稍等片刻。”

弯月乖乖点头,看着暗流君离去,不久,暗流君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对锦囊,将它交给弯月,道:“四天之后,到鬼泣岩等我。如果为师未到鬼泣岩,便表示我平安无事;若是我到了鬼泣岩,你要记得:千万不可出来相见!立kè

打开锦囊,依言行事!”

弯月要问,暗流君已道:“不必多问,若你不依我言。为师就算死,也将痛心含恨!”

弯月点着头,眼泪又掉了下来,暗流君轻言道:“去吧!”

弯月跪了下来,泣道:“请接受弟子四拜登程。”

白骨灵车问道:“你到了鬼泣岩之后,将死的恨海暗流君,可有对你说起霹雳眼的下落?”

弯月精神一懔。若无其事地说道:“婢子感到暗流君有二心,便暗中监视他的行动,暗流君是个狡猾的小人,也许会利诱其他四海主宰,共谋霹雳眼,所以弟子便暗中埋伏在鬼泣岩,不让他有机会,就将他一刀杀了!”

白骨灵车内,发出阵阵腥臭寒气,弯月强自镇定,看着白骨灵车,悲恸已经渐渐麻痹了恐惧,就算白骨灵车洞烛这是一篇谎言,而突然发招杀死她,也只是帮zhù

自己得到平静而已。

鬼泣岩……令她心碎的鬼泣岩……

弯月躲在暗处,心中暗自祈祷着师父不要出现,只要熬过这一天,就表示师父已经得到安全,自己要和师父一起离开武林,什么武功、什么仇恨,都不再管了。

晨风转为阳光,露珠干涸了;竿后的肃杀缓缓在天边凝结成血霞,弯月只期盼着月亮快点升起,然后落下,这一天快快过去,……然而,她失望了,逐渐暗下来的晚霞余晖里,出现了她最熟悉的人影。弯月几乎要冲出去,却强忍住了。下意识地打开锦囊,只见锦签上写着“杀师求全,投靠望云楼之主。”

弯月脑中一昏,抬眼一看,师父踉跄的身影已跌跌撞撞地奔近,弯月倒退了数步,拼命摇头,暗流君摇晃不稳地倒在她怀中,身子发冷,全身都是怵目的殷红,不知是霞光,还是浴血。

暗流君声音嘶哑地说:“快!”

弯月扶住他,脑中空白一片,暗流君紧紧抓着她的衣袖,吼道:“快杀我!”

温稠的血浸湿了弯月一身,弯月颤抖地扶着他,慌张地张望了一下四周围,恨海暗流君猛然要伸手去拔弯月背上的弯刀,却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

弯月茫然反手拔刀,暗流君厉声道:“快!否则你就是我的仇人!斩下我的首级!”

弯月一咬牙,一双弯刀挥过,银色的刀影划出两道锐光,血溅向天际,在初升的残月下,星辉是红色的……

四海之主追了上来,看见弯月呆呆站在尸体边,俱是震惊,弯月拾起暗流君的首级,平静地说道:

“我杀了他。”

自己的声音仿佛由很远的地方传来,不像是自己所发出来的。弯月只是呆站着,四海之主找遍了鬼泣岩,想找出霹雳眼,弯月已抱着首级,走了开去……

三天以来,自己抱着师父的首级,茫茫地走着,不吃不睡,一直没有目标地走,不知dào

应该往哪里去。脑中只反覆着“杀师求全,投奔望云楼之主”、“杀师求全,投奔望云楼之主”、“杀师求全……”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自己任何感觉都没有?

眼前的白骨灵车就像死亡的化身,弯月说完了,白骨灵车相不相信,她也不在乎了。

只听白骨灵车道:“我要亲自找寻五宝,楼主,你尽快安排花风云与剑藏玄的决斗。”

“是。”欧阳琳道。

白骨灵车缓缓驶出望云楼,弯月仍呆呆站着,眼前突然一黑,便倒了下去。

欧阳琳看着昏倒在地上的弯月,平静地命仆婢将她抱入厢房内,自己坐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桌案上的人头,哥哥牺牲了,杀师求全,无非为了取信白骨灵车。虽然弯月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昏了过去,欧阳琳却感觉出来:哥哥一定也收到了金叶子,弯月对白骨灵车所讲,并不是真话。

报仇!

欧阳琳胸中,燃烧着报仇的热念,连悲恸都消失了。

她连自己都意想不到地,镇静地包起人头,转身走了出去,背影挺直,步伐坚定。

正堂内,花风云已经回来了,揖礼道:“见过楼主。”

欧阳琳淡然点头,坐了下来,道:“你追的人呢?”

花风云道:“我杀了天琴,正要追杀怪老子与闻世,却被一个白衣少年挡住。这名白衣少年,功夫十分诡怪!”

“嗯,他会玄子神功,是也不是?”

花风云一呆,道:“楼主……?”

欧阳琳道:“我知dào

他的来历,你不必惊讶。是不是正要施展玄子神功时,真气传音,喝阻了他?”

花风云和剑童秋风、琴童愁云,俱是怔愕,表情已说明了答案。欧阳琳轻道:“我有话要和你商量,叫你的二名侍童退下吧!”

花风云一点头,两名侍童立kè

退了出去。

“四下无人,楼主您有话可以说了。”

望云楼之主眼睫微颤,道:“我希望你。去替我杀一个人。”

“哈哈哈……”花风云朗声笑道,“楼主你一向不希望我杀人,为何今天反常?”

“这你不必管,只要去杀了那个人。”花风云一笑:“嗯,是谁呢?”

望云楼主欲开口,却发不出声。花风云望着母亲,等着她说话。欧阳琳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黑暗一片的眼前,浮现了兄长恨海暗流君欧阳麟的首级。

“在我说出此人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吧!”

“我想知dào

……你对‘父亲’两个字的看法。”

“‘父亲’?”花风云反问。

欧阳琳点了点头。只见花风云沉静一会儿,突然发出轻蔑的笑声:“哈哈哈……父亲?这两个字对我而言,是何等遥远!他表示无情、冷淡、残忍!我视他如敌人一般!”…,

欧阳琳点了一下头,花风云激动地接着道:“我希望终生与这个身份的人无所牵连!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兵戎相见,在死亡琴声停止的一刹那,我也要他死在我面前!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话声到后来,已由激愤转为失落。

欧阳琳忍不住别过脸,发出压抑的低泣。

花风云抬起脸来,道:“你明知我的父亲已死,为何问这个问题?”

“啊……!”欧阳琳的心口,是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花风云,你真的不懂吗?花风云,吾儿啊……

花风云望着楼主,脸色由平常转为疑惑,再由疑惑转为不安,却也不敢开口,良久,才道:“你……你到底要说什么?楼主!为何不能开口?”

“我……”欧阳琳没有勇气注视花风云。

“难道……?”花风云摇着头,“不会的,你骗我……”

“你的父亲没有死。”

欧阳琳果决地说了出来,花风云虽已猜到,却仍如晴天霹雳,微微颤抖着,强笑道:“是吗?哈哈哈……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从我第一次问你,你就一直告sù

我父亲已死,虽然没有立坟,也没有牌位……”

花风云猛然想到,对了,为何连牌位也没有呢?虽说没有立坟,是为了怕仇家掘墓辱尸,但连牌位都没有,未免太说不过去,自己并不是不会想到这一点,但是,每次总是淡淡地不去深思下去,也许,在自己潜意识里,也不想点破真相吧……

花风云压抑着心海起伏,道:“我的父亲在哪里?”

欧阳琳已恢复了平静,道:“他一直不与你见面,是因为害pà

仇家的追杀,只要杀了他的仇家,他就会出现,与你相认。”

“是谁?”

“剑藏玄,我要你去杀的人。”

“好!”

花风云立kè

转身要走,被楼主叫了住:“慢着!你不必去找他,他会来到这里,与你决斗。”

花风云背对着楼主,哈哈大笑:“我等他!哈哈哈……”说着,大步走了出去,欧阳琳身子一软,伏倒在几案上,痛苦了起来。

深夜,花风云独自在园中徘徊着,满脑子反覆着:我的父亲没死,我的父亲没死……但是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似乎只是母亲对自己撒了一个谎,花风云长叹了一声,父亲没死又如何呢?乍听时的震惊已经不存zài

了,也许,见到的人,只是一个毫不特别的陌生人吧……?

弯月在睁开眼睛之前,就感到心口剧烈的痛楚,闷重得令人无法呼吸,似乎要把自己压碎般。

师父死了!这句话沉重地刺着全身,四肢百骸都被肢解一般,弯月醒了过来,眼前是华丽的帷帐。转过头去,坐在桌边的欧阳琳,在烛光映照下,发出金色光泽的面孔,更是美艳得令人屏息,正若有所思地翻看着一片金光灿然的叶子。

她转过脸来,道:“你醒了。”

弯月坐起身,正要相迎,欧阳琳抬手道:“不必多礼。你听我说,我知dào

你对白骨灵车说了假话,凭这一点,还是无法取信于他的。”

弯月低下头,不知dào

他要说什么,只是突然心中一冷。欧阳琳道:“我要你去找出史菁菁,透过她,才找得到剑藏玄,你去说服史菁菁,叫剑藏玄杀了花风云。”

“花风云是你儿子。”

“嗯。”

“为什么?”

“因为,一颗人头,还是无法取信于白骨灵车。”

弯月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牺牲多少才值得!?”

欧阳琳站了起来,走出去之前,轻道:“不要让你师父的牺牲,变成白费。”弯月呆呆地看着关闭的门扉,那扇朱门,紧紧隔离了欧阳琳的心。

弯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是这双手砍下师父的首级,又是为什么呢?她终于轻动了一下唇,不出声地说道:去找史菁菁……

第七章 玉波池底,黑白两难分

乍然间,一阵沙石狂卷,高亢的笑声自远而近,破空而来:

“哈哈哈……别人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啦!”

是黑白郎君!

宇文天大惊,素还真之言果然是实,黑白郎君已突pò

盘丝窝了!

那威气凌人的笑声,震慑住宇文天,瞬间竟无法反应。四道身影及时落在他眼前,宇文天定神一看,正是四海主宰。心海静流君禀道:“启禀主人,翠环山上……”

宇文天打断心海静流君,指向北方,道:“对付黑白郎君!”

“是!”四海主宰同声应道,迅速化为四道光影,向黑白郎君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倏忽之间,已包围在高岩四周。

四海主宰的光影快如电光,高岩之上的那道人影,却漠然以对,眼皮连动也不动。仇海怒流君双脚势子一沉,脚下坚硬无比的岗岩立kè

碎裂爆射,碎石溅飞,踩出了两个印子,沉沉地望向黑白郎君。

散发戴冠,轻摇葵扇的黑白郎君,依然不动如山,冷然的侧面肤色如墨,横划入鬓的白眉,却挑着一股桀傲不驯之气。黑白二色的服装上,镶在袖口、领襟处的金钢石,被阳光反射出一道道斑斓的光辉,刺目耀眼。金钢石的光辉,却压不住他自然散发出的光采,他的全身上下,就透着一个字:傲!

极度的狂傲。

四海主宰凝神以对,气聚指尖,一触即发。

黑白郎君缓缓睁开眼来,冷笑了一声:“宇文天呢?你们四人不够资格替他死!”

语声一出,四海主宰皆是略为惊愕,那声音尖锐刺耳,有如年老婆子逼着嗓子喊出来的怪声,说不出的诡异。一怔之际,黑白郎君已长啸一声,纵身欲跃,四海主宰同声一喝,连绵四掌,四面八方同时击向中央的黑白郎君。黑白郎君扭腕挥扇,四道掌气一一化解,身势却被这一阻止之力,逼退原地,双脚踩着莲步,下盘轻浮地站定,扬起一眉,对四海主宰冷笑连连。

四海主宰更感诡谲,黑白郎君举手投足,无一不是个扭捏女子,哪里是名震黑白两道的绝世狂人?

心海静流君知其情有异,虽然平生未与黑白郎君交过手,但也未听说过黑白郎君,是这么一个扭扭捏捏,半阴不阳的怪人!心海主宰仔细盯住黑白郎君的双眼,只见眉心之间,透着股青浊之气,已然了解了七八分,遂与其余三海之主互换了一下眼色,随即口颂咒文,将全身真气汇聚天灵,施展起心灵术。

心海静流君的判断没有错,此时的黑白郎君,是被万变魔女附身的黑白郎君。由于宇文天指使小五海,杀了阴阳合体,夺取蟒中龙的不死之脑。阴阳合体既死,残缺的万变魔女无躯可依,因此,怒气冲冲地突pò

盘丝窝,以黑白郎君的身体,直奔往通天柱,找宇文天算帐来了。

然而,万变魔女此举,对黑白郎君的功体却造成了莫大的伤害。因为,当时黑白郎君正与网中人,进行殊死决战,双方掌气连绵,极招不断,万变魔女冲入盘丝窝,附身在黑白郎君身上的一瞬间,黑白郎君一个分神,竟为网中人的飞丝穿心,贯穿了心脏!

黑白郎君以最后一点知觉,尽全力击出离合并流,便完全失去了知觉。

黑白郎君这拼死之招,有如回光返照,威力万钧,也阴错阳差地击中了网中人,一掌将网中人拦腰击断,死于当场,万变魔女才得以从容离去。…,

当万变魔女纵飞出盘丝窝之后,暗沉的盘丝窝内,血腥的气味弥漫着,洞外,冷风吹起阵阵黄沙,尘沙悄然覆盖着血迹,网中人拦腰而断的尸体,也即将被沙土所掩埋。

然而,那双睁大的眼睛,好像缓缓闭了一下,又微微睁开,瞳孔中,还有着栩栩如生的霸气。

万变魔女使用黑白郎君的身体之际,才发觉心口已然被网中人的飞丝穿心直透后背,委实伤势沉重。万变魔女报仇心切,竟只匆匆点住心脏周围的大包、幽门等诸穴,暂时止血镇痛,便不顾一切地奔往通天柱。对万变魔女而言,将来还可自行修练功体,然而黑白郎君即使获得自上,也已重创成弊,绝难复元了。

心海静流君只知黑白郎君被附身,驱出附体元灵之后,黑白郎君是死是活,便要看他自身修为了。心海主宰摧动口诀,一时之间气流沉重,万变魔女身子一震,头痛欲裂,欲发动真气逃离现场,却发xiàn

四肢动弹不得,眼前也模糊不清,再留在黑白郎君体内,恐怕元神散涣,不得不凄厉地长啸一声,尽所有的力量逼出元灵,破空而去。而黑白郎君的躯体,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心海静流君收回心灵术,仇海怒流君正要一掌击毙黑白郎君,心海静流君伸手挡住怒流君。

“为什么阻止?”仇海怒流君不悦地问。

心海静流君道:“切勿节外生枝,黑白郎君与主人无冤无仇,他是网中人的仇家,我们若动手杀了黑白郎君,将来网中人要找的对象,恐怕就是我们了!”

“哼!凭我们,区区的网中人算什么?”

心海静流君冷笑道:“网中人不算什么,这句话你去对主人讲吧!”

仇海怒流君收起掌气,闷哼了一声。静流君一甩头,率先离开,情海漩流君、欲海急流君、仇海怒流君也随之离去。

就在四海主宰一一离开之后,躲在暗处的两个人影,这才探头探脑地,慢慢抬起头来,看了看现场,这两个人趴在地上已经许久,连动也不敢多动一下。四海主宰还未与黑白郎君动起手来之前,这两个人便盯住黑白郎君了。

他们一不是黑白郎君之仇家,二不是黑白郎君的对手,这两个人,正是缺了天琴先生的三贤──闻世先生、怪老子。自从在望云楼外,天琴先生不幸被花风云所杀,二老急急逃命,本以为将要二命呜呼,半途却杀出了小金刚,救了二人,与小玄元会合之后,便对着已经身亡的银刀太妹之尸,赶往翠环山五莲台避祸去了。

一行老弱妇孺到了翠环山,却只见那位自称隐闭红尘一线生的中年文士,与一名白发少年正相对品茗。少年容色光华,风仪秀美,望之若十七八许人,与一线生有说有笑,对一行人视若不见。小金刚、小玄元倒头便拜,道:“参见师父。”

本以为二神童拜的是一线生,却见白发少年冷冷道:“你们擅自下山,惹了如许事情出来,可知罪吗?”

小金刚低头不语,小玄元却急道:“师父啊!等一会儿再处罚弟子,银刀太妹断了气,您救救她吧!”

这名白发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清香白莲素还真。素还真连看也不看尸体一眼,便道:“人已气绝多时,为师救不得。”

“师父!有人在看呢,救不活太漏气了……”小玄元尚未说完,小金刚已悄悄踢了一下小玄元,示意他闭嘴,果然,素还真神色更冷,背转身去,道:“把尸体丢下玉波池喂莲花!”…,

小玄元知师父动了怒,一时噤声,不敢说话,而一线生也只是摇头苦笑,不置一词。闻世先生人情练达,自知闯入人家的修练之地,略有冒失之嫌,更且别人自家门派管教弟子,外人也不便插嘴,因此只是静立在旁。倒是怪老子看不过去,道:“喂,少年人家,你这两个弟子见义勇为,有什么错啊?就算你不救银刀太妹,也不应该说什么丢下池里喂莲花,你实在太不近人情!”

素还真看了二老一眼,道:“二位已避过大难,翠环山非是养老之所,请吧!”

怪老子见素还真第一句话就是送客,更加大怒,道:“走就走,稀罕?你这两个徒弟,比你有情有义得多!”说着,拉着闻世先生便要离开,一线生却及时道:

“素还真,这两位也是武林耆老,你明知他们被花风云追杀,现在下山恐怕危险的很。好人做到底,你就暂时让他们待在此地吧!”

素还真一笑道:“哈,二老泛泛若凫,武林之危,还轮不到二老去承担。”

闻世先生听出话中有玄机,忙道:“我们被花风云、宇文天追杀,这两人皆是一时之雄,难道他们会放过我们?”

素还真微笑道:“花风云命如秋虫,宇文天蚁附之徒,就能令二位心惊胆战,看来二位徒具高龄,一无是处,何苦在江湖中钻营?不如看破退隐,可保余生。”

怪老子怒道:“我们在江湖中打的滚,比你走的路多,黄口小子,你少大言不惭!”

素还真一挥拂尘,道:“天琴先生之死,乃是一警,二位不听真言,恐将死无其所也!”

闻世先生还要说话,素还真已道:“小金刚,送客!”

小金刚无可奈何,只得起身,道:“我送两位下山。”

二老无奈,与小金刚一同离开之际,只听得亭内,一线生对素还真道:“你就算是实话实说,又何必讲得这样绝?那两位是云州大儒侠史艳文的知交好友,也是人人敬重的老前辈,你太无礼了。”

素还真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劣者之志,在于挽救武林存亡于未来,不在于保护过去的英雄。”

一线生叹了口气,道:“你口口声声武林存亡,要武林大同的方法呢?你倒说说看。”素还真道:“欲要武林大同,只有两个方法,一是滥杀无辜,二是见死不救……”

怪老子再也听不下去,大步便走,小金刚送出一段路之后,怪老子怒气稍减,才道:“听听那是什么话?大名鼎鼎的清香白莲素还真,原来是这种人!真是闻名不如一见!”

小金刚笑道:“二位,我师父讲的话虽不中听,但是最后却是有道理的,二位多少作个参考吧!”

闻世先生苦笑道:“你栈来也是个桀傲不驯的人,对你师父倒是言听计从。”

小金刚嘻嘻一笑,道:“跟着师父,不会吃亏的。两位不妨一路游山玩水的下山,不要走太快,慢慢走会到目的,快快走也会到目的,只是较危险罢了,告辞!”

闻世先生又道:“对了,你可知dào

史菁菁史姑娘的下落?”

小金刚道:“师父没说,那就不是什么重yào

的事。”

“史姑娘可是史艳文的女儿,怎么不重yào

?”怪老子道。

“啊!我想起来了,师父说过,史姑娘不算什么,但是她儿子紫霹雳,重yào

得紧,要记得送上翠环山来。”…,

“紫霹雳死多少日子了……”怪老子话到一半,便想起白骨灵车宇文天之言,道:“难道白骨灵车说的是真的?五宝齐聚,紫霹雳便能复活?”

“这个你们不必问,到通天柱去,自知分晓。不过,通天柱五里,东、西、南三面不可近也,近则建功不成,反招速死,告辞!”

言毕,小金刚便一溜烟地回山上去了。二老越想越觉得清香白莲素还真神mì

莫测,便依言到通天柱去看看。一路上慢吞吞地走,好在二人斗嘴成习,倒也不甚寂寞。

万万想不到没几天,便听说花风云的死讯,素还真所言“花风云命若秋虫”,竟已验证,二老口头上犹然对素还真仍不服,却已暗暗惊佩在心。

不久,又听说素还真约战白骨灵车于通天柱之事,二老更觉有异,急急找到秦假仙,交代他快点把紫霹雳的尸体送上翠环山,秦假仙一心整白骨灵车,对二老的拜托,口头上应承,实jì

上却是听过就忘了。然而,在通天柱下,秦假仙对素假仙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一离开通天柱后,便急急奔回百棺机密门,欲藉着送尸上山之便,与素还真多套套关系。此乃后话,表过就算。

话说回头,二老依小金刚的交代,不敢靠近通天柱东、西、南三边五里,守在北边观望,只见通天柱附近由原本的人声吵嚷,到四下无声,不知在闹什么鬼。正惊疑间,一道腥气袭卷遍野,二老一惊,赫然见到黑白郎君由北直闯而来,接着,便见四海主宰与之决战的整个过程。

闻世先生和怪老子确定四下无人,才出面扶起黑白郎君,按了按心口,还有跳动,却微弱无力。

闻世先生正要摧动黑白郎君心脉,怪老子连忙阻止,道:“不可,不可!”

“黑白郎君命在旦夕,你不可什么?”闻世先生道。

怪老子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黑白郎君的伤,并无出血,分明是给点了穴道,你这样胡乱推动他的心脉,只怕他要呜呼哀哉!”

闻世先生一愣,道:“待我解开他的穴道。”

便伸手要解穴,怪老子却一把挥开闻世先生的手,道:“你解个屁!你知dào

黑白郎君被点的是哪些穴?”

闻世先生也火上心来,斥道:“我不知?止血的穴无非手太阴经列缺、少商,足太阴经公孙、血海,任脉膻中;止痛的穴无非手太阴经太渊,少阴经心海,任脉上腕,督脉命门等等,我一一解不就得了?”

怪老子大摇其头,道:“不对,不对,任督二脉,岂可乱动的?男子年二十以上,炙命门穴者,恐有绝子断孙之虞,你不小心乱点,点到黑白郎君的命门穴,可不就糟了?”

闻世先生啐道:“呸!解穴与针炙,怎可同日而语?”

“你这又孟浪了,万一黑白郎君的命门穴未曾被点,你这一指下去,其效如炙,也是一样的。”

闻世先生怒道:“听你胡扯八道。!”

怪老子怒道:“不听老人言,听亏在眼前,你点啊!你敢做敢当,到时候黑白郎君问起,你就自己站出来!”

闻世先生本不欲理睬,正要伸指解穴,又迟疑了一下,见怪老子一脸狡讦,睨视着自己,不禁得手也软了,悻悻问道:“那你说怎样是好?”

怪老子嘿然一笑,道:“你说,黑白郎君死了也未?”…,

“废话!当然是活得好好的,我连死人活人也分不清吗?”

“你有没有本事救活他?”

“如果没有一个人在旁边啰哩啰唆,我专心诊脉闻切,大概救得活!”

“你有几两重,我大大了然,在我面前胡吹牛皮做什么?不如把人送上翠环山,看看那个乳臭未干的狂小子有多少本事!”

闻世先生一愣,击掌道:“对啊!把事情推到素还真身上,看他的本事!”

二人第一次这么快达成协议,遂通力合zuò

,抬起黑白郎君,便往翠环山而去。

话分两头,正当四海主宰前去阻挡黑白郎君攻势之际,宇文天见燃眉之危已解,对倒卧在地的金太极狞笑道:“现在完纳你的劫数吧!”

话毕,正挥剑欲斩,一阵缓缓的脚步声,已定在不远之处,似有定场威胁之意。宇文天更加大怒,待欲不加理会,先杀了金太极,再料理那人,剑一挥砍下去,那人已森然道:

“注意来!”

“啊!”宇文天一怔,急忙回转剑势,一顿之际,树荫之间,缓然走出一道灰瑟的黑色人影,半边脸被长发所蔽,而别半边阴沉冷峻的脸,却不怒自威。

“冷……冷剑白狐!”宇文天惊呼一声,连忙施展轻功,逃窜得不见人影了。冷剑白狐不屑追击,弯下腰来,扶起金太极。金太极却不肯走,反倒挣开冷剑白狐的搀扶,质问道:

“你……要带我去哪里?”

冷剑白狐一言不发,便点住金太极的穴道,提着动弹不得的金太极的后领,有如提猫犬一般便要走。金太极气得脸色如赤,喝道:“士可杀不可辱!与其这样对待我,不如一刀杀了我!”

冷剑白狐冷笑一声,再点金太极哑穴,健步如飞,一瞬间便走得远了。

宇文天惶惶若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一路直奔黄山八珠联,心神稍定,才戴上随身的黑牛面具,施展上乘轻功,排空御气,进入黄山深处的秘洞,足踏八卦,依照复杂的古传步法,顺利走进阵局之中。一步入阵势之内,秘洞霎时柳暗花明,别有洞天,竟是一处仙园。

古意盎然的庭园内,依山傍水,尽得天工之妙,洞门天成,通向假山内的秘室。头戴黑牛面具的宇文天无心赏看,急奔入秘室,秘室内,金狮、灰象、蓝鹰、赤猿、绿蟒、花虎等六人,皆已就座。上首的紫龙天虽不发一语,却叫黑牛宇文天心中发虚,急忙入座。

所有的人总算会齐,紫龙天座前,青灯煚然,照得那具精巧绝伦的紫龙面具,须发毕现,随着紫龙天的一语一息,精妙地动着,宛然若生:

“黑牛,何事迟来?”

宇文天本欲说出被魔火教、霹雳门围阻,又遇到黑白郎君、冷剑白狐等等情事,话到嘴边,又连忙咽下去,黄山八珠联的成员,互相不知对方身份,谁先泄露身份,对谁越不利。一说出自己赴通天柱之事,单锋剑尊宇文天的身份,便昭然若揭。

八珠联的成员,个个隐瞒身份,但是,紫龙天是否对他们的底牌一清二楚呢?这是谁都不敢确定的事,因为紫龙天总是会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似真似假地说出一些叫其中一、两个人捏把冷汗的话。

七个人都相信,他们之中,谁都有泄露身份的一天,只有紫龙天,无人能捉摸他的来历,无人探测得出他的根基修为,一举一动更不可能逃过他的手心。六十年前,武林中最风云叱咤的七个人,各自被神mì

的千里传音召集到此,见到这句头戴紫龙面具的神mì

人物,有的被他的智慧所摄,有的在武功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有的以技艺称绝当世,却在他面前一败涂地,这七个人,遂一一被紫龙天收伏,成立了黄山八珠联。…,

宇文天能知dào

许多欧阳世家的秘密,就是拜紫龙天所赐,连剑藏玄、花风云有操纵生死之手的事,都是紫龙天指导他的。当时本欲杀尽欧阳山庄全家,也是紫龙天教他放过欧阳琳兄妹,并且施与恩惠,巧妙地控zhì

住欧阳琳、花风云,才得以没有后顾之忧地收伏大小五海,建立了数倍于以往的实力。

若不是有这些实质的好处,宇文天也不会对紫龙天如此心悦诚服。

但是,在通天柱上,清香白莲素还真,竟一语道破自己“黑牛”的身份,宇文天最心惊胆战的就是这一点!万一自己身份泄露之事,被紫龙天知晓,不知dào

会有什么下场!

更教宇文天惊疑不定的是:素还真怎么有可能知dào

黄山八珠联的成员身份?难道素还真就是紫龙天?

猜疑之中,唯一的女性蓝鹰,已然开口道:“紫龙天,召开紧急会议,可是为了素还真现身一事?”

宇文天心悸,望向紫龙天。

桌面上平刻着中原江山图,山脉河流巨细靡遗。紫龙天的声音轻柔动听,却无法听出性别、年龄,边指着地图,边道:

“不错。当今武林大势,以霹雳门、魔火教、大小五海为最,素还真一出,将要并吞这三大势力。”

宇文天听紫龙天只说大小五海,不提自己,故yì

道:“大小五海的主人,乃是单锋剑尊宇文天,为何不将他算在内呢?”

紫龙天冷冷一声,道:“宇文天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宇文天心跳若鼓,一时之间作不得声,紫龙天在桌上的地图轻敲,道:“翠环山五莲台,灵气天成,虽在中原占地利之便,四周山地,却无不高于翠环山,形成易攻难守之势。以素还真之智,故yì

在此修行,除了掩人耳目之外,还有诱敌的作用,各大门派若莽莽撞撞进攻,势必全军覆没,因此,绝不可轻易躁进。”

“那么依主席之见,就让素还真一统江湖吗?”

紫龙天轻笑,道:“素还真真zhèng

的对手,还没出现,所以眼前将会是素还真独大的局面。各大门派就算是要听由灭亡,不久以后,素还真的敌人也必定杀了他,为各大门派报仇。”

七人皆听出紫龙天的反讽之意,金狮怒道:“不管素还真将来怎样,各大门派岂能坐以待毙?不必等素还真的天敌出来报什么仇,有素还真就没有我们,有我们就没有素还真!”

紫龙天笑得更欢畅,道:“呵呵呵……说得好!黄山八珠联,就是素还真的死敌!”

七人皆松了口气,紫龙天信心满满,应有计策对付素还真,只听紫龙天道:“各大门派虽不是素还真的对手,但团结一致,也有胜算。本座招集诸位,就是发表战略。”

“请主席指示!”蓝鹰道。

“素还真可以智取,不能力敌。本席已侦知他的弱点,就在于他的道友,隐闭红尘一线生,此人是除掉素还真的关键。”紫龙天道,“如今,金太极已得到五宝,霹雳门坐享其成,收了金太极,但是,只有五宝和紫霹雳的躯体,无法组装,也是无用。霹雳门必定会抓一线生,为其效命。所以,首先我们要放出风声,告之霹雳门主风火雷电霹雳公,一线生就在翠环山,霹雳门可以守在翠环山下,等一线生下山,立kè

擒拿!”

金狮问道:“一线生的武功如何?”…,

紫龙天淡然道:“不足为惧。”

金狮点了一下头,紫龙天又道:“然而此事不可让素还真知情,接着要速速联合冻液成体荫尸人,伪装成一线生的样子,瞒过素还真。黑牛,此事交给你去办。”

“是!”宇文天正中下怀,在通天柱之下,素还真曾暗示过:自己交给冻液成体荫尸人扶养的魔灵杀素,可能被荫尸人独吞,正好前去印证一下。

“要荫尸人扮成一线徨,伺机刺杀素还真吗?”绿蟒阴阳怪气地问道。

紫龙天嘿然,道:“非也!乃是要逼得素还真自盖天灵。素还真其人,自认为智慧过人,爱摆出谈笑退兵的高姿态,所谓‘成其名者,所以速其死也!’黄山八珠联,就要他自食其果!哈哈哈……”

七人面面相觑,不知紫龙天弄什么玄虚,紫龙天续道:“众人推动各大门派,包围翠环山,依素还真的个性,要搏得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美名,必定要求公开、公平的决斗,输者自尽。各大门派则顺着他的心意退兵,与素还真进行‘五见杀’之赌局。”

“‘五见杀’?”

“不错,参与赌局者六人,我方与素还真方面各三人,众人认为谁该死者,即书其名字在纸上,若六人之中,有五人认为此人该死,此人便必须当众自尽。”

蓝鹰寻思,道:“若是求公平,则六人之中,三人由魔火教、霹雳门及五海主宰各派一人,另外三人,由素还真自行送出,素还真自己,正道代表一名,剩下来的只有一线生了吧?”

“蓝鹰,你的智慧,堪称七人之首。”紫龙天微笑道,“素还真虽然毁了白骨灵车,但是号称正道伪君子们,必定也对素还真心存疑忌,呵呵,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一点,黑白两道其心一同也!所以,这名正道代表,也会要素还真死,但是素还真必定会接受此赌局,因为,他认定一线生,必定忠于自己,再怎么样,六人之中,只有四人要他死,他便可以从容退出五见杀之局了。”

“但是,怎料到这个一线生,也是他的索命使者?嘿嘿……”绿蟒森森而笑,道,“紫龙天,你的妙计,不比素还真逊色。”

“诸位了解之后,就依计行事。”

众人同声一应,蓝鹰又道:“主席,恨海暗流君夺得一颗霹雳眼之后,便已身亡,霹雳眼不知流落何方,当年……当年灭接天道之事,就是为了两颗霹雳眼,我认为不应半途而废。”

紫龙天微微一动,似有若无地扫视了灰象一眼,徐徐道:“也许诸位有所不知,一颗霹雳眼,已经在我方成员手上,我们只要再找出另外一颗霹雳眼就够了。”

众人皆不解其意,灰象却微微颤抖了一下。紫龙天说得更明白:“这位夺得霹雳眼的同志,办事效率很高,深得吾意。而另外一颗霹雳眼,也不难得到,这不是迫切之急,先杀了素还真,再徐图之吧!散会!”

言毕,紫龙天座前青灯悄然寂灭,众人眼前一黑,待恢复视觉,紫龙天已不见踪影。

七人各自离开秘室,连再会也不说,就以轻功离开黄山,匆匆办事去了,为了避免身份被发xiàn

,众人都尽量避免在光亮之中交谈,因此一下子便都作鸟兽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宇文天速离黄山,直奔与大小五海约定好的集中之地,只见除了刚投奔不久的剑秋风之外,大小五海全都一毫无损,心知有异,开口便问道:“我命你们围攻翠环山,可有见到素还真?”

九人几乎是同时应道:“见到了。”

宇文天心下生疑,喝道:“你们九人既然见到素还真,还与素还真交手,为何无一死伤?难道是惧死,未出全力交战,就放过了素还真?”

心海静流君禀道:“主人,属下皆全力应战,但是素还真武功神妙,属下众人缠斗多时,连素还真的衣摆,都触不到一下……”

小五海也道:“是的,启禀主人,我们同时在山脚下遇到素还真,全力缠斗,素还真并不还手,只是一味闪躲。”

“你们同时遇上两名素还真?”

大小五海皆尽点头,宇文天更确定素还真会一人三化之事,果然是实。又问道:“接下来呢?”

心海静流君道:“素还真只守不攻,斗至未时,便消失不见……”

“未时……”宇文天沉吟,自己与素还真午时约见,未时,素还真刚好离去,三个化身的时间竟是配合得恰到好处,遂“嗯”了一声,示意心海静流君再说下去。

心海静流君道:“属下们正惊愕时,天上传来千里传音,说……”

“说什么?”

“像是诗号……”心海主宰略为回忆,便道,“那阵声音与素还真之声不同,吟的是‘真神真圣亦真仙,通儒通道是通贤;脑中玄机用不尽,统辖文武半边天’!”

第九章 游五海,亦还真

诗号乍响,众人乍响,众人一阵骚动,都望向山上。

树梢间回响着素还真清朗的声音,绵密悠长,每个字都一清二楚地送入众人耳中:

“众位皆是方面之尊,素某一匹夫也,杀一匹夫,何必劳师动众,落得不仁之名?”

宇文天闷哼了一声,暗道:

“就算千军万马,动得了你一根寒毛?倒先讨起饶了!”

素还真的声音续道:

“所谓千军可以夺气,匹夫不可以夺志。要杀素某,也要有让素某可以心服的理由,若是众人同意,万望能于公开亭,进行一场公平、公平、公正的审判,若素某有罪,必定自盖天灵,以谢天下!”

女暴君施展千里传音道:

“素还真你听了!魔火之主一向气度恢宏,行事公正,为了让你心服口服,特命吾等不得为难于你,今日在此造扰,只是要求你现身一谈!你意下如何?”

翠环山上一片死寂,等了片刻,素还真竟不作理会,给了女暴君一个闭门羹。霹雳门第二教主冷笑连连,宇文天也心中暗爽。

谁知此时的翠环山上,素还真真安坐品茗亭,对着一池水莲自言自语道:“不通,真是不通!”

小玄元也道:“师父,他们说的话,真是莫名其妙,您一无帮派,二无仇家,他们要你去谈什么啊?”

素还真道:“这个我也不知dào

,他们大概是随便说说罢了。小玄元,世人所说的话,不见得每一句都是有意思的,通常人都不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听的人更不用在意。”

山下诸人等不到素还真的回答,一屠勇已按捺不住,怒吼道:“素还真好大架子,副教主,素还真给我们脸色,咱们给他颜色!直接攻上翠环山,把素还真乱刀分尸!”

话声虽未动真气,传得不远,宇文天顺风辨音,也听得清清楚楚,本想挑动魔火教攻山,如此一来,就算五见杀举行不了,紫龙天怪下罪来,罪责也就不只在自己身上,好歹有女暴君和他一起担罪了。转念一想,又不知霹雳门是否也有八珠联成员,如果有,想必会阻止魔火教的行动,不如保持沉默,让两个派门自相争斗。

霹雳门依然不动声色。女暴君忍气吞声,阻止了一屠勇,朗声说道:“素还真,你既然不愿相谈,我魔火教也不强人所难。公开亭之会,你有权为自己辩护。你信任谁,就指派谁与你同行吧!”

素还真的声音自山上朗朗传来:

“诸位欲定素某之罪,素某实不知何罪之有!公开亭之会,乃是素某与诸位生死之会。既然山下已有三方代表,素某也将三人赴会,以表公正!”

“但不知素还真你将推遣何人?除了你本身之外,其他两人,必须能令万教心服!”

素还真道:“一位是年高德邵的武林名人,闻世先生;另一位则是素某的平生知己,隐闭红尘一线生,这两位代表素某,各位满yì

了吗?”

一直沉默以观的霹雳门第二教主冶司徒道:“可以!明日午时,公开亭!”言毕,令旗一扬,霹雳门门徒井然有序地退离翠环山,只一刻钟的时间,已完全离开了现场。

魔火教这一边,女暴君也指挥众人退下,却在一屠勇耳边,细细吩咐了几句话,神态十分慎重。一屠勇一点头,纵身一跃,便以轻功离开了,霎时不见踪迹。…,

宇文天却在担心别的事,五见杀将依计划进行,到时候若是荫尸人未到现场,那将如何对紫龙天交待?

宇文天苦思不安,竟夜徘徊,却是一个办法也想不出来。

魔火教与霹雳门,即刻便发出武林贴,要万教前往公开亭参与盛会。素还真一百八十年前的事迹,再度被众人口传耳语,如今他一现世,就在通天柱上逼出白骨灵车的真面目,更是撼动了万教,想不到才短短数日,又接到两大门派的武林贴,要在公开亭上与素还真一决生,这更是有如平地巨雷,震动武林。如果这次的公开亭之会,素还真还能全身而退,武林势必尽落入他手!这将是继欧阳世家之主欧阳上智之后,再度有睥睨江湖之势的奇人!

当天,公开亭下一早便挤满了各大门派的代表,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有的是看热闹的,绝大多数却都怀有目的。

紫龙天的猜测没错:素还真虽揭穿白骨灵车的真面目,却没有人感谢他,相反的,因为素还真锋芒太露,已经引起了所有派门的忌惮。

若是任由霹雳门、魔火教称霸,这两派不分伯仲,说强不强说弱不弱,基于犬猫相斗,互相争夺至尊这位,就自己闹个不亦乐乎了,还管得到别的派门?因此武林各派对其稍加退让,便可维持自主权,关起门来,大家都是武林至尊。

但是,素还真的智慧、武功,已经轰动了武林,他一出现,若是壮烈成仁了也罢,若是让他发挥大才,左踢霹雳门,右踹魔火教,还有谁足以制衡他?更何况素还真是正是邪,实在无人了解。对这种超级强人的恐惧,是人的本性。

因此,各大门派都遣了代表前来,甚至帮主亲自率众,密压压地挤在公开亭下,一观素还真与霹雳门、魔火教的龙虎之争,要看着素还真到底有何通天本事,要如何全身而退。甚至怀着打落水狗之心而来的,也不在少数。

紫龙天有充份的自信:素还真就算无罪,世人也会认为他有罪,他的罪,在于他太有才能,太有行动力。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公开亭下,密挤的人群使得空气更加升温,在议论纷纷中,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了。

正午甫至,六道光影同时一闪,齐聚公开亭。亭下的喧哗陡地扬高了一阵,便迅速静了下来,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头戴方冠簪导,一身文士装束的中年人抚须道:

“我闻世先生先开个头吧!闻世先生,代表的是哪一方呢?嗯……就从前的三贤门好了!”

女暴君娇媚地作个揖,道:

“我女暴君,代表魔火教。”

“漩流君代表大小五海!”

一张长长的黑脸汉子,虽然不过中等身材,却全身法度谨严,看起来十分威武,沉声道:

“我碧眼鹰枭冶司徒,代表霹雳门。”

接下来只剩两个人了,只见那名面如冠玉、神态温雅的少年道:

“我素还真,代表五莲台。”

所参与之人,都代表了一方的门派或势力,素还真所说的五莲台是何宝地,倒教公开亭下的众帮派一阵紧张,若是素还真已有自己的门派,那么他的实力,还要再高估个几倍。岂不知素还真此语,完全是自我调侃的成份。正因为他没有帮派,所以只好把自己修行赏花之地拿来充数。

另一位也是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幽幽道:…,

“我一线生,代表一线生。”

素还真微微看了他一眼,道:

“道友,你说得很好。”

一线生对素还真笑了一下,道:

“我绝对会帮你的,素还真。”

素还真颔首道:

“女暴君,如何决战,你可以说了。”

“是的,素还真,你是个聪明人,所以必定有很多方法,为自己的行事方式做出解释。但是,身为武林第一大门派,魔火教岂能坐视你以巧言掩饰野心?因此英明的魔火之主,决定用最直接的方法,让你服气。”

“哦?什么最直接的方法?”

“在场的有六个人,武功修为不一,因此武斗有失公正,采用文斗。”

素还真暗想:文斗需yào

脑智,但是我看嘛,在场诸位的脑智也修为不一,恐怕还不大公平。却把这种想法不露于色,问道:“如何文斗呢?”

“就以表决的方法决定。就是六人各写一个心目中最该死的人,如果六人之中,有五人认为你素还真该死,你就必须自尽。这种方法公平吗?”

“公平,但是为何你确定第一个被点名该杀的人,一定是我呢?”素还真zhèng

经地问。女暴君急忙道:

“我只是作一个比喻。”

“嗯。如果六人皆认为我素还真该死,那我还是要自尽了?”

此问一出,公开亭下一阵哗然,素还真此问,简直是岂有此理,世上谁会活得不耐烦了,来此公证自杀?女暴君想了一想,道:“如此有失五见杀的用意,六人之中,要是五票认为你该死,自尽才算生效,若是六人,若四人以下,你就可以全身而退。”

素还真看了一线生一眼,几个消息灵通之士,早已迫不及待地议论了起来,道:“这个隐闭红尘一线生,听说是素还真的知己好友。”“是素还真的同路人。”“不错,听说两人交情过命……”“那岂不是有人肯保素还真了?再怎么算,都只有四票要素还真死啊……”

议论一时使得亭下沸沸扬扬,奇异的是亭上的声音,还是字字无遗地传入众人耳中,好像就在耳边说一样:

“那么接下来的五位,要如何打算呢?”

“继xù

进行,若是五人中,有四票要此人死,此人就要自尽,若是只有三票以下,则全身而退,其余依此类推。”女暴君说,“我们的机会均等,素还真,你说公不公正?”

“十分公正,”素还真好整以暇地轻挥拂尘,道:

“但是公正的执行背后,事先有多少不可曝光的勾结呢?这种公正,只是表面公正罢了!不过素某既然来了,就表示接受挑zhàn

。一线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一线生明确地点了一下头,亭下众人,更认定素还真能安全退出了,可见素还真果然是深思熟虑,让自己的道友加入,轻轻巧巧地避开杀机。不禁又是失望,又是好奇,要看看除了素还真之外,还有谁会死在这种赌运气的决战之下。女暴君根基深厚,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碧眼鹰枭冶司徒是霹雳门第二把交椅,威权甚重;闻世先生德高望重,再怎么说也是史艳文的身边人;不管死的是谁,都大有可观。

众人各取一纸,同时,万人齐聚的公开亭下,连云都仿佛不敢移动了一般,静得几乎听得见书写的沙沙之声。

女暴君的纸首先开了出来,让众人观视:…,

“我女暴君,认为素还真该死。”

漩流君也开出纸来:“素还真。”

碧眼鹰枭冶司徒开出了写着相同字样的纸。闻世先生正要依原来与素还真的约定开出答案,一线生已走上前,开出手中的字条,赫然正是“素还真”三字!

不只是闻世先生大吃一惊,亭下众人也“哗”地暴出一声惊呼,素还真倒退了一步,痛心地望定了一线生,道:

“一线生你!”

一线生面无表情,不加以解释,众人的纷纷议论之中,多了超乎想像的热切,不知dào

一线生为何也要素还真的命,或许二人之间有不为外人道的恩怨吧!这个意料之外的变化,实在无人了解,却正因为无人了解,所以评论得更热切了。

远方还有另一个同样惊愕的人,已经被这突然的结果震惊住,连是忧是喜,都搞不清楚了。宇文天没想到一线生会投素还真死票,竟与紫龙天的心意暗合。难道紫龙天失算了吗?还是紫龙天竟明察秋毫到这种程度,知dào

自己早已坏事,所以另外派出人,冒充一线生?不过,如果是易容改扮,以素还真的修为,应该看得出来,怎么会容允五见杀继xù

举行呢?宇文天怔怔地望定了公开亭的方向,心中一片迷茫。

闻世先生看着素还真,不知dào

该不该开出手中的死票。虽明白素还真当初叫自己要投他死票,是故作惊险之举,但出现这个结果,是他意想不到的。就自己的看法,一线生对素还真是完全支持的,两人神态熟稔,应该有着长远的交情。

而此时的一线生,脸色冷漠,对素还真爱理不理,整个人的冰冷,教人不寒而慄。

闻世先生正在考lǜ

着要不要设法让五见杀举行不下去,找个意wài

灭了自己手中的答案,再重写一张,素还真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道:

“闻世先生,你的答案应该不会让素某失望才对。”

闻世先生犹豫片刻,漩流君已一把夺过闻世先生的纸,公开道。

“素还真!五见杀已成,死来吧!”

女暴君、冶司徒同时欲发招轰向素还真,素还真抬手道:

“且慢,六见杀又是如何呢?素某也该死吗?”

说着,扬起手中之字,赫然也是“素还真”三字!

亭下的众人“啊”“呀”惊呼不绝,素还真不慌不忙,道:

“真是意wài

,素某也很意wài

。见各位皆欲置素某于死地,素某深感百年来的修行,都是虚妄,因此也觉得自己该死,所以投了自己一票。本想道友一线生会成全我,投我免死,因此才临时起意,自己写了贱名,想不到,唉,道友一线生,你真是了解我啊!”

素还真自顾自地说了一大串,其余五人,一个字也听不下去,已各自摆出的应战姿态,不知是否该收回去。素还真续道:“素某已退出五见杀之局了吧?请诸位继xù

进行四见杀,请!”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闻世先生心中暗暗捏把冷汗,不知dào

是四见杀或三见杀的对象,会是自己;更不知到时候素还真会不会救他?恐怕素还真到时候会见死不救。

五人各怀心事,沉重地写着名字。素还真竟最先脱险,那么杀机就轮到自己了,下笔不得不慎重。

女暴君见在场之人,漩流君之主宇文天大势已去,闻世不足为惧,一线生是自己人,那么就剩最强的对手霹雳门,遂写下冶司徒。闻世先生也诊为霹雳门太过强dà

,是首要敌人,也写了冶司徒。…,

冶司徒却沉思别的事,素还真说的那一大串废话,只有他冷静地听着,认定这个一线生,必定是一线生本人,早已与素还真串通好了的,杀不了素还真,杀一线生,让素还真少个左右手,也是好的。漩流君想法相同,也写了一线生。

一线生,左看右看,随便写了个名字。

素还真道:“可以开票了,请诸位现出手中之字。”

原本要设计素还真,如今大局却被他一手掌握,女暴君等人既不甘心,又痛恨万分,只得一一开了字。名字一公布出来,五人脸色各异,有的却松了口气。

冶司徒扫视了女暴君一眼,显然气愤于女暴君趁机借刀杀人,但是好在自己只被投了两票,不至于死,霹雳门与魔火教的死仇却是结定了。

女暴君故yì

对冶司徒的愤nù

视而不见,却对一线生道:

“一线生,你何苦为难我妇道人家?我与你有仇吗?”

一线生嘿嘿一笑,道:“要杀你的,只怕不只在下吧?我与霹雳门第二教主,皆已脱出四见杀之局,只剩你们三人,那就是二见杀了。”

闻世先生更加紧张,漩流君的额上,也渗出了汗珠,素还真道:“那就请女暴君、漩流君,以及闻世先生继xù

进行吧!”

闻世先生不禁求救似地看了素还真一眼,素还真神情轻松,也不知dào

到底是真有对策,还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但不管如何,都必须硬着头皮,进行下去。

只剩的这两个人,女暴君虽非善类,漩流君也不是好东西,而且漩流君的主人白骨灵车宇文天,曾经把自己追逼的走投无路,不管如何,索性就写了他。

漩流君知dào

主人与闻世先生有仇,闻世先生八成不会放过自己;而女暴君看在闻世先生不足为虚这一点,也会写漩流君。素还真以自己投自己死票,而逃出一劫,那么自己也可以借此脱出二见杀之局,这样的分析万无一失,遂从容地写下“漩流君”。

远远而观的宇文天,担心不已。小五海尽死,五海主宰又残缺不全,若是连得力听话的忠心手下漩流君,都因此而不明不白地阵亡,就太不值得了。宇文天料想其它二人也会投漩流君,不妨仿效素还真的自投死票之举,以此逃过一劫。

可惜漩流君不会静流君的心灵术,否则自己就可以将想法传予他了,宇文天私底下焦急不已,却不知属下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笨,自己的决定也不见得就是万无一失。

由五见杀一下子跃进至二见杀,尚未死一人,亭下的各派人士们无不窃窃私语,焦急地踮高了脚尖,想看看亭上是否有什么意wài

的发展。

素还真道:“各位已经写了很久,想必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了,请公布答案吧!”

闻世先生开出纸来,正是“漩流君”三字,望着漩流君的眼神中,似带着一种报复的意味。

女暴君却脸色一变,拿着纸的纤纤玉手,竟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接下来呢?哪一位愿意先开出死票?”一线生问。

漩流君道:“我!我投漩流君!”说着,便扬起手中之纸。众人一怔,均觉此人危机已除时,女暴君却格格娇笑了起来,道:

“漩流君,你想替你的主人顶死吗?呵呵呵……恐怕是不大配吧!可惜今日宇文天未能亲自光临,死你一个小卒,连台面都搬不上!”…,

女暴君摊开手,纸上名字,竟是“女暴君”三字。

原来,女暴君自知在江湖闯荡多年,仇家成千上万,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人,是算都算不清了,而漩流君只是宇文天的帮凶,恶行不如自己深重,闻世先生乃是正义一方的代表,大概会投他一票。而漩流君当然也要置她于死,为了避开二见杀之局,女暴君也学了素还真的方式。自投死票。

想不到闻世先生竟投漩流君,那么,漩流君的一票,加上自投的一票,岂不是二见杀?因此女暴君差一点心胆俱碎,以为这次死定了。

想不到漩流君也自投死票,女暴君才透了一口气。追逼别人的话,当然他就不会手下留情。

宇文天大惊,漩流君倒退数步,眼前皆是高手,台下更有着无数武林之人围观,这一下进退维谷,漩流君冷汗直流,想不出脱身之策。远处的宇文天心中一狠,公开亭上的五人若是放过漩流君便罢,若是不放,就先对台下观战的武林人士胡乱屠杀,趁乱救出漩流君。

素还真道:“二见杀,漩流君,请你自行了断吧!”

漩流君颤声道:“这……我不服!你们串通好了的!”

素还真眉一皱,女暴君道:

“漩流君,愿赌服输,磨磨蹭蹭的,只是让人笑话!”

漩流君怒道:“犯不着你多话!你忘了杀素还真的目的,却逼起我来了!”

冶司徒默默盘算着:若是逼死漩流君,对现况未必有好处,素还真脱出险境,想必心情放松,这种情况下,联合众人之手杀素还真,也不失为可行。闻世先生的武功不算一回事,而底细不清的一线生,既投素还真死票,以二人多年的交情出现这种结果,素还真目前最痛恨的人,应该是一线生。一线生不会不懂这种处境,当然会支持杀素还真,说不一定还会投入霹雳门。

因此,冶司徒开了口道:

“不错,女暴君,不要得yì

忘形,你忘了此行的第一目的吗?”

女暴君一怔,宇文天也暂时按兵不发,等着看众人最后的决定。

而公开亭下,议论纷分,淹没了亭上的交谈,以为漩流君非死不可了,因此都在谈着五见杀的得失,或是叹惜漩流君太笨,不像自己一样先知先觉,早就知dào

不可以学素还真的方式云云,却不知亭上的众先觉,却在打违背约定的牌。

漩流君见情势有可能逆转,索性率先发难:

“什么五见杀?众人既然要你素还真死,你就得死!”

女暴君与冶司徒尚未说话,素还真已然剑眉怒横,喝道:“出尔反尔之徒,无耻!”

漩流君的首级,应声飞断!

众人惊呼,漩流君的鲜血猛地喷溅,洒了几滴在素还真皓若凝脂的脸上,艳剌剌的颜色,将素还真的俊容添了股肃杀之意。

这一声呵气成剑,震惊了在场众人,连宇文天都看得呆若木鸡,亭下的各派不明究里,还以为素还真违反事先的自尽之约,下手杀了漩流君。一时之间,都不平地窃窃私语,却不敢抬高声音,让素还真听见,毕竟这手“呵气成剑”的功夫,太过厉害,众人心知不是他的对手。

一直在宇文天背后的剑秋风怒气不平,道:

“素还真太可恶了,竟不给漩流君自尽全尸的机会!主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口气一定要讨回!”…,

宇文天脸色极为难看,道:

“不错,这口气一定要讨回。”

“只要单锋剑出鞘,谅素还真不是对手!趁现在万教在场做证,主人为漩流君报仇,素还真也无话可说。主人,这是您扬威江湖的时机!”

宇文天默默望着公开亭,愁思百转,素还真的呵气成剑,自己竟看不出门道,单锋剑又怎是他的对手?就算是冷剑白狐,与素还真比起快剑来,恐怕也不知鹿死谁手。

正出神间,一阵俊朗的笑声陡扬,压过万人纷扰,随着朗声大笑,一道黄衣身影,翩若云霞,柔若飞絮,轻飘飘地跃上公开亭,姿势十分美妙轻灵。

“哈哈哈……素还真,五见杀的小小局面,就令你染血,未免有负半斗坪的百年根基。”

只见一人身长玉立,与素还真相同的白发朱颜,道袍飘逸,足踏纤席,不染尘埃。乍看之下,两人的风采、器宇,有如瑜亮并立,不分轩轾,所不同的是素还真容色丰润,温若处子;而此人却眼露威彩,脸上棱线分明,显露出负才自高,傲气外放的个性。

素还真不慌不忙,拭去脸上的血迹,道:

“谈无欲,世人欲杀劣者,在场诸人,皆一方之霸,你认为这是小小局面,不是辱尽天下英雄了吗?”

宇文天“啊”地一声,此人就是脱俗仙子谈无欲,在翠环山,以千里传音教大小五海离开的人!也就是那位自称与素还真“两半合成一片天”的人!

谈无欲笑道:“你所谓的一方霸主,在我眼里,根本不足一哂!当今英雄之辈不出世,才使得这些三流角色浮上水面,其实只是随波逐流的泛泛之辈!”

女暴君与碧眼鹰枭冶司徒被当面说得如此不值,都心底不服,女暴君道:“不见经传的小辈,有何本事指点武林!?”

谈无欲冷笑道:“不世出者方为高人,女暴君沉浮武林数十载,终究是任人差遣之辈。”

女暴君银牙暗咬,若是加以反驳,指出魔火教的真zhèng

决策者是自己,教主魔火之主必定会对她加以猜忌,此后地位便不见得能固若金汤,这口气只得忍了下来。

治司徒沉沉地道:“霹雳门以我最不中用,因此遣我进行五见杀,因为素还真也不过初出江湖之辈,不必出动霹雳门的要员。”

此言便在万教面前,保住了霹雳门的面子。谈无欲倒不否认,点了点头,道:

“不错,霹雳门倒是出了些人物,只不过不是你。”

素还真接话道:“但是自从霹雳门生变,已大不如前,就算有人也都是昨日黄花了。”

谈无欲仰首大笑,道:

“哈哈哈……素还真,逝者逝矣,最不足论者,就是化为灰烬的亡人!你对当前的局面认识不清,只能与这些斗宵之人为伍,眼界不过尔尔!”

“是吗?”素还真拂尘向一线生一指,道:“我这位道友,算得上是位人物吧?”

谈无欲看了一线生一眼,道:

“不错,那么我的道友呢?”

“未见过尊驾,素某不敢断言。”

素还真话声方落,一阵中年人的声音已在素还真背后响起:

“咳,老朽尘不染,素还真,久仰了。”

素还真急忙转身,一名黑色儒袍的文士,正微笑捋须,对素还真作揖。此人是何时来到素还真背后,上万人的几万双眼睛,竟无一人看见过程。…,

素还真旋即恢复镇定,回答道:“果然轻功绝世,素某见所未见,佩服。”

尘不染走向谈无欲,笑道:“我的轻功只不过微末小技,不够资格一提。道友,你抬举我了。”

谈无欲笑道:“我的褒贬都是不移之论,素还真,我们眼中,够资格称为天下第一的人物,只怕寥寥无几吧?”

素还真却道:“素某所认定的天下第一,未必是定论,谈无欲,你何不说说看,你认为谁是天下第一?”

“若是说你我二人呢?”

“这……”素还真神情颇为值得玩味,道:

“总有个高下之分。”

“‘东西立乎西东立’,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天下第一之名,可以作出分晓了。”谈无欲道,“你我何不藉此机会,一较见识?”

素还真道:“请道友指教。”

谈无欲道:“就在这公开亭,你我各自写出心目中的十位天下第一,看看何人的见解、眼光是正确的,败者也不必在世上苟活了,你意下如何?”

此约一出,所有的人更是哗然,而素还真在沉思片时之后,笑道:“七天后,公开亭中,同时公布名单,败者自尽。此约才是真zhèng

的公开,作不得伪啊!”

“很好,七天之后,公开亭一较长短,但是,素还真,不要忘了天山台仙棋岩,你我还有一场三十年之约啊!”

谈无欲正要离去,素还真道:

“且慢!谈无欲,我有一物要交给你。”

众人不知素还真弄什么玄虚,只见小金刚手捧一盒,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交给谈无欲,谈无欲并不去接,尘不染却代为收了。素还真微笑道:“谈无欲,素某虽不才,倒也不屑使阴险手段,绝不会在盒中动手脚,你何不当众开启,以证实素某光明磊落?”

谈无欲的拂尘随手一挥,盒盖顺着气功被掀飞开去,尘不染一见盒中之物,陡然脸色大变,双手一松,盒子也掉了下来,盒中之物落在地上。

那是一领龙头面具,须眦腾张,锦鳞斑斓,一时之间,尘不染、女暴君等人,无不呆若木鸡,说不出话来。

谈无欲冷笑道:“这是什么意思?素还真。”

素还真道:“这只是一份礼物,道友难道不敢收下?”

“世上只有送不出手的素还真,没有不敢收下的谈无欲!”谈无欲拂尘一扬,“尘不染,你将素还真送我的东西打落地面,对道友实在是太失礼了。”

尘不染身子一颤,忙道:“是,是,老夫真是失敬啊!”边弯下腰去,将紫龙面具拾起,恭恭敬敬地放回盒中,众人一清二楚地看见,尘不染的双手还在发抖,使得紫龙面具上的龙须不断抖动,更是栩然如生,好像一头将要挣脱尘不染的双手,破空飞去的龙一般。

素还真笑道:“七日后,公开亭之会,将会是素还真与谈无欲的生死之决了。”

谈无欲马上续道:“欸,非也!是谈无欲与素还真的生死之决啊!”

二人朗声大笑,拂尘同时一挥,一人足下现出白莲光影,一人脚下云烟缭绕,御空而去,霎时便化作天边金光,一闪不见了。

众人这一惊愕间,再转回视望向公开亭,亭上众人皆已不见了踪迹,在这一瞬间便全部撤离现场,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连死去的漩流君之尸,都不见踪影,台下竟无一人看见是谁带走了漩流君的尸体。…,

亭下的众人叹为观止,均各自思忖:霹雳门、魔火教的一方之首,果然不是凡夫俗子,虽比不上素还真、谈无欲的莫测高深,其修为也均属罕世。未曾亲眼见这么多高手齐聚较量之前,抱着睥睨群豪之心而来的各门派帮主,还不在少数,本想若是魔火教、霹雳门败于素还真之手,自己的帮派可以趁机坐大;待见过这些人施展一点技艺,光是瞬间离开现场,不现踪影,这潇洒俨然的名门风范,就鲜少人能追及,这才发觉以往自己的坐井观天,殊为可笑。对于武学极限的遥不可及,更是嗒然若失。

远方的宇文天仍伫立沉思,紫龙面具呈现之时,宇文天差点惊呼出声,但是素还真和谈无欲之间,到底谁是紫龙天,更是教他摸不着头脑。

宇文天沉吟着,数十年前,紫龙天率领他、灰象、金狮追杀接天道一家的往事……

沉思之间,一样东西重重地摔到宇文天面前,剑秋风惊呼道:“漩流君!

被抛至面前的,正是漩流君的尸体,荫尸人缓缓走来,脸上挂着阴森森的笑,道:“道友,漩流君代替你而死,你的金蝉脱壳,真是高明啊。”

宇文天一冷,荫尸人明明已死在自己剑下,此刻却平安无事地出现在眼前,又带来漩流君的尸体,可见刚才扮成一线生之人,果然就是他!但是,宇文天明明记得单锋剑斩断了荫尸人的首级,他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见宇文天沉吟不语,荫尸人幽森地道:

“宇文天,你不必惊异,如果这么轻易就杀得了我冻液成体荫尸人,我还够资格保管魔灵杀素吗?嘿嘿嘿……一命抵一命,我们扯平了吧。”

荫尸人转身便要离去,宇文天忙道:

“且慢!你怎知要扮成一线生?这个任务,是谁传达给你的?”

“嘿嘿嘿……你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宇文天道:“哼!你这句话,已经泄露了你的身份!”

“哦?那你被公开指出身份,又怎么说呢?你不但成为组织第一个露出行踪之人,而且没有完成紫龙天交待的任务,宇文天,你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宇文天老奸巨滑地笑了一下:

“你难道还信任紫龙天吗?如果露出身份的人是紫龙天呢?他还够不够资格领导八珠联?”

荫尸人微微动容,被厚重的眉毛遮住的双眼,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半晌,才道:

“你认为素还真和谈无欲,谁是紫龙天?”

“不管谁是,素还真都要杀。”宇文天的回答十分果duàn



荫尸人略一沉思,便不得不佩服宇文天的说法。如果素还真是紫龙天,当然有面具可以送谈无欲,虽然素还真没有必要自曝身份,而且还在黄山的会议中,设计杀害自己;但是,由素还真的从容脱身这一点看来,很有可能是自编自导,误导万教的一种手法。

素还真以这种方法误导武林万教,其智慧固然绝妙,居心却可谓险恶之极:以紫龙天的身份,将八珠联成员个个害得尸骨不存,以扬清香白莲之名!

但是,也可能是素还真与谈无欲在较劲之前,已查出谈无欲的底细,所以故yì

在众人面前,暗指他的紫龙天身份,顺便表示八珠联成员对他的计划,他都了若指掌。这种示威手法,是最合理直接的。那么,紫龙天当然就是谈无欲。

对紫龙天,八珠联的成员个个都万分敬畏,但要说敬多还是畏多,那答案实在太明显了,八珠联的成员都是高傲之辈,要他们对人低头,是一件再痛苦不过的事,当然一有机会,能杀紫龙天,就绝对不会放过!

正如宇文天所言,不管紫龙天是谁,素还真都必须死!若素还真是紫龙天,杀掉他将解除自身的限制,不必活在紫龙天的淫威之下;若紫龙天是谈无欲,那么,杀素还真是履行紫龙天的命令,或许可以将功赎罪。

荫尸人点头道:

“不错,我们可以谈谈。但是,我话说在前头,魔灵杀素,我是不会再交还予你的,断首之仇,咱们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宇文天颇为心痛,但是眼前已无筹码,绝不能再失去这个战友了。反正若是荫尸人被素还真所杀,魔灵杀素还是可以回到自己手上。不放长线,焉得大鱼!

心思既定,宇文天强忍不舍,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

“那我们从长计议吧。”荫尸人道。

第十章 烟蒙鸿,影纷纷

此时,在武林的另一端,翠岭高处的亭台内,向远方望去,层层山峦尽入眼底,仰首所见,云烟变幻无穷;俯身所视,尘寰人家如蚁辈扰扰。这就是脱俗仙子谈无欲的修行之地──无风无尘无欲天。比起翠环山五莲台的优雅清闲,此地更多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气派。

一道金光闪入亭中。

“恭迎主人!”

两名老叟在亭下敬候多时了,二人虽皆白发苍苍,却声音平顺,动作姿态毫不见老,显然也是修为极深的高手,正是谈无欲的侍童:恩情爱休、仇怨恨止。

谈无欲一现身,另一道人影也足不点地,一闪而入。

尘不染将紫龙面具恭恭敬敬地放在亭中的石桌上,谈无欲一笑,道:

“道友,你认为素还真送我这个面具,有何意义?”

尘不染眼珠一转,笑道:

“啊呀,当然意指你是人中之龙啊!”

谈无欲哈哈一笑,道:

“哦?如此简单吗?”

“那要做何解释呢?”尘不染还在装傻。

谈无欲冷笑一声,道:

“你没听见我和素还真二人的对话吗?素还真认定我是那个人啊!”

“什么人?”尘不染在极度紧张之下,还是强笑装着听不懂。

“道友,你比我还清楚!何必装蒜?”

一听谈无欲如此说,尘不染只得硬着头皮道:“好吧!就算我知dào

他指的是谁,那我请教你:你是不是那个人?”

“哈哈哈……我像是一个想要控zhì

整个武林的野心家吗?”

“这……,”尘不染的内心在说“很像,否则你为何要打败素还真?”却不敢如此明说,只是道:

“当然不是,但是,江湖风波一旦卷入,就很难脱身。道友你清高不俗,为何要与素还真相约决斗?这……这不是从此卷入是非之中了吗?”

“我可以坦白对你说,我点名对付素还真,是因为我与素还真之间,有一段私人恩怨,绝对不是为了世俗的权势名利,那种东西,是斗宵之徒所争取的,脱俗仙子谈无欲嗤之以鼻!”

尘不染忙附和道:“是,这点我十分相信,不过……这个紫龙面具,到底是什么含义……”

“毫无意义。”

尘不染一怔,谈无欲道:“我认为这是素还真故yì

制造的假象,意在扰乱我的思路,混淆世人的视听。世人昏昏然,当然容易受素还真误导。”

“嗯,那道友打算采取什么态度,面对素还真这种举动?”

“以不变应万变。”谈无欲潇洒地说道。

“哈哈哈……道友你一点都不紧张啊!”

“我紧张,素还真比我更加紧张;我烦恼,素还真会比我更加烦恼!”谈无欲笑道。

谈无欲说得没错,至少在目前,众人所针对的目标,还是素还真,而不是谈无欲。在公开亭之会前的七天之中,谈无欲可以专心地写出他的文武贯,排出所有的“天下第一”,并且更重yào

的:专为逼杀素还真而拟出的十二连环必杀计。但是素还真就没这么轻松了,往后七天之中,还要面临不知多少的挑zhàn



翠环山下,一线生缓缓地走着,步伐中带着一点迟疑。

他的背后,跟着单锋剑尊宇文天。

“一线生”停下脚步,道:“这个计谋,可行吗?”

宇文天道:“一定可行!你不必再犹豫了,这是杀死素还真的绝佳机会!”…,

荫尸人所扮成的一线生,果然教人分不出一点差别,光是凭外表,绝对没有人找得出任何不同的地方。但是,荫尸人还是带着几分不乐观,素还真能在公开亭看穿自己一次,这次没有理由被瞒过。

宇文天道:“你如果担心素还真看穿你的易容术,那就是白担心了,你可知在公开亭中,你的破绽出在哪里吗?”

“你认为应该出在哪里?”荫尸人反问。

“出在你说了一句:‘我一线生,代表一线生。’一线生并无帮派,是素还真的知交,应该和素还真一样,代表五莲台才对。因此,素还真便知你是假扮的,也就知dào

应变之策了。”

“素还真果然机智。”荫尸人道,“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小心行事。”

“我会配合你。”宇文天道:

“依照计划,你我二人在此假作争斗,我宇文天,追杀素还真的知己好友一线生,然后,你再假意负伤,逃上翠环山,而我也追杀上山。素还真见到他的好友一线生,命在旦夕,一定会上前帮zhù

。当素还真靠近你的时候,你马上取出锁元金针,射中他的命门死角,我会配合你,砍下素还真的首级。”

“嘻嘻嘻……妙哉,妙哉,动手吧!”

荫尸人当即摆出应战姿态,宇文天道了声:“留神来!”便挥剑出鞘,剑诀一捏,向荫尸人攻来,荫尸人闪躲几招,故yì

露出破绽,让宇文天剑尖划中,宇文天回转剑势,改以凌厉的攻势,刷刷刷接连几招,荫尸人纯守不攻,身法却还是慢了剑势一步,而多出几道伤口,荫尸人暗惊在心,不由得心中想道:宇文天虽然渐走下坡,以往倒也不是浪得虚名,这几路剑法快无与伦,力道更是准确,剑尊之名,并不夸张。

激斗数回合,荫尸人一使眼色,跃出战局,往翠环山上逃去,宇文天等他奔出几丈远,才发足追去。

却说此时的翠环山上,素还真安坐品茗亭,正在课教小金刚与小玄元二名爱徒,只见素还真轻垂拂尘,手中无书,意态却自若,经史百家烂熟于胸,随口引出即时篇章,道:

“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是什么意思?小玄元。”

小玄元摸着头想了半天,呐呐地道:“‘他人有心,予忖度之’……欸……”一边偷偷瞄着师兄,哀求师兄给点暗示,小金刚虽也替他急在心里,在师父面前,却是不敢装神弄鬼,只好假装没看见,只怪小玄元幼小贪玩,师父吩咐的课业,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小玄元绞尽脑汁,一拍手道:“啊!我知dào

了,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就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嗯?小金刚,你说呢?”

“是,所谓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即是‘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疱厨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

“嗯,很好,所谓他人有心,予忖度之的意思,小玄元你懂了吗?”

小玄元连忙道:“懂了,懂了。”

“你半个字也没背,光是知己知彼,不能攻其弱点,投其所好,感其心动其意,哪来的百战百胜?再说世上也没有这句百战百胜,孙子兵法原文乃是:‘知己知彼,百胜不殆’,你乱凑一通,去坐莲花球四个时辰。”…,

小玄元叫道:

“啊?四个时辰啊?师父,我懂了还要坐莲花球四个时辰?”

“因为你要背书,专心在莲花球上坐四个时辰,才背得起来。”

“是吗?你这么用功专心,师父很高兴,那就额外再加三章,凑成四章,你利用这四个时辰将四章孟子通通背下来吧!”

“啊?我苦!”小玄元愁眉苦脸地退下了。

山下传来打斗之声,一线生的声音,远远地传上山来,叫道:

“素还真,救命啊!素还真啊……”

小金刚一怔,道:

“是一线生前辈,一线生前辈有难,师父,弟子马上下去救!”

“且慢。”素还真道,“你可知谁在后面追杀他?”

小金刚又听了一回:“不知。”

“附耳来。”

“是。”

小金刚靠上前去,素还真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小子可鸣鼓而攻之也!”

小金刚慧黠一笑,道:“遵命!”便以轻功跃出五莲台。

只见前方一线生狼狈而逃,单锋剑尊宇文天,果然在后面提剑疾追,口中喝道:“休走,纳命来!”

一线生没命地奔来,小金刚身势一落,挡在一线生面前,一线生见是小金刚,先是愣了一下,才急叫道:“小金刚,你师父呢?快,单锋剑尊宇文天追来了,我老命休矣!”

小金刚道:“快拿出你衣袋中的那只针啊!针射出去,就能取了他的性命了!”

“针……什么针?”

“锁元金针啊,快将你衣袋中那两只锁元金针射出去,否则你会没命喔!”

背后宇文天杀气腾腾地追将过来,吼道:“一线生休起!”

“快,快取针射他命门死角!”

一线生不及多想,将针反手便射了出去。宇文天大惊,急忙倒退,锁元金针一只贴肉飞过,一只却射进衣中,宇文天大叫声:“不妙!”不知是否中了针,急忙先退下以察看伤势,以极快的轻功逃离了现场。

一线生惊魂未定,小金刚已拍手笑道:

“真是宝刀未老,一线生前辈你平安了!”

一线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勉强笑道:

“啊,是,是,幸你提醒我啊!宇文天走了吗?呃……宇文天走了,那我也要告辞了,再会,再会。”说着,便欠一欠身欲离开五莲台这个可怕的地方,五莲台的风景雅致,之所以可怕,当然是因为里面住了一个天下最可怕的素还真。

想不到一步都没移开,里面已传出素还真的声音:

“道友,跑得这么喘,先喝一盏茶再离开吧!”

荫尸人心底发毛,刚刚才跑得气喘吁吁,一见素还真由里面亲自走了出来相迎,更是双膝一软,一个踉跄,差一点就要软倒。

“道友,站稳啊!”

“啊……”荫尸人忙道,“我跑得腰都无力了,所以才站不稳。”

“喔,原来如此,耶?单锋剑尊宇文天,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你?”

“啊?这……这嘛……”荫尸人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回答,素还真已道:“是不是为了紫霹雳复活之事呢?”

“紫霹雳复活?”荫尸人一呆,才想起前一阵子武林群侠争夺五宝,就是为了使紫霹雳复生,而据说唯一能重组紫霹雳的人,就是巧手无dí

的隐闭红尘一线生。荫尸人得到了这个下台阶,急忙笑道:“啊,哈哈哈……就是这件事,就是这件事,所以宇文天才要杀我,素还真你真是未卜先知啊!”…,

“原来如此,唉!道友,我真是替你惹来不少的麻烦啊!”

“哈哈哈……好朋友何必计较这些?”

“但是,方才宇文天追杀你,你为何不展出你的独门绝学离合并流?”

“这……这我一时忘记了。”

“没错,人到了逼命无常的时候,往往连自己名什么叫什么,都会忘记,甚至连你是不是一线生,可能你也会忘记,对不对?”

荫尸人心底一惊,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忙镇定心神笑道:

“对,对!但是现在危险已过,我的心情也渐渐恢复平静,我们可以来谈谈武林中的事。”

“道友,你想知dào

什么事?”

“我想知dào

霹雳眼的去处。”

“霹雳眼?”

“是啊!武林中传言,霹雳眼有两颗,一颗是独眼龙的左眼,现在独眼龙的霹雳眼已经被人所夺,那另外一颗霹雳眼,到底是在何人身上?”

“依照我的看法,另外一颗霹雳眼,就在冷剑白狐的右眼。”

“啊?冷剑白狐?”

“正是,自冷剑白狐出道以来,他的发丝始终遮住他右眼,无人知dào

他的右边脸长得是什么模样,以及他这样做的用意。照理说,他不没有理由这么做,因为双眼合zuò

,才有准确的视野,对距离的拿捏也才正确,冷剑白狐是武林三大快剑手之一,缺少一颗眼睛的辅助,是很吃亏的。”

“嗯,没错,不过现在武林中只剩下二大快剑手,花风云已经死了。”

“花风云死了,但是快剑手仍有三名。”

荫尸人微感意wài

:“喔?那另外一人是谁?”

“当然是单锋剑尊宇文天啊,能被称为剑尊的人,难道没资格成为快剑手吗?”

荫尸人想起宇文天的剑法,不禁道:“对,对,言之有理。”

素还真道:“其实,花风云不够资格名列三大快剑手之一,因为花风云的无形剑,是宇文天将自己的无形剑谱,交代给望云楼之主,让她教花风云练成的,所以花风云只是一名被宇文天利用,侪身三大快剑手之内的棋子而已。”

“嗯,嗯。”荫尸人暗中作着评估,想着谁能由不世的高手冷剑白狐身上,取出霹雳眼。

素还真径自说道:“花风云并无实力,所以才会惨死在冷剑白狐的剑下,今天若是将花风云换成是单锋剑尊宇文天,那么谁死谁活,就很难说了。”

“哦?”荫尸人专心地听着。

“所以,我才更认为冷剑白狐没有理由以发丝,遮住他的右眼,使自己的实力打了折扣,除非在他的发丝之后,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比他自己的生命还要重yào

。”

“没错,对一名整天生活在杀戮之中的剑客而言,眼睛实在是比什么都重yào

。将实力减低,等于是把性命奉送他人。所以,霹雳眼一定就在冷剑白狐的右眼!”

素还真神色严肃,道:“道友,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千万不可泄露。否则武林战火,将由你我这番话而引起的!”

“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不打扰了,告辞。”

“道友你这样便想离开了吗?”

“是,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告辞,告辞!”荫尸人欠身而退,便急着要下山告sù

宇文天这个消息,虽然计划失败,未能杀死素还真,但知dào

了这件秘密,也是一大收获。

见一线生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之后,素还真才悠然一笑,道:“小金刚,为师忘了告sù

一线生前辈一件事,你代为师去说吧!、…,

言毕,在小金刚耳边交待几句话,小金刚更是大乐,禀道:“弟子去也!”便一溜烟地飞奔出去。

玉波池上,坐在白莲花球内修行的小玄元,对师父和师兄的话,一句也没有漏听,只听师父一再交代师兄去执行好玩的任务,自己却只能在此背书,不由得又是嫉妒,又是着急,心痒难熬,实在是苦不堪言啊!

荫尸人匆匆奔下山,才到山腰,便见宇文天与剑僮秋风等在半路,面色不善,宇文天怒气冲冲地提剑而立,指着他道:“荫尸人,你背信倒戈,竟以锁元金针射我,我险些就被射中!这笔帐不加倍讨回,我单锋剑尊宇文天绝不罢休!”

“且慢!”荫尸人急忙摆手制止,道,“真是抱歉,当时情况紧急,素还真的徒弟小金刚在一旁叫我射出锁元金针,我一时没想那么多,你息怒吧!”

“情况紧急?哼!在你面前的人,只是素还真的小徒,你也对付不了吗?”

“你太欠缺考lǜ

了,道友,我们的目标是素还真,不是素还真的徒弟,如果我杀了他,必然会被素还真觉察我们的计划,那么我们的苦心岂不是白费了吗?”

“你以锁元金针射我,没有对素还真动手,计划一样是失败!”

“嘿嘿嘿……你的眼光只是如此而已吗?”荫尸人得yì

地道,“我以一线生的身份接近素还真,就算杀不了他,还是可以加以利用啊!”

宇文天毕竟是老谋深算之人,细思一回,便不再追究射针之仇,道:“小金刚怎会知dào

你身上有锁元金针?如果这是素还真事先的交代,表示你的身份,已被他掌握了,还有可能相信你吗?”

“哈哈,不可能,素还真若是知dào

我的身份,还会把一项武林之中,人人都想知dào

的秘密告sù

我吗?”

宇文天一怔,道:“什么秘密?”

“你知dào

除了独眼龙的左眼之外,另外一颗霹雳眼,在谁的身上吗。”荫尸人笑问。

“在谁身上?”宇文天急急问道。

“冷剑白狐右边的眼睛。”

宇文天想了一下,便笑道:“妙哉!妙哉!道友,多谢你!”

急忙转身离去,意欲在这项消息传遍武林之前,先一步抢到冷剑白狐的霹雳眼,虽然冷剑白狐是高手,但是,宇文天相信自己与之交手,胜败还很难说,以前见到他就跑,与其说是怕他,不如说是不愿与这位高手为敌,白白增加麻烦。现在知dào

了冷剑白狐身上,有自己所要之物,就算与冷剑白狐大战,也是虽千万人吾往矣,一点都不会犹豫。

荫尸人因为骗过了素还真,心中洋洋得yì

,又说动宇文天去杀冷剑白狐,取霹雳眼,不管宇文天与冷剑白狐谁胜谁败,自己都要将霹雳眼的下落,告知霹雳门主风火协电霹雳公,这样不但使得宇文天与霹雳门结下深仇,还可以确保霹雳眼公开,紫龙天一定会很高兴,一方面也是功劳一件。

荫尸人越想越得yì

,不由得忘情地仰首笑着,全没注意小金刚来到自己身边。

“一线生前辈,何事笑得这么开心?”

荫尸人吓了一跳,想起这还是翠环山的范围,忙敛容道:

“啊,没……没什么……,你有什么事吗?”

“我师父叫我特来澄清一件事,方才他有一句话说错了。”

“哦?什么话?”

“我师父说,‘离合并流’是黑白郎君的独门功夫,一线生没练过这招,所以叫我特来澄清。现在话已传到,告退!”小金刚笑嘻嘻地一摆手,迅速离开了。

荫尸人笑着自言自语:“离合并流是黑白郎君的独门秘招,一线生没练这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哈哈……”

笑着笑着,荫尸人心中陡地一凛,想通了前因后果,笑声顿时变为干哑,吓得眼前一黑,软软地昏倒在地。

第十一章 幻梦争逐,龙狮虎象

自从退隐在断情庵以来,史菁菁的心灵渐渐得到了平静,虽然偶尔,梦中仍会出现过往的片段,往往在寂静的午夜里扰动着心海。

刀光血影已淹没了爱子紫霹雳那稚嫩的生命,她不应该再有梦。

但是,梦中呼唤着她的声音,又是谁呢?

梦醒时分,冷冷的晓烟吹散了人影,史菁菁分不清到底那个总在梦中出现的人,到底是下落不明的金太极,还是生死未卜的独眼龙?或者,竟是磊落而含蓄的剑藏玄?

史菁菁叹息着,对江湖已经看得太透了,但愿他们也能看破,也能得到安宁,自己所能做的,只是在念佛的时候,悄悄地向慈悲的佛祖祈求:

让他们平安地活下去吧……

这一天,史菁菁早课已完,信步向庵后的小山而去,来此已有数月,史菁菁一心学佛,因此对断情庵的附近有什么人家,都还不甚了解。不知庵后是不是有清景,史菁菁只想走一走,散一散心。

然而,一阵凄楚的哭声,却引起史菁菁的注意。

史菁菁停下脚步,仔细听那阵轻微的啜泣声,马上分辨出是不会武功的寻常女子所发出来的,声音清婉而压抑,与一般村里农妇的哭声绝不相同,绝对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这个偏僻的乡野,怎会有贵妇小姐在哭?史菁菁越想越觉得蹊跷,加快脚步,往哭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越往后山行去,荒草间,越多枯骨尸骸,零落地散布着,有的世远年阵,已经发出腐朽的焦黄,有的却还白惨惨青磷磷,在丛杂的草堆里,格外凄森。

史菁菁江湖经验丰富,双目一扫,便看得出是都死于同样的刀法之下,用刀之人的造诣高超,均是一刀毙命。

武林中有此造诣的高手,屈指可数。史菁菁怀着满腔疑惑,脚下却未少停。只见前方草毯平整,古树蔽荫着单幢简雅的小屋,没有任何装饰,竹篱茅盖,呈现出一片清苦。

史菁菁尚未上前,背后一道人影,当头飞窜而过,挡在史菁菁面前。背对着她,沉声道:

“尼姑,你没看见地上的白骨吗?”

史菁菁道:“看见了。”

“看见了,还不知dào

闪吗?”

史菁菁语致温婉,只问道:“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吗?”

红衣人沉声一笑,道:“想进这栋屋子的人,都是一个下场!”

史菁菁微皱双眉,问道:“想进入这栋草茅的人,倒要成为一堆白骨?”

“没错,少爷刀的怒火,注意来!”

“少爷刀的怒火?什么是少爷刀的怒火?”

“死了后你自然会明白!”红衣人疾转过身来,反手要拔出佩刀,眼中杀意灼烈。

“住手!”

生涩的女声马上由屋内传出,红衣人暂止住杀意,冷冷地站着。

片刻,小屋的门咿呀而开,亭亭走出的,是一个眸若幽潭,肌白胜雪的少妇,垂首敛容,清瘦的身子软弱得像柳枝一般,步履犹疑,虽然一头白发,神情颇为沧桑,但举止却仿佛少女般含羞带怯,因此实在看不出她的实jì

年纪。

她微微抬起脸来,史菁菁不由得一愣,在她苍白的脸上,印着一个黑色的掌印,掌印几乎盖满了右半边脸,却还没将一只手掌印出全形,这样的大手,应是属于男性的,印在这样一个弱不胜风的女子脸上,更显出一种诡异的残忍之感。…,

女子声音凄楚,温柔地轻道:

“怒斩,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连一名与世无争的出家人,你也要杀?”

被称为怒斩的红衣人柳眉一挑,道:

“杀人就是我的工作,赌命就是我的兴趣!若不是我的主人,要我在此地保护你的安全,这种破尼姑庵,我还不想来!”

红衣人说了这么多话,史菁菁才听出应该是女性,原来是个女杀手,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红衣人查觉出史菁菁在注意自己,更加不悦,斥道:

“尼姑,你还不走,休怪我动手!”

史菁菁道:“这位施主是被你软禁在此吗?”

“是又怎样?你想替她出头?”红衣人仰首,高傲地问,右半边的脸颊遮掩在发丝后,看不出是否也有掌印,但另外半边脸,却肌肤柔嫩,显出她年纪尚轻。以这样的年龄,刀法造诣已超越许多成名高手,看样子又不像这名娇弱的少妇指点她的,这两个人的关系,既不像母女,又不像师徒,更不会是仇家,史菁菁一时之间,也猜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发女子急道:“怒斩,你走吧!我不需yào

你的保护!”

怒斩仰天一笑,道:“这句话,你去向你的大哥说吧!只要他点头,我马上离开。”

“好,请你去找我大哥来,好吗?”

“不必我去找他,反正他不久之后,也会再来探望你,到时候你自己向他说吧!”

“他……他还要来吗?难道他还不死心?不管他怎样问,我……我都不会透露半个字!”女子声音更加哀怨,眼泪在一双黝黑的眼中打转,却极力忍耐着不掉下来。

“废话少说,我不管你们兄妹间的事!喂,尼姑,再不走,等你想走的时候就来不及了!”怒斩怒眉腾起,显然已准bèi

动手。

白发女子转身道:“这位师太,为了你的安全,请吧!”

史菁菁对她的处境,极为同情,因此一时之间,还是待在原地,怒斩上前一步,白发女子已急忙挡在史菁菁面前,道:“你还是快走吧!”

史菁菁无奈,叹了口气,道:“施主保重。”便离开了。

白发女子望着史菁菁的背影,泪水才顺着双颊滑落,虽然只是一句“保重”,却是多年以来,自己唯一得到的温暖,不知dào

这位好心的尼姑是什么人?

背后,怒斩将她唤回现实:

“喂!这次我是卖面子给你,但是恐怕下次,你就漏气了!哈哈哈……”

怒斩红衣一纵,马上消失在眼前。

白发女子长叹一声,低垂着头,缓缓地步入屋内。

一阵微风吹过,挂在窗棂上的小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白发女子不禁转头望去,一时之间,已流了数十年的泪水,再度落在地上。

今生今世,对爱子有多少思念,就有多少眼泪,只怕倾尽涛涛江水,也倾不尽他的思念。

“冷剑白狐啊……”她不出声地哀唤着。

冷剑白狐望着窗外,四面雕缕的窗框,圈住了一个不解的过去,也圈住了自己的身世和仇恨。

二十几年前的夜晚,自己在睡梦中,仿佛见到母亲那凄楚的面孔,醒来后却只有空荡的寂寞。

母亲是生是死?为什么离开自己?霹雳门为什么被灭?冷剑白狐每天都在想这些问题。他闭上眼睛,在自己心目中,父母都已经死去了,冷剑白狐已经不打算找寻母亲,他宁愿相信母亲已不在人世。…,

这样想,过去的包袱会轻一点,不那么沉重。期待得越少,就意味着痛苦也越少。

留在霹雳门,冷剑白狐知dào

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他的脸中,响起那阵慈和的声音,教导他、扶养他的那个人,很早以前就告sù

过他:

“留在霹雳门,你才有报仇的机会,灭你家门的真相,将随着霹雳眼的现世而揭晓……”

“冷剑白狐的右眼,是霹雳眼。”

黑暗中的声音说道。

碧眼鹰枭冶司徒一怔,道:“什么?”

“否则,他的右眼,为何要一直遮住呢?”

“但是,如果第三教主的右眼是霹雳眼,为什么他不交出来?”

“哼,我一直在等着他交出来。”

“啊……”冶司徒一怔。

说话的人,就是神mì

的霹雳门第一教主风火雷电霹雳公。

绝少出现在公开场合的霹雳公,到底有多高强,世上并无人知晓,但是总是有出奇不意的举动,武林动向尽在掌握之中,而有先发制人的行为。这一点,使得第二教主对他百分之百的心服,也从来不怀疑第一教主所说的话。

黑暗中恢复了沉寂,一声声单调的铁指敲打桌面,显示出说话的人正在思考。冶司徒心念电转,不知门主──风火雷电霹雳公怎会知晓冷剑白狐的秘密。如果这次第一教主又说对了,那么就表示一件事:冷剑白狐不忠于组织。

“冶司徒,你如果对本座怀疑,就亲自去试探冷剑白狐。”霹雳公破例地表现出宽容的态度。

冶司徒一怔,自己的心思,竟被第一教主摸得一清二楚!冶司徒忙道:

“属下不敢怀疑第一教主。但是……冷剑白狐对组织的功劳不小,有霹雳眼却不交出来,这……恐怕要慎重处理。”

“不错,本座是一个惜才的人,你设法掀开冷剑白狐的右边发丝,如果他没有霹雳眼,再设法安抚他;如果他有,那就执行门规,将他处决!”

“是!”冶司徒领了命令,心里不禁老大埋怨:门主随便一个命令下来,说得轻松,实jì

上不知有多难办。

要设计冷剑白狐,不是容易之事,冷剑白狐的个性冷到了极点,不关心任何事,也对什么都没兴趣,女色、财富、名利都无法打动他,要设计这样的人,简直比登天还要难,更不用说设计成功了之后,和冷剑白狐结下的梁子要怎样善后了……

冷剑白狐奉组织命令,传送一封公文到魔火教,这本是部属的责任,第二教主冶司徒却指定要他亲自送到,冷剑白狐也不多问一句,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正在回程路上,天色渐暗,前方却传来一阵男子的吆喝和女子无助的呼救。

冷剑白狐继xù

走他的路,对喧闹声一点也不在意。

前面果然有两名大汉手持大刀,围住了一名年轻貌美的少妇,嘴里不干不净地调笑着,一手拉住少妇的胳臂,笑道:

“陪大爷一晚,教你一整年不必在外头洗衣裳,洗坏了白嫩嫩的小手……”

少妇一见到冷剑白狐,急忙挣开大汉,一头扑进冷剑白狐的怀里,哭叫道:

“英雄救命,英雄救命啊!”

两名恶汉大刀一扬,横眉竖目地望定了冷剑白狐,道:“喂!小子,识相的把娘儿们交出来!”

冷剑白狐冷冷地推开少妇,径自往前走去,不止是少妇一呆,两名恶汉也都愣住了。…,

直到冷剑白狐的背影消失,少妇才道:“奇怪,他不中计!”

其中一名大汉低声道:“不管了,你就追上去,死缠住他,见机行事!”

“嗯!”少妇一颔首,发足追上,不多久,便追至冷剑白狐身后,一把拉住冷剑白狐,叫道:

“多谢英雄相救,英雄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万分!”

冷剑白狐微微瞪了她一眼,眼中的冰意直教人胆寒,少女说起话来,那听似心有余悸的颤声,倒真不是装的:

“啊……英雄您一定很怀疑,其实……刚刚那两名恶徒,一见到您就吓跑了,您一定是很有名的侠客,所以他们不敢行凶。”

冷剑白狐不想对女人动手,只是简单地说道:

“你安全了,放开。”

少女仍不放开握住冷剑白狐衣袖的手,怯怯地道:

“英雄,现在天色已晚,小女子孤单一人,走这夜路,实在是怕了,您就好人做到底,送我回家吧,好不好?”

冷剑白狐默默一想,便沉声道:“带路。”

“啊!多谢英雄,多谢英雄!”女子叠声道,连忙引着冷剑白狐向前而去。

冷剑白狐一声不吭,却在心底有了谱,且看到底有什么诡怪。

两人一路无话,女子将冷剑白狐引向竹林茂密的一处庄园,虽然是荒郊野地,这所庄园却十分清幽,经过小庭院,才进入了正屋。

屋内陈设整洁,粉墙漆器,却不见一个仆人,冷剑白狐更肯定其中必有阴谋,索性气定神闲地大步而入,大剌剌地在正堂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女子关上门,媚笑道:“英雄,小女子一家都在这野地为家,望英雄不嫌寒舍简陋,怠慢了英雄。”

冷剑白狐双手抱胸,冷冷地等着阴谋家现身,对女子相应不理。

“……今晚,正好家人都出外做生意了,留小女子一人守着偌大屋子,要不是英雄相伴,真不敢想像如何渡过!啊,英雄,您一人孤单赶路,想必也很寂寞吧……”

一个巴掌拍不响,任女子怎样挑逗,冷剑白狐只当她是土石一般,女子眼见没辄了,仍娇声道:

“天冷衣单,待妾身替英雄您温壶酒来暖暖身。”

冷剑白狐仍不理她,女子急忙退出屋去,对守在暗处的人比了几个手势,退至后厢,取了事先准bèi

好的酒,略加温过,顺便整了整发髻花鬓,才端了出来。

俏脸堆笑,推门进入,站在冷剑白狐身边,故yì

慢慢倒酒,有意无意地以手肘着冷剑白狐的身侧,轻道:

“英雄,寒舍没什么可招待的,只有这家藏的花露酒,请英雄一定要赏脸,来,小女子先干为敬。”

说着,将一杯递与冷剑白狐,身子大半几乎要靠在冷剑白狐身上了。

冷剑白狐默默端起杯来,一口饮尽。

女子屏住气息,只见冷剑白狐身子一阵摇晃,上半身整个倒了下来,趴倒在花桌上。

女子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推开门,退后道:“恭迎第二教主!”

碧眼鹰枭冶司徒在夜幕中走来,看了一下冷剑白狐,对女子道:

“你退下吧!”

“是。”

冶司徒走上前,正要伸手掀起冷剑白狐覆盖在右眼的发,一阵冰冷低沉的声音,陡地传了出来:

“注意来!”

“啊!”冶司徒一惊,连退了数步。

冷剑白狐已坐起身,缓缓站了起来。…,

冶司徒这才注意到他脚下有一滩酒渍,想必是将迷魂酒含在口中,悄悄吐在地上,一滴也未尝入喉。

冶司徒暗叫粗心,却也肯定了冷剑白狐的右眼必是霹雳眼,否则为何如此怕被人知?遂一面暗中气凝双掌,一面沉下脸来,道:

“冷剑白狐,组织要你交出霹雳眼,你如果有就交出来,如果没有,就现出右眼,表示清白!若是抗命,你要知dào

后果!”

“世间上没有人,能够知dào

冷剑白狐的右眼中有什么玄机,连你也不例外!”

“你可知dào

这是叛教的举动!?”冶司徒冷然道。

“冷剑白狐不属于任何教派。”冷剑白狐道,“出招吧!”

“哼!背义的小子!”

冶司徒深知冷剑白狐的剑快,他必须比他更快,双掌势如连珠,变幻莫测,直攻冷剑白狐。

眼前银色冷光一闪。

冶司徒眼前一黑。

他似乎还看见了一道红光,才倒了下去。

但是他永远不会有机会知dào

:那道红光,是自己的血瀑!

冶司徒身首分离的尸体,在冷剑白狐面前倒了下去。

冷剑白狐连一眼也没有多看那具尸体,便走了出去。

当他一踏出庄园,静立在黑暗中的三个人,已然先后发出攻击。

冷剑白狐急忙变换步法,闪过这几道带着警告性质的攻击。当她看清攻击之人后,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也不禁出现极度的惊愕。

那就是在无数个恶梦中,出现的面具!

花虎、灰象、金狮!那就是二十几年前的灭门凶手!

义父说得没错,灭门的真相,将伴随着霹雳眼而现世!

冷剑白狐一时之间,心神激动无法自持,这一个错愕,金狮的紫金臂,已当胸打来!

冷剑白狐闷哼了一声,口中鲜血狂喷,踉跄倒退数步,三个人,三种杀招,冷剑白狐的身影,在掌气刀光中回闪,三人的杀招连环不绝,竟将冷剑白狐逼得无法出剑,冷剑白狐心知敌人厉害,比自己毕生所见的所有敌人还要高强,幼年生变之际,他亲眼目睹了父亲、二娘与敌人周旋的整个经过,一直以来,与这几个印象中的大敌对抗,也就是他练剑的目标。

但是,他仍感到敌人比自己估计中的还要强!

冷剑白狐专心闪避凌厉的攻势,陡地一掌自背后挥来,当冷剑白狐查觉,一记沉重的内力,已轰透了他的心脉!

冷剑白狐“啊!”地一声,又喷出了一大口血,冷剑出鞘,银光一闪,却什么也没砍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失手!

中了这记攻击,心脉已断,冷剑白狐心知自己的死期已至,却不再多想,真气灌聚双足,身形疾转,有如龙卷风一般旋向天际,自高空俯冲而下,一招玉石俱焚逆攻而来!

同时,他也看清了自背后打来的这一掌,是一名头戴紫龙面具之人!

紫龙天仰首注视冷剑白狐当头刺下的剑,对这凶险的杀招竟不以为意,拂尘轻挥,已缠住了这柄刺向天灵的利剑,冷剑白狐心惊,一股极强的力道自剑柄传入手腕,竟将他一把扯下在地,冷剑白狐手中还紧握着剑柄,被紫龙天一把扯近,只听一声低喝:“去!”

一掌再度打在心脉上!冷剑白狐连受三记重击,眼前昏花,脚步踉跄,紫龙天冷笑一声,放开紧缠着剑身的拂尘,这曳拉之势一消,冷剑白狐往后跌倒,便不醒人事了。…,

“挖出霹雳眼!”紫龙天冷冷地命令。

“是!”金狮急躁地一跃上前,就要掀开冷剑白狐的右边发丝,手尚未伸出去,一道强dà

的火光,已重击而下!

金狮急忙倒跃飞开,闪过这团火球。热光袭来之处,一道灰色的影子一闪,只见夜空之中,那样飞行物迅速逼近,霎时间便遮蔽了整个天空!

那是一艘巨大的飞龙,一时之间,连紫龙天也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望着那艘飞船。

“邪恶的组织黄山八珠联不能现世,否则,九霄铁龙帆将首先针对八珠联!”

紫龙天哼了一声,道:“装神弄鬼!”便要窜上九霄铁龙帆上一探究竟,九霄铁龙帆自龙口再度发出一道强dà

的热火,紫龙天急忙收止跃势,狼狈地闪过这记重击,丧胆地倒退了好几步,拂尘一挥,这才发xiàn

手中的拂尘已被烧焦,一丝不存,不由得惊呼一声,叱道:“众人撤tuì

!”自已呼啸一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金狮等众人见最高强的紫龙天都失手了,哪里还敢恋战?一下子都四散逃逸,半个不留。

九霄铁龙帆上,传出一阵带着钢铁之声的大笑,整体往上浮升,一转龙头,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离开了现场。

夜空恢复了寂静,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重伤的冷剑白狐倒在地上,依旧昏迷着。

脚步声不慌不忙地传近,素还真俯首望向冷剑白狐,俊美的脸上挂着一丝自信的微笑,在冷剑白狐身上疾点住几个穴道后,将他一把抱起,施展上层轻功,有如清风过草飞,流星划天野,如奔如电,一眨眼便飞奔数百里,口中悠闲地吟道:

“急者,走也;走者,累也;累者,喘也……哈哈哈……”

风驰电掣之间,已奔到了昆仑峰,素还真在一处爬满女萝的山壁前停了下来,放下还有一口余息的冷剑白狐,手中真气汇聚,发出红光,按在一个几乎无法被外人发觉的机掣上,山壁随着这一按之势,缓缓向旁滑开。

“进入绝世洞,见我这位半甲子不见的好兄弟吧!”素还真笑道,重新背起冷剑白狐,进入山壁后的暗道。

素还真快步通过这道伸手不见五指的通路,一路之上,不知闪过多少毒虫,避过多少陷阱,却还是飞奔如履平道,姿态流畅,不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片世外桃源。

“道友昆仑上人,素还真来探望你了!”素还真朗声道。

一道人影霎然而至,是一名须发金黄,肤色土灰却气色充润的修道人。

“素兄丰姿依旧。”

“上人神采不灭。”

“哈哈哈……”昆仑上人一看素还真还带了个伤患,便笑道:

“我说素贤人怎肯屈尊,来看老头子,原来是有求于我。”

“是的,这位少年的伤势沉重,只有你昆仑上人能救。”

“论医术,你素还真比我更加高明。”

“请上人先看看他的伤,再作定论吧!”

“嗯,就看你又弄什么玄虚。”昆仑上人笑道,素还真解开冷剑白狐身上的穴道,昆仑上人按脉辨色,才道:

“胸口中了一拳两掌,都是致死之伤,此人心脉尽断,救不活,救不活。”

“欸,上人啊,去年救不活,今年应该不是问题吧?”

昆仑上人笑指素还真,道:“好啊,我就知dào

你素还真不安好心,算准了五百年一熟的火龙果,到了成熟之期,来向老夫敲竹杠了。”…,

“非是素某算得准,是冷剑白狐命大。”

“这名少年,叫做冷剑白狐?”

“然也。他为了右边的眼睛,被武林人士追杀。”

昆仑上人一想,便道:“听说冷剑白狐的右眼,藏有霹雳门一半的秘密,你素还真是为了这点才救他的,是也不是?”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素还真道。

“那很简单,他现在昏迷不醒,你何不……?”

“上人啊,凡事出自自愿,虽然霹雳眼对我来说,非常重yào

,可是我还是希望冷剑白狐自己愿意,如此一来,是不是比窃得的方式,更加坦然?”

昆仑上人捋须笑道:“难怪你素还真受人敬重。”

“过奖了。要使人敬重容易,但是要去尊重他人,就比较困难。”

“哦?如何说来?”

“然要使人敬重自己,只要投其所好,全心对待;但是要尊重他人,就要克服自身的成见与骄矜,要克服自己,总是比较困难啊!”

上人连连点头,道:“嗯,真是道理中的道理。听你之言,我有几分了解你的作风了。你远涉百里,就是要做人情给冷剑白狐,对不对?”

素还真笑道:“素某不是交yì

之徒。其实,我只是认为冷剑白狐乃是当今的武学奇才,就此丧命,实在太可惜,也太冤枉。”

“怎么说?”

“他不该败而败,是冤枉;他尚未看清武林中,什么是真zhèng

的黑,真zhèng

的白,真zhèng

的善,真zhèng

的恶,就断送了大好前程,是可惜啊!”

昆仑上人却听得摇头,道:“素兄,你也知dào

武林是非难辨,今天你救了冷剑白狐,他来日未必会领情;更未必会自愿献出霹雳眼。”

“君子施恩不望报,此时的霹雳眼并不重yào

,现在最重yào

的,是冷剑白狐的生命。”

“冷剑白狐的生命,就包在我身上吧!”

“上人在昆仑山修道数十载,火龙果本应属于上人,上人却为了冷剑白狐而放qì

,这段相助之恩,素某无以为报。”

昆仑上人一摆手,笑道:“火龙果约我这个老头子服下之后,不过在此荒山,多陪仙猿神鹤玩耍几百年罢了,你素还真在江湖奔波,为的是造福苍生,救一冷剑白狐,算是我老头子多救一个人,比起你素还真的奔波,还差得远呢!说什么报恩不报恩的。”

“上人真是豁达。既然冷剑白狐有救,素某就此告辞了。”

素还真一揖为礼,发动气功,脚下白云弥漫,御气而去了。

昆仑上人望着那清绝之姿,衷心地感叹道:

“素还真啊,你真是一个大仁君子,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冷剑白狐,你实在是好福气,如果你够聪明,应该要靠向素还真啊!”上人笑着,将冷剑白狐抱进禅室治疗了。

素还真以最快的速度,疾奔回琉璃仙境。

尚未赶到翠环山,便停下了脚步,略一思,自忖道:嗯,在此地应该就够了,不必回山。

遂找了一处平台,气定神闲地打坐起来,调护一番真气。

约莫两个时辰,素还真体内的真气流转十二周天,又觉功力更上层楼,神清气爽,同时,一阵仓惶的脚步声,急急朝这个方向奔来。

“道友一线生,慢慢走,不必这么急,时间很充份。”素还真不疾不徐地说道。

慌张跑过去的一线生赶紧回过头来,素还真也正轻巧地跃下石台,笑道:“何事如此紧急?”…,

“啊……”一线生想不通为何在此地就遇上素还真,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是素还真一向就是这样,老是教他摸不着头脑,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一线生调稳气息,苦笑道:“这……紧急是不紧急啦,但是……唉,我会被你害死啊!”

“你一线生是何许人也?要害死你哪有这么容易?”素还真笑道。

“算了算了,这种话听多了不妙。来来来,素还真我们来赌一下。”

“赌什么?”

“赌我肚子里的东西,你素还真是未卜先知的神算,可知我肚子内,多了什么东西?”

“不必赌了,你又输了。”不待一线生反驳,素还真续道,“你肚子里多了一个蜡丸,丸内有只穿心虫。”

一线生吓了一跳:“你怎么知dào

我肚里有虫?”

“哈哈哈……素某的慧眼,没有什么看不见的。”

“哦,你连我肚里的东西都看得见,难道……难道连我衣服底下……”

“一目了然。”

“哼,你倒说说看我衣服底下怎样?”

“约莫四寸长。”

一线生面红耳赤,道:“真的一目了然!?好了、好了,先觉人不要说这种事……”

“我说的是穿心虫。”素还真一脸正经。

“既然你知dào

我体内有这劳什子,赶紧将他弄出来吧!”一线生忙道。

“这个嘛,要取出蜡丸,恐怕不是这么容易,蜡丸乃套特殊药材制成,已经紧紧黏着你的胃壁,要取出来,除非是开肠剖肚,而且不能针炙止痛,因为针炙的效能,会使药丸加速融化,万一刀子再下不准,割开了薄如蝉翼的丸壁,穿心虫一下子就钻出来了,更是药石罔效。”

一线生听得冷汗直流,道:“那……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有一个比较不痛的方法,就是你加入魔火教。”

一线生一听素还真此言,太过出乎意料,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素还真道:“除了这个办法之外,没有其它的方法救你了。”

“你怎么说都好,可是,你可知魔火教要我做什么?”

“无非是制造紫霹雳。”

素还真说得没错,当初一线生押送五宝下翠环山,半路就被女暴君指使的一屠勇所拦,连人带物,一并抓到魔火教去。

一线生苦笑道:“还不止这样,你可知魔火教还要我做什么?”

“大概是要你造炮吧?”

一线生道:“不愧是素还真,他们要我制造一支轰天炮,攻击九霄铁龙帆!”

“你不是已经开始做了?”

“不做不行啊!我肚子里的穿心虫,有人就是不替我拿出来,我能不做吗?”一线生苦着脸说。

“我看你还是放qì

吧!”

一线生愣了一下,道:“放qì

?素还真你不是太矛盾了吗?”

“我如何矛盾?”

“九霄铁龙帆与你敌友不明,留着它,不是太危险了吗?”

素还真道:“欸,九霄铁龙帆已经扬言,要首先针对黄山八珠联,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总有一天,我看九霄铁龙帆也会杀你!”

“八珠联如果灭,我素还真死得有代价。”

“素还真啊,你要考lǜ

详细呢!万一九霄铁龙帆翻脸,先针对你呢?”

“那也有谈无欲作伴。”素还真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一线生也不禁迟疑了:

“这……”

“一线生,君子不强人所难,我不勉强你。如果你执意制造轰天炮,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一线生忙问。

“你一次制造两支,可是千万不可让第三者知情。”

“你的意思是,两支一起对付九霄铁龙帆,威力更大?”

“错了,我的意思是,你所打造的轰天炮,要一支可发射,一支不可发射。”

“什么?”一线生又怔住了。

“你就照我的交代办吧!”

“如果魔火之主要,我该给他哪一支轰天炮?”

“这就由你决定,不用问我。”

一线生略一沉思,便知dào

素还真已有了计划,遂道:“好吧!我都听你的。告辞。”

“请便。”素还真一揖送客,一线生却还不走,像有什么事没想通。素还真笑道:

“你在怀疑,怎么会在此遇见我,对不对?是我在此地等你,因为此地到翠环山,还有半天路,你一来一回,就节省了一天的时光。一天可以完成很多事。”

“喔,我明白了,素还真你真是爱惜光阴啊!”

“我是在替你节省时间啊!哈哈……”

二人笑着道别,素还真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翠环山,吩咐小金刚送帖到千霞山去。

第十四章 名人榜,血色斓斑

谈无欲思索一会儿,道:“包四平五。”将黑包移到将军身边,随时负起护驾之责。

素还真神色从容,说出口的棋步,却是无人料得到的:

“炮六退四,押卒,将军。”

一阵“哗”声,瞬间响遍整个天山台!

素还真在不知不觉中,巧妙地化去了一只紧逼红帅的黑卒!棋盘上,就像是已经被刺客以利刃抵住咽喉的主帅,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在暗处的护卫高手无声逼近,一剑刺进刺客的心窝,将寒光闪闪的名剑,转向落单的另一只黑卒。

红帅恢复了纵横千军的威仪,而谈无欲的脸色,刷地变为灰白,紧盯着棋盘不语。

如今,孤卒被红帅、炮、相三面包围,过河卒子的悲惨境况,更显势单力孤。谈无欲只能弃卒保将,不去管黑卒了,道:“包五平四。”

素还真的声音,只不出一点喜怒,冷静地说道:“士六退五,将军。”

谈无欲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想了许久,终不放心曝露在危险下的将军,说出来的还是:“包四平五。”

一旦无步可走,棋局便已底定。谈无欲反覆行包,败象毕现。然而,众人却更是紧张,素还真一步之内反败为胳膊,或许,谈无欲也有扭转局面的可能。这场决斗,随时充满了变数,无人敢预言下一步,也无人敢说谁胜谁败。

素还真不假思索,道:“马七进六,将军。”

谈无欲的脸色更难看,想了许久,还是道:“包五平四。”

素还真一点时间都不多延:“马六进五,将军。”

眼看谈无欲的局势一败涂地,比素还真刚才还要惨不容睹,只见他脸上汗珠点点,手上持的万年果,枝桠颤动,显然心情混乱,素还真望了谈无欲一眼,道:“如何呢?道友?”

谈无欲咬紧了牙,片刻才道:“不必太早断言,大局未定!”

素还真轻轻摇了一下头,道:“欸,大局早定,你不必再挣扎了,难道你非要听到最后一句吗?”

“不必废话!包四平五!”

“唉!你爱听最后一句,那劣者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马五进六,死棋。”素还真的红马,抵住了将军,谈无欲全身一震,脸色惨白,陡地,唇角一抖,流出一道鲜血。

在一阵凝止的沉静之后,惊愕、松气、议论,种种声音,如海涛般淹没了天山台!

“素还真赢了!素还真赢了!”

“这不可能啊!”

“啊!妙着,妙着!”

种种的声音喧闹着,谈无欲脑中一片空白,耳中“轰”地一声后,便耳鸣个不停,什么也听不到。

短暂地失神之后,一股怒潮般的声音,在他的脑中狂吼着:

“不可能!必胜的局面,不可能变成这种情况!”

谈无欲疾站而起,道:“这……这……”

他也不知dào

自己想问什么,却一腔的不服。素还真仿佛读出他的心事一般,道:“谈无欲,这盘棋叫‘暗渡陈仓’,我连弃三子,使你的将军动弹不得,为平炮制造条件;然后再退炮跃马,杀出奇兵而制胜。道友,你服不服?”

谈无欲的身子微颤,终于一将心一横,朗声道:

“很好!果然是素还真才下得起的棋步,我服!”

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倒是败亦有光。

素还真道:“既然你心服口服,就该深山退隐了。”…,

谈无欲将头一扬,道:“是的,我会退隐,不过退隐之前,我要先看到公开亭之会的胜负!”

素还真道:“当然,但是,如果你食言背信,你的下场,将和这盘棋同样!”

素还真温雅如玉的脸,紫气一闪,衣袖一挥,仙棋岩“轰隆”一声,群侠眼前一花,只见被仙棋岩炸成碎屑的烟雾中,素还真与谈无欲的身影已然不见。

同时,在场诸人,其中几名陡地接住射来的飞帖,不禁讶然四顾,竟不知飞帖从何处所发。

帖上只写着:“文武贯有名,明日午时请至公开亭。”

或是:“风云录有名,明日午时请至公开亭。”

在场只有千千万万名各门各派的代表,接到飞帖者,不超过十五人,这些人只看了一眼帖子,便将之收入怀中,不动声色地离开了现场。

宇文天便是十五人之一。

宇文天默默以轻功离开,沉吟着飞帖上的邀请。

这一局仙棋岩之约,宇文天前来凑热闹的目的,便是藉此探知素还真、谈无欲的高下。

素还真谈笑之际,胜算在握,自己登上的是谈无欲的天下第一剑,那么,素还真所认定的天下第一剑,会是何等人物,光是想到,便已觉心寒。

一直跟从在后的剑秋风见主人愁眉不展,道:“主人,明日之约,您将扬名天下,为何不高兴?”

宇文天道:“我没有不高兴。”

剑秋风笑道:“主人不挂心这小小的名声,奴才却十分为主人高兴,明日开始,天下都知dào

主人您的剑术出神入化,天下无dí

了。”

宇文天略一沉思,道:“这还未必,素还真所认定的天下第一剑,不是我,是剑藏玄。我与剑藏玄之间,将有一场苦战。

“那……主人您的胜算……?”

宇文天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微笑,不予回答。

同时,在武林的另外一个角落,却有人正仰着头,哈哈大笑,道:

“我出名了,我出名了!我一生飘泊,浪迹江湖,终于被肯定了!哈哈哈哈……!”

此公不是别人,正是被埋没在百棺机密门的秦假仙。他关心仙棋岩的发展,也赶来仙棋岩。

在素还真与谈无欲未曾来到现场之前,秦假仙见素还真的红子输定了,原本用过无数方法,要对棋盘动点手脚,无奈连一个棋子都拿不起来,要掀翻棋盘,也掀不动半寸,只好死心。所幸素还真在中途反败为胜,本想前去他几句的秦假仙,脚才一抬,飞帖就牢牢地射入他怀中,帖上写着:“风云录上有名,明日午时请至公开亭。”霎时间喜得坐立不安,狂笑连连,引起众人侧目。

秦假仙扬着飞帖,对众人道:“看见了没有?我秦假仙,名登天下第一!是素还真、谈无欲亲自钦点的武林状元!素还真的肯定,比什么宇文天啦、魔火教啦、霹雳门啦,都还要有公信力,唉!无奈,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今后我秦假仙,不能再隐藏我的实力了!我,就是堂堂的天下第一!”

在场众人不由得窃窃私语:“不知是天下第一什么?”

“我看是天下第一红──鼻子!”

“或是天下第一无耻?”

“岂有此理,秦假仙的武功,比娘儿们还要软绵绵的,如何堪称天下第一?”

“秦假仙的武功,不是差,是没有!”…,

“因为没有武功,就能活到现在,万一学了一点,想必就可以当武林至尊了,所以才堪称得上天下第一啊!”

众人的纷纷议论,气得秦假仙鼻如充血,脸如猪肝,指着众人道:

“住口!你们这些见识浅薄、搬不上台面的小人物,我秦假仙的修为,岂是你们能懂的?”

有人抢白道:“那你倒说说,你配当天下第一什么?”

秦假仙一怔,一时语塞,硬着头皮道:

“我学富五辆车,武功多到数不完,不知dào

要用什么招式才好,所以素还真要挑我当天下第一,也很伤脑筋,总不能让我一人同时当上天下第一刀、天下第一剑、天下第一智……”

“秦大侠忒谦了,在下要说句公道话:您的刀剑、拳脚固然高明,却还不到独步江湖的程度,大侠您倒是有一项绝世的武功,足以扬威天下,横行无阻,任何高手见了也要胆寒,要登上文武贯、风云录嘛,真是实至名归,就是您的尊容。”

秦假仙原本听得轻飘飘的,一听到最后一句,众人哄堂大笑,秦假仙却是气得脸歪眼斜,道:“好好好,你们有眼不识泰山,今后我秦假仙,要做出一场轰轰烈烈的行为,让你们见识我的能耐!”

说着,便三步并做两步,急急奔回老家百棺机密门,翻箱倒柜,找出最好的行头,准bèi

在明天的公开亭之会,大大地风光一下。

文武贯与风云录上有名之人,很快都收到了飞帖,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

然而,就算是没有收到飞帖的人,也有不少心存不服,准bèi

到现场去,与榜上有名的人一较长短,藉机让世人见识到自己的本事。

转眼已是次日,一大清早起,公开亭下就聚满了好奇的武林高手。与天山台不同的是:天山台仙棋岩之约是文斗,就算武功泛泛,也可以无所顾忌地做个观棋不语的真君子;而公开亭之会,将分出十位天下第一,是场不折不扣的武斗。

各方高手在江湖上闯荡,无非是争个眉角,因此,所谓的“天下第一”,对江湖之人而言,实在是有着莫大的诱惑。

素还真与谈无欲已成了武林不世高人,他们认定的天下第一,将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榜上无名,想秘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现场会出什么状况,无人能预知,因此,除非是身怀绝技、所向无dí

的高手,一般人是不敢前去的。

所以前来公开亭之人虽多,气氛却大不同于仙棋岩,弥漫着一股不安、一触即发的紧张之感,似乎只要空气中出现一点震动,便会出现罕有的绝学生死斗。

由于在场之人,皆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所以气氛也更为肃穆庄重,人人的脸上,都看不出喜怒哀乐,无声地等时间的流过。

正午一至,素还真与谈无欲双双落在公开亭前,两人互相一揖,衣袖轻挥,两道金光一闪,文武贯、风云录,同时张贴在公开亭。

公开亭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素还真很有把握地望向谈无欲的文武贯,谈无欲也正在审视素还真的风云录。

眼光锐利地扫过之后,两人不禁发出朗朗长笑。

只见风云录上,斗大的字体写着:

天下第一智:欧阳世家

天下第一掌:玉圣人史艳文

天下第一拳:风火雷电霹雳公

天下第一刀:帝王刀管千岳…,

天下第一剑:剑藏玄

天下第一毒:千手毒王沙人畏

天下第一辩:秦假仙

天下第一巧:隐闭红尘一线生

天下第一术:冻液成体荫尸人

天下第一行:尘不染

在谈无欲的文武贯上,虽然大同,却有小异。文武贯的天下第一刀,不是帝王刀,而是名不见经传的“少爷刀”;天下第一剑不是年轻的剑藏玄,而是成名已久的“宇文天”,除此之外,其他人选都相同。

素还真与谈无欲朗声长笑,道:“看来你我的眼光,略有差异。”

“不错,到底谁的眼光正确,就要看双方比试的结果了。”谈无欲道,“如果宇文天胜过剑藏玄,少爷刀胜过帝王刀,素还真,你就要自盖天灵!”

“不管结果如何,你谈无欲都要深山退隐啊!”

此时,天上雷霆乍响,覆天盖地的巨大阴影,罩住在场众人,一阵雄厚得震动地面之声,扬声道:

“不管谁胜谁败,素还真、谈无欲,你们死期至矣!”

众人仰首,极目所望,整片天空都被九霄铁龙帆的盘踞之姿所占据,素还真、谈无欲来不及有所行动,阴影的顶部闪出金光──“铮”地一声,雄大的火光重重轰向素还真!

“轰”然巨响,攻势在素还真身上发出可怕的爆裂之声,素还真闷哼一声,踉跄倒退了两步,唇边滑出一道血痕,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之威!在场众人均变了脸色,一阵战慄,均暗自想道:

“这一掌,若是打在我的身上,会是什么下场?”

一思及此,有不少人已经生出怯意,手脚冰冷了。

素还真勉强站定,那混杂着铁片敲击的怪异声音,自九霄铁龙帆中,传出更威风、更严肃的声音:

“你承shòu不住第二掌!素还真,死不可怨!”

“且慢!”素还真调息守真,一开口却仍忍不住吐出一小口血,五脏如绞,站姿也摇摇欲倒。

众人急着看素还真如何化过此劫,因此都屏息凝神,专心地等着听素还真的说词。

偌大的一个公开亭,九霄铁龙帆的质问更是清楚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怎样?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

素还真调稳了气息,道:“九霄铁龙帆,你若是想失信于我,那你就动手打死我吧!”

素还真此言一出,众人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失信于你?我不解其意!”

素还真仰首挺胸,直视着那有如天龙般的巨物,声音虽有重伤后的微颤,气势却依旧凌人:

“当初,三十年前,我在泰山顶看见你的时候,你曾经说过一句话。”

三十年前,不只是公开亭的众人,连谈无欲都是一怔,三十年前?比接天道一家更早之前?那时素还真就知dào

九霄铁龙帆的存zài

,而且还有接触!谈无欲陡然发觉素还真有许多事情,是出乎自己忖度的。

“三十年前?”九霄铁龙帆虽有所质问,却并不否认,“三十年前我说过什么?”

素还真的回答,令谈无欲差点惊呼出声!

“你说三十年后,你要针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黄山八珠联;你渡红尘第一个要消灭的组织,就是黄山八珠联!”

“素还真,你!”

谈无欲微弱的声音,被九霄铁龙帆的话声打断:

“没错!我说过这句话!”…,

谈无欲忍不住呻吟一声。

素还真从容不迫:“那我请问你,黄山八珠联灭了吗?”

九霄铁龙帆在半空中微微飘浮不定,并未回答。

“既然黄山八珠联未灭,你先打死我素还真,岂不是违反了你当初所讲的话?”

九霄铁龙帆亮出闪烁的光芒,沉静了片刻之后,再度提起那刺耳宏大的怪声:

“好!歼灭黄山八珠联之后,就轮到你素还真与谈无欲!”

隆隆声混杂在风啸之中,地面被突然卷起的气流,掀起漫天沙尘,众人只觉一阵飞沙走石,头顶的天空豁然光明。

九霄铁龙帆不见了。

那么迅速的消失速度,那么强dà

的威力……众人光是回想,都觉得喘不过气!

而今阳光普照,万天无云,方才的一切,仿佛不曾发生过一般,不同的只是素还真微颤了一下,唇角的血迹,鲜明地印证着方才的九死一生。

谈无欲勉强定神,怒目微竖:“素还真,你口舌如剑,移祸东吴!”

众人尚未理解谈无欲此言,素还真已道:

“谈无欲,我是救你一命,我若被杀,你也活不了。”

素还真身子仍有点难以站立,一旁的一线生忙扶了他一把,道:

“素还真,你要不要紧?”

素还真苦笑了一下,道:“我的五脏六腑,皆被重伤……”

“那……要不要紧?伤得多重?”一线生急得连声追问。

素还真将手扶在一线生臂中,叹道:“好可怕的九霄铁龙帆,真是在我之上……唉!一线生,你扶我回五莲台养伤吧……”

“好、好,你忍耐一下。”

一线生连忙双手扶着素还真,素还真脚步不稳地步下了公开亭。

能令气宇轩昂、万人之上的素还真如此狼狈,这个巨大的怪物究竟有何来历?与之相较之下,似乎世俗的武功、凡人的体能,都变得渺小、脆弱、不值一提!

而制造出这么可怕的武器的人,又会是谁呢?

这个神mì

的制造者,是否就是坐在九霄铁龙帆中,操纵着武林两大名人生死的人物?三十年前,武林中居然已经潜藏着如此可怕的巧匠!

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在场群侠均已是名震一方的高手了,此时却只觉得自己的成名太过侥幸,见过的世面太过狭隘,若是三十年前、二十年前,九霄铁龙帆已出江湖的话,那今天的自己,不知dào

算是什么东西,遑论成名扬威了!

不管那位制造九霄铁龙帆的高手,是何方神圣,比起文武贯、风云录上的“天下第一巧──一线生”,都绝对高出百倍。

因此,众人对这份素还真与谈无欲评定的天下第一,都起了一丝不服之心。

谈无欲望着素还真消失的方向,直到素还真已经远去,看不见背影了,才向众人一拱手,道:

“素还真已回五莲台,吾也要回无欲天了,谁是真zhèng

的天下第一剑、天下第一刀,相信不久便有分晓,请!”

“等一下!”

粗嗄的声音大声喝道,众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人群中,走出一名装束普通,容貌有如市井小民,十分不起眼的汉子。

谈无欲望向他:“这位朋友,因何喝阻呢?”

汉子虽然其貌不扬,说的话却中气充沛,字字都清楚地传入众人耳中:

“你的文武贯与素还真的风云录,尚未交待!你们完全是胡写乱编!”…,

最后一句话固然是太不留余地了些,但是这名汉子说的话,倒是打入了众人的心坎里。

文武贯、风云录公布后,其中存zài

着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在场的人,至少有一半不服榜上之名,只不过九霄铁龙帆的出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一时之间来不及追究而已。素还真受伤而下,在场只有谈无欲可以回答众人的疑惑。

不料,谈无欲仿佛听见了十分可笑的事情,长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对文武贯与风云录上的记载,有什么不满,有什么疑问,请直说不妨,我可以一一回答!”

见谈无欲说得如此有把握,众人心中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是一致的:

“关于天下第一智这栏,我觉得非常怀疑。因为欧阳世家早已全灭了,这件事,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什么你与素还真相同,在这‘天下第一智’中,填上已经不存zài

的欧阳世家?”

谈无欲不疾不徐地道:

“一般人都认为欧阳世家已经灭了,但是,只知dào

广为人知的事,岂能算是先知灼见?我与素还真,敢评定天下第一,见识、资料的掌握,难道会与世俗并肩吗?”

这番自矜自夸之言,虽使不少人不由得反感有加,却更多惊惶、猜疑。

难道……

“能在一百八十年前,被武林公认为‘智慧之君’的欧阳世家,哪有这么容易就被歼灭呢?”

人群中的宇文天身子一冷,这番话,和通天柱上,素还真对他说的话完全相同!

汉子面露不信之色:

“你说欧阳世家未灭,那在场为何不见欧阳世家的人出面?欧阳世家之人不在现场,谁能证明你们说的是事实,而非向壁虚构?”

谈无欲朗声道:“欧阳世家的人,自己会证明!”

此言一出,较为乖觉机伶的人已经暗中注意周围的动静,因为谈无欲很明显地点明:欧阳世家之人,正在人群之中!

一百八十年前的武林至尊──欧阳世家遗孤,会以什么姿态重出江湖?这个疑问令众人不禁提心吊胆了起来。

看来公开亭的这场盛会,挑zhàn

才要开始。

“我不相信……”

汉子话还没说完,“咻!”“咻!”两声,血光一闪,没有人看见由何处飞出的飞功射出,众人仰首一看,文武贯、风云录上,各自赫然印上了三个指印!

那指印血色斑斓、鲜艳,却散发出不可名状的邪气。

见闻较为广博的人已忍不住惊呼出声:

“是三泰阴指!”

“是欧阳世家的三泰阴指!”

宇文天沉吟不语,世家未灭固然是事实,但自己所掌握的欧阳宏的子女──欧阳麟兄妹,都已身亡,会“三泰阴指”的人,当世除了暗流君之外,若是另有他人,也不一定就是欧阳世家之人,恨海暗流君很有可能早就将此招传授给弟子了。

谈无欲的声音,凌驾众人的喧哗:

“三泰阴指,就是欧阳世家的象征,现在可以证明我所言不虚了。”

“我不相信!三个指印算什么?任何人都可以印上去,既然是代表欧阳世家的功夫,一定有它的威力,我要看看这三个指印,有多大的能耐!”汉子不服气地说道。

谈无欲露出无奈的笑,陡地,汉子全身一抽,僵直地倒地不起。

他的额上,鲜明地印着三个指印!…,

一阵恐怖的静默之后,沸腾般的扰攘几乎要掀翻了公开亭!

“欧阳世家未灭!”

“欧阳世家果然仍在武林!”

“欧阳世家……!”

“欧阳世家……”

就在沸腾的吵闹、纷乱中,一道白衣身影,佝偻地转身步出人群,消失在冷清的林木之中,无人注意到他的离去。

只有宇文天紧闭双唇不语。

世家果然未灭!

这句话令他毛骨悚然,素还真的推测,谈无欲的扬言,都令他半信半疑,但是,如今他亲眼看见了世家仍然存zài

的证明!

号称“智慧之君”的欧阳上智,会怎样处置自己?

宇文天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不知要何去何从?

“现在各位应该相信,文武贯与风云录之中,所记载的全是事实了。”谈无欲道。

众人哑然,又有一人大步而出,以轻功跃至谈无欲面前。

只见此人面目黧黑,轻功普普通通,不知有什么本事敢在谈无欲面前讲话?

“我还有疑问!”此人声音阴气森森,中气不足,像个久病不愈的痨病鬼,加上腔调奇异,不像是中原口音。

“我怀疑你们所记载之人,范围有多大?是不是只限于中原一隅?”

“四海之内,普天之下!”谈无欲拂尘一挥,气度万方。

“是吗?那苗、疆、滇、湎,也包括在内吗?”

“然也。”

“那么为什么没有真zhèng

的用毒高手之名,只有中原的沙人畏,滥竽充数?”

谈无欲一笑:“哦?你认为天下第一毒,不是沙人畏?那么,谁有资格名列天下第一毒?”

“我!我瘤譻山十步绝,才够资格号称天下第一毒!”

面目深黑的男子毫不谦虚地说,这种态度、作风,果然与中原人十分不同,而他所说的人名、地名,在场更是无一人听闻过。

谈无欲道:“那你自己向沙人畏说吧!”

男子一听,果然转身向着众人,大声喊道:

“喂!沙人畏!你是天下第一毒,我十步绝要向你讨教!赶快出来啊!”

人群当中,突然出现了一行尺许宽的道路。扑鼻的奇异腥味,隐约传了出来。从人墙中央的道路,慢慢走出一道身影,那竟是一团五颜六色、不知究竟为何物的东西!

众人定神再看,才发觉此人一头绿发,有如倒戟般冲天而长,须眉缘绿,怪异无比,更奇怪的是他的双眼,竟完全看不见眼白,像两团黑洞一般,散发出一种幽冥闪烁的黛蓝色光芒。

这个相貌奇特,一身似蛫似鱼的气味之人,连步伐都有如草丛中的毒蛫一般,迟缓、滑溜,使人极不舒服。

“你就是沙人畏吗?”十步绝大声问道。

沙人畏幽幽一笑,慢慢说道:

“死人,是无法在榜上留名的。”

“我知dào

,我知dào

!”十步绝道。

“那么,很抱歉。”沙人畏低沉而无精打采地说完,十步绝身子一凛,脸上泛出一阵可怕的黑气,这阵黑气瞬间罩上他的脸,完全没有片刻的隐伏时期!

十步绝一倒下,沙人畏连一眼也没有看那具全身泛黑的死尸,依旧低着头,弯着腰,慢如蛞蝓地,以滑行般的步子,走回人群之中。

“送上阎王客,十指运作间,召唤无常魂,皮毛口舌传……”

声音与背影,在一片屏息注视中,消失于人群。…,

谈无欲司空见惯般,只朗声问道: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现场已无人敢开口,对文武贯、风云录就算有所疑窦,见了前二人的下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人群中又传出一阵小小的骚动。

谈无欲朝议论的方向看去,走出来的青年,一身青布衣衫,背插宝剑,体型十分挺拔,眉宇在忧郁之间,散发出一股英气。

只见他不卑不亢,平静地道:

“我想知dào

,我和宇文天的决斗,是在何时何地?”

此人,正是名列素还真风云录上的天下第一剑──剑藏玄。

当初,剑藏玄在望云楼与欧阳琳决裂之后,心灰意冷地回到茅山寺,却发xiàn

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飞狼不见了。

剑藏玄心下着急,问了茅山寺的僧侣,僧人们无人知dào

飞狼是何时失踪的,飞狼小小年纪,一直将剑藏玄当成亲生父亲般,信任、依赖,没有理由逃走,以现场完全不留痕迹看来,一定是被高手所劫。

飞狼体质怪异,天生的狼啸,可以发出左右人心的威力,并且可以破除心灵术,催眠等等,若有人知晓飞狼天生的禀赋,将之掳走,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剑藏玄挂心飞狼安危,立kè

离开茅山寺,在武林中四处寻找飞狼的下落,本已下定决心脱离武林的剑藏玄,终究摆脱不了命运的左右。

意想不到的打击,却紧接而来!才在江湖中行走没有多久,便听说望云楼被炸毁,无一人生还的事。

剑藏玄大惊,急急奔回望云楼,极目所望,只有一片石砾瓦地,那彻底的毁来,连一片完整的墙垣、成型的木梁都分辨不出来池,何况是个人?

自寥落的荒砾中呆立良久,剑藏玄不敢置信,短短的几天,就是天人永隔。

欧阳琳美丽哀怨的双眼,引起内心凄恻的愧疚。

那少年愤恨、怀疑的容貌,却更沉重地打击着他的心,花风云──只有一面之缘的亲生子!

沉重的失落感,使剑藏玄顿觉心中一片空白。仿佛他失去了整个生命,又仿佛自己的一生中,根本从来没有把握过什么!

他可以有一切,妻、子、家……

如今,他只有眼前这片荒芜。

自己抛弃了欧阳琳,只为了……

为了什么?

剑藏玄突然发觉:完全不为什么!自己为何抛弃了唾手可得的幸福?他不明白,以往的冷漠、坚持,都像是场梦一般虚幻可笑,醒来却发xiàn

沧海桑田,孑然一身。

剑藏玄在望云楼的旧址,凭吊了数日,无法离开,任凭空虚感淹没自己。然后,他遇见了另一个伤心人──弯月。

回到望云楼祭拜欧阳琳母子的弯月,告sù

了剑藏玄一切始末,剑藏玄当即下了决心:杀宇文天!

“天下第一剑”之名,于他如浮云,然而对手是宇文天,因此,剑藏玄的决定只有一句:

“我和宇文天的决斗,是何时何地?”

谈无欲淡然道:“一个月之后,狂沙坪。”

“多谢!”剑藏玄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开了会场。

“我,少爷刀与帝王刀呢?”少爷刀不知何时已走了出来。

“七天后,狂沙坪。”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

“今天文武贯与风云录上的人,是不是都来到了现场?”

这个问题,也是许多人亟欲知dào

的。

榜上有的名字,就算未曾亲见其人,光是看名字,也令人不由得从心底生出敬意。…,

“天下第一掌:玉圣人史艳文。”

这个名字,已经是一种人心的指标,正义、气节、人间至德的象征。

“圣人”,古往今来,有几个人担得起这样的肯定?与之相较之下,“天下第一”显得如此世俗、庸凡。

然而,玉圣人已经绝尘江湖,空留怀想。

不料谈无欲肯定地一颔首:“榜上之人,全在现场,你们千人万目,若有慧眼,自能识人!”

此言无异讽刺群侠有眼无珠,事实上,确实无人认出史艳文是现场何人。但世上谁能虚心承认自己眼光平庸?因此一致认为谈无欲信口雌黄,只不过没有勇气反驳他罢了。

“最后,我有一事要声明:在文武贯、风云录上的毒丹,千万不可移动,违者必死无疑!”

谈无欲向众人一揖,脚下真气一震,足底所踏锦毯浮升,离地数尺,清绝之姿,御毯而行,离开了现场。

万年果的香气,仍在公开亭游移不散。

就在群侠看着谈无欲消失的方向,议论纷纷之时,没有人注意到一名虬髯粗服的中年汉子,正微皱粗浓的双眉,盯着公开亭上的文武贯与风云录。

这名汉子的一头乱发和浓密的胡髭,几乎遮住了他整个脸,但是高挺的鼻染,却使那张面庞在粗鲁中,呈现出贵族般的气质。而他的双眼,更是极为好kàn

,若是仔细地注视他的双眼,便会发觉那双眼睛的魅力,像是带有神力一般,使人飘然忘我,甚至有如置身在最温柔的爱意中,何等难以言喻的一双眼睛!

没有人注意到这么细微的部分,众人只看见他须发凌乱、肤色黝黑、衣裳简陋,脚上踩着的草鞋也已破绽百出,分明只是个山野猎户或是樵夫。

“喂!你混在此地干什么?”有人推他,不客气地问。

野樵夫被推得退后了几步,容色仍谦让恭谨:

“啊!我只是很好奇,随便看看……”

那人见他忠厚,更加不耐烦:

“随便看看?这是武林大事,你们市井之民,混进来干什么?江湖随时是大风大浪,你们普通百姓远离为妙,快走!不要不知死活!”

“真对不起。”

野樵夫更加敦厚,礼貌地向众人欠身为礼之后,快步走入人群之中。

他的脚步不快也不慢,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极为普通的人,不会有人注意他,更不会有人想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除了一个人之外。

史菁菁注意到他有一段时间了,看着他不惊不慌,从容安详地注视着公开亭的一切发展;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观察素还真;看着他以绝顶轻功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走到前面去观看文武贯与风云录;看着他被人无礼地喝斥,却无一丝丝愠色。

史菁菁跟着,看着他的背影。

很奇异地,虽然这个人没有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史菁菁却有一种直觉:他知dào

自己在跟着他,而且,他也故yì

让她跟,并无一点猜疑。

他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注视着史菁菁:

“师太,为何一直跟在我背后?”

“你是史艳文。”

史菁菁说道,此言一出,自己内心也有一点吃惊,因为刚才跟在他背后,自己也没有想过原因,只是一种直觉的驱策。想不到一开口,会说出连自己都一怔的答案。

他微笑:“我的模样,象是有‘玉圣人’雅号的云州大儒侠史艳文吗?”…,

“外表纵然不像,但是,由你身上散发出那股高贵的气质,可以证明你是一个不平凡的人。”

“不平凡的人,是不是应该过着不平凡的生活呢?”

史菁菁一愣:“什么是不平凡的生活?”

“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玉液琼浆,住的是华厦,穿的是绫罗,行的是朱辇。”

史菁菁道:“这种席丰履厚的生活,是世上每个人追求的目标,并无‘不平凡’可言。”

野人淡淡一笑,道:“那么,你对‘不平凡’三个字的看法,又是如何?”

“能放下七情六欲的诱惑,去追求人生的真理,这才是真zhèng

不平凡的人生。”

野人进一步问:“什么是人生的真理?”

“人生的真理,在于一个‘恕’字。”

“恕?”

“是的,就是宽恕,原谅别人的过失。”

野人又追问:“你原谅一个人,但若是这个人不知悔改,再次犯错呢?”

“再宽恕他。”

“宽恕到什么时候为止?”

“宽恕到他改过了为止。”

野人笑了,眼神更加温柔,却多了一丝感慨:

“有很多人无法做到这一点,就连云州大儒侠史艳文,也未必能做到。”

“所以他才避入深山,不问红尘俗事,每天与飞禽走兽为伍,远离斗争、混乱的武林。”

野人轻道:“我想你的见解,与史艳文相同,否则你也不会遁入空门,出家为尼。”

史菁菁默默不语,野人的话语,令她内心感到无比的平静与安定。

“师太,我要离开了,临走之前,你要告sù

你一件事。”

“何事?”

“你已经见到你的父亲了。”野人道,“告辞。”

史菁菁怔怔在当地,无法作声。

直到那宽厚的背影渐远,史菁菁才恍然想起,大声问道:

“请问,我的父亲是谁呢?”

“史艳文!”

那背影,消失在地平线的彼端。

虽然是早已知dào

的答案,虽然早就有的感觉,史菁菁仍然无限惆怅,望着苍茫的天地,喃喃道:

“我了解你,你了解我,这就是所谓的父女连心吗?”

回答她的,只有无言的晚霞。

第十五章 俱往矣,念百战从前

离开了公开亭的史菁菁,低着头沉思着史艳文话中深意,他虽然什么也没说,却引出史菁菁心中所思,更使得她如沐春风。

睽违的生父,一如想像中,是位温文儒雅、善良宽厚的君子,他依旧是史艳文,不管外表如何改变。

史菁菁默默地回转齐眉山的断情庵。

庵后的小屋清雅如旧,依旧是独自守着一园空灵的谈笑眉,依旧是平静淡泊的史菁菁。

谈笑眉见史菁菁回来,便道:“你似乎心事重重,是不是公开亭的发展,令你有所感触?”

史菁菁淡然一笑:“嗯,素还真与谈无欲所公开的天下第一,确实都是不更之论,但是很多人不服。”

“你支持素还真与谈无欲的这种作法?”谈笑眉有点意wài



“不,我不支持,只是由他们所选的人,可以看出他们确实有智慧、有眼光。”史菁菁想了一下,不由得叹了口气,“但是你的顾虑没错,文武贯与风云录一公开,杀戮也展开了。”

虽然文武贯与风云录上的天下第一掌都是史艳文,使得他免去了与人决战的危险,但是史菁菁还是隐隐不安,生怕史艳文再度被卷入武林风波中。况且,少爷刀也面临生死决战了。

“对了,少爷刀是不是也在榜上?”谈笑眉问道。

史菁菁心情一沉:“嗯,她的对手是帝王刀管千岳。”

“帝王刀管千岳?”谈笑眉一惊。

史菁菁发觉不对:“怎么了?你认识他?”

“他……他是接天道的好友,竟然是他!”谈笑眉原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惨白,有如在风中颤抖的杏花一般楚楚可怜。

史菁菁正疑惑着,谈笑眉已道:

“谈无欲将少爷刀提名为天下第一刀,或许就是为了借刀杀人,置身事外地杀死少爷刀!”

“什么?”史菁菁一怔。

谈笑眉的神色凝重,以往的温柔软弱,一扫而空,只见谈笑眉眉宇深锁,沉思了一会儿。

这短短的时间内,史菁菁仿佛看见另一个她所不了解的谈笑眉,身为武林第一门派门主夫人,那深谋远虑的谈笑眉;或是身为脱俗仙子谈无欲之妹,耳濡目染下气度万千的谈笑眉。

谈笑眉抬起头来,望着史菁菁,道:

“这件事的背后,是一个大阴谋。菁菁,我想武林要出现极大的变数了!未来的武林,将会是素还真、谈无欲的武林,或许,还会出现第三个力量,这三方面的争斗,就是将来武林的主导!”

史菁菁想了一下:“你所说的第三个力量,是不是欧阳世家?”

谈笑眉震了一下,史菁菁已道:

“素还真与谈无欲所认定的天下第一智,都是欧阳世家,而且他们证明了世家未灭。”

谈笑眉苦涩地一笑:“没错。就是消隐已久的欧阳世家……”

史菁菁看出了谈笑眉与欧阳世家之间,必定有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却不加以追问。探人隐私并不合乎她的个性,但是若谈笑眉想说,她也会是个最好的听众。毕竟,当年多少风风雨雨,都已成往事了。要说到史菁菁经lì

的武林风浪,也不会比谈笑眉少。

谈笑眉叹道:“菁菁,我必须告sù

你一件事,这件事关系很大,我不希望我死了之后,秘密永远无人知晓。”

“嗯,你说吧!”

“你知dào

我的兄长是谈无欲。当初我嫁给接天道,生了一个孩子。接天道很爱我,但是……素还真之妹素柔云横刀夺爱,百般陷害我,甚至诬指我要毒杀她和她刚生下来的儿子!我恨素柔云夺走接天道,但是我从未动过杀人的念头,接天道却相信了她,而将我软禁在地牢中!”谈笑眉幽幽地说,二十几年前的痛苦,已经被岁月磨为一份深沉的悲凉。…,

“我对接天道已经死心了,但是我要我的孩子,接天道忍心拆散我和孩子,这一点我永远不原谅他。

“有一天,我被一个戴着紫龙面具的人救出了地牢,我不知dào

他是谁,也不知dào

他为何要救我,我只求他让我再见我的孩子不面,他答yīng

了,将我带到孩子的房间,我望着白狐纯真的睡脸,他就是我的生命,我的一切,但是我却永远得不到,只能记得他的容貌……”

两行清泪平静地滑落谈笑眉的双颊,“你看,窗檽上的金铃铛,就是当时挂在他房中的,也是我唯一带走的纪念。”

史菁菁看向小窗上的金铃,已经岁远年陈,却被手抚摸得崭新如昔。

“紫龙面具点了我的穴道,把我带走了,我昏迷了很久,醒来时,我的兄长谈无欲告sù

我:接天道一家被灭门了。

“我怔怔地听着,眼前一片黑暗,只想到白狐呢?我的孩子是不是也死了?谈无欲说他在现场找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受重伤,我马上认定是白狐,因此拼命哀求他救这个孩子,谈无欲答yīng

了,却威胁我不许再出现在武林之中,要过着完全隐秘的生活,否则他就不让我与这个孩子见面。我答yīng

,只要能与白狐重逢,就算谈无欲要怎样伤害我,我都心甘情愿地接受!

“我想,当初救我的紫龙面具,会不会就是他?他为了某些目的而灭接天道一家,却不敢杀我的儿子。”

史菁菁直觉到最后一句话大有玄机,却不多问,只是静静听着。

“想不到,过了十年,谈无欲带来见我的孩子,却是……却是少爷刀。”

“而你生的是儿子?”

“嗯,我被绝顶的失望攫住,谈无欲见我神色不对,马上问我这孩子是不是接天道的?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因为我在想:到底是谈无欲骗我,还是另有玄机?如果谈无欲当场真的在现场找到的孩子是少爷刀,那么,他就不是紫龙面具,因为紫龙面具带我去见过白狐,他知dào

我生的是儿子,不是女儿。”

谈笑眉沉吟道:“我一直想不透,紫龙面具到底是谁?不可能是他……这不是他的作风……”

只怕史菁菁再聪明绝顶,也料不到这时谈笑眉口中的“他”,竟是欧阳世家之主:欧阳上智!

谈笑眉回过了神,道:“你曾经告sù

过我,武林中很多人争夺霹雳眼,我想应该与当初的霹雳门有很大的关系。假设紫龙面具灭接天道,是为了霹雳眼,那么,拥有霹雳眼的人,必定与霹雳门有很深的血缘关系。你的朋友独眼龙,就有可能是接天道与素柔云的孩子。”

史菁菁道:“那第二颗霹雳眼,就在冷剑白狐身上了?”

谈笑眉神色慎重:“没错。这就是我要告sù

你的秘密之一!谈无欲一再追问我与接天道的后代是男是女,我骗他是女性,因此,他肯定是少爷刀,便将少爷刀写在文武贯上,素还真的天下第一刀是帝王刀管千岳,万一管千岳知dào

对手是故友之子,你想,帝王刀下得了手杀她吗?”

“这……很难说。”

“没错,少爷刀的刀法或许不如帝王刀,但是帝王刀心中有牵挂,就无法发挥出杀气,所以两人决战时,会成为看似实力相当的局面。”谈笑眉冷静地分析着,“若是帝王刀知dào

了少爷刀与接天道一点关系也没有,就会毫无顾忌地杀了少爷刀,少爷刀死,霹雳眼便很容易落入谈无欲手中。”…,

“但若帝王刀死,素还真会得到什么好处呢?”史菁菁忍不住反问。

谈笑眉道:“我也想不通!我只肯定这两人的决斗,绝对不是巧合!”

史菁菁也嗅出了强dà

的阴谋,却因为太过缜密,而看不出破绽。

谈笑眉深沉地道:“我猜测得出谈无欲的计划,却猜不出素还真打得主意!不管素还真与谈无欲要如何争斗,我都不在乎,只要冷剑白狐平安无事就好了……”

“你肯定冷剑白狐是你的儿子?”

谈笑眉苦笑道:“我没见过武林中传说的冷剑白狐,但是我希望他是,这是一个期望,也是我生存的寄托。”

“如果他有另一颗霹雳眼,他是你的儿子的可能性就更高了!如果他出现在你面前,你认得出他吗?”史菁菁热心地问。

“事隔二十七年,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谈笑眉叹道:

“但是,我想他认得出我,我们分别时,他已经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大孩子了;他也见到接天道在我脸上留下掌印,他应该认得出我!”

史菁菁终于讲出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我认为你应该离开齐眉山,去找冷剑白狐。

谈笑眉惨然摇头:“不行,万一被谈无欲知dào

了,我和冷剑白狐都有杀身之祸!”

“这……”史菁菁也只好无奈地不再提了。骨肉不能重逢,已经是自己的遗憾,想不到谈笑眉也要背负着这样的遗憾!但是,她心中却有了坚定的想法:

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让谈笑眉母子相聚!

这就是史菁菁,身上流着伟人的血液,有着人溺己溺的胸怀的史菁菁。

此时,往望云楼而回的剑藏玄,对于即将来临的决斗,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感。

这是心如死灰的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强烈地想完成一件事的念头,是他毕生第一回。

他爱过史菁菁,但是理智和道德克制了他的行动;他有潜在的敌人,但是敌人从未在他面前出现过。他到底追求过什么呢?说起来悲哀,他没有目标。但这不也是芸芸众生的写照吗?世上有许多人看似清淡寡欲,其实只是不知dào

自己要追求什么而已!

总算出现了一个目标。不管这个目标完成之后会怎样,这种强烈的念头,也让他想用最大的努力去完成。

他要回望云楼,好好地将剑法练熟,他有很大的自信打败宇文天!

前方闪过一道人影,引起了剑藏玄的注意,某种熟悉莫名的感觉,奇异地传达在那一瞥而过之际。

这种感觉通常只有在亲人之间,或是极熟悉的朋友之间,才能唤起。

剑藏玄不由得加快脚步,专注地追踪着人影行走的方向。

拨开了杂乱的树枝,透过层层枝桠的掩映,他已经能清楚地看见那背影。

那是个女子的背影,一头秀发披垂在背后,随着微风而轻轻地飘动,虽然她移动的速度很快,一望而知轻功绝顶,尤其以她的发丝只是轻扬看来,这么细的发丝也不受周遭气流影响,更证明她的轻功造诣,出神入化,才有这么优雅的仪态。

但是剑藏玄看不见她的面孔,她手持纸伞,遮掩了一大半的上身,只见伞下身姿绰约,一双修长的腿宛若无骨,在纱裙飘动下,若隐若现。

剑藏玄几乎要脱口而出:

“欧阳琳!”…,

那仪态,太像欧阳琳了!剑藏玄心跳得极快,提起真气,加快了脚步,一定要追上那持伞的女子!就算她不是欧阳琳,最多道歉也就是了。

望云楼已毁,但是他没见到欧阳琳的尸体,或许……或许连花风云也没死,一切都是场恶梦!剑藏玄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脑中仿佛一下子想了千百个念头,又仿佛只是一片激动的空白。

身影一闪,不见了。

剑藏玄一怔,跃入女子方才所立之处,却只有一片空旷的杂乱。

剑光一闪!

“啊!”剑藏玄本能地闪过,剑亦出鞘!

“当”地一响,两剑相格的清音划破寂静,剑藏玄急急挥剑,挡开对方同样快速的杀招,当当当急响密无间隙,剑藏玄眼中只有剑,没有人,一面拆格一面注视着对方剑招中,最凌厉却也最空无的一点,也就是中心点──剑招之眼。

剑藏玄心无旁鹜,准确地一击刺出,精确无比地刺向了对方心口!

不料对方朝天一仰,剑刃贴胸平滑而过,剑藏玄这必击之招竟然失手,对方的剑已横扫向剑藏玄的左臂!

剑藏玄提气疾跃,凌跨过对方,落地,以轻功闪过这危险的一击,落地之时已是冷汗直流。

等剑藏玄站起,对方也已立在面前,气定神闲地横剑而立。

剑藏玄才看清了他的对手,身材高瘦,面孔严厉的老者,发冠上束着一颗玉雕的骷髅头,正是自己的对手单锋剑尊宇文天。

宇文天阴阳怪气地笑道:

“嘿嘿嘿……剑藏玄,你我不妨先分出胜负吧!”

血海深仇的对象就在眼前,剑藏玄感到脑门鲜血急涌,恨不得马上攻上前去,将宇文天碎尸万段!

但是他的修养毕竟已非泛泛,强忍痛恨之情,冷静地问道:“你的剑法似乎与我很像,为什么你也会单锋剑?”

宇文天怪异地笑了起来:

“嘻……你问我为什么会单锋剑?你问我为什么会单锋剑?欧阳宏是死在谁手里?你为什么不这样问?”

“你为什么要杀欧阳宏,陷害于我?”剑藏玄冷冷地问。

“你只是个棋子而已,带着所有的疑惑下黄泉吧!”宇文天剑招又到,竟是标准的单锋剑法,剑藏玄疑惑更多,以轻功不断闪避,边闪边问:

“你号称单锋剑尊,与我的师父平天剑子单一锋是什么关系?为何我从未听师父说起过你?”

宇文天手中杀招不停,眼中闪过邪恶的光辉,笑道:“剑藏玄,徒儿。”

剑藏玄一震,这种语气,分明是师尊平天剑子单一锋的语气!

“你……你到底是谁?”剑藏玄厉声喝问,长剑疾出,“锵”地一响,压住宇文天的剑招!

宇文天没想到剑藏玄这一出手,如此快准,也吃了一惊,真气一吐,剑刃滑出剑藏玄的压制,再度刺了过来:

“徒儿,你长进了不少啊!嘻嘻嘻……”

剑藏玄心乱如麻,只觉耳边剑刃相击之声,越来越狂乱,怒道:

“你到底是谁?我师父是你什么人?快说!”

宇文天已试出剑藏玄的实力,比当初离开自己之时,进步了不知多少倍,要取胜唯有靠扰乱他的心思,但是若直说自己就是单一锋,剑藏玄会因此剑下留情,让自己顺利取了他的命,还是反而更加激愤,全力一搏?

宇文天不赌这个一半一半的机率,只要剑藏玄心浮气躁,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因此宇文天不正面回答,手中的攻势越来越凌厉,却笑眯眯地道:…,

“好徒儿,你说我是你师父的什么人?你可知你师父已经死了?”

“什么?”

又是意wài

的回答,剑藏玄一怔,心口一痛,宇文天已毫不留情地一剑刺入他的心口!

“啊!”剑藏玄急急颠后数步,辛苦万分地拆挡着宇文天稍缓的剑招。

如果是临战经验丰富的稳重型高手,在一击得手,使敌人重伤之后,必定会把自身的攻势放慢,使负伤的敌人心存侥幸,有意离开战局保命。有了脱战保命之念,绝对不会背水一战,这时要取他性命就容易了。

虽然加紧攻势同样可以杀了对方,但是必定激起对方同归于尽的念头,胜也胜得辛苦。真zhèng

的高手,知dào

决战之刻,何时该快,何时该慢,何时可缓,何时应急。这就是战斗的美妙节奏。

剑藏玄懂这个原理,他是一名超级高手,平常,他能克服战败时想逃开的人性弱点,勇敢地面对敌人。但此时他的心全乱了,手中虽反击,却不自觉地后退着,只要多撑一刻,就可以知dào

多一点真相!

他忘了这是生死一瞬的决战!

剑藏玄眼前一花,右臂再中一剑!剑藏玄快剑虚招连绵,一时之间宇文天也不急挡,从容地避过这些看似凌厉,却无实质杀伤力的虚招,剑身滴溜一转,便回刺向剑藏玄的身侧,刺向他的背心!

这,才是最致命的一剑。

剑藏玄眼前归于黑暗之前,他只闻到一股万年果的香味,和清楚的一声:

“住手。”

谈无欲足不沾尘,御毯而来,道:

“宇文天,你就等不及一个月后的决战吗?”

“哼!剑藏玄早晚要死,都是一样!”宇文天的剑尖,始终不离倒卧在地的剑藏玄咽喉一寸。

谈无欲道:“我要你在狂沙坪,公开的决斗下杀死剑藏玄,而非私下了结。”

“嘿嘿……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谈无欲清俊的脸上挂着高傲的微笑:

“因为威胁你性命的,是素还真,不是一个小小的剑藏玄。”

宇文天一点就通,公开的决斗下,自己杀了剑藏玄,素还真就必须服下公开亭上的毒丹。但是,公开的决斗中,自己还能扰乱剑藏玄吗?万一人群中有欧阳世家的人,自己再以平天剑子的谜题扰乱剑藏玄,不是自己承认罪状吗?素还真是自己的威胁,欧阳世家则是更大的危机!

更何况,有命活到那时候的剑藏玄,说不定对这个疑惑已经不再动心了!

而公平的决斗之下,他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

宇文天的踌躇之色看在谈无欲的眼里,谈无欲忍不住笑道:

“哈哈哈……宇文天,你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吗?看来剑藏玄真是青出于蓝,我高估你了。”

宇文天倏地将剑疾收回鞘,冷然道:“你的激将法对我无效,我求的是最后的胜利。”

宇文天指气射出,点住了剑藏玄身上几个止血穴位,接着却以指气重挫剑藏玄周身重yào

的经脉穴道,使剑藏玄的功力受到伤害,这些伤一个月内绝对恢复不了。

宇文天冷冷地望了谈无欲一眼,转身离去。谈无欲微笑着,不加以阻止,也不说什么。

剑藏玄在柔软的芳香中醒了过来。

他还记得那阵万年果的香气,可是现在这种气味,却不太像,神智尚未清醒的他,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气味。…,

剑伤刺痛着身体,剑藏玄的心口隐隐作痛,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软软地垂在床边的手被拾起,一只有力而柔软的手,正按着自己的腕脉,沉吟不语。然后轻轻地将剑藏玄的手收回被中,道:

“你醒了?好点没有?”

那是老人的声音,剑藏玄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的是一大片粉漆的洁净天花板,记忆中的血斗,好像一场恶梦。

“我……我没死?”

剑藏玄疑惑地望向老人,老人一身白衣,白须白发,在飘逸之中,却有着深邃的眼神,神态沉稳,予人一种高贵却朴实的安心感。一望而知出身不俗,加上他的手柔软有力,应该是一生之中都养尊处优之人。

老人道:“你身受重伤,是老朽救了你。想不到你醒得比我预料中还要快,看来应该是无碍了才是。”

“啊……多谢救命之恩,恩人……”剑藏玄仍十分虚弱。

老人一笑:“不要叫我恩人,你倒在我家门口,我顺手将你扶进来的罢了。”

剑藏玄想不起是谁带自己到此地的了,因此茫然以对。

老人见他不答,遂问道:“你累了吗?”

“不,我是在想,谁会把我带到此地……”

“一定是关心你的人吧?”

这句无心之言,却引动了剑藏玄一生的凄凉,轻道:“有人会关心我吗?”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老人毕竟阅人多矣,一看就知dào

剑藏玄身世悲苦,温和地说道: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是孤单无依的老人家,你还年轻,不应该这么消沉。”

“你独自生活?”剑藏玄仿佛找到同病相怜的人。

老人笑着点了一下头,又摇了摇头。

剑藏玄不解,老人已道:“唉,反正也没人听我说过,我就跟你聊聊吧!我的家人在十几年前,就被强盗给灭门了……”

“啊……”剑藏玄发出同情的低呼。

“我们言家庄,就剩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本来有仆役数十人,生还者也都各自逃散去了,剩我一个人,不舍得离开老家,就孤零零地守着这座空城。我的名字已经失去意义了,你就叫我言某吧!”老人道,“年轻人你呢?你尊姓大名呢……?”

“我叫剑藏玄。”

“剑藏玄?嗯,好名字,你也是武林中的人,和我的恩人一样。”言某道。

“恩人?”

“嗯,我们言家庄被强盗攻击的时候,有一位美丽的女侠和一个少年,半路经过救了我一命,还杀了很多强盗。”言某不胜感念地说道:

“仆人们就是怕盗匪的同党再回头报复,才一个一个逃走的。幸好女侠和那位少年时常来看望我,因此盗匪们也不敢再来了。

“后来我才知dào

:这位女侠是个大庄主,独自管理一大片事业,却豪气干云,心肠跟容貌一样美好,对老弱都十分体贴,才一再来关心我的生活,还邀我去她那儿安享晚年。

“只不过我不想离开故居,只好辜负了她的好意。至于那位少年,是她的独生儿子。唉,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初活泼的小侠,也已经长成个英挺勃勃的青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剑藏玄对这两位侠义心肠的人物,也十分神往,道:“他们还常来吗?”

言某神色显得有些黯然:

“最近这一年,都没有来过,我担心女侠出了事了。唉!江湖中的人,有几个能善终的呢?”…,

剑藏玄不顾身上的伤何时才能痊愈,道:“恩人可以把女侠的名讳讲给我听,我替恩人去武林中打听,若是无事便好,若是出了事,我也一定替她报仇!”

言某笑了:“我就知dào

你是个好人!不过你的伤,十来天之内是不会好的,等你痊愈了再说吧!、

剑藏玄点了点头,暗自想道:想不到世上有如此女英雄,我以为除了史菁菁姑娘之外……唉,为何又想到她了?

言某的话打断了剑藏玄的思绪:

“啊,对了,我闲来无事,画了他们的图像,女侠看了也直说像,你要不要看看?”

“啊!能拜见英容,万分荣幸!”

“你等一下。”言某高兴地离开房间,不过半刻,便带着一卷画轴进来,道:“你看,就是他们。”

言某将画轴展开,剑藏玄便惊呼了一声,眼前一眩。

那是欧阳琳与花风云!

剑藏玄的神情令言某略为吃了一惊,道:“怎么了?你认识他们?”

剑藏玄发了一会儿怔,才缓缓道:

“不,我不认识。只是……很像我的一位故世的朋友而已。”

“原来如此,”言某释然,抚着须道,“你刚才的样子真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是恩公的夫君……”

剑藏玄的心疾跳了起来,脸上虽无任何,眼中却流露出深深的矛盾、挣扎。

言某感慨地自顾自说道:“……过去我与恩公的谈话中,知dào

了不少事。恩公非常爱她的夫君,可是她的夫君对她的误会很深,而离开了她们母子。其实天下哪有办法找到像恩公如此纯情贞节的女性?唉,恩公的夫君实在太傻了。”

“也许吧……”剑藏玄喃喃道。

言某似乎未有所查觉,自顾自道:“……唉!我说这些做什么?真是的,人老了,就变得啰哩啰唆,你不嫌我烦吧?”

“啊!哪里,不会的。”

“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这几个月中,若是休养得当,应该可以痊愈。”

剑藏玄闻言一惊,道:“这……不可能!我一个月之后有一场决斗,一定要去!”

言某皱起眉来:“你说什么?决斗?你身受这么重的伤,如何决斗?”

“这场决斗对我意义重大……”

“不要逞强,你的身体不行,没有胜算的决斗,只是去送死而已,如何对得起救你的人呢?”

“我非去不可!”剑藏玄固执地说。

言某见劝之无效,只好叹了一声,道:“看你如此坚持,想必真的十分重yào

了。不过,你就在此养伤,尽量让身体恢复,然后再去赴战吧!”

剑藏玄对言某感激万分,说不出话来。

当言某离去之后,剑藏玄静躺在榻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注意到言某忘了拿走画轴。

剑藏玄迟疑片刻,才下了床,将画轴重新展开,挂在壁上,注视着画中的欧阳琳倩目流盼,以及一旁的花风云剑眉飒爽。

剑藏玄心底更加惆怅,不知为何,好像欧阳琳就在自己面前与他对望一般,这种感觉出奇的逼真,剑藏玄渐渐注意到了:言某的画中,深切地掌握了欧阳琳的神韵,严峻的英气中,却有一种落寞的神色,像是正哀怨地注视着剑藏玄。

想不到言某能刻划地如此传神,连剑藏玄都不曾注意的心情也掌握得入木三分。

剑藏玄轻轻自言自语:…,

“为什么仁慈的人总是孤单,多情的人总是寂寞?”

画中的欧阳琳不语,却呼应着他的追悔与愁思。

同时,名列天下第一的帝王刀,知dào

自己不可避免这场决斗,他知dào

自己对手真zhèng

的身份,更知dào

被安排与少爷刀决斗的真zhèng

用意何在。

“‘他’,就是灭接天道一家时的幸存者!”

紫龙天的这句交代,用意何在?是要让他内疚而败,还是要激他杀人灭口?

帝王刀永远无法忘记,为了保全接天道的血脉,自己杀了无辜的一家四口,将尸体推下悬崖,冒充接天道一家四人的尸首。这是自己一生中最痛苦的决定,最悔恨的、必须做的错事。

紫龙天当时下了悬崖确认过,但是,如今他却知dào

有幸存者?他不会是指独眼龙,更不会是素云流、冷剑白狐!因为他们都不是少爷刀!

公开亭下,少爷刀出现,以低沉而微尖的嗓音问决斗之期时,帝王刀就百分之百肯定了她的身份,是被自己所杀的一家四口中的女孩儿。

唯一有可能将她扶养长大的人,就是紫龙天。当初紫龙天跃下绝崖确认尸首,便已知dào

自己做了手脚,却不点破,默默地收养了她,这份心机、城府,教帝王刀一想到就觉得可怕。

素还真与谈无欲会点出自己与少爷刀决斗,这代表什么?帝王刀却没有多想这个问题,自己要做的,只是决斗,分出胜败,剩下的一切,都交给上苍。

他独自在圣刀岩演练刀法,刀光映在每一处粗糙的岩壁上,脑海中反覆流过的,是从前自己掩饰身份教独眼龙武功的往事,每一幕每一景,随着刀锋挥划,流光拖曳,一一重现。

沉重的回忆,真的必须以一生来偿还吗?帝王刀的眼中,流露出释然的了悟与解脱。

七天已至,帝王刀知dào

自己的命运将有什么变化。

他收起刀,以沉稳的步伐,向狂沙坪走去。

第十六章 迁延,悄对墓

赶回千霞山见飞霞仙子素云流的独眼龙,除了乍知身世的激动之外,更有一分深深的感恩!他感激上天让自己在活着时,知dào

自己还有母亲与兄弟,不管曾有过多少生离死别,只要是还活着,重温天伦,永不嫌迟。

独眼龙以最快的轻功,有如御风一般,足点绝崖,轻若飞羽,飘然上了千霞山,直奔飞霞仙子素云流的道舍。

禅坐中的素云流,早已查觉远方混乱的真气,迅速上山而来,她也分辨得出:是独眼龙回来了。

“喂!你不是吵着下山吗?怎么又回来了?”黑珍珠的尖声斥喝,在外墙响了起来。

“我要叫飞霞仙子前辈”

“哼,你不是只想找那个叫史菁菁的女人吗?还记得要回来找前辈啊?”

“你……让我进去!我要见前辈!”

“千霞山不是观光胜地,由不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素云流起了身,一挥拂尘,推开禅室的门,以真气传声道:

“黑珍珠,放他入内吧!”说毕,径自步向大堂,在首座坐了下来,准bèi

面对独眼龙。

独眼龙如此心急地回来,难道是受到什么挫折,需yào

她的力量相助?自己不会答yīng

他任何事,但是……素云流只想多见独眼龙几面。

独眼龙大步踏入堂中,一见素云流,便双膝一屈,跪在她的脚前。紧跟在后的黑珍珠才踏进堂中一见,也呆住了,不知dào

怎会如此?

素云流微微一怔,却不动声色地轻轻挥出一道真气,将她托了起来,轻道:“你回来做什么?”

独眼龙压抑着激动,哑着声道:“回来侍奉母亲!”

素云流的心口一痛,要花极大的意志力才能止住颤抖,一时之间,喉头却紧紧地哽着,讲不出话来。

黑珍珠看了看独眼龙,又看了看素云流,不知该说什么。

迅速控zhì

住情绪的素云流,终于开口说道:

“我不是你的母亲,独眼龙,我只是与你的母亲名字相似而已。”

独眼龙一笑,道:“前辈怎知我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素云流不动声色,道:“你的父亲接天道,以前掌管霹雳门,是武林至尊,你母亲的名字,老一辈的人都知dào

,不足为奇。”

“前辈又怎知我的身世?世上知dào

的人,只有我的师尊!前辈,你连我的师尊尚在人世都知dào

,这些应该不是外人能知晓的!”独眼龙大声道:

“你就是我的母亲,为何不承认?”

素云流被问得哑口无言,却仍冷着脸道:

“独眼龙,休得胡说!我不是!”

这样的说辞怎能令独眼龙满yì

?独眼龙见她不肯承认,再逼问也没有意义,只好望着她,道:

“好,你不承认,我去找我的师尊来指认,他绝对认得出我的母亲!告辞!”

独眼龙大步冲了出去,素云流想说什么,却只是握紧了拂尘,颤抖地注视着独眼龙奔离的高大背影,脸色苍白,却浮现出一种平息已久的殷切之意。

黑珍珠试探地问了一声:“师尊……?”

“让他去吧!”素云流无力地轻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该否认下去,还是承认?素云流也不知dào

,从没好好照顾独眼龙一时,素云流的心中,竟只觉得死而无憾了。

独眼龙再回到圣刀岩找寻帝王刀的下落,却不见任何人迹。…,

在武林中打探了没多久,便听说了当前最轰动的传言:

帝王刀与少爷刀的决战!

独眼龙急急赶往狂沙坪,不知dào

师尊为何会突然间有此决斗。

“天下第一”的名衔,真的有这么重yào

吗?以师父的个性而言,应该会放qì

这种虚名,那么,他与少爷刀之间的决战,必定有其它的内情,知dào

内情,才能化解决斗。

少爷刀一身鲜红锦衣,自信地朝狂沙坪行去。一路上也赶往狂沙坪的人,都知dào

她就是一夜之间出名的少爷刀,纷纷让出路来。

“请稍等!”独眼龙追赶了上来,挡在她面前。

少爷刀停下步子,望着眼前虬髯独眼的汉子,虽然五官都藏在胡子里,仅存的一只眼睛倒是很漂亮。

“你就是少爷刀?”独眼龙问。

少爷刀不答默认。

独眼龙再道:“你要与帝王刀决战?”

少爷刀点了点头。

“为什么?”

少爷刀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可笑,冷笑了一下,便要离去。

独眼龙追了上去,道:“如果是为了‘天下第一’的头衔,我相信帝王刀不会与你决战,因为这不是他的目标……”

“这也不是我的目标。”少爷刀开了口,微挑长眉道:

“但是我还是要去狂沙坪,与帝王刀决斗!”

“难道你与帝王刀之间,有什么仇恨?”

“灭家之仇!”

独眼龙大惊,想不到少爷刀会如此说,他定神望向发丝遮住右眼的少爷刀,陡地想起帝王刀说过:

自己还有一个兄弟!

独眼龙强自克制激动,问道:“你的父母,是不是在二十七年前遇害?”

“没错!”

“杀人凶手是不是戴着象头面具?”

“没错!”

“地点是不是在霹雳门附近的山野?”

“没错!”

“你的父亲是不是接天道?母亲是不是谈笑眉?”

“不是!”

又是出乎独眼龙意料的回答,独眼龙一时之间无法想通,少爷刀已冷然道:

“你问完了没有?我要上狂沙坪了!”

“请等一下……我不希望你与帝王刀发生决战,因为……”因为什么?独眼龙也无法说得清楚,这一段恩怨实在太复杂了,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的。

少爷刀已昂着脸道:“因为你是帝王刀的朋友,是不是?”

独眼龙点头承认,少爷刀眼中闪过一瞬杀气,道:

“果然是一丘之貉!注意来,让你见识少爷刀的怒火!”

独眼龙退了一步,道:“你要杀我?”

“废话少说!”

“住手,先听我说,你不能杀我,因为我们之间有很深的血缘关系……”独眼龙急忙要解释。

“哼!不要半路乱认亲戚,接招吧!”

一股冷肃的杀气无声无息地传近,少爷刀一凛,握紧刀柄,望着独眼龙背后走出来的人。

那人和自己一样,以发丝遮住右边的眼睛,苍白的半边脸,透露出绝顶的孤冷。

“要杀独眼龙,先注意冷剑白狐的冷剑。”

声音极端平缓,不带任何感情,却有种深不可测的幽怖气势,使得少爷刀一时之间,竟全身僵硬,不能动弹。

少爷刀吸了口气,道:“原来你就是冷剑白狐,很出名怎样?要比试,就私下解决,这里休管闲事!”

“我无意与你比试,只想管闲事。”

少爷刀见冷剑白狐出面挑衅,硬着头皮道:“那就两个一起上,省得我一个一个对付!”…,

独眼龙见不可收拾了,连忙道:“朋友,这是我和少爷刀之间的误会……”

冷剑白狐冷冷地笑了一声,这一声轻笑,却没有傲然的杀意,反而有种轻松之感。

少爷刀不愿再耽搁下去,怒眉一挑,道:“冷剑白狐,等我与帝王刀决战之后,下一个就是你,告辞!”

少爷刀大步便离去了,独眼龙正追上前去,却被冷剑白狐挡了住,独眼龙急忙唤道:

“少爷刀!少爷刀,你千万不能杀帝王刀啊……”

“喂,朋友。”

冷剑白狐一把按住独眼龙的肩,独眼龙欲挣开追上少爷刀,却完全动弹不得,看似随手一按的动作中,却是精妙之极的擒拿法,使得独眼龙乍觉此人武功之高,匪夷所思。

“为何阻止我?”独眼龙急问。

冷剑白狐只是看着独眼龙,面带似有若无的微笑,旋即被太过严肃的冷意所取代,淡然道:“只是想给你一句忠告:‘想吃江湖饭,眼睛要睁亮。’”

独眼龙一怔:“你指的是什么?”

冷剑白狐放开了他:“不要在半路上乱认亲戚。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他竟说出和少爷刀相同的话?独眼龙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无暇细想了,他加紧脚步,奔上了狂沙坪。

狂沙坪上,已挤满了武林的刀客,欲一睹这场天下第一之战。

两人都是绝顶的刀客,为了天下第一之名,必定竭尽全力搏斗,能亲眼观见这种决斗的机会千载难逢,所以各大门派的主头或成名侠士,都纷纷前来,带着的手下门徒,将狂沙坪周围挤得地无容锥。当然其中也有不少初出茅庐的新人,准bèi

开阔眼界,而躬逢盛会。

而同时在狂沙坪的远方,风火雷电霹雳公则在大批门下的拥护下,华盖遮尘,倨坐锦榻,一派至尊风范地望着决斗的地点。

狂沙坪的四周,都潜伏了霹雳门的杀手,准bèi

见机行事,不管死的是帝王刀或是少爷刀,他们身上的霹雳眼都必须到手。

狂风卷起漫天沙尘,濛得人无法睁眼,众人不知为何素还真、谈无欲会在这样不利的地点决战?

风沙之下,睁眼都很困难了,何况是开口说话?因此除了猛烈扯过的风啸之外,竟寂无人声,一大面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之间,刀光闪烁,千里黄沙翩连。

在两边的高处丘崖上静观的人,一人身着玄色道袍,一人雪衣飘逸,正是素还真与谈无欲。

整个场所的动静,皆在那两双锐利眼眸的注视之中,无所遗漏。

风扬,战起!

帝王刀与少爷刀同时跃向对方,两道身影一闪而错,尚未落地,帝王刀便刀势疾转,逆刺少爷刀,同时身子往后一倾,刀势带着全身之力刺向少爷刀的后背!

帝王刀竟能在背后出刀,大出众人意wài

,这一手“绝壁苍松”未到,少爷刀往前身子一低,勉强闪过这威力万钧的一刺,却已冷汗直冒,贴着刀身闪过此招后,横滚开数步,一点双足,身如飞鸢,往帝王刀刺去!

帝王刀手腕疾舞,拆解少爷刀在半空中的一连串杀招,只见火星迸闪,“镪镪镪”刀身相格之声不断。

群侠见两人一出手,便紧迫盯人,绝无容情,招招都是霸气凌人的杀招,紧张地忘了分析二人强弱,“当”地一响,帝王刀真气一注,少爷刀被震飞数步,稳然落地,帝王刀再向前扑击,少爷刀连连后退,虽未有还手余地,却也游刃有余,未现败象。…,

少爷刀陡地呼啸一声,刀式自上而下一劈,帝王刀疾转腕横打,少爷刀却只是虚晃一招,方位迅速转为横扫下盘,帝王刀双足一收,倒跃数步,少爷刀便追扑而上,势如狂风骤雨,“怒火式”、“焰火式”、“烈火式”、“狂火式”、“辽火式”数式连环疾攻,帝王刀神定气闲,依式而破,清心止怒火,冷水浇烈焰,骤雨洒烈火,接连数招,招招后发而先至。

少爷刀的怒火招招绵密无间,本以为所向无dí

,谁料得到他快,帝王刀更快,每一招都占机先。

少爷刀强自定神,越打越快,帝王刀也越拆越快,双刀二影,化为两道寒光乱舞,看得人眼花缭乱。

镪当之声骤绝,少爷刀的刀稳如凝山地刺将上来。

少爷刀的刀法凌厉狠毒,因此招招以快取胜,这一式却刚中藏柔,慢中挟势,实已到了返璞归真、炉火纯真之境。

帝王刀收势不及,脚下竟显出浮乱之步,少爷刀一式未展完,刀势陡转,竟直扫帝王刀下盘!

帝王刀料想不到他会放qì

施展到一半的看家绝招,狠攻自己弱点,急忙缩足倒退,这一分神,少爷刀刀身一转,竟以直刀往上刺去!

只一瞬间,帝王刀颈部一凉。

少爷刀收回了刀,默然伫立。

背后,帝王刀倒下之声,清晰地压过了狂沙坪的呼啸。

这是他一生中所听见,最悦耳的声音。

少爷刀不再留意,走下狂沙坪,留下满场的观无人声。

“师尊啊──!”

撕裂了心般的哀吼声,唤回了凄厉的狂风、飓沙。

独眼龙疾奔向狂沙坪,抱住帝王刀,不敢置信地紧紧抓着他。

帝王刀微微睁了一下眼,眼前的独眼龙,是幻影吗?或许吧……帝王刀笑了,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师尊、师尊……”独眼龙叫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帝王刀却再也无法睁开眼了。

群侠怔然之际,数道迅捷的人影已一闪而至,包围了独眼龙。

众人定神一看,只见包围尸体者都穿着朱赭不一的制服,是霹雳门的人。

风火雷电霹雳公纵身一跃,身姿轻妙无比地落在帝王刀的尸体前。霹雳公抚着须,一抬眼,众人便动手要夺走独眼龙怀中的帝王刀尸体。

独眼龙大怒,以紧握着帝王刀手腕的手,举起刀挡住众人:

“你们要做什么?”

“帝王刀的尸体,霹雳门要定了。”霹雳公傲慢地说道。

独眼龙身上重伤未愈,实力大减,根本不会是众人对手,却不退缩地站了起来,横刀在前:

“没有人能带走师尊的尸体!”

霹雳公冷笑一声:“不知死活的小子,就与你师尊一起死吧!”

“注意来!”

冷得冻结狂风的声音传来,独眼龙一怔,怎么又是他?

冷剑白狐挡在独眼龙身前,声音低沉地道:

“任何人都不能杀独眼龙,连你也不例外。”

“冷剑白狐,你真的彻彻底底地背叛了霹雳门?”

冷剑白狐不加理睬,只说道:“独眼龙,人你带走吧。”

“多谢。”

独眼龙一背尸体,众人便举刀剑往独眼龙指去,冷剑白狐锐利的眼睛向众人一扫,每个人手中的兵器竟都不由自主颤了一下。

他们都知dào

第三教主的冷剑,何等凌厉!

霹雳公看在眼里,又惊又怒,冷剑白狐平静地道:…,

“面子做给我,你还是霹雳门之主;若是不,尸体一具。”

“你……”霹雳公怎甘在万教之前,丢这么大的脸?当即铁青着脸,喝道:

“好!紫金臂就来领教你的冷剑!”

“住手!”

翩然而至的是清香白莲素还真,众人见素还真出面,都看出纷争可以化解了,毕竟他与谈无欲才是主持者。

素还真看也不看向独眼龙,道:“你把尸体带走吧!”

独眼龙多看了这位舅父一眼,除了难以亲近的仙气之外,那淡漠的态度,完全使独眼龙感觉不出一点亲情。

独眼龙强忍丧师之悲,道了声谢,便背着帝王刀离去了。

霹雳公万分震怒,正要下令手下追上,素还真朗声道:

“你们二人给我听着……”

“你说给他听就够了。”冷剑白狐说完,转身也离开了狂沙坪。

“素还真,你与霹雳门为敌!?”霹雳公怒问。

素还真清楚地说道:“你要杀冷剑白狐,吾无意阻止,但是绝不可在狂沙坪。”

“为什么?”

“狂沙坪是文武贯、风云录上十大高手的决战之地,你们私人的恩怨,请选其它的地方了结吧!”

霹雳公闻言有理,只得冷然哼了一声,在众人的侍从下离开了。

谈无欲御着锦毯而来,道:“素还真,你输了。天下第一刀是文武贯上的少爷刀,不是风云录上的帝王刀。对天下第一的看法,吾谈无欲胜你一筹。”

素还真只是叹了一声:“唉!人的情绪实在很难预料,我输得冤枉。”

“如果剑藏玄和宇文天的决斗,剑藏玄无法取胜的话,公开亭上天下至毒的毒丹,你就必须服下。”

“我服下毒丹,你也必须退隐。仙棋岩那盘棋,道友你输得很难看。”

谈无欲神色不变,道:“等事情有一个了断之后,我自然会深山退隐。”

“希望如此,否则马和炮,会把你将死。”

素还真说完这句难解的话之后,便以轻功幻出足底白莲,飘然而去,一眨眼就不见了。

谈无欲微微皱着眉,马和炮?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

谈无欲心底一惊,难道是九霄铁龙帆?

素还真的话意,永远有令谈无欲心惊的部份。

而另外一方面,得到胜利的少爷刀离去之时,才离开狂沙坪不出三里,便陡地炸声四起,少爷刀一惊,不及反应,耳边已“咻咻”数声,无数火箭向她射来!

少爷刀连忙疾挥斗篷,以真气挡开凌厉的箭雨,身子疾旋,少爷刀出鞘,砍断无数暗箭!

不料地面一闪,竟扬起大篷火光!

原来地面上已先铺满了易燃的独门材料,再覆上一层薄土掩饰。等少爷刀射过火箭,箭上的火落地,也会点起地上的易燃物,将少爷刀包围在火海中!

少爷刀料想不到有这么卑鄙的暗算,惊慌失措,烈火灼身,惊斥道:

“何人暗算?出来!”

藏身在树林后的魔火教众人,有恃无恐地走了出来,为首的无命唐七笑道:

“天下第一刀,不如如此!”

“喝!”少爷刀娇斥一声,刀气破火而出,唐七身子一闪,手中暗器顺手射出!

少爷刀怒斩一击失手,又身中暗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陡地跃入火海,一抱少爷刀,又纵身跃飞,光影一般消失在现场。…,

“追!”

魔火教众徒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眼看霹雳眼就要得手,怎么可能放qì



抱着少爷刀的人影停了下来,众人定神一看,竟是器宇轩昂,眉眼煚若灿星的清香白莲素还真。

素还真显然是不想跑给众人追,而好言相劝:

“朋友,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苦苦逼杀呢?”

“讲什么!杀!”

唐七一声令下,众人同时抢上,而素还真双手抱着昏迷过去的少爷刀,还是左闪右躲,像风一般从众人刀剑边滑过。

素还真见众人乱砍胡杀,叹道:“何必以卵击石?”衣袖一扬,宏大的真气竟将众人震退数十步!

众人还要再上,素还真眉头一皱,一挥手,真气将首当其冲的碎岳神手屠万年挥飞了开去,屠万年百来斤的身子像破絮一般被甩向山壁,鲜血四溅,连叫都没叫出声便已死了。

众人惊呆之刻,素还真从容不迫地抱着少爷刀,以金光化体回到翠环山。

默默旁观的女暴君走了出来,道:“把尸体带回总坛,等教主定夺吧!”

“是。”唐七应道。

女暴君沉思着:素还真救少爷刀,无非是为了霹雳眼,不过,他让独眼龙带走帝王刀的尸体,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帝王刀身上,已经没有霹雳眼了?

独眼龙背着帝王刀,以最快的速度奔上千霞山,一路上,身体的温度渐冷,独眼龙却不承认这样的事实,只是风吹冷了师尊的身体,他还没有死,千霞山的前辈一定会救活他!

“前辈!前辈!”独眼龙冲进了大堂,放下帝王刀,跪了下来:

“前辈,救救我师父!”

素云流看都不看地上的帝王刀一眼,淡然道:“他已经死了。”

“不,他……他……”独眼龙怔怔地摇着头,终于像全身的力量都消失了一般,委顿在地。

独眼龙终于抱紧了帝王刀的尸体,痛苦失声。素云流默默地站在他身边,什么也没说,眼眶隐隐泛着潮湿的血丝。

素云流以平静得听不出一点感情的声音道:

“节哀顺变吧,独眼龙,人死不能复生……”

对于这公式化的安慰之词,独眼龙安全没有听进去,哑着声道:

“师父……,您来不及告sù

我,我的母亲是谁,就离开了我……师父你说啊!面前这个人是不是我的母亲?你说啊……呜呜……”

素云流强忍着悲恸,淡然道:“悲伤无用,还是及早让你师尊入土为安。千霞山山明水秀,你就将帝王刀葬在千霞山吧!黑珍珠,带独眼龙去找个地方安葬帝王刀。”

黑珍珠领了命令,与独眼龙一同抱着帝王刀的尸体走了出去。

四下无人,素云流抹去忍不住坠下的泪珠,哽着声轻道:

“恩公……你死得苦状万分啊……”

独眼龙与黑珍珠,在后山找了个通风干燥的地方,以简单的礼数葬了帝王刀。素云流也来看了几回,指点了几个不周到之处便走了,不多说话,也不刻意冷淡,只是恰到好处。

黄昏时分,独眼龙坐在石墓碑前,独自望着这爿小小的新坟,就好像恩师也慈祥地看着自己一样。

他想起一面之缘的素还真,无法激起一点亲切感的世外高人;是不是素云流对自己也是这种感情而已?所以才怎么样也不想承认是母子的关系?或许素云流和素还真一样,看淡了短暂的爱恨,不执着于人世间的悲欢吧?但自己不是修道人,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普通人,需yào

亲情,需yào

朋友!…,

独眼龙的眼眶再度潮湿了,除了史菁菁之外,给他人生温暖的人,只有莫存仇,也就是他们说的帝王刀管千岳。从小照顾他、爱hù

着他,不但是师尊,更是他心中认定的父亲。

独眼龙喃喃道:“夕阳西沉是最美的,可是却如此短暂。师父,我们的相逢也是这样……为什么……再也看不见您了……”

独眼龙长叹了一声,低下头看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地面,晚风吹起,烧残的纸钱片片随风飞了开去。

那飞散的纸钱,引起独眼龙锥心的痛楚:

“我一生中最重yào

的人,也一一离我而去了……金太极、史菁菁……,现在连师父您也……唉!我以为我拥有很多,现在才知dào

我仍是一个人,活在这短暂的世上……哈哈哈……”

凄凉的苦笑声,有如被沉重的黑夜压抑住一般,阴郁地没有一点回音。

素云流持着一件厚斗篷,以无声无息的脚步,来到独眼龙背后。

独眼龙竟在帝王刀墓前倒着睡着了。

素云流将斗篷盖在他身上,爱惜地看着他憔悴的脸孔,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轻轻抚了一下独眼龙的鬓发。

“帝王刀,多谢你将吾儿扶养成人。”

素云流的眼神,是一个平凡的母亲的眼神,却多了浓浓的沉痛。

第十七章 狂沙试剑,李戴张冠

在一阵清朗的水莲幽香中清醒过来的少爷刀,一坐而起。

这是一间清静的小室,自己躺在竹榻上,竹窗外隔出一大片蓝天翠荫,犹如出尘隐世。

少爷刀下床伸展了一下身子,受伤之处还隐隐作痛着,却已无大碍。

不远处有水声潺潺,琴声古拙。

少爷刀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莲香渐渐清楚了起来;弦声一划,琴韵戛然而忆。

水边的凉亭中有一白发玄衣的背影,其双手离开了琴弦,欠身站起,转过身来望着少爷刀。

少爷刀看得怔了,满池白莲竟不如那人的气质,就连他所站的土地都因此高贵了起来。

素还真微笑道:

“你的伤势已经痊愈了。”

“多谢你救我一命。”

素还真淡然道:

“我救你的事不足道也,若真要论死,你已经死三次了。”

少爷刀一愣:“什么?”

“你的背上有三道被帝王刀的刀背所砍上的印痕。狂沙坪一战,若不是帝王刀手下留情,你早就没命了。”

少爷刀正惊异于帝王刀为何放过自己三次,猛地又想起一件极重大的事,不禁脱口叫道:

“啊!我……我的身体……”

“一目了然。”

少爷刀霎时又惊又羞,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心情撩乱不堪。

素还真不带任何意味地解释道:

“你在烈火阵中,中了唐七的唐门暗器子母银镖,如果不解开衣衫,无法医治你的伤。”

就算如此,少爷刀还是感到无法释怀。

素还真转移话题道:

“你知dào

为什么帝王刀有三次杀你的机会,却都故yì

以刀背攻击,最后宁愿付出自己的性命吗?难道你和帝王刀之间有什么秘密?”

少爷刀咬了咬牙,说道:

“他只不过是以死来弥补自己的罪行!”

“弥补罪行?”

“是的……”

仇人身亡,少爷刀心愿已了,便不再隐瞒身世。

“在二十七年前,帝王刀杀了我全家!狂沙坪的决斗,我的目的并不是天下第一的名衔,而是为了报这段血海深仇!”

“你的父亲是不是接天道?”

“不,当日我们一家人就是接天道一家的替死鬼!帝王刀将我的父母、亲人杀死,我的右眼也被刺瞎,全被推下深谷绝崖,这段血海深仇每天折磨着我的心……”

素还真叹了一口气:

“真可怜,不过帝王刀是为了救人而杀人。”

“哼!我的家人就不是人吗?杀人偿命,这是一定的道理!”

素还真又道:

“现在帝王刀已经死了,他亏欠你的也全部偿还了,你还恨他吗?”

少爷刀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声。

激动的情绪在发泄过以后,已经能平静下来了。

“我不再恨他了,而且我尊敬他敢做敢当,天下第一刀的头衔应该属于他,他是最仁慈的天下第一刀!”

“你了解了?”

“不必你说,我也知dào

他给了我三次机会,但我却一次也没给他,这是我出道以来最感漏气的一件事……我要淡出武林,退隐深山。”

“太迟了。”

素还真直截了当地说道。

“太迟?”

“一旦被卷入武林的漩涡中,是没办法脱身的。你要退隐,你的主人会答yīng

吗?”

“你知dào

我的主人是谁?”

少爷刀警觉了起来。

“由你身上万年果的香气,我可以知dào

他的身份。为什么你会和谈无欲在一起呢?”…,

“我的命是他所救。”

“二十七年前……事发之后?”

“是。”

“谈无欲知dào

是帝王刀杀死你的家人吗?”

“他知dào

。”

“那谈无欲一定也知dào

你不是接天道的后代的事。”

“当然。”

“嗯……为什么武林中传言你有一颗霹雳眼?”

“这我也不明白。”

素还真略事沉思,才道:

“我明白了。谈无欲故yì

放出假风声,说你有一颗霹雳眼,让帝王刀误以为你是接天道的后代而不敢向你下手。”

“他要杀帝王刀?他也与帝王刀有仇吗?”

少爷刀不解地问道:

“杀人不见得是为了报仇……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让自己所写的文武贯能胜我一回合。”

素还真继xù

说道:

“如果看来,他早就怀疑帝王刀的忠贞了……”

“帝王刀的忠贞?”

少爷刀更是一头雾水。

帝王刀与谈无欲又是什么关系?

素还真道:

“帝王刀是黄山八珠联的人,那么谈无欲一定也是八珠联的一份子!”

少爷刀顿时不语。

她听说过“黄山八珠联”,也知dào

它正是毁灭接天道一家的组织。然而教人不明白的是,谈无欲是这个组织的一份子有什么意义?他杀帝王刀又是怎么回事?

但是,素还真的话中很清楚地点明:谈无欲在八珠联居于领导者的地位,所以才会怀疑帝王刀的“忠贞”。

尽管谈无欲是八珠联的首脑,但杀他家人的是帝王刀,不管八珠联将来会有什么动作,对她而言都无所谓;未来的江湖纷争,也都与她无关了。

“多谢你救了我,我要告辞了。”

少爷刀怒斩说道。

“在你离去之前,我有一事相托。”

“何事?”

“能不能请你代我找寻一个人?”

“是谁?”

“谈无欲的胞妹,谈笑眉的下落。”

少爷刀一怔,这个人她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但素还真与谈无欲处于敌对的立场,他要找寻谈笑眉,究竟安得是什么心?

少爷刀的迟疑之色看在素还真眼中,于是他又道:

“怎样?有困难吗?”

“我会考lǜ

、考lǜ

,五天之后再给你答覆好吗?”

“好,我等你的回答。”

少爷刀对素还真一揖,走了出去,那英姿飒爽的背影真能逃脱于诡谲多变的江湖风浪吗?

退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成名之后的退隐!

不久之后,就是一个亟欲退隐之人与一个亟欲成为天下第一之人的决斗。

他们的生死,一个是为了卑劣的私欲,一个却是为了高贵的情操。然而,他们却被放在相同的舞台做一样的事情,有相同的结果。

那么,高贵与卑劣之间的差异又在哪里?世俗的真伪善恶,又岂是那么容易划分的呢!

剑藏玄将单锋剑竖在面前,以细绸轻轻地擦拭着,剑锋已亮,像他的心一样冰雪洁净;他以指间轻轻弹了一下剑刃,发出清脆悠长,如真气般川流不息的剑吟。

他这把单锋剑,即将要去对付另外一把单锋剑。

剑藏玄将剑收入鞘,果决地起了身,往外走去。

言某在大门口等着他,见到他整装待发的模样,只是苦笑地摇了摇头,才说道:

“你的意志很坚定。”

剑藏玄没有回答。

你的伤我已尽lì

医治,如果可以再休养三天,就可以完全康复了。你不能将决战再延三天吗?”…,

剑藏玄摇了摇头。

“好吧!我不勉强你,如果战胜,欢迎你再回到言家庄,让我分享你胜利的喜悦。”

言某慈祥地笑着说。

“一定!但是只怕……”

“欸,少年人对自己要有信心,不要迟疑。我想,你一定会胜利的。”

剑藏玄用力地一抱双拳:

“就此告别了!”

他踏上自己最重yào

的里程,就算会死,也是为了回报对欧阳琳的亏欠而死,这总算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剑藏玄以从容的步伐往狂沙坪而去。

陡地,前方的茂林间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在纸伞的遮掩下,轻灵若仙,一下子就不见了。

是她!剑藏玄心口一震,快步追了上去。

持伞的女子宛若被风吹得飞起的柳絮,越去追就飘得越远。

他一鼓作气,不顾一切地施展轻功,踏叶点萍,紧追着那伞下身影不放。

前方的女子似乎微微回过头来看了剑藏玄一眼,那掩蔽在伞下、发间的小半个侧面根本看不出轮廊,但就是让剑藏玄有种熟悉莫名的感觉。

剑藏玄知dào

这种感觉,那不会是别人!

两道身影一白一黑,有如互相追赶的星月一般疾划过树林、荒野,直到一处茂竹间的废墟,剑藏玄的心口宛如被重击了一记。

这里正是望云楼的废墟,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这个剧烈的冲击使剑藏玄一分神,人影早已恍若晨雾般消散无踪。

剑藏玄眼前一片空白,喃喃说道:

“为什么引我来这个地方?难道……真的是你吗?”

眼看就要赶到狂沙坪,来不及搜寻她的踪迹了。

剑藏玄对着杳无人烟的残破地基,轻声说道:

“我会回来找你!欧阳琳,我会回来的……等我!”

他再多看了望云楼废墟一眼,转身快步赶往狂沙坪,脑中起伏翻腾的却都是对欧阳琳的亏欠。

他还想再见到她,不为什么,只为心中那份深深的遗憾……

如今,赶往狂沙坪的剑藏玄,不再是一个生死都无所谓的剑藏玄,而是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素还真与谈无欲分别在狂沙坪的两边高处,观望着决战的场地。

剑藏玄还是早到一步,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沉稳得有如一株古松,却多了一份沉郁。

狂沙呼啸,观战的群侠都被迫眯起眼睛,无法细看。

上回少爷刀与帝王刀的生死之决,使得现场似乎还留有震撼,因此,众人对这回决斗更加期待。

少爷刀是个不见经传的人物,竟然打败了帝王刀。

这次,一边是内功;剑术造诣都深不可测的高手──单锋剑尊宇文天,一边是曾经名噪一时的剑藏玄,他们又会有怎样激烈的战斗呢?

光是想像,群侠就算冒着被风沙吹瞎眼睛的危险,也一定要张大双眼,非看个仔细不可!

众人的交头接耳有如蚊蝇般嗡嗡作响。

“剑藏玄先来了,宇文天怎么还不见人影?”

“应该会来吧?”

“文武贯、风云录上的人听说都来到现场了,不知dào

在什么地方?我们眼睛要睁亮一点!”

“除了史艳文与欧阳世家之外,其他的人应该都会到场……”

“上次谈无欲说他们都到了现场,这次我们可得要好好注意谁是史艳文。”

就在一片窃窃私语中,现场突然肃静下来。…,

只见一道蓝色身影划过天际,轻巧地落在剑藏玄面前。

单锋剑尊宇文天来了!

宇文天终于抵达决斗现场,他沉静地走向战场中央,白色的须发更衬托出那张黝黑面孔的阴沉。

剑藏玄站在宇文天的面前,脸色仍带着一点苍白,显然是重伤未愈。

位于高处的素还真、谈无欲都注意到他站立的步子不够稳健,也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两人同时露出一抹几乎看不出的微笑。

“剑藏玄伤重未愈,难以胜过宇文天,看来天下第一剑仍是文武贯居首。”

谈无欲自信满满地看着决斗之地,渺小如蚁的两人。

“剑藏玄重伤未愈,宇文天你却要败得难看,真是不智啊!”

素还真摇着头,望向狂沙坪上的两人。

虽然离决斗还有一个时辰,不过既然人都来了,还是马上展开决斗。

剑藏玄一出手便直刺中心,毫不容情。

宇文天也同时使出必杀之招,却连闪都来不及闪便人头落地,手中的剑也以余势穿入剑藏玄的腹侧!

剑藏玄踉跄地倒退了数步,按着重伤的伤口,不敢置信地望着地上身首异处的宇文天。

经过一阵长久的死寂,众人所发出的惊呼声简直就要淹没狂沙坪。

“宇文天死了!”

“剑藏玄一招就杀了宇文天!”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在沸腾的喧哗声中,素还真与谈无欲的身形同时飘落在狂沙坪上。

谈无欲脸色铁青地朗声道: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其中必定有诈!”

素还真不疾不徐,从容地说道:

“宇文天败于剑藏玄,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这……谁高一筹我不敢断言,但是宇文天绝不可能一招就死在剑藏玄的剑下!”

“当然不可能。”

素还真也承认道。

原本预定三十招分出胜负,结果宇文天不出三招就人头落地,此等情况未免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内心已然有数的剑藏玄按着伤口,准bèi

默默离去。

此时,人群之中名列天下第一术的冻液成体荫尸人走出来说道:

“稍等一下,剑藏玄,你还不是天下第一剑。”

此语一出,现场的窃窃私语有如延烧开来的火焰,一发不可收拾,万教先觉备受震惊,只有素还真与谈无欲无动于衷。

荫尸人捧起地上的头颅道:

“这个人不是宇文天。”

他一面说着,一面以真气抹去人头上的易容伪装,只见面团沙沙掉落。顷刻间,举在荫尸人手中的,已经是一颗众人全然陌生的头颅。

“有人化装成宇文天的模样和剑藏玄决斗,这场决斗尚未结束。”

不及众人说什么,一阵高亢、尖锐的笑声划破狂沙传来:

“嘻嘻……真zhèng

的宇文天在此,你要决斗的对象是我!”

宇文天轻然落在剑藏玄面前,就要拔出背上的单锋剑。

剑藏玄刚刚添了一道新的伤口,在新旧创伤交煎之下,胜算极端渺茫。

“且慢!”素还真发出声音了。

“慢者何来?”

谈无欲也出声道:

“决斗的时间才刚刚开始,刚才是剑藏玄眼拙,误打误撞,算不上是狂沙坪之战。”

素还真又说:

“是吗?那这个白死的人要如何处理?”

“决斗之后再调查。”…,

“哦?那么文武贯与风云录上面的十大名人将面子扫地!”

荫尸人冷冷地问:

“为什么会面子扫地?”

素还真环顾一下全场,被他凌厉的视线扫过的人全都精神一凛,有些觉得可怕,有些觉得别有意味。

最后,素还真的眼光定在荫尸人身上,把他看得全身不对劲,只想弃甲曳兵而逃。

“你还敢说话吗?荫尸人,最没面子的人应该是你。”

“我?为什么是我?”

荫尸人强装出强悍的态度。

“你身为文武贯、风云录上的天下第一术,却连一个粗浅的易容术都看不出来,让他混入狂沙坪,你说这是不是面子扫地?”

此语一出,许多人跟着大声叫道:

“对啊!你为什么不早说?”

“天下第一术应该一眼就看穿才对啊!”

“搞不好是同谋呢!”

“荫尸人浪得虚名……”

刹那间,各种叫嚣几乎要把荫尸人干扁的身子挤垮。

荫尸人结结巴巴地说:

“这……这是我一时疏忽……”

谈无欲则严厉地说道:

“素还真,不可把一切的责任推到荫尸人身上!”

“这件事关乎劣者的生死,我不得不争取。”

这时一线生走了上来,道:

“不要争了,我看还是延期吧!今天这场决斗取消。”

“我认为应该照常比赛,日期既已决定,焉有取消之理?若是轻易改变日期,以后要如何取信于天下?”

说话的人是风火雷电霹雳公,是名人上公认的天下第一拳。

少爷刀也走出人群说道:

“我认为决斗应该延期才合理。”

若是不延期,刚刚受了一剑的剑藏玄必定会落败,如此一来,在天下第一刀、天下第一剑两项都输的素还真非死不可!

少爷刀认为这是报答素还真的机会,因此站出来说话。

谈无欲见少爷刀竟支持素还真的意见,不由得感到又惊又怒。

“少爷刀,你赞成决斗延期?”

“谈无欲,何必将声调拉高呢?”素还真道。

就在这时,狂风卷来腥臭不堪的味道,千手毒王沙人畏嘿嘿笑着,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众人之中。

“嘿嘿……决斗继xù

,不会丢了大家的面子。”

“你的理由何在?”素还真问。

“我认为……嘿嘿……这个死者可能是受人指使来扰乱会场,藉此拖延比赛。”

宇文天迅速地接话:

“沙人畏,你的意思是有人知dào

剑藏玄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安排一个替死鬼来延长战斗的时机?”

“这就是缓兵之计。”

沙人畏似笑非笑。

素还真却道:

“如此说来,剑藏玄也可以认定有人派出冒充者前来试探剑招,以此浪费剑藏玄的体力。”

“素还真,你是指我吗?”

宇文天沉声问。

“你不承认吗?”

“哼!我岂是这种卑鄙小人?凭我要杀剑藏玄,可以说是探囊取物,我彻底反对决斗延期!”

“我彻底反对决斗继xù

!”

齆鼻声大摇大摆地挤过人群,来到中央的小圈子。

宇文天一看是卑贱得人人不屑杀之的秦假仙,怒斥道:

“你?你算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是名人录上的天下第一辩!”

素还真也道:

“没错,他就是天下第一辩,因此有资格说话,这也是谈无欲所认定的。”…,

宇文天不屑再为他多费口舌,改以激将法道:

“反对决斗延期者,表示剑藏玄怕死,不敢与我生死一决!”

“我听你放屁!你比剑藏玄还要怕死,你们看,剑藏玄还在流血……各位看看,是不是?宇文天你要和一个受重伤的人决斗,这样公平吗?下次你就要和八十岁的老阿婆决斗了!这样子就算胜利,也不是很有面子吧!各位,我讲得有没有道理?如果你们觉得我说的对,就请鼓掌以表示支持。”

这一番煽动群众投票的言论,马上引起绝大多数在场的好事之徒大声鼓掌、喝道:

“宇文天,你只敢跟受重伤的人决斗!”

“你派人扮成你的模样,真是不要脸!”

“决斗延期啦!”

就算在场的人只有一小半支持延期的决定,但眼前这番声势也使得人数看起来大为增加,宇文天等人更难以提出反驳,以免犯了众怒。

宇文天气得直发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素还真道:

“今日的情况实难处理,各位认为应该怎样解决好呢?”

荫尸人身为始作俑者,沉思了半天才说道:

“我看今天这种情形,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那就是以榜上十大名人投票决定,若多数人支持决斗就继xù

。”

“这个办法听起来很公平。”

素还真道。

谈无欲在心中略为估算一下人数,也同意道:

“果然很公平。”

秦假仙发觉不对劲,赞成决战的人是荫尸人、沙人畏、风火雷电霹雳公,而认为应该延期的是少爷刀、一线生、秦假仙,表面上看起来各占一半人数,但是一直未表态的尘不染绝对是谈无欲的派系;另外,史艳文和欧阳世家根本不曾到场,无论怎么算,素还真这边都少一个人。

秦假仙忙把素还真拉到一旁说:

“喂,素还真啊!这样不对啦……他们那边人比较多呢!”

素还真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切就看剑藏玄的造化吧!”

语毕,素还真转身对众人道:

“各位,除了事主宇文天、剑藏玄之外,反对决斗继xù

进行的人请出声。”

“我反对!”秦假仙第一个大声说。

一线生、少爷刀果然纷纷出声反对,素还真看了一下周围,问道:

“还有人反对吗?”

一片沉重的死寂中,素还真叹了口气:

“只有三人反对决斗进行吗?那么,沙人畏、荫尸人、霹雳公、尘不染你们四位是赞成啰?剑藏玄,看来你只好面对现实,准bèi

和宇文天决斗吧……”

“等一下、等一下,我反对!”秦假仙忙道。

“你已经投过票了,秦假仙。”

“不,我反对的是出席人数不全,还有两个人尚未表决,他们也有说话的权利。”

素还真道:

“你指的是天下第一智欧阳世家,以及天下第一掌史艳文?”

“没错,谈无欲,你不是说他们都会来到现场吗?怎么没看见人?你身为主人,就应该把他们请出来投票啊!否则文武贯跟风云录算是什么?一点权威性都没有,我看也不用比了。”

素还真望向群众道:

“如果他们反对决斗进行,一定会出声的。我想,既然他们不表示意见,就是同意这场决斗进行下去了。”

人群中的史艳文亟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一望向剑藏玄明朗的眉宇有如风光霁月,怎能因自己的消极而害死这样一个青年呢?…,

一直在等欧阳世家出面的史艳文知dào

不能再等下去了,遂不动声色地随手挥了一下空气,一道无形的掌意应运而出,击中素还真身边的一株白杨树。

素还真见状,不禁一怔。

紧接着,又是一道气功破空疾划,只见白杨树的掌印边多了三道指印!

素还真平静地宣bù



“是纯阳掌和三泰阴指。”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发出一阵阵的惊呼、赞叹。

纯阳掌与三泰阴指……史艳文与欧阳世家再现江湖!连存心胡闹的秦假仙也呆在现场,不知dào

是真是假。

素还真的声音压过众人的喧哗声,说道:

“欧阳世家与史大侠都反对决斗进行,那么反对者就有五票,五比四,决斗必须延期。”

“素还真!你……”

谈无欲一脸惊愕。

素还真不让谈无欲讲下去,打断他的话:

“谈无欲,你认为决斗的日期订在几天之后呢?”

谈无欲略一思考,便道:

“就决定十五天之后,如何?”

“公道。”

素还真望向剑藏玄说:

“你听见了吗!十五天之后,请你到狂沙坪来,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剑藏玄一颔首,按着伤口离开狂沙坪,只余下尚未回过神来的荫尸人等,想不通事情的变化怎会如此?

人群渐渐散去,素还真与谈无欲互相作揖,道了声:“请!”便化作两道金光而去。

荫尸人与沙人畏更是急忙离开,心照不宣地前往他们预定之地。

终于,人群走得只剩下秦假仙和宇文天。

秦假仙对宇文天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笑嘻嘻地道:

“怎样?还不离开?你在忏悔吗?不用忏悔了,投票已经结束了,五比四,差一票,就差在你这一票。真可惜,你还不是天下第一剑,没有投票权,否则就变成五比五,平手,那时就要用抽签的方式表决。说不定你的签运比剑藏玄好,给你抽到决斗,可以打受伤的对手。

“宇文天,认真一点啊!说不定十五天之后,剑藏玄养精蓄锐,变得更厉害之后,你还能打败他,到时你就有投票权了。”

宇文天气得全身颤抖,极力压抑下拔出背下宝剑,砍了秦假仙脑袋的冲动。

秦假仙还故yì

道:

“怎样?你不甘心?你若是想不开,不会去自杀?”

“你……”

宇文天的一只手已经按在剑柄上,牙齿咬得生疼。

“怎样?杀啊!这边也是榜上有名,你敢杀我,就是不给其他八个人面子,不给素还真、谈无欲面子,就准bèi

同时对付十大高手的围杀吧!哈哈……谅你也没那个狗胆,吾身去也!”

望着秦假仙扬长而去,宇文天更加下定决心非除掉他不可!

然而,目前最重yào

的一件事,还是先设法问紫龙天应该怎么办才好。

第十九章 何苦奔波若尔,怒斩难伸

素还真以最快的速度往魔火教的方向奔去,一路上身如鬼影,不曾惊动任何一个守卫,神不知鬼不觉地奔入重重防守的密室之内。

密室内灯光煚然,照得满室通明,一线生专注地接合着手中的精密零件,不时抬臂抹去额角的汗。

素还真在他背后轻咳了一声。

“啊!”一线生吓得手中的零件差点掉落在地。

“嘘!别惊慌,是我。”

“你……你怎么进来的?啊……算了,当我没问,那些人根本困不了你。素还真啊!你得快点把我救出去,否则紫霹雳一完成,我这条老命就完了!”

素还真踱步上前,悠闲地看了看半完工的紫霹雳,道:

“进度如何了?”

“已经完成八分了。”

“嗯,这个你拿去。”

素还真取出一个小布包,递予一线生。

一线生看了看布中的碎石,问道:

“这是什么?”

“天真石啊!”

“那……那不就是霹雳眼了吗?唉唉!想不到你真的……”

“真的什么?”

“真的杀了冷剑白狐与独眼龙,夺到霹雳眼……”

素还真笑骂道:

“胡说什么!是他们自己将霹雳眼交给我的,你快将它装入紫霹雳的眼中吧!”

“喔,可是紫霹雳完成之后,你可就苦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

“先别说这么多,我问你,等我完成紫霹雳之后,如何联络你救我出去?”

“放心,小小一个魔火教困不住你的。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素还真身子一飘,便跃出密室,消失在暗夜的树影交错中。

“素还真!素还真啊……唉!每次都这样,话也不讲清楚……”

一线生喃喃地埋怨道。

望着阒无人声的远方,守卫轻微的交谈声和平常一样,一点都没有察觉有人来了又去。

一线生口中虽出怨言,却也明白素还真必定有办法顺利解决这些问题,才会这样来去匆匆。自己只要不打乱他的阵脚,到时候便能再看看他以什么方式破解敌人的围困了。

眼见狂沙坪的决战就要来临,素还真已经在“天下第一刀”这项输了一筹,“天下第一剑”的决斗,他要如何反败为胜呢?

更何况,一线生深知公开亭的赌约只是一个序幕而已,真zhèng

的挑zhàn

得等到公开亭的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会浮现。

届时,素还真所面临的危机将有如惊涛骇浪一般令人震撼,他要面对的高手更教一线生光是想像,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武林中的暗涛汹涌,每一处都是不可测的漩涡。

黑暗的密室之中,灯光煚煚,幽然映照着桌边的六副面具。

紫龙天恍若一阵轻风般掠了进来,紫色衣袂洒然飘逸,在上首踞坐而下,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其他的人已肃然长坐,静静地等着紫龙天的指示。

紫龙天以清朗的声音道:

“各位同志,黑牛若是十天之后没来参加八珠联的会议,那就表示黑牛永远退出,不再是八珠联的一份子。”

众人默默首肯,不发表任何意见。

黑牛就是宇文天,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了,若是他在十天之后的狂沙坪决战失败,当然不能拖累八珠联其他的成员。

紫龙天续道:

“今日开会,主要是检讨绿峰连环洞的失败,各位有什么想法,直说无妨。”…,

绿蟒幽幽道:

“联会主席,绿峰连环洞的失败,我承认是自己一时失察,中了素还真的诡计。”

“哼!你可知由于你的失察,使得八珠联颜面扫地吗?”

“此事并无第三者知情……”

绿蟒还来不及说自己杀了管理员的“丰功伟业”,紫龙天已经闷哼了一声,道:

“素还真知dào

,不但他知dào

,连你的身份也早就泄露了!”

绿蟒惊道:“这不可能!”

“不可能?他就是知dào

你的身份,才会利用你传递假情报,让你带回八珠联!”

紫龙天继xù

怒斥道:

“不但如此,还延误机宜,让素还真顺便会合两颗霹雳眼!”

绿蟒辩解道:

“联会主席,我虽然有失误,但是让两颗霹雳眼会合,对我们黄山八珠联并无多大的损失啊!”

“你错了,霹雳眼的会合意义重大,除了霹雳眼本身的价值之外,还表示素还真已经得了一员猛将──冷剑白狐!素还真得到冷剑白狐的效命,我们就必须全力帮zhù

霹雳门,抵消素还真的力量。”

坐在下首的金狮沉声道:

“联会主席,我相信霹雳门之主尚有能力除掉叛徒冷剑白狐。”

紫龙天淡然道:

“我也相信霹雳门之主有此能力,但是,若再加上素还真,就很难对付了。素还真确实不是简单的人物,他不但收服了冷剑白狐,连天下第一刀怒斩也渐渐靠向素还真。”

“怒斩不是谈无欲的人马吗?与素还真是敌对的立场,为何会靠向素还真?”

赤猿不解地问道。

“这就是素还真的狡猾之处!在狂沙坪的表决中,怒斩的立场已经很明显了。素还真拥有这两个人,简直如虎添翼。所以首先,我们一定要将怒斩除掉。”

绿蟒道:

“这件事交给我去办,让我将功赎罪。”

“不用,此事由八珠联出面不是个好办法,况且,有一个人会出面替我们除掉少爷刀怒斩。”

“是什么人呢?”

“你们不必问,时机若至,自然会知dào

。”

紫龙天顿了顿,问道:

“各位同志,还有什么情报?”

蓝鹰道:“联会主席,魔火教主被轰天炮炸伤左眼,我想趁这个机会游说他,让魔火教成为八珠联麾下的一个组织,不知主席您意下如何?”

紫龙天稍加思索后,便道:

“目前不是最好的时机,因为魔火教主尚有一张王牌──紫霹雳!等到紫霹雳完成,被素还真夺走之后,魔火教主才有可能加入八珠联。”

蓝鹰怔了一下,又道:

“紫霹雳威力无穷,若是被素还真所夺,那局面岂不是更加不妙?”

“哈哈哈……”

“紫霹雳若是重生,素还真绝对控zhì

不了;不但无法控zhì

,还有可能被紫霹雳所杀!”

“这是为什么?”

蓝鹰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因为紫霹雳的脑是蟒中龙的脑,月圆之时,蟒中龙的好杀本性发作,根本无人可以掌控,素还真若在此时得到紫霹雳,等于为自己布下一步死棋。”

众人连连点头,终于明白紫龙天信心满满的原因。

紫龙天道:“最后,希望各位多加留心素还真的行动,协助霹雳门战斗,散会!”

一声“散会”方罢,紫龙天与桌前的灯光一同消隐于无形之中。

众人皆迅速离开了现场,不再加以逗留,免得身份被其他人知悉。…,

绿蟒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若是八珠联将来有谁要先被牺牲,肯定就是他,这种境地实在是太危险了。

再说,紫龙天与素还真在这次的对决中,虽然尝到失败的滋味,但他仍能掌握大局,因此众人对紫龙天的敬惧之情并未少解。

金狮足不点地,疾速奔向自己早已布置好的密室,关闭机掣,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解下金狮面具。

面具底下是一张威严沉重的脸孔,眼神在刚强之中带有一抹狡猾、狠辣,像是饿狼一般;这教人不敢正视的面孔,就是称霸一方的霹雳门之主──风火雷电霹雳公。

霹雳公换回门主的装束,收好金狮面具,脑中不停地打转着。

紫龙天知dào

自己的身份吗?

今日,金狮几乎可以肯定紫龙天对于自己的底细一清二楚,所以才会一再地说要协助霹雳门等的话。

这些话不但无法令霹雳公感到安心,反而更觉察出一股沉重的压力。

因为紫龙天话中的暗示,若是其他的同志也明了,那就表示自己和绿蟒一样,身份早已经曝光了!身份曝光之后,对自己的行动将万分不利,因此,若不能及时灭除冷剑白狐,紫龙天会对自己采取什么行动?会如何牺牲、利用自己?这都是无法想像的。

紫龙天表面旧是要给予他协助,真zhèng

的用意却是施加更大的压力,逼他行动。也因此,金狮对紫龙天原有的不满更加深重了。

只是……若脱离八珠联,武林中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素还真和紫龙天一样不好对付,如果脱离紫龙天的麾下,紫龙天更可以顺理成章地将自己丢给素还真,让素还真的爪牙──冷剑白狐的冷剑刺穿自己。毕竟当初灭了接天道一家的人,只有自己可能曝光。

金狮闷哼一声,走出密室,化为一道犹如闪电的金光,往霹雳门的方向而去。

“五形剑何在?”

一回到霹雳门,霹雳公在宝座上发出洪钟一般的声音问道:

五道疾光一闪而至,列于阶下:

“参见大教主!”

“即刻找寻冷剑白狐的行踪,杀无赦!”

“是!”

“五道光影幻化成五道飞虹,旋即消失在天边。”

冷剑白狐依照素还真的交代,暂时离开昆仑山绝世洞。

虽然不明白素还真要他在武林中行走一阵子的用意,但是他也想在这段战斗前的平静时光中,独自冷静一下。

能与独眼龙相逢虽是毕生最快慰之事,然而冷剑白狐却不愿意对独眼龙投注太多的情感;并不是冷剑白狐天生愿让自己孤独,而是……而是那命中无法摆脱的承诺,使他注定要成为孤独之人。

刹那间,五道电光般的身影落在冷剑白狐的面前。

冷剑白狐连正眼也没瞧他们一下,便已确知了他们的身份。

五形剑乃是风火雷电霹雳公的心腹杀手,纵然是武林中最可怕的无形夺命人,在冷剑白狐的眼中,也只不过是倚多为胜的小人罢了。

冷剑白狐不语,五形剑之首冷笑道:

“冷剑白狐,组织的叛徒!你可知罪?”

冷剑白狐连话都懒得说,全身上下已弥漫着冷不可当的杀意。

五形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意,同时一使眼色,不等冷剑白狐有所准bèi

,五道白森森的剑qì

同时夺鞘而出。

尽管五形剑的举动形同偷袭,但冷剑白狐的剑比他们更快,只见一道疾如流星般的光影划过,冷剑白狐依旧动也不动地立在五人中央,然而五人却已经一一倒了下去,咽喉间汩汩地冒出鲜血。…,

素还真无声无息地落在冷剑白狐面前,看了一下尸首说道:

“就是这种速度,但不是这种部位。”

“不是咽喉?”

对于素还真的神出鬼没,冷剑白狐倒是见怪不怪。

“不错,然霹雳公身穿金蚕宝甲,咽喉应该是最脆弱的部位,但是霹雳公的双手必定会守住咽喉,使你无机可趁。因此,你要下手的部位应该是心脏,而且出剑要快、准,五点都刺在同一个部位,如此方能穿透霹雳公的金蚕宝甲,第六剑正是取命的一剑。这就是以后你对上霹雳公时应采取的战略。”

冷剑白狐只听不语,总算明白了素还真采金桑叶的用意,也对素还真更加佩服。他的战略是如此出奇不意,绝对是霹雳公料想不到的。

“你可以先回到昆仑山绝世洞与独眼龙一同演练刀剑,我还有些事要调查,一有结果,会马上与你们会合,告辞。”

素还真与冷剑白狐各自分手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疾奔着,然而未至半途,素还真便发觉自己被跟踪了。

跟踪者的轻功绝顶,素还真不见其人、未闻其声,却已知dào

对方是何人。

有时候没有破绽,反而是一种破绽。

素还真冷笑一声,当下决定先改变战略,到另一位朋友之处拜访。

尘不染奉谈无欲的命令跟踪素还真,探知他的下一步行动,好不容易才发xiàn

素还真的人影,便一路如影随行,紧追不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素还真早已准bèi

好陷阱,等他自投罗网了。

尘不染紧跟着素还真,直到一处优美的山庄,竹篱外悠然莳花的修道人见素还真急奔至此,不由得一怔,问道:

“素还真,你匆匆而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素还真双手抱拳一揖,道:

“渡月散人,素某有极要紧的事情要拜托您。”

“你素还真有事要拜托我?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请您吩咐吧!不管是什么事情,我一定不负所托。”

素还真压低声音,在渡月散人耳边悄悄交代几句。

只见渡月散人点点头,连连说道:

“是,我知dào

了,嗯、嗯……”

最后,素还真取出一本薄册说:

“千万要把这部秘笈送到我说的地方,不可被发xiàn

。”

“你放心,告辞!”

渡月散人取过秘笈,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素还真目送着他的背影,神情忧虑,似乎真的极为要紧一般,喃喃道:

“但愿道友不负我的期望,离开!”

语毕,身影一闪,随即消失了踪影。

尘不染未加迟疑,当机立断,决定跟踪渡月散人,以夺取这部重yào

秘笈向谈无欲邀功。

尘不染的轻功确实天下无双,一眨眼便欺至渡月散人面前。正低头疾赶的渡月散人乍见尘不染,怔了一怔,显然没想到怎会有人的轻功如此高妙。

尘不染道:

“素还真交代你什么东西?快快交出来!”

渡月散人明白了对方的企图,连忙道:

“素还真?什么素还真?我不熟悉……”

尘不染冷笑道:

“瞒者瞒不识,识者不能瞒。我亲眼看素还真交给你一本秘笈,请你将它拿出来,让我看看。”

“呃……你太概认错人了……”

渡月散人说着便转身要离开,尘不染身子一纵,挡在渡月散人面前说道:

“若你坚持不交出来,恐怕我会使用武力。”…,

“你分明是无事生非,看掌!”

渡月散人怒极出拳,一时之间,拳风竟是锐不可当。

尘不染连忙以拂尘拆了数招,渡月散人察觉此人武功在自己之上,不敢恋战,双手一挥,袖中喷出一股白烟,霎时天地一片白茫茫。

尘不染没料到他竟有此奇招,待烟雾稍微散去,渡月散人早已不见踪影了。

“可恶!追!”

尘不染往渡月散人离去的方向紧追不舍,渡月散人这回可是卯足了劲,拼命地往前跑。

尘不染一时之间追不上他,两人始终维持着数丈之遥。

好不容易,渡月散人奔到一处四面荒凉的山寨,远远地便高声唤道:

“荒山一叟!荒山一叟……你快出来啊!”

从山寨中奔出的是一名虬髯汉子,声若洪钟。

“渡月散人?你何事如此惊慌……”

渡月散人急忙把秘笈塞入荒山一叟手中,喘息未定地说道:

“你……你替我挡一下后面的……的人……”

这时,尘不染已赶到二人面前,道:

“哪里也去不了了!把秘笈给我!”

荒山一叟道:

“道友,你速速离去,这里我来应付。”

“多谢。”

渡月散人拔腿便跑,尘不染欲发足追上,荒山一叟已挡在前面道:

“要追去,先过我这一关。”

“可恶!你找死!”

尘不染连挥数招,荒山一叟身形飘闪,边躲边攻,手中拳气快如连珠,呼呼有声。

尘不染心急,双掌大力一推,一道气功“碰”地一声,将荒山一叟击出数丈之远。

原以为此掌必定已将荒山一叟打得五脏尽碎,不料荒山一叟身子一纵,像是无事人一般,再度跃至尘不染面前,双拳如龙似虎,往尘不染两侧攻来。

尘不染吃惊地倒退数步,不敢再硬战,施展出迷魂步,身子忽左忽右。

荒山一叟几度看准了尘不染的身影,等一拳打下去,才发觉落空,越打越是迷惑,不禁叫道:

“邪门!邪门!我一定抓得到你!”

尘不染哈哈大笑,身子滴溜地在荒山一叟身边疾绕。

荒山一叟只顾着要抓人,不知不觉地跟着尘不染的身影绕圈儿,转得头昏脑胀,殊不知尘不染早就从容脱身了。

尘不染奔行极快,却也追出了数里,才远远看到渡月散人的背影,不由得心中一喜,哼了一声道:

“在天下第一轻功的面前,你跑得了吗?”

不料渡月散人面前竟冒出两名奇丑无比的老头子,尘不染一惊,渡月散人已握住其中一名老头的手,一手指着背后追来的尘不染,急道:

“道友快替我挡一下后面的人。”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眼见渡月散人再次渡得不见人影,尘不染登时恨得牙痒痒,不知半路怎会杀出那么多程咬金。

两名怪老头不等尘不染赶上前来,迳自跃至他面前说:

“你为何要追逼我道友?他与你有何冤仇?”

“哼!又是两名多管闲事的人!”

“受人之托,钟山双陀不会弃道友于不顾的,看招!”

钟山双陀心意相通,出招也一样快速,同时往尘不染的前后夹攻。

尘不染连忙使出迷魂步,像鳗鱼一般地从二人的夹攻之中抽身。

两人的夹攻从未失手,一时愕然,看不出尘不染是如何脱身的。他们立kè

脚踏两仪四象阵,二人便有如化为四人一般,将前后左右都罩在攻势之中,一声呼啸,四拳化八掌,错落密攻!…,

尘不染手中一把拂尘挥舞得宛若飓风,一面密密地罩住全身要害,一面将真气聚于指尖,喝道:

“破!”

钟山双陀之一应声而倒,阵法不攻自破;尘不染指气再出,另一名钟山双陀又中招倒地。

尘不染发足再度追赶,这回他不留任何余地,以最上乘的轻功踏草而飞,不久便已冲至渡月散人面前,张开双手挡住他的去路。

渡月散人做梦也没拿到有人的轻功可以快至如此地步,早已经是瞠目结舌,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尘不染好整以暇地逼上前来,冷笑道:

“你还要往哪里去?这下没有帮手了吧!”

“你……为何要追逼于我?”

渡月散人恐惧地问道。

“当然是要你身上的东西!快将素还真给你的秘笈交出来,否则我杀了你,一样可以拿到我要的东西。”

“可是……你……你不可杀我……”

“哼!你还有选择吗?我虽不想杀生,但也要看你的表现如何。”

“好……好吧!”

渡月散人抽出怀中的秘笈交予尘不染,只见封面上以古篆题着“非真刀谱”四字。

“非真刀谱?素还真要你将这部刀谱带往何处?”

“素还真要我拿这本刀谱前往千霞山,他说在千霞山有一座坟墓,我只要在坟墓上等,自然会有人来取这本刀谱,其他的我就不知dào

了。”

“嗯?千霞山的坟墓?”

尘不染想了一下,冷然道:

“你可以离开了,若有半句虚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是、是,我明白了。”

渡月散人比刚才还快地拔脚溜了,口中却嘀咕道:

“险险被你害死,素还真啊……你真是……”

尘不染随手翻了一下刀谱,自己并非练刀之人,但是谈无欲刀剑双修,拳掌足气无不精通,若是得到这本刀谱,想必十分高兴。只是不知素还真欲将此刀谱交予何人……

尘不染沉思片刻,决定前往千霞山一探究竟。

以尘不染的脚程,原本要三天才能到的路程,他半日内就赶到了。

由千霞山的后山攀上,一路只见古木翠松,并未看见什么坟墓。

好不容易才在一处通风的山腰见到一大片被开垦的荒地,其上杂草不生,极为整洁。

尘不染大步跨上前去,果然见到一座高起的坟茔,坟上之土未干,应是新坟无疑。

再仔细一看,碑上所题赫然是:“先师管千岳之墓”几个大字。

“管千岳之墓?素还真叫人拿秘笈到此地,究竟是要给谁呢?难道帝王刀他……”

尘不染强压下内心的震惊,仔细地梭寻一下周围的地势,更找到几个清晰可辨的足印;脚印极大,踩在土地上深印半寸,一看就是武功高强的汉子所留。

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尘不染依着脚印的方向而行,脚印虽不少,而且有些凌乱,但大体上就是绕着坟墓周围行走,并无走出去的痕迹。

尘不染真是满腹疑问,怎有人的脚印就在坟墓周遭,而不延伸出去呢?

除非是住在墓中之人……如此一想,更加确定了帝王刀未死的事实,这件重大发xiàn

一定要马上报予谈无欲知情。

就在尘不染惊疑不定之时,一阵低沉的男声已在他背后响起:

“你来此地有什么企图?”

尘不染连忙回头一看,只见手握豹眼镶金刀的独眼龙赫然就在自己身边,双脚差点吓软了。…,

“啊……荒野金刀独眼龙,请你不要误会,我是特地来拜祭帝王刀管千岳。”

“是吗?”

“因为……我一向很尊敬帝王刀的为人,所以今日特地来拜祭他的孤坟,尽一点心意……”

独眼龙不等他说完,便冷冷地问道:

“你怎么知dào

他埋在千霞山。”

“这……这个嘛……”

“哼!让豹眼镶金刀来问比较清楚!”

“独眼龙,你听我解释……”

“一流也!”

正当独眼龙即将施展他的一流刀法之际,尘不染魂飞天外,叫声不妙,眨眼间便逃得不见人影。

独眼龙并不追去,冷眼看着尘不染脱逃,原先不知素还真叫他这几天守着这里有何用意,但幸好阻止了不肖之徒对先师的坟墓无礼。

眼看时间也差不多,是该启程回到昆仑山绝世洞了。独眼龙对着管千岳的坟墓多望了一眼,怅然叹息一声,才转身离去。

就在独眼龙的足音消失后,坟茔略为震动了一下,石墓竟缓然移开,一个驼背的苍老身影走了出来,他一手摩娑着粗糙的石碑,双眼盯着独眼龙消失的方向……

良久,他默默地背转身去,再度进入墓中。

尘不染没命似地逃,果真是流光不能比,电闪不能俦,一下子便冲到无欲天,还收势不及,竟撞倒了谈无欲面前的石几。

“道友尘不染,这就是你表演功的方式吗?”

谈无欲冷冷地问道。

一向动作优雅从容的谈无欲,更不喜欢莽莽撞撞的粗鲁之人。

尘不染连忙整衣敛容,道:

“很抱歉、真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是因为我刚刚得到了一个大消息,一时心急,所以才……”

“哦?有什么重yào

的消息吗?”

“非常重yào

!我告sù

你,帝王刀管千岳没死,他还活在世上!”

“什么?”

谈无欲略显吃惊,沉吟数秒便道: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帝王刀与少爷刀决斗狂沙坪,你我也在场,若他是诈死,绝对瞒不过我的眼睛。”

“可是我认为帝王刀可能没死。”

“你是根据什么?”

“根据帝王刀的坟墓是座空坟!”

不料,谈无欲只是兴致索然地道:

“就是如此而已吗?”

“难道如此还不够?”

“当然不够,除非你亲眼见到帝王刀复活。”

“我是没有亲眼见到帝王刀,但是为何要建一座假的空墓?这一定有原因的!”

尘不染不服气地说道。

“当然有原因,而且这个不难料想,无非是怕人开墓毁尸罢了。当初许多传言都说霹雳眼在帝王刀身上,霹雳眼是霹雳门最重yào

之物,为了让帝王刀入土为安,不得不在千霞山造一座疑坟,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以确保帝王刀的尸体不会被挖出来。”

“你怎知帝王刀的空坟在千霞山?”

“这是可以预料的。当帝王刀被少爷刀确成重伤时,是独眼龙将他背走;独眼龙要帝王刀指认他与素云流的关系,当然会带他到千霞山。”

听了这一番合情入理的推论,尘不染忍不住道:

“谈无欲,你的推论很正确。”

“如果不正确,如何拥有半边天呢?”

“不过,我还是认为……”

“好了,不必再为此事劳神。”

谈无欲毫不留情地打断尘不染的话头,道:

“有件事要劳烦道友你为我去办。”…,

尘不染心中虽不快,还是习惯性地服从谈无欲。

“有什么事请说吧!”

“少爷刀的出现令我惊奇。”

尘不染一怔,疑惑地问道:

“少爷刀的出现令你惊奇?这是什么意思?”

谈无欲不疾不徐,说出的话却令人意wài



“我所指的少爷刀是一名新面孔,是一位男性。”

“少爷刀明明是女性……这……你的意思是武林中出现了两名少爷刀?”

“然也!两名少爷刀之中,一定有一名是冒牌的。”

“浅而易见,新出现的少爷刀就是冒牌的,一定是见女少爷刀成名了,却不知她是女扮男装,就冒用她的名义行走江湖……”

“欸,若是女少爷刀以前就冒用他人之名,那也能怪男少爷刀是冒牌货吗?”

“这……到底谁是真的少爷刀呢?”

这一刻,尘不染也搞迷糊了。

“连我都无法确定,你如何能知dào

呢?要知真假,一定要先了解两人的身世背景。”

“若是无人知dào

他们的过去呢?”

“那就是无解之谜了。”

“如此一来,问题就严重了。”尘不染道。

“没错,狂沙坪帝王刀惨败,少爷刀已被万教先觉所公认,若是新出现的少爷刀在无法证明身份的情况之下,击败了旧的少爷刀,那么你说,要认谁为真zhèng

的少爷刀呢?”

“这嘛……”

尘不染已发觉谈无欲话中有话,遂不敢自作聪明,等着谈无欲说下去。

“所谓‘天下第一刀’,就是不败,就是不死!若是这位新的少爷刀打败了旧的少爷刀,就算是素还真,也不敢说他不是真的!因为素还真与我一样,对于新的少爷刀一无所知。”

但不管谁是真的少爷刀,对大局会有不同的影响吗?尘不染狐疑着,还是问道:

“那么你要我去办的究竟是何事?”

“通知万教先觉,务必全力调查新的少爷刀的身世。”

“连你都查不出来,其他人怎有此能耐?”

“你不必问,照我说的去做即可。”

“啊!是、是,我现在就去传话。”

尘不染连忙告辞离去。

谈无欲默然坐在原地,暗道:

“凡是有反意的人,绝对不可再留!”

谈无欲虽对尘不染说自己不知dào

新少爷刀的身世,但实jì

上,这名新少爷刀一直就是谈无欲的一步暗棋。早在他训liàn

女少爷刀之时,便另外再训liàn

了一句与她并驾齐驱的杀手,多年以来未曾现世,如今果然到了有用的一天。

当初自己有了少爷刀这名厉害的手下,便已订下未来一连串的方向,然而素还真带来的孤女还是无法教谈无欲全心信任。

如今少爷刀果然渐渐倾向素还真,虽然未必对自己造成危险,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若是亲自杀了少爷刀,必定会引起武林人士对于文武贯的信赖;少爷刀要号称天下第一刀,就不能败在自己手中。

谈无欲苦思数日,终于想到“以少爷刀杀少爷刀”的绝妙法子!

叛徒少爷刀死在效忠于自己的少爷刀之手,必定令素还真大为吃惊,他苦心安排在自己身边的这颗棋子,即将成为一颗死棋了。

要尘不染四处传话,主要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调查少爷刀的身世,只是要让万教人士知dào

已出来另一名少爷刀罢了。

谈无欲阴沉地一笑。

素还真,你我的棋局还没结束呢!

第二十章 逢敌手,依稀相似

离开无欲天的尘不染,越想越不甘心。

就算自己所见的坟墓不足为奇,谈无欲并未亲眼见到帝王刀之死,如何能肯定地推翻自己的发xiàn

呢?尘不染满腹的不服气,因此就没有把非真刀谱拿给谈无欲。

“你既然认为我的发xiàn

没什么了不起,这本《非真刀谱》也进不了你的法眼,那我就自己找人来练,对,让我的心腹练成素还真的功夫,增加自己的实力。”

主意既定,尘不染的内心也释然了,马上去找自己的手下贾路。

至于谈无欲吩咐下来的任务,虚应一下故事也就罢了。

话分两头,摆脱了尘不染跟踪的素还真又在何方呢?

派出五形剑的霹雳公久等不到回音,心中已略有焦急之意,正要再派出另一波杀手,未及发话,“咚咚咚”的几声,几样东西被抛在霹雳公的桌案之上。

霹雳公一怔,眼前赫然出现五形剑的首级!霹雳公大怒,拍案而起,道:

“冷剑白狐!你敢来送死!”

一阵冷冷的声音响起:

“天下间只有冷剑白狐是高手吗?”

霹雳公定神一看,只见一名身长玉立的蒙面剑客立在自己身前,神态从容不迫,仿佛是悠然走到这里一般,而门外数不清的守卫竟无一人察觉。

光是这一手轻功,就足以令霹雳公讶异了。

“你是何人?”霹雳公威严地问。

“若欲扬名,岂需蒙面?你的手下是我所杀,要替他们报仇就来吧!”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喝!”

霹雳的紫金臂应声而出,蒙面人以手中的雪剑一挡,“锵”地一声迸出火花,倒退一步,再行抢攻。

现场只见火花不断,锵锵数响,两人招式越拆越快,紫金臂打不到对方身上,对方的剑也刺不中霹雳公,只在半空中相格相抵,却是招招都凶险至极!

激战方酣,蒙面人身形一拔,退出数步之外,转瞬之间便跃出大殿,不见踪影。

霹雳公心知事有蹊跷,脸上却浮现一抹不屑的神情,道:

“知难而退,算你聪明。”

蒙面人宛若流星般地赶往昆仑山,这位蒙面剑客不是他人,正是素还真!

素还真以逼命的功夫和霹雳公拆过数招,已尽将霹雳公的应对之招记在心中,一式不漏。

回到昆仑山绝世洞的素还真,马上将霹雳公的紫金臂前六招拳路画了下来;拳谱方成,冷剑白狐与独眼龙也前后回到绝世洞。

素还真将拳谱在二人面前展开道:

“这就是霹雳公前六招的拳路,冷剑白狐、独眼龙,这几天你们千万要将它记熟,与他对上之时,才能避过这六招的攻击。”

昆仑上人道:

“只有六招,万一霹雳公出到第七招之后呢?”

“你放心,霹雳公没有机会出第七招……”

素还真继xù

说道:

“因为冷剑白狐第五剑已经割破金蚕宝甲,第六剑会刺入霹雳公的心脏。”

“嗯,好像是高招。”

素还真微笑道:

“绝对是高招。”

“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不愧是素还真啊!呵呵……”昆仑上人笑道。

素还真道:

“白狐,你将剑抹上金桑叶汁,然后依照我的交代,五剑全刺在霹雳公心脏的同一部位。独眼龙,你负责逼霹雳公露出心脏要害,帮zhù

冷剑白狐取他性命。”…,

两兄弟不约而同点了一下头。

“来,这张图你们拿去好好研究吧!这几天我还有事要处理,时间若到,我自会通知你们出发。”

独眼龙对素还真道了真身,便取图与冷剑白狐一同入内。

昆仑上人等人入内之后,才担心地问道:

“素还真啊!万一……万一冷剑白狐的第五剑无法穿透霹雳公的金蚕宝甲,那怎么办呢?”

“那他们两人,至少有一人要丧命。”素还真口气自若。

“什么?那就未必百面妥当啰?”

“上人啊……世上哪有绝对的胜利呢?战争原本就只是赌较大的胜算,而非绝对的胜算啊!”

素还真说完,向昆仑上人一揖,便又飘然离去,忙着对付下一步的挑zhàn

,只留下对这番话不以为然的昆仑上人。

但是,素还真的对手──谈无欲必定能体会这番话的深刻含意。

出现新少爷刀的消息立kè

就传遍了武林,少爷刀──怒斩虽听到如此传言,却不以为意,她相信就算有新人冒用自己的名号,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这份自信使得她根本无意去找新少爷刀挑衅。

然而,新少爷刀却不这么想。毕竟只要打败她,世上就只剩一个天下第一的少爷刀了。

“天下第一”的头衔可以珍逾生命,也能弃若蔽履,完全存之一心。少爷刀并不在乎这个头衔,但这个头衔却会要她的命!

挡在路中的少年一身粗布衣衫,背上的宝刀、刀鞘已陈旧不堪,却与他全身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融合之感,这是一名好刀客必备的高手风范。

怒斩一眼便认出对方来意不善,遂冷冷地站定,望着这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

“少爷刀要来取你的性命。”少年沉声道。

“少爷刀?”

怒斩扬声长笑道:

“哈……为何又出现一名少爷刀?莫非这又是谈无欲的阴谋?”

“算你聪明。”

淡淡的万年果香气扑鼻而来,谈无欲的飞毯飘了过来,黄衣白发的丰姿依旧出尘,然而此刻看在怒斩的眼中,却只感到厌恶。

“为了顾全大局,我必须将你牺牲。”

想不到谈无欲竟会如此坦白,怒斩也有些意wài

,嘲讽地说道:

“哦?所以你才安排另一位少爷刀来取我的性命?”

“这也是不得已啊!”

“不得已?谈无欲,我已经看清你的为人了!”

怒斩极端不屑地说道。

“看清我的为人?”

谈无欲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继xù

说道:

“你永远也无法看清我谈无欲!你认为素还真是好人、我是坏人吗?不错,武林中总是要有黑白两面,如果你不想牺牲,那就马上向天下宣bù

你是假的少爷刀,即刻退隐武林!”

“住口!谈无欲,你已经没有资格再命令我,若不是念在过去你有恩于我,少爷刀的怒火早已烧上你的身躯……谈无欲,你可以向天下宣bù

,明天在狂沙坪,真假少爷刀将一决雌雄,证明谁才是真zhèng

的天下第一刀!”

怒斩言毕,便大步扬长而去。

谈无欲不由得心中慨然,自己已经给了怒斩一条生路,她却不知把握。

难道“天下第一刀”的名衔真的无人甘心放qì

吗?

谈无欲怎么料想得到:怒斩乃是知悉一切是谈无欲的安排之后,才不服气而执意决战。

不论如何,谈无欲知dào

一切都将依照既定的计划演出了。…,

少爷刀怒斩与谈无欲说清楚立场之后,独自漫步向千霞山,黄昏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长,斜斜地映在古朴的墓碑上,帝王刀管千岳的名字被罩上一片阴霾。

怒斩望着连绵的荒草,轻轻叹了一口气。

“最仁慈的天下第一刀,我来拜祭你……”

怒斩想起二十几年前的深夜,全家被屠杀的惨状……她已经不太记得父母亲的面孔,回忆中只有被鲜血和哀鸣所淹没的几道人影……

自己也是人影之一吗?为何自己却恍若隔世?这段血海深仇已渐渐被江湖的世故冲淡了,淡化得只剩下无言的惆怅。

“虽然你我之间曾经有过一段仇,但如今我已经想通了,毕竟这是一个无情的武林,我们只不过一起被卷入、一起被牺牲罢了……帝王刀,我对你的恨已经消除了,但愿此时你在地下能了解我的心情。”

少爷刀苦笑了一下,轻声道:

“其实天下第一刀的名衔对我来说并不重yào

,现在重yào

的,就是让天下人都知dào

谁才是真zhèng

的天下第一刀。明天,我一定会让天下的人了解真zhèng

的天下第一刀是谁!”

少爷刀怒斩说完,对着帝王刀的墓三拜叩首,灼热的泪水滴落在地。

狂沙坪的风依然凄狂,却吹不散密如蚁群的观众,大伙连呼吸声都像被压抑下来一般,等待着传说中第二名少爷刀的出现。

在场的万教人士,绝大多数都是对此事的发展感到惊奇,想不到天下第一刀才出现没多久,就冒出闹双胞的事情。到底哪位少爷刀是真zhèng

的天下第一刀,没有人不想来一探究竟的。

除了绝大多数看热闹的人之外,现场也有些眼光较锐利、经lì

较成熟的老江湖隐约预料这场决斗不单纯;在素还真与谈无欲的天下第一榜底下,必有一个重大的阴谋存zài

,第二个少爷刀的出现绝非偶然!

此外,在场的用刀之人也不全是瞎子,上次帝王刀败于少爷刀,已让眼尖的刀者看出蹊跷。

帝王刀在刀法进境、内功修为及反应上,都具有不世的刀王风范,怎么可能败给破绽百出的少爷刀呢?

少爷刀固然是练刀的奇才,再修练几年或许有可能胜过帝王刀;若说帝王刀不慕名利而诈败,那么付出生命的代价却又太过于不合理了些。

何时掀底还是未知之数,只看谈无欲与素还真斗什么法了。

谈无欲与素还真已翩然而至,分别立在狂沙坪的两端。

谈无欲扫视了一下全场,风火雷电霹雳公、沙人畏、荫尸人等榜上有名的人物都到场了,就连一直不愿现出身份的欧阳世家,一定也在看着这场决斗的进行。

谈无欲和素还真对视一眼,宏朗的声音盖过了会场的喧嚣,道:

“各位武林先觉、前辈,今日这场决斗乃是突发事件,本来再过五天,剑藏玄和宇文天要在此地决斗,但是现在出现了两名少爷刀……各位也知dào

‘天下第一刀’就是少爷刀,如今少爷刀有两名,在无法分辨出谁是真zhèng

少爷刀的情况下,只好以比斗的方式来证明。”

人群之中引起一阵赞同的骚动,谈无欲再度发话道:

“既然无人异议,那么我宣bù

:决斗开始!”

怒斩大步走到狂沙坪中央,举起了一只手,手上并无兵器,不像是准bèi

决斗的样子。

众人一怔,谈无欲道:…,

“你有话要说吗?”

“是的,在决斗之前,我要先做一段声明。”

谈无欲不语,众人也都安静下来,听听少爷刀怒斩有什么话要说。

“今天这场决斗不管谁胜谁败,都不是真zhèng

的天下第一刀,真zhèng

的天下第一刀,就是帝王刀管千岳!”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落的喧哗声,即使是心中有数的武林大老们也都感到突兀。

帝王刀已经死在她的手中,两人的立场应是敌非友,少爷刀在此坦承自己不如帝王刀,岂非自认失败吗?除却天下第一刀的头衔不谈,钌手在此为死者伸张,无论如何都太奇怪了。

怒斩续道:

“虽然我杀了帝王刀,得到天下第一刀的地位,但是帝王刀却在我的背部留下三道刀痕,这三道刀痕代表了帝王刀的仁慈,他有三次杀我的机会,却都没有下手,反而被好胜的我所杀……我很惭愧,也很后悔,当时无知的我竟然刀砍天下最仁慈的人……”

怒斩说到此处,声音中已微露哽咽。她停了一下,继xù

说:

“今天我讲这些话,就是要各位明白,要做一名刀王,也必须要有仁慈的人性。不管今日的决斗我会成功或是失败,我……我就代表帝王刀管千岳!”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令在场所有人哑然无声,没有人注意到谈无欲转过脸去,以掩饰夺眶而出的眼泪。

少爷刀冷笑一声道:

“废话少说,出招吧!”

一声喝令,少爷刀凌厉的刀势已然劈了过来,怒斩侧身一闪,怒火应声而出,与少爷刀手中的刀刃相击,锵锵数声,只见雪刃乱舞,眨眼之间已格击了数十年,两人谁也没有漏接一刀、虚砍一刀,手中的刀一来一往,势如连珠,简直像是人与影自相格斗一般,一样的招式,一样的身法!

众人被这如出一辙的刀法所震惊,两名少爷刀出手一样快、一样狠,也一样准!

少爷刀劈刺向对方,刀势未至,怒斩已身子一斜闪过此刀,同时反手疾刺向少爷刀的要害。

少爷刀不闪反迎,以刀背格开攻势,两人攻守如一,分不出谁是是主谁是客;眼尖的行家勉强只看得出怒斩的刀法较熟练,少爷刀的刀势较有力,除了这两点些微的差异之外,实在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素还真将这两名少爷刀的对招看在眼里,望了一下谈无欲,心中有数。

眼见两人已拆了二十余招,如此一来,三十招决胜负的狂沙坪之战是分不出个上下,再比下去也是胜负难料了。

正当两道身影攻闪如鬼魅之时,怒斩忽然全身一震,手中的攻势霎时停了下来。

然而只是这一怔,少爷刀的刀刃已至……

只见怒斩首级坠地,颈部喷出骇人的鲜血,身子依旧立在沙场中央,似乎未觉自身已断魂。

这个变化太过突然,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了,竟没有意料到“少爷刀胜了”这件事,只是呆呆地盯着那无头的尸体,以及汩汩涌个不停的血流……

“我是真zhèng

的少爷刀怒斩,我才是真zhèng

的天下第一刀!”

胜利者昂立在尸体边扬声道。

“且慢!”

一个苍老声音响起,走出人群的身影使众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至于怒斩为什么会突然失神被杀的原因,也就不必多言,一见到那个人,所有人的心眼都变得雪亮了。…,

那是帝王刀,是上次决战中死于少爷刀之手的帝王刀!

怒斩为忏悔杀了帝王刀之事,而再度与少爷刀决战;如今乍见帝王刀出现在人群之中,她如何不震讶万分?

“帝王刀在此,你还不能算是真zhèng

的天下第一刀。”

帝王刀字字清楚地传入众人耳中。

“然也!”

素还真走了出来,依旧从容不迫。

“帝王刀没死,天下第一刀尚未诞生。”

谈无欲也驾着飞毯而来,怒道:

“这个人不是帝王刀,帝王刀已经死了!”

“嗯?谈无欲,你如何证明他不是帝王刀呢?”

“这嘛……”

“没办法证明,那就表示他是真zhèng

的帝王刀。”

素还真停顿了一下,别有含意地说道:

“就如同我没有办法证明少爷刀的身份,也只好认定他是少爷刀。”

“素还真!”

“怎样?你不同意我的说法?”

谈无欲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素还真接着转身对万教侠士道:

“各位,你们很有眼福,可以继xù

观赏下一场天下第一刀的决斗。”

“慢着!”谈无欲已是声色俱厉。

“哦?你有异议吗?”

“如果要让少爷刀与帝王刀现在就决一胜负,并不适当,因为少爷刀才刚与怒斩决战过,如果再战帝王刀,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谈无欲此言有理,所有的人点头连连,只看素还真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

“嗯,有理、有理……那你认为什么时候比斗比较适当?”

素还真将问题丢回谈无欲身上。

“五天后,在此地一分胜负。”

素还真沉吟道:

“五天后就是宇文天与剑藏玄天下第一剑的决斗。”

“没错,天下第一刀和天下第一剑同一天比斗,同一天产生,看是我谈无欲深山退隐,还是你素还真吞下至毒毒丹。”

素还真潇洒地微笑一下,道:

“好吧!就在五天后分出胜负。谈无欲,你想要看我吞下毒丹,可能会很困难。”

“是吗?哈哈哈……”

谈无欲朗声长笑着,脚下飞毯缓缓离地而起,以上乘的轻功驾空而去,空余下所有人的错愕。

素还真向众人微微欠身道:

“各位先觉,今日的比试到此为止,五天后请再莅临此地。”

议论纷纷之中,所有的人一一离开了,喧腾一时的狂沙坪再度趋于寂静。

素还真望着那一失神间就失去生存机会的怒斩的尸体,感慨万分地说道:“少爷刀,你被牺牲了,可怜啊!”

这句感慨背后的真意可能无人能够掌握了。

离开了狂沙坪的尘不染,越想越不对劲。

他可以猜出由于少爷刀怒斩倾向素还真,所以谈无欲再以另一名少爷刀除掉她。

尘不染不得不佩服谈无欲深沉的心机与智慧,既然谈无欲能再创一名少爷刀,就表示素还真也有可能再创一名帝王刀。

重现武林的帝王刀如果是假的,那么上次在千霞山,自己就是被素还真的故布疑阵所骗了。

尘不染心有不甘,索性下定决心,一试帝王刀的真假。

此时,帝王刀慢慢地往千霞山的方向行动,似乎没有查觉前方的危机。

八珠联中的花虎立在前方,挡住了帝王刀的去路。

帝王刀抬起脸看了看那张面具,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这使得花虎更确定他不是帝王刀,因为身为灰象的帝王刀,怎么会不认得八珠联的同伴呢?…,

“冒牌的帝王刀,是不是素还真安排你出现在狂沙坪?”

帝王刀冷冷地道:

“帝王刀就是帝王刀,何必挂别人的名字?你说什么素还真,我不认识。”

“哈哈哈……瞒者瞒不识,识者不能瞒,真zhèng

的帝王刀早已命丧黄泉,你是冒牌货!这是素还真的计策,因为素还真怕名人榜的赌局失败,必须吞下毒丹,素还真是一个怕死之人!”

帝王刀已经略生不耐。

“素还真是谁与我毫无关系,我只是要证明我才是天下第一刀。”

“想要性命,最好退出狂沙坪的决斗,否则……”

“死无葬身?”

帝王刀略带嘲讽地替他接了下去。

“聪明!”

帝王刀却冷然道:

“是少爷刀死无葬身。”

“哼!八珠联花虎先结束你的性命!”

花虎料想他不是真zhèng

的帝王刀,对他刀法的顾忌已先去除,因此不再迟疑,攻势便到。

帝王刀随意一转身便闪过此招,手中的刀不知何时已然出鞘,刷刷刷地数下疾扫,花虎眼前一阵撩乱,根本看不清楚对方使出什么招式,面具已经被削了下来。

尘不染大吃一惊,连忙施展轻功跃离现场,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帝王刀也不追去,对落在地上的面具不屑一顾。

尘不染一路疾奔,直到僻静处才停下仓惶的脚步,喘息未定。

“好厉害的帝王刀,幸好在场没有第三者,否则真面目被看见,后果堪虑……”

想到这里,尘不染不由得担心起来。

花虎面具失落,万一八珠联开会,自己要怎样才过得了关呢?一想到紫龙天会做出什么惩戒来,就开始毛骨悚然了。

霎时,天际传来轰轰的声音,尘不染抬头一看,差点吓得要拔脚而逃。

只见一大片黑影以遮天盖日之势疾速逼近,那是九霄铁龙帆!

本想赶紧逃命的尘不染才一动,马上想起自己并没有戴面具,九霄铁龙帆可能不知dào

自己的真zhèng

身份,那么还是冷静下来,站在原地不动,或许可以逃过一劫。

尘不染屏住呼吸,缩着身子站在原地,只感到九霄铁龙帆的黑影不断逼近,天地一片惨淡,空气也冷了下来,尘不染竟微微地发起抖。

九霄铁龙帆飞过天际的速度并不慢,甚至可以说是快如奔马,但是尘不染却觉得有如过了一百年那么长。

好不容易太阳又出来了,九霄铁龙帆的阴影越过了他,继xù

朝天边飞行,直到消失为一个小小的黑点,尘不染才真zhèng

松了一口气,全身打了个寒颤,这才发xiàn

自己已经遍体冷汗了。

“为何在发抖呢?尘不染。”

一只手陡地搭上他的肩膀。

“哇!”尘不染吓得跳了起来。

背后的人是素还真,他收回手,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看到我为何如此惊讶?”

尘不染登时怒从中来,大声道:

“素还真!你最好老实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企图?朋友之间说到企图两个字,不是太难听了吗?我正在找一个人。”

“什么人?”

“这个人。”

素还真说着取出怀中的花虎面具。

尘不染一见,忍不住惊呼道:

“啊!面具?”

“哦?你认识这个戴面具的人?”素还真忙问。

“欸……我怎么可能认识这个人呢?”…,

素还真道:

“听说只有八珠联的人才会戴这个面具,这个遗失面具的人运气实在很坏,不知他以后如何向八珠联交代呢?但是他也很好运,就因为脱下这个面具,才避过九霄铁龙帆的攻击。”

尘不染转移了话题:

“素还真,我问你,在狂沙坪出现的帝王刀是不是你所安排的?”

“这个问题你应该先问谈无欲,看第二个少爷刀是不是真zhèng

的少爷刀?”

“少爷刀是错不了,绝对是真zhèng

的少爷刀!”

“那么帝王刀也错不了,是真zhèng

的帝王刀。”

素还真巧妙地说道:

“唉!这个面具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用,还是丢掉吧!”

眼见素还真真的把花虎面具随手一丢,尘不染硬生生忍下马上捡起它的冲动,道:

“素还真,你不怕八珠联的人再拾回面具?”

“我也希望那个人赶快拾回面具,第一,如果这个面具在我身上,万一被九霄铁龙帆误会我是八珠联的一份子,那我麻烦就大了;第二,我希望遗失面具的人能重新拾回,这样他才有好日子过,素还真一向不害人,我还要赶紧找回一本刀谱,不能和你多聊了。”

“什么刀谱?”

“你想要知dào

吗?就是《非真刀谱》,告辞!”

素还真做了个揖,才大步离开。

见素还真远离了视线范围,尘不染急忙拾起面具,收在怀中,有如服下一颗定心丸一般。

“《非真刀谱》?哈哈哈……素还真,你也有栽在我手里的一天。”

尘不梁万分得yì

,及时想起自己将《非真刀谱》交给一名亲信的手下贾路练习,不知dào

他练得怎样了,不如去看看他对《非真刀谱》的心得如何。

等他练到一个层次之后,或许天下第一刀就要换人了,那时,谈无欲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尘不染马上往血池附近的荒野奔去,虽然贾路只练了一、两天,但也应该有点心得了。

才到了半路,就见到前方有个人双手交缠在一起,以奇怪的姿势迎面走来。

尘不染微觉奇怪:怎么有人这样子走路的?

正要自赶自的路时,对方却远远地叫唤道:

“尘不染!你等等!”

尘不染一惊,这才认出对方的身份。

“贾路!你怎么会变得如此?”

“你还敢问!都是你送我的什么刀谱,练一练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什么?你的手是练刀法才变成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dào

,反正就是两只手扭在一起,分都分不开了。”

贾路哭丧着脸道。

尘不染也傻住了,问道:

“那……刀谱呢?”

“送人了!那害人的东西……以后你不要再来害我了!”

贾路又悲又愤地踏着重步走了开去,留下呆若木鸡的尘不,不知dào

这是怎么回事?

五天的期限在瞬间便已过去,这五天之中,全武林只有一个话题,那就是名人榜的胜负。

少爷刀再次对上帝王刀是众人始料未及的,而剑藏玄对上宇文天,更是充满了刺激性。

在武林中扬威已久的宇文天,竟在上次决斗中使出花招,到底剑藏玄这个年轻剑客有何来历,让宇文天忌惮至此呢?

就在众人纷纷前往狂沙坪的途中,风火雷电霹雳公并没有带大批随从,只是轻装便行地往狂沙坪赶路;身为天下第一拳的他,也因为天下第一刀的事件而不安了起来。…,

他比谁还要明白:自己的紫金臂虽有无穷的威力,但仍旧不是真zhèng

的天下第一!

霹雳公的脚步突然停住,两道熟悉至极的身影一闪而至,分别挡住他前后去路。

霹雳公冷笑道:“哈哈哈……你们两兄弟终于前来送死了。”

冷剑白狐冷静地盯着他,虽然没有戴金狮面具,时空也不再是那个仓惶的灭门之夜,但是他却有如回到二十几年前霹雳门外的密林,再一次亲眼见到父亲被杀的惨状。

已盲的右眼被打入一颗霹雳眼时,那股锥心的痛楚,以及二十几年前的梦魇都格外清楚地在眼前重演……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出卖了接天道的凶手!那种日日夜夜燃烧着心头的恨意,此刻正在他眼中化为绝对的杀气。在冷剑白狐冷漠的脸上,燃烧般的双眼成为明显的对比。

独眼龙手中的豹眼镶金刀一横,道:

“霹雳神龙接天道的血仇,今天要你偿还!”

“就凭你们两个?哈哈哈……还不够格啦!”

霹雳公狂笑未止,紫金臂已经应声击出。

冷剑白狐一闪,独眼龙的快刀已到,刺向霹雳公的命门。不料手势一阻,独眼龙这一刀有如刺在厚墙上一般,无法刺入半寸。

霹雳公以身子抵住豹眼镶金刀,真气一吐,独眼龙“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被震退了数步,然而冷剑白狐的剑已再次进逼。

霹雳公双手护颈,以心口接下了一剑,冷剑白狐收剑疾转,再正面疾刺直入。

霹雳公暴喝一声,双手紫金臂左右开弓,势如千军,独眼龙与冷剑白狐双双倒跃数丈之外;两人同声一斥,足尖一点地面便再度跃回,刀剑同时往霹雳公身上挥去。

霹雳公没想到两人身手如此之快、如此不怕死,连忙护住头颈,拳势如扫,尽攻冷剑白狐与独眼龙的上盘;冷剑白狐与独眼龙一人攻头颈,一人猛刺心脏,刀剑交击,快如连珠。

霹雳公身如电闪,穿梭避招发拳,有如矫鱼,紫金臂猛地破向冷剑白狐!

独眼龙及时刺出金刀,缠住紫金臂,趁着这一拉扯之便,冷剑白狐的冷剑又至,霹雳公仗着身穿金蚕宝甲,再接一剑,并以真气击向独眼龙;独眼龙急忙放qì

紫金臂,逆转刀势横劈过霹雳公的头部,霹雳公身子一矮避过此招,翻身疾站而起,冷剑又到!

独眼龙与冷剑白狐的刀剑配合得天衣有缝,让霹雳公应对得艰苦万分,能守难攻,只顾着拆招,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心脏部位已经同时中了四剑。

霹雳公对这四剑可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由于身上的金蚕宝甲太过坚固保身,使得一点都不觉得受到威胁,丝毫不知死亡之门已然开启。

独眼龙准bèi

引霹雳公露出死角,大喝一声,身子疾翻几个筋斗,翻上了数丈上空,然后俯冲而下,刀尖同时朝下,刺向霹雳公的天灵!

他料想霹雳公一定会举起双臂护住头部,胸口必成了一大片暴露在外的空门,足以让冷剑白狐刺入那必胜的一击。不料,一道气功横打过来,将独眼龙击飞数丈。

“啊!”

独眼龙再次口吐鲜血,踉跄地稳住身躯之后,才看清发掌偷袭自己的人竟是金太极!

原来自从金太极被带到霹雳门之后,就被霹雳公加以训liàn

为贴身保镖,练的是正统的紫金臂绝招。…,

讽刺的是:当初还是冷剑白狐带他进入霹雳门的!

独眼龙这一呆楞之时,金太极已沉声对霹雳公道:

“独眼龙记我来对付吧!”

不等独眼龙有所反应,金太极一双铁臂已间不容发地打了过来,独眼龙边接边退,急得只想说些什么话,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忙着拆招、挡招,被金太极越逼越退后,根本无法靠近霹雳公。

“哈哈哈……冷剑白狐,只剩下你一个,焉是我的对手?”

冷剑白狐默然不语,只是把剑尖对准了霹雳公的心脏,两人隔着数丈对峙着。

霹雳公估算着距离,不管冷剑白狐的冷剑速度有多快,若想刺中自己之前必先欺近;而自己如果不动,只要一发射紫金臂,就会击中靠上前来的冷剑白狐。紫金臂的力道加上冷剑白狐自己迎上来的力量,冷剑白狐不被震击得五脏尽碎也难!

霹雳公心中有了打算,遂大张门护,将胸腹要害都展露在冷剑白狐面前,引他出招。

冷剑白狐果然蓄势待发。

“喝!”

紫金臂破空飞出的同时,冷剑到位,刺入了霹雳公的心脏!

“哇……”

霹雳公感到一阵剧痛,踉跄不稳地倒退了好几步,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插入自己心脏的冷剑。

原来冷剑白狐没有近身刺击,而是抛出了手中的剑,不偏不倚地射入一连四次都刺准的心脏部位。

在霹雳公明白冷剑白狐的剑为何能刺穿金蚕宝甲之前,他已经没有机会再拥有任何思想了……

话分两头,独眼龙被金太极毫不容情地攻势越逼越后退,心中始终挂记着冷剑白狐的生死,忧急得五内俱焚。

从前,他生命中最重yào

人是金太极和史菁菁,如今却已经不见了。

冷剑白狐、素柔云,一个是兄弟手足,一个是生母,他们比谁都重yào

,若冷剑白狐因此而死,他没有把握不恨金太极,更没有把握不会杀了金太极!

独眼龙急道:

“金太极,你住手!”

“哼!你死了我自然会住手!”

独眼龙又气又急,金太极却看准了独眼龙不会对自己下手,便不加以守备,完全以进攻为主的攻势,更加凌厉迅速,拳风交加,招招欲置独眼龙于死地,独眼龙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刹那间,一道洪大的掌气“轰”地将金太极击退数步,金太极没有守住要害,被这道重击打得吐出一大口黑血,马上萎顿不起,连爬起身的力量都没有。

走出来的是素柔云,她冷眼看着独眼龙与冷剑白狐对战霹雳公,也亲眼看见金太极引走独眼龙,便尾随在后。

冷剑白狐的生死,她倒是不怎么在意;然而谁要伤害了她的爱子,谁便要付出代价!

素柔云冷冷地说道:

“像你这种人,不配活在世间!”

一掌举起,便要拍碎金太极的天灵。

“等一下!”

独眼龙奔到素柔云面前,挡住了素柔云欲拍下来的一掌,素柔云硬生生收了掌气,道:

“独眼龙,这次不杀了他,他还会再来找你。”

“给他一次机会吧!前辈。”

“你为什么要留下这一条祸根?”

素柔云铁青着脸问。

“因为……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哈哈哈……”

素柔云讽刺地扬声长笑,以轻功离开了现场。…,

金太极被她这一掌打得内伤沉重,不会对独眼龙产生威胁了。

独眼龙望向挣扎着站不起来的金太极,伸手道:

“我扶你起来……”

“不必!”

金太极大力挥打开独眼龙的手,每说一个字,体内就有如万针齐刺一般痛苦。

“你不是史菁菁,我也不是独眼龙!”

“金太极,你真的认为我夺走了史菁菁吗?”

“哼!任何打击我都有办法承shòu,你不必再否认。失去一个女人算什么……”

独眼龙悲哀地看着金太极,叹道:

“金太极,这是误会,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会相信吗?你何不现在就杀了我?杀了我,往后你的生活才能安稳。”

独眼龙气在心里,道:

“杀你何难?只是你现在身受重伤,我独眼龙绝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再说,我要如何让你知dào

……我与史菁菁之间是清白的呢?”

金太极勉强站起身子,摇晃不稳,待调匀了气息,才道:

“独眼龙,有一件事我必须说明,你我是敌人,不是朋友!夺人妻子的臭名会伴随你下地狱!呸!”

金太极的一口浓痰“啪”地吐在独眼龙脸上,然后大笑着离去。

望着那不稳的背影远去,独眼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内心只有深深的哀伤和痛苦。

“你很伟大。”

冷剑白狐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独眼龙回过神来,只见冷剑白狐背着霹雳公的尸体,脚步无声地来到他的身边。

“大哥……”

“别叫,霹雳公已经死了,我们也该分手了。”冷剑白狐此言一出,独眼龙完全怔住了。

兄弟俩好不容易才重逢,生活在一起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何冷剑白狐会说这种话?

冷剑白狐放下霹雳公的尸体,默默地转身离去,独眼龙忙道:

“大哥,仇家还有两名,我们应该并肩作战!”

冷剑白狐停下了步子,背对着独眼龙,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我一向无法与伟人、情圣在一起,连你也不例外。”

本就拙于言辞的独眼龙,只能怔怔地看着冷剑白狐渐行渐远的背影。

尚有两名仇家……那么或许还能再与冷剑白狐见面吧?

只有将朝夕聚散视为平常……

独眼龙叹了口气,背起霹雳公的尸体,打算先将他浅埋了再说。

“且慢!”

朗若洪钟的声音阻止了独眼龙,倏地,两名魁梧的汉子已身如电光,落在独眼龙面前。人未至声先至,足见这两人都有不浅的武功修为。

两人穿着一样的黄衫武靠,臂上也同样戴着厚皮手套,不知是来自哪个组织门派。

其中一人道:

“霹雳公的尸体由我们来处理,杀死霹雳公的人,祸劫临身!请!”

不等独眼龙有所反应,另一人已经一把抬起霹雳公的尸体,两人同时闪身不见了。

独眼龙呆楞在当场。这两人只是传话者,因此并未立即对自己出手,难道……

“霹雳公的背后另有组织?”

一想通这点,独眼龙不禁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这是因为他陡然想起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以霹雳公在武林中的地位,如果他的背后另有组织的话,可见这个组织的权力与规模更加庞大,庞大到霹雳公必须倚赖它的地步,

那么,当初灭霹雳门的真凶会是谁?霹雳公会不会只是一个行凶的工具而已?这件事前辈知dào

吗?

独眼龙越想越觉不安,还是回到千霞山探视前辈,以便随时有个照应

第二十一章 终究是,恩仇两难全

冷剑白狐与独眼龙分开之后,独自在荒冷的树林中缓缓前行,他一向不问自己要去何方,也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身为江湖名人,不管走到哪里,所到之年都只有一个名称──就是武林。

杀了毕生的仇人,那又代表什么呢?充其量只是将自己内心的不平稍微抹灭一点,胸中却还有深如汪洋的虚无感莫名地激荡着。

“冷剑白狐!你等一下!”

清甜的女声自背后追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叫道。

冷剑白狐的脚步没有加快,但也没有减慢。既然他是冷剑白狐,这颗心应该是冷的,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什么,即使是一个脚步。

史菁菁追了上来,喘息未定地挡在他面前道:

“冷剑白狐,我总算追到你了,我……去狂沙坪等你,可是想不到你没有去狂沙坪……”

冷剑白狐继xù

往前走,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史菁菁边追边道:

“请你和我去见一个人……”

“没兴趣。”

“这个人非常重yào

,她是你的母亲!”

冷剑白狐全身一震,尽管只是微微的一震,史菁菁却已经察觉出这微妙的变化,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以冷漠闻名的冷剑白狐不会轻易为一句话而情绪大变,他这微微的一震已足以说明很多事了。

那么,冷剑白狐知dào

自己说的是谁了?

“带我去吧!”冷剑白狐说道。

“嗯,随我来。”

史菁菁大喜,领先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往断情庵后山而去。

笑眉将会多么高兴啊!史菁菁的内心已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这种充实激动的感觉了,总算可以为谈笑眉做点什么,这样已足以感谢上天对她的仁慈了。

断情庵后的小茅屋外,一袭素净的布衣下,那纤细优雅的身影伫立在寒风中。

她并不特别期待什么,早在听说第二名少爷刀出现,她就已经猜到这是谈无欲的阴谋。

对于血腥的武林,她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看透、看破了,如此心境还会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心中还有一点微弱的希望,就会有一点微弱的酸苦;不存任何希望,才有换得平静的可能。

史菁菁去看狂沙坪的决斗,死的是哪个少爷刀,不都是一样吗?一旦涉入谈无欲的算计中,下场都是一样的,只是死得早一点、晚一点的差别罢了。

两道人影出现在地平线的彼端,其中一个是史菁菁,她认得出来,但是另外一名呢?是战胜的少爷刀怒斩吗?一时之间倒是看不真切。

那身影高瘦,走路很慢、很稳,一看就知dào

是个武学上的高手。

谈笑眉略微怔了一怔,确定是个陌生之人。

史菁菁与冷剑白狐走得更近了,谈笑眉全身仿佛被雷殛中一般,怔立在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是他!就是他……不会错的!

史菁菁大步赶了过来,握住谈笑眉的手说:

“你看!他是什么人?”

冷剑白狐默默站在自己面前,谈笑眉下意识地便要上前紧紧抱住他的双肩看清楚,但是冷剑白狐微转过身去,那冰冷若刀剑的眼神令谈笑眉怯步了。

史菁菁微笑道:

“你们可能有很多话要说,我先告辞了。”

史菁菁闪身离开前园之后,谈笑眉反倒有点不知所措。

冷剑白狐回到脸来,凝视着谈笑眉。

谈笑眉只恨自己无法完全遮掩住左颊上的掌印,不知dào

冷剑白狐看了会怎么想。…,

为什么他的眼神会这么冷呢?从前他是个多么惹人疼爱的孩子,能说能笑,机智伶俐,他应该活得很快乐,在这二十年中,是什么磨练得他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个冷漠的人,是不会有幸福的。谈笑眉为他的遭遇心痛,更自责没有好好照顾他……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满腹的千言问万语,竟只在心中化作一连串死寂与沉默。

谈笑眉说不出话来,冷剑白狐也不试着打破沉默。

然而,冷剑白狐的眼神已渐渐软化。

对冷剑白狐而言,他已经得到今生的满足了。

他转身欲走,谈笑眉追了一步道:

“你要走了?”

“嗯。”

“难道我们不能多相处一点时间吗?”

“我……”

见他为难的样子,谈笑眉的心顿时死了一大半,强忍着心中的忐忑,颤声道:

“我……我可能不是你要见的那个人……”

“不,不是这样的!”

冷剑白狐冲口而出,甚至转过身来,随即又硬生生地克制住紧紧握住她的手的冲动。

他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心海激荡的一天,十几年来的冷峻,漠然,就像崩垮的雪山一般,霎时淹没了他的自制力。

这才是冷剑白狐!她所熟知的、有话就说、情感比一般人强烈的冷剑白狐,比她的生命还要重yào

的儿子啊!

谈笑眉眼中挂着泪,苦涩地说道:

“那么就是你认为我罪孽深重,不够资格做你的母亲?”

冷剑白狐用力地摇了摇头,他没想到自己面对谈笑眉会一再地情绪失控,就算是对着独眼龙,自己的兄弟,也不曾有这种血浓于水的情感,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骚动着,令他几乎要逃走,眼神却无法自谈笑眉身上离开。

“那你为什么不肯叫我一声‘母亲’?”

谈笑眉说着逼近他,冷剑白狐自然地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叫我呢?冷剑白狐……为什么?”

随着谈笑眉的逼近,冷剑白狐不断地后退,最后终于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疾转过身,奔离了她的逼问与含泪的眼神。

身后传来谈笑眉的哭泣声,随着耳边疾吼的风,碎在空中……

冷剑白狐知dào

只能见这一次面,这一次面已经超过他所应得的了。他应该怨恨的不是自己不能享有亲情,而是自己为什么还有感情?

如果自己是个木石之人,就不会有这些无谓的烦恼嗔怨,能自由地做一名杀手,一个没有明天的江湖人!

疾锐的剑qì

狂扫,漫天细枝、落叶飞舞,随着银色的刃锋过处,挥洒成一片撩乱。

冷剑白狐已经控zhì

不住自己的心情,只有藉着破坏来发泄狂乱的思绪。

史菁菁无惧于凌厉的剑qì

,清澈有神的眼眸望定了他,轻声问:

“为什么如此伤心?”

冷剑白狐可以不回答,却罕见地开了口:

“一生中,最令你伤心的事情是什么?”

这句话触到了史菁菁心底的伤口,她叹了一口气,道:

“无非是亲人、至友的生离死别。”

“每一个人都是一样吗?”

冷剑白狐自嘲地笑了一下。

“那你应该明白我是为了何事。”

“我明白,所以我才想帮zhù

你。”

“你无能为力。”

“你说出来,或许我有办法。”

“哈哈哈……”

冷剑白狐留下了一声悲涩的长笑,便离开了史菁菁。…,

史菁菁没有再追上去,因为她看得出来,这次冷剑白狐是绝情地走,不会再留下什么空间,更不会再流露出任何情感了。

那萧瑟的背影究竟背负着多少江湖的风尘。

冷剑白狐似乎又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自从十多年前,就已经在自己心中生了根……

“冷剑白狐,在这个世上,你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我!除了我之外,如果你还有其他的亲人,也绝对不能与他们相认。如果你认了,那么不管对方是谁,他们都会因你而亡!”

冷剑白狐全身倏地冷汗直流。

“他们都会因你而亡!他们都会因你而亡……”

他做得到!没有事情瞒得过他,谈笑眉将会因为自己忍不住与他重逢而惹祸上身!

冷剑白狐不再多想,往故居疾奔而去。

他照顾了自己十多年,这段日子以来,对他的疼爱、呵护超过世间最有爱心的父母,或许向他求情,可以免去谈笑眉的死厄。

自以为一生不会求人的冷剑白狐,已经毫不迟疑地准bèi

向他恳求,放过自己的母亲。

外观破旧的庄园如昔,曾经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辉的琉璃瓦蒙上风吹雨淋的蚀迹,朱梁画栋也都已经成为蛫虫爬行的废舍。

冷剑白狐拨开丛生的杂草,往熟悉的内部走去。

他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却一直不知dào

有多少人出没;也时常见看义父对人发号施令,但是每一次的人都不同。

生活中的琐事都有人安排好,却从未见过一个仆佣,与冷剑白狐朝夕相对的人只有义父,教他武功,教他念书,还有教他武林的残酷。

那间阴暗的禅室仍旧如昔,满头皓发垂在身后的枯瘦背影还是那般孤独傲立于世,他是一个完全不见天日的人,太过苍白松垮的肌肤在锐如冰刀的眼眸衬托下,显得更加森然。

“你回来了。”

他微笑了一下,依然冷得教人不寒而慄。

“你这次回来得比较早,我很高兴。”

“我……”

冷剑白狐知dào

他有多在乎自己。

“我冷剑白狐一生之中不曾求过人,不过今天破例!”

白发老人微微一愣,他从未见冷剑白狐如此说话,却知dào

会有这么一天。

冷剑白狐……你的剑冷,人却不够冷,这一点我早已料到了。

白发老人平静地问:

“你要求我什么?”

“我求你放过她。”

“你所说的他,是指独眼龙?还是谈笑眉?”

“谈笑眉。”

“你与她母亲相认了?”

“没有!”

冷剑白狐连忙否认,不习惯说谎的神态却已经坦白了一切。

白发老人蓦地冷笑起来。

“呵呵……既然你听我的话,没有与她相认,为何要求我放过她?”

“我……我怕我克制不了自己,所以……”

白发老人不耐再听他拙劣的编谎,轻声道:

“当年若是没有我,你早就没命了!”

“我知dào

。”

“我救你的生命,有说过要求你的报答吗?”

“没有。”

但是,这种不求回报的恩情才是最沉重的负担、最昂贵的代价!

老人心中在笑,笑冷剑白狐的天真,笑他不管外表多么地冷漠,依旧无法抹煞他温柔、善良的本性。

“那么,我有请你为我做过任何事情吗?”

“也没有。”

“如果今天有人威胁我的生命,你会替我排解吗?”…,

“会,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欸,一个人要答yīng

别人一件事情之前,必须先考lǜ

清楚,否则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冷剑白狐无言,因为自己根本不曾想过要怀疑他会对自己不利。

老人的话令冷剑白狐心寒,这句话的意味很明显,其中含着很深的嘲弄与自大,唯有将说话对象视为无知小辈的人,才会这样警告别人。

冷剑白狐并不是不通世事之辈,怎会不了解这种语气的真意?因此一时之间,他不知dào

该如何回答。

白发老人似乎并未察觉冷剑白狐心情微妙的变化,微笑道:

“你不想知dào

是什么人对我的生命产生威胁吗?”

“是谁?”冷剑白狐问。

“就是谈笑眉。”

“啊!这……这不是事实!”

“是事实,本来我早就应该杀了谈笑眉,只因为她是你的母亲,所以我才迟迟未下手。”

白发老人望着冷剑白狐,继xù

说道:

“你知dào

我非常疼爱你,我将你抚养这么大,从来不曾打过你、骂过你,你还记不记得?在你十五岁那年染上呕血病,我不顾外面的狂风暴雨,背着你翻越了两座山头,寻找名医为你治病。”

“我没忘记。”

冷剑白狐低声道。

“还有一次,有一条毒蛇要咬你,我急忙以手去挡住它,让自己遭受蛇吻……你看,毒蛇的牙痕还留在我手上,这件事你忘了吗?”

“我没有忘……”

冷剑白狐说话的声音更低了。

“我为了你,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全,这是因为我将你当成亲生的儿子一般,现在你已经长大成人,难道你要像背叛霹雳门一样地背叛我吗?”

“不!不敢……我不敢!只是……”

白发老人叹了口气。

“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在你要离开我去武林中闯荡时,才会说那些话威胁你,要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亲人,不让你与其他的血亲相认。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不忍心见到你发生不幸……冷剑白狐,我爱你至深,你知dào

吗?”

冷剑白狐颓然地跪下去,叫道:

“义父!”

白发老人弯身扶起他说:

“起来吧!”

冷剑白狐虽已起身,却还是不安地看着他。

“只要你答yīng

我不再去见谈笑眉,我可以保证你的母亲平安无事。”

“好,我绝对不再见她!”

冷剑白狐马上承诺道,白发老人满yì

地笑了。

“嗯,你去休息吧!我会再去看你。”

冷剑白狐如释重负,义父还是不会让自己失望的,他知dào

谈笑眉安全了。

等冷剑白狐的背影离开了,白发老人便陷入沉思之中。

眼前的局面能容许谈笑眉──这个未知的变数──存zài

吗?狂沙坪外,冷剑白狐与独眼龙合力杀了霹雳公之事,他早已知晓,但是冷剑白狐却没有说……

从何时起,他也开始对自己有所隐瞒了?

眼看着天下第一刀与天下第一剑的决战之期就要来临,不管是素还真或谈无欲,没有一个会是赢家,因为他完全看出这场惊动武林的评等,根本就是素还真一手导演的好戏,谈无欲只不过是一个默契极佳的助手,与他合演这场对手戏罢了!

只要扳倒了素还真,谈无欲根本什么都不是。

白发老人轻轻击掌,一道黑影闪过。落在他的面前道:…,

“主人!”

老人取出一封已写好内容的指示信函,道:

“把这封信交给言家庄的主人。”

“是!”

黑影接过信件后,像鬼魅一般消失在黑夜中。

白发老人不疾不徐地起身,就像只是散步一般地往外走去。

在月光下,他身影如飞,有如白色的流光般划过荒野,渐渐接近了市区;远方的笙歌喧扰,他的脚步也慢了下来,恢复为一般人的速度。

艳红的灯火倒映在水面上,潋滟着光辉,摇曳出船身的锦锻装饰,也仿佛摇曳出浓浓的脂粉香。

女人清脆放肆的笑声乍起乍落,男人的粗声豪语也不同于白日的规矩。

这是男人最像男人,而女人必须最像卑贱女人的场地,这个地方的欢乐就如同水面的倒影般光灿,却隐藏着水下的陷溺、堕落与死亡。

白发老人仰首望着精致的楼阁,檐角勾出一弯清月,锦绣窗幔飘出了窗外,有如翠袖红巾的招摇。

他身子不动,陡地拔地而起,那枯瘦的身影已笔直地窜上阁楼,轻飘飘地跃入房中。

管弦歌舞并未因白发老人的闯入而暂歇,他走向锦榻中的少年,冷冷地开口:

“你有任务了。”

“唉……”

少年深深地吸了口菸,才自浓妆的美人怀中稍微抬起头来,白色钉着银扣的绸缎袍子发出柔和的色泽,袍子的领子处翻出雪白的狐裘,将他映衬得唇红齿白、剑眉星目。

“总算有任务了,货呢?”

白发老人将一包白2粉抛了过去,女子熟练地抬手接住,替他收了起来。

“对象是谁?”少年懒懒地问。

“逼素还真服下名人榜上的毒丹。”

“素还真?”

少年吸了口菸,缓缓地道:

“直接杀了他不是更省事吗?”

“不许轻举妄动!任务是逼素还真服下毒丹,你只要做到这点就可以了。”

“好吧!好吧!你高兴就好。”

少年笑了笑,懒得再说什么。

笙歌依旧,却已经伏下狂沙坪的崭新变局。

眼看着又是一场血腥的决战,谈无欲认定自己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在万教面前,气度与丰采丝毫不曾稍减。

剑藏玄和宇文天的剑势错落,发出清脆的扞格声,一个身影飘若柳丝,一个忽如飓风;剑藏玄的身影就像在疾风中流利地疾舞的叶子一般,宇文天的剑qì

丝毫刺不中他的飘忽,而剑藏玄的剑也攻不进宇文天严密的防守。

两人的身影与剑法都快得像套好招似的,惊险万状,却又未伤毫发,看得人目不转睛。

另外一边,同样是不分胜败的战场,帝王刀与少爷刀的决战一触即发,却已经不同于以往的帝王刀与少爷刀。

两人的刀势一样快、一样狠,只是少了从前的新鲜之感,习刀的老将们虽说不出这名帝王刀是不是真的,但是他那深刻的造诣绝非凡夫俗子可比。

两边刀与剑的决战,教人目不遐给,不知dào

要看哪一边才好。转瞬间已经双双过了二十余招,众人所期待的就是最后一招的胜负。

两对决战者各自跃后一大步,以刀尖、剑尖相对。

剑藏玄与宇文天同时疾刺向对方!

帝王刀与少爷刀也同时挥劈刀法!

两道银光激闪,人影同时落地;没有一滴血,也没有一个人倒地。

素还真与谈无欲同时落在四人中央,素还真朗声道:…,

“剑藏玄与宇文天、帝王刀与少爷刀,无人死伤,打成平手,所以他们四个人同时登上天下第一刀,以及天下第一剑。风云录与文武贯之赌也不分上下……”

“等一下。”

俊朗的声音打断了素还真的宣bù

,浓浓的脂粉香顿时弥漫现场,众人尚未找出香气传来的方向,悠扬清甜的歌声已在众人身后响起。

万教群侠回头一看,只见两名妖姬衣着暴露,羽扇轻摇,款款而来。

走在她们中央的少年一身白色的锦缎狐裘,俊美得不可方物,容貌甚至比那两名风尘女子还要美。

他手持黄金长菸管,映衬得双手洁若冰霜,但是脸上带着十足的轻佻之气,漂亮的眼睛里更透着因为生活太过靡烂而显出的懒散,使得他的仪态流里流气,毫无气质可言。

众人从未见过这名少年,此地是武林好汉的决战之地,而非歌楼酒馆,纨绔子弟怎会到此一游呢?

只见少年大摇大摆地走上狂沙坪,轻笑了一下,便颐指气使地说道:

“什么天下第一刀,通通给我取消掉!”

素还真不卑不亢地问道:

“哦?这位朋友,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只是很怀疑风云录与文武贯上的人,真的是天下第一吗?”

此言一出,万教哗然。

素还真与谈无欲认定之人怎么可能有假呢?少年这句话不仅是公然对素还真和谈无欲挑zhàn

,更等于质疑名人榜上其他八位天下第一的地位。

就算这名少年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若要同时对上在十个领域上独占魁首的天下第一,也是不可能的!

素还真平静地微笑道:“当然是天下第一,难道你不承认?”

“当然不承认。”少年道。

“为什么?”

“因为这个榜上没有我的名字。”

素还真与谈无欲互相看了一眼,确定两人都不认识这名少年,素还真才老实不客气地道:

“你认为你有资格立足名人榜吗?”

少年一笑,反道:

“我倒认为你没有资格写风云录。”

素还真一怔,谈无欲正要说话,少年却已指向他道:

“你也一样没有资格写文武贯,因为连当今的刀王站在你面前,你都不知dào

,文武贯和风云录还有什么可信度!”

帝王刀忍不住道:

“朋友,你未免太夸口了!”

少年道:“做人要有真本实料,只生了一张嘴,没有用啦!”

“你说我没有真本实料?”

“别人的看法我不知dào

,但是我的看法……啧啧啧,很差劲。”

“你!”

这下就算不争天下第一,帝王刀也非与这名少年一决胜负,以雪耻辱不可了。

眼看帝王刀就要冲上去,素还真忙挡着他,转身对少年道:

“朋友,你好像很有自信。”

“我一向对自己信心十足。”

素还真生平尚未遇过说话如此不留余地的人,在未知虚实之前,素还真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其实你想登上天下第一刀并不困难,只要你能打败帝王刀与少爷刀……”

少年的笑声打断了素还真的话:

“哈哈哈……你说的对,这没什么困难嘛!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如果我打败帝王刀,就必须再与少爷刀比一次;如果我先挑zhàn

少爷刀,那就必须再与帝王刀比一次。唉!真麻烦,我看两个一次一起来,比较省事。”…,

少年的话一句比一句狂,众人不知dào

他会如何收场,皆听得哑口无言。

一个生活颓废的年轻人会有多深的武学造诣呢?如果是活久了嫌烦,也不至于专程来此送死吧?

素还真微皱双眉道:

“朋友,难道你不觉得自满的人,往往比较短命吗?”

少年笑嘻嘻地说道:

“这我倒没有感觉,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时常说一句话:‘怨叹烧酒喝不醉。’他所说的话,就是我的心声。”

素还真闷哼了一声,转身对两位天下第一刀道:

“帝王刀、少爷刀,你们两人愿意接受他的挑zhàn

吗?”

帝王刀不悦地说:“以多为胜,非君子之作风。”

少年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哎呀!别来这一套,什么时代了?你快要没机会做人了,你还不知dào

吗?”

素还真道:

“这位朋友,既然你这么有自信,好,就让他们两人以二对一。”

“很好,就这么办。”

少年吸了口菸,双掌轻击,两名妖姬莲步轻移,走了上来。

众人搞不清楚这是在摆什么花样,都怔怔地看着。

“她们到底是谁?”帝王刀问。

少年道:“是我的专属舞姬。杀人是一种艺术,如果能融入歌舞之中,那岂不是更加美妙?”

帝王刀终于忍无可忍了。

“好,就让你含笑归土!注意来!”

众人随即自战场上退开,帝王刀与少爷刀同时摆好架势,只见少年不疾不徐地退至舞姬身后,飒飒的狂风好像箫管的节奏,舞姬手中的羽扇摇曳着,伴随风声舞出曼妙的姿态。

帝王刀与少爷刀同时疾刺出刀!舞扇轻摇,遮住了少年的身形,血光已溅散开来。

当舞姬退至少年身后之时,少爷刀与帝王刀已经双双倒地。

少年好整以暇地吸了口菸,赞道:“茫啊!”

素还真与谈无欲惊讶极了,在场更是扬起一片惊叹声,汹涌鼎沸的议论马上淹没了风沙吼啸。

“什么?结束了?”

“怎么会这么快就结束了?到底他是怎么出手的?”

“我也不知dào

啊!”

“对啊!被那两名舞姬的扇子遮住了,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这年轻人是如何出招的?失去了的一幕,真是太可惜了!”

就在议论纷纷之中,素还真与谈无欲回到战场中央,素还真道:

“朋友确实有来历。”

“普通,过奖!”

少年反而谦虚了起来,笑道:

“不知现在我有没有资格登上天下第一刀呢?”

“朋友如何称呼?”

少爷想了想,道:

“这嘛……你就称呼我少爷刀金少爷好了。”

“金少爷?”

素还真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

“哈哈!是的,这名字是不是很粗俗呢?”

“很雅气。”素还真道。

“谢谢你的夸赞。”

素还真转身对着天下万教之人说道:

“诸位见证人,我素还真在此宣bù

,新的天下第一刀就是少爷刀金少爷,如果有人不服,可以当场向他挑zhàn

。”

现场喧哗声依旧,却没有人敢出面挑zhàn



素还真静候片刻,对金少爷作了个揖,道:

“恭喜你,你已经拥有天下第一刀的名衔了。”

金少爷也对素还真作了个揖,笑道:

“我也恭喜你,你得到一颗天下至毒的毒丹,我是少爷刀,不是帝王刀,这点你知dào

吧!”…,

素还真心头一惊,却不动声色地道:

“我会依照约定而行。”

金少爷点了点头。

“嗯,我相信你。哈哈哈……怨叹烧酒喝不醉啊!”

不等素还真服下毒丹,金少爷那光灿灿的衣袍已转过身去,在舞姬的簇拥中昂首阔步,离开了狂沙坪。所过之处,众人无不自动让出一条大路,不敢撄其锋芒。

等金少爷离开之后,众人的目光再度回到狂沙坪,看素还真要如何面对这种局面。

剑藏玄内心最为焦急,明知这位金少爷是个阴谋,却又无能为力,以至于眼睁睁地看素还真吃了这个大闷亏。

素还真望定谈无欲道:

“谈无欲,你果然厉害,我输得心服口服。”

谈无欲冷着脸道:“既然你认输,那就快服下毒丹吧!”

“好!”素还真向众人施了个礼。便施展轻功,直奔公开亭。

谈无欲及剑藏玄、宇文天同时追在身后,剑藏玄是基于关心,而宇文天和谈无欲则是要亲眼确认素还真服下了毒丹。当然,也有不少好事之徒跟到公开亭,打算看素还真服下毒丹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素还真抵达公开亭下,一跃而上,以指气抹去“天下第一刀──帝王刀”几个大字,便取下榜上的毒丹,再度跃下。

“我素还真遵守诺言,服下毒丹。”

说完,便当着众人的面,毫无惧色地服下毒丹。

几乎是毒丹一下喉,素还真手中的金枝桠上,金叶随即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只余零星几片;而素还真身子也微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脸色变得极为苍白。

谈无欲道:“素还真,你手中的金叶若是落尽……”

“我便会无命。”

素还真坦然道:

“天下至毒使我失去三分之二的功力,如果这个时候你想杀我,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谈无欲不屑地说:“我会这么做吗?”

“你自己明白,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记住,我若死,你也应该退隐。”

“你放心,我可以在此地向天下人宣bù

退隐红尘!”

“且慢!”

天边传出一声暴喝,同时,一道令旗破空疾射,威力万钧地插入素还真与谈无欲之间的地面上,而挂在令旗之上的,赫然是昆仑上人的首级!

素还真一惊,不知怎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谈无欲却已先认了出来,惊道:“唐门飞旗!”此言一出,连素还真也心中一突。

唐门……应该已经灭亡的暗器之门竟会在此时出现!

第二十二章 霜夜映孤灯

武林中,最强dà

或武功最高强的门派未必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门派,乃是不为人知的门派;最高强的武功,则是无法预防起的武功,是无从得知会从何处下手的武功。

“唐门”就是这样一个神mì

组织,没有人知dào

它的内部有多少人、多少高手;此外,唐门的武功即是教人不知从何预防的武功,究竟有多少绝世高手死在唐门暗器之下,更是无法估算的问题。

唐门就像是武林的光线照不到的死角,没有人胆敢轻易靠近,亦无人可以知dào

它的虚实。

近年来唐门已无动静,长久的沉寂之后,居然渐渐传出唐门已经瓦解的风声;诸如此类的传言究竟是虚是实,就无从得知了。

此时唐门令旗倏然出现,无异推翻了唐门已灭的谣言,因此在乍见唐门令旗之际,众人的心情皆是一沉,失望之情远胜于震惊。

一道红衣身影俐落地跃入场中,向众人抱拳为揖,算是行过了礼数。

这名年轻人八成就是唐门令使了,他跃入场中的那一下轻功倒也不甚高明,问题是众人已将此人视为唐门的代表,就算其功夫只有三分好,也看成了五分,纷纷觉得并列在素还真、谈无欲之间的唐门令使有一股深不可测之威了。

不等素还真开口,年轻人朗声道:

“唐门门主有令,素还真、谈无欲,你们要自尽可以,要退隐也行,但是名人榜必须重写!”

素还真一怔:“重写名人榜?”

年轻人又道:

“不错,榜上缺了天下第一暗器以及天下第一神医。”

闻言,谈无欲冷笑道:

“十位天下第一已经绰绰有余,何必再添蛇足!”

“谈无欲,你的眼界只有如此吗?武林之大,岂是你所能想像?你与素还真都号称掌握文武半边天,却连谁是天下第一暗器与天下第一神医都无能掌握,还有什么资格立足?”

“谈无欲被抢白得哑口无言,只见年轻人态度高高在上地说道:

“唐门门主限你们在十五天之内选出天下第一暗器及天下第一神医,否则插在你们头上的牛毛针,将插入你们的咽喉!”

谈无欲与素还真同时一震,望向对方。

果然,素还真见到谈无欲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细不易见的银针,在阳光下隐隐透出诡异的蓝光,一看就是喂了剧毒。由谈无欲的表情看来,素还真知dào

自己的发上一定也插了这样的剧毒暗器。

牛毛针是一种极为普通的暗器,但也正因为它的普通,唐门又用得最成功,才凸显出唐门运用暗器的纯熟技巧与出神入化。

以素还真和谈无欲的道行,要接近他们身旁十尺而不惊动他们,已是极为高强的超级高手才办得到;如今这两只牛毛针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沉地插入他们两人头上,更难得的是同一位置、毫无偏差,实在教人深觉不可思议。

在场众人皆已变了脸色,只有素还真不动声色地道:

“据我所知,唐门已经在内斗中灭亡了,为何还会有唐门呢?”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无不纳闷。

唐门的存亡乃是武林秘密,无人得知,素还真却很有把握地说出唐门已亡的事,而且还知dào

是由于内斗而亡。当然,众人也顿时恍然大悟,像唐门这样神mì

的组织,确实只有内斗才能让它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世上。…,

年轻人抬了抬眉毛,对于素还真竟能知dào

这件事似感意wài

,却也不讳言地坦承道:

“没错,不过你所知dào

的那群人是唐门的败类,在外假借唐门之名自立门户,与唐门没有关系,真zhèng

的唐门弟子,就算为了组织而牺牲生命也在所不辞!哈哈哈……”

语毕,年轻人伸手往额上一拍,立时俯倒了下去。

素还真惊呼一声,以气功翻过此尸身的正面,只见他面色苍蓝,显然是中了极剧之毒;七孔流出的黑血纵横在蓝惨惨的脸上,显得格外恐怖。

想不到此人会如此果决地自尽,这一幕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而素还真不亲自动手,却以气功隔空掀尸,自然是为了防止毒性传染,其心思之缜密亦远胜常人。

见素还真沉吟不语,谈无欲的脸色有些凝重。

“素还真,你认为呢?”

素还真沉静地道:

“看来名人榜非重写不可了!”

这样的一句话代表还有一波新的发展,所不同的是,素还真已经身中剧毒,如何还有能力评选天下第一暗器与天下第一神医呢?

谈无欲虽然胜算较高,却殊无喜色,拂尘一扬道:

“既是如此,在下告辞了。素还真,你多保重!”

素还真目送着谈无欲离去,身子才微微一晃,压制已久的毒丹药性正在发作当中,剑藏玄忍不住上前道:

“素还真,你无恙吧!”

素还真强自一笑,回道:

“不必为我担心,十五天之内,在下应该尚有命在,告辞了。”

公开亭上的二人一一散去,只有剑藏玄还甚为不安。

若素还真就此丧命于沙人畏的毒丹,是他极不愿、也不忍见到的局面。

剑藏玄略为一想,脑中立kè

浮现出言某的面孔。

言某医术高明,或许会有救治素还真的方法也说不定。

剑藏玄当下打定主意,急急赶往言家庄。他相信心慈性善的言先生绝不会坐视素还真这样的正义之士身亡,一定会竭尽所有能力帮zhù

素还真,挽回素还真的生命,就像当初他解救自己一样。

剑藏玄一回到言家庄,言先生立kè

迎了上来,欢喜万分道:

“剑藏玄,你获得胜利了?”

剑藏玄微笑着摇了摇头,言先生不禁一愣,道:

“不是胜利了?那……看你全身好好的,难道你临时决定不出战?”

“不是的,我和宇文天的决斗是平手。”剑藏玄淡淡地说道。

“原来如此。”

言先生颔首,又道:

“既然不分胜负,那就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还是想开一点吧!”

剑藏玄的声音虽然平静,却有种失落之感。

“这段时间以来,我尽了最大的努力练习剑法,本以为自己已经进步很多,但是和宇文天一交手,我才发xiàn

他也进步了。我的实力无法突pò

,剑术也就不能臻至高峰,这样下去,报仇之日永远遥遥无期。”

言先生叹道:

“你还是不放qì

仇恨吗?”

“你可知宇文天与我的仇有多么无法化解?”剑藏玄望着言某。

“你从未对我说过,我怎能知dào

。”

“不错,江湖恩怨其实也都是一样的,我的故事并不特别,但是对我而言,报这段仇却是我活着最重yào

的一件事。宇文天以单锋剑法杀了我的岳父,并嫁祸给我,害得我与妻子从此分散了数十年,等我想回头时,她却已经身亡……还有,我唯一的儿子也被宇文天的阴谋所牺牲……”剑藏玄平静地说道。…,

“我的妻儿就是欧阳琳与花风云──你所画之人。”

“什……什么?”

言先生神情激动地惊叫出声,半晌之后,才紧紧地握住剑藏玄的手。

“你……你说什么?你没有骗我?我的恩人就是……就是……她已经死了?”

剑藏玄点点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

言先生好不容易平复激动的心情,颤声道:

“对,仇……是该报,非报不可!”

然而剑藏玄却苦笑道:

“非是宇文天的对手,如何报得了仇?”

“一定报得了,恩人的仇不能就这样算了。”

言先生在厅中踱着步,喃喃自语地想了半天才道:

“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你。”

“是谁?”

“照世明灯──慈郎。”言先生说出了这个名号。

剑藏玄未曾听说过此人,不由得怀疑地望着言先生。

“他是一个极为神mì

之人,我不知dào

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深,但是听说他的智慧、医术都是举世无双的,而且为人十分清高,如果你想突pò

自己武学的境界,却向他请益应该会有所收获。”

剑藏玄眼前一亮,道:

“你说他精通医术?”

“堪称天下第一。”

“对于解毒的能力呢?”

“哈哈……当然是小事一桩。不过,你需yào

吗?”

“不是我需yào

。素还真与谈无欲在名人榜的比试中败了,因此服下天下第一毒沙人畏放在榜上的毒丹,如今命在旦夕。素还真是一个心地慈善、公正的人,我不忍心见到他死得不明不白。我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向你请教解毒的方法。”

言先生说道:

“欸,你也太天真了,我并非武林中人,也只是粗通医术,对于天下第一毒的毒丹,我怎么解得了呢?你去找照世明灯吧!他一定有办法的。”

剑藏玄道:

“但是要如何找到这位前辈呢?”

言先生说道:

“他隐居在‘万年不熄千灯石’下,确实地点我也不知dào

,但是听说只要前往灵山,再好好地详问当地的人,应该就找得到了。”

剑藏玄顿时信心大增,道:

“多谢你的指点,我马上就出发。”

“不多休息几天吗?”

“不必了,素还真命在旦夕,我不能再耽搁,告辞!”

望着剑藏玄匆匆告辞的身影,言先生微微一笑,取出怀中的信函,没能多看一眼便随手一送,薄薄的信笺挟着内力,稳然落入墙角边的火炉中。

信上只有四个字──“杀谈笑眉”!

淋漓苍劲的书法在火争中渐渐扭曲、焦黑,摊化为一片灰烬。

欧阳世家尚未出面就已经让素还真元气大伤、病势沉重,在翠环山的修道之地,他只能躺在病榻之上苟延残喘,还提什么评选天下第一暗器与天下第一神医。

小金刚与小玄元悉心照料师父,然而对于天下第一毒的毒,两个小孩童如何有能力医治?因此也只有束手无策,干着急的份了。

不料这一天,一道紫衫身影匆匆地奔上了翠环山,竟是原本应该被囚在魔火教的一线生!

一线生对翠环山的环境再熟悉不过了,他一见品茗亭、玉波池边无人,便迳自往内走去,穿堂入室,才要踏进素还真的禅室,小金刚便迎了出来。

“一线生前辈,请进!”

“你怎么知dào

我来了?”…,

一线生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笑道:

“一定是你师父听出我的脚步声了,看来他的毒患没有我想像中的严重嘛!”

小金刚愁眉苦脸道:

“严不严重……前辈您看过后再说吧!”

一线生与小金刚一进入室内,只见躺在病榻上的素还真脸色青白,双眼微闭,竟是出气多入气少,丰润的双颊已变得松垮凹陷,分明是个垂死之人。

一线生大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愣了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素还真慢慢地睁开眼睛道:

“一线生,你逃出魔火教了?”

声音虽然清楚,却十分微弱,夹着重重的呼吸声,可见素还真的元气正在散失之中。

一线生悲从中来,望着素还真说:

“你好好养病,不必担心我。”

素还真强自一笑道:

“劣者尚能撑持,不过……心中之惑解不得,可比毒患还要伤神哪!”

一线生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想无所不知吗?好吧!我能偷偷离开魔火教,主要是因为魔火教主死了。”

“什么?魔火教主死了?”素还真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

“嗯,魔火教主死得甚为奇怪,全身都是拳印,在他房外的侍卫们居然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素还真皱眉苦思道:

“全身都是拳印?天下第一拳风火雷电霹雳公,已经死在冷剑白狐与独眼龙手里,难道有人想再度出面争取天下第一拳?”

一线生道:

“能够无声无息地杀了魔火教主,当上天下第一拳也是实至名归。现在魔火教由女暴君全权掌握,上上下下还在一片混乱当中,我才有机会逃出来。”

素还真虚弱地微点一下头说:

“你腹中有穿心虫,我肚里有天下至毒的毒丹,我们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啊!”

一线生愁道:“我是不要紧,但是你……唉!”

“唐门的人要我在十五天之内重写风云录,这才是最令我烦恼的事啊!”

“你怕唐门的人?”一线生问。

“不怕行吗?”一个小小的传话使者就能在我不知不觉中,将牛毛针插在我的发上,由此可见,唐门门主要取我素还真的性命有如探囊取物。”

一线生道:“你现在的处境真是危机重重,我看你不如宣bù

退隐,安心医治好自己的毒患。”

素还真勉强撑起身子说道:

“我若退隐,武林中尚有因我而起的灾祸不得收拾,万一引起生灵涂炭,就算劣者置身事外,也无法安心啊!”

“你指的是……”

“紫霹雳。”

素还真望着一线生,继xù

说道:

“紫霹雳的脑中是蟒中龙的脑,在月圆之夜会格外好杀;而它全身上下金刚不坏,威力无比,具有无法想像的破坏力,他的问题要由谁来排解呢?”

一线生马上道:

“那我立kè

回去把将近完成的紫霹雳毁掉!”

“那是你的心血结晶,你忍心吗?”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素还真笑了一下,道:

“能认识你一线生,素还真不枉此生。不过,事情尚未到绝望的地步,何必走这步棋呢?”

“不要逞强啦!素还真,内在的毒患与外在的压力已经使你九死一生,难道你非要见到棺材才觉悟吗?”

素还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

“如果你毁了紫霹雳,你腹中的穿心虫解药将无法得手。再说,紫霹雳的问题另有解决之法,毁掉它乃是下下之策。”

“既然你这样说,我当然会依你的意思去做。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的安危。素还真,退隐吧!否则……唉!真zhèng

的斗争尚未开始,你就已经陷入这般险境,等到幕后的阴谋家出现,你还有命吗?”

“就算我宣bù

退隐,腹内的毒患未解,还是死路一条。”

“说的也是,昆仑上人若是未死,或许还能为你解毒,只可惜他已经被唐门所杀,普天之下,还有谁拥有如此精湛的医术能为你解毒呢?”

“能治好我的毒患,堪称天下第一神医。”

“你可知dào

天下第一神医在何处?”

“一无所知。不过,我还有十五天的时间。”

“你有信心活过十五天吗?”

“勉强可以。”

素还真转头对两名徒弟道:

“小金刚、小玄元,马上去找秦假仙,请他在十五天之内,将天下所有的名医都请来见我。”

两名弟子担忧地望着素还真,一线生道:

“不必担心没人照料你们师父,把他交给我吧!”

闻言,小金刚与小玄元才揖手道:

“弟子遵命!”

一白一绿两道身影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奔下山去,这可不是为了游玩,而是急于找到秦假仙,以秦假仙对武林的熟悉,究竟谁是天下第一神医,他好歹有点线索。

小金刚和小玄元两人下山后,用不了多少时间,便打听出秦假仙暂时栖身之地。

两人一见到秦假仙,差点认不出来。

只见秦假仙坐在桌前,手中握笔,桌上摊着纸张。

他居然在写字!

秦假仙手中握笔已经够希奇的了,没想到他还会写字,这实在是稀世奇闻。

小金刚与小玄元面面相觑,霎时想不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假仙手中紧握笔管,姿势甚拙,整个上身几乎趴在纸上,照着旁边的一卷薄册,正在认真地“画”字。

他好不容易画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大字,便急忙将薄册纳入怀中,把纸挪向侍立在旁边的一人,大声问道:

“这个字怎么念?什么意思?要是你敢胡说八道,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是、是,我怎么敢骗你呢?”

那人衣衫破烂,蓬头垢面,怯懦地说道:

“这个字是……应该是‘卑’,低下、微贱,就像我一样……”

秦假仙想了一想,满腹狐疑道:

“你没有骗我?”

“我不敢啦!您智慧高超,武功盖世,我怎敢骗你!”

秦假仙得yì

地哈哈大笑。

“哈……你很识相,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不老实。我问你字,是给你效忠我的机会,你以为我真的不知dào

这个字是什么字吗?哼!”

这时候,小金刚出声道:

“秦假仙前辈,您好啊!”

“是你们!你们怎么找到我的?”秦假仙一脸愕然。

“我们向人打听的。听说你不但武功有了长进,还出手大方,在此地大大有名,真是教人刮目相看啊!”小金刚笑道。

不料秦假仙听了这些称赞话,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愁容满面道:

“这下又住不得了,真是麻烦啊!”

小金刚不禁纳闷道:

“怎么?你惹上仇家啦?”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先替我看看这个字是啥?”…,

小金刚与小玄元才凑上前一看,小玄元便哈哈大笑道:

“哈……什么‘卑’?我说这个字是‘笨’,呆子加傻瓜之谓也!”

秦假仙一愣,小金刚则微笑道:

“这个字不是卑,是‘捭’,以两手敲打,或是打开的意思。”

秦假仙登时大怒,指着站在一旁缩头缩脑的人叫道:

“你果然不老实,竟敢骗我!”

那人吓得双手乱摇,声音颤抖地说道:

“我没有,我不敢啦!我也不知dào

那个字……那个字……”

小金刚拉住要开揍的秦假仙,笑道:

“前辈,他不是故yì

要骗你,那两个字的确很像,念错是常有的事。何况他连饭都吃不饱,还认得几个字就很难得了,你就放过他吧!”

秦假仙怒目一瞪,指着那人道:

“暂时放你一马!以后不知dào

就说不知dào

,不要胡说八道,矇你老子!”

那人吓得话都不敢说。虽然他的外表肮脏、身材瘦弱,但容貌五官却是俊雅之极,而且看起来也很年轻,不知为何沦落为丐,还落到秦假仙手里。

小金刚好奇之心大起,道:

“前辈,你开始念书、识字,难道是想考状元吗?”

“唉……你有所不知啦!我秦假仙是堂堂的天下第一辩,既然身为武林名人,当然要有点武功防身。不过我也不知dào

自己为何天份那么好,随便一练,就削断了魔火教主的双臂……”

“真有此事?”

小金刚大为诧异,小玄元更是连声道:

“你骗人、吹牛!你哪有可能打败魔火教主?再练一千年,你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魔火教主!”

秦假仙被小玄元说得心头火起,悻悻地道:

“我有说我杀了魔火教主吗?我只说我削落他的双臂,这个小子就是亲眼见到的。”

说着,他指向那名肮脏的年轻人。

年轻人连忙点头不已,小金刚奇道:

“你没有杀魔火教主?”

秦假仙道:“男子汉大丈夫,说没杀就是没杀!你看,他被我削断的双臂就在这里!”

秦假仙将包袱打开,赫然出现一对金光灿灿,由真金打造的手,自臂至掌做得极为精致逼真,堪称价值连城之物,但是其中一指已经被削下来,料想这就是秦假仙这阵子“出手大方”的玄机所在了。

小金刚诧异道:

“这是紫金臂!你如何削断紫金臂?”

秦假仙压低声音道:

“实不相瞒,我前几天遇到一个怪人,他的双臂扭成一股,实在好笑,就上前问他怎么回事,那个人说是练刀谱练的,我向他推荐了几个医生,看看能不能把他的双臂治好,而且向他讨了这本刀谱看看。他妈的,我老秦一生没见过有人练刀练到手打结,这样的刀谱我非见识、见识不可!”

小金刚心中有谱,不禁笑道:

“然后呢?”

“我看那本刀谱也不怎么奇怪,正着练会练到手打结,反着练又会如何呢?我想练练看也不打紧,就学了几招。狂沙坪同时要比天下第一剑与天下第一刀,这样的盛会我当然要看,却在路上遇到魔火教的几个卒仔,我老秦一时看不惯他们的狂样子,出手教xùn

他们,没想到他们一个个被我杀得溃不成军!哈!原来这本刀谱这么奇妙!我正高兴,魔火教主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了……”…,

小玄元拍掌笑道:

“你原本以为魔火教主不在附近,才敢教xùn

那些小喽啰对不对?”

秦假仙恨道:

“谁知dào

他还没上狂沙坪!他奶奶的,走的那么慢,算什么一教之主,根本是乌龟一只!哼!他敢向我兴师问罪,可真是自找死路,我老秦当场削下他的双臂,把他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小金刚想通大概,笑道:

“我知dào

了,你怕他叫人追杀你,所以才躲起来避避风头,对不对?”

话是不错,但是秦假仙怎会承认呢?他回道:

“我是想找个地方修练,把刀谱上的功夫揣摩透,可是这本刀谱上怪字不少,实在是不好练。”

原来秦假仙是为了练好刀谱上的功夫,以应付魔火教大敌才躲了起来。但是苦于识字不多,若要把刀谱拿给人看,一个字一个字地指出教他,秦假仙又怕刀谱被人偷学去,所以只好出此下下之策,将不认得的字一个一个画出来,询问这个投奔自己的小乞丐。

至于这个小乞丐为何会落到秦假仙手里,也算是巧合。

秦假仙身上原本就是金太极当初失落的刀锁,以刀锁练非真刀谱,竟发挥出强dà

的威力,削下魔火教主的紫金臂;又惊又喜的秦假仙虽然高兴,却也知dào

自己成了魔火教的第一大敌,只怕魔火教主逃回去之后,又会立即装上新的双臂,派出大军对付自己。

此外,他也十分清楚魔火教主之所以会败在自己手中,有一大半的原因是轻敌,下次双方再对上时,可不是这么好收拾的了,于是秦假仙非快点勤练武功防身不可。

离开现场之时,他正要拾起紫金臂作为战利品,陡地发xiàn

附近有人正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望着自己。

秦假仙一惊,大声喝道:

“什么人?给我出来!”

小乞丐吓得一缩头,整个人躲在树木后。

秦假仙不知dào

对方的虚实,更加凶悍地虚张声势道:

“再不出来,我的宝贝可要出鞘啰!马上叫你人头落地!”

“不……不要出鞘啦!我出来了。”

小乞丐发着抖走出来,秦假仙一见是个畏畏缩缩的小子,登时放下了心,厉声问道:

“你这个捡破烂的真不知死活,躲在那里想干什么?”

“我想……我想这两只手很值钱,所以……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又身无分文……”

“你想要这两只黄金手?”

“这……这……”

“是不是?一句话!”

被秦假仙一吼,小乞丐吓得都忘了要怎么回答。

秦假仙一生何时如此威风过,心下一爽,便冷笑道:

“哼!拿去!”

小乞丐喜出望外,俯身拾起双臂,往怀中一抱就要走。

然而秦假仙“拿去”两字一说出口,马上恢复了理智,极为后悔,连忙又唤道:

“站住!”

小乞丐果然不敢挪动半步,愣愣地站在原地。秦假仙说:

“你还真的全拿?拿走一只就好,一只我自己要留下来。”

“啊……是。”

小乞丐乖乖地还给秦假仙一只紫金臂。

“一只还你,你实在很好心,谢谢你,我走了。”

秦假机想再要回另一只紫金臂,不过这得多花点心思,才不至于辱没了自己大侠、英雄的风范。

于是,他再度叫住小乞丐:

“你给我站住!你很不知好歹,东西拿了就要走,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未知大侠你……”小乞丐不安地问道。

“听着,我给你这只黄金手,你在我身边当三个月的奴才,三个月过后,你就是自由之身。”

“这嘛……”

“什么这嘛、那嘛的!你说话吞吞吐吐不痛快,如果不要的话,金手还我,我不勉强你。”

“呃……好啦、好啦……”

“不必勉强!”

“我是心甘情愿的。”

秦假仙脑中一转,又道:

“我告sù

你,能当我的奴才是你三生有幸,多少人抢着替我洗脚,我还不要呢!你能跟着我是我给你面子,知dào

了吗?”

“是、是,我知dào

。”

“知dào

就好,黄金手给我。”

“可是……你不是把它给我了吗?”

“你是我的奴才,不留一点东西抵押,如果你跑了怎么成?再说这三个月里,你吃的、用的一切自理,你又没钱,黄金手就放在我这里,三个月一过,扣掉你吃的用的花费,剩下的黄金我再退还给你,很公平吧!”

小乞丐听得一愣一愣,始终无法反驳他的说词,只好再把黄金手臂交给秦假仙;而秦假仙顺利要回两只黄金手,还平白得到一个奴才,真不愧是天下第一辩。

看来,若是名人榜上有一项天下第一奸商,秦假仙又非夺魁不可。

这段时间以来,这个小乞丐在秦假仙身边吃的苦不少,被磨得唯命是从。然而秦假仙总是对他不放心,一方面是他出现的太巧了,一方面则是由于直觉,因此对他百般折磨,有意探探他的虚实。

但小乞丐似乎是天生的乞丐命,越来越软弱,一点都不敢违抗秦假仙。

小金刚明白了前因后果,笑道:

“前辈,你不用害pà

魔火教,魔火教主已经死了。”

“什么?魔火教主死了?怎么死的?”

“是一线生前辈说的,魔火教主被杀,现在魔火教里乱成一团,而且你削断他双臂的事,武林中也没有风声,看来是没传出去,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的。”

闻言,秦假仙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吁了口气道:

“幸好、幸好,不过你们特地来找我,总不会就是为了告sù

我这件事,有何贵干啊?”

小金刚叹道:“你没在武林中走动,不知dào

我师父的事。名人榜的赌局他输了,被迫服下至毒的毒丹,如今命在旦夕!”

“素还真服毒?死了没?”

“师父还撑得住,不过十五天之内一定要找出天下第一神医,治好他的毒患。师父说您见多识广,一定能找出天下第一神医的。”

一听素还真如此捧自己的场,秦假仙心中大悦,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所有名医都找出来,保管素还真一点事都不会有。”

“如此一来,就多谢前辈了。”

小金刚与小玄元告辞之后,信心满满的秦假仙便准bèi

动身,四处去找有名的医生,解素还真之危。

但事实上,任何人都知dào

素还真的毒患不是说解就能解的,如果江湖上成名的医生便能解救,那么沙人畏就枉称天下第一毒了。

一路奔往灵山的剑藏玄,赶了数天的路程后,不要说“万世不熄千灯石”了,就连灵山位在何处也打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天已近黄昏,剑藏玄行经荒山,耳边突然传来奇异的声音,剑藏玄一凛,留神防备着。这阵声音似是动物在草丛中挣动,但是却更为缓慢,有一声没一声的。…,

剑藏玄手按剑柄,以剑鞘拨开草丛,登时松了一口气。

那只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瘦弱老人而已,老人身旁散落着一捆粗柴,跌坐在草堆中;他身穿粗陋的白色布衣,容貌虽然憔悴,却端庄清瞿,剑藏玄不由得想起言先生。

“这位老前辈,您怎么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幸好有人来了,否则老朽今晚非葬身在这个荒郊野地了……”

剑藏玄趋前替他收拾起散落的柴薪,老人则道:

“我到山上拾柴,这山里夜晚极冷,如果不生紫火,一定会冻死。可是我年纪大了,没法子多背柴薪,只得天天上山去拾……”

“您的家人呢?”剑藏玄随口问。

“唉……我没有家人。”

剑藏玄一听,更加同情他的遭遇。这老人与言先生果然是相同的身世、相同的孤单。

“刚才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扭伤了脚,这里很荒僻,我想一定不会有人来,也没力qì

呼救了,只好静静在这里等死,想不到……想不到会遇见你……”

老人说到后来,竟有点哽咽。

老人死里逢生竟殊无喜色,反倒有点感伤。剑藏玄能体会这种一生孤苦之人在乍遇温情之际,反而会更加伤悲的心情,因此柔声道:

“我背您回去吧!您住在哪里?”

老人虽然心怀感激,却迟疑道:

“我住得很远,离此地大约有百里左右……”

的确是太远了,然而剑藏玄却说:

“不要紧,来吧!”

剑藏玄一把背起老人,一手拎起重新捆好的紫束。

老人连声道谢,剑藏玄只问了他方向,便默默地背着老人走了。

老人既瘦又轻,对剑藏玄这样的习武之人而言,即使再多背一个也不算什么。

虽然健步如飞,但由于距离实在太远,当剑藏玄依指示走到山脚边的小石屋之时,也已经天色黑沉、月明星稀了。

老人领着剑藏玄进入家中,整洁得近乎空荡的小室内几乎是家徒四壁,唯设桌床、佛案而已。他在剑藏玄的帮zhù

下升起灶火,烧水煮茶;不久便冷意全消,满室生馨。

老人道:“年轻人,你实在很好心,这个荒野一向无人到来,你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来这里一定有什么事吧?”

剑藏玄则回道:

“我要到一处叫‘万年不熄千灯石’的地方找一个人。”

“‘千灯石’?年轻人,你是不是走错路了?这个地方前后八百里,并无你所说的千灯石啊!”

“是吗?我是照着人家所指示的方向而行,以前也没去过。”

剑藏玄心中一沉,又道:

“那么,老丈您可知dào

这个地方?”

“我也没听过,只知dào

我家后面三十里之处,有一颗大石很奇异,以前还有人在那儿拜拜,听说很灵验,你可以去看看。”

乡里之人的野祠如何当真?剑藏玄不禁感到万分失望。然而他又不忍直接表露出失望之情,只好应道:

“我会去看看的。”

老人以为可以帮zhù

剑藏玄,便开始热心地解说石祠的方向,短短的三十里路说得颠颠倒倒,夹缠不清,剑藏玄耐心地听着,早已把这条路记得烂熟,硬是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等到老人说完,已经过了大半夜,天也即将要破晓了。

剑藏玄不愿再耽搁下去,遂道:…,

“老丈,您安歇吧!我该告辞了。”

“为何不等明日过午再走?你看外面已经飘起雪了,我看,这雪会越下越大,外面那么冷,你还是延两天再走吧!”

一想起素还真身中剧毒,若是再拖延下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剑藏玄怎么还有心情慢慢地等到雪停呢?

因此他对老人抱拳作揖,道了声:

“多谢老丈,告辞了。”

说完,便拾起桌上的单锋剑,推开门,走入一片漫漫飞雪中。

老人望着剑藏玄的身影,直到消失,才露出一抹微笑,原本衰老无神的双眼此刻产生了微妙的不同,其含神不露,却透着非一般人所能有的器度与风采;那不是凡夫俗子的眼神,是智慧者、权谋家才有,而且是一种在温文中带着霸气的眼神。

剑藏玄依照老人指示的方向而行,眼前一片苍茫,强劲的狂风挟着严雪狂飘乱舞,天地间呈现一片惨白的景况,连天空都被刮出灰惨惨的雪痕。

顶着朔风行走,即使眼前什么也无法看见,剑藏玄依然一步一步地前进。

刹那间,微弱的光辉一闪,又倏地消失。剑藏玄一怔,却不见那道光芒。

难道是眼花了?

剑藏玄正欲再走,那光辉又是一闪,想仔细看,眼前却只有呼啸的雪雨。

剑藏玄心知有异,施展轻功快步疾行,任凭霜雪扑面,如刀剑割着一般。

当他喘着气停步之时,眼前只有一方巨石,势如飞来,屹立在灰沉沉、冷纷纷的风雪拍袭中,其不动如山,颇有睥睨惊涛骇浪、视若等闲的器度。

剑藏玄不由得心下慑服,这巨石伟岸不群,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崇高之慨。

他以手抚着石面,在此暴风雪中欣赏古石,更是别有一番狂气。

顷刻间,手心仿佛碰触到光滑的沟纹,剑藏玄弯低身子,仔细一看,只见粗棱的黑石一角以篆书阴刻着几个小字,硃漆烂然,赫然是“万年不熄千灯石”七字!

剑藏玄惊呼一声,欣喜若狂,简直不敢相信会有此等幸运之事。既然得来全不费工夫,剑藏玄便抱剑伫立,在石下等着照世明灯出现。

暴雪、寒风依然不止,剑藏玄不知dào

自己立在原地已经有多久了,天空似乎永远不会亮,寒意却越来越刺骨,简直像是千万把小针由周身的毛孔一一戳刺着。

剑藏玄的神智渐渐变得模糊,兀自强撑着;他拄剑而立,倚着巨石,期盼着唯一的希望。但是,霜雪的寒意已凌驾他的体温,正侵袭着他的血液,剑藏玄的血流速度慢了下来,感到昏昏沉沉,双脚也像有千斤之重一般挪动不得。

就在剑藏玄全身的力量渐失之际,背后陡地传出一股热力,让剑藏玄精神登时一振,而且莫名的内力竟由背后的要穴缓缓注入他的体内;这股内力醇厚、稳定,剑藏玄登时寒意尽消,元气不但恢复如初,甚至更加振奋。

待内力停止传送,剑藏玄转身向巨石一拜,朗声道:

“照世明灯前辈,晚生剑藏玄,蒙前辈相救,永铭五内,请前辈念我痴诚,现身一见吧!”

巨石发出万丈昊光,剑藏玄连忙掩面避过这强烈无比的光芒。

天地间一片无色的辉芒,等剑藏玄再度睁眼,光辉已散,远远之处传出浑厚的吟啸:

“难定纷纷甲子年,千魔荡荡白阳天;苍天旨意著书命,诸子虔诚扶道颠;佛灯点亮华光现,一线生机救末年!”…,

一点清亮的灯光由远而近,向剑藏玄而来。雪花拂面之中,渐渐清楚地呈现出持灯者的皓腕锦袖。

剑藏玄终于看清楚那是一张足以与日月争辉的面容,皓发垂肩,朱颜俊雅清瞿,见之忘俗。雪花迷濛,使得那双温柔的眼睛更加迷离。

“你就是照世明灯?”剑藏玄讶然问道。

他扶起剑藏玄,道:

“正是慈郎,‘照世明灯’四字,愧不敢当。”

只见他神色柔雅谦冲,手中小小的一盏灯笼任雪水如何飘洒,就是无法将之熄灭,或减低半点光辉,显见其功力之深,难以忖测。

剑藏玄见状更加崇敬,抱拳道:

“晚生冒味求见,心中实有万般难题,希望前辈指点。”

照世明灯微微一笑说道:

“你的难题不必言说,我已经知dào

了。”

剑藏玄一怔,只闻照世明灯续道:

“你的问题无非是被情仇所束缚,此乃人之常情。”

“我要如何才能突pò

武功的界限?”剑藏玄问道。

“你要突pò

武功界限……难矣!”

“什么?”

想不到他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回答,剑藏玄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照世明灯轻声道:

“因为你心中为情所盈,被恨所满,你不能摆脱爱恨之外,就无法走到无我的境界;没办法走到无我的境界,那么你所练的武功也只能在范围之内发挥,永远无法突pò

。”

剑藏玄心急地问:

“要如何才能达到无我的境界?”

“除却七情六欲是必然之径,但是最根本的,是你要打破生与死的区别念,将生死合一,而产生儒教所云:‘执中贯一’,道教所云:‘抱元守一’,释教所云:‘万法归一’,回教所云:‘清真返一’。”

剑藏玄略一思索,似乎明白了。

“您所说的道理,我了解了。”

不料,照世明灯却朗声而笑。

“了解?哈……这世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登上学海之岸,你随口轻言‘了解’二字,难道人生的哲理竟是如此简单?”

剑藏玄脸上一红,道:“我失言了。”

“无妨。”

照世明灯继xù

说道:

“我只是点你而已,成不成事,完全视乎你的一心,与我无关。”

“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还有一事想请教前辈。”

“但说无妨。”

“谁有办法解除素还真体内的剧毒呢?”

没想到照世明灯又是放声大笑。

“哈……解铃还须系铃人,告辞!”

剑藏玄尚未明白,眼前一黑,灯竟已灭,而照世明灯也倏忽不见了。

“前辈!”

剑藏玄出声唤道,前方却只有无边的风雪回应。

“解铃还需系铃人……”

剑藏玄怔怔地念着这句话,摸不透照世明灯的意思。

然而他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若要再出现怕是不可能了,剑藏玄只好带着满腔的疑惑打道回府。

第二十三章 字中藏暗魂

秦假仙受了小金刚之托,连日便找了几位名震天下的神医,带他们上翠环山诊治素还真身中的毒患。

在一线生的陪伴下,守在品茗亭的秦假仙与小乞丐倒也不无聊。

一线生听毕秦假仙的遭遇,又是好笑,又是讶异,至于那本《非真刀谱》,秦假仙说什么也不肯拿出来给一线生瞧瞧;然而,一线生心中有谱,也不怎么坚持要看。

没等多久,便见秦假仙请来的几位名医鱼贯而出,有的摇头晃脑,喃喃自语;有的眉头深锁,沉思苦想;更有的笑容满面,信心十足。

秦假仙看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急忙上前问道:

“怎么样?素还真有救吗?”

其中一人回道:

“素还真身上的毒行遍五脏六腑、七经八脉,已经病入膏肓,没救了。”

另一人则道:

“欸,此言差矣!素还真身上的毒是血毒,非脏毒,血中阴火炽、阳火虚,阴水旺、阳水竭,将枯竭而亡!”

另一人却道:“素还真体内五行俱佳,调御中庸,一点杂毒都没有。”

“非也、非也!素还真体内五行俱暴,交冲不合,就算不躁郁而死,也将狂易失调,精神失常。”

秦假仙听得将近抓狂,只见众人七嘴八舌、争执不休,连一个基本道理都说不出来,闹到后来有的已经脸红脖子粗,拍着桌子叫道:

“咱世代都是大内的御医,什么毒没见过!我说素还真体内没毒就是没毒,若有半点毒物,我顶上人头双手奉送!”

“侬家在扬州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称气死阎王,我说的不会错,不信格老子地去拆我招牌便是。”

“我平生没医错人,我说的怎会有差池……”

“通通给我闭嘴”

秦假仙气得大吼道:

“他妈的!全是一群蒙古庸医,给我滚出去!”

一名医生也怒声道:

“你叫我庸医?我可是江南杏林首席,你这个齆鼻仙,我看你肾火微弱,五毒俱全,再不好好调养,早晚一身脓病,不得好死……”

不等他说完,秦假仙的老拳二话不说地挥了过去,把这名医生打得鼻血长流,唉哟唉哟地叫个不停。

这些名医全是豪门巨富的座上佳宾,几曾见过秦假仙这等一言不合便动手动脚的流氓。顷刻间,名医们吓得脸色丕变,扶着同伴仓仓惶惶地离开翠环山了。

秦假仙又气又急,搓着手道:

“完了、完了,我看素还真这一劫是脱不过了,唉!”

小金刚由密室内走出来说道:

“秦假仙前辈,我师父请你进去一下,有重yào

的事要跟你研究。”

“素还真要跟我研究重yào

事情?”

秦假仙有点受宠若惊。

“他的情况……不要紧吧?”

小金刚笑道:

“师父说请你进去就是了。”

秦假仙听出有异,喜道:

“嘿嘿嘿……普天之下,也唯有我布袋秦够资格与素还真共商大事,我来也!”

秦假仙背着背上的破布袋,摇摇晃晃地走进密室,小乞丐正要尾随,却被挡住。

“请留步,我师尊只请秦假仙一个人进去,其他人等一律留在外面。”

小乞丐不安地看着秦假仙的背影消失,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般,可怜兮兮地道:

“我进去也没关系啊!我只是个乞丐,不是江湖中的人……”…,

“很对不起,这是师父的交代,我必须遵守。”

小乞丐也不敢坚持,小声喃喃道:

“好吧!我就留在这里等秦假仙好了……”

一线生冷眼打量着小乞丐,倒是没多说什么。

不知dào

秦假仙与素还真在密室内商议何事,一线生早已入内休息,小乞丐则不敢胡乱走动。

直到日头渐渐西沉,天色全黑,虫鸣露生了,才见秦假仙一人悠悠晃晃地走了出来。

小乞丐一见,忙迎上前问道:

“秦大侠,素还真还好吗?”

秦假仙笑着回道:

“不错、不错,气色很好……”

“咳!”

一线生不知又从哪儿冒了出来,及时打断秦假仙的话:

“素还真中了毒,怎么会气色很好呢?秦假仙,吹牛要有个限度。”

不料秦假仙却回说:

“你们好好照顾素还真就是了,我还有重yào

的事情要办,先离开了。”

说完,他便带着小乞丐下山去了。

一线生说道:

“小金刚,你好好照顾你师父,我也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再与我联络。”

虽然素还真“中毒”,但小金刚似乎不担心会有恶徒趁虚而入,直接道:

“请慢走。”

一线生轻松地离开翠环山,对于素还真身中毒患之事,众人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实在令人生惑。

小乞丐跟在秦假仙身后,越走越慢,终于忍不住问道:

“秦大侠……”

“什么事?”

“素还真到底和你商量什么事情?为什么讲这么久呢?”

“你在刺探我!”秦假仙指着他道。

小乞丐吓得连退数步,战战兢兢地说:

“没……没有啦!我只是很好奇,而且……而且很崇拜你,想知dào

一些伟人的言行举止……你不讲没关系,素还真和你商量的一定是很重yào

的事情,很机密,不能说对不对?”

秦假仙得yì

地笑道:

“嘿……看你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讲了你也听不出有多重yào

!素还真叫我进去,先让我睡了一觉……”

“跟他躺在一起吗?”

“别问些有的没的!”

秦假仙怒斥道。

“等我醒了之后,素还真交待我三件事情,并忠告我一件事情。”

“忠告你什么?”

秦假仙道:“素还真说今夜有人要杀我,叫我要十二万分地留神。”

话声未毕,尖锐的划空之声倏地朝秦假仙刺来。

秦假仙突然身子一闪,如溜冰滑水,向前之步居然往横而过。

咻咻声中,秦假仙身如鬼影,忽左忽右,飘忽闪烁,教人捉摸不变。

小乞丐看得目瞪口呆,待他定过神来,只见树干上牢牢地钉着几支毒针。原来方才在眨眼之间,秦假仙便闪过了这几支无形无声的剧毒暗器。

秦假仙已一眨眼又欺近身来,哈哈大笑道:

“想暗杀我?没那容易!”

“你……你……”小乞丐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种雕虫小技对我布袋秦而言,真是太可笑了!”

“秦大侠果然深藏不露、身手非凡……刚才使出的轻功鬼神莫测,不可思议啊!”

秦假仙嗅了嗅空气,道:

“嗯,是个女性……死丫头,居然敢放暗器毒我!要是给我逮到了,非好好地折磨你一番不可。”

“秦大侠怎么知dào

是女子?”

“我会有什么不知dào

的?有什么事能躲得过我的双眼?连你是不是一伙的,我都一清二楚。”…,

小乞丐急忙辩解道:

“我不是一伙的,我一直跟在您身边啊!”

“你最好不是,不然我布袋中的宝贝一出鞘,立kè

要你人头落地!”

“是……是啦!”

“走,跟我到一个地方去。”

“去哪里?”

“你没有资格问。”

小乞丐只有连声应是的份。正要举步,却见秦假仙一动也不动,于是奇道:

“秦大侠,您不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没错,可是你要走在前面,不能走在我背后。”

小乞丐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后脑没长眼睛,万一你在背后对我动手动脚,我就着了你的道了!所以你走前面。”

小乞丐不禁叹道:

“原来你还是不信任我。”

“不必啰嗦,走吧!”

秦假仙推了小乞丐一把,心中暗暗道:

“幸好素还真教了我八卦迷踪步,否则这次就死定了。”

即使秦假仙不说,小乞丐也料得到他进入密室后,再出现便已脱胎换骨,想必是素还真传摇他绝妙的功夫。否则进入密室一整天,只是睡了一觉,这种说法,教人如何信得过?

如此说来,素还真中毒之事不是那么单纯了?

在秦假仙的指示下,小乞丐发觉眼前的路渐渐熟悉。

往高山而去,虽是荒野密林,脚下的道路却平坦洁净;前方的平台宽阔,云雾缭绕,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上了半山腰,星辰大如斗,明月皎如镜,不管是仰观夜空,或是俯视人寰,都别有一番睥睨天下之慨。

翠环山清雅,而此地却散发出一股傲气与霸气。

小乞丐疑道:“这是哪里?”

秦假仙道:

“无欲天,脱俗仙子谈无欲修行的地方。”

“谈……谈无欲?他不是素还真的死对头吗?为什么要来这里?”

“你对武林的动向很了解嘛!”

“啊!不……没有啦!我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秦假仙冷笑道:

“你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等一下就知dào

。”

谈无欲御毯的身影飘了过来,一见是秦假仙,甚感讶异;正要发话,却又瞄见秦假仙背后的人,脸色更是倏地一变,原本要讲的话便收了回去。

秦假仙劈头就道:

“谈无欲,你说,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谁?”

闻言,小乞丐登时一怔,显然没想到秦假仙专程带自己上无欲天,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谈无欲眉头微皱,沉吟不语,细细地打量着面貌俊秀的小乞丐。

秦假仙更加心急,又道:

“喂!他到底是谁,你讲,没关系!”

谈无欲狐疑地多看了他几眼,才说:

“你为何会跟他在一起?”

小乞丐道:“谈大侠怎么可能知dào

我的身份呢?秦大侠,我真的是个没家没亲的乞丐……”

“你闭嘴!再啰嗦我揍你!”

被秦假仙一吓,小乞丐顿时噤若寒蝉,这一切看在谈无欲眼里,更是万分奇怪、不解。

“谈无欲,你说!没关系,我一定会相信你讲的话。”

谈无欲终于下定决心道:

“好,如果我没看错,他就是唐门的三公子──唐飞虹!”

秦假仙惊讶得张大了口。

素还真与谈无欲二人在公开亭被唐门一个小小的使者挫折,逼得他们非闭关写出天下第一暗器及天下第一神医不可。一个小小的唐门使者就如此厉害,这名小乞丐居然会是唐门的三公子?…,

秦假仙霎时说不出半句话来,小乞丐却双手乱摇,急得叫道:

“我不是、我不是啦!我不是什么公子,也不叫唐飞虹,你们在讲什么我不知dào

啊……”

一见他那副孬样,秦假仙不由得恶向胆边生,大声喝道:

“你还不给我老实招来!”

“我……我……”

秦假仙晃了晃背后的布袋,阴沉沉地威胁道:

“注意来,没有人知dào

我布袋秦背后的宝贝是如何出鞘、入鞘,连你也不例外。”

“不……不要出鞘啦!我拜托你……”

小乞丐边说边后退,秦假仙越逼越近,大吼一声,布袋一甩,只听“碰”地一声,小乞丐已然往后仰倒,昏了过去。

面对这等突发状况,秦假仙觉得有点奇怪。

“谈无欲,你会不会弄错了?他这副样子怎么可能是唐门三公子?”

谈无欲道:“既是唐门的人,身上一定会有很多暗器,你不妨搜一搜。”

“好,我搜搜看。”

秦假仙不疑有他,便在小乞丐身上东摸西找,结果不要说是暗器了,就连缝衣裳的针也没半根。

他摸了半天只找出一本破书,书的封面乌黑一片,四角都已卷起,破烂不堪,不知dào

是从哪个废纸堆找出来的。

“只有这个,谈无欲,你真的没看错吗?”

谈无欲也显得有点意wài

,沉吟不语。

秦假仙道:“我看看这本书里写些什么东西……”

“住手!”

谈无欲眼睛一亮,及时制止道:

“这本书千万不能翻阅!”

“为什么不能翻?”

谈无欲一脸坚持地回道:

“我说不能翻就是不能翻!你听我的话就没错。”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说个原因,如果你讲得出来,我就听你的。”

面对秦假仙这种铁齿的人,谈无欲也没辄了。

“好吧!你随我来。”

秦假仙随着谈无欲的飞毯,进入无欲天的密室。

小乞丐仍昏迷在地,无人注意他的死活。

这时,一阵幽香传了进来,那是女人的体香,而且是少女所特有的清雅之气。

一道窈窕的身影宛若飞鸿般一掠而过,立在小乞丐身边,袅袅婷婷的倩丽身段上穿着红绸绣金线的华服,衬托得少女娇丽的脸蛋更添三分贵气。

只见她两道弯眉一挑,道:

“书已被秦假仙拿走,哼”

白织的手一探,顿时多了一根镶着红色羽毛的银针,她低头撇了小乞丐一眼,笑道:“你认命吧!”

紧接着,手中尖刺猛地往小乞丐身上大力刺去,小乞丐俐落地一滚,便弹跃而起,冷冷地说道:

“你真是狠啊!连亲哥哥都下得了手!”

小乞丐原本卑屈、怯懦的容貌徒增了不可一世的傲气,双眼也透出无比的锐利,像是随时能洞悉他人的心意一般。

少女叱道:

“我是替天行道,大义灭亲!”

小乞丐则笑道:

“杀我是替天行道,那么杀秦假仙又是为了什么?”

“哼!少废话,领死吧!”

少女一声娇叱,随即身如电影般地欺近前来,唰唰几刺,小乞丐一一闪过;轻如羽絮的身影飘忽不定,手一挥,寒光疾闪,几根利针竟错过少女,直直刺进了石壁之中,足见力道惊人。

少女间不容发地挥袖射出银针,针上蓝光闪闪,腥气逼人;小乞丐纵跃数丈,不敢硬接,掌风呼啸便到,少女惊退数步,两道铁掌“碰碰”两声,击中合抱粗的树干,震得树叶沙沙掉落。…,

少女拔地飞起,掌风舞动,将满天落叶全挥向小乞丐。虽是枯枝残梗,却挟着极强的劲道,有如千万把匕首同时往小乞丐身上刺去。

两人缠斗得不可开交,谁也不容情,谁都不退一步,不死一个人,绝对不会罢手。

另一方面,密室内被厚厚的石壁所隔,根本听不到外面惊天动地的厮杀。

秦假仙单独与谈无欲处于密室,心里真有点不安。虽然素还真叫他不必怕谈无欲,可是总觉得敌对立场已成,要他马上改变印象,并不是那么容易。

为了掩饰自己对谈无欲的敬畏,秦假仙凶着脸道:

“快说啊!这本书到底有什么秘密?

谈无欲沉声道:

“这本书的书名叫做‘黑邪’,凡是打开过这本书的人,三天之内一定没命,而且死法与书中记载完全相同。”

闻言,秦假仙又是一怔。望着谈无欲凝重的神色,又不像是在骗人。

“书也会杀人?这……这个我不信。”

谈无欲道:“不是书会杀人,是隐藏在书中的灵魂会杀人!”

“灵魂?”

一听谈无欲这么说,秦假仙更不相信了,掩鼻匿笑道:

“嘿……现在是什么时代?包公时代?又不是在演乌盆记,盆子里有灵魂,现在变成书里有灵魂?还会杀人……要不要收钱?还是记帐?”

然而,谈无欲却一脸沉重地说:

“秦假仙,难道你已经忘记江湖中的名器──幽灵魔刀了吗?”

秦假仙当然对此刀有印象,原本笑到一半的脸陡地笑不出来了。

“‘幽灵魔刀’是利用狼之魂、月之魄的灵气产生威力,而‘黑邪’比幽灵魔刀更带邪气,它不需yào

外来的援助,本身就具有杀人的能力!”

秦假仙吓得手一软,手中的黑邪书旋即掉落地面。

谈无欲大惊,一眼已经瞥见书页中的四字:“利刀封喉”!

秦假仙机灵地紧闭双眼,叫道:

“我什么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谈无欲脸色煞白,怔怔地立在原地,作声不得。

秦假仙偷偷张开一道眼缝,见谈我欲面无人色的样子,更加不敢看地上的黑邪书。

良久,谈无欲长叹了一声,弯下身子将黑邪书拾起,重新盖好,递给秦假仙说:

“这本书你拿回去,还给那个小乞丐。”

秦假仙战战兢兢地收起那本书,放入怀中,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谈无欲叹道:“我的生命只剩下三天了…”

明明知dào

原因何在,秦假仙还是忍不住要多问一句: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生命只剩下三天?”

谈无欲回道:

“因为我看见了黑邪书中记载的死法,所以我非死不可。”

“难道无法解厄?”

“没办法,有形之物是永远无法战胜无形之物的。”

谈无欲若有所思地轻声道:

“我把它烧掉,看它还会不会作怪!”

“没有用的,这本书用火烧不掉。”

“不然我用刀把它割破。”

“割不破的。”

谈无欲似觉好笑,不禁苦笑道:

“秦假仙,你不必多费这个精神了。”

秦假仙忍不住道:

“可是谈无欲,你不能死,你知dào

吗?”

谈无欲甚为奇怪地问道:

“你不是一向视我为敌?为何改变了态度?”

“这……”

秦假仙迟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实话,尽管他也没把握这些话中有多少真实的成份。…,

“本来我认为你很差劲,竟和素还真为敌,但是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素还真说你和他是同一阵线的,所以我就改变对你的看法了。”

说完,秦假仙还瞄着谈无欲,不知dào

他听了这些话会有什么反应。

谈无欲怔了一会儿之后,便笑了出来。

“哈哈哈……看来素还真是很看重你,才会把这么重yào

的机密告sù

你。没错,我和素还真是同门师兄弟!”

秦假仙一听此言,一双四白眼瞪得极大。

针锋相对的素还真与谈无欲不但是同一阵线,甚至同出一门,根本是极亲密之人!这是秦假仙万万想不到的。

“你……你和素还真……是同门师兄弟?你们一下子在仙棋岩打赌,一下子在公开亭比斗,输的人就要付出生命,好像恨不得把对方害死,大家都认为你们一定有不共戴天之仇,素还真跟我说你是他的同伴时,我还认为他在开玩笑呢!”

“素还真说的是实话。”

“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把戏?一会儿掀起决斗,一会儿又是真真假假的帝王刀、少爷刀,把整个武林弄得乱七八糟的,我都看不懂了!”

谈无欲微微一笑,眉宇间透出一股淡淡的忧郁,道:

“事情的整个经过太过复杂,我们主要的目的是引出一个武林魔头,他与我们之间早已斗了许久,如今已渐渐要有个分明了。我和素还真故yì

唱反调,用心良苦,秦假仙,你千万不可泄露出去。”

“我知dào

、我知dào

。”

秦假仙不禁叹道:

“你们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奸,我实在不敢和你们在一起。”

“事出无奈。不过,你怎么会带唐飞虹来我这儿?”

秦假仙答道:

“是素还真叫我带他来的。”

“嗯?”

谈无欲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许久才缓缓地说:

“无论如何,今日之言不传六耳。你将黑邪书交还唐飞虹,并且带他速速离开此地!”

“好、好,不过你自己要保重喔!”

望着秦假仙离去的背影,谈无欲陷入了沉思。

素还真可以指认唐飞虹,为何要叫秦假仙带他上无欲天让自己指认呢?

不小心看见了黑邪书中的记载,表示将有重大的危机,如今能否逃过这一劫,谈无欲自己也毫无把握。再说,能让他逃过此劫的人,会不会被逼出武林还是个未知数。

这是一步险棋!谈无欲凝神静心,将真元汇一,施展出高度的千里传音,直接与素还真的心灵相通。

本应在病榻上休养的素还真在密室中正襟危坐,沉思着风云录的人选,一点也看不出身中毒患的样子。

谈无欲的千里传音一清二楚地传进他的耳中:

“素还真,是你叫秦假仙带唐飞虹来我这里的吗?”

素还真微微一笑,但是谈无欲看不见素还真此刻的表情,只听见他沉稳的声音:“没错。”

谈无欲冷冷地传音道:

“你明知唐飞虹是个危险之人,为何你不事先告知秦假仙,偏要他来见我?”

“道友谈无欲,难道你出了什么问题吗?”

谈无欲本要说出自己误看了黑邪书,话到嘴边却及时住。对素还真,凡事都不能说得太明白,至少他要先了解素还真这么做的用意。

“素还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叫秦假仙带唐飞虹去见你的用意,你应该很清楚。”

素还真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

“出现在公开亭的人是唐门的手下,所以我希望你能更确定这个人的身份。”

谈无欲会意过来,心中原本存着的疑虑也冰消了。

“哦?天下第一暗器,你心中有人选了?”

“没错,我们的风云录与文武贯必须一致,才不会节外生枝。让你亲眼确认人选之后,你才能信任我的眼光。”

谈无欲冷笑一声道:

“你的意思就是四川唐门……但是四川唐门在三年前就瓦解了。”

“因为掌门的权位之争对吗?”

“没错,唐门的掌门人有三男一女,长子名叫唐飞鹏,次子唐飞宇,三子唐飞虹,女儿唐七七,这四名子女个个都有意争夺唐门的掌门之位,因此互相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老门主一怒之下,将四个子女都逐出家门,并解散了唐门。

“但是这么一来,反而使得斗争更加激烈,毕竟唐门的门人都十分忠心,现在主权不确定,导致手下们无所适从,只要其中一人击倒其他的对手,成为唯一的继承人,马上就能集合所有散布在武林中的手下,重整唐门。”

看来,谈无欲对唐门的了解确实颇为深入。素还真道:

“问题就在于不知他们四人的实力如何。若要在四人之中选出一名天下第一暗器,万一选错了,对你我会很不利。”

闻言,谈无欲不禁怔了一下。

唐飞虹身上有黑邪书,当然应该是他,难道素还真不知此事?

谈无欲脑子一转,不将此事说出,转而淡然道:

“那天出现在公开亭之人,到底是谁的手下,此事必须调查。”

素还真,你有许多事瞒着我,我又何必一五一十地对你坦白呢?谈无欲暗自想着,只听得素还真说道:

“没错,应该先查明此人的身份。”

“还有,关于天下第一神医,你有人选吗?”

素还真以声音传道:

“能解除我体内之毒的人,就是天下第一神医。不过,我看目前天下尚无人有此能力。”

“哦?那么,天下第一暗器与天下第一神医我们都无从下笔啰?”

“没错。此外,天下第一拳──风火雷电霹雳公已经身亡了,天下第一拳的人选也要重新拟定。”

“我认为谁是人选?”

“霹雳公[商注:此处疑为笔误,个人认为应为魔火教主]被拳所杀,依我看,杀他之人就是下一个天下第一拳。”

谈无欲听毕,不由得陷入沉思中。霹雳公[商注:同上,个人认为应为魔火教主]身亡之事应该是真的,却如此突然,若是所料不差,这就表示着:

自己与素还真步入江湖真zhèng

要找之人,已经一步步地现身了。

但是,除了名人榜的危机之外,谈无欲更要担心黑邪书的威胁!

若是自己必须命丧黑邪书,填不出天下第一暗器的素还真也不会有好结果!这就是谈无欲不告sù

素还真唐飞虹身上有黑邪书的原因。

离开了谈无欲的密室,秦假仙来到无欲天的大门,便见到唐飞虹仍昏倒在地。但是,周围好像有打斗过的痕迹,那股女子的香气又似有若无地传荡着。

秦假仙别的气味不会认,这种女人体香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他先把黑邪书塞回唐飞虹的怀中,才用力地踹了他两脚。…,

“喂!不要在这里装死!给你老子起来!”

唐飞虹呻吟着,慢慢地张开眼睛,一跃而起,叫道:

“我没死?哈……我还活着!”

秦假仙鼻中出气,哼了一声道:

“是我手下留情,否则你早就回唐山卖豆干了!”

“是、是,大侠布袋秦一向就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大英雄是不会滥杀无辜的,我愿意服侍您一辈子……”

“免免免,不必对我如此崇拜,也不必追随我的脚步,今后你我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唐飞虹一怔,道:

“什么?秦大侠,您不是要我当你三个月的奴才吗?”

“现在我放你自由了,你还有什么意见?”

秦假仙恶狠狠地问“

“啊!不,我不敢有意见,那……我的金子……”

“什么金子?”

“那只寄放在你那里的金手臂啊!扣掉我这几天的吃用,应该还有不少……”

“什么还有不少?剩下的是你的赎身费,让你自由的代价!你应该感动得痛苦流涕,自己居然值这么多钱。”

“可是……可是……”

唐飞虹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秦假仙脸色一沉,说道:

“你还想赖什么?难道你想让我布袋里的宝贝再度出鞘?”

“不!不要出鞘……我走就是了。”

唐飞虹说着对秦假仙深深一揖,便溜之大吉了。

秦假仙明知此人身份不单纯,还敢对他大小声,无非是仗着此地仍是谈无欲的地头,谅唐飞虹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待会儿下了无欲天,不知唐飞虹会如何对付自己?一想到这里,秦假仙就心底发毛。不如先把他赶走,让他自由行动,才有机会知dào

他的底细。

仗着自己刚学上手的八卦迷踪步,秦假仙有十足的把握不露行迹。当然,素还真交代的急事也一定要在期限之内办成。

此时,素还真回到养病的禅室,闭目调息。

不久,小金刚进来报gào



“师父,剑藏玄求见。”

“哦?快快有请。”素还真吩咐道。

在小金刚的引路之下,剑藏玄一进禅室便问道:

“素还真,你的毒患如何了?”

“访遍天下名医,却众说纷纭,教人无所适从。”

素还真接着叹道:

“若是素某命中注定如此,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不必绝望,素还真,我去找了一位高人,他说‘解铃还需系铃人’。”

素还真微皱眉头道:

“解铃还需系铃人?”

“是的,这是照世明灯慈郎对我说的。”

闻言,素还真不禁一震。

照世明灯?

“你说‘照世明灯’?”

“没错。如何?你知dào

这个人吗?”

“不,我毫无印象。但若依他的意思,除了沙人畏之外,无人可以解我体内的毒了?”

“我想应该是这个意思。”

然而素还真却有别的想法,只见他稍一沉吟,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谁指点你去找照世明灯的?”

“是言先生。”剑藏玄说道。

“言先生?我想去拜访他,多了解一点,你能告sù

我如何认识他的过程吗?”

“可以。”

剑藏玄不疑有他,详细地说明自己与言某认识的整个过程,以及言家庄所在的方向。

素还真在认真的倾听中,已掌握了许多重yào

的线索。

几乎是剑藏玄一离开翠环山,素还真便以最快的速度直奔言家庄。…,

冷冷清清的言家庄里,依旧只有言某一个人。

素还真到了门外,先是彬彬有礼地在外等候,顺便倾听着里面的动静,确定不是个陷阱,才扬声问道:

“请问主人在吗?”

那身白发布衫慢吞吞地走了出来,见到素还真也毫不意wài

,只是开口说:

“此地只有我一个人,您是找错地方了吧?”

“在下清香白莲素还真,欲求见此地的主人言先生。”素还真道。

“啊!原来是你……”

言某笑道:

“你就是剑藏玄说过的武林名人,到此探访我一介山野村汉,真是教我受宠若惊,请进,请进。”

“造次了。”

素还真恭恭敬敬地进入屋内,只见里头空旷、整洁,完全是个普通而平静的小地方。

“素还真您可是当今武林第一人,不知dào

今日为何会来这个小地方呢?”

“啊!老先生抬举了,在下有一个问题想请教老先生,请问您是从何处听说‘照世明灯’这个人,又为何知dào

他的下落呢?”

言先生抚着长须道:

“是这样的……在许多年前,老夫到塞外收购皮革,经过一个地方,当地的人称为‘万年不熄千灯石’,忽然间天降大雪,由于老朽年纪老迈,不堪霜雪之苦而昏倒在石边;本以为我这条老命就要葬送在风雪之中了,殊不知照世明灯忽然出现,救了我一命,我才知dào

有这么一个人。他医术高强,心地纯良又神mì

莫测,因此,剑藏玄来找我商量救人之事,我就说出他的名号了。”

“原来如此。老先生,您怎么知dào

照世明灯能解我的毒患?”

“其实我也没有把握,只是请剑藏玄去碰碰运气。”

素还真想了一想,又道:

“相信剑藏玄都对您说得很清楚了,在下所中之毒乃是天下第一毒沙人畏所下,照世明灯回答剑藏玄的话,是‘解铃还需系铃人’。”

“哦?看样子,他是要你去找沙人畏啰?”

“我很怀疑,沙人畏是用毒的高手没错,但他是否精通医术呢?”

“这很难说,卖布的人往往也是裁缝师;而且至少有一点是你能肯定的,那就是只有沙人畏最清楚你体内的毒性。”

素还真道:

“哈哈哈……如此说来也有道理。问题是沙人畏肯吗?言先生,你有没有什么意见呢?”

言某急忙回道:

“素还真,你一向智冠群伦,连你都没有办法,我如何能有办法?”

“我是江郎才尽啊!”素还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是吗?依我之见,你还是先派一个人去向沙人畏探探口风吧!”

“嗯,在下感谢老先生的良言,告辞了。”

素还真恭敬有礼地退出了言家庄。

言某微笑着,不经意地捋着白如丝绢的须,暗暗地想道:

素还真,你已经渐渐沉不住气,才会出面找我吧?

他的面容依然是那么慈祥,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步的行动。

在寂静之中,远方传来两种脚步声,一轻一重,缓缓向言家庄接近……

第二十四章 画残矣,难辨何人

接近言家庄的是两名女子,其中一名身穿白衣、手持纸伞、身形飘逸,她的容貌与望云楼之主欧阳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毫无差别;所不同的,仅是多了点英气与清雅,少了点妩媚美艳,以及那种历经沧桑的成熟。

她冷漠地引着身后的少妇走向言家庄。言某一见,便迎了出来,道:

“风雨残生,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路见不平,拔刀相救而已。”

被称作“风雨残生”的女子淡淡地回道,其声音清脆,那张美丽的面孔就是少了温柔与微笑,因而显得不易接近。

在风雨残生身后的布衫少妇有着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一头几乎垂地的白发,左颊上有着鲜明的黑色掌印,她便是隐居在断情庵后的谈笑眉!

此刻,她满脸惊魂未定,紧紧跟在风雨残生背后,还微微发着抖,模样极惹人同情。

言某露出惊讶的表情说:

“是谁要危害这样的弱女子呢?哎呀!真是世风日下……来来来,进来坐,这里很安全,你不要害pà

,我侄女的武功高强,她会保护你的。”

谈笑眉听了,忽觉一阵鼻酸,眼中随即涌现两泡泪水。

一时之间,恐惧、悲苦……种种情绪在心头交煎着,让她再也忍不住坠下泪来。

在言先生的好言劝慰下,谈笑眉才略为宽心。报了姓名后,才说出自己遇刺杀的始末:

“我是个弃妇,隐居在断情庵已有二、三十年,与世无争,若是真的有人要杀我,也必是……唉!”

“你知dào

什么秘密吗?”

“我兄长他……他就是脱俗仙子谈无欲……”

“谈无欲?”

言先生惊奇地说道:

“我知dào

谈无欲,他是创写名人榜的武林高手,与素还真齐名。”

“名人榜根本是个骗局,那是谈无欲与素还真掀起武林混乱所制造出来的争端。谈无欲或许是怕我揭穿此事,才对亲手足痛下杀手……”

谈笑眉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哽咽起来。

原来,自从谈笑眉与冷剑白狐相认之后,依然日夜思念着爱子,她不明白冷剑白狐为何不肯认她,与她重聚?

化丑不忍见谈笑眉如此忧伤,遂承诺为她查明原由。

但是,化丑一去数日未回,不知是否遇上什么麻烦。在谈笑眉孤寂的生活中只剩下这个好友,她实在不敢想像化丑会出事,因此这几天可谓忧急交煎。

然而祸不单行!

这一天,平静的草茅中,忽有十几名汉子破门而入,叱道:

“谈笑眉!纳命来!”

谈笑眉虽惊慌,却拼命地力持镇定道:

“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为何为难一个妇道人家?”

“是谈无欲叫我们来杀你的!”

言语未毕,刀已劈至!

“啊!”

谈笑眉惊呼闪过,身手俐落地逃了出去。可是十几名大汉纷纷刀枪齐出,喝声不断地追了出来,一下子便挡住谈笑眉的去路,同时攻向她。

谈笑眉只闪难攻,她本来就不会什么武功,左躲右闪,模样甚是狼狈。好在谈无欲派来的这群人也不是什么高手,扎手扎脚的,只会挥刀乱砍,吓人有余,伤人不足。

杀那间,一声娇叱陡然喝道:

“以多为胜,无耻!”

紧接着咻咻几声,众人尚看不清楚是什么招式,便已有人发出惨叫声,旋即鲜血四喷,溅了许多人一身。…,

这下子,众人有如遇见鬼魅,惊叫着四下退开;咻咻之声飞离,几个颈部被砍断的汉子也纷纷倒了下去,在血泊中抽搐着,尚未死透。

缓缓走来的是一名垂发女子,其身形袅娜,手持着一柄油纸伞,伞缘滴滴答答,有如雨水般滴落的竟是点点的鲜血。

原来方才飞过来、眨眼间取了许多人性命的,便是她手中的这把伞。

虽然她的容貌十分美丽,然而在这群人眼中却比鬼魅还要恐怖。

她冷冷地说道:

“你们这么多男子汉围杀一名弱女子,算什么英雄?”

众人互视一眼,均已心生退意,却仍虚晃声势地吼道:

“不怕你就一起来!兄弟们,一起上啊!”

众人暴喝一声,同时挥刀挥枪地刺向她,只见风雨残生不动如山,伞柄微微倾斜地依在肩上,陡地疾划而出。

噗、噗两声,伞缘已扫过两名汉子的咽喉,鲜血刷刷地洒在伞上,染出一大片殷红。

这一切只在一秒钟之内发生,其余的人吓得急忙止住步伐,转身而逃。

风雨残生把伞再度持正,露出伞下冷若冰霜的脸说:

“无耻的人渣,留之无用!”

内息一吐,伞应声飞出。

伞缘锐利如刀锋,横扫过众人,现场顿时惨叫四起,众人背上无不被砍出深长的口子,倒地不起;当伞飞回风雨残生的手中,她慢慢地走上前去,一掌一个地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草茅已是遍地血腥,死伤狼藉,犹如地狱一般恐怖。

对于自己能死里逃生,谈笑眉感到一阵错愕;对于女子的心狠手辣,谈笑眉亦深觉惊惶。

久已不曾沾染的武林噩梦,此时再度鲜明地呈现在她眼前。

女子回头对谈笑眉道:

“你安全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谈笑眉颤声道。

“没什么,只是正好路过。你有仇家?”

谈笑眉本想摇头,想了一想,终究一脸惨然地点头。

“你还是搬到别处去吧!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谈笑眉面容凄楚地说道:

“我无处可去。”

“你没有亲人可以投靠?”

谈笑眉点了点头,风雨残生续道:

“真是可怜……我有位亲人年纪老迈,一个人住在很大的庄院里,如果你不嫌弃,就去那儿容身好吗?”

谈笑眉想不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子会如此好心,一时怔然。

“这……”

“不必再犹豫了,你快整理行李,准bèi

离开此地吧!”

谈笑眉想想,自己也确实走投无路了,于是心生感激道:

“多谢你,请你稍等。”

“没关系,你慢慢打点吧!”

谈笑眉将以前写好的信放在显眼之处,又取了几样随身衣物,打成一个小包袱,便随风雨残生来到言家庄了。

谈笑眉诉说事情经过时,风雨残生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在旁边听着。

谈笑眉感伤地说:

“若不是遇见你们,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言先生和蔼地说道: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但是我觉得很奇怪,你的兄长是谈无欲,他是武林名人,你不在武林中行动,却有人要杀你,难道你有什么恩怨在身吗?”

“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我也没有任何仇人。”

“那我就想不透了,为何你的兄长谈无欲会要你的性命?”…,

“我也不知dào

。”

谈笑眉实在不愿意谈起这个伤心的话题。

“照老朽的推测,可能是你身上有什么宝鉴、秘笈、天书之类的珍物;要不然,就是你知dào

什么派门的秘密,所以他才要杀你灭口。”

谈笑眉长叹了一声,道:

“其实……他要杀我的原因,我也能猜出一二。”

“是什么原因呢?”

不料谈笑眉只是淡然道:

“家丑不可外扬。”

“你不便说,老朽也不能强人所难,你就在此安心住下吧!相信没有人会找得到你的。”

风雨残生也道:

“叔父,侄女先告辞了。”

“这丫头有家不在,成天往外跑,真不知成什么体统!”

对于言先生的牢骚,风雨残生无动于衷地往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

“我会随时回来看看的。”

“等一下!风雨残生啊……”

言先生急急想追,回头对谈笑眉道:

“抱歉,我侄女很任性,我有点事要交代她……”

“啊……请便。”谈笑眉忙道。

言先生一揖为礼,才追了出去。

风雨残生轻功极佳,眨眼便走出了视线范围;言先生急追出半里之远,风雨残生已在前方的一株大树下等他了。

这时候,言先生的眼神变得锐利,声音也严肃得近乎峭刻。

“如何?有无留下把柄?”

风雨残生回道:

“都灭口了。”

“很好。”

言先生满yì

地说道。

“有什么重yào

的发xiàn

吗?”

“她临走前留了一封信,是给一名叫作化丑的人。”

“化丑?化丑就是史艳文之女史菁菁,她出家为尼,谈笑眉一定是把重yào

的东西托付给她了。”

言先生接着说道:

“不管史菁菁身上带着什么,一律要夺到手!”

“那么谈笑眉……”

“她的性命对我们并不会造威胁,暂时让她活着。”

风雨残生点了点头,便轻盈地飘了出去,一眨眼就成为远方的黑点。

谈笑眉做梦也想不到,派去杀她的竟然不是谈无欲,而是身边这些看似好心、无冤无仇的人。她已认定谈无欲的心机毒辣,除了他,天下都是好人,却不知dào

自己已经身陷虎穴了。

幸运的是,在谈笑眉离开草茅之后,化丑便先一步赶回来。

乍见到满地的死尸,化丑大吃一惊,急忙冲进草茅唤道:

“施主!施主!”

小屋一眼就可以看完,绝对不会有人躲在里面的。化丑怔了半晌,注意到桌上有一封书信,那是谈笑眉的笔迹,端端整整地压在灯下。

由此可见,她是从容离开的。

化丑略定一下心,取了心拆看:

史姑娘:

这几个月来,承蒙你的帮忙,笑眉没齿难忘。史姑娘,你还记得以前我说过有人要杀我的事吗?现在此事已经发生,为了我的安全,不得不暂时离开此地,到他方躲避。

至于我们会不会再见面,这就要看缘份了,当然我希望我们有机会再相聚。

现在,我有一件事要委托你,在我的床下右边有一幅图和一个小盒子,你将这幅图交给我的儿子冷剑白狐,这幅图非常重yào

,你千万不可失落。

最后,麻烦你转达我的心声,让我的儿子知dào

:“我爱他胜过自己的性命”。

祝体安

笑眉留

史菁菁阅毕,不胜感慨,心中暗道:…,

“施主,你放心,我一定会遵照你的委托。”

史菁菁立kè

按照谈笑眉信中所指示的地方,找出一份包裹得极为小心的长筒,以及一个小小的木盒,她将所有东西包整好之后,背在身上,便离开了草茅,四处去寻找冷剑白狐的踪影。

在史菁菁离开后不久,风雨残生也赶到了草茅,见桌上留书已经不见,心知史菁菁必定来过,若是谈笑眉真有那份极重yào

之物,想必是托给史菁菁了,风雨残生不再迟疑,随即追了过去。

不料风雨残生才离开没有多远,有人已在背后叫道:

“请留步!”

这人便是剑藏玄,风雨残生一怔,本欲躲避,但是他已经以轻功欺近身前,就算想躲也无处可躲了。风雨残生索性漠然地站在他面前,望着剑藏玄。

剑藏玄处理过素还真的事情,欲到断情庵找史菁菁,看望她的生活如何,想不到却见到那名在竹林中持伞的女子。

剑藏玄跟在她身后好一段路了,越看她越像欧阳琳,却也瞧出其神韵间的差异,心中顿觉蹊跷,才出声叫住她。

“姑娘,请恕在下冒,请问您的容貌为何会与欧阳琳一样呢?”

风雨残生也不否认,直接说道:

“这个问题以后我会回答你,现在我有要事在身,不能与你久谈,告辞!”

剑藏玄再次唤道:

“且慢!在下尚有一事不解。”

风雨残生静静地等着剑藏玄的问话。

“你曾经在荒野中,将我引至宇文天之处与他厮杀,请问是为什么?”

剑藏玄沉稳地问。

风雨残生道:“是为你好。”

剑藏玄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风雨残生又道:

“你和宇文天之间有一段仇尚未解决,所以我才利用宇文天受伤的期间,引你去除掉他,这么做主要是希望你占尽优势,在最有利的情况下杀了他报仇。只是我没想到宇文天复元得这么快,反而害了你……这件事我很抱歉,因此才会扶你到言家庄让我叔父照顾。”

“你是言先生的侄女?”

“不错。”

剑藏玄忽然道:

“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解释呢?”

风雨残生显然没料到剑藏玄会说出这句话,霎时有点意wài

,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地说:

“你不相信的话,可以问言先生。”

但是,剑藏玄接下来说出的话更让她讶异了。

“你与言先生都不是单纯的人!”

风雨残生有点狼狈,她想不到一向老实的剑藏玄会有这些想法,只得硬着头皮道:

“你认为如此?”

“在你尚未表明身份之前,我实在无法相信你所说的话。”

风雨残生不禁恼羞成怒。

“哼!我根本不必向你表明自己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怀疑我?”

“我是不愿意被人利用。”

“利用?我利用你什么?”

“利用我去除掉宇文天。”

“真是可笑!你和宇文天之间本来就有深仇,与我有什么关系?再说,我如果真的要杀宇文天,难道不会自己动手吗?”

剑藏玄极有把握,清清楚楚地说道:

“欧阳世家的人是不会自己去冒险的。”

风雨残生心头急跳,表面上却眉头皱也不皱,甚至还嫣然一笑,好像觉得剑藏玄很无聊一般。

“是吗?那么牺牲自己的恨海之主欧阳麟呢?他为了报仇,首级被断,你作何解释?更何况,我又不是欧阳世家的人。剑藏玄,你未免太多疑了,哼!”…,

风雨残生发出一声娇嗔后,转身便飘远而去,不再理会剑藏玄。

尽管剑藏玄容易信任人,却不是个愚昧之辈。

事实上,他的许多遭遇都已经让自己怀疑救命恩人──言先生的真伪。尤其当言先生能知dào

照世明灯之事,还让素还真如何惊讶;若说这是一个不谙江湖的人会知dào

的事,无论如何是解释不通的。

如果言先生身在江湖,为何又要刻意隐瞒?剑藏玄因此更觉不对劲。

直到看见风雨残生之后,剑藏玄几乎能够肯定:只有一家人才会长得如此肖似!

他与欧阳琳相处过一段时间,对欧阳世家的隐密作风不无了解,因此自己被风雨残生引去和宇文天决战,又被言先生所救……将这些事情串连起来,便让剑藏玄不得不重新思索其中的玄机。

剑藏玄不思则已,一想便认定了事实,不禁喃喃道:

“你教我如何相信你不是欧阳世家的人?”

一打定主意,剑藏玄紧跟在风雨残生的身后观察她的动向,以证明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没错,剑藏玄是对的!然而,他或许想不到自己的推测竟是未来武林最大的变数,甚至超越了素还真、谈无欲所知dào

的部份!

剑藏玄不知dào

自己掌握的事实有多么重大,只知dào

要跟踪风雨残生。

风雨残生何尝不知dào

剑藏玄在打什么主意,只见她一路上加倍留神,忽而涉水,忽而跃上树梢,在高处疾如飞空,点枝踏叶疾行;有时也混入人群,摆脱了剑藏玄的跟踪后,才加紧脚步,天南地北地找寻史菁菁的踪影。

剑藏玄虽具有深思熟虑的智慧,但临机应变的能力却大大不如风雨残生,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被她甩脱了,却还是不放qì

地找寻着。

另一方面,风雨残生料想谈笑眉交代之事或许与冷剑白狐有关,史菁菁此时应该在到处打听冷剑白狐的下落,因此她也朝这个方向去找,凡是与霹雳门有所关联的场所都去打探一番,果然让她见到了史菁菁的人影。

风雨残生小心翼翼地跟踪着,打算到了荒僻之地再行下手。

史菁菁渐渐走到人烟稀少之处,一点也不知dào

背后的杀机已近。

就在下一秒钟,风雨残生打开杀人伞,往史菁菁射去!

当史菁菁察觉到背后的杀气,身子急忙翻低一闪,杀人伞低掠着她飞过;史菁菁闪过这致命的一击,背后的图卷却已经被削下了半卷,散落在地上。

史菁菁惊魂未定,回头望去,杀人伞已飞回风雨残生的手中;在晦暗的天色下,被伞缘一遮,风雨残生极白的肌肤更显出一抹阴郁的气息。

那握着伞柄的纤手……会是方才暗中出手的人吗?

史菁菁惊疑不定地问道:

“这位施主为何出招伤人?”

风雨残生不答话,杀人伞再度应声飞出。

史菁菁这回已经有所防备,只见她脚踩八卦、身形挪闪。风雨残生双掌交错,往前一推,挟着内力的伞发出“咻咻”声,无情地往史菁菁的头、脸画去。

史菁菁惊觉到对方出手阴狠、毫不留情,伞劲更是锋锐难当,当下不再恋战,急忙以轻功离去。

风雨残生冷笑一声,拾起落在地上的一半卷轴,一手握回纸伞,恍若鬼魅般地飘上前,马上就欺近了史菁菁,一掌朝她的背后打去。…,

史菁菁大惊,提气直奔,却还是被这一掌余劲震得五内俱痛,五脏六腑霎时像要翻了过去似的,一口血险些就要喷出来,赶紧以真气强行压住;之后更不敢大意,以最快的轻功专心狂奔。

在背后的风雨残生始终如影随形,她轻灵飘荡的姿态,凌虚御风的神采,像是毫不费力地追赶着猎物。但实jì

上,风雨残生的轻功姿态虽美,暗中也已运用了八、九成的功力,紧追着史菁菁不放。

史菁菁毕竟是久历风波之人,早已见惯凶险的局面,应变能力自是比风雨残生更灵活。

风雨残生在急追之际,仍找着机会要杀掉她,但史菁菁却专心地施展轻功,心无旁鹜,相较之下便多了几成逃命的机率,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渐渐拉开来。

然而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史菁菁眼前的路越来越小,变得更加崎岖难行了。

两旁山径极狭,而眼前更是危壁耸天,只有披覆在山壁上的重重藤葛掩映中,微微透出一点黑暗的洞影;史菁菁知dào

进入山洞必死无疑,仍旧毫无选择地急奔进去。

“进入洞中,你还逃得了吗?”

风雨残生暗自冷笑,好整以暇地挥开藤葛垂蔓,点起火摺,走了进去。

洞中一片森森的黝暗,伸手不见五指,风雨残生怕史菁菁使出暗器,因此耳辨风声、屏气凝神,步步为营地深入洞中。

刹那间,半声惊呼乍传,那是史菁菁的声音!

风雨残生一愣,只听那半声惊叫从不远处传来,却一下子就像被地底吞没一般消失了;残余地回荡在洞中的,是那倏然中止的呼叫,听来格外诡异。

这种声音绝不是装出来的,佯装惊叫声引敌前来固然有可能,但那声音明明被什么东西掩住了……

或许史菁菁已经死了?风雨残生心知有异,小心地往前再走几步,手也不敢触碰到潮湿的山壁。忽然间,似有微微的冷风拂面,手中的火摺子轻轻晃动着,可见此洞应该不只一个出口,才会有对流的空气。

再深入几步,风雨残生陡地一惊,急忙缩回脚,退了几步。

她一脚踩空,差点就要落入地洞了!

风雨残生略略定神,以火摺子照去,原来在自己脚下有一个约莫两丈宽的大洞,火光一照下去,只有黑影子摇晃着,深不可测。

这个山洞的另一个出口原来在此,看来史菁菁先前急于逃命,一时没有注意到这个大洞,才会摔了下去。

这个洞深不见底,风雨残生料想史菁菁中了自己一掌,就算不死也没有能力逃出来,遂带着半副卷轴回转言家庄。

夜已深沉,言先生与谈笑眉略谈过一些闲话,感慨了一回,谈笑眉便入房去睡了,而言某却像在等待着什么。

风雨残生无声无息地飘了进来,默默将半幅卷轴交给言某。

言某双眉一皱,打开卷轴来看,竟是半幅图像,座中的释迦牟尼被当中切了一半,只有一眼、一手、一足,乍看之下虽可轻易推敲出另一半,但言某仍然十分不悦。

“只有半幅图……另外半幅呢?”

“可能还在史菁菁身上。”

“为什么你会失手?是不是有人救了史菁菁?”

“没有。”

“那么你这次犯了大错,这是不应有的失误。”

风雨残生脸色一沉,懊丧之色难以掩藏。…,

言某叹了一口气,道:

“罢了,你继xù

去寻找下半卷的下落。”

“是。”

风雨残生没说出史菁菁落入洞中的事,便转身离去了;下半卷已落在不可能拾及之处,她虽清楚,却不想讲了。

言某独自对着图沉思。

这半幅佛像到底有什么意思?会是谈笑眉要史菁菁保管的东西吗?抑或只是史菁菁离开断情庵,顺便带出来的呢?

言某恨不能直接找谈笑眉询问,无奈却得透过更迂回的方式,不由得大伤脑筋。

话分两头,学会了绝顶轻功八卦迷踪步的秦假仙在离开唐飞虹之后,便得执行素还真所交代的任务了。

这个进入武林三大死窟之一的血林向沙人畏取得解药的任务,可不是等闲之辈所能为,稍一不慎,可能就会没命。

以秦假仙的个性,是不会接受这个任务的,但提出要求的是素还真,情况就不一样了。

一来,素还真将自己封为天下第一辩,二来又给自己布袋内的刀锁,三来又教自己八卦迷踪步,好用得不得了,四来又对自己知无不言,将他与谈无欲合zuò

的重大秘密全数告之。自秦假仙出生以来,何时被这样重视过?

因此,他当下萌生了毕生未有的好汉心态:“士为知己者死”!

再说,素还真把性命攸关的任务交代下来,若是自己没有顺利完成,一代伟人素还真不就要葬送在自己手里了。

除此之外,让秦假仙不得不去执行任务的原因还有一点,那就是素还真跟她交代过:“沙人畏一定会给你解药,绝不敢得罪你,所以你尽管前去。”

素还真的话从来都是对的,这句话应该也不会错才对。可是,秦假仙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个中玄机。

秦假仙在血林外探头探脑,只见血林里透出暗红色的光,茂密的树林中,所有树木都长得邪里邪气,空气中还透着一股腐臭,宛若森林里常有的树叶腐朽之气,又像是蚯蚓翻土的味道,却又有股甜腻,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秦假仙本想打退堂鼓,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之际,一名瘦伶伶的汉子犹如罩着布衫的一具空架子,晃悠悠、匡啷啷地走了出来,要死不活地问道:

“你在血林外走来走去,意欲何为?”

秦假仙暗暗吃惊道:看起来杳无人迹的血林里何时藏了人,还知dào

自己已经来此一段时光了。

他咽了口气,抬起胸膛说道:

“我的尊姓大名是如雷贯耳的天下第一辩,人称中原一点红热剑秦,如果你不需yào

,问你的主人有没有听过‘秦假仙’三个字,他就知dào

了。”

“嘿嘿……原来是土公仔秦假仙,我去通报。”

那人阴沉沉地笑着转身进去,秦假仙却暗暗咒道:

“他奶奶的,什么原来是土公仔秦假仙!你十年后有你爷爷我今天的成就吗?哼!英雄不论出身低,谁知dào

你老板沙人畏三、五年前是哪个村头挑大粪的……”

“秦假仙,请进吧!”刚才那人幽幽地冒出来说道。

“哇!怎么这么快?你……你人……人不是才刚进去吗?”

秦假仙吓了一大跳。

然而那人对他的问话理都不理,迳自转身进入茂林中。

秦假仙心知有鬼,不禁提心吊胆地跟了进去。

树林内虽然幽暗了点,仍勉强可以辨路。

原本秦假仙还试着记住来时的路径,可是走来走去,除了树与藤之外,还是树与藤,地上也都是潮湿的菇菌或短草,一走过去,脚印马上被草所掩过,根本无从辨认,秦假仙也只得放qì

了。…,

前方的一片空地上立着一群面孔黑幽幽的人,清一色的灰赭武扎,个个都极瘦、极无神,乍看之下,就像一群地狱里鬼卒,谁也分不清谁。

秦假仙这才知dào

两次跟自己说话的,并不是同一个人,只是神似得难以分辨罢了。

当中,脸泛绿光的沙人畏衣着七彩斑斓、金银交辉,反而让那张绿脸更翠得像漆上去似的。

“秦假仙,你居然敢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大事吧?”

沙人畏慢慢地说,一口气一个字,还带着一种浓腥味,让人觉得极不舒服。

秦假仙耐着性子,努力听完他的一句话后,几乎忍不住想拔腿而逃。

但是,秦假仙二话不二,先仰起头来“哈哈哈……”地大笑好几声。

这么一笑,仿佛觉得自己豪气干云,也将心中的怯意笑去了不少。

沙人畏也沉沉一笑,慢慢说道:

“秦大侠果然非比寻常。”

“这点不用你提醒,你们血林我秦假仙也不放在眼里,我在外面走了好几分钟,为什么你不派人去请我?为什么你不亲自出去迎接我?你我都是名人榜上的,我跟你算是同一级,你叫个小喽啰去跟我讲话,让我很不爽!”

沙人畏大概也没想到秦假仙有什么依恃,居然敢对自己大小声,一时不敢大意,森森然地嘿嘿而笑,吁了口气才道:

“抱歉、抱歉,这是我的习惯,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秦假仙道:

“好!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向你拿解药!”

沙人畏一下子就明白了,却仍故yì

问道:

“拿什么解药?”

“素还真吞下你的毒丹,所以他需yào

解药。”

秦假仙背后有素还真撑腰,难怪敢如此嚣张。沙人畏嘿然道:

“吞下毒丹乃是素还真自己愿意的,谁教他的风云录败给文武贯呢!这是他们双方的约束,如果我将解药赠予素还真,不就得罪谈无欲了。”

秦假仙又道:

“你窝在这个烂巢里,对武林变化通通不知,我就告sù

你!现在名人榜要重写,所以早先的打赌一概不算,你将解药送给素还真,我想谈无欲不会有意见。”

“不行!”

沙人畏脸色一沉,透出墨绿的光来。

“我不管名人榜怎样重写,反正解药我绝不拿出来。”

情况怎么和素还真讲得不一样,秦假仙有点胆怯。不过,他是更进一步地大着胆子道:

“你真的不拿出来?看来……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你想用强硬的手段?”沙人畏显然不信。

“差不多。”

“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俗话说‘不是猛龙不过江’,我秦假仙已有充分的准bèi

。”

这当然是赌上了眉角的话,但是秦假仙没说清楚的是:准bèi

拼命?还是准bèi

逃命?”

沙人畏半诧异半为难,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地说:

“我知dào

你的武功不差,不过我沙人畏也不是等闲之辈。如果我们在此争斗,必定两败俱伤,为何不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准bèi

三杯毒酒,两杯有毒,一杯无毒,你如果选了无毒的那杯,解药就让你带回去。”

“你奶奶的熊!哪有这种赌法?”

秦假仙气得大叫道:

“三分胜算你就占了两分,我只占一分,这样不划算!”…,

“如果你不敢,那就算了。”

“等一下!赌喝酒有什么了不起?要赌就赌谁的脑筋比较好。”

“你要斗智?”

“对。”

“如何斗智?”

“你注意听,一夜有几更?”

沙人畏略想一下,便道:

“谁都知dào

一夜有五更,你有什么问题吗?”

“嘿嘿嘿……这就是问题,你答错了,解药拿来!”

“我怎么会错?你说,一夜不是五更吗?”

“错!一夜有六更。”

“一夜有六更?”

“对。”

“这不可能!”

秦假仙冷笑道:

“怎么不可能?我说六更就是六更,连你也会承认一夜有六更。”

“我会承认一夜有六更?哈哈哈……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承认了,就是你输,你输了就要把解药乖乖送给我。”

“哼!我就不相信,你说吧!”沙人畏微微发怒了。

不料秦假仙态度一变,居然换了张涎脸笑道:

“不急、不急,这个说来话长,你就跟我慢慢地聊,让我把这个问题讲清楚一点……”

闻言,沙人畏不禁光火道:

“三更半夜的,谁听你闲聊!你再不说,我把你轰出去了。”

“你刚才讲什么?”秦假仙马上追问道。

沙人畏回答:“把你给轰出去!”

“更前面两句是‘三更半夜的,谁听你闲聊’对不对?”

“那又怎样?”

“你自己讲的,三更是半夜,那么一夜是几更?”

沙人畏一怔,顿时答不出话来。

“你现在不承认也不要紧,不过你刚刚亲口说了三更半夜,这里有这么多人听到,你要赖就赖吧!”

沙人畏不怒反笑。

“好,秦假仙,算你机智,拿去吧!”

沙人畏抛出一个小包,秦假仙在半空中牢牢地握住,笑道:

“一包解药换一个常识,你算是值得了。告辞!”

秦假仙急忙循着原来的方向,凭自己的记忆跑了出去。

他心急得要赶紧把解药交给素还真,让他早一点脱离险境。

此时,翠环山上并无慌忙之情,只见素还真悠哉悠哉地从密室中走出来,慢慢地散步到玉波池边,一脸若有所思。

直到小金刚来禀报秦假仙求见,素还真才回到前庭,亲自迎接。

秦假仙一看见素还真,马上把解药递了出去。

“素还真,解药到手了,你快服下吧!”

素还真接过解药,笑道:

“你果然不是平凡人,能由沙人畏手中取得这么珍贵的解药,我素还真的生命拜你所赐。”

“不用讲这些闲话了,赶快服药啊!”

“不急,药已在手,我的命就算保住了,何时服下都一样。”

“你自己好像一点都不在乎,随便你吧!”

秦假仙心里感到有点奇怪,却也不便多问。能向沙人畏要到解药,他自己也颇有成就感,好像顿时成了足以与众武林高手相提并论的名人。

秦假仙一脸高兴,豪气顿生,又道:

“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办的?”

“两件事,一件现办,一件缓办。”

“说来!”

“新的风云录我已经完成了,明天要贴上公开亭,请你向万教宣bù

。”

“没问题。”

“第二,请你调查一个人的出身。”

“这个我最在行,是谁?”

“黑白郎君。”

“黑白郎君?”

这个沉寂已久的名字一入耳,秦假仙也有点意wài



“说来奇怪,自从黑白郎君与网中人在盘丝窝决战以后就消失了,现在人也不知dào

在哪里,照理说最近事情这么多,他应该会出来闹一闹!经过这么久了,你还要调查他的身世做什么?”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只要查出他的出生地、师承何处就行了。”

“你不说我怎么知dào

要如何查?总要让我知dào

原因吧!”

素还真说:

“黑白郎君是个绝世高手,我想知dào

他的武学天资出自何人。”

秦假仙笑着说道:

“这还不简单,黑白郎君的父亲是个疯子,母亲是个神经病,所以才会生出这么一个狂人啊!”

“非也,我需yào

的是实证,不是推敲。”

“好吧、好吧!我去查就是了。”

秦假仙一离开翠环山,小金刚便忍不住问道:

“师父,你怎么不自己问他呢?黑白郎君如今不就在……”

“欸,你们千万不可泄露黑白郎君的去处啊!”素还真道。

小金刚与小玄元会意过来,只见素还真独自沉吟道:

“黑白郎君优越的武学天资,只有欧阳世家才可能赋有……莫非真如我所料?”

第二十五章 细把豆诗重吟味

就在素还真沉思不已之时,翻过黑邪书、只剩下一天生命的谈无欲也已经准bèi

好文武贯,明天就能知dào

自己是否有救了。

这一天当中,秦假仙四处去宣传明日张贴新的名人榜之事,一天连跑数百个门派,想必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秦假仙在调查黑白郎君的出身之前,决定先到公开亭看看是否已经有人在那里排队占位置;人越多,就越显得他宣传有方。

不料来到半途,秦假仙却被两名衣着光鲜、横眉竖目的汉子给挡了住。

“你就是秦假仙?”其中一人的声音虽不粗鲁,却也算不上温柔。

以秦假仙的江湖经验,马上看出对方的来意不善,绝对不是听说自己的大名而专程赶来投靠的。不过,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大来头,只不过是吃人饭、领人钱的喽啰罢了。

秦假仙鼻子一声,齆声齆气地问:

“这边就是天下第一辩秦假仙,怎样?”

“我们是金臂会的,要向你讨一样东西。”

“向我讨东西?钱不给,武功不教,命嘛……嘿嘿,要看你们的本事啰!”

“都不是,我们要你的刀锁!”

闻言,秦假仙不禁一怔。没了刀锁,秦假仙等于没有武功,若要他交出这样东西,不等于是废了他?

“嘿嘿嘿……有意思,你们要什么?再说一遍。”

两人二话不说,四拳同时击向秦假仙。

秦假仙急忙以八卦迷踪步闪了开,叫道:

“他妈的竟敢出暗招,真不是好东西!名字留下来,死后好立墓碑!”

两人根本不理他,拳风呼呼、金风刺面,其拳劲当真威如猛虎,在秦假仙周身肆威;而秦假仙则像鳗鱼、泥鳅,眼看就要中拳,随即又溜到后边;转身去攻,又已闪得远,身影飘飘忽忽,始终打不到秦假仙。

秦假仙接连闪过好几招,边闪躲边道:

“我已经让你数十招了,再不知难而退,老子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知dào

秦假仙的实力比想像中更强,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打下去。

只见他们交换个眼色,又抢上前以四拳封住秦假仙的头、胸、腹、阴,秦假仙再度急闪溜开,说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世上没有人能看清我布袋秦背后的宝贝是如何出鞘入鞘的,连你也不例外!”

语毕,背后的刀锁应声出鞘!

一声惨叫霎时响起,只见穿白衣的一个已经颈部喷血,闷声不响地倒了下去,抽搐两下便死了。

穿红衣的汉子大惊,叫道:

“可恶!看紫金臂!”

左手手腕挟万钧之势射了出去,秦假仙慌中一挡,连“铛”声都没响,劲道陡消,一只金灿灿的手臂赫然落地。

“啊……哇!”

那名汉子既不解又恐慌,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对手,吓得惨叫一声,落荒而逃了。

秦假仙也不追去,俯身拾起那只金臂,暗暗想着:

“这跟风火雷电霹雳公的玩意儿一样,难道他们是一伙的?奇哉怪也!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正当秦假仙在沉思之际,远远地传来一阵鼓掌声。

“秦大侠,秦英雄,你果然不同凡响,武功日臻化境,穷寇不追,真是有好生之德的侠之大者……”

秦假仙定神一看,只见小乞丐唐飞虹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秦假仙马上警觉到自己一直被他所跟踪,否则怎会这么巧合在此相遇?…,

“去你妈的!”秦假仙粗话一出,拳头便往唐飞虹的肚子搥了下去。

“啊!”

唐飞虹痛得眼泪直掉。

“秦大侠,为何……为何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下此毒手?”

“你妈的武功好,我一见到你就火大!”

秦假仙指着他,气愤地说道:

“不许再跟踪我,否则下场就跟地上的人一样!”

秦假仙撂下话之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他当然知dào

唐飞虹的厉害,然而自己都已经力挫过天下第一毒沙人畏,唐飞虹连个天下第几毒都还不知dào

,何足为惧?

因此秦假仙胆子变大不少,架子也大了,对唐飞虹更是不客气。

秦假仙一走,唐飞虹的背后立kè

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唐七七,你笑什么?”唐飞虹沉着脸问。

红衣女子站得稍远,显然还防着唐飞虹,但俏脸上满是嘲弄之意。

“我笑你就像一只狗一样,讨不到主人的欢心。”

唐飞虹冷笑着回道:

“谁是狗还不知dào

,等老大、老二都完了,我看你想当我的狗都不见得能如愿。”

唐七七怒声道:“哼!说不定是你先完了!”

“哈哈哈……我会如他们吗?你明天拭目以待吧!”

唐七七心知这个三兄长诡计多端,心思阴险,并听出他话中有话。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告sù

你也不要紧,他们此刻已经在公开亭外的林子里斗得难分难解了。”

“什么?为何会如此?”

唐七七听了,不禁大吃一惊。自从四兄妹阋墙以来,她知dào

大哥与二哥不见得会互置对方于死地,当初要不是这个三兄长从中挑拨离间,也不至于弄到兄弟视如仇寇的地步。

但随着时间流逝,再深的仇恨也都渐渐变淡了,兄弟之间何苦又要自相残杀,便宜了别人呢?

见唐七七满脸惊讶与不解,唐飞虹得yì

地说道:

“我以二哥之名向大哥下战书,再以大哥之名向二哥下战书,这两个笨蛋谁也占不了谁便宜,当然是势均力敌,等他们两败俱伤,你再去欣赏、欣赏吧!一下子除去两个对手,你打算怎么谢我?”

唐飞虹越说越得yì

,听得唐七七惊怒交集,忍不住斥道:

“卑鄙!我要去阻止!”

说着便以最快的轻功赶去,身后还传来唐飞虹的笑声:

“哈哈哈……你阻止得了吗?莫做调人啊!好妹妹……”

唐七七不理他,迳自往前急奔。

不过,她知dào

唐飞虹一定也追了上来,像他这般心思阴毒的人,一旦知dào

有人落入自己的诡计中,当然是以看对手中计死前的模样为快,绝不会轻易放qì

这样的享shòu



在一片茂林中,唐飞飞隐约听见暗器飞空声,她不敢靠近,免得枉中流招。定神望去,在黑暗中交错飞闪的两个人影果然就是大哥唐飞鹏、二哥唐飞宇。

唐飞虹靠了上来,微笑道:“如何?”

唐七七无言以对,他没想到大哥、二哥会这么愚昧,且容易受人蛊惑;更没想到三哥会如此心狠手辣,一丝一毫的手足之情也不顾念。

只听得唐飞宇喝道:

“你……不念手足情份,我也不必再……为兄……”

由于隔得极远,其间又夹杂拳脚喝喊,因此说话声断断续续,不是很清楚,但想必是唐飞宇在责怪大哥。…,

紧接着,唐飞鹏的怒斥声也响起:

“倒敢说起我来了!可恶的小子……喝!”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呀──”

两人的叫骂声喊招均是杀气腾腾,谁的杀意都不会比谁少。

刹那间,四周都静了下来,远观的唐七七与唐飞虹一怔,只见两道模糊的人影都停了下来,仰首像在张望着什么。

红光乍现!

无边的黑暗树林仿佛瞬间变为日出,一盏红灯不知由何处飘了出来,像是初旭之阳,温暖和煦,却又光亮无边。

“难定纷纷甲子年,千魔荡荡白阳天;苍天旨意著书命,诸子虔诚扶道颠;佛灯点亮华光现,一线生机救末年!”

柔和的声音响遍了天地,灯光缓缓地落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平和的气氛,那灯的白玉把手被握在一只像白玉一般的手上。

温馨的灯光照出那张俊若冠玉的脸,以及垂在肩上;皓洁无双的白发,若是月光有形,就要化作此人的脸;若是繁星有神,便应是这双眸间的璨若点漆。

唐七七已然看得怔了,不敢相信武林中竟有这等神出鬼没、俊美若仙的高手。

只见他微微一笑,那是连霜雪都要为之融化的和煦笑容。

“两位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同室操戈,真是人间最大的悲剧啊!”

唐飞鹏与唐飞宇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唐飞宇大声道: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管我们的事情?”

他说话的口气和方才比起来,已经缓和许多了。

“在下照世明灯慈郎,不忍见悲剧的发生,因此好言相劝。”

照世明灯不疾不徐、诚恳地说道。

“哼!你懂什么?不要多管闲事!”

照世明灯叹了一口气,又道:

“两位,在下之言或许不中听,但是两位听过一个故事吗?”

“谁有耐心听你说故事……”

不等唐飞宇说完,照世明灯已道:

“在魏国,曹操疼爱幼子曹植,想把权位传给他,后来没有成功,反而是长子曹丕顺利即位,成为魏国的皇帝;曹丕想报夺嫡之仇,便将曹植叫到自己面前,要他在七步之内作出一首诗来,否则便要杀了他。曹植感到很悲伤,当场吟道:‘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箕在釜中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首诗的意思就是……”

“废话连篇!”唐飞宇的暗器应声挥出。

照世明灯眉间不动,随手一挥,便将那只细如牛毛的毒针挥了开,仿佛随手赶走一只翩然的蝴蝶那般容易。

唐飞宇一怔,照世明灯叹息道:

“你不应对我下此毒手,我只是个劝和的人,并非要伤你的性命,你出手如此狠毒,智慧如此低下,私欲如此强烈,让你这种人活在世上,真是苍生的不幸,可悲、可叹啊!”

“你说什么……”

照世明灯再打断他的话,道:

“你不应该对我动手,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不变的道理,告辞。”

照世明灯这次真的说完了,只见他拂袖转身而去,连头也不再转回来多看他们一眼。

“这个神经病讲的都是废话!”

唐飞宇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吼道。

但是唐飞鹏却满脸踌躇,已然失去先前的杀气,想了一想才道:

“我觉得他说的对,我们不应该自相残杀。”

“哼!你在说什么?不要理那个疯子,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是天下第一暗器!”…,

“可是……”

正当唐飞鹏迟疑之际,唐飞宇杀机陡起,暗中蓄起掌劲,准bèi

趁大哥犹豫时一掌取胜。

不料他正要出掌时,眼前陡地一黑,便倒在地上。

唐飞鹏呆愣了一下,连忙俯下身去扶起唐飞宇叫道:

“二弟!二弟……”

唐飞宇已经断气,脑后深深插着他方才射向照世明灯的那只细针。

唐飞鹏一见,全身如遭雷殛,简直不敢相信眨眼之间,自己的兄弟已命丧人手。虽然方才两人欲置对方于死地,但是这个变化未免太过突然,而且就发生在自己有意与兄弟重修旧好的那一瞬间……

此时整个胸口已让悲痛所塞满的唐飞鹏,当然不会想到就在几秒钟之前,他的兄弟正想趁他迟疑时出手,更不会想到这一针若没有射死兄弟,现在死得莫名其妙的人正是自己!

人生的真相往往会永远地沉埋着,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飞宇!二弟啊!”唐飞鹏发出悲痛的呼唤声,抱尸痛哭。

远远观战的唐七七眼见二哥死得诡异,既惊且悲,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身子微微发着抖,这时才注意到唐飞虹不知在何时离开了。

唐七七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正要细细推想之际,陡然被一声怒喝打断思路。

“照世明灯!你杀了我的兄弟,我要你偿命!”

寂静的深夜里,这一阵声音显得格外洪亮,树林间回响着悔恨及悲痛,双眼布满血丝的唐飞鹏放下兄弟的尸体,急速往照世明灯离去的方向追赶。

可是照世明灯的武功如此高强,大哥岂是他的对手?唐七七心下大惊,连忙追了上去,希望能及时阻挡住大哥。

天色微微地放出光亮,唐七七拼命追赶,却一直看不见前方有什么人影。

唐七七陡地被一颗重物绊住了脚,来不及收住脚步,便往前滑跌出去,不料扑在地上的手,触及之处尽是一片温湿。

唐七七举起手掌一看,才发xiàn

地上已是一片血池,而先前绊倒自己的,正是唐飞鹏的首级!

唐七七全身发冷。此刻,一抹鲜血般殷红的朝霞出现在天际,宛若自唐飞虹零碎四散的残尸汩汩滚出的鲜血,渐渐渲染了天际与大地。

唐飞鹏已经看不见的双眼仍圆睁着,仿佛不敢置信似的。

唐七七也不敢相信这么残酷的手段,竟会在一瞬间发生!恐慌中,唐飞鹏的首级似乎在看着她,想对她说什么。

唐七七捧着大哥的首级,眼泪不禁流了下来,她终于明白手足阋墙后,失去的是什么了。

权势、意气与眼前残破四散的尸体相比之下,竟显得那么可笑。

如今能够弥补的事,只剩下报仇了。

天色初明,公开亭下已是人声鼎沸,新的名人榜即将问世,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掀起轩然大波、引发新的决斗,这是众人所关心的。

因此,有的门派一听到这样的消息,马上就派人去公开亭一探究竟。

新的名人榜当然已经贴上,只见除了前回已定之名外,两张榜上都多了“天下第一神医:照世明灯”以及“天下第一暗器:唐飞虹”。

两人所认定的天下第一神医与天下第一暗器居然一致,令不少人大失所望。但是还会有什么变数,也实在很难预料。

唐门暗器独步天下,为什么独钟唐飞虹,排除了长子唐飞鹏与次子唐飞宇?而“照世明灯”究竟是何方神圣,更引起纷纷纭纭的议论。…,

时刻已至,素还真与谈无欲双双御空而来,在公开亭的两边站定。

素还真虽在众目睽睽下服了毒丹,如今看起来还是英伟不群,气度俨然,好像一点都没有被毒素影响一般,这样的神能教不少人暗暗惊佩。反而是谈无欲面色凝重,紧闭着唇,不知有什么忧心之事。

素还真清朗的声音传遍公开亭上上下下,道:

“诸位武林贤达,这就是新的名人榜,不知各位同意吗?”

台下的议论声音渐渐提高,但是一阵嗡嗡声中却没有人大声提出意见,看来是已成定案了。

素还真zhèng

要发言,一道宏大的气功猛然当头袭来。

一阵轰然巨响后,瞬间烟硝四散、天地灰茫,众人无不发出惊呼,四散着退后,不知是谁发出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等尘烟逐渐散去,在一片肃然的寂静中,众人更加不敢相信公开亭已被这一击打碎,散成片片了。

素还真与谈无欲互望一眼,两人脸上均罩着一层疑云,想不出有谁会如此霸气地当众毁榜。

就在无人敢发言、无人敢移动一步的紧张气氛中,一阵淡淡的清香像是从天而降,在众人尚未发觉之前便弥漫周遭,让所有人都略为放松了心情。

素还真与谈无欲当然注意到了这阵香气,不禁更加警觉。

紧接着,人群自动分开出一条路,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来的是白发皓然、温若白玉的照世明灯。

江湖群侠、好汉多是不修边幅的老粗,何时见过像素还真、谈无欲这等温文儒雅、智武双全的人物?如今一见到照世明灯,更是大为惊奇,他不但举止优雅,身上还几乎闻得到香气,若不是身形修长,体态玉树临风,举动间自有一股英气,简直就像是个扮了男装的美貌姑娘。

照世明灯在素还真面前站定,尚未开口说话,素还真已双手抱拳,对他深深一揖道:

“素某的毒患全赖阁下高明之解,救命之恩无法言谢,能亲见照世明灯丰采,素某深感荣幸。”

众人一听此言,不由得点头连连。原来他就是“天下第一神医”,难怪有这等卓然不凡的风范。

不料照世明灯却道:

“你误会了,素还真,我并未解救你的毒患。”

素还真道:“‘佛灯点亮华光现,一线生机救末年’,照世明灯慈郎,也是一位存有济世之心的高人,天下第一神医您当之无愧,何必自谦呢?”

只见照世明灯温柔的脸上出现一抹严肃的表情,正色道:

“这种有名无实的头衔我不能接受,今天来此,是希望能从名人榜上除名。”

谈无欲语带不善地说道:

“就算阁下不愿留名,何苦以暴力将名人榜击毁?”

“击毁名人榜乃另有其人……”

照世明灯不愠不火地举起手,继xù

说道:

“我并未动过武功,由在下指掌间并无动过真气的痕迹,当可自明,清香白莲与脱俗仙子两位均是高人,应该不会作此幼稚的误解。”

谈无欲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素还真却道:

“既能医好在下的毒患,天下第一神医这个头衔除了您之外,还有谁当得起呢?”

“素还真,我之前已说过,医好你的毒症之人并不是我。”

闻言,素还真竟笑了起来。

“哈哈哈……医者并非在于用药,而是知病之源,解病于根,虽然你没亲自拿药给我,却知dào

我所中是何毒、应找人医治。”…,

“这并不能证明我医术高超,因为根据一般常识,一个用毒者必定有解药,这就是所谓的自保。我会告sù

剑藏玄‘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句话,也只是如此的推想而已,这与医术毫无牵连。素还真,你不可张冠李戴,蒙蔽天下人啊!”

照世明灯一番条理清晰的辩词使素还真哑口无言,同时也让台下的群侠们顿时犹如被点醒了什么。

自从明人榜出现以来便纷争不断,多少高手一一丧命,但这也促使素还真与谈无欲两人在一夕之间名扬万里。

如今依照世明灯之意,似乎这名人榜的背后还隐藏着不可告人的居心。

众人无不屏气凝神,静静等待素还真的解释。

但素还真却面无表情,不作回答。

照世明灯继xù

说道:

“何况名利对我而言,犹如过眼浮云,你不能替我招来祸劫。”

素还真只得问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重写名人榜?”

“你自有斟酌。”照世明灯淡淡地回答。

这时候,谈无欲却道:

“素还真,不如我们将错就错吧!”

素还真待要阻止谈无欲已经来不及了,在群众中的秦假仙不禁一惊,这个谈无欲被照世明灯一激,居然差点就把两人合zuò

的事情透露出来,要是台下有人稍微心思细密点,搞不好就识破了其中的机关。

照世明灯当然听出谈无欲已露马脚,不由得冷笑一声道:

“凡人立于天地之间,遇事必当出之以诚,而后人始信其为人,乃得有为人之价值。尚诈术者,何能立名建业?”

“你……”

谈无欲正要驳斥,这回却被素还真及时抢白道:

“照世明灯所言甚是。”

谈无欲重重地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照世明灯也不去理他,道:

“素还真,慈郎认为名人榜乃是罪恶之源,理当毁之。”

素还真回道:

“我也有同感,可是事已成定局,很难收手。”

“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你好自为之吧!告辞。”

照世明灯不再理会现场的议论纷纷,绝俗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等群侠们一一散去,素还真心头更加沉重了。他看见秦假仙也沉思着离去,未上前来邀功,这分明是照世明灯的一席话已在他心中起了作用;秦假仙尚且如此,何况其他人呢?

“‘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照世明灯离去前说过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琉璃仙境内,一线生与素还真相对品茗,见素还真心事重重,一线生忍不住开口说道。

闻言,素还真抬起头来说道:

“我可以为你解释。”

“请说。”

“善事做得不够多,是无法成为人人口中的善人的……”

不等素还真讲完,一线生便接口说道:

“恶事做得不够多,就达不到毁灭自己的地步……好了,素还真,这样的解释等于废话!”

“道友,你对这样的解释不满yì

吗?”素还真笑眯眯地问。

一线生白了素还真一眼,道:

“老友,我有一句话你听是不听?”

“劣者不能不听。”

“你知dào

就好。说真的,我认为名人榜被毁掉是一件好事,免得再牺牲武林的英雄豪杰,每害死一个人,你的罪行就加重一分。如同照世明灯所言:‘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这句话你要谨记在心啊!”…,

“我知dào

。”

素还真叹了一口气道:

“唉!其实我也很想过着平静的生活。”

一线生不客气地道:

“想过平静的生活并不困难啊!只要你宣bù

退隐,今后就是自由之身了。”

“不行,我的理想尚未达成,我不能退隐。”

“你的理想是什么?武林至尊?”

“非也!非也!只要能四海一家,世界大同,那我的理想就达成矣!”

一线生忍不住道:

“想要天下大同谈何容易?你要知dào

,人是有思想、有主张的,而且每一个人的思想都不一样,如何能大同呢?”

“一线生,你误解天下大同的意思了。”

素还真继xù

说道:

“天下大同只是一种制度与规则,让所有人有所遵循、有所依据,而不是强凌弱、众暴寡,只有权力与暴力,而失去了正义。”

“制度?规则?除非你是一国之君,才有可能订定制度与规则,否则你教大家如何去遵守?”

“大爵非人所授,就算是贵为人君,也未必有能力订下制度,让世人遵守。劣者又何曾着眼于此呢?”

素还真望着一线生,又道:

“我知dào

世人都认为我是一名野心家,就连你……”

“欸……素还真,我这样劝你,可是为你好啊!所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劝归劝,无论如何,我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素还真道:“好了,我们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让它顺其自然吧!”

一线生正要说话,陡地注意到素还真的脸上冒出一点一点的红斑,一线生大吃一惊,慌张地叫道:

“素还真,你……你的脸……”

素还真莫名其妙地反问道:

“我的脸怎么样了?”

一线生颤抖着声音说:

“你的脸……为什么会出现一点一点的红斑?”

“啊?”素还真脸色倏地一变,立kè

往玉波池疾奔而去。

一线生与小金刚;小玄元都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也随着素还真奔往玉波池,只见素还真临水自照,果然见到自己脸上的异状。

“啊!我的脸……难道是毒丹的毒性已经发作了?”

一线生忙道:“素还真,你体内的毒性萌发了,还是赶快服下秦假仙为你求来的解药吧!”

“这嘛……”素还真反倒迟疑了起来。

一线生知dào

素还真的心结,遂道:

“你怕沙人畏给你假的解药吗?素还真啊!你已经没有选择了,不服下解药,等于毫无生机,若服下解药,你还有一半的机会,赌赌看吧!”

“唉……罢了!”

素还真把心一横,取出解药,仰首服尽。

小金刚等人紧张地看着师父服下解药后的变化,一线生问道:

“怎样?你觉得如何?”

“觉得体内热烘烘的。”

“可能是药性在游走……”

一线生话未说完,顷刻间,素还真脸上的红斑已点点尽退,恢复原有的光洁无瑕。

众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一线生转忧为喜道:

“你看、你看,脸上的红斑已经不见了,看来你的顾虑是多余的,沙人畏并没有骗你……”

“啊!”

素还真突然腹痛如绞,好像有千万把牛毛细针同时戳刺着五脏一般,感觉又痛又痒,整个人头晕眼花,连站都踉跄不稳,然后哇地一声便吐出一口草绿色的莫名液体,腥臭难当。…,

一线生吓得面无血色,急忙扶住素还真叫道:

“素还真、素还真,怎么了?你感觉怎么样?”

小金刚与小玄元更是慌张,在一旁扶着素还真直喊道:

“师尊!师尊啊……”

素还真连话都说不出来,众人宛若搀扶着冷冰冰、全身无骨的一尊死尸般,只差这具冷得骇人的身体还会发抖。

素还真又接连呕出几口绿水,脸上浮现一抹青黑,勉力颤声道:“我……中……计……了……”便不支昏倒在一线生怀里。

“危险啊!”

一线生及时点住素还真周身几个要穴,以免毒气攻心,药石罔效。

小金刚焦急地问道:

“老前辈,要如何才能救我师尊?”

一线生满头大汗,霎时也手足无措。

“这……我并不精通医理,我也束手无策了!”

小玄元悲愤道:“师兄,我们去找沙人畏算帐!”

“等一下,小玄元……”

一线生及时阻止道:

“你不能意气用事,这样一闹,你师父更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老前辈,那你赶紧想办法,赶紧想办法啊……”

小玄元毕竟是小孩子,一急之下扁起嘴就想哭。

“好啦、好啦!我会想办法。”

一线生脑中无计,手边无人,却仍出声安慰道:

“让我静静地想办法,你们先将令师扶回房休养,让我仔细想想看。”

两小童从未如此听话过,马上就扶着素还真离开了。

留在玉波池边的一线生,见到冰澈的池水倒映出自己束手无策、急若燃眉的脸孔,顿时又是无奈,又是生气,只得长叹连连。

话分两头,秦假仙离开公开亭之后,一直揣度着照世明灯话中的玄机。

自己初登名人榜,素还真便赠予刀锁、传授八卦迷踪步等等;现在想来,忽然觉得有点不妥,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刹那间,冷冽的杀气射至,秦假仙本能地一闪,身形挪移如电,瞬间又闪回原地,像是不曾移动过一般。

“哇!”

闪过了刀气,秦假仙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惊叫:

“是谁?是谁施暗招?有种的给我出来!”

枯枝窸窸窣窣,宇文天黑瘦的影子踏了出来,黝黑的面孔罩着一层青气。

“原来是你,没白骨也没灵车的白骨灵车!”

宇文天沉沉冷冷地吐出话:

“白骨灵车的化身只是权宜之计,我单锋剑尊的名号,你难道不知?”

“尊?你哪里尊?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损兵折将,灰头土脸的,我看你只能在旁边蹲着凉快!”

宇文天一双白惨惨的眼珠子像是要喷出冷焰一般,但他硬是压抑住,眼前还是先完成任务要紧。

“废话少说,交出你的布袋!”

“你要我的布袋?嘿嘿……你有这个本事吗?”

“好!”

宇文天当真不负天下第一剑之名,“好”字未落,刷刷刷数声轻响,凌锐的剑qì

四射,足下轻点,剑qì

先至人后至,以宝剑向秦假仙当胸刺去。

秦假仙轻轻巧巧地闪过一剑,回手便是一刀刺去!

宇文天一窒,急忙跃身避招,下一式便无法衔接出招了。

待宇文天落地,手按单锋剑,一时之间也有点无法接受秦假仙变得如此高强,竟能见招拆招,毫不含糊。

就算秦假仙学到绝世武功,拥有几成火候,但也要等待时间的磨练;再说临敌应的能力,越是老手才能越纯熟,像秦假仙这样的反应分明就是一个高手的程度。…,

难道这个人根本不是秦假仙,而是某个易容为秦假仙的高手?

宇文天不敢大意,腕部一振,真气顺剑而出,迅速地挥扫出去。

秦假仙又是一闪不见,等宇文天一惊,正要收回剑势,秦假仙又冒了出来,刀气便当头劈来!

宇文天大惊,身子侧闪,剑qì

再说;秦假仙没料到他这么快就使出下一招,连忙闭上眼睛踩出八卦迷踪步,一下子前一下子后,让宇文天看得眼花撩乱。

秦假仙刚才差点被宇文天扫中,数天来“打遍天下”的自信以上萎缩,再也不敢跟宇文天交手,只以八卦迷踪步混换宇文天的招式。

而他这一招果然奏效,宇文天完全掌握不到秦假仙下一步的身形,屏息凝神,按着剑等待出招。

就在一个专心跑、一个专心看的当儿,全然没注意到另一道身影……不,是另“三道”身影走上前来,在一旁看他们对峙。

扑鼻的脂粉香让宇文天大吃一惊,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的,居然是天下第一刀──少爷刀金少爷,以及他的两名舞姬。

“是你!”

金少爷慢吞吞地吸了一口菸,才懒洋洋地问道:

“你们在干什么?”

“啊呦?”

秦假仙发觉有人来了,暂时定下脚步,看看情况。”

宇文天一脸阴沉地说道:

“我与秦假仙的事,你想插手吗?”

金少爷俊目一翻,以镶金踱银的长菸斗指着宇文天说:

“你讲话的口气,我听得很不高兴。”

“那就请便。”

“请便的人是你。”

金少爷连正眼都不瞧宇文天一下,宇文天也感觉出金少爷不是适巧路过,而是有意挑衅。

“嗯?看来你是存心找麻烦啰?”

“没错,我就是摆明了要找你麻烦。”

“哼!那今天单锋剑就会会你的少爷刀!”

“求之不得。”

秦假仙一瞧有帮手,胆子立kè

大了起来。

“金少爷,我帮你!”

“不必,你闪一边去。”

金少爷随手以菸杆指了指旁边。秦假仙也识相,与其相杀,不如看人相杀。

“好,我去旁边休息。”

秦假仙退至一旁极远之处。虽然想在一旁狠狠地多损宇文天几句,但是万一天不从人愿,金少爷是个绣花枕头,被宇文天一招收拾掉,自己要跑就来不及了。

宇文天摆出架势,手捏剑诀,全身的防守一一顾及,当真是一代剑尊的气势。

然而金少爷却仍慢条斯理地抽着菸,悠然道:

“爱姬,跳舞吧!”

“嗯?”宇文天沉着脸,杀气腾腾。

金少爷笑道:“杀人是一种艺术,何不融入歌舞之中,让它更加完美?”

这些话听在宇文天耳里,像是在讽刺自己一般,而两名花枝招展的舞姬袅袅婷婷地走了上来,皓腕挥扇,翠袖御风,便欲起舞。

岂知宇文天正盘算着先杀了这两个碍眼的妖姬,再全力针对金少爷出招。

“等一下!”

一阵严厉的声音传了进来,金少爷和宇文天都暂止杀意。

只见白发老人缓缓走了上来,神色从容地说道:

“金少爷,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完成了一件。”

“还有一件呢?”

“不会耽误你的时间!”金少爷有点不耐烦了。

“你现在就在耽误我的时间。”

说完,白发老人转头望向宇文天。…,

“宇文天,你可以离开了,你已经耽误到金少爷的工作。”

宇文天怒道:“你有资格保住金少爷吗?”

老人不动声色地说道:

“你不认识我,也应该认得欧阳宏吧?”

宇文天呆怔在当场说不出话来,陡然觉得老人的面孔有某些特征,越看越像某个人……老人却不再理他,转头对着金少爷。

宇文天的眼中突然露出一抹诧异之色,深吸了一口气,便二话不说地转身离去。

“哈哈哈……他毕竟还是不敢惹我!”

白发老人道:“狂傲的金少爷,你还是赶快去完成你的任务吧!”

金少爷深深吸了一口菸,道:

“我有件事要让你明白,那就是:我不是每样差事都能接受。”

“嗯?你受了委屈?”

“委屈是没有,只是有点被愚弄的感觉。”

“没人愚弄你,你只是遵照指示行事而已。”

“指示、指示,我接受的到底是谁的指示呢?”

金少爷俊容不悦,开始有点激动起来。

“金少爷,你问这个问题就违反了行规。当初我们合zuò

是两厢情愿的,我给你货,你替我做事,这是非常公平的。至于我们的背后有什么人,你可以一概不知,你今天问这个问题,如果我往坏的方向想,那就是你有意把我这个中间人踢开,直接去接触最高层的人物;既然你想让我没水喝,那我也会让你没路走!讲坦白一点,我会断你的货。”

金少爷冷笑道:

“你这招实在很绝,好,算我金少爷栽在你手中,但是你要保佑没有其他路线让我搭上,如果不幸让我搭上别的路线,我会画一张遗像送你。”

“你的话很有挑zhàn

性。不过有件事你要了解,你要的东西只有我有,而我需yào

的人才却不止你一个。”

“哼!我若要死,也会找你垫底!”

金少爷拂袖而去,两名舞姬随着浓浓的芬芳气息离去。白发老人无于衷,一点也不在意是否得罪了金少爷。

这时,躲了很久的秦假仙马上跳出来说:

“老先觉,老仙角,你实在不简单,不过也很鸡婆,金少爷和宇文天要拼下去,你没事出来搅局做什么?”

“我是想劝和啊!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应该和平相处,每天你争我斗,那武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平静呢?”

白发老人收拾起威严的态度,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口吻、声调。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知不知dào

这个宇文天是个坏蛋?他害死多少人你知dào

吗?”

“我们要救活人,不是救死人。宇文天过去虽然犯了不少错,可是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将他导入正途,杀人并不是最根本的方法。”

“杀人不是根本的办法?才说你是老先觉,原来是蠢蛋一个!他死了就不会做坏事,这不是根本的方法,那什么是根本的办法?”

“他不做坏事,别人也会做;如果一直杀下去,你杀得完吗?老朽认为,改变社会风气才是最重yào

的。”

“改变社会风气?现在社会风气是怎样的?你说出来我听听看。”

“目前的社会风气只偏重名利,固有道德渐渐沦丧,你想,自从素还真与谈无欲创写名人榜之后,武林中的杀戮就日渐增加,今天我杀你,明天你杀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想留名榜上,做一个刀王、剑尊而已。可是他们没想到今天当了剑尊或刀王,所面对的就是接受别人的挑zhàn

,这些人所过的,是没有明天的生涯。秦假仙,你也是名人榜上的一员,难道你没有想过吗?万一有一天,出现一个口才比你好的人向你挑zhàn

,那你要如何面对这个难关呢?”…,

秦假仙老实回答:“我没想到这一点。”

“不曾生病的人,不知dào

良药是苦的;没遇过困难的人,不晓得如何克服困难。想要做一个成功的人,不是那么简单。”

“你所说的都是以后的事啦!目前我觉得过得很满yì

。”

“哈哈哈……其实你是一个被人利用而不自觉的人。”

“谁利用我?秦假仙急忙问道:

“素还真啊!”

“你乱讲!”

老人不慌不忙地说道:

“如果有一天你坐船出海,发xiàn

有一个人漂浮在海上,而这个人的背后有一条鲨鱼要吃他,这时候你船上有一把短刀和一条绳索,你会如何做?”

“我会把绳子丢给那个人,救他上船。”

“一般人都和你一样,但是同样的事情,却有四种不同的作法。由这四种不同的作法,可以判断出这个人的本性是善是恶。”

“你说出来听听看。”

“第一种人会当作没看见,任由那个人被鲨鱼吞食。”

秦假仙道:“这种人实在没有人性,毫无恻忍之心。”

“还有一种人更加狠毒,他会丢那把短刀给你,让你与鲨鱼搏斗,从表面上看来,他是要帮,其实他是在利用你去杀掉那条鲨鱼。如果你死了,对他没有损失,鲨鱼死了,那他就有收获了。”

秦假仙想想,不禁有点冒冷汗,点头连连地说道:

“嗯、嗯,你讲的没错。”

“第三种就像你的反应,丢绳子救人。至于第四种人,他会把绳子丢给你,然后自己持刀跳入水中与鲨鱼格斗,这种舍身取义的精神,才是真zhèng

的勇者。”

秦假仙虽然同意,却也怀疑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这种笨人?

白发老人续道:

“而素还真给你的,我不看也知dào

是杀人的利器,这就像是第二种人,利用你去杀死鲨鱼。秦假仙,你是聪明人,什么才是真zhèng

的君子仁人,你自己去判断吧!告辞了。”

白发老人留下秦假仙一人在树林中想着刚才的对话,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想到自己与素还真非亲非故,素还真却给了自己刀锁,又教自己武功,这其中必有用意,

难道真的是要利用自己吗?以素还真的聪明,确实有此可能。

秦假仙越想越不对,当下决定要去向素还真求证一番。

白发老人深信自己这一番话,必定会在秦假仙的心中发挥作用。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加重素还真的危机,断绝他的每一条生路!

第二十六章 腹中患,穴中针

白发老人依照计划到他从前与冷剑白狐居住的小屋等待,他知dào

冷剑白狐杀了毕生的仇人──风火雷电霹雳公之后,必定会回到这个地方,静静地待上一段时间,或许是为了缅怀过去的生活,也许只是让自己更习惯孤独。

白发老人早已警告过冷剑白狐:“不可与你的任何亲人相认,否则他们会因你而亡!”

在经lì

长久的寂寞之后,乍然获得兄弟之情,这份血浓于水的温暖谁能割舍?对冷剑白狐来说,这是一件多么的事啊!

白发老人也了解他一手带大的冷剑白狐在冷漠的外表底下,有一颗最温柔的心;为了兄弟独眼龙的安全,他愿意自己默默承shòu孤寂。

因此,他知dào

冷剑白狐会回来,只有这个自幼生长的地方能抚慰他心灵的孤寂。人在脆弱的时候,一定会追求最怀念的角落在当作暂时的避风港,就像当初独眼龙会回到莫存仇抚养自己的地方一样。

果然,冷剑白狐独自在茅屋里默默的伫立着,白发老人的脚步声惊动了他。

“你在想你的母亲?”

冷剑白狐连忙问道:

“不,我没有。”

“呵呵……你骗不了我。”

白发老人微微一笑,又道:

“我听说了,霹雳公死了是吗?你与独眼龙一起杀了他,而知dào

他的破绽、并且指点你们战术的人,我想你一定不愿意告sù

我。”

冷剑白狐虽然心惊,却并不意wài

。从自己有记忆以来,似乎就没有事情能瞒得过白发老人,就算他知dào

一切也不足为奇。

“你想报仇,为什么不问我呢?难道你不认为我知dào

的事比素还真还要多吗?”

冷剑白狐望向他,心中暗想:难道他会准许自己为亲生父亲报仇?”

白发老人慈祥地笑了起来。

“冷剑白狐,你的冷剑是用来杀人的,而报仇正是杀人最好的藉口。我是不会跟死去的人争你的,只要你不与活着的亲人相认,我很支持你报仇的举动。霹雳公只是一个帮凶,真zhèng

的主谋是紫龙天,你去找独眼龙帮忙,五天后的午时到白鹤滩看看,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冷剑白狐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快去吧!”老人说。

“嗯。”

冷剑白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望着那疾如奔马的背影,白发老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八珠联将近灭矣!哈哈哈……”

深夜时分,密室中的谈无欲在蒲团上打坐修禅;他的外表看似平静,脑中却在整理着最复杂的事情。

公开亭之会后,谈无欲便感到心神不宁,素还真与照世明灯的对话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其中究竟含有什么玄机,他非好好地静想不可。

自从与素还真合zuò

以来,目的就是逼出隐藏在武林最深处的欧阳世家。而且借着金叶的提示,素还真成功地离间了欧阳麟兄妹和宇文天的关系。

宇文天被素还真逼得逐步失利,担心欧阳麟兄妹活着是自己的祸患,因而采取杀人灭口的方式;他与欧阳琳发生望云楼的大战,自以为成功地杀了知dào

自己底细的最后遗孤,但是在望云楼的废墟里,并没有欧阳琳的尸体。

这使得素还真与谈无欲确信要逼出世家的主脑,并非不可能。只要他有了一个动作,就会有第二个动作。

接着,素还真与谈无欲展开名人榜的赌局。…,

所谓的“天下第一”,其中有一些可能是欧阳世家之人,只要看他们被拱出台面后会有什么样的行动,就能渐渐逼出世家的活动内幕。

当人被推到第一线,许多真面目就会出现。因此,越是成功的人越容易露出破绽;能否维持成功,是看他是否警觉到自己的破绽。

又在素还真的意料之中,几次的“天下第一刀”与“天下第一剑”之争中,世家渐渐以为可以有机会杀死素还真,因而设计了沙人畏、荫尸人在重yào

场合表态,并且开始了更多的活动。

随着唐飞虹的出现,欧阳世家浮上台面将指日可待。

尽管一切似乎都依照原来的计划进行,但是却有几个重大关键令谈无欲感到不安。

首先是第二个帝王刀的出现。

素还真原本就是诡计多端的人,多年的同修之后,谈无欲对他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会安排第二个帝王刀,与自己安排了第二个少爷刀一样,都是备而不用的性质。

谈无欲对此事可以释怀,毕竟自己成功漂亮地应付了素还真这一招,这一点谈无欲不无得yì

,觉得只有自己才应付得了素还真的诡计。

不过,唐飞虹的事情就在他的预料之外了。素还真明知唐飞虹的身份,却叫秦假仙带他来见自己,还不小心看见了唐飞虹身上的黑邪书,这会是素还真巧妙的安排吗?

就算那是意wài

,在公开亭上,素还真与照世明灯的对话就不可能是意wài

了!

素还真不但知dào

照世明灯的诗号,更处处护着照世明灯,他这么做究竟有何用意?这是自己所不能了解的。

在欧阳世家最应该现身的时刻,反倒出现了照世明灯,他与世家的关系,不正是两人要逼出的真相吗?为什么素还真不加以追问,反而阻止自己说话?

以素还真的说话技巧,当时一定有办法探出内情,然而素还真却反其道而行,这不是当初的计划!

难道他们之间早已有了自己所不知dào

的关系?

谈无欲在脑中一一整理种种纷杂的疑点,却始终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已是自己翻了黑邪书的第三天,邪灵真的会出现吗?

突然间,一阵阴风吹入,带着森森鬼气。这不是寻常的冷风,谈无欲提高警觉,他知dào

黑邪书的邪灵已经到了!

眼前乍然一片晕濛,浓重的腥气扑鼻,谈无欲龟息屏气,元守丹田,不敢大意。

陡地一道黑影袭来,谈无欲低身闪过,并连发数招,轰隆几响,沙沙的土石崩落,宏大的气功只打得密室的石壁些微崩落,并未击中任何事物。

谈无欲正要小心提防,黑影又扑至眼前。

“啊!”谈无欲不闪,正面一掌击退黑影。

在怪厉的尖叫声中,黑影又弹上半空,却已有朦胧的形态,应该是头部的地方,只出现了一团白濛濛的影子。

邪灵现身了!

谈无欲双掌密如连珠,道道气功皆轰向邪灵,却如透过空气一般,丝毫不见影响。

黑影发出似笑非笑的咭咭怪声,再度向谈无欲飞扑而来,只见空似无物的黑袖猛然伸出森白的利爪!

谈无欲惊呼一声,不敢接这一招,急忙几个急翻,身如圆弧,一下子便翻出了数丈,双足一点地面,弹起身子,气贯拂尘,便往黑影攻去。

黑影被拂尘一扫,拂尘竟穿透了黑影,没有任何扫中实体之感。谈无欲大惊,硬生生收住前跃之势,腰部使力仰翻,及时闪过黑影横掠而过的一袭。…,

一翻之势使谈无欲往后退,勉强落地,模样显得有点狼狈。

邪灵攻之若无,谈无欲不免更加心焦。若真是幻化之物,硬接一招又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因此他只能边闪边攻,加倍吃力。

兵法有云:“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谈无欲要兼顾攻守,正犯了这个临敌大忌,几招下来,他已经气喘如牛,力不从心了。而邪灵则越攻越猛烈,到后来谈无欲只有闪躲的份,根本无暇觑空出招。

但也正因为谈无欲不知不觉间只顾防守,实力便显现了出来,一时之间,倒也形成对峙不下的局面。

正当谈无欲危急之际,远远传来清脆的声音,似钟非钟,似磐非磐,

声音一响,邪灵的动作便似慢了下来;随着清音渐渐传近,邪灵像一团沉重的灰雾般落下,迅速地化作青烟消失、四散了。

密室恢复到原来的平静,谈无欲不敢放松,仍小心翼翼地留意周遭。

如今只有远处的清风微微地吹拂着,已经是天地清朗、邪气荡然了。

谈无欲想起方才的惊险局面,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略一定神,便纵身跃出密室,追寻那阵清音的由来。

凝黑的深夜里,一盏温暖的明灯格外显眼。

“佛灯点亮华光现,一线生机救末年。”

照世明灯在灯光的衬托下,有如月下的观音。

“是你!”谈无欲道。

照世明灯道:

“谈无欲,你已经离开了清圣的蒲团,脚踏情仇地了。”

“啊……”

谈无欲这才发xiàn

自己不知何时已跃离了蒲团,这是多年来未有过的现象!

“唉……”

谈无欲一时之间气丧了大半,无言以对。

“这也代表你的灾祸将由此而生,从今以后,你会祸劫绵绵。你要小心为是啊!”

“多谢你的忠告。有一件事我想请教你,方才有一阵清脆的声音,是不是你所发出的?”

“我也听见了你所说的声音,非常悦耳动听,但是我不知dào

声音从何而来。”

“这就奇怪了,不是你,会是谁呢?”

对于这样直接的问题,照世明灯仍是稳若泰山。

“这个可以自己调查,我来此的目的,是希望你不可再造名人榜,避免武林纷争。听吾之言,善由此起;弃吾之言,恶由此生。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告辞了。”

照世明灯说完,也不管谈无欲会有什么反应,便飘然而去。

这些话有必要专程再来对自己说一遍吗?谈无欲心知这只是照世明灯的遁辞,却猜不透他救自己一命的目的何在。

看来名人榜的真相已经不是秘密了,自己与素还真的搭挡究竟会引起武林什么样的反应呢?

谈无欲打定主意:不管有什么变化,这两天都不出面,让素还真去对付所有的变数。自己则先退一步,看看会有什么发展。

谈无欲这个算盘确实打对了,文武贯与风云录的比试可以不引起任何反应,也可以是滔天巨祸!端看是否有人有意掀起话题。

就在这个时候,武林万教都收到了一份请帖:

“欧阳世家要在公开亭揭穿素还真与谈无欲的阴谋。”

这份请帖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回响。

没想到沉寂许久的欧阳世家要正式浮上台面,而且在这段时间分别掌握文武半边天的素还真、谈无欲,即将要被击垮了,这样的场面谁不想一窥究竟呢!…,

不要说收到请帖的门派将倾巢而出、参与盛会,就连没收到请帖的门派、武林游侠也都纷纷不请自来,非要到现场观看不可。

届时,这将会是世家所营造的最的场面,甚至欧阳上智本人可能就在万教面前现身,让众人知dào

世家究竟拥有多庞大的地下力量。

不少人已经臆测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在场门派,早就被欧阳世家收编了,因此这根本就是正式参见至尊的仪式。

如果欧阳世家要重新正式掌握武林大局,一举击倒素还真与谈无欲便是最漂亮的第一步。

正当沸沸扬扬的世家之谜如日中天之际,素还真却在病榻上与毒患搏斗,身边只有小金刚、小玄元两名徒儿服侍。

出外打探消息的小金刚回禀道:

“师尊,现在外面流传着一则风声:欧阳世家要在公开亭当众揭穿师尊您与谈无欲的阴谋……”

“什么?”

素还真一惊,起身急了,顿时眼前昏花、头重脚轻,幸好被小金刚与小玄元及时扶住,才没歪倒下榻。

“师尊小心啊!”

“啊……”

素还真强忍着五脏翻搅的痛苦,颤声道:

“小金刚、小玄元……”

“师尊有什么吩咐?”

“赶快……扶我到公开亭……啊……”

撑了几天的素还真,拼命以自身雄厚的功力护住心脉,才不至于毒发身亡。如今这一急便走岔了气,忍不住呕出一口绿血,更是百骸无一不痛,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师尊,师尊!”

小玄元急得只会叫唤,小金刚则扶着素还真倒下,勉强镇定心神道:

“师尊,你毒患未愈,不便于行,不能再管这些事了。”

“我……我不能……不能让欧阳世家得逞……快快扶我到公开亭……”

素还真说这几句话已是气若游丝,倾尽所有力量,哪里还有力qì

再走半步。

小金刚想了一下,道:

“师尊,你好好休养,不如让徒儿到公开亭查看究竟。”

“对啦!师尊,让师兄去就好了啦!”小玄元连声附和小金刚。

素还真深知自己的情况,一颗心也冷了下来,长叹一声道:

“罢了,小金刚,你快去快回。”

“遵命!”

小金刚领命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公开亭。

小玄元道:“师尊啊!你放心,若有什么事情,我和师兄一定会替你担起来!”

如此童言童语,令素还真一阵凄测,不禁苦笑了起来。

“来,师尊,你好好休息。”

小玄元替素还真扶好卧枕,正要让素还真重新躺好,一阵淡淡的奇香却飘了过来。

素还真因病而知觉较为迟钝,仍莫名地心惊了一下。

当照世明灯步进密室之时,手中的灯光柔和地照满了一室。

小玄元吓了一大跳,素还真也勉强撑起身体,却无力地倒了下去,脸色苍白地望着步步逼近的照世明灯。

照世明灯走到素还真的身旁,只看了素还真的病容一眼,手往袖中一伸,随即多了一根寸长的银针,欲往素还真的心口刺去。

小玄元及时推开了照世明灯,张开两手挡在素还真的病榻前,大声道:

“你想干什么?你想杀我师尊,先过我这一关!”

素还真声音微弱地说道:

“小玄元,不得无礼……”

“师尊,他不是好人,他想杀你呢!”…,

“我相信照世明灯……不会这么做的……”

照世明灯开口道:

“自信者不疑人,人亦信之;自疑者不信人,人亦疑之。素还真,你相信我?”

素还真虚弱地点了点头。

照世明灯的手快如电光,几乎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就已经将银针刺进素还真的心口要穴。

“啊!”

素还真惊呼一声,胸膛寒气袭遍全身,一时之间手脚痠软,经脉尽被废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勉强喘着气,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啊!师尊,师尊啊……”

小玄元见素还真本来还能说能动,这下子两眼翻白,一动也动不得了,只道是照世明灯杀了素还真,急得叫道:

“你实在可恶……”

但是他一转头,室内已空荡无人,照世明灯不知消失到哪儿去了。

“咦?人呢?”

小玄元又惊又奇,继xù

唤道:

“照世明灯,你有胆就出来,你这个龟孙子、乌龟蛋、乌龟蛋!你有胆量就我出来!”

小玄元叫了老半天,仍是四壁然,回头又见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的素还真,顿觉既悲且愧,忍不住又抱着素还真哭叫不已:

“师尊啊……呜……”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素还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发出微微的呻吟。

小玄元跳了起来,双眼也睁了开来,脸色虽仍惨淡,却已略显人气。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自行运起功力,回暖全身经络;随着真气在体内流转周天,素还真的气色慢慢地回复,身体也像充了气一样,逐渐有动弹的迹象了。

素还真运功一周天完毕,已能坐起身子,这与当初的行将就木完全不同。

小玄元忙道:

“师尊,你觉得怎样了?”

这会儿,素还真连声音都有了连贯。

“我觉得好多了,不过我心口的针不能拔出来,否则必死无疑。”

小玄元破涕为笑道:

“刚才我还以为照世明灯要杀你,想不到他是来救你的。”

素还真微笑道:

“这只针只是防止毒气攻入我的心脏,并没办法完全解除我体内的剧毒。”

就在这时,秦假仙嚷着进入了密室。

“素还真,你听到风声了吗?”

想不到在全武林都前往公开亭之际,秦假仙会来到冷清的翠环山,素还真喜出望外地说道:

“秦假仙,你来了,我委托你调查的事情如何了?”

秦假仙东张西望一番,才神mì

兮兮地道:

“已经有点眉目了,不过我们到别的地方去说吧!”

“我相信在这个密室之中,不会有别人听到我们的谈话。”

“但这是关于欧阳世家的事啊!现在欧阳世家放风声要揭穿你与谈无欲的事,可见他们对于你的行动很注意。你要我调查的是重yào

的机密,怎么可以不小心一点呢?”

“那你的意思是……在哪里比较安全?”

“最好是东西南北、上下左右都没有人,也没有让人靠近的可能,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有这样的地方吗?”

“有,就在海中央。”

“可是此地离海……”

“没海也有大湖,不要想那么多了,走吧!”

素还真感到十分无奈,好在照世明灯的银针已经克制了毒性,纵使略运功力,也不致使毒性走出,便与秦假仙一同离开,并由秦假仙带路。…,

两人下山后,走了一段荒山野路、崎岖小径,拨开重重垂蔓,眼前豁然开朗,迎面便是一大片极大的湖;远山一重一重地倒映如镜,小舟倚着山岩,随着微微的波纹摆荡。

素还真轻巧地跃上小舟,水面没能被惊动起一丝涟漪。

秦假仙小心翼翼地上船,弄得小舟上下摆动,素还真还拉了他一把,才没有滑落水面。

素还真以真气一掌推向岸边,小舟立kè

平稳地滑向湖中央。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嗯,经过我明查暗访的结果,黑白郎君的父母只不过是很普通的平民百姓,不是你猜想的欧阳世家之人。”

素还真微皱起眉来,不敢置信地道: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怀疑我的调查的结果吗?”

秦假仙动作一大,小舟顿时摇得厉害,竟将秦假仙摔了出去。

噗通一声!秦假仙整个人落入水中,素还真大吃一惊,只见秦假仙大力拍着水,上上下下地探出头道:

“素还真!救命啊!”

素还真愣了一下,又见远处有尖锐的鱼鳍滑了过来,更觉意wài



“鲨……鱼?”

见素还真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秦假仙挣扎着从水面探出头叫道:

“有鲨鱼啊!快救我,素还真啊……”

“可是……湖里怎么会有……”

“不要研究了啦!救命啊……”

素还真一眼瞥见舟上只有一捆绳子与短刀,不假思索便将短刀往水上抛去。

“接住!”

秦假仙一伸手便接住短刀,这回倒是接得很稳,身子也不再浮浮沉沉了。他望着手上的短刀,不知在想什么。

素还真一见他其实通晓水性,便知dào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秦假仙为什么要冒充不会游水,又坚持到此地弄一个破绽百出的局呢?

素还真怎料得到秦假仙这几天就是在安排这个局来试探他,水底下的鲨鱼也是他叫人假扮的。

如今见素还真丢一把短刀给他,白发老人的话果然应验了,秦假仙不由得心头火起。

“短刀?素还真,你竟然丢短刀给我?你果然不是好东西!”

秦假仙身子一纵,跃上半空,刀锁应声而出,攻向素还真。”

“不妙!”

素还真连忙跃出舟中,刀锁猛烈地攻势轰然击碎小舟,溅起大片浪花;素还真足尖点水,三两下便跃到了岸边。

虽然不明白秦假仙要杀自己的理由,却很清楚秦假仙要杀自己的事实,素还真知dào

欧阳世家的整个逼杀计划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快地完成了,一时之间肝胆俱裂,以最快的速度奔回翠环山。料想以秦假仙的根基,最快也要两个多时辰才能追赶而来。

素还真一奔回翠环山的密室,见到小玄元,马上吩咐道:

“快把所有的拳经宝鉴都焚毁,我们要离开这里。”

“可是师兄还没回来……”

“不要多问,快去搬出书室里的秘笈宝典!”

“是。”

小玄元遵命而行,才搬出数部重yào

的经典,素还真zhèng

准bèi

以火焚之,小金刚便急奔进来,惊慌未定地喘着气。

素还真放下手边之事,问道:

“小金刚,你此行探听到什么?”

小金刚定了定神,道:

“欧阳世家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

“原本万教之士都聚集在公开亭了,却出现一名白发、白衣的老人,脸上戴着骷髅面具,自称是欧阳世家的代表,还当场打出三泰阴指以证明身份。”…,

“没有人怀疑他身份的真实性吗?”

“有啊!可是在场根本没有人见过欧阳上智,因此无人能证明他是假冒世家的身份。”

小金刚说得极快,喘了口气才道:

“想不到他就自己说改变主意了,因为你与谈无欲不在现场,他希望给你们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万教人士才不甘心白跑一趟,逼他要马上揭穿你与谈无欲,这个戴面具的人便说,除非是你与谈无欲马上出席现场……”

“要我出席现场,欧阳世家有什么目的呢?”

“欧阳世家准bèi

联合武林各大门派与名人榜上的人,共同来审判师尊您与谈无欲的罪行。”

素还真伤心地道:

“吾身犯何罪?罪犯哪条呢?”

“现大武林各大门派已经联合起来,他们准bèi

采取强制的手段押师尊您与谈无欲上公开亭,我是抄捷径先赶回来向您禀报……师尊,您快逃吧!”

素还真道:

“现在这些重yào

经典落入他人手中,为祸不小,先焚之再说!”

素还真由小玄元手中接过火把,丢进炉中,火一接触到陈年纸张,一下子便延烧开来,霎时烈焰冲天。

“师尊,那我们要逃到哪里去呢?”小金刚问。

“我们先到千霞山找你的师姑──飞霞仙子素柔云。”

接着,素还真取出一片极薄之物,像是几页纸片的折叠。

“这就是霹雳眼中,接天道的遗书,现在已经无用了,不如将它烧掉,免生后患。”

遗书一抛进火堆中,火焰陡地冲高了数尺。

“啊!”

素还真一退,拂尘一挥,及时接住一样飞射而出之物。

小金刚眼睛亮,已经看清楚那东西为何物。

“师尊,火堆中喷出一颗珠子。”

微微烫手的绿色珠子在素还真手中发出盈亮的光辉。

“奇怪,这珠子上面好像有刻字,待我展开慧眼观视,便知分晓。”

素还真全神贯注地看着,珠中隐约透出的字渐渐放大、加深,直到一字一字都跃然在眼。

“我今生唯一的遗憾,就是谈笑眉的儿子不是我的骨肉。我今生唯一的希望,就是如同欧阳世家一般,拥有数十名武功盖世、忠心耿耿的义子。可是,吾希望灭矣!”

珠中的每一个字都是武林的一个巨大震动!

冷剑白狐不是接天道之子!

欧阳世家有数十名绝顶的义子!

素还真手冒冷汗,深吸了一口气才道:

“这真是机里藏机,想不到霹雳眼中藏有第二道秘密!”

就在这时候,远处响起喧喧嚷嚷的叫骂声:

“素还真,你出来!”

“素还真,出面为自己辩解吧!”

“你为什么不敢出来?除非是做贼心虚!”

“妈拉羔子的有种写名人榜,没种出来扛!”

“素还真,再不出来,老子就杀进去啦!”

各种叫声中有劝的、骂的、助威的,淹没了整座翠环山,素还真心知若是贸然出去,根本是有理讲不清,遂道:

“小金刚、小玄元,我们由密道离开。”

师徒三人推开石壁,闪身进入甬道,再关起壁门。

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此处的玄机,甬道直接通往玉波池底,池底又有通道,一路都是往山下直通的下坡路,逃起来极为快速。

三人马上就到了底部出口,推开出口之门就是山脚下的一块巨岩;素还真将出口回复原状,便直往千霞山的方向奔去。…,

前方的密林里,只见冷剑白狐慢慢地走上前来。

素还真心中打了个突。

是冷剑白狐!若他不是接天道的骨肉,就是谈笑眉与欧阳上智所生之子,也是欧阳世家的一份子!

但是,冷剑白狐自己知dào

吗?

素还真低声问道:

“小金刚,冷剑白狐有前往公开亭吗?”

“我在公开亭没有看见他。”

素还真放了心,自己曾助冷剑白狐杀死霹雳公,他应不会与自己为敌才对。”

“那不要紧,走吧!”

素还真师徒三人往前直走,就在双方渐渐接近、只有数步之遥时,素还真才察觉出杀气。

冷剑白狐能自由地收放杀气,让敌人来不及警觉。

当素还真察觉到冷剑白狐身上的杀气,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身子急纵。

“咻!”地一声,寒气扫过,血光溅洒!

素还真落地一看,不由得悲痛地叫道:

“小玄元!吾徒……小玄元啊!”

小玄元那小小的身体已成了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小金刚已经吓呆了,呆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哭叫道:

“师弟!师弟啊……”

素还真强忍悲痛,护着小金刚,愤nù

地望向冷剑白狐道:

“冷剑白狐,你恩将仇报,你不念我过去帮zhù

你杀了霹雳公,替你父亲报了仇;今天你反而落井下石,想要杀我!到底是谁指使你这样做?”

“师父,不要跟他讲这么多,杀了他替师弟报仇!”小金刚道。

“你先带小玄元的尸体前往千霞山找你师姑,冷剑白狐让我来对付。”

“可是师尊……”

“不必多言,快去!”

小金刚依言抱起小玄元的尸体,往千霞山奔去了。

素还真指着冷剑白狐道:

“你一定要交代清楚,否则素还真会大开杀戒!”

冷剑白狐只是冷冷地望定素还真,那眼神的含义很明白,只有一个意义,就是“杀素还真”!

然而这其中的原由,绝对是素还真料想不到的。

原来,六天前冷剑白狐接受了白发老人的意见,便找到独眼龙,双双约定第五天前往白鹤滩一看究竟。

两人在白鹤滩守候将近一整天,却不见任何人的行踪。

虽然报仇心切,独眼龙仍怀疑地问道:

“为何不见人影呢?”

冷剑白狐道:

“再等一会儿吧!”

“嗯!”

与兄弟在一起,独眼龙变得比平时更有耐性,虽然两人整天几乎只讲了那几句话,却格外珍惜相聚的时光。

只要是在冷剑白狐的身旁,独眼龙的心就能奇异地平静下来,被金太极冤枉的不平,以及对史菁菁的忧心都得到了某种安慰,这或许就是亲情的力量吧!

这时候,一道蓝色的人影翩然落地,冷剑白狐与独眼龙同时刀剑在手,随时准bèi

出招。

“且慢!是我。”

独眼龙一听那声音,便认出对方的身份。

“女暴君?”

集合娇艳袅娜、威严冷酷于一身的女暴君,微仰着美丽的面孔道:

“我是来接应你们的人。”

独眼龙与冷剑白狐互望一眼,有点不能置信。

“我坦白对你们说吧!我是八珠联的一份子,代号是蓝鹰。当年紫龙天对霹雳门下格杀令,要杀接天道的时候,我也在场,不过我当时有别的任务,所以没有参与这个行动。现在我想脱离八珠联,可是我又怕紫龙天不放过我,所以我才与你们合zuò

,消除我们共同的敌人。”…,

“紫龙天在哪里?”独眼龙问。

“跟我来,你们会见到紫龙天与花虎。”

“带路。”

“且慢!”另一声娇叱乍响,飞霞仙子素云流人已到。

“啊!是前辈。”

独眼龙虽万分意wài

,神态却极为恭谨。尽管他完全确定素柔云是自己的母亲,但素柔云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为了顺从她的心意,独眼龙只以前辈相称,而以事母之礼对待。

素柔云道:“报仇算我一份,走吧!”

闻言,独眼龙心中一热。如果她意欲报仇,这样她与接天道的关系不就更明白了吗?这也等于是间接承认:她是自己的生母!

在蓝鹰的领路下,四人直接来到黄山八珠联,女暴君熟悉地穿过层层门廊曲径,走过许多巧妙的机关布阵,显然是极为熟悉此地。

素柔云越是深入八珠联,心中越是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虽是第一次踏进此地,但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自己以前曾经到过这里一样,她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远方的珠帘掩映中传出对话声,声音本应传不到外面,只因四人皆是内功深湛之人,便听得一清二楚了。

“联会主席,你说蓝鹰会完成任务吗?”

“应该不会有问题。”

话声未毕,独眼龙等人已一致地以轻功窜出室中,只见幽暗的灯光下,有两名头戴面具之人。

乍见众人奔入,两人惊讶地站了起来。

这是八珠联存zài

的六十多年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

“独眼龙和素柔云?女暴君!”

头戴紫龙面具之人大为意wài

,然二十多年前的血仇历历在目,素柔云如何忍耐得住!她悲愤地说道:

“紫龙天,你纳命来!”

话声甫落,便倾全力一掌袭去。

紫龙天不愿恋战,轻易闪过攻势,借力便点上屋梁,往外闪出。

独眼龙阻之不及,急忙追了出去;素柔云也追踪紫龙天而出,女暴君则攻向花虎,以免他帮zhù

紫龙天。

素柔云与独眼龙只顾追紫龙天,哪还顾得及其他?花虎见紫龙天已奔出老远,不可能回头,而自己的武功又不是女暴君的对手,虚晃一招后,便以极速的轻功离开战团。

女暴君娇斥一声:“往哪里去!”便奋力急追。

但是花虎有如脚下生翅一般,跑得极快,一下子就把女暴君甩远了。

花虎终于放下了心,急忙扯下面具,喘气道:

“呼……面具丢掉,我就安全了。”

花虎才大力甩开手中的面具,一阵冷冽的杀气已传至他的背后。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啊!冷……冷……”

话尚未说完,眼前顿时一黑,只见冷剑白狐的冷剑让花虎落下了首级。

另外一边,独眼龙与素柔云合力困住紫龙天,紫龙天左闪右避,应付自如;无奈两名对手都是抱了必死之心,作背水一战,紫龙天虽可应付,却脱不了身,一时之间也有点狼狈。

紫龙天一面攻守,一面觑空欲脱离战场,无暇再顾及周围的状况,等他发觉另一股更纯粹的杀气出现时,已经太迟了。

他只看见冷剑白狐现身,一时愕然,冷剑的光辉一扫,众人眼前一花,尚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事,紫龙天已人头落地!”

冷剑白狐的毕生,这是最痛快、最直接的一剑!”

素柔云怔了半晌,一把拾起紫龙天的首级道:…,

“紫龙天,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面具一被扯下,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众人都哑然无言,独眼龙见素柔云的神色阴晴不定,问道:

“前辈,你认得这个人吗?”

素柔云摇了摇头,道:

“不认识,不过接天道的仇总算报了……唉!”

虽然眼前这个人不是她原先所想的谈无欲,但猛然见到仇人死在自己面前,不禁激动得哽咽了起来。

女暴君道:

“你们的仇报了,我的顾虑也消失了,告辞。”

等女暴君离去后,独眼龙道:

“前辈,紫龙天已死,我们是不是要将他的尸体埋葬呢?”

素柔云仍然隐隐觉得不对劲,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才说:

“罢了,怨生不怨死,你先搜他的身,若是没有可疑之物,就将他埋了吧!”

“是。”

独眼龙果真听话,仔细地搜查紫龙天的尸体。

“前辈,有一封密函。”

“密函?让我观视。”

素柔云接过信,打开已启封的印口,抽出信函,不见则已,一见便全身如遭雷殛!

信上一清二楚地写着:

我有事不能来,你戴上我的紫龙面具代表我。

素还真字

独眼龙与冷剑白狐一见,心中同时一寒。

素还真……那个指点他们诛杀霹雳公的人,那向他们骗走了霹雳眼的人!

冷剑白狐不假思索,随即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翠环山,他要素还真为这个诡计付出代价!

素柔云身子一软,站立不稳,独眼龙急忙扶住她。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素还真……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素还真,你骗我!”

独眼龙也心乱如麻,只道:

“前辈,我扶你回千霞山吧!”

素柔云让独眼龙搀扶着,艰辛地离开了八珠联,却不知背后尚有人在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第二十七章 休问是非真

照世明灯无声无息地飘到尸体前,只扫视了一眼,便冷冷地道:

“朋友,你也应该露面了。存心光明正大,言论光明正大,行事光明正大,斯之谓君子也。”

树丛发出轻微的声响,唐飞虹有恃无恐走到他面前道:“你说我不是君子?”

照世明灯道:“你躲在暗处监视我的行动,难道这是君子的行为吗?”

“哼!有很多满口仁义道德的人都像你一样,做的与说的完全是两回事。虽然我的行动不够光明正大,可是我的心却犹如青天白日;尽管你的行动看似光明磊落,内心却阴霾密布。”

照世明灯丝毫不被这番话所影响,直接说道:

“朋友,言语之恶,莫大于造诬。你讽刺我是一个诈善的伪君子,可是你见我做过任何违反天理之事吗?”

“我见过你杀人!”

“哦?我所杀何人?”

“唐飞鹏、唐飞宇两兄弟。”

“有何证据?”

“我正在调查。”

照世明灯笑了。

“哈……无稽之谈!”

说着便欲转身离去,唐飞虹却叫道:

“慢着!”

照世明灯转回身来问道:

“你还有什么事吗?”

唐飞虹指着地上的尸首道:

“你看地上这个人,他真的是黄山八珠联的首脑紫龙天吗?”

照世明灯不假思索便回答:

“不是。”

“那你知dào

八珠联的首脑是谁?”

“是你。”

唐飞虹一怔过后,明白照世明灯不愿坦白告知,不禁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真是指鹿为马。”

“照世明灯从不虚言。”

“哼!”唐飞虹大怒,万一此谣言传出去,自己岂能再行走武林。照世明灯咬自己这一口实在厉害,此人不除,必为心腹之患。

突然间,唐飞虹抛出一物,并喊道:“接住!”

照世明灯应声接住那东西,一见便了然于胸。

“嗯……黑邪书。”

“你有胆量打开黑邪书吗?”

唐飞虹敢提出这个问题,其居心险恶昭然若揭。

但照世明灯想出了顺水推舟之策,遂道:

“打开黑邪书有何难?万一我打开黑邪书,你肯承认自己就是八珠联之首紫龙天吗?”

“当然!”

“好,那我就打开黑邪书。”

照世明灯随手就翻开一页,“千疮百孔”四个血红的大字立即映入眼帘,然而他的神情还是冷静如常。

“我已经打开黑邪书了,你也要履行承诺。”

唐飞虹冷笑道:“如果三天之后你的性命还在,我就向你承认我是紫龙天,把黑邪书还我吧!”

照世明灯将书抛回,看着唐飞虹小心地收起这本他心目中天下最的杀人暗器,内心不无可怜、同情之慨。

“三天后,我会在此地等你,告辞。”

唐飞虹邪恶地盯着照世明灯,心中暗想:哼!照世明灯,你能活得过三天吗?

若是照世明灯活不过三天,唐飞虹要答yīng

他承认自己是谁都是一样的;反之,假若照世明灯真的抵挡得了黑邪书,表示唐飞虹根本不是照世明灯的对手,万一照世明灯对众人宣bù

他是紫龙天,自己也束手无策,唯有等死一途了。

承认紫龙天的身份,只是唐飞虹的一个赌注罢了。如果他知dào

谈无欲被邪灵攻击的结果,或许会有别的作法,不见得会如此胸有成竹,也不至于走上这条毁灭之路。…,

此乃后话,暂且表过。

目前在树林中与冷剑白狐对峙的素还真,当然料想不到会有这样一段过程。

冷剑白狐的剑冷,眼光更冷,几乎要让素还真退却。

就在两人一触即发之际,紧张的气氛陡地被打断了。

“哈哈哈……”苍老阴沉的冷笑与倏倏轻功落地之声,一下子便包围住素还真与冷剑白狐。

为首者一身皓白衣裳,脸部戴着骷髅面具,素还真一见,心中便有了底。

他正是武林三大死窟之一,阴风骷髅堡之主!那么,阴风骷髅堡就是欧阳世家在武林的组织之一了。

荫尸人是八珠联中的绿蟒,并与骷髅堡时有挂勾,如此看来,黄山八珠联的机密就是他泄露听,也使欧阳世家获知八珠联所有的行动。

素还真冷静一想,骷髅堡主的出现表示自己的推想没错,计划也都逐步实现了,但是眼前的危机却不容轻忽。

被银针锁毒、不能完全施展功力的自己,面对着冷剑白狐及成千上万的武林高手,究竟要如何脱身呢?

骷髅堡主道:“素还真,你终于现形了。当一个人说出‘大开杀戒’四字,表示他已经失去了人性,在座诸位对于一个失去人性的人,我们应该做何处置?”

“将他杀之!”宇文天首先回道。

“我有同感!”附和的是沙人畏。

“我也赞成!”荫尸人道。

众人纷纷应和,声势却比公开亭减弱了不少,只剩下少林、武当等八大门派的门徒子弟。

去公开亭之人虽多,但是要前往翠环山捉拿素还真的,却只剩下这些名门正派的子弟,只因为九成以上的人想法都是:此去必有一场激战,素还真武功高强,深不可测,虽说是双拳难敌四手,以人海战术必能将他擒来,不过难保不会有死伤,也难保这个死伤的人不会是我;反正早晚都会拿住素还真,我何必去冒这个险!

所以在前往翠环山的路上,就有不少人故yì

走慢一些,落在队后,然后闷不吭声地回家或躲到客栈、酒馆去。

至于这些名门正派的子弟门规森严,重视身份,见师长一马当先,如何敢私自落跑?

话又说回来,八大门派的师长们就算惮于素还真之威名,不敢真zhèng

与素还真对上,但是上有多年名望,下有弟子们几百双眼睛盯着,说什么也拉不下脸退却,只好硬着头皮追素还真。

这些人反倒愿意听素还真解释创写名人榜的用意,而非一心诛杀素还真。

欲置素还真于死地者,当然不在乎对错是非,就像宇文天等人一样。

“我们认为应将素还真押到公开亭审判,若是他反抗,不肯前去,才将他格杀!”有人大声地提出不同的意见。

骷髅堡主道:“素还真,随我前往公开亭吧!这是众人的意思。”

“哼!你们凭什么叫我随你们到公开亭?”

骷髅堡主趁机又道:

“诸位,你们听见了吗?素还真执迷不悟,就地格杀!”

“慢着!”

这时,冷剑白狐反而出声了。

“他的命是我的,谁都不能碰他。”

骷髅堡主见冷剑白狐竟在此时搅局,有些意wài

地说道:

“冷剑白狐,你一个人要与万教为敌?”

“不是他一个人,还有我!”

脂粉一传来,所有人就知dào

这个最近窜出的小子──金少爷来了。…,

骷髅堡主更加不敢相信金少爷居然会替素还真出头,尚来不及质问,剑藏玄与一线生也跃入众人圈中道:

“还有我!”

“我当然是站在素还真这边。”

眼见一场混战就要发生,一股洪大的气流轰地一声,便将素还真击出百步。

“啊!”

素还真口吐鲜血,这个猝不及防的暗招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素还真眼前一花,急忙运气止住吐血,同时藉着被击出之际,顺势滑退,运起轻功,往翠环山的方向急急逃去。

众人皆感到十分错愕,不知是谁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霎时,天上响起巨大的声响:“金臂会之主认为素还真该杀!”

金臂会?不管是何方神圣,素还真受了重伤是事实,就在所有人都不知该不该去追素还真之际,骷髅堡主已道:

“我、宇文天、沙人畏、荫尸人来对付金少爷、冷剑白狐、剑藏玄以及一线生,其他人去追杀素还真吧!”

群侠纷纷答道:

“好!”

“这里交给你们了!”

当然也有些人泄了底地回道:

“遵命!”

不过这时并没有人注意到这点,已往素还真逃窜之处追去。

只见八大门派的一干子弟兵急追赶素还真,素还真身如流星,一眨眼便奔出数十里之外,而八大门派师生也非等闲,瞬间便有数人追赶至素还真身后数尺。

素还真觉耳后生风,心知追兵已近,不禁大惊,回身一掌喝道:

“去!”

宏大的掌气逼来,群侠追势一顿,素还真又已去得远了。

群侠见追之不及,互使了一个眼色,便往不同的方向分散,准bèi

包抄素还真。

素还真由背后的气流动向,知dào

众人准bèi

分头围捕自己。千百人往三面包围,纵使素还真能以一敌万,但是对素负盛名的八大门派大开杀戒,势必成为人人口中的杀人魔头,此举将成为未来的一大污点,如何再立足武林呢?

对八大门派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素还真唯有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众人的包抄再说。

“素还真,你还不束手就擒?”

少林住持倏地落在素还真面前,双掌合十。

素还真登时一惊,道:

“住持大师,我……”

“喝!”话未说完,住持真气一振,手中的念珠已疾射向素还真的胸口。

“啊!”

素还真在猝不及防之下,再度中了一招,踉跄后退数步,本能地将拂尘猛然一挥,怒喝一声,玄子神功应声出手。

一声轰隆巨响后,掌气所过之处竟是顽石爆碎,霎时烟尘漫漫,沙土飞扬。

烟尘中只见一道轻灵的身影晃了一下,又恢复不动如山的合十姿态。

那是少林住持身子微闪,避过这雷霆一击,立在凶险的扬尘中,从容地缓缓说道:

“素施主,回头是岸啊!”

素还真见一击未中,不禁松了一口气。刚才在情急之下出手,若是误伤了武林耆老,便是罪上加罪,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素还真不多言,将真气注于双足,一提气便滑出数十丈。住持见这鬼魅般的速度,不由得动容,心下暗道:

“素还真武功高强,委实到了鬼神莫测之境。天畏之,天畏之!”

在他呆愣之间,众人皆已追至,纷纷问道:

“方才有打斗声,大师追到素还真了吗?”…,

“素还真往哪儿跑了?”

“阿弥陀佛!”

少林住持长眉微皱,叹道:

“老纳方才与素还真对了一招,此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确实是难得的高手。”

“纵使素还真有通天之能,八大门派齐手连心,他岂能奈何得了!”

青霞派龙凤双侠中的龙侠甘武田道。

“有本事,叫素还真杀尽八大门派!”武当大弟子无影子道。

“哼!众怒难犯,素还真有罪也是罪,无罪也是罪……”

丐帮六袋弟子花中生一敲手中竹棍,阴沉沉地继xù

道:

“我就不相信素还真敢冒武林之大不韪,说咱们是错的!”

少林住持见众人已失控,心中不由得略为一沉。原本是叫素还真出面解释名人榜的原委,但是一发动群众,便已失去本来初衷,变成一味地逼杀素还真的行动,到时候就算素还真说出十足的理由,众人也未必听得进去。

少林住持已隐隐感到围擒素还真之举是受到阴谋者的蛊惑,然而他是靠着圆滑的手腕方得到高位,也知dào

众怒难犯,千万不能说出真相,显得自己比别人聪明,一下子便得罪了七大门派。因此他拿定主意,依旧从众之愿,顺众之愚,牺牲了素还真。

少林住持道:“休得多言,素还真往翠环山的方向逃去,快追吧!”

闻言,群侠不再多话,一起奔向翠环山。

素还真虽从容避过了少林住持的攻势,却已将近不支,体内剧毒被银针所制,意味着他的功力无法全部施展,再加上身中金臂会之主的重拳,实在是伤上加伤、毒中增毒。

他使出全力奔逃了一阵,眼看已经奔上翠环山,却是无法再面对强敌了。

素还真的喉头发甜,忍不住呕出血来,他勉强扶住翠环山上的一株树干,只觉眼前晕眩、双脚发软,竟然无法站稳,直接往后倒了下去。

“啊!吾命休矣……”

正当素还真心中响起绝望之声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素还真抬头一看。

是素云流,他的亲妹妹……

素还真心中再度燃起了希望,猜想一定是小金刚去求她来的。

“柔云,快救我……”

话未说完,素还真已警觉到不对劲,只见素云流的眼光极冷,冷得像一把刀,一把仇恨的刀!

“柔云……”

素云流缓缓地说道:

“我说过,我已经不叫柔云了,我现在是云流。”

“是的,云流……救我……”

“你对我不仁,我对你不义!”

语毕,素云流一掌击向素还真的心口。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素还真中了素云流全力的一掌,身子犹如狂风下的乱草般,滚开极远,一道长长的血柱喷了出来,那是素还真强忍许久的血,也是破碎的心所流出的血。

“啊!”

素还真孤背后撞中了石壁,才重重地摔落在地,完全无法动弹了。

“柔云……你……连你也要杀我吗?我……我是你的……兄长啊……”

素云流逼上前,恨恨地问道:

“兄长?兄长会杀我的夫君,逼得我与儿子骨肉分离吗?你欺骗我!”

素云流毫不留情,再度以强dà

的掌气击向素还真的心口;素还真无力招架,只有拼着最后一口气,施展轻功奔向玉波池。

这时,八大门派之人已经追上来,素云流抢先追着素还真。素还真的奔驰速度越来越慢,众人的追逼速度却是越来越快,身后杂沓的人声已历历在耳,素还真却无法再加紧脚步了。…,

玉波池依然静如冰天,没有一丝涟漪。

素还真倒在玉波池畔,他真的……真的无法再动一步了。

“围起来!”

“把素还真抓到公开亭审判!”

“素还真,你是个奸狠的小人!”

种种斥责、辱骂随着脚步逼近,素还真已经放qì

逃亡,不再有一丝一毫的逃生之念了。

众人紧紧包围住无法起身的素还真,有人道:

“素还真,今日你插翅也难以腾空!”

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山动地摇,平静如玉的玉波池激起巨大的浪花。

哗啦巨响,狂涛怒浪掀起一大片水墙,气势汹汹地卷向岸边。

“哈哈哈……别人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啦!”

只见一道黑白影子冲上天际,有人惊叫道:

“黑白郎君!是黑白郎君!”

也有人仗着人多势众,出声叫道:

“不必惊慌,速速杀掉素还真!”

黑白郎君双掌一击,浓冽的寒气顺掌推出。

“啊──”

现场惨叫未绝,许多人的身子竟同时四分五裂,爆散开来!

惨不忍睹的一幕震慑住所有幸存者,这是多么惊心动魄的景象啊!

眼前肢体、尸块飞散,却没有半滴鲜血喷溅!上百名武林高手在一瞬间全部宛若土石、泥沙一般,喷散向四面八方,却没有血……

黑白郎君自从中了网中人的飞丝穿心之后,便在玉波池下疗伤,长久以来,随着伤势渐渐痊愈,池底的寒气也侵入了奇经八脉。

乍闻素还真有难,黑白郎君体内顿时怒气汹涌,与寒气不能并容,两道真气冲撞不已,再也忍受不住,便打破了池底封界,而这股封界爆破的强烈力道引发翠环山天动地摇。

黑白郎君冲出后,发泄出体内两道相冲的真气,不料这两道积压已久的真气居然将众人全身的血液冻结,再击为碎片。

这积压了许久的真气与池底寒气的一掌,才能发出如此威力;若是黑白郎君再发一掌,想必威力大减,不可能再如此毁天灭地了。

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群侠不可能想通这层原由,只亲眼目睹毕生所见最奇异、也最可怕的一幕。

黑白郎君落在素还真身边,扬声道:

“谁若要杀素还真,就是我黑白郎君南宫恨的仇人!”

闻言,残存的少数群侠无人敢逼上前,早已逃得不见踪影。

素还真挣扎着撑起身子,却又体力不支地昏迷过去。

黑白郎君扶起素还真,道:

“有我黑白郎君,就有你素还真!”

他一把抱起素还真失去失觉的身体,从容不迫地离开,唯有遍地血腥与尸骸残留在玉波池边,发出诡异的气味。

在翠环上,另一场战局却有截然不同的发展。

骷髅堡主所领导的沙人畏、宇文天、荫尸人,与对峙着的剑藏玄、金少爷、冷剑白狐、一线生等人,已纷纷按剑、拔刀,准bèi

放毒或动手了。

“住手!”

这声音的语调虽严厉,却有着说不出的柔和。

剑藏玄一听,按在剑柄上的的手随即松了开来,因为那是他不能不听的人物──照世明灯的声音。

照世明灯不知何时赶到,只见他走到众人之中,脸色凝重地道:

“诸位皆是名人榜上的名人,今日却为了区区小事在此大动干戈,你们有何资格称为人上之选呢?”

宇文天尖声怪气地道:…,

“你有胆量在八大高手面上打圆场,想必你也有相当的来历。”

照世明灯依然一派闲雅地说:

“请你不可误会,我只是一名平凡的人,既无超凡的武功,更没有惊人的背景。不过,我有一颗赤诚的心,古人道“‘诚则金石可穿’,有至诚,就是学问少、口才拙,也可以感动人。”

骷髅堡主道:“以诚待人,以理行事,此乃君子处世大本之一,可是你有诚而无理,难在此地得人心服。”

“我有诚而无理,那你能说出我无理之处吗?”

“你今日出面打圆场,照理说我可以将你列为素还真的党羽之一,但念及你是一个爱好和平又不知实情的人,所以只要你立kè

离开,我可以忘记你曾经在此出现过。”

“只要你能说出我无理之处,我自动离开。”

照世明灯依然一步也不退让。

宇文天沉不住气,大声喊道:

“哼!你想要血溅五步,不困难!”

骷髅堡主及时喝阻道:

“宇文天!文明人是讲道理,不是动刀剑。”

“没错,希望你能讲出个让我心服口服的道理。”

骷髅堡主沉思片刻,终于说道:

“好,你就听我说吧!素还真是一名十恶不赦的大罪人,现在武林万教联合要将素还真抓到公开亭,公开审罪。冷剑白狐、一线生、金少爷、剑藏玄这四人也是武林中的一份子,他们应该和其他人一样地维护武林公理,捉素还真治罪才行,可是他们却将私情放在前面,公理放在背后,一味地袒护素还真,与公理的执行者为敌,你说,他们这样做对吗?”

听了这话,照世明灯不禁浅浅地笑了一下。

这种以多数人,甚至只是以一群人的坚持作为公理正义的说辞,正是煽动者一贯的伎俩,只能煽惑愚昧的群众。

“如果素还真确实有罪,那么剑藏玄他们四人的作法当然不对。不过,素还真果真有罪吗?他到底犯了什么罪?而你们众人又是以什么样的罪名和根据来认定他的罪行?希望你能在此地做一个详细的交代。”

“素还真的罪行,我现在不便公布,我希望当着素还真的面让他哑口无言。”

骷髅堡主狡猾地闪过这个问题,继xù

说道:

“毕竟这是一个公开、公正、公平的社会,我若是在背后论定他的罪行,未免有失光明磊落。”

闻言,照世明灯不禁冷笑连连。背后议论有后光明磊落,那么在背后纠集群众与素还真为敌,不知dào

这算不算光明磊落?

沙人畏附和道:

“是啊!可是素还真不敢与我们到公开亭,如果他是清白的,为什么要这样惊慌呢?”

照世明灯一双冷静的眸子望定沙人畏,道:

“我问你,素还真是不是服下了一颗毒丹?”

“没错。”

那素还真是一名身中剧毒之人,他还有几天可活呢?”

“三天。”沙人畏不假思索便说了出来。

“你们要一个身染剧毒、奄奄一息的人接受审判,实在是于情不容、于法无据、于理不通。你是素还真,想必也不会冒这个险,拖命接受未知敌友的审判吧?这不是因为他畏罪,而是他必须先医好他的毒患,才有能力在大众面前,头脑清楚地陈述自己的意见。你们以强制的手段逼迫素还真就范,法制者,道德之巅;道德者,法制之殿。道德与法制乃是一体之两面。”…,

始终没出声的拥素者这一边终于出声了。

“有理、有理,真是太有道理了!”

众人之中,武功最差的一线生站了出来,捋须续道:

“我认为沙人畏应该拿出真zhèng

的解药给素还真,先医好他的毒患,然后再来定素还真的罪,这才合乎所谓的公开、公正、公平的原则啊!”

照世明灯道:“我同意这样的提议,你们如果无法判定素还真有罪,必欲置他于死地,就让他死于自己所约定的方法,倒也能称你们之心。不过,今天这场战斗必须化解,告辞。”

照世明灯的话说完,不再理睬众人之意,迳自转身而去。

骷髅堡主与冷剑白狐等人之间本无深仇,要化解此战又有何难。只不过如何让素还真死于众口之攸攸,才是第一要事。

金少爷早已被这一番舌战弄得yì

兴全消,悻悻然道:

“打也打不成了,哼!”

此外,冷剑白狐本是为了杀素还真才出面,如今素还真去得远了,以冷剑杀这些无关之人又有何用?因此闷不吭声地与金少爷各自由不同的方向离去。

剑藏玄万分尊敬照世明灯,既然恩公说不打,岂有打的道理?于是他也转身便走。

一线生见势单力孤,连忙陪个笑脸道:“我也告辞了!”然后一溜烟地跑得不见人影。

对于骷髅堡主的不动声色,宇文天发出抗议声:

“我不懂你为何会听那个人的话,放qì

逼杀素还真的机会!”

骷髅堡主沉沉地回道:

“俗话有云:‘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今日之事,我自觉理亏,所以才留面子给照世明灯。宇文天,你不必性急,素还真已经四面楚歌,他的生死全在我的一念之间。”

“我只是希望你速速下手,不要节外生枝。请!”

宇文天脸色不悦地说完,用力转身离去了。

等他离开之后,沙人畏才恭恭敬敬地对着骷髅堡主道:

“堡主,宇文天与欧阳世家不是有一段血海深仇吗?为什么你让他来去自如?”

骷髅堡主笑道回道:

“呵呵呵……论武功、论智慧,宇文天皆不如素还真,既然猛虎我都能应付,小犬又何足为惧?”

“那么,关于一线生所说的话,堡主你如何打算?”

“要让武林各大门派对我们更加信任,就要做出某些让步,这步棋必须走。”

“医好素还真的毒患对我们十分不利啊!”

“这我明白,你们放心,我自有分寸。沙人畏,你就依照世明灯所言,将解药赠予素还真吧!”

“是。”

沙人畏又道:

“但是,金少爷要帮zhù

素还真,他会不会成为世家的另一个麻烦?”

“金少爷有致命的弱点,只要这个弱点跟着他,他就永远脱离不了我的掌握。”

骷髅堡主笑着继xù

说道:

“呵呵呵……你们所想的都不成问题,真zhèng

能逼得素还真走投无路的关键,是几个重yào

的人物。”

“哦?是谁?”

“等素还真接受审判时,你们自会知晓。”

是的,能影响素还真生死,给予素还真最致命一击的人,确实不是金少爷或冷剑白狐,而是他的合zuò

伙伴──谈无欲。

万教之士由公开亭追逼素还真到翠环山之事,已成了武林中第一件大事,全武林无人不提此事、不议论此事,当然也早已传入谈无欲的耳中。…,

令谈无欲微感惊讶的是,黑白郎君居然在紧要关头救了素还真,并且一掌击毙八大门派数百子弟。据他所知,黑白郎君不可能拥有如此庞大的实力,那么是谁让他成为如此可怕的高手呢?这是想都不必想就可以得到的答案。

黑白郎君不可能是凑巧救了素还真,这一切是素还真苦心的安排。将来,黑白郎君必定会成为素还真身边的一员大将!

想不到素还真还有如此一着棋,自己实在太不了解他了。

不过,令谈无欲放心的一点是,欧阳世家没有将目标放在自己身上,可见对方尚不知dào

自己与素还真共谋之事;不过,自己还是有机会对上欧阳世家。

谈无欲十分乐意见到素还真焦头烂额,因为素还真虽然是一个强而有力的合zuò

伙伴,却是一个让人无法放心之人;没有人可以掌握他,聪明人是不会和无法掌握的人合zuò

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谈无欲。”

白发老人的声音从谈无欲的背后传出。

谈无欲几乎跳了起来,急转过身,简直不敢相信有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入他的密室,然而眼前这个人办到了。

白发老人安详地走向谈无欲,静静地坐在蒲团上,像是进入了自己的家一样。

谈无欲压抑住内心的慌乱不安,出声问道:

“为什么你进得了我的密室?”

白发老人一脸慈祥地微笑道:

“因为我关心你,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很注意。”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谈无欲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找我有什么目的?”

“我想与你合zuò

,并且取代素还真的地位。”

白发老人想必已经知dào

他与素还真是一切事实的共谋,然而谈无欲仍故yì

道:

“素还真是我的敌人,你想取代素还真,不就是想取代素还真与我为敌吗?如何谈得上合zuò

?”

“哈哈哈……瞒者瞒不识,识者不能瞒。你与素还真真zhèng

的关系是什么,我很清楚。”

谈无欲紧抿着唇不语,白发老人只好讲得更明白。

“文武贯与风云录之赌,只不过是一个形式上的斗争,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不是吗?”

谈无欲面无表情地听着白发老人的分析,内心不无被识破的慌乱。

“你们这样做有三个目的。第一:提高你们在武林中的地位;第二“集中武林中的顶尖高手,易于控zhì

;第三:登上武林至尊的宝座,统辖天下。”

白发老人望着谈无欲的眼睛,条理清楚地继xù

说道:

“只可惜金少爷的出现,使你们整个大局失去平衡,乱了脚步,素还真因此不得不服下毒丹,虽然表面上他不动声色,但是这已破坏他对你的信任……”

谈无欲还是静静听着,不作出任何反应。

白发老人道出结论:

“也许……素还真现在已经改变方向,计划要杀你了!”

闻言,谈无欲不禁笑了。

“哈哈哈……不可能!我与素还真的打赌,是以不伤害对方性命为原则,素还真怎么可能杀我呢?”

“好,那现在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会向万教人士宣bù

退隐吗?”

“哼!我绝对不可能退隐。”

“那么素还真一定会杀你,当初仙棋岩那盘棋,你败在素还真手上,素还真就对你说过:‘如果你违约背信,结局就如同这盘棋一般。’这句话充满了杀机,而且在场观棋之人都听见了这句话。谈无欲,你仔细想一想,素还真是不是一个自私自利又无情的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我就解释给你听吧!我说素还真是一个自私又无情的人并不过分,说他自私,是因为他得不到的东西,你谈无欲也同样得不到;仙棋岩那盘棋,素还真已经让你永远翻不了身了,就算以后你们之间的合zuò

计划出了什么变化,你最后的命运都是深山退隐。照理说,你的文武贯胜过他的风云录,他是不是应该将他的半边天双手奉送给你?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当素还真在公开亭承认失败、服下毒丹时,他只强调一句话,那就是──你必须宣bù

退隐,他最在意的是什么还不够明白吗?也许是当局者迷,你并没有察觉出这句话所隐藏的恨意。假若素还真真的视你为合zuò

的对象,那他应该顺水推舟,当时就承认你是天下第一人,然而他却说出那样的话,你自己认为呢?素还真是不是自私自利的人?”

谈无欲无话可说,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白发老人续道:“在仙棋岩,他就不顾情谊地布下杀机对付你,在你们以后的合zuò

计划中,伏下一个你必败的因素,这是朋友应有的作法吗?我所说的,只是他针对你的阴险之处,更早以前,他就做了许多可怕的事。欧阳世家遗孤的牺牲、霹雳门血案,哪一件不是他亲手策划的?谈无欲,你是共谋,应该比我更了解真相才对。”

谈无欲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珠子一转,打定主意道:

“只要你表明身份,我就与你合zuò

。”

白发老人随手一挥,指间射出真气,在壁上印出了血色的三道指印。

“三泰阴指!你……你是欧阳世家的人!”

尽管早有心理准bèi

,但面对欧阳世家的人真zhèng

浮出台面,谈无欲仍不禁感到惊心动魄。

白发老人安然不语,谈无欲的声音则显得有点激动而干哑。

“你……你是欧阳上智?”

“我是不是欧阳上智,以后你自有分晓。现在,我要与你讨论除掉素还真的方法。”

谈无欲道:“这很简单,只要文武贯上的天下第一刀与天下第一剑配合我,自然能杀掉素还真。”

“非也,这不是根本之道,我的意思是要素还真身败名裂,并在万教面前自尽。”

谈无欲打了个寒颤,问道:

“你未免太赶尽杀绝了,不愧是欧阳世家的作风!你打算怎么做?”

“我需yào

三个人出面作证,第一个人是你,第二个人是素还真之妹素柔云,第三个人是唐飞虹。”

“可是素柔云与唐飞虹并不知dào

素还真是幕后的阴谋者,如何作证?”

“素云流指证的目的,只是要引起万教先觉的同情与共鸣,让武林中所有人唾弃素还真,连素还真的至亲之人都恨他,这样的人还会有人支持吗?”

白发老人继xù

说道:

“光是由你说明素还真的阴谋,是不足以煽动众人痛恨素还真的,唯有动之以心,让弱女子指控他,素还真才会完全失去立场;即使有人认为素还真无罪,不敢冒着欺侮弱女子名替素还真出头。何况在群情激愤的情形之下,素还真就算有三寸不烂之舌,也难以为自己开脱。”

白发老人确实能掌握群众的心理,这样的对手太可怕了。

“至于唐飞虹,你就不必想为什么他会出面了,到时候你自会了解。”

谈无欲深吸了一口气,道:…,

“那我呢?我是素还真的共谋,也难逃大众的制裁啊!”

白发老人露出他那极具说服力的微笑说道:

“你放心吧!我保证你不但免于接受制裁,还会成为一个功不可没之人,武林各大门派还会非常敬仰你。哈哈哈……”

谈无欲不再说什么,却也暗暗想到:欧阳世家与素还真的争锋中,决定谁胜谁败的关键者,其实不是自己,也不是这位欧阳世家的代表,而是另一个呼之欲出之人,那就是照世明灯!

照世明灯仍然独来独往,三天已至,他却像根本没把黑邪书的威胁放在心上一般。

唐飞虹一直暗中跟踪照世明灯,目的是为了揪出他的真面目。见他谈笑间化解素还真的危机,却没有泄露出一丁点关于自己身份的线索,甚至连到底他是帮zhù

素还真的一方,还是与素还真为敌的对象都不露形迹,这份高深莫测让唐飞虹知dào

一点:若要斗智,自己绝不是照世明灯的对手。

但是,再聪明的人也无法抵挡无形的力量,黑邪书中的邪灵不是以武力可以对付的。三天一到,照世明灯将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今日就是第三天,最后一线阳光消失的瞬间,黑邪书中冲出一股黑气,窜向照世明灯。

照世明灯对背后的飕飕寒意似无所觉,仍旧不疾不徐地往前走,手中一盏微弱的灯光照着荒野的阴暗与眼前交织错节的枝桠。

眼前是一处干燥蒙尘的山壁岩洞,照世明灯走了进去,三道邪灵的阴影也尾随着闪进洞中。

唐飞虹躲在暗处,屏息静待着这重yào

的一刻。

倏然间,一道强烈得如同太阳的光辉爆zhà

般地射出洞外。

原本盯着洞口的唐飞虹被这道光正面击中,连忙掩住双眼,却还是被照得双眼疼痛难当,几乎以为自己要瞎了。灼痛的眼前一片白茫,渐渐跳动出五彩缤纷的光影,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

霎时,尖锐之声划破空气,刺入了唐飞虹的耳中。

对于强光,唐飞虹可以闭眼不看,但声音却不是掩住耳朵就可以躲得过的。就算唐飞虹用力塞住双耳,那尖锐如刀的声音还是一缕一缕、像是要囓破他双手的虫群一般,顽强地穿过一切阻隔,残忍地在耳边不停嘤嗡而鸣,像是要活活钻破他的身体。

唐飞虹被刺耳的怪声震得五脏如绞,恍惚听见一阵阵男人的惨叫声混合在尖锐的怪音之中,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说不出的可怕。

就在唐飞虹几乎要拔脚而逃之际,声音一下子平息了。

为了抵挡可怕的高音及强光,唐飞虹一直全身紧绷,直到声音、光芒都消失了,四周又回复到清凉幽寂的夜晚。唐飞虹发觉自己已经全身绷得僵硬,冷汗正涔涔地濡浸着,这一放松,身子一软,像是所有力量全都消失一般,差点站不稳脚。

“难定纷纷甲子年,千魔荡荡白阳天,苍天旨意著书命,诸子虔诚扶道颠,佛灯点亮华光现,一线生机救末年!”

照世明灯走出洞,皓发一丝未乱,神情仍那么优雅、温和。

唐飞虹见状,忍不住呻吟一声。

完了……一切都完了!照世明灯没死,黑邪书对付不了他。

“你……你……照世明灯你没死……”唐飞虹结结巴巴得说不出话来。

“我是一名顺天道、按天理而行的修行者,我有着人溺己溺的胸怀,我的性命乃苍天所易,岂能让鬼怪予夺?”…,

“你……你有来历!你是如何躲过黑邪书中邪灵的追杀?”

“只要你明白天地间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就会了解邪灵并不是被我所收服。”照世明灯淡然说道。

唐飞虹一咬牙,愤然说道:

“好,算我败在你的手上。”

“那你必须承认你就是紫龙天。”

事到如今,不承认便是死路一条,反应极快的唐飞虹已决定全力配合照世明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是的,我是紫龙天,不过我只是三名紫龙天其中之一!”

唐飞虹故yì

让话题混乱,横生枝节。

“哦?那你知dào

其他两名是谁吗?”

见照世明灯果然中计追问,唐飞虹难掩得yì

,却面色凝重地回答:

“我一无所知,他们非常神mì

……”

“你不知dào

,我知dào

。”

“什么!是谁?”

唐飞虹吓了一大跳,自己胡乱说的话难道竟会成真?”

照世明灯道:“是什么人我暂时不提。你知dào

我为什么知dào

你是紫龙天吗?”

这个问题应该是“为什么要我当紫龙天吧”?

唐飞虹摇了摇头,等着照世明灯继xù

说下去。

“因为在接天道身上的七大要穴有七只牛毛针,牛毛针乃是唐门的独门暗器,而你又是唐门的三公子。”

“你如何知dào

我是唐门的人?”

这才是唐飞虹想知dào

的。谈无欲已经明白指出自己的身份,照世明灯也能看破,唐飞虹不明白为什么乔装改扮行走武林,三年以来都无人知dào

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却一下子完全曝露出来。

“因为你不该现出黑邪书,在武林中经lì

过较长时间的人,都知dào

黑邪书是唐门的镇门之宝。”

“唐门又不只我一人,为什么你因为牛毛针就认定是我杀死接天道?”

唐飞虹认为照世明灯这个论点太弱了。然而,照世明灯却道:

“因为现在唐门只剩下你与你的四妹唐七七,数天前,你的大哥唐飞鹏、二哥唐飞宇互相决战,我出面劝和,但是你二哥不但不听我的善劝,反而要杀我,我认为他是不可雕的朽木,便悄悄地离开。在我离开之后,你用牛毛针射杀了你二哥嫁祸给我,对不对?”

想不到照世明灯对那天整个过程一清二楚!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唐飞虹期期艾艾地说道:

“照……照世明灯,你果然丝毫能察!可是,我并不知dào

八珠联在杀了接天道之后有什么行动。”

“你在杀了接天道之后,易容改扮成这个模样,就是怕八珠联杀人灭口。但是后来你又派出使者,在公开亭威胁素还真与谈无欲重写名人榜,你这样做有什么用意呢?”

我怎么知dào

有什么用意?

唐飞虹不语,照世明灯接着道:

“这不是你的本意,而是欧阳世家叫你做的。”

难道要自己也成为欧阳世家的人吗?

唐飞虹发觉照世明灯要自己承认紫龙天的身份,背后必定有极可怕的阴谋,不是只有担起紫龙天的罪名而已。

再说,接天道被杀时,自己还没出生呢!照世明灯罗织的罪名,难道还要把欧阳世家所做过不为人知的罪名,也预先在自己这儿记下吗?

唐飞虹既心惊又愤nù

,道:

“照世明灯!你要知dào

,你一个人只手难以遮天,独木难以成林,把这么多事情搅在一起,今后你的处境犹如累卵之危!”

“多谢你对我的关心。不过,我想知dào

我到底得罪了谁?我的处境真的有这么危险吗?哈哈哈……”

照世明灯笑着问道,缓然转身离去了。

唐飞虹呆立在当场,不仅揣测不出照世明灯下一步会怎么做,就连照世明灯将怎么设计自己都没有一点线索可以掌握,又如何谈得上预防?

第二十九章 冷箭疾,恨也吞声

断情庵已经成了无人的空庵,自从风雨残生在此大开杀戒,一路上死尸满地,令附近村庄的居民大为震惊。

有人只当是遇上了盗匪劫掠,也有人说是断情庵内藏着什么宝物,被人发xiàn

了,所以才惹来杀身之祸。

村民草草收了尼姑们的尸骸之后,便无人敢再接近断情庵。才数日光景,鲜血的气味仍未散尽,四周弥漫着一股凄冷的气氛。

只有剑藏玄还会回来等候史菁菁,他曾经想过与世无争的断情庵无端惨遭屠杀,风雨残生真zhèng

的目标会不会是史菁菁?欧阳世家若是有什么计划,身为史艳文之女的史菁菁或许也被卷入了。风雨残生是因为找不到史菁菁,才杀尼姑们泄愤吗?

不管这个想法对不对,剑藏玄更觉得有必要告sù

史菁菁这件事,让她有所防范。

这日,剑藏玄在前往断情庵的路上,陡觉背后寒气射至。

剑藏玄急忙闪身避过,咻咻几声,掠飞而过的杀人伞再度回到风雨残生手中。

“又是你?”剑藏玄惊讶她还会来找自己。

风雨残生清丽的脸上多了一种化不开的怨恨,那双美眸中透出的寒意与欧阳琳极为相似,却再怨毒、更悲痛。

风雨残生一句话也不说,再度挥出杀人伞,同时飞纵而至,双掌击向剑藏玄的心口。剑藏玄以剑鞘横挡,打退风雨残生的双掌,杀人伞已飞到眼前,剑藏玄及时侧头避过,犹感觉到伞缘利刃的寒气。

风雨残生握伞在手,直刺剑藏玄;刷刷刷几下疾刺,连攻他的颈、胸,招招不停。

剑藏玄忙于挥、格、挡,觑空正要一指点向风雨残生的腰间要害,风雨残生居然不防守,更加迅速以伞尖利锥刺向剑藏玄的颈子。

剑藏玄急忙收回指势,连连跃后数步,高声问道:

“你为何要杀我?”

风雨残生发丝已乱,语音在凄哽中隐含着一份令人毛骨悚然的咬牙切齿。

“剑藏玄!你害得我好苦,今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我与你并无如此深仇,为何……”

话未说完,风雨残生的伞尖又至。

“啊!”剑藏玄急闪,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只以闪躲为主。

然而风雨残生出招却更加毒辣,尽攻剑藏玄要害;几招过后,剑藏玄心知风雨残生不取自己性命不会罢手,一味地忍让也不是办法,只好叹了一口气,回身避招,同时抖落单锋剑套,剑刃应声出鞘。

“很好!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风雨残生见他的剑已出鞘,更是杀红了眼,随着杀人伞尖,整个人趋前疾刺剑藏玄。

面对风雨残生这同归于尽的一招,剑藏玄不动如山,稳稳地持剑一挥,银光乍闪,血泉噗地一声喷涌上了半天高。

风雨残生只觉双臂一凉,身子差点重心不稳,往前倾倒;待她定神一看,才发xiàn

自己的双腕竟已齐断!

风雨残生眼前一黑,只记得一道白影闪了出来将她抱住,迅速地离开现场,便已不省人事了。

及时出手救走风雨残生的人便是言某。剑藏玄当然无意追上前去,但是当他看见言某还是曝露出了身份,也不禁心情沉重。

恩公果然是阴谋者,可见当初自己被宇文天所伤,又被言某所救,都是精心安排的阴谋。

武林便是如此可怕,永远分不清谁是敌人?谁又是朋友?…,

然而,剑藏玄又怎会知dào

那晚为了阻止风雨残生屠杀而伤了她,会对风雨残生的未来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那一夜,风雨残生执行任务,一日一夜未归,令言某与白发老人深感不安。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任务,为何会执行得这么久?实在教两人不解。

好不容易等到风雨残生归来,她居然身受重伤,衣衫不整,言某与白发老人连忙追问家谱的下落,却得到更教人震惊的答案:家谱得而复失!

风雨残生声泪俱下地吐露出实情,当时自己被剑藏玄所伤,半路力尽不支而陷入昏迷,醒来时不但已经失去了贞操,连家谱也不见了。

到底是谁趁着她昏迷之际非礼她,并且夺去家谱,根本无从查起。

最令言某与白发老人担忧的是,要如何对风雨残生的亲生父亲交代呢?

欧阳上智将幼女交给两人扶养,培植成杀手,如今却出了这种事,两人照顾不周的罪名,不知欧阳上智会如何发落?

这几天,言某与白发老人不知已问过多少次,但风雨残生对所发生的过程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是剑藏玄伤了自己,才导致一切的不幸;因此就算找不出家谱的下落,也要报此深仇。

言某与白发老人商议一番,认为剑藏玄必定会回断情庵,要找出他的下落,也非难事。

剑藏玄是被找到了,风雨残生却不是他的对手,不但报不了仇,双手还被齐腕削断。

言某带着身受重创的风雨残生赶回来之际,白发老人一见到这样的情形,脸色都绿了。

“怎会如此?你没有出手帮zhù

侄女儿吗?”白发老人怒问。

言某叹道:“剑藏玄的武功太强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上致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欧阳上致冷冷地说道:

“现在就算怎么想办法也没用了,你想大哥会如何发落?”

“杀了剑藏玄,再好好立功,或许可以折罪。若是不杀剑藏玄,我们就必死无疑了!”言某急道。

欧阳上致起身,沉着脸说: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欧阳上致以轻功离开言家庄,心中已有杀剑藏玄的人选;要不是事态紧急,他也不愿意再用这个人,但是目前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来到一间破庙,环顾了一眼歪倒的佛像与遍地的积灰、稻草,沉声道:

“金少爷,出来吧!是我。”

四周依然阒无人声,欧阳上致又道:

“我知dào

你回来了,每当你毒瘾发作,就会躲在这个地方,独自忍受痛苦。现在你不必忍了,你看我为你带来了什么?”

欧阳上致的手一扬,指间夹着一个小小的白包,偏堂果然响起急促的喘息声,只见金少爷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就要扑住那个白包。

欧阳上致轻易地闪过金少爷,怜悯地看着全身脏臭、神色憔悴的他。才几天没有毒品,金少爷已经变得又瘦又黑,只有一双眼睛发出不寻常的凌锐,像是饿犬疯狂的眼光,不像是正常人会有的眼神。

“给我……给我……”

金少爷有气无力、颤抖着声音说道。这几天他不但没有一点食欲,连睡也无法睡,只能清醒着忍受毒瘾的煎熬,已经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你有本事脱离世家,却不能忍受这点小小的苦吗?”

“我……我不会再起二心,给我……”…,

“要这包货并不困难,欧阳世家并非不通情理之辈。但是,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你也要付出努力。”

“要……要我去杀人……简单!快点把货给我……”

白发老人微微一笑,将白1粉丢在地上,看着金少爷扑向那个小包包,急忙扯开它,贪婪地吸着。

他给得不多不少,正好可以让金少爷解除痛苦,却还记得痛苦的程度。

金少爷神情变得松驰,洋溢出一种陶醉的神情,人也站直、不颤抖了。

顷刻间,他又想到:只解除了这一次痛苦,下一次发作会更加可怕!

“你要我去杀什么人?快说吧!”金少爷道。

欧阳上致道:“名人榜上的天下第一剑──剑藏玄。”

“是他?”

欧阳上致冷笑了一下。

“你们一起救素还真,难道你不愿意杀他?”

金少爷默然,却没有加以犹豫,直接回道:“好!”

欧阳上致一笑,随手再丢出一个稍大一点的白色药包。

“这是你的酬劳,事成之后,我还会与你联络。只要你不背叛世家,世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金少爷收起白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破庙。他知dào

这次任务是要杀一个自己所欣赏的剑客,他也不想这么做,但是为了自己,又不得不如此。

在武林的法则里,毕竟是强者生存,不是好人生存……

自从照世明灯为素还真取出银针,解除他体内的剧毒之后,素还真知dào

自己藏身之处已曝露,并承诺愿意接受世家宣调,前赴公开亭,再留在密室也无益;况且身上剧毒既解,功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算有人寻上翠环山,也对付得过去,便偕同黑白郎君重返翠环山。

见到翠环山景致如昔,自己却已历尽风霜,素还真心中百感交集,仰起头看着无边的天际,长叹了一声,吟道:

“天似海,云如水,忽来狂风,声似沙场千军喊,形如怒潮万丈浪。”

黑白郎君豪气万千地笑道:

“哈哈哈……但愿狂风不断,掀起雄雄斗志。”

一样的词句,在黑白郎君听来是如此豪气干云,对素还真而言,却是别有一番感触。可见世景无心,有心者是看景之人。

素还真不禁苦笑道:

“但愿狂风不来,屈渡凄凄岁月。黑白郎君的斗志,素还真何尝不想拥有?无奈武林残酷、人情冷暖犹如火山爆出的岩石,经不起柔水长期洗练而成为棱角圆滑。人生难料,风云多变啊!”

黑白郎君笑了笑,正要回话,陡地心口一痛。

黑白郎君只是脸色微变,素还真便已看出不对劲。

“黑白郎君,你怎么了?”

黑白郎君不答,转身便大步走了出去。素还真zhèng

要追出去一看究竟,飞帖射进品茗亭,牢牢钉进木柱间,可见发帖者的功力深湛。

素还真取下飞帖观之,帖上只有几个字:“三天后,公开亭。”

这几个字令素还真一阵心悸。

终于已经到约定的时间了!不必推想就知dào

这是欧阳世家的通牒,而且从一回到翠环山,马上就收到飞帖看来,可以确定世家的眼线已经布满自己周遭,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欧阳世家的监视。

若是去公开亭,性命倾危,是不智之举;若是不去,违背与照世明灯之约,是为不信。素还真知dào

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命该如此,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山下传出两声巨大的轰隆之声,有人以强dà

的气功击碎树木,想必就是黑白郎君。虽然在玉波池下,素还真已经将他的伤治好,但是被网中人的飞丝穿过胸口,还是造成了心脉的严重损伤,不时会发作;一旦心中有所动,就容易气郁阻胸,痛苦万分。

黑白郎君神色如常地摇着羽扇走回品茗亭,一点也看不出发作过的样子。

素还真道:“黑白郎君,发动气功能让你减轻痛苦吗?”

黑白郎君傲然笑道:

“痛苦?小小伤痕,有何痛苦?”

“飞丝穿心贯穿你的身体,上次你为了救我,使出太多功力,又使伤口裂开,现在你的伤还会不时渗出血……”

“血?血可以激励黑白郎君不断战斗!哈哈哈……”

黑白郎君嘴上说得一点也不在意,但素还真很清楚,若是黑白郎君近期再大展神功,伤势或许会恶化。

三天后的公开亭之审,说穿了就是欧阳世家对自己的围杀之日,黑白郎君若知dào

公审的日期,一定会到场与自己并肩作战。

素还真眉头紧紧皱着,该来的躲不掉,除了精心计划之外,已别无他法了。

三天过得比想像中还要快,每一天的日出、日落都是不变的规则,可是人的心情与境遇却有如沧海桑田,变化万千。

深夜时分,素还真觑着四下寂然,身子恍若林木间的树影一般,悄悄地滑进黑夜之中,消失在交错的暗影里;只有微微闪过的月光,不经意地捕掉到他翩然一现的身姿。

素还真无声无息地往公开亭的方向奔去,那敏捷得不似人类的身手,料想就算龙潭虎穴也能轻易闯过。只可惜,他要闯的是比龙潭虎穴更凶险的关口,以阴谋密密织成的天罗地网。

太阳渐渐在天边抹上血色的云絮,一丝一丝宛如被扯裂的痛迹预告着狂风将至。

万教群侠一一步上公开亭,太阳尚未升上正中,公开亭已有如爬满蚁群的蚁丘,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都是人。

一道白衣闪过乌云笼罩的阴沉天际,落在公开亭最上方,转过身来,金灿灿的骷髅面具在骄阳下夺目生辉。

“素还真,你敢来到现场受审吗?”

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压下了现场的呓呓嗡嗡。

“素还真心中无愧,为何不敢受审?”

素还真清朗嘹亮的声音传了出来,阳光乍然穿破云层,洒落遍地。他屹立在光芒中,依然气度万千,有若神人。

就在众人齐会公开亭的此刻,有人正急急忙忙地往别的方向奔跑着。

一线生以最快的速度四处奔波,他知dào

素还真此去公开亭必是凶多吉少,自己之力阻止不了什么,多叫几个帮手总没错。

他找到了正要赶往公开亭的剑藏玄,剑藏玄知dào

今天是公审素还真之日,怎有不去的道理?

一线生迎面见到剑藏玄赶来,不禁喜出望外,一把便拉住剑藏玄道:

“剑藏玄,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你一定要快点去公开亭……

“在下正要前往。一线生,有什么事吗?”

“你可知dào

素还真凶多吉少?”

“不会吧!这次公审只是让他对名人榜作出解释,未必会杀素还真啊!”

“唉!你太单纯了,剑藏玄,这是欧阳世家精心安排的布局,他们早已找了最不利于素还真的证人,要发动群众围攻素还真,就算素还真有一百张嘴、一万个理由,也说不过他们啊!”…,

剑藏玄一怔,皱眉道:“真有此事?”

“我是素还真的好友,难道会在这个节骨眼儿开玩笑?素还真这次要面对一场硬战了!”

剑藏玄义愤填膺道:“好,我去帮素还真。”

一线生喜道:“你快点去,迟了就来不及了,我去找别人帮忙。”

两人就此别过。剑藏玄当时并没有看出一线生着急的神色中,除了对公审的不利感到担心之外,还多了一些其他的焦急;而一线生也没想到,这竟是他与剑藏玄的最后一面。

剑藏玄陡然被前方的人影挡住了去路,那浓郁的脂粉香,不必看也知dào

是谁的场面。

金少爷一身雪白锦衣,刁着长长的旱菸管,身边依偎着两名艳姬,轻轻柔柔地替他打着扇子,任谁也想不到几天前,这位锦衣贵公子的狼狈模样会比一个小乞丐还不如。

“金少爷?”剑藏玄旋即想起数天前,他曾在玉波池边帮zhù

素还真之事,心中一宽,以为他此次又要拔刀相助/

“金少爷,你也要到公开亭吗?”

“不,我在等你。”

“等我?在下……”

“欸,什么都不必说,杀人是一种艺术,何不将它融入歌舞之中!”

“啊!”

这是金少爷杀人前的口头禅!剑藏玄不禁一怔。

“舞姬,跳舞吧!”

剑藏玄心知已无机会解释或问清楚原因,唯有应敌为先,单锋剑应声出鞘。

两名舞姬的香扇闪过,金少爷手中的长菸管一收,剑藏玄同时出剑。

一剑划破合扇,金少爷侧头一闪,菸管“鎗”地一声格开剑刃,剑藏玄刷刷连接数剑不停,尽刺向扇后的金少爷;无奈扇影犹如蔽眼云烟,使得扇后的金少爷忽隐忽现,往往一剑正要刺中金少爷,却闪出舞姬的面孔,逼得剑藏玄不得不及时收剑。

金少爷十分了解剑藏玄不愿滥杀无辜的个性,因此更加肆无忌惮,不再防守,变幻杀招刺向剑藏玄。

金少爷手中金光闪闪的菸管忽左忽右,杀得剑藏玄连连反剑护身,不断后退,陡地“噗”一声,剑藏玄心口一凉!

只见金少爷的另一手握着刀柄,刀身已没入剑藏玄的心脏。

那柄菸管根本只是个幌子,金少爷毕竟是天下第一刀──少爷刀!

但是,剑藏玄发觉误判对手兵器之际,为时已晚。

他只来得及看见金少爷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含意不明的微笑,眼前便归于一片漆黑。

公开亭上,又是另一场生死关卡。

素还真巍然屹立于群众之前,昂首挺胸,骷髅堡主为素还真如此从容而心服,而此时在场的千千百百众生,更是寂静如死城,只等着听素还真要如何与骷髅堡主对质。

骷髅堡主道:“素还真,自你出武林以来,一直居心叵测、阴谋使尽,意图掀起武林高手自相残杀或为你所用,这种愚弄天下人之举,万死不足!”

素还真将头一昂,笑道:

“骷髅堡乃武林三大死窟之一,本已邪名昭彰,今日既要公审素某,得先洗清自己的臭名,才能于理有据吧!你指我为祸武林,却无真凭实据,岂不是真zhèng

的愚弄天下,万死不足?”

骷髅堡主微笑道:“老朽并非代表骷髅堡,只是权为发言。你素还真罪在天下,就算不要老朽我作主审,凡我武林同辈均可审你。现在老朽自愿让贤,八大门派乃名门正派,耆老均是德高望重的英雄女杰,任何一人都可代老朽主审,请!”…,

八大门派的长老们不动声色,谁也没有出声,表情均是一致地冷漠木然。

可想而知,不会有人愿意担任这公审的保人,一样是名门正派,要是谁出面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先与素还真成为死仇,再来就是黑白郎君这一关要关,就算这两人都死了,其他门派要怎样酸溜溜地看待本门?

始终躲在暗处的欧阳世家虽然主导此举,谁知dào

一涉足主审之职,是不是犯了欧阳世家什么古怪规矩?总之,主审素还真的好处没有,坏处却多得说不完,再笨的人也不会抢着出这个锋头。

而这时候竟有人出声了。

“素还真,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了,你就是杀死接天道的主谋!”

一阵年轻又带点青涩的声乍然响起,只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小叫化子,所有人都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丐帮上上下下的长老们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意思是:帮里没这号人物。

唐飞虹站在人群最前方,距离素还真还有一段距离,指着素还真扬声道:

“你杀死你的妹婿接天道,虽然接天道身上的七支牛毛针是我所射,但主使者却是你。”

“你……”素还真错愕地看着唐飞虹,唐飞虹认真的中具有十足的信心,教人不由得不信。

“师父、师父!”

稚嫩的童音打断了素还真欲说的话,小金刚推开所有挡在前面的人,慌张地奔到素还真面前。素还真一见爱徒平安无事,登时惊喜交集,连忙道:

“小金刚你无事,太好了……”

“哼!素还真,你严师慈父的模样扮得真好,谁知dào

你是一个心如蛇蝎的人呢?”

素云流以轻功凌跃过群侠,落在素还真面前,冷冷地盯着素还真看。

素还真一脸错愕,道:

“柔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素云流一指唐飞虹,又道:

“霹雳门被灭之夜,你见死不救也就罢了,想不到你就是主谋!你杀死自己的妹婿,害得我家破人亡……素还真,这二十几年来,你过得可好?良心可安?你知dào

我日日夜夜都受着什么样的痛苦煎熬吗?素还真,你……你是个无心无肝的衣冠禽兽、杀人凶手!”

素云流说到后来,声音都已经哽咽与颤抖不止……

素还真听得万念俱灰,只能道:

“柔云……我……我……”

这时,万年果香远远地传了过来,谈无欲一闪而至。

素还真一见谈无欲,有如看见救星,忙道:

“谈无欲,你说,我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恶徒吗?”

“有过之而无不及。”谈无欲清清楚楚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闻言,素还真整个人呆住了。

谈无欲转身面对万教群侠道:

“我谈无欲虽是素还真的对手,然这一切却是他自导自演的计划,都是他要我依言行事,诱出天下高手,让他们自相残杀,存者为他所用。今日我出面指证素还真的罪恶,为的是将功赎罪,弥补前愆!”

“你……谈无欲,连你也……”

“呵……各位,素还真已经露出马脚了,他一向视我为心腹,我们怎么可能是对手呢?这样说来,以前都是演戏,已经不必在下多说了。”

武林群侠点头连连,更有不少人自问:以前就觉得这两个人旗鼓相当,怎么看都是一伙的,怎么可能是敌人呢?如今真相大白,足见自己果然有先见之明。…,

素还真见谈无欲如此不留情面,临阵倒戈,更是气得全身发抖,道:

“好,很好……谈无欲,你棋高一着,卖友求荣!”

“我是弃暗投明,为了天下公理而站出来揭穿你的真面目。”

素云流悲愤地道:

“何必拖别人下水!素还真,你连手足至亲都视若陌路,朋友又算什么?你不许别人出卖你,可是接天道的性命呢?我骨肉流离呢?像你这样欺世盗名之人,连做你的手足都觉得可耻,何况是朋友!”

“没错,素还真,你还是认罪吧!”谈无欲道。

素还真张望四周,除了紧张地站在一旁、眼神流露出担忧的小金刚之外,竟无一人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一线生也不知身在何处,这是一面倒的局面。

素还真慌张的神情尽落入骷髅堡主的眼中,道:

“各位,素还真的罪证确凿,是不是应该负起罪责?”

“对!素还真,你玩弄手段,罪不可赦!”

“素还真应自裁以谢天下!”

“杀素还真!杀素还真……”

“要素还真认罪,认罪啦……”

各种叫骂声瞬间淹没了公开亭,震天的声浪几乎让素还真站不住脚,素还真摇晃了一下,头上所顶的天沉重得像要压碎自己,脚下所踩的地却又松软得像要让自己陷进去。

这时,素还真终于明白什么是四面楚歌,什么是众口铄金!

“哈哈哈……”

素还真悲极反笑,满腔凄愤化作肝肠的痛彻!

“哈哈哈……对,我素还真罪无可赦,名人榜、风云录都是我的阴谋,我要做武林至尊,我要陷害天下英雄……哈哈哈……我素还真受亲不耻,受朋友背叛,我素还真果然该死,罪该万死!哈哈哈……”

素还真狂笑着奔了开去,自己也不知dào

要奔向何方,只知dào

要远离这个孤独而只有敌人的地方。

“不要让素还真逃了!”

一声大喝唤醒了素还真,他止住步子。

是的,逃……我素还真还需yào

逃吗?

素还真定住身子,转身冷冽地望着众人道:

“谁要杀素还真,谁就出来吧!”

“灭家之恨,岂能不报!”

素云流第一个跃至前面,一掌便往素还真的心口击去;素还真拂尘一挥,扫开此掌,气功余势竟将素云流震退数步。

素云流双掌再发,挟着万钧之势轰向素还真。

素还真跃闪过此招,不料又是一记重重的气功当众击至!他勉力避过,顺势挥出一掌反击,只闻“啊”地一声惨叫响起,人群中已有人中掌身裂,瞬间死于非命。

“素还真行凶杀人!”

“素还真,你不但不认罪,居然还当众逞凶。”

“不知悔改,你死不可怨!”

众人来势汹汹的叫骂声,挟着数道窜至前方的人影,已有几名烈性子的武林高手耐不住,抢上前去与素还真对上了。只见素还真拂尘如钢,挥洒过处有如狂风暴雨,一下子便将冲上前的高手们尽数逼退,如此一来使得众人更加团结,纷纷刀剑出鞘,追着素还真砍杀。

素还真回身应招,拂尘电扫过处,鎗铛之声不断,尽是兵器被挥格开的敲击声。

噗噗噗三声,素还真的身子宛若被雷殛击中般一挺,身上三大要穴陡然疾喷出鲜血来。

“啊!素还真口吐鲜血,眼光扫至锁骨,只见肩上已被红血濡湿,由一个极深的伤口中汩汩涌出。…,

这是什么暗器?自己居然没有察觉……难道是“变色无形箭”?

天底下只有一个人会制造,而这个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素还真中了变色无形箭,命在旦夕了!”

骷髅堡主高声喊道,振奋了所有的人,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出招,万掌就要将素还真击成碎片了。

“哈哈哈……别人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

黑白郎君犹如狂风般扫到,笑声未落,一气化九百立kè

再现江湖!

一道宏大的掌气震爆,瞬间将群侠打得血肉模糊,击退汹涌而上的人群,惨叫声此起彼落。

黑白郎君人未现身,气功已先吓阻群侠,当那道黑白分明的身影犹如魏晋名士般摇扇而至,在许多人眼中却像恶鬼下凡,光是见一他就已经腿软,噤声不动了。

素还真知dào

自己身中变色无形箭,性命危在旦夕,趁着众人不敢进逼之时,使劲以轻功跃离了现场。黑白郎君则当中一站,声音高亢地道:

“谁要为难素还真,先过我黑白郎君这一关!”

骷髅堡主闷哼一声,扬声道:

“加上你黑白郎君一们,对抗得了万教群侠吗?接老朽一招!”

三泰阳指疾风如箭便到!黑白郎君及时扬扇化招,两道气功在半空中迸射开来,发出剧烈的冲激声。

骷髅堡主一连发出几道气功,将黑白郎君逼得连连退后,背后又有几道寒光陡至,众侠均已出手打向黑白郎君;黑白郎君呼啸一声,凌空闪过前后同时进逼的夹击,怒笑道:

“以多为胜,很好!黑白郎君要以你们的失败为快乐!哈哈哈……”

龙凤双侠的一双刀剑飕飕,犹如两条银龙、黑龙疾扑向黑白郎君,刺劈砍划,绝无间隙,黑白郎君敏捷地游走于银辉、黑龙之间,就像一道灰色飓风,刀剑竟无一中的。

鎗铛几声,暗器纷纷射至,黑白郎君运起全身功力护在体外,硬生生挡下无数的凶狠暗器,暴喝一声:“去!”

暗器被这股激散的气功反震出去,射向四面八方,龙凤双侠大惊,急忙退剑跃后,避过毒针、蒺藜;一些躲避不及的武林高手们一一中了暗器,霎时哀号四起。

此外,有些人还中了自己的绝招,也有些人中了盟友的毒器,纷纷叫骂道:

“武当臭道士,你怎么打我?”

“不要脸的威正门,你们的暗器加了料!”

“唉呦!痛死我啦……”

众人万万想不到黑白郎君能运功将暗器反弹出去,绝大多数的高手们勉强避过此招,再度提剑攻向黑白郎君。

虽有千军万马,黑白郎君的一气化九百正是以少击多的功夫,最能在群战中发挥四两拨千斤的妙用;只见黑白郎君犹如水中矫鱼,在刀光剑影里游刃有余,一一拆招化敌,指劲过处,时有人中伤退却。

另有一群人觑见素还真逃离现场,便展开功夫追去。

素还真身中三支变色无形箭,已经万分吃力,奔至荒野,冷不防又是飕飕两声,命门与肩窬又各中一箭。

“啊!”素还真口吐鲜血,扑跌在地,挣扎着要起身,却已闻见万教人马追来的声音。

接着,又有一箭射穿素还真的中府穴,他的左半身感到一阵痠麻,顿时动弹不得,软倒了下去。

“围起来!”

众人包围住全身鲜血淋漓的素还真,素还真暗道:“吾命休矣!”…,

“素还真,你也有今天啊!”

“纳命来吧!”

语毕,数道气功便要将素还真击成碎片。

素还真运起最后一丝力量,奋力反击,将众人打退数步后,便已气空力尽了。

“黑白郎君啊……”素还真发出垂死的呼唤。

黑白郎君雷霆万钧的一掌击退眼前众人,霎时血肉横飞!他直奔向素还真,高声喊道:

“素还真,你别怕,我来了!”

“慢着!”一道白色身影落在黑白郎君面前,黑白郎君尚未看清是谁,三泰阴指的阴冷气功已逼至眼前。

黑白郎君的铁扇大力横挥,被指气震得虎口生痛,左胸的伤也因此迸裂开来,喷出鲜血。

就这一个顿挫,素还真的心口中了第七支变色无形箭!

素还真眼前一黑,群侠乱刀齐下,素还真就要碎尸万段之际,黑白郎君宏大的掌气震落了所有人的兵器。

黑白郎君像狂风般袭至,一把扶抱起地上的素还真,只见他的白发沾着血污,散在如玉般的脸上,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生。

黑白郎君又悔又恨,连声道:

“迟了、迟了,可恨……可恼啊!”

众人注意到黑白郎君的心口汩汩涌着鲜血,再度升起一线希望,挥着刀剑叫道:

“黑白郎君,你赶来也没有用了。你已经身受重伤,还想救素还真吗?”

“哈哈哈……小小伤口,何足道哉!”

说着,猛然拔下素还真心口上的变色无形箭,刺入自己左胸的伤口中!

众人被他这样的举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素还真微微呻吟出声,唤道:

“黑白郎君……带我走……”

“素还真,来吧!”

黑白郎君抱起素还真,大步扬长而去。

众人只能瞠目结舌,竟像被钉在原地一般,无人敢去阻拦。

光是看见黑白郎君拔下素还真身上的箭,插进自己的心脏,就已经够令人丧胆了,谁还敢追上去!

骷髅堡主缓缓走过来道:

“不要紧,让黑白郎君带走素还真吧!素还真身中七支变色无形箭,性命不保了。”

“可是素还真的根基深厚……”

“对啊!万一又有什么变化,岂不是糟了!”

骷髅堡主在面具底下发出低沉的笑声。

“是吗?各位静静等待素还真的公祭吧!”

“黑白郎君啊……”

另一方面,黑白郎君察觉怀中的素还真无力地抓住他的手臂,遂停下步子,将素还真放在地上,叹道:

“我来迟了……素还真,我言而无信,没有尽到保护你的责任。”

“切莫……自责,此乃……天命啊……”

素还真勉力护住真元,声音微弱地说道:

“我……有重yào

的事要交代……”

“你说,只要我黑白郎君活着,一定会替你完成!”

素还真身上的血不断地涌流而出,身体冰冷地颤抖道:

“替我……在翠环山举行……公祭,照我说的……去做……”

“我会的。”

“记住!触摸到……我的棺木之人,就是……杀我的凶手……啊!”

素还真喷出一大口血,再度不省人事。

黑白郎君急忙抱起素还真,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翠环山,依素还真的计划行事,一刻也不能耽误。

第三十章 哭罢流星疑未灭

在一、两天之中,玉波池边的灵堂已布置完成,而公祭的讣文也一一发出,几乎所有人都收到素还真的讣文,而这些人也几乎都是造成素还真之死的人。

一代名人──素还真就这样死了吗?这无论如何是令人无法置信的,因此,与其说是参加素还真的葬礼,不如说是为了确定素还真的生死。

一线生与小金刚两人主持公祭的大小事宜,对着素还真的棺木,一线生哭得甚是哀痛,不停地说道:

“素还真,老友啊!是我对不起你……”

唐飞虹也来到公祭会场,在例行礼毕之后,退至灵堂外的角落,冷静地观察照世明灯是否会出现,会不会有什么意wài

的举动。

照世明灯嘱咐他在公开亭发表那一番说词之后,便没有再跟他接触。唐飞虹总是等待着机会,侦查照世明灯的行动,但是来来往往的武林人士中并没有照世明灯的影子,冷剑白狐、独眼龙也都不见踪影。

他们对素还真仍怀着满腹的不满与痛恨,生亦是,死亦然,不会有任何改变。可是,追杀素还真的万教之士并无太坚定的立场,聚众围攻素还真之后,就算找了再多的理由,仍会有所心虚,他们正好藉着参加公祭掩饰自己的心虚,或者表现一下自己的仁德大度。

一线生望着川流不息的临祭之人,辛酸地哽道:

“素还真,你生前的好友都来祭拜你,望你含笑九泉……”

谈无欲气度俨然地来到会场,神情肃穆,使得那张棱线分明的脸更加峭刻。

望着谈无欲对灵堂三拜,一线生又哭道:

“素还真,你看见了吗?你最好的朋友,也是你最信任的朋友谈无欲来看你了!”

一线生特别在“最信任”三个字上加重语气,讽刺之意明显至极,谈无欲心中也不无疙瘩,对着灵位道:

“好友素还真,寒风去世天运所,怀君子恨永难忘,天妒良才灭良才,时到无奈怨无奈……唉!还真吾友……”

一线生的声音更加凄哽、夸张道:

“素还真啊!你听见了吗?我闻谈无欲之言,真是肝肠寸断、心胆俱碎,你有这种好友,真是不枉此生啊!”

谈无欲被讽刺得受不了,长叹了一声,大步离开灵堂。

黑白郎君并未多看他一眼。谈无欲在公开亭没有对素还真出手,现在也没有触摸棺木,由种种迹象看来,都不会是自己的目标。

接着走来的是素云流,跪在灵堂旁边的小金刚一看到她,忍不住双眼含怒,别过脸不去看素云流。

当初,素还真叫他带着小玄元的尸体投奔素云流,想不到一到千霞山,素云流便命黑珍珠将他囚禁起来,还说素还真是个无情无义之徒,令小金刚甚是愤nù



被囚的这几天,小金刚简直把千霞山给吵翻了,想尽办法要逃走,直到公审之日,素云流才对他说道:“你想见你师父,我就带你去见!”说完便一把拎着小金刚赶到公开亭,让小金刚亲眼见到素还真被万教围攻的惨状。

此举令小金刚对她万分不满与讨厌,只碍于长幼尊卑,不敢太过无礼,否则早就将她赶出公祭现场。

素云流对着灵堂,唯有默默垂泪。

一线生又哽咽道:

“素还真,你最亲的人来看你了,你有什么话也来不及说了……”

素云流万般哀伤,就算报了仇,仍唤不回过去,唯有满腔的遗憾;一思及前尘往事,素云流再也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这么多心海波涛,她始终默默承shòu,以冷静和淡漠来掩饰激动的情绪。然而在看见素还真棺木的一刹那,她再也忍受不住,二、三十年的泪水都在此时一泄而出。

素云流伏在棺木上痛哭失声,许久、许久……

后来一线生扶着哀伤过度的素云流到一旁稍事歇息,接着来祭拜的是一群未见过的人物。

黑白郎君冷眼看着他们,这一群七人都穿着相似的衣着,衣着十分奇异,像是以极薄的铁片所缝制一般,而且头上束发的装饰更是银辉闪闪,造型各异,十分夸张,与中原的风格完全不同。

七人向灵堂一拜,暗中互相使了个眼色。

一线生是何等心细之人,立kè

察觉到这批人绝不是普通的吊客,而是另有所图。

于是,一线生趋前道:“在下一线生,这几位朋友不知怎么称呼?”

为首老者长眉过鬓,肌骨丰润有神,一看就是个武林高手,道:

“我们是孤星岛七流星,也是素还真生前的好友。”

孤星岛位处远海,难怪这些人的装束与中原迥异。而据他所知,孤星岛水质咸涩,所产的鱼类不适合食用,岛上多以射猎为生,这几个人想必精通弓箭,这样一思索起来,素还真身中七支变色无形箭,每一只都正中命门,就不难知dào

暗箭发自何方。

一线生不动声色,对灵堂道:

“素还真生前交游真是广阔,你们远渡重洋,在素还真灵前见他最后一面,素还真天上有知,想必感动万分吧!”

为首老者听一线生之言,眼睛顿时眯了起来,脸也皱了,似哭不哭地在灵堂上泣诉道:

“好友素还真英年早逝,实在令人痛惜!愿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们七人找出真zhèng

的凶手,为你报仇雪恨!素还真啊!你……你死得太冤枉了,呜……”

他这么一哭,其余六人都挤上前去,有的扶大哥,有的也趴在灵位前哭了起来,霎时哭声震天,呜呜啊啊地说着:“素还真,你死得太冤枉了!”、“素还真,苦命的兄弟啊……”、“我们会为你报仇!”、“若不报此恨,誓不为人!”等等。

一线生见他们哭得卖力,不知要弄什么把戏。

只见七个人尽已围住棺木,扶柩痛哭,在震天的哭声中,七只手已暗中贯注内力,以哭声掩去了内息流转的轻微哔啵之声。

原来七流星包围住棺木,同以内力探知棺内确实有尸体,便要施展“过木碎尸”之功,粉碎棺内的尸体;不管素还真是真亡诈死,如此一来,都不会再有任何生机。

这七人不知素还真死前交代过:“触摸到我的棺木的人,就是杀我的凶手。”因此,当黑白郎君悄悄来到他们身后,七人尚未察觉。

这七个人当然是欧阳上致派来灭尸的杀手。在公开亭审判之前,欧阳上致便到孤星岛找七流星,交给他们七支变色无形箭,要他们当天以这七支变色无形箭射素还真的七大命门,这也是素还真身亡的最大关键。

当公祭的消息传遍武林,欧阳上致又命七流星到灵堂,以“过木碎尸”的狠招粉碎素还真的尸体,以确保素还真不是诈死。

这七人正要依欧阳上致的吩咐行事,黑白郎君已出声道:

“七位请起,切勿哀伤过度。”

闻言,七人不禁吓得一凛。…,

黑白郎君在翠环山大开杀戒,又在公开亭屠杀群雄,其猛将之称已传遍武林,正是人人闻之丧胆的人物,他们怎敢在他面前搞鬼。

于是七人同时都放开原本按住棺木的手,暗自庆幸还没有把“过木碎尸”之功施展出来,否则万一被黑白郎君发xiàn

棺上的掌印,七个人马上要当素还真的陪葬了。

“呃……是啦!人死不能复生,唉!素还真,兄弟我们走了,望你能含笑九泉啊!”

七人一一上香祭拜一番,便鱼贯走了出去。

黑白郎君望着这七人仓惶的背影,微微冷笑起来,不出声地跟上前去。

只见七流星一下翠环山,便施展轻功,奔至一处荒野,见四下无人,才纷纷停下脚步。

其中一人道:“想不到黑白郎君会突然出现。”

另一人道:“没错,看到黑白郎君就不寒而慄。”

“但是任务没有完成,来不及破坏棺内的尸体,如何向主公交代?”

“如果我们用了过木碎尸之功,一定会被黑白郎君看穿,实在是太冒险了。”

“黑白郎君在场,鬼卒皆怕,我想主人应该会体谅才对。”

刹那间,一阵清朗的男声道:“是吗?”

接着,一阵脂粉香扑鼻而来,两名妖姬紧缠着金少爷,三人一挂像连体婴似的,晃悠悠地走上前来,实在不堪。

其中一名艳姬将菸杆塞进金少爷嘴里,让他吸了口菸,金少爷才放开搂在两名女子纤腰上的手,推开她们,将叼着的菸杆拿下,慢吞吞地道:

“朋友,做事情最好不要出差错,就不需yào

别人体谅。”

“你是谁?”

地处远海的七流星从没见过这等阵仗,纷纷皱起眉头。

“少爷我姓金。”

“金少爷?”

“哈哈……反应很好,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现在可交代了。”

七流星早已发觉此人来意不善,但是仗着七人对上他一人,因而有恃无恐。

如今见金少爷如此挑明了相杀之意,为首老者不禁怒眉一竖,冷冷地道:

“你讲话未免太过夸口!”

“那是因为我们的实力相差太远。”

金少爷的菸杆疾如电光,旋即划过其中一人的头、脸。

半声惊呼未绝,人已倒地,血如地下冒出的涌泉般,汩汩流成一滩殷红。

众流星大惊,同时一拥而上,气功、掌势尽往金少爷身上击去。

金少爷左闪右躲,有如一道银色的光辉,闪身过处便有人中刀倒地。

转瞬间,七流星一一倒在地上,均是一刀毙命。

金少爷长吸了一口菸,赞叹道:

“茫啊!哈哈……杀人真是太简单了!”

等金少爷与姬妾相拥着离去,守在高处枝桠之间,看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过程的黑白郎君才跃下来,一眼扫过地上的尸骸。

“干净俐落,好身手!”

既已不必为素还真报仇,黑白郎君回想了一下金少爷的杀人手法,不禁朗声长笑。

这个人将是自己未来的好对手!

向更高的高手挑zhàn

,以别人的失败为快乐,就是黑白郎君在武林中闯荡的快事。

荒野中只剩下凄冷的风声呼啸,七具横陈的尸体正逐渐冷去,其中的一具微微动了一下。

那不是风吹动衣服所造成的错觉,而是他真的动了。

七流星之中的灭形流星与金少爷对战之时,金少爷刺向他颈部的那一刀,力道稍微弱了一点,那是因为惯吸白fen的金少爷偶尔会有一点手部抽搐的现象,这是难免的。…,

但是对习武之人来说,不够稳定的手,就是致命的弱点!

金少爷知dào

这一点,不过他就是无法舍弃毒品带给自己的快乐,更自信地认为:就算有一点小小的疏忽,自己的实力仍是万人之上。

不料,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小抽搐,竟使他砍向灭形流星的那一刀不够深、不够准。

灭形流星挣扎着爬了起来,心想一定要快点离开此地,才有生存的机会。

他跌跌撞撞、艰辛地往隐密的树林里走去,每一步都引发伤口的鲜血疾流,只仗着身体较为强壮,才能持续下一口气,但他也没有把握下一口气还吸得上。

眼前渐渐昏花的灭形流星,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反覆呐喊着:

“欧阳世家,好残毒的手段!”

眼前有一个山洞,只要躲在里面,就可以稍为安全了。

灭形流星精神一振,爬了进去,洞内传出一阵清风,可见还有另一个出口,才能维持洞中的通风干爽。灭形流星不知此洞通往何处,只知dào

能爬得多深,他就爬得多深入。

忽然间,他的双手一个落空,整个人摔入地上的大洞。

想不到地上会有一个深洞,灭形流星眼前一花,身子迅速地往下坠,只想到一句:“我完了!”便失去知觉。

灭形流星的身体不断地下坠、下坠……

“任务已经完成了,老头。”

金少爷来到约定之地,对眼前的白发老人──欧阳上致道。

欧阳上致转过身来,目光凌厉地望着金少爷说:

“任务真的完成了吗?”

“一刀一个,没有留下事尾。”

“哼!七个人为何只有六具尸体?”

金少爷稍微愣了一下,才漫不在乎地道:

“哦?大概是被野兽拖去了,这很平常啊!”

“你为什么不取下他们七人的首级?”

“我是杀手,不是砍头的。”

金少爷显得不高兴了,续道:

“我办事,你放心吧!这七个人的实力与我相差太多,我怎么可能失手?”

“但愿如此。”

欧阳上致将白fen交给金少爷,金少爷二话不说便离开了。自从上次与欧阳上致闹翻以来,金少爷就很不愿意再见到他。

言某走上前来,道:“我认为七流星的生死有必要再查明。”

“嗯,小心为上。”

言某又道:“还有,我们胁迫一线生制造七支变色无形箭对付素还真,万一一线生后悔,将内幕说了出来,对世家很不利。”

“你认为他也要灭口吗?”

“小心总是没错的。”

欧阳上致想了一下,回道:

“他有他的用处,倒是有两、三个人要先处理掉。”

“是谁?”

“第一个是谈笑眉,她将家谱的事交代出去,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留着她是个祸患。”

言某道:“我已将她软禁在言家庄的地牢,随时可以杀她。”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你快点下手。”

言某不再针对谈笑眉的事,问道:

“第二个该杀的人呢?”

“风雨残生!”

欧阳上致说出的话,让言某怔了好半晌,几乎不敢答腔。

“风……风……她是大哥的……”

欧阳上致阴沉地看了言某一眼,低声道:

“家谱在她手上失落,你想大哥会怪罪她还是怪罪我们?”

“这……”

不必想也知dào

,风雨残生涉世未深,武林经验少,就算是失手,欧阳上智会怪罪的还是这两个老人的督导不周、指挥失当。…,

“何况侄女不知被谁非礼,居然怀了孽种,双臂又被剑藏玄所断,我们没有保护好侄女,大哥会饶过我们吗?不如将她杀了,免得大哥再追究下去。”

“可是……侄女若死,情况不是更严重吗?”

“死也就罢了。若侄女活着生下孽种,大哥必会要我们查出非礼她的人是谁,人海茫茫,你说我们该从何找起?如果查不出来,则是罪上加罪;要是杀了侄女,再将所有罪状都推到剑藏玄身上,那我们杀掉剑藏玄,也算是报了大仇,大哥论起罪来,多多少少会从轻发落。”

欧阳上致停顿了一下,又以森冷的口气说道:

“三弟,你我现在立场一致,若是不同心,只会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为了风雨残生这个娃儿赔上性命,未免太过不值得。”

言某沉吟了一会儿,怎么想都是欧阳上致之言有理,遂默默点头。

“还有一个人呢?”

欧阳上致回道:

“唐飞虹,这要借重素云流、冷剑白狐与独眼龙三人。”

“要杀唐飞虹,必须先夺取他身上的黑邪书。”

“这个我明白,我会去处理,告辞了。”

欧阳上致不必夺取黑邪书,也知dào

如何杀唐飞虹。

当初在荒山中指导剑藏玄找到万年不熄千灯石的人就是他,虽然他不是照世明灯,但照世明灯对黑邪书视若无物,欧阳上致又怎会不知如何对付黑邪书呢?

“金狮伏诛剩紫龙,九孔神石黑邪愁;欲杀真凶时已至,幽山之北血狼喉。”

冷剑白狐收到白发老人──欧阳上致的信,马上前往千霞山找寻独眼龙与素云流,一同前往幽山之北血狼喉,等待唐飞虹的出现。

在公开亭,唐飞虹已自承罪状,只碍于黑邪书的厉害,素云流与独眼龙苦无计杀唐飞虹报仇。冷剑白狐的消息虽不知从何得来,独眼龙却百分之百相信从小扶养他长大的白发老人绝不会骗他。

三人在血狼喉外等了将近一天,果然看见唐飞虹远远地走来。

自从黑邪书首度失效,被逼着承认紫龙天身份的唐飞虹,早已警觉到照世明灯要把自己推进一个极大的阴谋中,因此随时担防着照世明灯;但最根本的一点,当然是找出照世明灯破解黑邪书的原因。

就在这时,骷髅堡主告sù

他,幽山之北有个山洞叫血狼喉,血狼喉中有一颗会发出声音的九孔神石,那就是黑邪书的克星。

骷髅堡主第一次围攻素还真的行动被照世明灯所化解,与照世明灯当然是站在敌对的立场,因此他会告sù

自己照世明灯如何破解黑邪书的方法,应该不会是虚言。不管是真是假,唐飞虹都要将九孔神石毁之,免得留下任何祸患。

然而他怎么想得到:真zhèng

他推进阴谋终点的不是照世明灯,而是骷髅堡主!

唐飞虹正要走进血狼喉,陡觉背后一凉。

“注意来!”冷剑白狐的声音令唐飞虹惊讶得退了几步,独眼龙及飞霞仙子素云流则由唐飞虹的左右两边走出来,他的三边完全被包围住。

“你们……”

唐飞虹没料到这三人会在此地出现,但随即便想通了。

“我明白了,这是欧阳世家安排的计谋,你们要杀我为接天道报仇?”

“杀人偿命是一定的道理!凶手,纳命来!”

独眼龙怒叱一声,豹眼镶金刀也跟着出鞘。…,

“你们这群无知的莽夫!”唐飞虹正要解释,刀气已劈头砍至。

唐飞虹急忙闪躲,素云流的拂尘挟带着内力,有如钢鞭一般横扫而过,逼得唐飞虹左支右绌,模样极为狼狈。冷剑白狐却在一旁冷观,并不动手。

唐飞虹几个闪身,便迅速地窜进血狼喉洞中。

山洞内原本一片漆黑,唐飞虹进入之后,立kè

发出夺目的光芒。

追入洞中的冷剑白狐等三人,被这强光逼得一退,唐飞虹趁隙抽出怀中的黑邪书笑道:

“哈哈哈……见识一下黑邪书的厉害吧!”

唐飞虹一把翻开黑邪书,此时,一阵清亮高亢的声音响起。

唐飞虹发觉手中的黑邪书渐渐失去了某种力量,以往能自由唤出的邪灵,居然像雪融化在阳光中一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睛已适应强光的唐飞虹急忙寻找声音的来源,赫然察觉就是射出光芒的巨石所发出的。只见石上每一个洞孔都闪着不同的光色,声音的来源也正是这颗与人同高的岩石!

“难道……难道这就是九孔神石?”

唐飞虹才想通这一点,冷剑白狐已道:

“当今武林中,无人可以看清我冷剑白狐的冷剑是如何出鞘、入鞘的,连你也不例外!”

冷光一闪,唐飞虹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血瀑;他的人头落在地面,滚开数步之遥。

九孔神石的光辉渐暗,洞中的三人望着那具身首分离的尸体,默不作声。

素云流已经没有感觉了,唐飞虹的武功平凡,根本不是他们三人之中任何一人的对手,想不到接天道是死于这样的人之手。

而独眼龙与冷剑白狐想到的却是同一件事:

我还有机会见到他吗?

这个“他”,对冷剑白狐而言是独眼龙,对独眼龙而言是冷剑白狐。

“哈哈哈……你们总算报了大仇了。”

白发老人──欧阳上致不知何时已来到山洞中,望着地上的尸体笑道。

独眼龙对欧阳上致的计划万分不屑,沉声道:

“虽然你通知我们仇人的下落,但是我不欣赏你的手段。”

独眼龙大步踏出了血狼喉,素云流多看了欧阳上致一眼,叹了口气,才追出去道:“独眼龙,等等我!”

欧阳上致似乎不在意他们,望着冷剑白狐的眼神还是那么慈祥。

“呵……冷剑白狐,也许有一天,我要你杀的人是他们。”

“啊……”冷剑白狐低呼了一声,错愕地望着他。

欧阳上致笑着离开了,留下无言的冷剑白狐愣在当场。

唐飞虹已死,接下来要除去的就是风雨残生。

发觉自己竟然怀了身孕的风雨残生,每日独守房内,万念俱灰;自己双手已断,又怀了孽种,将来的人生不知要如何面对,而更残酷的命运还在等着她呢!

这日,风雨残生信步走出言家庄,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遭遇,顿时悲从中来,想举刀自刎,却已无双手可供使唤,不由得倚树痛哭失声。

“唉!茫……真茫啊!”

陌生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惊住了风雨残生。

站在远方的是一名身形修长、玉树临风的白衣公子,其容貌虽俊,却流里流气的;而且叼着菸杆的样子十足轻佻,令风雨残生极为厌恶,转身便要回言家庄内。

“啧啧啧,手虽然断了,脸蛋倒是不错,只可惜……唉!命不长久啊!”…,

风雨残生一震,冷然回过脸问道:“你要杀我?”

金少爷笑道:“总之是死不如在死前痛快一场,我会让你死得很愉快。”

风雨残生被此言激得怒眉直竖,心痛如绞。自己身遭巨变,最恨的就是这种下流胚子;本想一死了之,却万万不愿死于这等无赖之手。

她恨恨地呸了一口唾沫,施展轻功欲奔离现场。

想不到风雨残生身形一动,金少爷已欺近前来,笑道:

“断手美人儿,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啊!”风雨残生想不到他的身手如此之快,转身以最高段的轻功跃上枝桠,点叶疾行,犹如风一般飞窜过千枝万叶,只想快快摆脱这个杀手。

金少爷先前见她在林间哭泣,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以为她的武功也不怎么样,而且还是个女人……

他心里埋怨着欧阳世家派给自己这么一个窝囊任务,而且为了这次格杀的对象是个女的,还不好意思把舞姬带在身边,使得一向喜欢摆的场面摆不出来,更是万分不愿意出这趟任务,只好准bèi

把一腔窝囊气出在风雨残生身上。

没想到风雨残生的轻功如此高强,任务的难度一下子提高了不少,金少爷登时又惊又喜,便不敢大意,也施展最快的轻功紧紧追上,一面在地上紧追不舍,一面又忙着轻薄道:

“呦!我看见你的绣花鞋了,你跑这么高做什么?”

闻言,风雨残生更加气急败坏,奔得更快。

金少爷始终跟在两、三尺之后,笑嘻嘻地说道:

“你的脚美得很哪!我真想把这对脚也削下来,慢慢地把玩一番。”

风雨残生大惊。

双脚再被削断,如何施展轻功?自己已经失身于来历不明之人,万一落入这个色魔手里,再失身于他,情何以堪?”

耳中听得金少爷笑道:“留神来!”一道刀气陡然射出。

风雨残生双脚一个踏空,便整个人摔落到地面。

“啊──”

以为自己双足被削断的风雨残生惊魂未定,才发xiàn

被刀气削断的只是树枝,而不是双脚。尚来不及起身,便听得轻微的噗噗两声,金少爷已由背后点住风雨残生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

金少爷蹲下身来,脱下她的鞋子笑道:

“我金少爷说到做到,先看看这双脚怎么生的,怎么跑得这么快?”

风雨残生被他一碰,全身起了个寒颤,简直痛不欲生,叱道:

“你……你再碰到我,我就咬舌自尽!”

金少爷突然叫了声“唉呀”,手宛如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随着脚步踏在枯枝上的声音,照世明灯的话语声渐近。

“何苦一错再错?金少爷,放过风雨残生吧!”

金少爷站起身来,暗自防备着。这个人在极远之处便以碎石打中自己腕上的列缺穴,力道重得令他整只手臂全麻,一点力qì

也使不上。

照世明灯双眉微皱,温和的脸上浮现一种极为痛恨又怜悯的神情,看看风雨残生,再看看金少爷,长叹了一口气。

金少爷道:“朋友,你要为素还真出头也就罢了,这是我的营生,多管闲事可是江湖大忌。”

“对吾而言,这不是闲事。”照世明灯道。

“哼!你要救人?恐怕不是这么容易!”

“我要救的人是你。”

“我?哈哈哈……照世明灯,你真会说笑话。”…,

照世明灯温柔地望着金少爷道:

“我问你,你奉谁之命杀风雨残生?”

“白2粉!”

“白2粉正在扼杀你的生命,金少爷,你若不戒除这个恶习,将沦为比走狗、喽啰还不如的江湖渣滓,现在你的武功已经开始退步,马上要成为一名废人了。”

“住嘴!你的口气让本少爷很不高兴,看来要让你见识、见识天下第一刀的实力,你才会自动把话吞回去。”

“我不想打败你,但是你也不能在我面前动风雨残生一根汗毛。”

“不打败我,就别想把人带走。”

照世明灯微微一笑,道:

“是吗?好,若我败在你的手上,这条性命双手奉上,但是如果你败给我,又要如何?”

“你也可以要我的人头。”

“我不要你的人头,我要另一个人的人头。”

金少爷不由得笑了起来。

“喔,原来也是要买杀手的……早说嘛!你要谁的人头?”

“你的主人。”

金少爷一愣。

照世明灯又道:“他提供你白2粉,这就是我要杀他的理由。金少爷,你敢与我搏这一局吗?”

“金少爷没有什么不敢的,注意了!”

金少爷的菸管倏地击出,照世明灯并不闪躲,手一扬,灯柄已格住菸管;手腕一屈,菸管有如被吸住一般,硬生生地被压凹成两截。

金少爷劲道疾吐,却始终甩不掉照世明灯的灯柄。

“哼!”

金少爷以怒容掩饰内心的慌乱,左手一振,袖中的长刀跟着滑出,往照世明灯身上劈划。

照世明灯放开菸管,挥袖震退刀势,并以左手指劲刺向金少爷握刀的腕部;金少爷连忙缩手;索性弃了菸管,将刀抛至右手,刷刷疾砍,招招都攻向照世明灯,速度比原先快了不知多少。

只见照世明灯身如流萤流回,刀影在他身边挥来划去,就是砍不中他,只在他身边滑过。

“这才是你的实力,为何要让菸管降低你的实力呢?你早就应该丢弃菸管,认真习刀了。”

照世明灯一面在刀影寒锐的攻势中游走,一面评头论足。

金少爷更加火大,叱道:

“废话少说!受死吧!”

“唉!金少爷,你是块良材美玉,却未受明师指导,以粗劣的功夫卖艺为生,你自己都不觉得可悲吗?”

“你……你给我闭嘴!”

金少爷心浮气躁,刀势更加狠厉,照世明灯便不再说话,灯柄一刺,金少爷惊呼一声,虎口竟麻得全无知觉,刀已“当”地一声落在地上。

照世明灯几乎都没有出手,从头到尾都在观察他的刀路而已;如今一出手便轻易地令金少爷二度弃械,就像大人从小孩子手中拿走玩具那般容易。

金少爷呆怔住,踉跄地倒退着,最后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照世明灯弯下腰,拾起他的刀,看了一眼才叹道: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刀,已经被汗渍浸入钢中,如何配称天下第一刀?你不止功夫没练好,兵器也挑得随便,他们是怎么栽培你的?唉!你还是一切从新来过吧!”

说着,照世明灯以左手拇指与食指捏住刀背,轻而易举便将金少爷极少用到的精致袖刀,整个捏弯成几乎对折的形状,然后将刀柄朝下,往地上大力一掼,居然由刀柄至刀身整个没入了地下!

金少爷看得瞠目结舌,照世明灯又道:…,

“以你的刀法,杀你的主人应该绰绰有余,再去找一把刀完成你答yīng

我的事吧!风雨残生,随我来。”

照世明灯并不伸手去扶风雨残生,让她自己起身,跟在照世明灯身后。

两人渐行渐远,走了一段路之后,风雨残生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与其问我是谁,不如问要杀你的人是谁。”

“你知dào

要杀我的人是谁?”

“知dào

,就是你的叔父。”

风雨残生惊吓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照世明灯也停下步子,回过头来说道:

“所以我才要你随我来,再待在言家庄,你迟早会丧命。”

“你……你骗我!”

“信不信由你。”

“你到底是谁?说这些话有何居心?”风雨残生一连遭受太多巨变,已经有点负荷不了了。

照世明灯继xù

往前走,并道: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也可以回去;但如果你想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生下腹中的孩子,不再涉足险恶的武林,那么就随我来。”

“你……你怎知我……”风雨残生颤声道。

照世明灯不再说话,风雨残生望着他不断往前走的背影,还是忍不住追上前去,泪水却已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人被照世明灯救走?”欧阳上致接到眼线的报gào

,不由得大惊。

“糟了!这下子万一被大哥知dào

……”言某说话的声音有点发抖。

欧阳上致知dào

事态严重,但是更严重的事情还在后面。

突然间,飞帖射至两人之间的桌面上,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这一定是大哥的信息,不知他要如何处置……

欧阳上致克制不住不安的情绪,神色自若地取下飞帖,一看信中的内容,只有一句“速往公开亭”。

“速往公开亭?”言某狐疑道。

欧阳上致略一沉思,便恍然大悟地叫了一声:“不妙!”随即迅速起身,往公开亭赶去。言某见状也急追而去。

公开亭下已是人山人海,每个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公开亭的榜上张贴着一张鲜明夺目、字迹清晰的公告:

《家谱上卷》

欧阳上智

欧阳上致

欧阳尚智

欧阳麟

欧阳琳

欧阳翎

荫尸人

沙人畏

藏镜人

公开亭下早已被汹汹的议论给成一片沸扬,有的人满脸惊奇,有的人皱眉思索,还有更多人指指点点、讨论个没完。

“想不到荫尸人、沙人畏也加入了欧阳世家。”

“连藏镜人也是,真令人意wài

啊!”

“当初的一大魔头竟臣服在世家麾下……”

“有三个欧阳上智,真是太可怕了!”

“是啊、是啊!也有三个欧阳麟,不知dào

最后一个欧阳翎是谁……”

在一片嘈杂声中,荫尸人早已趁乱离去。言某也被震惊得无作出任何反应,他正是家谱中的“欧阳尚智”,风雨残生则是其中的欧阳翎。

“这份家谱究竟是谁张贴上去的?”有不少人在问这个问题。

“一定是素还真啦!”

“素还真不是死了吗?怎么有可能做此反击?”

“素还真那个人实在是太了,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死,只是隐藏在幕后。”

有人说出了欧阳世家最惊心的一个臆测,也有人在说:

“家谱只有上卷,那下卷呢?”

“下卷?对啊……下卷还有什么武林名人呢?”…,

“我认为只要静静观看时局就好,素还真一定会再公布下半卷家谱的。”

欧阳尚智心急地望向欧阳上致,只见他沉着地说道:

“不必惊慌,马上把众人召集到骷髅堡,讨论之前不许有任何动作。”

“这……是!”

欧阳上致神情自若地离开了公开亭,欧阳尚智仍不安地望着人群,来看家谱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接着赶来的绿发怪人是天下第一毒沙人畏。

欧阳尚智一见到沙人畏,立kè

对他使了个眼色,才迅速离去。

沙人畏环顾左右,已无世家的成员在场,便慢慢地走向前方。所有的人一看见沙人畏,都吓得连忙让出路来,让他走到最前面去看家谱。

“沙人畏,想不到你是欧阳世家的一份子啊……”有人笑声怪异地说道。

沙人畏仰着几乎看不见的短颈注视家谱,阴沉沉地笑着,由鼻中哼出的笑气散发出莫名的腥臭。

“你们都看见家谱了?”

“当然,白纸黑字,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dào

下半卷是谁啊……”

沙人畏一双没有眼白的绿眸透着诡异的光芒,笑起来更是犹如潮湿的蟾蜍。

“要知dào

下半卷家谱也非难事。”

“真的?”

“真的?你会告sù

我们吗?”

所有人马上围住沙人畏,只怕漏听了一个字。

沙人畏却笑得更加森冷,道:

“咯……何不去阴司问素还真呢?”

众人一怔,只见沙人畏轻挥斗篷;在飘扬的斗篷尚未完全落下之前,所有人便已七孔流血,发出痛苦的呼吸声,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三十二章 大结局

现场顿时弥漫着浓得教人作呕的腥臭味,那是众人流出的黑血发出的味道。

沙人畏犹如一条缓缓爬行的蛇一般,踩着尸体离去了。

杀人灭口是欧阳世家一贯的作风,但世上的人千千万万,永远也杀不尽、杀不完。

武林中已经有一个人看到这份家谱,而且准bèi

大肆宣扬了。

这个人就是最擅长制造消息的秦假仙,当初他能捏造素还真单挑宇文天的消息,弄假成真,如今要把公开亭的事宣传出去更是轻而易举。

更当骷髅堡计划着如何应付这个变局时,家谱的内容已经传遍全武林。

骷髅堡中,欧阳上致已不必戴上骷髅面具,以真面目面对欧阳尚智、荫尸人、沙人畏,道:

“相信大家都很明白这次集会的目的,敢与世家作对之人寥寥可数,你们认为会是谁公开家谱?”

“素还真最有可能,我们胁迫一线生制造的变色无形箭一点用也没有,素还真一定还活在世上。”欧阳尚智道。

欧阳上致却否定道:

“一线生制造的七支变色无形箭,足以令素还真命丧九泉。”

“不是素还真,那么会是谈无欲吗?”

“谈无欲没有机会得到家谱。”

欧阳上致沉思了一会儿,又道:

“其次就是照世明灯,风雨残生失落家谱,如今照世明灯又救走了她,也许夺走家谱的人就是他。”

“嗯……”欧阳尚智点头同意。

“大哥已经对公开亭的事下了指令,他指示我们两件事,第一:要我们毁掉素还真的尸体……”

“大哥认为素还真没死?”

“我们只要照指令行事就可以了。”

“是。第二件事呢?”

“刑求一线生,务必要逼问出素还真的生死,只要不杀死一线生,断他手脚都可以,酷刑场就设在翠环山的品茗亭内。”

“为什么要设在品茗亭?”

“大哥如此吩咐,不必多问。”

接着,欧阳上致望向沙人畏与荫尸人道:

“毁尸和刑求的事,你们配合欧阳尚智去做,我则向照世明灯这边探消息,知dào

了吗?”

“是。”沙人畏与荫尸人同时行礼道。

欧阳尚智与荫尸人、沙人畏立kè

带着各人的手下前往翠环山,欧阳上致则前往另一处。

他不必去问照世明灯的行踪,由他救走风雨残生之举,已说明他是自己的敌人;既是敌人,就不能让他生存下去。

于是欧阳上致放出信号弹,守在以往约定之地。

一个时辰过去了,只见金少爷独自一人来到。

金少爷手上的菸管换了新的,但是欧阳上致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

“三十天份的白fen,拿去。”

“三十天份?看来是个大角色……是什么人?”

“照世明灯!”

金少爷微微抬了一下眼,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道:

“照世明灯吗?好!”

欧阳上致正要离去,却被金少爷叫住:“等一下。”

“还有事吗?”

“还想跟你要一样东西。”

“向我要一样东西?”欧阳上致还没明白过来,金少爷袖中的短刀已疾刺出去,刺入欧阳上致的心口。

“你的性命。”

“你……为何……”

“我是杀手,你会买我杀人,别人也会买我杀你。”金少爷说道。

然而对欧阳上致而言,就算知dào

答案,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金少爷抽出短刀,抛在地上,手上虽有三十天份的白fen,他却明白自己绝对杀不了照世明灯。

他的手微微发着抖,无法下定决心,最后还是一把打开装着白fen的袋子,用力将所有白fen洒向空中。

杀手有杀手的自尊,既然无法完成任务,就不应该拿酬劳。

但是,未来的自己该何去何从?

金少爷吸尽最后一管菸,扬声笑了起来,随后身影远去,消失在夜的风声中……

欧阳尚智带着荫尸人与沙人畏前往翠环山,由于不知翠环山上会有什么人防守,因此事先命几名轻功高手潜上去探查一番。

不久,探子回报:“启禀欧阳先生,素还真的棺木不在翠环山。”

“什么?”欧阳尚智与沙人畏等人相视一眼,心里同时想到棺木若被移走,会移到什么地方呢?

“现在翠环山上只有一线生守着,没有别人了。”

“只有一线生?”欧阳尚智阴沉一笑,使了个眼色,同时以轻功悄然无声地上山了。

经过玉波池,便听见远方的竹林中有人长嘘短叹,哭声在风里显得格外凄凉。

公祭早已结束,已经没有人迹的翠环山由热闹回归于寂静,所有的繁华美景都随着素还真的死亡而消散了。

一线生喃喃自语,悲凄的语声回绕在空城中。

“‘闻自悲君亦自悲,百年多是几多时?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素还真,兄弟我敬你一杯……呜……”

“好一个‘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素还真有你这样的朋友,应该含笑九泉。”

欧阳尚智笑着走进品茗亭。

“啊……是你们!”

一线生大惊,旋即将惊恐化为悲愤道:

“你们这些阴谋者,我恨不得吃你们的肉、啃你们的骨!”

“呵呵……可惜你没有这种能力。既然你如此思念素还真,可以自杀到黄泉与他相会啊!”

“我要看到欧阳世家得到恶报才能瞑目!”

“你的性命恐怕无法活到那个时候,不过,只要你肯和我们合zuò

,我可以保证你平安无事。”

“合zuò

?哼!你们胁迫我制造七支变色无形箭,杀了我的至友素还真,你们害我成为一个不仁不义的人,我还要如何跟你们合zuò

?”

“素还真是生是死,尚是一个谜,只有你一线生了解答案。”

“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在箭中做了手脚,素还真岂不是还活在世间?”

一线生悲泣道:“死了、死了,素还真已经死了!”

“那他的棺木为什么不在翠环山?”

“这我不知dào

。”

“你不是不知dào

,而是不愿意吐露。欧阳世家对于不愿意说出实情的人,会有专门的手段。”

一线生不惊反笑道:

“哦?是什么手段呢?你们的手段我都见过了,你吓唬不了我。”

“你虽然见过,可是却没有经验过,现在你就要亲身体会了。”

欧阳尚智随手抽出一名侍卫的佩刀,二话不说便往一线生的手臂劈下。

“啊──”

一线生发出惨呼声之后,手臂落在地上,鲜血由断口中疾喷而出,他抱着断口痛得在地上打滚,血一下子便喷得品茗亭内有如血腥地狱一般。

一线生在血泊中哀号,而众人只是冷漠地看着。…,

欧阳尚智踢开一线生的断臂,将刀交给荫尸人,冷冷地道:

“现在说,你还可以保住一只手、一双腿。”

“你……你们……”

一线生的神智将近昏迷,颤声道:

“你们……很残忍……”

“现在起,你只要说出素还真的下落,其他的话都不必说。”

欧阳尚智道:

“我……不会再……出卖……素还真……啊……”

又是一声惨呼,一线生的右臂再断于荫尸人之手,已经痛得昏了过去,却又被痛醒,连哀叫的力量都没有,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全身冒着冷汗,不停地颤抖着,面如金纸。

欧阳尚智屈下身,以关心的口气在一线生耳边道:

“真是可怜啊!你是天下第一巧手,失去双手等于失去一切,如果你现在说,我还能为你接上双臂,如果时间拖久了,你的手完全坏死,就连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我……啊……”

一线生几度昏迷又清醒,苍白的唇颤抖了几下,硬是不说话。

“可怜……唉!我也不愿如此,你何必为素还真做这么大的牺牲呢?素还真只是一个朋友,他会给你什么好处?你是个聪明人,为什么要成为被他利用的棋子?为素还真卖命呢?看,你受这么多苦,素还真也不会出面救你,我看了都不忍心啊!你还要为这种铁心石肠的人守密吗?你与世家关系不浅,你可知欧阳上智很重视你的才能?如果你合zuò

一点,不但有更好的晋升机会,更不必吃这些苦头,想想素还真能给你什么,欧阳世家又能给你什么?嗯?朋友可以再交,性命只有一条,你想清楚了吗?”

一线生在无力的呻吟中,含糊而颤抖地说道:

“我……我想清楚了……”

“真的吗?那就说吧!”

“我想清楚了……朋友间……有义的道理……”

“哼!荫尸人,剁掉他的右脚。”欧阳尚智冷漠地道。

闻言,一线生反而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会得到报应……你们……会得到报应的……”

荫尸人手起刀落,一线生的右脚再被砍断,过度的痛楚使得一线生数度休克。然而沙人畏衣袖一挥,一阵药烟弥漫了出去,一线生在大口的呼吸、喘息中,便吸入了这阵药烟。

药的功效让一线生不再昏迷,并能以最清醒的神智感受到所有的痛苦。

一线生干哑的哀号声犹如被火灼裂的喉咙中发出的一般,每一声都令人不忍听闻。

“你说还是不说?”

“说……我没……什么……好……说的……呜!”

“很好,再砍断他的左脚。”

“啊……啊……”一线生的牙龈咬得出血,所到之处早已被他身上的鲜血浸湿,宛如一片血之湖。人的体内竟会有这么多血,真教人觉得不可思议!

尽管四肢已断,一线生仍不吐露半个字,看来再重的酷刑也不会生效了。

欧阳尚智略一思索,便道:

“你是条汉子,我们不为难你。荫尸人、沙人畏,让他在此地自生自灭吧!我们另外设法找出素还真的下落。”

“是。”

荫尸人与沙人畏尾随欧阳尚智离去,一线生对着他们的背影无力地呼唤道:

“一刀……杀了我吧!为什么……为什么不杀我……啊……”

多亏沙人畏的药,一线生虽格外清楚地感觉到痛楚,却能维持脑筋的灵活,断断续续地说道:…,

“这是……计谋!这是计谋……素还真,你若是……活在世上,千万……不可救我……不可中计啊……我……我愿意为你牺牲……素还真啊……”

仰首所望的天空仍旧一片蔚蓝,对人间的惨剧无动于衷。

太阳沉落西山,那漫天的晚霞是火般灼热的色彩,一线生身边的血已化为暗红,渐渐的,晚霞的颜色和那凝黑的血色一致,逐渐加深黑暗;直到镰刀般的弦月出现在天际,连月镰也缓然地划过天幕,品茗亭里,仍只有四肢被断的一线生在剧痛中挣扎等死。

突然间,一阵低微的语声在一线生耳边响起。

“你受苦了,别出声,素还真要我来救你。”

一线生几乎惊叫出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樵夫装束的汉子,由于黑暗而看不清面孔,他一把抱起一线生,便以极快的轻功奔离翠环山。

“素还真果然行动了,快追!”

守在山下的欧阳尚智一声令下,荫尸人与沙人畏也施展轻功,追着这名粗布衣裳的背影。

三条身影前后疾奔,划过天际的流星也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背一线生的樵夫来到众人极为眼熟之地,居然是百棺机密门,樵夫闪身进入百棺机密门内,石门立kè

紧闭住,将荫尸人与沙人畏隔绝在外。

“这……怎会如此?”荫尸人惊讶道。

“回报欧阳先生吧!”

荫尸人与沙人畏回转言家庄,欧阳尚智一听百棺机密门之事,顿时气得一击石桌,道:

“可恶,狡猾的素还真居然藏身在百棺机密门,我早应该想到。”

沙人畏道:“武林中传言百棺机密门是素还真所排设的阵地,看来这传言属实了,接下来如何做呢?”

“当然是进入百棺机密门,毁掉素还真的棺木!”

“可是素还真的武功高强……”荫尸人迟疑道。

“他身中七支变色无形箭,就算不死也功力大损,不足为惧!带大批的炸药前往百棺机密门。”

言家庄一下子灯火通明,所有手下们都忙着准bèi

工作,很快便备齐数百斤的炸药,随着欧阳尚智前往百棺机密门。

“点火!”

欧阳尚智手一扬,手下们火线齐燃,埋设在石门周遭的炸药发出震天的巨爆,整座山几乎都摇动起来。当烟尘散去之后,两扇门石未动分毫,但是中央的接缝却被炸破了一个缺口。

“进入!”

荫尸人与沙人畏在前头为欧阳尚智开路,身后一大群手下有的抱炸药,有的持火炬,一行人鱼贯而入。

百棺机密门内的棺木林立,在无月的阴暗中,被火炬拉出一道道错乱的棺木巨影;其中有的棺木已经朽烂,散在外面的枯骨上,飘荡着磷磷鬼火,更是格外诡谲。

“棺木这么多,素还真的棺木要从何找起?”沙人畏问道。

欧阳尚智闷哼一声,道:

“将所有的棺木都炸掉,让素还真假死变真死!”

“是!”

众人正要布置炸药,一阵“喀、喀”之声突然清晰地响起,所有人抬头一看,不禁被眼前的奇景震慑住。

只见棺木居然移动了起来,而且不止一、两具,是所有的棺木都像生了脚似的,蹒跚地滑上前来。

“棺木……棺木在动!”

“小心啊!”沙人畏惊呼,马上猜出这是精心排设的棺木阵。

果然几具棺木直飞过来,以雷霆万钧之势撞向众人,许多人闪避不及,被棺木的巨力撞飞出去。…,

迎面又有几具棺木飞,不停地往人烟之处冲撞,每具棺木都沉重之极,当场便以许多人被撞得五脏均裂,脑浆迸射而出,死状极惨。

“可恶!”

欧阳尚智东闪西躲,趁隙击出一掌,结果轰的一声,一具棺木被掌气击碎,但是棺盖却喷向欧阳尚智,欧阳尚智闪避不及,被棺木迎面击中。

“哇!”

欧阳尚智被撞击得往后倒飞,背部又撞上飞来的棺木,强劲的打击力撞得他五内翻腾,喉头一甜,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保护欧阳先生!”

沙人畏叫道,双掌分飞,推开两具夹攻的棺木,与荫尸人一同奔向倒地的欧阳尚智,一左一右扶着他,奋力杀出一条通路,逃出百棺机密门。

一出机密门,两人拉着欧阳尚智,以最快的速度奔出数里才停下步子,问道:

“欧阳先生无恙否?”

“啊!我……我的眼睛……”

欧阳尚智一手按着左眼,痛苦地叫道。鲜血正从他按着脸的手指缝中涓涓流出,想必伤得甚重。

“欧阳先生的眼睛被棺木阵所伤,赶快回去医治。”沙人畏道。

荫尸人幽幽道:“我早已说过,素还真不是等闲之辈,想当初我扮成一线生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还被他吓得病了十五天。素还真一定在百棺机密门里做了万全的准bèi

……”

“住口!”

欧阳尚智怒道,在伤口的疼痛刺激下,火气更甚。

“我非毁了百棺机密门不可!素还真,我绝不放过你……荫尸人,你进入百棺机密门,把所有的棺木都给我毁了!”

闻言,荫尸人大吃一惊。自从被素还真吓昏过后,只要有关于素还真的事情,他就敬而远之,现在欧阳尚智故yì

派给他这个任务,实在是强人所难。

“这……这……”

“啰嗦什么!快去!”

“这……遵命!”

荫尸人不敢抗命,但心里已打定主意到百棺机密门附近晃一晃,就回去报gào

说石门打不开,也算是应付过去了。

沙人畏扶着欧阳尚智正要回言家庄,飞帖却已射至。

沙人畏扬手接住飞帖,一见帖上三泰阴指的记号,立kè

知dào

是欧阳上智的密函,便恭恭敬敬地吾给欧阳尚智。

“大哥的信,看来!”

欧阳尚智拆开密函,函中只有两个斗大的字:“无能”!

欧阳尚智一见,脸色铁青,气愤得握信的手颤抖不已。

自己为了任务出生入死,一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大哥就毫不留情地给了自己这两个字的评语!

凡事都是欧阳上致在拿主意,吃力不讨好的危险任务却是他在奔波、卖命。欧阳尚智不服已久,如今见到这张密函,更是连最后一点容忍之心都冰消瓦解了。

“好,大哥说我无能,我就做给你看!欧阳世家的人都有超人一等的智慧,我将会是你的致命对手。”

欧阳尚智打定了主意,表面上不动声色,在沙人畏的搀扶下回转言家庄。

言家庄地下的水牢里囚着奄奄一息的谈笑眉,她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软禁在地下水牢中,却很快就明白:言家庄也是欧阳上智的基地,这是一个陷阱,逼出家谱的陷阱。

然而就算想通了,她也无力做出任何应对措施;毕竟论心机、论狠毒,她根本不是欧阳上智的对手。这么多年来,能逃过世家的魔掌已是万分侥幸了,她总算明白当初谈无欲千叮万嘱,不许她涉足武林的苦心。…,

没想到明白一切之后,却为时已晚。如今,谈笑眉唯有在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下水牢中忍受煎熬而已。

油灯的光被石阶上方流动的空气带得摇晃了几下,打开门走进来的人是欧阳尚智,守卫一见是他,连忙起身恭敬地叫道:“欧阳先生!”

欧阳尚智摆手示意众人免礼。守卫见他左眼包着药布,都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却万万不敢多问一句。

“犯人呢?”欧阳尚智问道。

“还在牢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嗯,很好……”

话声未毕,只见欧阳尚智迅速拔出匕首;手起刀落之间,已连续两刀刺进两名守卫的腹中,守卫连叫都没叫就倒地身亡。

水牢中的谈笑眉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知情况为何会演变至此。

欧阳尚智以极快的速度打开牢门,进入牢中。

谈笑眉的下半身浸在水中已久,双脚早已失去知觉,此刻就算挣扎着要后退也移动不快,只能颤声道:

“你……你……”

“别怕,谈笑眉,囚禁你是逼不得已,我的大哥欧阳上智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很清楚,我不能违抗他的命令,但是我已经想通了,我不能再为虎作伥,我先背你出去。”

不等谈笑眉回答,欧阳尚智已背起谈笑眉,施展轻功往外奔去。他飞檐走壁,越过庭院树梢,点跃上围墙,轻轻一纵,便跃了出去。

欧阳尚智背着谈笑眉又奔出半里,才将她放下。

“你……你真的要放我走?”

“若要杀你,还需yào

如此大费周章吗?趁我二哥未回,你快逃吧!青松林的方向比较隐蔽,不会被发xiàn

。快走啊!”

“救命之恩,必将图报!”谈笑眉泣道,向欧阳尚智一揖,便以踉跄不稳的步伐朝青松林的方向逃去。

穿着那娇小柔弱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欧阳尚智露出邪恶的笑容,心中暗暗道:

“放出一只无害的山兔能牵制一头猛虎,何乐而不为?”

但是,欧阳尚智也知dào

此地不能再留,自己的背叛之举马上会被发xiàn

,因此一定要在被发xiàn

之前找个安全的藏身之地结纳盟友,与大哥的势力对抗。

此时的百棺机密门已趋沉寂,所有棺木都回归原位,在虫鸣中安歇。

其中的一具棺木上,棺盖只虚掩了一大半,看起来就好像一个被弃置的无主之棺似的,不被注意地丢在杂草、乱石掩蔽的小小角落。

方才的激战就发生在附近,却没有人注意到这具不起眼的小棺。

欧阳尚智绝对想不到,他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一线生有如睡着一般,静躺其中;他的面容看起来如此安详,虽然手脚已断,痛苦却已经远离他。

一线生仍有呼吸,只不过这样的平静,令人无法他所遭遇的惨况是刚刚才发生的。

他被陌生的樵夫带进百棺机密门之后,就被放置在此;樵夫点了一线生几个要穴,一线生便昏睡过去,什么都不知dào

了。

隆隆的嘈杂声中,一线生缓缓地睁开双眼,首先看见的是星辰闪烁的夜空;正要撑起身子,才想起自己的双手双脚皆已被砍断,不知如今身在何方。

他以腰使劲,坐起身子,撞开盖在上方的棺盖,这才发xiàn

自己躺在棺材中,不禁苦笑连连。

不过,一线生很快就被更教人吃惊的事转移了注意力,他发xiàn

整片星空被庞然大物缓缓遮蔽住,九霄铁龙帆正在自己的上空!…,

“九霄铁龙帆?”

一线生大吃一惊,哑道:

“九霄铁龙帆……你是要来杀我的吗?”

九霄铁龙帆慢慢地降了下来,虽是庞然大物,落在地面时却悄无声息,只扬起了些微尘埃。

龙头的钢须微动,从龙口的部分发出有如刮着铁器的异声,但仍勉强分辨得出原来说话者的音色:

“道友,是我啊!”

那透过特殊机关传出来的声音熟悉至极,一线生不禁全身一凛,惊喜地叫道:

“素还真!是你……是素还真,你果然没死!啊……”

一线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机器再度传出素还真感慨、哽咽的声音:

“道友,你为我受苦了。”

“我高兴啊……我高兴得很!听见你的声音,我死也瞑目了,呜……”

“唉!素还真无能,眼睁睁看着道友你四肢被断,而不敢出面解危,真是惭愧万分啊!”

“应该感到惭愧的人是我,我制造七支变色无形箭给欧阳世家,我出卖了你,就算是死,也无法弥补我的罪过。”

“道友,你是被逼的,我不怪你。一线生,你是我此生唯一的知己,你好好养伤,我一定会找所有的名医治好你的四肢。”

“我宁愿维持现状。”一线生叹道。

“哦?为什么?”

“因为唯有这样,我才能喝到你亲手泡的茶。”

“哈哈哈……”素还真的笑声中隐含一丝凄凉。

“素还真,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你能告sù

我吗?”

“你尽管问。”

“你被七支变色无形箭射中,为什么没事?”

“唉!被射中之人已经死了。”

“是什么人?”

“银刀太妹。”

“银刀太妹?”

一线生想起很早之前潜进望云楼,却因为身份暴露,被宇文天打成重伤的银刀太妹。当时她被小金刚、小玄元救回翠环山,不是已经身亡了吗?

“没错,银刀太妹被送到我那里时,让我救活了,我一直安排她驾驶九霄铁龙帆牵制八珠联。”

“原来如此,八珠联成立之后,你就安排了九霄铁龙帆,扬言对付八珠联。素还真,你的安排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我是出于无奈,当初我组织八珠联,本意是用来对付欧阳世家……”

“那欧阳山庄的血案,是你派宇文天去做的吗?”

当初指示宇文天灭山庄、收欧阳兄妹的主谋就是紫龙天,那么,素还真在通天柱上能说出宇文天的七大秘密,对宇文天的所作所为了若指掌,也就理所当然了。

只听素还真感慨万千地说道:

“没错,我派宇文天到欧阳山庄的目的,是要善劝欧阳上智记得接天峰之役,退隐武林。想不到宇文天好杀成性,欧阳上智见山庄巨变仍不动声色,沉潜在幕后策动一切计划,才演变成今天这种局势。由于宇文天的所作所为,我对八珠联心灰意冷,决定解散组织,可是谈无欲坚持不肯,所以我才将八珠联整个交给谈无欲,独自一人离开。当然这件事,只有我与谈无欲知情。”

如果在宇文天灭欧阳山庄之后,素还真就将紫龙天的身份交代谈无欲,为什么在数十年后才在公开亭当着万教之面,送给谈无欲紫龙面具呢?一线生知dào

素还真之言不尽然是事实,却也不逼问他,顺着素还真的话问道:

“杀害接天道也不是你的意思啰?”…,

“那是谈无欲的意思没错。”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承认是你呢?在公开亭,你为什么要承认所有的罪状?”

“出现在公开亭的人,乃是银刀太妹,非我也。当时我的毒患尚未完全康复,银刀太妹为了我的安全,易容打扮成我的模样,替我出席在公开亭。当然,我也没想到谈无欲、素云流、唐飞虹会帮zhù

欧阳世家出面作伪证,因此我并没有交代银刀太妹要如何应付;等到事情发生,银刀太妹已经被对方攻击的哑口无言,她又不敢说出真zhèng

的身份,在层层压力之下,使得她精神散乱。欧阳世家利用这个机会,发射七支变色无形箭,取了银刀太妹的性命。”

一线生这才恍然大悟,摇头长叹道:

“唉!实在很,但是有谁的易容术这么厉害,竟然能让银刀太妹瞒过天下万教的眼睛?”

“这个人你应该很熟悉,他就是巧手天工柳百通,除了他之外,还会有别人吗?”

一线生想了一下,明白大致的来龙去脉之后,又道:

“你隐入地下之后,公开亭贴出了世家的家谱,那是你做的吗?”

“道友,你不愧是了解我的人啊!”

“欸,我可不知你怎么弄到家谱上卷的。”

“一切都是因缘巧合。史菁菁被欧阳世家之人追杀,结果被我所救,在她身上有半幅被削落的图像……”

“是什么图像?”

“花瓶,青霞派的龙凤瓶。我为此图百思不解,正好七流星之一的灭形流星常飞被欧阳世家杀人灭口,他侥幸逃过一命,被我所救,我要他取龙凤瓶中之物为条件,让他换得他要的消息。在龙凤瓶中的就是这份家谱,欧阳世家对我百般逼杀,我怎可能姑息养奸?因此非公开世家成员,以正武林视听不可!”

“原来如此,灭形流星现在身在何处?”

“他已离开,不知前往何方了。”

素还真叹了一口气,续道:

“虽然公布了欧阳世家的部分成员,却无大济,真zhèng

重yào

的应该是另外半卷家谱,也就是被风雨残生所夺的半幅图中所画的地点,那半幅图所藏的下半卷家谱若能被公开,才能真zhèng

揭穿欧阳世家的底细啊!”

“风雨残生吗……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曾看见风雨残生身受重伤,被冷剑白狐所救,在一个山洞中为她疗伤,或许当时这半幅图就被冷剑白狐拿去了。”

九霄铁龙帆内的素还真发出一声:“哦?”接着又问道:“为何你之前没有告sù

我这件事呢?”

“唉!我怎想得到那么多。要不是你现在提起,我根本没想到这件事。”

一线生又笑道:

“顺天道而行的人,必将天佑。素还真,你否极泰来的时候到了。”

“世家未灭,如何称得上否极泰来?”

“欧阳世家气数将尽,你只要公布下半卷家谱,想必就能将世家彻底毁灭。”

“嗯,我会从冷剑白狐这边着手。”

“你得到下半卷家谱之后会怎么做?”

“我会将家谱公开在公开亭,宣bù

欧阳上智的失败。”

“你想近期内,欧阳上智在武林中出现过吗?”

“当然出现过,虽然在接天峰之役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至今已有一百八十年……不过,就算他出现在武林,我认为他也不会以真面目出现。”…,

“你的意思是他易容过?”

“没错。”

“那么当今武林,谁最有可能是欧阳上智呢?”

“照世明灯!”

一线生大笑道:

“哈……你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虽然我的智慧差你一大截,但是我也感觉得出来。”

“你是如何感觉出来的?”

“你在公开亭服下沙人畏的毒丹后,剑藏玄为了你,前往万年不熄千灯石寻求名医,当时照世明灯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意思是要你找沙人畏拿解药,结果你中计了,解药才是真毒药,那时我就已经有所怀疑。”

“一线生,你智慧很高,进步得很快。”

“哪里!近朱者赤,我是受你影响。”

“哈哈哈…不过眼前还是以拿到下半卷家谱为先。”

“可是……万一你再失败了,可就无法翻身了。”

素还真笑道:

“放心吧!这次我有十足的把握,除非欧阳上智有办法做出我做不出的事,想出我想不出的计谋,施出我施不出的手段,否则他是必败无疑。”

“但愿如此。我要回修行地等你的好消息,以及将紫霹雳最后的步骤完成,你能送我一程吗?”

“当然,请进吧!一线生。”

九霄铁龙帆的龙口伸出平台,让一线生蠕动着爬上去。之后,平台退入铁龙帆里面,气流旋转之声嘎嘎作响,再度将铁龙帆托上天际。

此时,阴暗的天边,自东方出现一抹朝阳绚丽的色彩。

终章

素还真未死,而且将在公开亭公布欧阳世家的最后一道防线,这是何等震惊人心的大消息!

公祭之景如在眼前,现在却产生这等倒转乾坤的巨变。万教之士不可能不出席这样重yào

的场面,素还真若是公布世家下半卷家谱,以往欧阳上智对他的打击便完全无效了,素还真将成为真zhèng

凌驾世家的武林至尊!

在万头攒动的公开亭下,巍峨矗立着丈高的公平石,素还真气定神闲地立在公平石上,手中拂尘如雪,与发上莲冠辉映,衬托得一张端正俊逸的面孔更加神采逼人。

素还真攸长的声音真气饱足,压过现场的嗡嗡呓呓。

“劣者清香白莲素还真,在公开亭被欧阳世家所迫,身受沉冤,数日以来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揭穿欧阳世家聚党为私、野心勃勃的真面目!欧阳世家的主人欧阳上智,你若是已到现场,请将三泰阴指印在公平石上。”

刹那间,一道气功破空划过,只见素还真脚下的公平石上印出一个血色鲜明的三泰阴指印痕。

瞬间,万人聚集的公开亭变得鸦雀无声,这次来的不是欧阳世家的人,而是欧阳上智本人!

传说中的欧阳上智虽然未露过面,却已经将武林翻云覆雨,引起数度巨变了。这样一个魔头就在现场,而且在人群之中!

素还真笑道:“很好,今日素还真大胆向你挑zhàn

。”

黑白郎君以轻功跃进人群前方,伺机保护素还真。

居高临下望着人群的素还真,心中陡地打了个突。

远远地,有一道闪着银色光辉的人影以奇异的步伐渐渐走上公开亭,这个身影之奇异,除了在于发出光辉之外,最奇怪的是,他每一步的大步、快慢分毫无差,像经过的计算才踏出每一步;他的双脚虽动,上身却笔直不动,更显得极不自然。

等这个身影来到公开亭,沉重的,“喀”、“嘎──”之声随此身影一动一响,地面也被他的每一个脚步踏得震动起来,没想到他是一座通体皆银的机械人。…,

所有的人都转过头去,看着这具精巧的怪物走到公开亭的前方。素还真一阵错愕,若是他猜的没,这就是一线生精心完成的杰作──紫霹雳!

紫霹雳其实早已死亡,被装上五宝之后,成为一具会动的机械。它在一线生与素还真的设计之下,成为具有强dà

破坏力的毁灭工具;苦心要完成紫霹雳之人虽多,最后的赢家应是素还真。

但是,紫霹雳为何会在此时出现?手脚皆残的一线生应该在修行之地照顾紫霹雳才对啊!

就在素还真万分不解的时候,天上响起一阵苍老、洪亮的笑声,

“哈哈哈……”

一座围着重重密纱的座跆横天而过,飘然落在公开亭前。

公开亭前方的人无不后退数步,瞬间便在帷幕周围空出了一大片场地,荫尸人、沙人畏、冷剑白狐、女暴君、柳百通等人都还留在前方保护这座帷幕,不必想也知dào

帷幕中之人是何方神圣。

“素还真,你向我宣战?”帷幕中所发出的声音虽然已显苍老,却字字清楚地传入万教群侠的耳中,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没有人知dào

是谁。

“没错,素还真不容你野心得逞。”

“你要如何打败我?”帷幕中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情绪,只有无比的稳重与自信,一听就不是个易与之辈。

素还真也自信满满道:

“公布世家下半卷家谱!欧阳世家的组织若是被公开,你不战自败。”

“只要你有办法说出下半卷的人名,我欧阳上智愿意露面称臣,但若是你说不出真zhèng

的家谱呢?”

“我素还真愿意屈膝在你面前,从此称臣。”

“很公平。说吧!我洗耳恭听。”

“注意听来,下半卷家谱所记载的人有:史艳文、柳百通、谈无欲、谈笑眉、冷剑白狐、萧竹盈以及女暴君等七人,对不对?”

风声吹过,吹动了帷幕外层的垂纱,帷幕内却一点声音也没有,整个公开亭寂静如死城。

所有人不仅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屏住了,不知dào

接下来会有什么发展。是欧阳上智走出帷幕,未战先败?还是素还真从此万劫不复?

听素还真说得这般自信,而家谱名单又出乎众人意料,如此耸动的家谱,应该不是虚构的才对。而且,史艳文与藏镜人这对世仇居然双双被世家所收,更教人不可思议。

就在万教群侠都不敢有所动作之时,一个人走出人群,步向帷幕。

素还真一见到此人,立即震惊得全身一凛,满脸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那是一线生!手脚完好的一线生!

一线生连看都没看素还真,直接走到帷墓,列入荫尸人等的行列中。

素还真不禁全身发抖,因为这表明一线生是世家的义子,同时显示在百棺机密门中,将自己行动都套出来的人不是一线生!

那么,那个手脚皆断的人是谁?他的手脚是真的被断,他的容貌也是千真万确的一线生……是谁拥有如此巧艺,能将他人易容得毫无破绽?

是柳百通!柳百通是世家义子之一,为什么自己明明知dào

,却没有防到这一点?

帷幕中传出冷静的声音:

“素还真,你败了,因为一线生告sù

你冷剑白狐拥有家谱是假的,谈笑眉所写的下半卷家谱已经被我所得,我可以公开真zhèng

家谱上的名单。史艳文、柳百通、一线生、素云流、冷剑白狐、萧竹盈、女暴君。”…,

“啊!一线生你……”

一线生道:“没错,我是欧阳世家的义子,你的小妹素云流也是。你不必惊讶,我们加入世家已经有很久的时间了。”

帷幕中之人又道:

“素还真,我能做出你做不到的事,你不知dào

吗?”

整座帷幕被内部的气功掀飞开来,端座在其中的人便是四肢皆断的一线生。

素还真简直不敢置信。

“一……一线生?”

“非也,吾乃欧阳上智。”

欧阳上智以真气逼出体外,脸上的易容人皮、斑白的假发剥落在地,披下一头黑油油的及肩散发,那张面孔虽已微显老态,却红光满面,肤骨充盈,精神饱满,望之若四十许人;他的双眉间有一颗艳刺夺目的硃砂痣,长而秀的双眼,更是透出不怒自威的权威光芒。

素还真已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唯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变化。

“为了引你露面,我牺牲了四肢,这种事情你做得到吗?你服了吗?素还真。”

“我……呀!”

素还真一咬牙,脚下被内功激出一大片烟雾,随着真气灌注,公平石居然渐渐下沉,教万教群侠看得眼睛发直,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这一座宽、长各七尺,高逾三丈的巨石竟会被素还真硬生生地踩入地下。

这份功力比起他从前所施展的实力,更是高过数倍。但是比众人想像中更强的素还真,却在欧阳上智的几句话中惨遭完全的失败!”

素还真脚下的公平石整个没入地下,在众目睽睽之下,素还真双膝一屈,跪在欧阳上智的面前,伏地叩首道:

“武林至尊,圣寿无疆圣圣寿!”

欧阳上智眼见这一百八十年前的高人──素还真逼得自己放qì

基业,逼得孑余的子女家破人亡,逼得自己牺牲四肢……如今他终于屈膝在自己面前,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唯有化作一声得之不易的长笑。

“哈哈哈……”

在回荡天际的笑声中,万教人士纷纷跪地高呼:

“武林至尊,圣寿无疆圣圣寿!”

“武林至尊,圣寿无疆圣圣寿!”

“武林至尊,圣寿无疆圣圣寿……”

震天的呼颂声便是欧阳世家再掌武林的前奏,更是一个全新时代的来临!

《霹雳眼》后记

后记

这一部小说写了三年,终于告一段落,当结束之时,回头看看已经出版的几本,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原本《霹雳眼》是一月一期,八千至一万字,连载于霹雳会刊中,并没有出书的计划,因此写法以连载为主要考量。当集结成小说时,就显得有点不自然,这是我的疏失,在此向读者道歉。

有些旧读者发xiàn

回目与连载时不同,这是我自己当初没有设想得很周到的地方;原本会刊的连载是用《江城子》这个词牌填的词作为回目,《江城子》上下两阙各八句,可以各分为五段,正好作为一年份的回目用。小说单行本为了让回目增加,只好削除了原回目,重新填词,完整版是这样的:

第一、二册:

平生回顾黯销魂,度风云,续残身;红尘一线,恩怨太纷纷。恨悔浮沉成底事?萧瑟处,寥落村。

山林鸿雁翼沾尘,释金文,论剑尊;玉波池底,黑白两难分。悠悠无欲三十载,游五海,亦还真。

(调寄《江城子》)

第三、四册:

幻梦争逐,龙狮虎象,谁度一曲水云间?旧棋重整,观妙手倾翻。成败攸然意会,名人榜,血印斓斑。俱往矣,帝王亦悔,念百战从前。

迁延,悄对墓,狂沙试剑,李戴张冠,且闲步绿峰,笑戏群贤。何苦奔波若尔,终究是,怒斩难伸!逢敌手,依稀相似,恩仇两难全。

(调寄《满庭芳》)

第五、六册:

霜夜映孤灯,字中藏暗魂;画残矣,难辨何人。细把豆诗重吟味,腹里刀,穴中针。

休问是非真,谁听衷表陈?冷箭疾,恨也吞声!哭罢流星疑未灭,棺已盖,论何申?

(调寄《唐多令》)

“填词”是附庸风雅的读书人玩的一种文字游戏,藉着严格的固定格律限制,记忆典故与声韵,以求达到文字运用的优美灵活。虽然在现代已经式微了,对有兴趣的人而言,还是一种陶冶性情的娱乐。

在连载或是单行本里填的词只是一个练习,不算是好的文字。至于我在剧本中试写的无忌天子、傲笑红尘、六分刀等人的出场诗,以及素还真和寒雨梦中人的几场文戏,更是不登大雅,搏观众一粲罢了。主编黄强华先生,以及我的同事兼朋友席还真(她是个外表和内心都很美丽的人)写得都比我好很多,我还要向他们学习。

这三年以来,还写了《霹雳异数》小说六册,以及《素还真谋略学》等书,整天在霹雳的世界里揣摩着情节,已经到了烂熟的地步,也遇到了很多事,学了不少东西。

记得以前体会出“真理越辨越不明”的道理时,也曾经想过:自己是不是太悲观了?

但是,时间一直在证明这句话。

素还真有一段话是对秦假仙说的:“……天下间这么多人,为什么偏要我素还真退隐?是什么人希望我退隐?是你、欧阳世家或谈无欲?还是全武林的人皆如此?我的至友一线生希望我退隐,他是怕我被杀害,是因为关心我才会有如此的期望。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因为我素还真智慧超人?是不是因为我素还真武功盖世?是不是因为有我素还真的存zài

,他们永无出头之日?还是因为我素还真真的是一个罪无可赦之人?我若真的有罪,那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秦假仙,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呢?”…,

写到这一段时,心中万分激动,这是见识过世态炎凉,才会有的心境。

素还真问出:“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呢?”想必他也知dào

:问题不在于他有没有罪,而在于他被认为挡了谁的前程,或是被居心叵测者煽动一群人,成为一个标的。自古以来,这样的例子多不胜数,这就是人生。

人生如此,但是人生不是只有如此。适当的挫折是一种磨炼,被出卖或背叛,不值得因此也输掉了对人的信心,反而应该赢到对真情的珍惜。智慧,总是要付出代价才能换到的。

这部小说的出版,除了要感谢大霹雳公司、霹雳新潮社,当然更直接的要感谢写信来支持我的读者们、担任编辑的何若文,以及不断给我鼓励的永佳。

此外,我觉得也不能忘记的,是要感谢打击我的人,他们让我看见自己的盲点。对我而言,这是一种成长。

附录一:

《霹雳眼》会刊连载版回目标题

序章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早达笑弹冠

第一章平生回顾黯销魂(二期完)

第二章闭红尘,负深恩(二期完)

第三章玉波龙葬,冷剑斩同门(三期完)

第四章笑论剑尊当年事(二期完)

第五章烟绰绰,影纷纷(二期完)

第六章五杀血溅白莲嗔(二期完)

第七章谁家邻,泪沾巾(二期完)

第八章风云文武,细数旧三分(三期完)

第九章铁券丹书空许诺(三期完)

第十章刀怒斩,意难伸(三期完)

第十一章死生究竟两非真(三期完)

第十二章荆门,照孤灯(二期完)

第十三章丹青半卷,展册问仲昆(二期完)

第十四章人言本应多所畏(二期完)

第十五章说细故,渡金针(二期完)

《霹雳眼》终极大解密!!!!!!

秘谋破解

1、山庄血案

2、谁杀了接天道?谁才是紫龙天?

3、死在公开亭的是银刀太妹?

山庄血案

《霹雳眼》故事中,作为大斗智之前身的,可以说就是欧阳山庄血案。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子的:在欧阳世家消失武林之后,只剩下了一个支系——欧阳宏所领导的欧阳山庄,庄主有一子一女,分别是长子欧阳麟、长女欧阳琳。

欧阳琳偶遇青年才俊的剑藏玄,双双坠入爱河,不久便论及婚嫁。

这本是一桩喜事,想不到就在新婚之夜,欧阳山庄发生了毁灭性的大屠杀,欧阳宏也死在混乱之中,致命的,正是单锋剑招,也是新姑爷剑藏玄的不传绝学。这个变故万分突然,悲痛之下,欧阳麟当场要杀了剑藏玄,为父报仇。剑藏玄在含冤不白、百口莫辩的情况中,只好提剑应战,以求自保,轻易击败了欧阳麟。欧阳麟在羞愤之下,离家出走,要拜师学艺,打败剑藏玄。

父、兄死散,家业已破,欧阳琳也不可能再与剑藏玄生活下去了,剑藏玄一方面痛心于妻子对自己如此不信任,一方面也为了查出是谁陷害自己,便离开了欧阳琳。

失去一切的依靠之后,欧阳琳才发xiàn

自己已经怀了剑藏玄的骨肉,一个弱女子如何在武林中生存下去呢?就在欧阳琳走投无路之际,一辆白骨拖着的灵车出现了,车中不曾露面的高人救了欧阳琳,为她建了望云楼,替她栽培独子花风云。同时,也将流离在外的欧阳麟收入旗下,传授他更好的武功,成为白骨灵车的手下大将——五海主宰之中的恨海暗流君,在武林中闯出了名号。

欧阳麟兄妹对白骨灵车的感激之心,不必言表,所以,虽然白骨灵车行事诡异,阴森冷酷,欧阳麟兄妹仍对他忠心耿耿,白骨灵车也自信欧阳麟兄妹不会背叛,渐渐加以信任。在望云楼的藏经阁内,就搜罗了白骨灵车所有的武功秘笈,都由欧阳琳负责保管。

在欧阳麟兄妹心中,灭山庄的凶手即使不是剑藏玄,也必是与剑藏玄有关的人物,对剑藏玄怀有如此的恨意,欧阳琳当然不会告sù

花风云,他的亲生父亲就是剑藏玄。

时光悠然二十余载,这段时间以来,剑藏玄不时在思索着是谁陷害自己,却茫无头绪,而且日子就这么平静的一天一天过去,并不见阴谋者再有什么行动,剑藏玄独自落寞的武林生涯中,又见过了不少风雨,渐渐的,他把对欧阳琳的感情淡忘了,也看破了江湖,决心到茅山寺退隐。

欧阳麟兄妹也找不到剑藏玄的行踪(也许是欧阳琳故yì

不去找,刻意地逃避),这桩玄案,就成了未解之谜。

有一天,欧阳琳与欧阳麟分别收到一片金叶子,上面写着怵目惊心的四个字:“认贼为父”!

这四个字,有如春雷般,敲醒了欧阳麟兄妹长久以来的盲点,他们开始怀疑白骨灵车的出现未免太巧,剑藏玄的杀人动机未免太弱,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不再相信白骨灵车。

直到素还真在通天柱上,揭穿了白骨灵车内的人,是单锋剑尊宇文天!单锋剑尊宇文天,也是单锋剑,却是一个自藏已久、居心叵测的单锋剑!

这下子欧阳麟兄妹已几乎可以完全肯定凶手是宇文天,目的是争取自己兄妹俩的效忠。得知真相之后,欧阳麟兄妹便开始计划不动声色地报仇。…,

暂且不管以后的发展,在这个嫁祸血案中,剑藏玄是为什么被陷害?这个计谋又设计了多久、布置了多久,才在二十几年之中都没有被揭穿呢?

事实上,要牵扯到一百八十年前的素还真之谜。

一百八十年前,传说中的神人素还真,以一记玄子神功打碎奇石峰,引起万教震惊,不敢有所行动。当时,可称为武林至尊的欧阳上智,料想素还真将要在武林中大显身手,一方面不愿触其锋头,一方面也暗自打着如意算盘,要等到素还真铲除所有强敌之后,自己再出面收拾素还真,因此便藉机制造欧阳世家的灭门之祸,将世家整个藏入地下,却在武林中故yì

留下一支较弱的偏系欧阳山庄,做为一个幌子。

想不到素还真就不再出现了,同样销声匿迹,当时的魔头们也都将自身实力隐藏起来,静待时局变化。

一年一年下去,有些人已沉不住气了,单锋剑尊宇文天便化身为白骨灵车,四处探听关于欧阳世家与素还真的消息。

盲目的探查是不会有结果的,宇文天想出了一条诡计:自己化身为平天剑子单一锋,收了名心地单纯忠厚、资质奇高、又没有任何身世背景的孤儿剑藏玄为徒,传授他单锋剑招,将他载培成名之后,便悄然离开他。其实,却在暗中制造了不少机会,让剑藏玄与欧阳琳相识、相恋,等剑藏玄与欧阳琳成亲之日,潜进欧阳山庄,大开杀戒。

等欧阳琳兄妹流离失所,自己便以白骨灵车的身份拯救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很多,不但可以向他们探出欧阳世家存灭的真相,或许还可以找到欧阳世家所存的文件机密,就算这两个目的无法达成,欧阳上智的两名至亲在自己手中,也是很大的筹码。宇文天的这个阴谋,不可不谓慎密,在一切的过程中,自己完全没有曝光,居于清白的立场,可以说是一个超完美阴谋。

但是,这个阴谋却被素还真的一片金叶揭穿,相较之下,素还真的智慧,更是深不可测啊!

谁杀了接天道?谁才是紫龙天?

霹雳神龙接天道成立霹雳门,接天道原本是娶谈笑眉为妻,生下冷剑白狐。但是,有一天谈笑眉向接天道坦白:冷剑白狐并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自己是欧阳上智的情人,奉命潜伏在他身边的。接天道大受刺激,忿怒之下离开家门,到远方打猎散心,不慎坠落深谷,身受重伤,被素柔云所救。

在养伤这段期间之内,与素柔云情苗渐生,欲将素柔云带回霹雳门成亲,不问世事的素还真警告接天道:“生命与爱情,只能选择一样。”

接天道不顾警告,毅然带着素柔云离开了,不久素柔云怀了身孕,生下未来的荒野金刀独眼龙。此时,素柔云指控谈笑眉欲毒死她们母子。接天道大怒,在谈笑眉颊上留下掌印,毁了她的容貌,并将她囚在地牢之中。

失宠的谈笑眉,正是脱俗仙子谈无欲的胞妹,接天道与素柔云幸福的日子没有过多久,便接到“黄山八珠联”的灭门令。

黄山八珠联是一个神mì

的组织,无人知其底细及成立目的,只知dào

首脑紫龙天是一位武功绝世、智慧无双的人物。接天道自知难以幸免,连夜做出了两颗霹雳眼,将自己所知dào

的武林秘密藏在里面,以备不时之需。…,

在黄山八珠联的灭门令生效前一天,囚在地牢的谈笑眉神mì

失踪了。次日,全面戒严的霹雳门内,千万大军竟然全数不见!偌大的霹雳门只剩下接天道、素柔云、幼小的冷剑白狐及襁褓中的独眼龙。

可想而知,接天道一家的命运只有一条死路,在危急之际,接天道将两颗霹雳眼分别打入冷剑白狐的右眼以及独眼龙的左眼,便力战身亡。

幸运的是:黄山八珠联成员中的灰象管千岳,正是接天道的至友,也曾经在事先警告接天道退隐避祸,但是接天道无法放qì

毕生的基业,管千岳只好在执行任务之时,做最后的补救:放走素柔云,并且救了独眼龙,将他扶养成人,冷剑白狐则不知所踪。因此黄山八珠联的灭门令,实jì

上只杀死了接天道。

这桩血案与欧阳山庄血案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却更加高明。

当初灭了接天道的紫龙天到底是谁呢?依照普通人直觉的想法是:谈无欲。因为,事先谈笑眉被救走,而紫龙天的行事态度强烈,又与谈无欲作风很像。但是,仔细一想便会发觉:其中还是有破绽可寻的。

如果当初是谈无欲救走谈笑眉,又亲自去杀接天道,后来栽培少爷刀怒斩时,应该知dào

这只是一个代替者,而不是真zhèng

的冷剑白狐。当时,后来谈无欲接管黄山八珠联时,却一再逼问谈笑眉,当初她所生的是男是女。这表示谈无欲无法掌握当夜灭门令执行时的状况。或是,素还真隐瞒了他不少状况,弄得谈无欲也没有把握。

此外,谈无欲当时确实无法分身,素还真对生还的素云流说自己当时与谈无欲在天山台仙棋岩下棋,有万教之士作证观棋,为的是替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但是,这却是一个最大的漏洞,两人都不在场,但是素还真会一人三化,大可以一面与谈无欲下棋,一面执行灭门令。

但是,许多人常会忘记这一点,包括素云流在内。

若是说黄山八珠联的灭门令太过残忍,事实上如前所述:只死了一个接天道,而素还真老早就警告过他:“生命与爱情,只能选择一样。”这只不过是素还真言出必行的表现罢了。在屠杀中,紫龙天素还真如何拿捏,让胞妹与冷剑白狐等人全活呢?

关键在于灰象管千岳。素还真明知管千岳是接天道的至友,还派他去执行灭门令,目前就是让他事先警告接天道逃难,逼得接天道将欧阳上智的秘密写出来,然后素还真以紫龙天的身份亲自去救出谈笑眉,让人以为凶手是谈无欲,接着再装出正义人士的模样,以替侄子独眼龙找出仇人为名,骗取了独眼龙与冷剑白狐的霹雳眼,藉着如此迂回的手段取得欧阳世家仍潜伏于武林的直接证据。黄山八珠联对霹雳门的灭门令,真zhèng

较劲者,仍是欧阳世家与素还真。但是,在《霹雳眼》后半部出现的神mì

高手照世明灯,却明指唐门少主唐飞虹是紫龙天,并言之凿凿地指出现场遗留的暗器牛毛针,就是证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事实上,照世明灯逼唐飞虹承认自己是紫龙天,所提出的证据根本是聊胜于无,第一:牛毛针并不是稀罕之物,以素还真对唐门底细的一清二楚程度看来,要使用同样的东西,易如反掌。

第二:灭门之事发生在二十七八年前,而唐飞虹兄妹,是三年前才被逐出家门,之前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孩子,四个兄妹自己忙着内斗,根本没有那份实力和余裕组织黄山八珠联。…,

此外,照世明灯手中的灯里有叶小钗,他知dào

黑邪书的内容是什么,要让此事再也无法现世(此书有点让叶小钗没面子,以照世明灯和叶小钗的交情,他当然不会允许此书再被世人所用),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唐飞虹死。因此,照世明灯与唐飞虹打赌:“我翻开黑邪书,你就要自己承认你是紫龙天。”只是一种借刀杀人的方法罢了!唐飞虹一来不知dào

自承紫龙天的后果有多严重,二来也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与照世明灯赌了。

当时照世明灯与欧阳上智是合zuò

关系,在公审素还真时,要命令赌输的唐飞虹指证素还真是“紫龙天的幕后主谋”,这种伪证,也不能说明什么,只是受世家指使下的行动罢了。

唐飞虹与紫龙天,一点关系也没有,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而这一点,在戏中已交代的非常清楚。

死在公开亭的是银刀太妹?

当初,在望云楼卧底的银刀太妹,身份曝光后,被白骨灵车、欧阳琳分别打了一掌,身受重伤,被素还真的徒儿小金刚、小玄元所救,之后就不知所踪了。当素还真在通天柱上,公布白骨灵车的真实身份时,就引用了银刀太妹卧底时查到的资料:“银刀太妹在望云楼藏经阁内,发xiàn

缺少三本秘笈……”(《霹雳眼》录影带第一集)可见银刀太妹活着到了翠环山,对素还真说出自己查到的结果。之后,银刀太妹就消失了。

过了很久,素还真被万教公审,身中七支变色无形箭而亡。

欧阳上智怀疑素还真的生死,冒充为一线生,以苦肉计逼出了素还真,欧阳上智发xiàn

素还真果然没死,他当然要马上追查:围杀素还真的计划中,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如果一线生制造的变色无形箭有问题,那表示一线生有二心,非杀不可。

扮成一线生的欧阳上智,向素还真套问为何他中了变色无形箭却没死?素还真的回答是:当时去公开亭被众人审判的,是银刀太妹易容的素还真。这句话的真假,其实还有待商榷,易容术难道骗得过天下高手?

再说,眼见亲朋反面无情地攻击自己,那么激烈的反应,是一个替身做得出来的吗?

中了箭之后,还能紧急交待后事,这种功力、冷静,是根基浅薄的银刀太妹做得到的吗?黑白郎君看到中箭的素还真,愤nù

心急地拔下箭,刺在自己的心口上,大开杀戒,灭了八大门派,如果当时他舍命所救的人是银刀太妹,素还真置黑白郎君为何地?种种表现,若是素还真本人,就都得到了通顺的解释。

素还真中箭未死,一方面是根基尚抵挡得住,一方面也是一线生精确地计算出正好不会要了素还真老命的威力,不过吃点苦是必要的,总要演得逼真一点,否则也骗不过欧阳上智的眼睛。

一线生是素还真在世家的重yào

反间,素还真当然不希望欧阳上智怀疑这个他,撒点小谎,保住一线生,更是理所当然。

至于银刀太妹,应该早就重伤不治而死了。

序章 智慧的刀剑

[霹雳至尊]序章智刀·慧剑

──形动不生形而生影,声动不生声而生响,无动不生无而生有。

《黄帝内经》



“刀,剑,是有智慧的吗?”

清澄、冷凝的兵刃上,映出青年的面孔。些微油灯的光亮反射着刀锋的光芒,光芒如锋。

“你应该先问,刀,剑,是有感情的吗?”

苍老的身影移动了过来,涂在陋壁上的一大片沧桑,仿佛要将青年的影子完全地掩盖。

青年手中的剑轻轻抖了一下,带起一抹凄迷的霜冷。

“……也许……有吧?”

近似咳声的笑,从老人干涩的喉中响起。

“看来你还是不能忘记过去,叶小钗。”

“过去……?未及二载,已成过去?”

叶小钗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微皱的双眉底下,长密的睫毛像是承载着太沉重的过去般,在眼睑上涂出一片阴郁。

“如果已成过去,那现在是什么?”

叶小钗仰起脸来,一道由眉宇斜劈至右颊的鲜明疤痕兀自怵目,却更衬托出面孔原本的清雅端正;就像那双太过深刻的双眼,同样使得他的年轻更显突兀。

极俊美的青年,却有一道极残恶的疤痕。极年轻的生命,却有一双极沧桑的眼睛。

“你究竟身在过去,还是现在?”

叶小钗不语。“过去”,已如同他的血液,日夜在他的体内奔腾、骚动着;而“现在”,却像他的呼吸,浑无所觉。

老人的手指轻轻弹出一道气功,弹中叶小钗手上之剑,剑刃发出铮地清音,悠长不绝……

剑吟惊回了叶小钗,他的眼前倏地浮现出另一张面孔,那是一张端正深刻的中年剑士的面孔,高傲得有如绝崖不融的积雪,那双不羁的眼睛,正以深深的鄙夷注视自己!

一世用剑不提剑,一剑万生。

这个名号,每一个字都是叶小钗心头的一阵刺痛。

他想起他伟岸的身影,挥袖之际千军万马所向披靡;他想起他优雅的容止,御剑吟啸深山绝岭风采出尘;他想起他深湛的修为,虎始苍生渊停岳峙不可一世。

他曾经心悦诚服的在他身边随侍,看他行侠仗义,看他挥洒满天剑花。

但是,想不到会有那么一天,他会挥剑攻击他,在他脸上留下这道恩断义绝的剑痕。

“叶小钗,你只不过是一个奴颜卑膝之徒!”

“你是一个废人,不可能与我相比!”

“现在我不杀你,你走,两年之后,你有胆量就到飞鸣山,风雨坪,我会在那里等你!”

一剑万生痛恨的眼神,比所有的剑招还要伤人,还要教叶小钗心寒。

叶小钗握住了剑,站起身走出草茅。

草茅外的竹林,叶小钗挥舞剑招,每一式都挟着沉重的力道,剑影奔流,人影疾迅,间接着叶小钗沉重的呼吸。

他要把剑术练得更加纯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大的进步,他一定要打败一剑万生!

剑势如虹,刷刷挥划之际,被剑风扫落的竹叶在他身边飞舞。那身青布衣衫也青鹄一般,随着剑式忽上忽下,纵横于飞叶冷风之中。

半驼废立在一旁观看了片刻,感慨地摇着头:

“不行……你还是不行!”

叶小钗倏地收回剑,汗珠顺着脸颊,滴落在土中。

“还差他多远?”

“天地之远。”…,

叶小钗的脸僵住了。

半驼废无视他的微颤,和几乎要迸射而出的痛苦,将手上的刀指向叶小钗。

“看!”

半驼废随手一劈,只是一个回势,淩厉的刀气已慑住叶小钗。

“你能说出我这一刀里,有什么吗?”

叶小钗作不得声,望着半驼废。

“我这一刀,是要夺爱,是要报仇,还是要称霸?”

“你的剑,要夺爱,要报仇,要雪耻,要争气,有太多东西在上面,你挥出的不是剑,是你自己的恨。而恨,是没有智慧的。”

半驼废的刀,横陈在叶小钗面前,宽广的刀身上,更清楚的照出了叶小钗的面孔,让他清楚的看见自己脸上初愈的长长疤痕。回忆有如烈火般灼痛了叶小钗,他想别过脸,却被半驼废严厉的声音逼得正视刀上的自己。

“你在刀上看见的是恨,在剑上看见的也是恨!”

“他夺去了萧姑娘,连杀七十二名愿意收我为徒的前辈,我不该恨他吗?”叶小钗激动地问,紧握住剑的手臂青筋浮跳。

他夜夜梦见萧姑娘被一剑万生玷污,自己为了保护她,死在一剑万生的剑下,总是在一剑万生的剑刺入自己的心口地一刹那,惊醒。

夜夜,在梦里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死亡,与那锥心的耻辱。

那曾经是他敬仰的一剑万生……

半驼废冷冷的微笑。

“你还不配恨他!”

叶小钗吸了一口气,铛地一声,剑落在地上。

半驼废拾起地上的剑,转身便要进入草茅。

“为什么!”叶小钗大叫。

“因为你不可能胜过他。”

“我会!我一定要打败他!”

半驼废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有这种想法,就永远胜不了他!”

“师傅……”

“不要叫我师傅,我只是一个传你刀剑的人。”

半驼废沉重地叹了一口长气,望向茅屋旁的石砧。

将近一年前,憔悴得不似人形的叶小钗,踉跄地颠行经过这里。远处,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的真气紧紧跟随着,斩断任何叶小钗可能有的援助。

是什么使得一剑万生──一个万人之上的剑尊──,对这名不会武功的少年如此痛恨?

半驼废在一剑万生尊贵的面孔上,看见了堕落。

那是剑者的堕落,犹如白鹤由云端摔落尘寰,从此堕为燕雀。

为了这个又伤又病,而且身无一技的少年?

半驼废于是收留了叶小钗,在一剑万生面前,亲手以重锤打碎叶小钗右手的骨轮,以证明自己不会传他武艺,一剑万生才冷笑着离去。

而后半驼废医好他的一身病与伤。对于他与一剑万生之间的恩怨,半驼废没有多问,叶小钗没有多说,却总是在夜里呻吟着,汗水和泪水涔涔滑落,直到惊醒。这一切半驼废都看在眼里。

这少年,就像一把正在炉火中受着煎熬与锤炼的宝剑,未开锋已削落了一剑万生宽广的羽翼。

“你知dào

一剑万生的造诣有多深吗?”

长叹一声之后,半驼废还是问了。

叶小钗没有回答。半驼废像是在自言自语:

“剑的造诣,分为剑王、剑尊、剑圣。何谓‘剑王’?只要剑法超越一般的剑客,就是剑王。今天打败张三就可以扬名,明天打败李四就可以报仇,没有什么内涵,剑只是争取自己意念的工具。他们所使用的剑,是低级的剑。…,

“何谓‘剑尊’?当一个剑客过腻了江湖的血腥生涯,发xiàn

只有剑还是剑本身,于是他正视自己的剑,有了剑是我,我是剑的思想,将所有的心血放在剑上,对剑术作精粹的钻研,这就是剑尊。一剑万生就是如此。”

“他已经到了剑尊的境界?”叶小钗失神地问。

“然也。虽然他无法摆脱‘念’──想要追求剑术的高峰,想要赢得不世的尊荣,但是,他的剑法已到了意发并进的境界。”

“什么是意发并进?”

“杀人的意念,与杀人的动作同时实现。剑王是想要杀你,然后才出手,但是一名剑尊与你对招,他想要出招的同时,招式已出,没有任何的时差。”

叶小钗默然,思绪与剑同快,这要经过多久的训liàn

?多稳健的根基?

“你如果要打败他,就要到达到‘剑圣’的境界。”

“剑圣……?”

叶小钗苦笑了,跟随半驼废这不到一年以来,他只学到三招,这三招连称剑王都还有一大段距离,怎有可能成为剑圣?又如何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中,成为与一剑万生并驾齐驱的剑尊?

“你向我学到了几招?”

“三招。”

“你会了吗?”

“烂熟于胸。”

半驼废笑起来:“哈哈哈……那你说,这三招的名称是什么?”

“你并没有告sù

我……”

“如果你真的会,就不需yào

我告sù

你。”

叶小钗怔住了。

“第一式叫做‘探’,第二式叫做‘自谦’,第三式叫做‘必胜’,简简单单的三式剑法,会用的话就是变化无限,不会只是三式。”

宛如被一道雷殛中,叶小钗全身震慑,作声不得。

脑中突然翻涌着一年来熟得不能再熟的剑招,如果以“探”之心使用,应该会是如何的意境;如果以“自谦”之心,该如何面对敌人?“必胜”,自己有过必胜之意吗?

当他回过神时,半驼废已经失去了踪影。

叶小钗默默拾起地上的枯枝,重新演练了起来……



手中的酒已冷。

琥珀色的光芒中,映出满天寂寞的星辰。

持杯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已有许久,酒依旧是平静不动,一丝涟漪也未出现。持杯的手很稳,就算手的主人心不在焉,也不会影响它的稳定。

寒风吹着他的衣袂,若凌虚御风,他的冠缨轻柔地飘舞,不时拂过他的面颊;背上的剑套被锦穗缠成端雅的结,垂缨丝微的颤动,就是这夜里唯一的音律了。

剑客恍若未觉,他的白发浩然,面如冠玉,却有种旁人无法忖度的寂冷。

慢慢的举杯,将杯倾斜,看着酒线淅哩哩地扑进地底。

地有多深,他的寂寞就有多深。

酒不能消尽他的愁,就像酒不能把地浸满。

一剑万生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合并,指尖忽地挥出淩锐的剑qì

,扫向前方的枝桠!

他随手挥气,内息有如一道道银光电闪,挥划在枝叶间。脚下八卦挪移,手间以指为剑,飘凌轻盈的身姿忽上忽下,有如书法名家的笔势,行云流水,随着剑qì

所到之处,落花缤纷,星辉的晶亮在那翩鸿的舞剑姿态上浮出一层迷朦。

“一世用剑不提剑”,他已有许久未让背后的剑出鞘,人与剑是一,也是无。

但是,为何他不再能完全的融于剑中?…,

一剑万生停了下来,再度陷入沉沉的思绪中……

落花,不觉拂了满肩。

“道友,你已经失去往日的清圣了。”

低沉粗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一剑万生淡淡地回了一声:

“清圣?我本是个浊物罢了。”

“难道你连剑都不再放在心上了?”

“百余年的修行,我至今才知dào

……我最在乎的不是剑。”

一刀万杀一把抓住一剑万生的肩,用力地摇了一下:

“你醒醒吧!你知dào

你在说什么吗?”

一剑万生挥开了他:“百余年来,我从没有这么清醒过!”

“你……”

“我从未清醒过,知dào

见了萧姑娘……我才觉得我活着,才觉得自己正在呼吸,正在心跳,正在笑或是发怒。”

……之前,之前我究竟在追求什么?

之前,一剑万生不必笑,因为没有值得他高兴的东西,他想要的就能得到。一剑万生不可能发怒,在他眼中都是世俗之人,汲汲于微末的成就,有如蝼蚁,他不会为了这些斗宵之人动怒。一剑万生也不必追求什么,湛若秋水的心中,除了永无止境的剑的境界之外,似乎该有的都已经到头了。

羡慕,对他而言是一种低俗的心境。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如此羡慕一个人的一天!

而这个人,根基微不足道,出身卑微,一无所有。

自己却愿意和他对调过来。

当萧姑娘昂然站在面前,一双美目冷冷地注视着自己,护着背后的叶小钗时,一剑万生突然发觉自己卑微得可笑。

当自己忍不住一剑砍过叶小钗的脸,几乎要杀死这个不会武功的凡夫俗子时,萧姑娘那鄙夷的神情,更是使一剑万生恨不得自己全无武功,和眼前的叶小钗一样。

自己对萧姑娘的深情,比起叶小钗的谦让,竟显得卑微鄙俗。

一生中,从没有人让他觉得如此屈辱、如此挫折。而他越是逼得叶小钗走投无路,越是看叶小钗受苦,就越让他自觉自己的不如。

一剑万生第一次让自己喝醉,让自己在雨中自虐地回忆着一切。

“修liàn

再久,也会有执着之处,如果没有,那为何修liàn

?”

一剑万生望着一刀万杀。

“道友,就像你号称一刀万杀,你头上的万胜天冠,就是你的执着,失去这荣誉,你还愿意修道研刀吗?”

一刀万杀说不出话来,万胜天冠确实比自己的命更重yào



“这……这不一样!万胜天冠没有生命,而人是活的,感情不能勉强。”

一剑万生的眼神有如被刺了一刀。

“但是,那就是我比生命更重yào

的执念。”

“你……你会毁了你自己!”

一剑万生笑了起来,凄凉的仰首长笑声中,是没有回响的落寞。

两年之约即将来临,那时,叶小钗会来吗?他会来的,而一剑万生已经知dào

,在决斗之前,自己早就败了。

就算是杀死叶小钗,他也得不到萧竹盈。

就算是杀死叶小钗,一剑万生也早已槁木死灰。

一剑万生沉默地舞着剑招,在一刀万杀忧虑的注视间。

第二章 诡计

柳百通望着素还真,道:“素还真,你的机会到了。”

不要说素还真不明何意,连见多识广的一线生问道:“什么机会到了?”

柳百通道:“方才他们说,找到画中之人,以九天神罩相赠。你们可知九天神罩有何功用?那是天下难得的宝物啊!头脸任何缺陷,九天神罩皆能弥补,就算是缺了一眼,套上九天神罩,也将恢复如初!”

一线生直觉道:“岂有此理?这不可能!”

柳百通笑道:“若不当得‘岂有此理,这不可能’八字,还贵重的了吗?素还真方才对付扆倎的那一手,不也是‘岂有此事,这不可能’?”说得众人尽都笑了。

一线生道:“不知dào

南霸天与中原什么人结了仇,要以这大礼悬赏。”

素还真道:“若南霸天会主要的是中原正义之士的首级,杀义士以还一眼,素某绝对不为!”

“你急什么?先看看画中之人是谁不就结了?搞不好是两个江洋大盗。”一线生道,一面打开了画卷。

两幅画像,是两张陌生的面孔。其中一人脸长发长,五官桀傲,鼻子很高,颇有凶恶之慨。而另一张的汉子却肤色惨蓝,须发戟立,头戴华冠,有种万人之上的风范,至少应是个一方之主。

一线生、素还真与素云流都不认得这两个人,不料柳百通一见,便低呼了一声,道:“一个是血手魔魁满天红,一个是流星君萧三瑞!他们……他们果然还活在世上!”

“这两人是什么身份?”一线生问道。

柳百通默默地垂首想了一下,双眉紧紧皱着,不知在想什么。众人不敢去打断他的思路,仅管十分好奇,也只好忍耐着。

“十三连锁会之主半月郎君要他们的命……这样看来,他应该也还没死,传言倒是不真了……唉!”

柳百通长叹了一声,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似是不胜欷嘘。

一线生终于忍不住了,道:“什么人没死,什么人又死的,你倒讲清楚!”

柳百通苦笑了一下,道:“刀狂剑痴叶小钗,他还没死。”

这个名号一说出来,在场诸人均提起了精神,不知怎会扯到此人身上。

刀狂剑痴叶小钗,是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传说人物,也是据说唯一达到剑圣境界的高手。

但是关于叶小钗的事迹,世人所知极少,不但不知他从何来,也不知他从何去。只听说他的妻子玉颈金羽萧竹盈,不知什么与他反目成仇,制作出黑邪书对付他。黑邪书内有七十三道邪灵,都是被萧竹盈玩弄过的高手的冤魂,被封在书中,以各种的绝招听命于拥有黑邪书之人的指挥。

但是黑邪书并未对付上叶小钗,因为叶小钗据说为了铸成幽灵魔刀,投身铸炉而死;在火云山上的石洞中,则有一首壁上诗:

刀急流星行,剑影皓月光;

短暂人生路,难觅侠士踪。

这首诗,据说是叶小钗所题,有很多人就是为了观看刀狂剑痴叶小钗的笔迹,而前来火云山,但是也无人有证据证明这真的是叶小钗所写的。

这么一个处处是谜的高手,居然与眼前画中这两人有关系,而且又与半月郎君有关系,怎不教众人精神一振?

柳百通仰着头望着屋顶,似陷入沉思之中,过了许久,才道:

“这件事,已经发生很久很久了。刀狂剑痴叶小钗之所以传奇,最主要的一件事,想必众人都知dào

的。”…,

素云流问道:“飞鸣山,风雨坪之战,也只是江湖传说,当时并无人在场亲眼目睹,或许多有夸大之处。”

素云流所说的,是武林中传言多年的一则故事。当时有两位高手,分别在刀、剑上造诣甚高。

“一世用剑不提剑”──一剑万生;“一生持刀不用刀”──一刀万杀。

放眼天下,不要说打败他们,甚至值得他们拔出鞘中宝剑,或是值得用刀对付者,根本找不到半个,他们因此有了这样的封号。两人一向就是莫逆之交,对权位名声皆已不挂于心,深感江湖无聊,便相偕退隐,住在天南山的刀轩剑庐黄花居,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江湖之人浪荡落拓,无非争强斗胜,或是扬眉吐气,能像他们这样造诣无数,又淡泊名利的高人,实堪称为神仙。武林中提到这两人的名字,总是像在说着不存zài

的世外仙人一般,简直不是尊敬倾慕,而是不可思议了。

突然间传出一剑万生、一刀万杀要和人决战的传言,岂不是轰动了天下?

值得两名绝顶高人挑zhàn

的对手是谁,就更加引人好奇了。而这个人是名不见经传的叶小钗,不要说没人听过他,连他学的是哪一门功夫,都没有个底,就好像是个突然间冒出来的人。

飞鸣山风雨坪的决战,虽然许多人想看,但是一来飞鸣山重峦叠障,云海浩阔,无人知dào

风雨坪的确切地点;二来确实日期也难以掌握,因此这一场震撼人心的决战,竟无一个目击者。

后来便传出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双双惨败的结果。一剑万生自此终生不出山一步,而性情暴烈的一刀万杀,居然羞忿而藏匿在深山中,自绝经脉,至今尚无人发xiàn

他的遗体。

叶小钗打败了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之后,也就没有出现过武林。叶小钗名声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因此,虽然关于他的传说纷纷,却都像故事一般不真实。甚至许多人认定: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也还好好地隐居在刀轩剑庐黄花居。

难怪素云流会说武林传言多所夸大。

不料柳百通摇首道:“这是真的,确实有叶小钗其人,也确实打败了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

“哦?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为什么要和他决战呢?”一线生问道。

柳百通指着画像,道:“与这两个人,有很大的关系!”

众人虽然都已料到,却当然想不通会有什么关系,心里急得不得了,只盼慢条斯理的柳百通能快点说个明白。

柳百通却把话一岔,又问道:“你们认为叶小钗应该有多深的根基修为?”

一线生道:“能打败绝世高手,根基和修为必定是深不可测的。少说有两三百年吧?”

一直未说话的素还真却长叹了一口气。

众人望向素还真,他神色若失,喃喃道:“未必,未必,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素还真沉重地连说了两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引起众人极大的好奇,一线生道:“难道你见过叶小钗?”

素还真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没见过叶小钗。但是,我背上的剑,却是被一剑万生所封。”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没到还有这一段旧事。…,

素还真长吁了一口气,道:“一剑万生前辈根基在我之下,但是武功却在我之上!我与谈无欲原本以修练剑术为主,数十年前已自认剑术无dí

于天下,于是连袂挑zhàn

一剑万生。”

若是打败了一剑万生,素还真与谈无欲确实可以称作剑术无dí

了。奇的是素还真与谈无欲自出江湖以来,皆以掌气内功闻名,从未听说过他们用剑。如果两人的剑术修为真的高到可以对抗一剑万生,那么他们的武功,实在比众人所想像的还要高深渊博。

素还真苦笑了一下:“原本我要谈无欲先战,等他败了,我再上阵。不料一剑万生要我们一起出手。劣者一生之中,从未听过如此狂言,也不屑倚多为胜,谈无欲更是怒气冲天,听见一剑万生要他与我联手,剑便刺了出去,一招尚未使全,便被一剑万生夺下了手中宝剑……”

众人“啊”地一声,不敢置信,谈无欲与素还真向在伯仲之间,居然会被一剑万生轻易夺剑,一剑万生的名号,确实不是虚得。

素还真道:“劣者当时应该立kè

认输,就不致落到后来的地步,只怪我当时惊愕得失去判断力,见到这惊动天下的一手,马上出招,要为谈无欲夺回宝剑,也被一剑万生夺下了剑。我不明白是如何败的,只能呆立当场,说不出话来。”

素还真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深知素还真武功修为的一线生与素云流,却听得怔忪不已,他们从未见素还真在武功上输于别人,更不用说如此彻底的惨败,就像是婴儿被武学高手夺去手中玩具一样。

一线生透了口气,才道:“那……后来怎样……?”

素还真神色抑郁,显然是不想多提,道:“一剑万生将宝剑奉还给我们,只淡淡地说:‘剑术讲究精纯致志,两位所学驳杂,在剑道上,不仅无法登峰造极,甚且以杂学渗入剑式,乱了剑的法度,我见了便讨厌!此后不许用剑,否则我不会善罢干休。’他既然如此说了,我和谈无欲此后还有脸拔出背后的剑吗?”

一线生道:“原来你所说的宝剑被他所封,是这个意思……”

素还真道:“我以为一剑万生已是剑术第一人了,不相信有人败得了他,因此,武林中有无‘叶小钗’其人,劣者姑妄听之,心里是不大相信的。原来……原来真有此人!”

柳百通道:“想不到素还真你已经会过一剑万生了。叶小钗打败一剑万生之后,便绝足武林,难怪连见多识广的素还真,也不确定他的存zài

与否。事实上,叶小钗在武林中行走的时间极短,大约只有三百天左右,因此所有的人都不知dào

他是谁。而且,就算现在还活着,只怕年纪仍轻得可以当你一线生的孙子!”

“什么?”一线生惊道。

“叶小钗打败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之时,只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静成一片。

要是说这句话的人不是柳百通,而是别人,在场者必定会骂出一句“胡说八道”!柳百通为人,如果不是万分确信之事,绝不宣之于口,因此无极殿的义子们都说不出话来。在场者尤以素还真最为震惊。

他见识过一剑万生的造诣,而打败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之人,居然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这已经不是传奇,而是神话。…,

而思路敏捷的素还真,还想到了一件事。

他想起九孔神石上的字:“寻金为主,杀叶为宾,折剑为客。”

难道“叶”字指的是叶小钗?一时之间,素还真脑中转了无数个念头,他想起了许多事,许多人,隐隐地感到自己似乎有了什么头绪……

不过他现在不让自己想下去,而是暂时抛开杂念,听柳百通说些什么。

“这件事要详细说来,牵涉极广。不但关系着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的失败,更牵连到一个门派的灭亡。而一切的事由,要从这个人说起。”

柳百通指着蓝面汉子的画像,道:“此人名叫萧三瑞,有个外号‘流星君’,武功高强,他成立‘云路天宫’,在极东之地自成一门,手下很多,但是最杰出最成名的,总共有十三人。其中六人与萧三瑞是多年好友,武功智慧皆是人中英杰,他们都感到萧三瑞实力高于自己,对他心服,因此自愿居于他的麾下,这六人是劈地星寒童、冠天星白文泰、急雨星柳化程、闪电星岳镖、速风星马勇,还有迅雷星百里文。

“在这六人的羽翼下,萧三瑞的云路天宫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实力深厚。后来因为萧三瑞广结善缘,布义施仁,天下豪杰纷纷投效,加入了七名高手,分别是灭形流星常飞、破形流星东方浪、杀形流星紫鸿、化形流星赵力、移形流星公冶魁、纳形流星司徒冲、转形流星金角。这七个人虽有先来后到,但是感情很好,一向是成群结队地行动,一般人便称他们为七流星。也有人将他们与萧三瑞的六位创宫帮手相提并论,合称十三流星。”

时间虽已隔了很多年,柳百通还是将所有的人名记得一个不差,足见记性过人,众人对他更加心服,料想他将要说的事可信度应该很高。

柳百通续道:“萧三瑞有一名独生爱女,便是萧竹盈。”

众人纷纷低呼,玉颈金羽萧竹盈,传说中刀狂剑痴叶小钗的妻子!

“萧三瑞的妻子火云露,与火阳真君是师妹,火阳真君也是世家的义子,我们都见过他的。”

素云流点了点头,疑道:“但是火阳真君从来都没提起过云路天宫的事……”

柳百通道:“火阳真君与火云露之间有仇,早已绝交。严格说来,这段仇也与后来的一连串事情有关系。”

众人鸦雀无声,等着柳百通说下去。

“萧竹盈的母亲火云露,和火阳真君就是为了一套武学秘笈《昊阳神功》,而反目成仇的。《昊阳神功》,是雨台齐天塔之主──童颜未老人的奇门武功。”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众人又是心中一突。

童颜未老人,这个名号可以直接称作武林最大的魔头。

童颜未老人据守北边,中原的人虽听过他的名号,却多是敬而远之。只知dào

他道行深厚,是个千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自创了许多武功。

武学宗师到了自创武功的境界,便是罕见之极的,中原几千几百个泛泛的门派不说,就算是最龙头的大门派,传了几代也未必有一位掌门创得出一套功夫。但童颜未老人无师自通,居然自创许多武功,而且都是绝顶极艺。

更奇的是童颜未老人宣bù

,这些功夫他自己并不会,只是依据每种功夫的特色,自出心裁地创写而已,为了试验自己所创的功夫高下,他收了各门各派的弟子,让他们依本来门派所学的方向,去练童颜未老人的秘笈。不管是内功、掌气、拳腿、刀剑,总有未老人自创的功夫可练,这些人虽只学了未老人的秘笈皮毛,施展出来却都势不可当,足以称雄争霸,因此各自成了一方魔头,让童颜未老人的名号响遍天下。…,

这些人的行事多不从正道,邪门诡异,教导出他们的童颜未老人虽然不管他们,但总是因为有了童颜未老人的调教,才会造就出这么多魔头,因此中原之人提起童颜未老人,总是有如罩上了一层阴霾,隐隐地忧虑着他的魔爪会伸入中原。

一线生沉声道:“火阳真君是世家义子,怎会去练童颜未老人的邪门功夫?难道他也投了雨台齐天塔?”

“不是的,火阳真君一门,专练阳刚的功夫,未老人这套《昊阳神功》秘笈,练到化境,能吸纳太阳精华,威力十分可怕,火阳真君岂有不动心之理?因此,他与师妹一起闯雨台,偷出这套秘笈。”

素云流与一线生都认识火阳真君,对这句话十分存疑,不相信以他的功夫能偷出雨台齐天塔的宝物。柳百通知dào

他们心中的疑问,道:

“雨台齐天塔是龙潭虎穴,但是他们师兄妹真的将秘笈得手了。怎么到手的,外人不知dào

,只知师兄妹也因这部秘笈翻了脸,最后昊阳神功宝鉴被火云露拿走。

“秘笈虽归火云露所有,却是祸不是福。这样高强的功夫,岂是一般人能练的?火云露日夜勤练,突然间走火入魔,被烧得面目全非。

“火云露本是个绝色佳人,一夕之间变得比鬼还要丑怪,自然是痛不欲生,当场便要自杀。萧三瑞爱妻心切,及时阻止了妻子自刎,但是火云露一直想不开,生念尽消,云路天宫也因此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萧三瑞与十三流星商量许多回,无论如何计议,都不出一个方向,就是只有童颜未老人知dào

医治之法。宝鉴出自童颜未老人,他一定有法子医治,但是火云露偷了他的秘笈,他不杀火云露已是万幸,哪还有可能救她?萧三瑞与十三流星的商量,听在爱女萧竹盈耳里,她认为既然有一个人会医,那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救得。所以他要求父亲让她到武林中寻找名医。萧竹盈从未离开过云路天宫,萧三瑞如何肯让她一个女孩儿家,单身闯荡武林?但是萧竹盈娇生惯养,极为任性执拗,决定的事便无人改变得动,萧三瑞阻止不了,只好同意了,并且命令六个好兄弟中的劈地星寒童、急雨星柳化程、速风星马勇、迅雷星百里文四人,随行保护萧竹盈。

“萧竹盈拜倒父亲之后,女扮男装,与四人一同离开云路天宫。由于云路天宫与雨台齐天塔之间结过仇,未老人又是徒子徒孙满天下,遍布北边,萧三瑞特别叮嘱他们往男走,以免遇上仇家。萧竹盈一行五人,越走越南下,当然都是徒劳无功。

“有一夜,五人来到南霸天,见到一个身受重伤之人被追杀,萧竹盈路见不平,与四流星一同出手救这名身受重伤之人。这一出手,便救出事情来了。”

柳百通指向另一张长脸汉子的画像:“他们相救的,便是此人,曾经名震一时的杀手,血手魔魁满天红,当年号称‘十大恶人’,退隐江湖主。”

一线生问道:“是纵横江南的十大恶人吗?”

素还真道:“这十大恶人其实大多死了,只残余了一两人,不知所踪,为何又会招惹了南霸天?”

柳百通奇道:“你怎知追杀他的是南霸天十三连锁会之人?”

“前辈方才说萧竹盈一行人进入南霸天的势头,除了南霸天自己,还有谁敢在这里大发兵马追杀人?…,

“素还真你果然反应敏捷,没错,满天红本已退隐,安安份份地娶妻生子,但是因为妻子也遭了大火毁伤容貌,所以满天红闯进南霸天十三连锁会的总坛,偷取九天神罩,想救妻子。得手之后,满天红误中机关,受了重伤,也惊动了南霸天,总管半月郎君带了大批杀手追杀血手魔魁。”

“当时半月郎君是南霸天的总管。”素还真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时隔至今,他却成了总主席了。当时他还没没无闻,我只听义父说过,半月郎君武功不怎么样,但是诡计多端,气量狭窄,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柳百通停了一下,言归正传:

“萧竹盈毕竟涉世不深,看不惯倚多为胜,也不问原由,便要四流星出手救血手魔魁。四流星武功高强,南霸天人多势众,一时之间战况激烈。就在这时,在旁督战的半月郎君看见了女扮男装的萧竹盈,当今武林,要论萧竹盈这等美貌的人物,可以说绝无仅有,这天下罕见的美貌,女扮男装反而更加美丽。半月郎君动了邪念,暗中出手,将萧竹盈打伤,萧竹盈要四流星快回去讨救兵。四流星只好与满天红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南霸天。

“四人带着受重伤的血手魔魁逃到安全之地时,满天红重伤不支,昏迷不醒。劈地星寒童本想杀了他,再回头去找少宫主萧竹盈。但是柳化程知dào

萧竹盈下令救此人,万一萧竹盈回来见不到他,必定会大发脾气,责怪他们违背自己的意思。但也不能就顾着一个陌生人,而不管少宫主的死活。四人不知如何是好,商量一番之后,决定由柳化程和百里文带伤者去求医,劈地星寒童和速风星马勇则回到战场探查结果。但寒童和马勇回到战场,已不见萧竹盈的踪影,只好急急回到天宫禀报流星君,以及讨救兵相救少宫主。

“柳化程、百里文带着昏迷不醒的血手魔魁,终于找到了一户山野草茅,要求借宿,好让满天红养伤。屋主是个穷酸书生,自称斯文半仙候文科。柳化程与百里文见到不是武林中的人物,放下了心,想不到这侯文科不是武林上的人物,却是个江湖把式,暗暗在茶里下了他独门的迷药──迷惘夜叉的忘魂水。”

一线生“啊”地一声,道:“我想起来了,这个家伙是被百仙教赶出来的弟子,专做没本钱的勾当,想不到在此出现。”

柳百通笑道:“嘿,侯文科是个上不了台盘的小人物,却因这件事大大有名了。柳化程、百里文虽是见多识广的好汉,却栽在这小子手里,被忘魂水给迷倒过去。侯文科在他们身上搜刮一番,搜出九天神罩,这小子倒识货,知dào

这是天下宝物,马上要杀了满天红三人灭口。”

“眼看柳化程三人要命丧于小贼之手,一柄宝剑飞刺入草茅中,插在壁上。

“这把宝剑比一般的剑要大上两三倍,剑身黑厚,不像是精钢,倒像是上古的青铜铸就,少说也有两千年的历史。剑柄古朴,以锦绦系着一块布满了水银沁的古玉,不但罕见,而且也贵不可言。侯文科和他的两名同伙见了,自是一怔,纷纷叫嚷道:‘是谁?’‘谁在装神弄鬼?’四下里一片寂静,一点人声也无。侯文科冷笑道:‘看来是有人要分九天神罩一杯羹,不敢现身,想占现成便宜,哪有这么好的事!’说着,便提刀要刺死柳化程三人。此时,壁上的古剑居然自动飞起,像长了眼睛似的,一瞬间连便数刺,众人都没看清楚,剑招已同时点中了侯文科三人的死穴,侯文科三名小贼马上直挺挺地倒地死了。…,

“柳化程三人身体不能动弹,神智却清醒得很,知dào

必是高人所为。古剑飞出草茅,不久,两名仙风道骨的侠士便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是个红光满面、魁梧霸气的汉子。另一名却系冠正缨,高挑的身上穿着长袍缓带,神态潇洒,容貌英俊。”

素还真微笑道:“一剑万生前辈确实是位俊雅人物。另外一位,必定是‘一生持刀不用刀’一刀万杀了。”

“没错,他们二人一向是形影不离的。原来今夜两人兴致正佳,在此处作秉烛之游,聊得十分起劲之时,恰巧撞见了侯文科的勾当。这侯文科在天南山开业,事先没打听,不知dào

山上住着这两名绝世高人也就罢了;两名高人也没听说过山下有这么一位芳邻。向来不管俗事的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见了这事,都看不下去,但是杀了小贼有伤身份,因此发剑警告,要他知dào

好歹,乖乖滚出天南山,便饶他一命。活该侯文科有眼不识泰山,只得劳驾一剑万生手解决他们。一刀万杀不忿,嚷着:‘杀他们岂需你动手?没的污蔑了你的剑!’一剑万生却动了侠义心肠,笑道:‘刀剑本是行侠仗义用的,杀了大贼是杀,杀了小贼也是杀。总之救危除恶,便是道理,哪来辱蔑呢?’”

素还真等人皆微微颔首,佩服一剑万生的器度。

“一刀万杀还是不甘心,要亲眼瞧瞧侯文科几人是什么来头。两人进了草茅之后,一剑万生见柳化程三人倒在地上,便顺手解了他们所中的迷药,还带他们回刀轩剑庐黄花居,医好满天红的伤势。

“一剑万生知dào

九天神罩是南霸天的宝物,对柳化程与百里文本来是很不屑的,打算等满天红一醒,就要他们拿九天神罩回南霸天归还。但是柳化程二人根本不知dào

九天神罩是什么,如何解释自己不是夺宝之徒,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也不信,只是冷冷地听着他们结结巴巴的辩解。

“好不容易满天红醒来了,才解释开来,只有他一人去夺取宝物,而且是打算用毕便归还南霸天的。柳化程与百里文一听有九天神罩这样的东西,大喜过望。一剑万生索性作个仲裁人,要满天红赶紧带九天神罩回去医治妻子,然后再带回此地,借与柳化程二人带回云路天宫,再一同带回南霸天交还并且陪罪,让一剑万生作个调解人,当时的南霸天十三连锁会主席文武太皇,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应该是会卖一剑万生面子的。

“急雨星与迅雷星便在刀轩剑庐黄花居暂住,等待满天红带回九天神罩。过了几天,血手魔魁果然依约带回九天神罩,并且还带来一名少年,请求一剑万生收他为仆,以报答一剑万生的救命之恩。这名少年,是血手魔魁的独生子,那时只有十五岁,名叫叶小钗。”

阴月夫人一脸无法相信,面具下的明眸细细地望定了素还真,许久才缓缓地说道:

“很好,很好,你素还真果然沉着过人,口若悬河。任我如何利诱,也不为所动。我就是要这样的人来领导月中天。”

“月中天谋害至尊,与无极殿之仇,不共戴天。素某只想灭月中天,不想领导月中天!”

“是吗?”阴月夫人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道:“素还真,你可知你现在头顶谁的天,脚踩谁的地?敢在月中天出此狂言,未免匹夫之勇。”…,

“素还真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好,素还真,你只能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当初如果你叩叶字求见,我尊你为宾,就算心里想杀你,也得好好地将你送出去。但是你叩剑字求见,只不过是客,我对你也不必太过礼遇,你受死吧!”

语声方落,殿里不知何时已立满了千千万万的武士,个个骁勇骠健,身怀绝艺,包围着素还真。

面对这偌大阵仗,素还真脸色不变,道:

“夫人,在下能踏平公平石,这些人就挡得住素某吗?”

阴月夫人冷笑道:“你有本事,就将他们全杀了,再设法逃出去。但我料你根本无法逃离月中天,因为你连如何进来都不清楚,不是吗?”

素还真沉吟,自己对进入月中天的方式,确实并未掌握,就算杀得了所有的人,也找不出路径,甚至他连月中天有多少人都不清楚。

再说,他也不能杀尽月中天之人,他知dào

此地必定还有许多秘密,自己千万不能打草惊蛇,让秘密更加隐遁。

“呵呵呵……”阴月夫人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想不到一代名人清香白莲素还真,也会有这样不知所措的一刻!真是教我惊讶啊!素还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肯不肯为我效力?若是点头,不但保你富贵尊荣,你还可以灭除世家,人人都会说有当初臣服欧阳上智,是以退为进,是忍辱负重。如果你不知好歹,恐怕将要贻笑天下了。”

素还真沉重地道:“劣者只知愿与贤人同死,不与愚人同生。如果劣者为了一片忠心,必须葬身在此,也无怨言。寒雪飘!所有的人都知我素还真单枪匹马,前来贵地,如果你秘密杀了素某,只怕月中天将成为天下的标的,万教的矛头!”

“是吗?月中天地势隐密,易守难攻,何况就算我放了你,你也会率众为欧阳上智报仇。不如杀了你,别人或许以为你素还真投诚于我,世上有多少人敢与你为敌呢?如此说来,杀你的好处,倒比不杀你的好处多得多了。”

她的分析句句中理,素还真只感她冷静异常,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阴月夫人一笑,改变了口气:“不过我这个人一向喜欢挑zhàn

。你说你对欧阳上智忠心耿耿,讲得倒是很容易,做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我想看看你对欧阳上智忠心到什么程度。如果你敢在我面前,自断一臂、自剜一目,我就让你离开月中天!”

素还真一怔,并不迟疑,马上掌刀蓄劲,猛地切下了自己的左腕!

阴月夫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倒退了好几步。素还真迅速地点住诸穴,以堵失血及暂止剧痛,接着右手的中指与食指成勾,一下子便挖出了一颗右眼,抛在地上。

阴月夫人吓得别开脸去,几乎不敢正视素还真。

素还真虽占了穴暂止剧痛,声音却已颤抖无力。

“素某已经……办到了,请夫人履行诺言。”

阴月夫人的娇躯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着颤,几乎说不出话来,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大声道:

“来人啊!带素还真离开!”

先前那名卫士走出队,素还真连头也不回,便随着卫士踉跄走了出去。阴月夫人目视着素还真的背影,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直到素还真的身形消失在回廊之间,阴月夫人才回过了神,双掌大力一击,一道蓝衣俏影自人群中闪出,立在她的面前。…,

蓝衣少女手持金羽扇,容若春花着露,一双盈盈美眸灵动温柔,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却有种与年龄不相衬的稳重神情。

阴月夫人以冷峻的声音道:“金羽兰,马上跟随素还真,监视无极殿的一举一动!”

金羽兰点了点头,身子一闪,便已倏飞出殿。

阴月夫人转身进入内室,走过几道曲曲折折的长廊,才进入一间密室。密室的两扇石门极为沉重,寒雪飘以手中的一枝金羽轻轻触在门上复杂的雕刻一角上,门便无声地滑开了。

门内是一间雅致的书房,四面挂着名家书画,高大的紫檀书架上,高高低低地陈设着书籍古玩,几案上的香炉散发出浓郁的沉香,能使人头脑清晰,思路敏捷。一个身材中等,发丝乌黑的男子背对着大门,望着墙上的一张版图,若有所思。他身上穿着上等的蜀锦衣裳,负在背后的双手,左手正无意识地转着两颗象牙铁胆,铁胆磨擦的清音,似乎正代表他陷入沉思中。

“拜见义父。”寒雪飘敛首道。

男子缓缓转过身来,一张约莫五十来岁的面孔,肤骨充润,目秀眉长,双眉当中有一颗火红浮凸的硃砂痣。藏神敛彩的双眼,有种教人不安的魄力;容貌虽然温和,却透出无与伦比的威严。他不是别人,正是“当众被炸身亡”的武林至尊──欧阳上智!

他不但没有死,连那为了套出素还真底细,而牺牲掉的双手双脚,也都好好的留在他身上。

不等寒雪飘说话,欧阳上智便停止了转动手中的铁胆,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素还真,的确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欧阳上智以他特有、自信而缓慢,像要强调每一个字的语气说道。

阴月夫人寒雪飘很清楚,方才她与素还真的对话,欧阳上智已经藉由书房通往大殿的特殊传音设备听见了。

“素还真自剜一眼、自断一臂,难道义父认为他还是作假吗?”

“我做得出来的事,素还真也做得出来。”

“可是……素还真在我面前,自毁其躯,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欧阳上智笑了笑。

“他做得太过火了。”

“什么?”阴月夫人一怔。

“他知dào

我没死,他是做给我看的。”

阴月夫人更是睁大了美目,说不出话来。

“凡事只要不近情理,就是假的。素还真若是真要为我报仇,以他的智慧,应该是与你虚与委蛇,伺机杀你或挟持你。何必自己断臂剜目?呵……素还真知dào

我没死,甚至知dào

我在这里。但是,这只会让他更心急而已!”

欧阳上智再度转过身,面对着中原版图,自言自语般地轻道:

“素还真就算知dào

我没死,也没办法找到我,他只能做我的阶下囚。”

第三章 灭宫

素还真等人听到“叶小钗”三字,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位人物,是十大恶人血手魔魁满天红的独子。

血手魔魁将爱子送与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为仆,却怎会弄到双方深仇大恨的地步,更是教众人好奇了。

“血手魔魁满天红当初退隐江湖,也是领悟出江湖崎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点意义也没有,不如好好地过着寻常百姓的日子。因此,他的一身功夫,半点也未传授给叶小钗。”

说到这里,柳百通静了下来,若有所思。

在柳百通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张面孔,有如星月一般,皎洁而光明。那年轻人容貌英挺,有一双明朗的眼睛,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就像被冬天的太阳洒在身上一样,说不出的和煦,却又带点寒意,而不自觉地悲伤起来。

当年,他见过义父身边这个人,这个疑问便一直存zài

心里。

他会不会就是叶小钗?

欧阳上智没有提到他的名字,他也只是默默站在欧阳上智背后,俨然是亲信的侍卫。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过。

柳百通不知dào

他叫什么名字,也只见了他这么一次。但是,提起流星君、血手魔魁的这段往事时,柳百通一说到叶小钗,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浮现这一张面孔。

柳百通轻道:“叶小钗眉目清秀,很得人好感,又是血手魔魁的独生子。一剑万生不愿夺人所爱,大力拒绝满天红,说道:‘我们恰巧收拾了小贼,图的是天南山的清静,满天红你何必委屈令郎?令郎一表人才,好好调教,切莫埋没在荒野里了。’叶小钗却已跪了下去,朗声说道:‘若无二位前辈,叶小钗早已是个没有爹娘的孤儿,请二位前辈容许我服侍左右,以报点滴。’说完便是叩头不已,一剑万生见他十分诚恳,只好不再推辞,一挥衣袖,以内力托起了叶小钗,淡然说道:‘这位小朋友便在这儿玩几天吧!’满天红与叶小钗父子才欢天喜地的暂留在此,等着急雨星柳化程、迅雷星百里文带九天神罩去云路天宫,医好火云露后拿来归还。

“本以为九天神罩治好火云露之后,萧三瑞等人会与柳化程、百里文等,高高兴兴地一同上天南山道谢。想不到……想不到过了几天,就只有柳化程、百里文两个人回到黄花居,神色沉重怪异,九天神罩奉还给满天红时,吞吞吐吐,连一句谢也没有,反倒似有重大的话要说,一点也不像是已经医好了夫人的模样。

“满天红的妻子使用过九天神罩,满天红确信神罩的功能不会有假,大起疑心,直接问道:‘云路天宫夫人的伤势可好了?’柳化程与百里文嘴上动了一动,本要说话,又不住地偷觑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两人,十分难以开口。一剑万生见了,便藉口与一刀万杀商量,两人走了开去,以避开他们私下的谈话。

“没多久,便见到满天红怒气冲天,与柳化程、百里文一同大步走到一剑万生二人面前,说道:‘恩公这几日收留,晚辈感念在心,我们急事在身,必须告辞,未能尽礼,还请前辈海纳。犬子就有劳前辈管教了。’一刀万杀正要问话,被一剑万生使眼色止住了,一剑万生手一抬,说道:‘你们去吧!’满天红三人向一剑万生、一刀万杀长拜在地,才一同以轻功奔离天南山。…,

“他们走了没多久,一剑万生便拉着一刀万杀,往南霸天追去。一刀万杀问道:‘你怎么知dào

他们去南霸天,必有一场血战?’一剑万生说道:‘柳化程二人神色怪异,定是云路天宫出了巨变,若我猜得不错,不仅萧三瑞已经命丧南霸天之手,整座云路天宫或许已经七零八落了。他们此番,便是去找南霸天拼个你死我活。’一刀万杀不信,大声嚷道:‘你怎知dào

萧三瑞已经死了?云路天宫已经灭了?他们对你说的?’一剑万生笑道:‘柳化程他们拿九天神罩来时,殊无喜色,又没提到半点云路天宫的事,必是遭逢巨变。他们的少宫主被南霸天擒去,云路天宫岂有不管的道理?发生争战,在所难免。想来是云路天宫吃了大亏。云路天宫败了,如果情况还好,柳化程他们身边应该还有几名同伴随行,但他们却仍是光棍两条,看来已经是无人可使,岂不表示云路天宫已经亡了?柳化程二人没法子,只好请满天红帮忙。’这番分析,入情达理,一刀万杀是个血性汉子,又叫道:‘他们遇上这样惨事,为什么不请我们帮忙?凭我和道友你,南霸天十三连锁会算什么大场面了?’一剑万生叹了口气,道:‘你我是退隐之身,他们也清楚得很。若是牵扯进南霸天与云路天宫的恩怨,将你我又卷入了红尘,柳化程怎敢提出这样的不情之请?再说,萧三瑞若死,柳化程与百里文铁定抱了殉主之心,既是不能活着回来,请我们就不必了。’‘那他们又干什么拖满天红下水?’‘能有一分机会救出他们少宫主,也要把握。’”

“一剑万生猜的没错,短短数日,云路天宫确实已经灭亡了。”

柳百通叹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萧竹盈被半月郎君所擒,危急得很。半月郎君不怀好意,好好的一个萧竹盈,眼看就要被糟蹋。偏偏南霸天十三连锁会的主席夫人,与半月郎君之间,有些……有些这个暧昧,见到半月郎君擒了美貌姑娘回来,当场便要杀了,半月郎君及时阻止,说道:‘九天神罩下落不明,需得留个活口,引窃贼们回头送死;就算窃贼不理她的死活,我们也要拷问出她的党羽藏身之处,不可杀了她,自断线索。’主席夫人刀下留情,把萧竹盈锁在地牢里严加看管,半月郎君的心再痒,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才保住了萧竹盈的清白。”

“劈地星寒童与速风星马勇倍道兼程,赶回云路天宫告急,流星君一听爱女被擒,又惊又怒,立kè

带了十一流星及许多手下,赶往十三连锁会兴师问罪。当时,十三连锁会的总主席文武太皇不明究里,只听半月郎君说是盗走九天神罩的匪徒,他倒很讲理,只要流星君交还九天神罩,就把人质交还。流星君萧三瑞根本不知dào

九天神罩是什么,认为南霸天不讲道理,胡说八道,当场便与十三连锁会主席打了起来,双方爆fā

激战。十三连锁会人多势从,流星君萧三瑞手下十一流星虽是高手,怎奈寡不敌从,被打得徒弟手下死的死伤的伤,流星君急忙退兵,与残兵败将夺路而逃。逃至岩石峰时,只剩下了流星君与十一流星。”

柳百通感叹地停了一会儿,已有些疲倦。素云流见他难得说了这么多话,于心不忍,低声道:“柳百通,你歇歇,过两日再说吧!”…,

“不,不必了,我所知dào

的部分,也快要说完了。”柳百通喝了口参茶,顺了顺气,像是在喃喃自语,“唉!这些往事隔了很久,我却越记越清楚,也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也许,老天爷留着我这条老命,就是要把这段故事说出来吧!说完了,我也没的事了……”

“您别这么说,大家听故事,也就完了,哪里有什么紧要?”素云流赶紧道。

柳百通笑了笑,拍拍素云流的手背,道:“你兄长的一只眼睛,全寄在这个故事里。你不急,他可急呢!”

素还真一笑,道:“在下这只眼睛事小,听叶小钗如何打败一剑万生前辈的故事,却是心痒难熬。”

一线生笑道:“比你起当初天山顶一掌击碎奇石峰,可精彩多了。你一掌打过,波平浪静;叶小钗的故事,则是变中有变,讲到现在,都还没他的事。”

“一线生,你帮着素还真,怪我讲得拖泥带水,不把叶小钗的精彩事迹讲出来,是也不是?”柳百通笑着说,又道,“但是前面这些事不弄清楚,旁人又怎会理解以后的事?叶小钗便是带着这么多复杂的前尘往事,世人才搞不懂他的来历。”

“前辈,流星君被逼到岩石峰,逃出去了吗?”素还真问道。

柳百通感伤地说道:“没有。唉!流星君萧三瑞是个英雄人物,却被困在岩石峰,他精通阵式兵法,临时以巨岩排设出阵局,阻止文武太皇一行人追进来,自己与十一流星躲在里面。十三连锁会人马在奇石阵外包围着,务必要讨回九天神罩,流星君与十一流星被困在岩石峰三天,断水绝粮,却无一人屈服。

“这样下去,众人势必要活活饿死在岩石峰。困到第三天的夜里,流星君打坐调息,仰头一望,天边星光点点,十分宁静,不禁想起了爱妻爱女。妻子如今孤单地留在云路天宫,女儿下落不明,幸福美满的家庭居然一夕间家破人亡,自己也不知死所。自己一生之中,呼风唤雨,怎想得到会死得这般凄凉?又怎想得到临死也见不到爱女一面?饶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也不由得泪流满面。十一流星们备感凄恻,都纷纷流泪叹息。

“这时灭形流星常飞跳了出来,大声道:‘这样下去没个结果!主人,不如大伙儿杀将出去,谁死谁生都不论了,将来有命逃出去的,一定要为云路天宫报这段血海深仇!’这一呼吁,众流星们都大声响应,‘没错,怎能窝死在这儿?’‘老子就是要死,也得杀几个南霸天的狗贼到地府算帐!’‘狗娘养的南霸天,他奶奶的倚多为胜,根本是烂霸天、鸟霸天!’众人把敌人骂得死臭,流星君反而冷静了下来,说道:‘与其贸然出去,不如先看敌情如何,等他们防备松了,咱们杀将出去,逃生的机会较大。’灭形流星常飞自顾侦伺,劈地星寒童却站了出来,跪在流星君面前,含泪道:‘我未能保护少宫主,请宫主让属下将功折罪,做侦测的前锋。’流星君拗他不过,只得答yīng

了,告sù

了他走出奇石阵的步诀,目送着寒童走出去。”

素还真冷笑了一声:“流星手寒童的一部臭史,真是辉煌。”

众人在一听到这个名字时,已隐约知dào

后来会有什么事。事实上,流星手寒童,在武林中是个十分出名的角色,只不过世人都不知dào

他居然曾经是云路天宫的一员。…,

柳百通道:“流星手寒童一走,流星君便叫灭形流星暗中跟在后面,先一步回禀寒童的行为。十流星都不解萧三瑞为什么如此做,灭形流星领命跟去时,也是一脸莫名其妙。萧三瑞才语重心长地对九人说道:‘我与寒兄弟相识得甚早,他与我有恩,才交下了朋友。既然是老交情,我也不能揭他短,但是我太了解他了,平常是不必防他什么,可是一遇到危难,第一个要小心的不是敌人,而是寒童!’众人听到流星君这么说,都有点不以为然。流星君见了大伙儿的表情,说道:‘就算是我小人之心吧!若是错怪了寒兄弟,那倒好了……’话没完,灭形流星脸色如土地奔了回来,又惊又怒地说道:‘寒童……寒童这狗贼!寒童出卖了大伙儿,将南霸天的人马带进来了!’九流星当场愣住,接着便是破口大骂,作梦也想不到几十年的兄弟,居然翻脸的这样绝情。流星君扬声道:‘我连累了诸位,大伙儿一齐逃散,记住:不计一切手段也要活下去!有什么都等来生再说了。’十流星还要留在流星君身边一起作战,已听得人声喧哗,大批的人冲进了奇石阵。

“奇石阵的布局精妙,难进难出,如今阵法已解,别人进得来,萧三瑞等人却未必出得去,有如瓮中捉鳖一般,十流星见人便杀,护着流星君砍出一条血路。怀了必死之心,便是万夫不当之勇,杀得十三连锁会千千万万的人难以抵挡,就算没与他们对上手的,见了那杀红了眼的样子,也吓倒了一半。

“等萧三瑞逃出奇石阵,一味地奔逃时,才发xiàn

只剩下了自己,十流星个个都没跟上来,或许是死了,或许是伤重倒地了,流星君身上都是血,也分不清楚是自己的,敌人的,还是拼了最后一口气保护他的好兄弟们的。但是身后还有追杀者的喧哗声,容不得他停下来细想。

“流星君奔到了尽头,眼前是绝崖峻岭,天地之大,他却被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方。萧三瑞抬眼一看,对面险峻的绝崖上,刻着古老的大字‘坠星崖’。流星君心底一冷,随即仰首大笑:‘哈哈哈……坠星崖,坠星崖!老天爷,你有眼睛!你替我预备下葬身之所,好极!好极!’笑声中却充满了愤慨,充满了不甘心。

“文武太皇早就得到好消息,亲自拍马赶来,手下们将流星君逼到坠星崖,文武太皇敬重他是条汉子,手下个个忠心耿耿,便说道:‘萧三瑞,是你盗我宝物在先,不是我要你。只要你交还九天神罩,一切恩怨一笔勾销,我保证南霸天不会为难你。’萧三瑞傲气不减,朗声道:‘云路天宫不是鸡鸣狗盗之徒,天下宝物,我萧三瑞从不放在眼里!就算你要一笔勾销,十位兄弟的性命、萧三瑞的人格,岂是你说勾销就勾销的?’文武太皇闻言心中起疑,仿佛认为这其间有什么蹊跷,便道:‘说得不清楚,只好得罪萧英雄了!’便要众人拿下萧三瑞,回去细审。萧三瑞此时一腔悲愤,怎辨得出文武太皇是不是好意?他不愿受辱,这么一跃,跳下了万丈深渊,就这样自尽了。”

众人听到这里,无不心情沉重。虽未亲眼见到,却都能体会出萧三瑞的悲痛,以及十流星最后一战的惨烈。

柳百通叹道:“火云露久候丈夫未至,心中已感不祥,她新创在身,本已十分脆弱,整天就是往坏的方面想,夜夜梦见萧三瑞一身是血地看着她。终于有了消息,寒童一个人凄惶落魄地跑回来了……”…,

素云流哼了一声,道:“他还有脸回来!”

“他出卖了流星君,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当云路天宫之主?可是火云露还在,他就算想当云路天宫之主,也得先收携带了前宫主夫人。寒童对人心十分了解,他不消动手,只要悲恸万分地对火云露说出萧三瑞惨亡的事,她就活不下去了。

“果然,火云露一听萧三瑞与众流星全部身亡的消息,完全呆住了,飘忽忽地起身,回房间去,说要静一静。她的婢女代行觉得不大对劲,正想追进去看时,急雨星、迅雷星就在这个时候赶回来了。

“柳化程与百里文带着九天神罩,高高兴兴地回来,却见到代行愁容满面,也没多想,只顾着说:‘我们弄到了宝贝,夫人的伤可以治好了!’代行一愣,柳化程说:‘全亏少宫主路见不平,误打误撞地救了人,才得到这样东西。’百里文打断他的话,说道:‘详情以后再对宫主、夫人说,总之这东西可以医好夫人,你快去禀告夫人。’代行又悲又喜,眼泪便落了下来,却笑道:‘是,我马上去告sù

夫人这个好消息。’代行急急奔入后房,百里文与柳化程等了一会儿,才发觉有点不对劲。

“百里文看了看周遭,心底有些不安了起来,说道:‘柳兄弟,怎么云路天宫这么安静?’柳化程也觉得有问题,说道:‘是啊,宫主和大家呢?’百里文正要叫几个交好的兄弟的名字,便听见后房传出代行的哭声。

“两人冲到了后房,只见到夫人的身子高高地挂在屋梁,早已气绝了。”

“寒童人呢?”素云流早已气得满脸通红,这句话问得竟有些颤抖。

此时,素云流心中已激动得有如怒涛裂岸。事实上,寒童也曾经是她夫婿接天道的亲信密友,接天道建立了势力庞大的霹雳门,便是寒童做总教头。在霹雳门遭逢大祸之际,寒童将几千名手下都支开,害得他夫妻父子单独力斗强敌,接天道因此而死,素云流也和儿子失散了多年。

多年以来,素云流为了这段深仇,抑郁寡欢,恨不得手刃此獠。但是,寒童早已死在其他敌人手里了。

此时,又听见这名毕生的仇人有这样一段往事,如何不教她回想起旧恨?

“寒童当场便泣不成声地说出了萧三瑞如何去讨萧竹盈,如何被南霸天围攻而死,加油添醋,讲得不尽真实。把柳化程和百里文听得怒发冲冠,牙齿都快咬断了。寒童狡诈阴险,知dào

柳化程和百里文一去报仇,必定是个死。便藉口留守云路天宫,以阻止南霸天侵占此地,让柳化程二人单独去了。

“只是寒童作梦也想不到,还有高人在背后。柳化程、满天红冲到南霸天理论之时,没有人猜得到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也暗中跟来了。

“一刀万杀听见一剑万生说:‘一管了此事,便又卷入红尘之中’,心里也有点犹豫,他不是担心没太平日子可过,而是不愿意道友被卷入是非,便问道:‘那你还管?’但一剑万生却说:‘见死不救,与禽兽何异?我们做个仲裁,让南霸天的归南霸天,云路天宫的归云路天宫,别让他们多杀无辜就是了。’一刀万杀听懂一剑万生这句话,是要他不许动手杀人,只负责交还东西以及救人,双方扯平,不会结仇。一刀万杀遂点了点头,说道:‘都听你的。’跟他一块儿追到了南霸天。…,

“两人赶到南霸天外的山腰,就看见南霸天一群徒子徒孙,团团包围住三个人。这三人当然就是满天红他们,背对背靠着站在中央,都已经一身汗水淋漓,血迹斑斑,显然已经过一场恶斗,被逼到了一处,全神防备着,准bèi

对付大敌。而包围他们的人,个个刀剑雪亮,一步不让。

走上前说话的,是个白净男子,穿着华丽,开口说话时,声音宏亮,可见内力不弱,说道:‘你们盗走连锁会得宝,还敢闯进龙潭虎穴,逞凶杀人?这算是什么江湖规矩?’柳化程骂道:‘谁稀罕你的臭宝物?将少宫主还给我们,否则老子活不了,你的臭东西也要毁得稀巴烂!’柳化程当真取出了九天神罩,用双手拉着,只要他手上一运真气,必定会将神罩扯裂。那白净男子大惊,抬手阻止,叫道:‘有话好说!’柳化程啐道:‘老子跟你这王八羔子没话说!’男子神色为难,既担心神罩被毁,又不想交出萧竹盈。

“这时满天红忽然问道:‘半月郎君,你们总主席文武太皇呢?为何他不亲自出来与我们谈?’半月郎君一怔,立kè

道:‘总主席老人家近来身子不大好,哼,这又关你什么事?’满天红斜眼瞧着半月郎君,冷冷地说道:‘主席夫人呢?怎么她也不出来与我们谈?’半月郎君一时之间听不懂,斥道:‘主席夫人的芳驾岂是你们随便见得?’满天红哈哈大笑,道:‘你不愿意交出云路天宫的少宫主,这若是传到主席夫人耳里,只怕明天起你也没人可以交给我们了!我们还跟你谈什么?柳兄弟,将神罩扯了!’半月郎君急得叫道:‘住手!’一时之间,急得脸都绿了,却想不出个两全的法子来。

“原来当夜满天红来盗神罩时,无意中听见半月郎君与主席夫人,在房里计议着如何让半月郎君当上总主席,两人计议着计议着,便计议到床上去。满天红见到这位主席夫人其貌不扬,也听出她的性情甚是悍妒。心想她若知dào

半月郎君扣住了一名美貌少女,第一件事必定是杀了萧竹盈,再整死半月郎君,让他由准主席沦为阶下囚。

“满天红这一说,果然便将半月郎君制个动弹不得。半月郎君勉强镇定,说道:‘九天神罩是南霸天的至宝,要如何才肯归还?请三位说出来,大家好商量。’百里文道:‘废话!你请出我们少宫主,我们东西就还你,大家互不相欠!’半月郎君笑道:‘那有何难?来人啊,请萧姑娘出来吧!’几名手下立kè

奔上山去,从牢里提人出来了。

“萧竹盈被五花大绑着,拉了出来,神色憔悴,却未受伤。柳化程与百里文见到她安然无恙,都放了心……”

柳百通说到这里,却听见外面传出大呼小叫:

“我知dào

南霸天的使者来过了,一线生,你想勾结外人,结党营私,不是这么容易!”

众人都听出是荫尸人的声音,一线生气忿不过,站起了身,扬声道:“荫尸人,你说什么?”

随即两道身影走进大堂,瘦小的是荫尸人,矮胖的是沙人畏。荫尸人正要说话,便见到素还真端坐在座中,冷冷地看着自己。荫尸人被素还真的眼光一扫,原本高昂的气势倏地倒缩,嘴已经张开了,话也只得说完:

“说你……和南霸天的使者私下见面,搞不好……有什么图谋……”…,

荫尸人说了这两句,第三句无论如何说不下去,声音越来越小,便当成讲完了,默默站在一边。

沙人畏嘿嘿怪笑了几声,说道:“素还真,你受伤不轻,想不到月中天伤得了你。”他一走入,那股潮湿的腥味便跟着传进来,众人心知无害,总是不舒服。

素还真道:“月中天之主阴月夫人寒雪飘杀害至尊,这点我已经确定了。寒雪飘要劣者与他合zuò

,争夺武林霸权,否则便得自剜一目、自断一臂,才放劣者离开月中天。”

沙人畏“咦”地一声,对素还真是因此而自残十分意wài

,一会儿才道:“依你之见,要如何为义父报仇?”

“素某未名列家谱,对世家而言是外人。为至尊报仇的家事,劣者不便过问。”

素还真这句话,便轻松地将报不报仇的问题丢回给沙人畏。

沙人畏被问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嘿嘿……素还真,说得很好。依我看,仇是要报的,不过得先巩住世家的基础。”

一线生声色俱厉,说道:“沙人畏,你千说万说,就是想推出新的至尊,执掌世家,是不是?”

“没错,我认为应该先推出新的至尊,再商量别的。眼前群龙无首,谁也不服谁,不如先推出一人,大家听他号令,这叫事有轻重缓急。”

一线生怒道:“说得好冠冕堂皇!”

“因为我处事以世家为先,理字便站在我这边。”沙人畏不慌不忙地说道,“一线生,你不必发急,谁当至尊,还是未定之数。你不许我提,无非是担心在素还真zhèng

式加入家谱之前,大家就推出了新至尊,断了素还真的机会。”

“随你信口胡说,我问你,既然你执意要选新至尊,你可否提个名,让我参考参考!”

不料沙人畏说出来的是:“我认为冻液成体荫尸人,适合领导无极殿。”

荫尸人腰板挺了一挺,掩不住神色的得yì



众人瞪大了眼睛,都不相信沙人畏会自甘居于荫尸人之下,也没想到沙人畏不提自己。

但是错愕之后,素还真已想到:荫尸人过权力瘾,想必是两人私下商议,沙人畏自认为有把握控zhì

荫尸人,与其推出无法左右的至尊,不如推一个任凭自己摆布的盟友。

显然一线生也想到了。不屑地问道:“是吗?现在有几个人支持荫尸人当新任至尊?”

荫尸人抢着说道:“两个,我和沙人畏。”

一线生道:“反对的有四个,我、素还真、素云流、柳百通。四比二,不通过!”

荫尸人叫道:“素还真不是世家的人,他不算!”

“那也还有三个,三比二,还是不通过!”

荫尸人一怔,说不出话来。沙人畏道:“现在不忙着表决,我只是提个人选而已。”

一线生冷然道:“提荫尸人,表不表决都一样,他不可能通过的。”

沙人畏嘿嘿笑道:“是吗?世家又不只我们五票,义父的子女也能决定吧?冷剑白狐呢?风雨残生呢?还有其他的义子呢?”

一线生听得心烦,道:“那就等你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再说。”

沙人畏道:“眼前没时间做这些事,一线生,你不要为了保护素还真坐上宝座,世家的安危都不管了。你可知我们这几天,为了世家的存亡,出生入死,打听出多重大的消息?”…,

“多重大?”一线生没好气地问。

“谈无欲和宇文天已经勾结在一起,四处招兵买马,准bèi

对付我们了。”沙人畏说这些话,眼睛却望着素还真,意思好像是说:谈无欲与素还真是同门师兄弟,谈无欲要对付世家,就等于素还真要对付世家。

荫尸人也忍不住开口说道:“如果能先除掉这两人,就无人敢说世家没有能人了。我们不选至尊,但是为了指挥世家,可以先暂时让一个临时大至尊,这叫权宜之计。”

一线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谈无欲与宇文天,一时三刻是动不了的,你们为何一定要惹起世家的麻烦?”

沙人畏道:“虽然如此,但是以他们的实力,想必很快就能号召针数门派,与世家抗衡。我们应该趁他们有所动作之前,斩除他们的生机,以防范于未然。”

“你有把握一举除去谈无欲与宇文天吗?”

“素还真与谈无欲实力相当,我们几人联手,也能对付宇文天。”

素还真叹了一口气,道:“谈无欲是劣者的同门,同门自残,劣者将成为不义的罪人,不如就让劣者回山隐居吧!”

一线生也道:“没错,素还真又不是世家之人,还是远避为上。”

素云流道:“那就是说:如果要对付谈无欲与宇文天,一定要让素还真加入世家,名列家谱呢?”

“没错。”一线生道。

“这……”沙人畏也为难了。

原本,他和荫尸人商量,如果拿外敌威胁世家,大家在无人可以依靠的情况下,非仰赖武功较强的荫尸人与沙人畏不可,能推举二人其中之一当上临时至尊,就掌握到了世家大权。

想不到如今的情况,素还真却反而成了最重yào

的关键人物,如果要引来外,就得依靠素还真,想来临时至尊也得让他做了。

沙人畏眼睛一瞄,见到外花园一片凌乱。刚才他与荫尸人回来时,见到整个院子被破坏过的场央,问了守卫,才知dào

南霸天的使者来过。灵机一动,道:

“素还真对世家的忠贞,还有待观察,我们不能轻易引狼入室。其实世家的实力雄厚,多一个素还真,又有什么了不起?紫霹雳的霹雳电闪,难道会输玄子神功?”

一线生一怔,荫尸人也大喜,道:

“是啊!有紫霹雳出面,十个谈无欲也不是对手!我们应该赶紧出动紫霹雳,将谈无欲与宇文天除掉,重振世家雄风!”

一线生不禁迟疑,紫霹雳的威力有多强dà

,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对付南霸天五使时,根本没有发挥什么威力。但是,一线生知dào

紫霹雳的功能,万一对付上一流的高手,还是占了极大的优势。

原本一线生制造紫霹雳,是要用做欧阳上智的守卫,上智一死,一线生想到:有这样利器在手,自己也将得到很大的保障。因此,一线生刻意将控zhì

紫霹雳的方法秘而不宣,只有自己能叫紫霹雳杀人或停止。

所以,现在无极殿里,实力最强dà

的人,应该是一线生。

如果能让紫霹雳去除掉谈无欲与宇文天,沙人畏与荫尸人也不能占首功,还是当不了至尊。只要素还真在,荫尸人就不敢轻举妄动;沙人畏再难对付,孤掌难鸣。这么一来,世家的第一人就是自己了。

正当一线生犹豫不决时,肩上被拍了一下,转头一看,素还真的独眼正锐利地瞧着自己,好像要看穿他的心事一般。…,

只见素还真面带平时的温和微笑,道:“一线生,你跟我出去一下。”

“呃……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无极殿,荫尸人一向就幽沉沉、飘忽忽的声音说道:“素还真和一线生,不知要讲什么,鬼鬼祟祟。”

“哼,不管讲什么,我们都有道理,不必怕他们。”

素云流甚是不以为然,拂尘一挥,不再理他们。

没有多久,只见一线生与素还真又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一线生脸色发青,抬袖拭了一下额上的汗,汗却还不住地渗出来,连脚步都还有些发颤。

“怎样?一线生?你们商量了些什么?”沙人畏奇道。

“没……没什么。总之……总之这个呢,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动谈无欲和宇文天就对了!谁若再这么说,就是世家的叛徒!”

“什么?为什么突然间改变态度?”沙人畏怒道。

“我们不知谈无欲实力有多高强,谈无欲也从未抽出他背上的宝剑。万一他宝剑出鞘,我们根本不知dào

对不对付得了他。不如这样吧!沙人畏,荫尸人,你们谁要去试探谈无欲的实力?将他逼得使出全力,就知dào

紫霹雳对上他有几成胜算了。”

荫尸人道:“这是什么话?谈无欲武功高强,逼他动出全力,不就是要我们去送死吗?”

“为了世家,这也无可奈何。毕竟现在世家不能做无谓的冒险。”

沙人畏知dào

已经没有可再谈的空间,怒道:“好!一线生,现在世家大权你一把抓,看你能威风多久!”

沙人畏愤nù

地转身便要出去,荫尸人还要说话,却被沙人畏怒喝道:“走吧!什么都不必要再讲了”

荫尸人只得嘿地笑一声:“一线生,你很奸喔!”才与沙人畏一同走了出去。

一线生干笑了两声,道:“讲到奸,我是没有人家的十分之一啦!素还真,你说是不是?”

“‘奸’这个字眼很不雅,以后最好不要用。”素还真顾左右而言它。

“好啦好啦!不要再说这种过敏的字了。素还真,现在你说荫尸人和沙人畏两人会不会继xù

对欧阳世家尽忠呢?”

“除非欧阳世家的接棒人,是他们两个其中之一。”

“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欧阳世家将要失去这两个人了。”

一线生阴沉地冷笑一声,道:“就让他们永远消失!”

素还虽不置可否,却大致已能料到荫尸人与沙人畏有的下一步举动。但是。他也并不担心,因为他知dào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不出素还真所料,荫尸人与沙人畏在无极殿讨了老大一个无趣,愤愤地走了出来,直到步出无极殿数里之外,沙人畏越想越不对头,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啊,为什么一线生会说不可以动谈无欲呢?”荫尸人马上接话道。

“不对,我说的是为什么一线生与素还真讲了一会儿话,会汗流浃背,脸色怪异?素还真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荫尸人道:“素还真那张嘴,死的可以说成活的,一线生被他吓出冷汗,一点也不奇怪,我还曾经被他吓昏三次呢。”

沙人畏怒道:“好了!这种事也敢讲?很光荣吗?哼!一线生又不是下一任的至尊,凭什么说不听他的话,就是欧阳世家的叛徒?既然他那么怕谈无欲,那我们就与谈无欲合zuò

,杀了一线生、素云流他们,将世家大权夺回手中!、…,

荫尸人一听,吓了一跳:“与……谈无欲合zuò

?你的意思是……是背叛世家?”

“只是合zuò

罢了!”

“但是……谈无欲和宇文天,都是世家的大敌,万一与他们合zuò

,杀了世家的人,也等于是背叛世家,义父知dào

了的话……”

“义父已经死了。”

荫尸人被这一提醒,道:“对啊!义父已经死了。我怎么都没想起来?义父实在是太厉害,死了也好像没死一样。”

沙人畏心里虽然直骂荫尸人没出息,却也乐于他如此愚昧,一力捧起他当至尊的话,必能将他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现在你说怎样?我们去找谈无欲谈判吧!”

“可是……”

“又可是什么?拖拖拉拉,不干不脆!”

“可是……你杀死了谈无欲的胞妹谈笑眉,万一他知dào

了……”

沙人畏一怔。

这件事,他确实快要忘了。但是,谈无欲不会忘掉的。

谈无欲只有一个小妹,叫谈笑眉,是一个温婉美丽、无甚心机的女子。

不知为什么,谈笑眉竟成为欧阳上智的情人,还怀了冷剑白狐。

原来,欧阳上智当初引诱她,便已拟下了一连串的计划,等谈笑眉有了身孕,便要她去接近当时的武林至尊接天道,并结为夫妇,以期将来能让自己的骨肉接收接天道的基业,成为真zhèng

的武林至尊。

谈笑眉对欧阳上智的此等行为极为不齿,终于在冷剑白狐十岁那年,忍不住对接天道坦承了一切真相。

自己爱hù

了十年的儿子,居然是他人的骨肉,接天道大受刺激,从此对谈笑眉十分冷淡,又结识了素还真之妹素云流,素云流生下一子之后,接天道更是把所有的爱都投注在素云流母子身上。

后来接天道被杀,谈无欲把谈笑眉安置在无人所知之处,以免被欧阳上智发xiàn

,惹来杀身之祸。

但是,谈笑眉最终还是被欧阳上智找到了,囚禁在言家庄之中。直到欧阳上智要与素还真对决前,为了防止知dào

太多的谈笑眉说出不利于自己之事,便暗中遣沙人畏毒杀了谈笑眉。

谈无欲发xiàn

谈笑眉的尸体,一眼断出是死于毒物,当场便悲愤地扬言与沙人畏誓不两立。

但是,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并不闻谈无欲有什么举动。沙人畏于是拟将一切的罪状都推给欧阳上智,料想必定还有转寰。

沙人畏阴沉地说道:“杀谈笑眉,你我都有份,都脱不了关系。谈无欲要追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只要你配合我,不乱说话,就不会有事!”

“是,是,我不乱说话。”荫尸人急忙道。

“不要再提到谈笑眉之事,现在我们去找谈无欲!”

“好,找谈无欲。”

荫尸人与沙人畏乃往谈无欲的修行之地无欲天而去。

自从素还真自认败于欧阳上智,投身世家之后,谈无欲便在无欲天深居不出。

但他的养晦只是一时的沉寂。任何人都料定:谈无欲一有机会,必定会再出江湖,与素还真一较长短。

当初,素还真与谈无欲表里为谋,合zuò

掀起武林动乱,也引出了欧阳上智。

但在最后关头,谈无欲却被欧阳上智的胞弟欧阳上致说服,出卖了素还真,抖出一切计谋,引起了武林的一片讨伐之声,逼得素还真差点要被万教乱刀杀死。

想不到素还真棋高一着,投了欧阳世家。这样一来,谈无欲便被孤立了。若是对付素还真,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不对付素还真,他要如何立足武林?如今素还真背后还有世家做后盾,无论如何是谈无欲讨不了便宜。…,

谈无欲算是被欧阳上智给出卖了。上智既死,他更不会放过任何整垮素还真的可能。素还真一天不死,谈无欲一天没有出头的机会。

现在谈无欲虽然身边只有宇文天,但所谓兵贵精不贵多,沙人畏评估之下,认为还是有能力对抗目前的无极殿。

无欲天处于深山绝岭,仰观崇岭上的古松,在云雾间似隐似显,仿佛是绝顶仙人居所,令人望之生敬。两人以轻功越上陡峭的山壁,渐渐地接近高处的无欲天,几片云飘了过来,将他们包覆在一片白茫之中,更是有腾云驾雾的感觉。

攀到了一处,山壁中间凹进一行栈道。沙人畏与荫尸人沿着栈道走上山,走了约莫十里路,只见道路越接近山顶,越是狭窄,路面也越是坎坷不平。两人小心翼翼地一手抓着壁崖,一步一试地往前走。

远处的栈道尽头,居然又是一个千里深渊,无路可走。但是仰头眺望,对面的高峰却有一片开阔的平台,设着石桌椅,几株古意盎然的松树结成了亭子,在云烟飘渺中,乍看之下,就像是仙人的休息之地。

栈道尽头的深渊,与对岸的石台相隔不远,沙人畏自忖轻功应该对付得了,提气一跃巧地跃了对岸。

沙人畏环顾四周,顿觉天下丘壑尽在我之下,不禁生出一股威风之慨,脸上也带着自得的微笑。

荫尸人也跃了过来,看了半天,忍不住道:“咦?谈无欲的无欲天,很适合当武林至尊演讲的场所,很威风啊!”

沙人畏嘿嘿而笑,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却觉得:此地充满了睥睨天下之慨,任谁走过了一段危险万状的栈道之后,飞跃到此地,必定产生争强称霸之心,与“无欲天”这三个人,真是一点都搭不上关系。

荫尸人问道:“我们要不要叫一下谈无欲?”

“不必了,他如果在,一定知dào

我们来了。”沙人畏不客气地往石椅一坐,道:“我们只要在这里等就可以了。”

两人在此等了许久,荫尸人几次想要闲聊胡扯,沙人畏却总是理也不理,硬是一声不吭。

突然,沙人畏双眼一亮,道:“来了!”

荫尸人一怔,道:“什么来……”

话未说毕,便听见急促的喘息声,急急的脚步,自远方踉跄地奔了过来。两人往栈道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黑衫老者,一手提着剑,慌慌张张地奔了过来,奔了几步,便施展轻功疾冲,却显得脚步凌乱,不成章法,一点也没有轻功的灵巧。

那人面目瘦削黧黑,一头白发飘在脑后,居然是单锋剑尊宇文天!

宇文天奔了几步,见到对岸的松亭下是沙人畏与荫尸人,便是一呆,将剑转过来指着他们,怒声喝问:

“你们怎会在此!?”

沙人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老兄又怎会在此?”

宇文天神情慌张,显得更凶恶:“无极殿的人敢来此地,很好,你们是自来送死!”

宇文天眼中杀机陡升,沙人畏道:“且慢!宇文天,你我都是来投谈无欲的,多一个盟友,就等于少一个敌人。”

宇文天道:“无极殿现在唯素还真是从,说不一定你们是他派来卧底的奸细!哼!总之欧阳世家之人,杀一个少一个!”

说着,宇文天便要跃上松亭,沙人畏还要对他解释,陡然间自高处传出低沉的声音,那声音不知是从多远之处传来的,真气充沛,隔着云端清清楚楚地送入众人的耳中:…,

“宇文天,退下。”

这阵声音,令沙人畏与荫尸人大吃一惊,想不到谈无欲还在更高处,也料想不到他会默不出声,让两人在此空等了半天;更没想到他可以对单锋剑尊宇文天呼来喝去。

宇文天一听到谈无欲的声音,像是整个人突然间泄了气一般,软软地倒在地上,几乎晕了过去。

空中飘来似隐似显的香气,这股万年果的气味,正是脱俗仙子谈无欲特有的清香。

一道黄衣身影自绝高之处飘了过来,落在宇文天身边,姿态轻灵。他一头皓发,面白唇红,清瞿瘦削,一双眼睛却璨若点漆,炯炯有神,正是与清香白莲素还真齐名的脱俗仙子谈无欲。

谈无欲连看也不看沙人畏、荫尸人,便一手抓起宇文天的后领,一手提着宇文天衣带,有如提着小孩儿一般,身子一顿,跃上山壁数丈之高,几下足点险峰,与宇文天两人一黑的黄的身影便消失在云雾中了。

谈无欲这下神鬼莫敌的轻功,将两人看得眼睛发直,沙人畏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便高声道:“谈无欲,你既知我们来意,为何不露面一谈?”

沙人畏在声音里灌注了十足的真气,这一声高呼,响逾万里,在群峰回荡中,更是气势恢宏。

然而,声音回荡过后,只有疾风呼啸,并无谈无欲的声息。

“谈无欲不理我们,现在怎么办?”荫尸人问道。

沙人畏微微一笑,道:“谈无欲要收我们为盟友,只是故作恣态罢了。”

“你怎知谈无欲要与我们结盟?”

“宇文天要杀我们,被谈无欲阻止了,就算谈无欲想亲手报杀妹之仇,也不会故yì

连看不看我们啊!”沙人畏道,“谈无欲名为无欲,其实心机比谁都重,嘿嘿……他装作不在乎我们,只不过要逼我们求他,成为他的手下。哼!欧阳世家的人,岂能居于他人之下!”

“有道理,有道理。”荫尸人放了心,“未来的武林至尊,岂能居于他人之下!万一我成为他的手下,将来我是武林至尊,他岂不是成了武林至至尊、武林太上皇了?他又不是我爹,这不行!万万不行!”

沙人畏对他的胡言乱语,已经能充耳不闻,脑子里反覆想的是别的事。

“宇文天神色仓惶,是出了什么事?难道……他们除了召募杀手之外,还做了别的事?谈无欲要宇文天去杀谁?当世还有谁能令宇文天怕成这样?谈无欲到底有什么计划呢……”

沙人畏边推敲着,边仰首望向高耸入云的绝峰,顿时感到谈无欲与素还真在武林中翻云覆雨,看似容易,实则不知有多少外人难以忖度的城府!

第四章 剑僮

谈无欲将宇文天提至禅室,将他放了下来,冷冷地问道:“我早已说过,你无法达成任务。”

宇文天颤颤兢兢地站起身子,踉跄地晃了一下,神色十分奇异。

谈无欲发觉不对,问道:“你是不是见到了什么人?”

宇文天身子一震,这才发出了一声呻吟:“我……我的命不长久了!”

“嗯?”谈无欲狐疑地望向宇文天。只见宇文天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不安,甚至脸色发白,一副又要软倒下去的样子,以发抖的声音说道:

“想不到我宇文天的生命,只有短短的三百二十七载,谈无欲,救救我!”

谈无欲见了他那心胆俱裂的样子,不禁心头火起,怒道:“慢慢说清楚!”

“……是,是……”宇文天停了半晌,才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我见到了刀狂剑痴叶小钗!”

“什么?”谈无欲大惊。

这句话,居然在此时从宇文天的口中说出来!

原来自从宇文天离开无极殿之后,便去找谈无欲合zuò

,两人初步行动已计划了一阵子,步入实行阶段了。

当宇文天找到谈无欲时,谈无欲只简单地说:“除非你听我号令,否则请另寻高明!”

自诩为剑尊的宇文天怎受得了为他人驱策?眼中凶光一露,便要制住谈无欲,教谈无欲臣服自己。

只见宇文天单锋剑出鞘,疾刺谈无欲,刷刷刷刷连刺四招,一气呵成,都指着谈无欲要害。谈无欲始终神情自若,连避数招,身子一侧,拂尘左一拨,右一挥,将宇文天四招尽数拨开。宇文天见他以拂尘应敌,周身却无一破绽,不禁心中惊慌,暴喝一声,长剑当中直刺过去,谈无欲居然并不闪避,右手衣袖一挥,宇文天眼前一花,单锋剑已被谈无欲牢牢地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

宇文天大惊,用力抽出单锋剑。谈无欲也不为难他,随手放了剑,气定神闲地伫立着。

“你……你夹得住我的剑?”

谈无欲淡然道:“素还真也办得到,何况是我?”

宇文天一听,嗒然若失,讲不出话来。

“宇文天,你现在是无极殿最直接的格杀对象。对欧阳世家的人而言,你就像是一只猎物,谁杀了你,谁就有资格当欧阳世家继承人。你难道不知自己的处境吗?”

宇文天默然,只听谈无欲又道:“你不必恐慌,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人为难你。因为素还真要留着你,成为欧阳世家的潜在威胁。无极殿迟早会成为素还真的囊中之物,等素还真成功夺取大权之后,你就该死了。”

“素还真……实在太可怕了。”

“哈哈哈……素还真只不过是个失败者!他败在欧阳上智手中,现在又一心要夺取欧阳世家的地位,所以他的每一步,我都能一眼看穿。”谈无欲神色始终不带着喜怒哀乐,说出来的话却都充满自信。

“可是素还真也了解你啊!”

谈无欲极不以为然,道:“素还真要拖着一个世家,而我出入自由,他根本猜不到我的下一步是什么。宇文天,你的加入,对我而言虽有好处,但若是分头行动,反易让素还真捉到破绽,我要你听我号令,并不是有意利用你,而是要由一人指挥,让素还真无从掌握,这是对你我都有利的,你如果够联盟,应当能了解我的用意。”…,

宇文天细想了一回,道:“好,我听你的计划行事。以你之见,现在我们应该如何对付素还真?”

谈无欲露出淡淡的微笑,道:“你只见得到素还真,就见不到别的威胁了吗?”

“别的威胁……?”

谈无欲拂尘一挥,道:“现在武林大势,可以称雄者只有三方,一是你和我,二是素还真和无极殿。还有一边,也将有所动作,那就是杀死欧阳上智的月中天之主:阴月夫人寒雪飘!”

宇文天恍然大悟,确实,月中天做出此等惊人之举,一定还会有后续动作。

谈无欲道:“还有一个人,实在太过神mì

,令人无法捉摸他的动向,一定要掌握他的底细,才能明白他会造成多大的威胁。”

“是谁?”

“照世明灯。”

这个名字再次令宇文天怔住,照世明灯会成为什么威胁?这一点确实是无人想到的。照世明灯是个没有人会把他当成威胁的人,只有谈无欲会提防到他。

在素还真被万教逼杀,身中剧毒之时,有一个人出面,没有动什么武功,只凭着一张嘴,便说退了众人,并且逼沙人畏交出解药,拯救了素还真的生命。

这个谈笑退敌之人,便是照世明灯,也是素还真与谈无欲名人榜上的“天下第一医”。

照世明灯自谦不会医术,也无人知dào

他从何处来,总之便是在素还真危急之时,突然间出现的一个神mì

之人。

原本许多人以为他是素还真暗藏的棋子,但是素还真一步一步落入欧阳上智的陷阱时,却不见照世明灯出面救他;素还真败于欧阳上智的公开亭之会,照世明灯也没有露面。

看起来,他就好像只是路见不平,解救了素还真的危机,然后就绝足武林一样。只有谈无欲知dào

不会这么单纯,这种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宇文天道:“照世明灯看起来没什么武功,有什么好提防的?”

“是吗?如果我说他是个高手呢?”

“哈!这不可能!”宇文天笑道,照世明灯举止温雅蕴藉,不要说一点都不像江湖好汉,简直就像戏台里走下来的文生一样。这样的人就算会武功,也理所当然的不会是个高手。

谈无欲道:“你说不可能,那你就亲自试试看。”

“我的单锋剑不必浪费在这种肉脚身上!”

谈无欲面带冷笑,道:“那你就叫人去杀他,把他的首级带回来给我,我就承认你是真zhèng

的天下第一剑!”

宇文天怒道:“谈无欲!你看不起我,好,我就把照世明灯的首级带来给你!”

宇文天当场拂袖离开无欲天,到处去找寻照世明灯的踪影,也顺便找江湖上成名的杀手:七狐仙。

宇文天重金雇聘七狐仙,让他们负责去找照世明灯,自己只在暗中跟踪。对于谈无欲的说法,宇文天存着不小的疑问,若是照世明灯居然能够逃出七狐仙的手掌心,那么或许真的要对照世明灯的底细加以评估了。

七狐仙在江湖上打听多日,有人说看见照世明灯带着一名断腕的美貌少妇往东而去,方向应该是从前的云路天宫,但是云路天宫已是荒废之地,不知他去此地做什么。

七狐仙一路往云路天宫旧址寻去,云路天宫地势高耸,被周围的高山环绕着,就像被地形隔绝的一处天宫,终年云雾缭绕,远远望去,隐约可见丘壑叠嶂中,飘渺的华宫丽殿。但是真的要前往,却又找寻不到路径。若非识途者引路,必定进不了这重重山水之中的城邦。…,

七狐仙详细勘查地形,找出三条较有可能的通路,当下分为三组,以烟火为信号,谁先抵达,便放烟火以通知其他的弟兄。

七人计议已毕,便要出发。陡地,身后传出一阵轻和的声音,道:“七位千里迢迢找寻在下,究竟是什么?”

七狐仙全部一愣,狐狸是最警觉的,传话之人声音离他们如此之近,七人居然都没有发xiàn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奇事!

众人回头张望了半天,望岚亭周遭,并无其他的人。

为首者道:“装神弄鬼的是谁?请露面一谈!”

那声音不愠不火,仍是和平宁静的:“在下既知诸位要找的是谁,诸位怎会不知在下是谁?”

“哈哈!你是照世明灯,你果然就在云路天宫!”

照世明灯的声微带笑意,道:“在下是从中原一路尾随诸位的。”

此话一出,七狐仙尽是一惊。七人被跟了一路,居然浑无所觉!

为首者大声道:“小子不必虚张声势了!你根本就缩在云路天宫,是被老子们逼出来的!不然何必到这个节骨眼儿才出声?有本事的露面一谈!”

照世明灯叹道:“在下不欲招惹是非,但是眼见诸位为了寻找在下,势将侵入宁静之地,在下于心有愧,因此才出声自曝,希望诸位回头。”

“哼!这种话只能哄哄三岁娃儿!除非你能杀了我们,否则老子们照样一把火烧了云路天宫!”

照世明灯声音变得有点冷峻:“虽是破址残骸,对故人而言也有意义。这种毁人居室的放火勾当,岂非小贼所为?”

“啰里八唆的!不敢露面就闭嘴!”为首者道,“兄弟们,上云路天宫!”

“站住!”声音中出现了怒意,“在下谆谆劝告,犹劝不回迷途羔羊,真是可叹!你们要杀的人是我,何必迁怒无辜!”

说着,一道淡紫影子一晃,七狐仙只觉眼前一黑,再看清楚时,七人面前已立着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影。

只见此人貌若冠玉,神情娴雅,手上提着一盏素灯,灯柄以象牙细磨而成,握着灯柄的手,肤色柔和得和象牙没什么差别。

照世明灯慈郎望定了七人,寒潭般的双眸,看得人人心中一凛。

“在下与诸位并无宿仇,请回头吧!”

首领喝道:“我们千里寻你,你一句话我们就回头,是不可能的!”

照世明灯皱起一对柳眉,道:“你们真的执迷不悟?”

“废话少说,杀!”

一声令下,便一道黑影扑了过去,照世明灯急忙侧闪,避开了当头挥来的一拳。只觉耳畔风生,这一拳并无极强的内劲,却带着一股异样的气味。原来七狐仙之一一拳击往照世明灯的颈部,拳中却握了一柄小小尖锥,锥上喂了剧毒,若照世明灯不知究里,抬手去挡他这一拳,必定已被毒锥刺中。

不容照世明灯斥其卑鄙,三道人影立时抢上,上中下三道拳掌气功,同时击向照世明灯的胸、腹、腿,挟着劲风,迅如重雷。照世明灯身形一晃,消失不见,三人打了个空,收招不及,全急忙着重心往旁一侧,踉踉跄跄地化去了这一招,虽然没有打到兄弟,却也差点歪跌了一地。

定神一望,照世明灯却还立在原地。众人万分不可思议,但也不多想,立kè

同时急跃一大步,七人一声暴喝,竟是同时同声,宛如一人所发。斜行、直劈等等攻势,顿时由四面八方攻住了照世明灯。七人的一套七狐长拳猛急刚迅,气流也越激越响,将照世明灯所有的防守脱逃之路封得密无破绽。…,

暗处的宇文天看得暗暗心惊,只见七人阵式有如狂风暴雨一般,发出激烈的拳风掌气,七人有如一人,身影飞窜,迅疾无比,根本看不出是谁在出招,被围在当中的照世明灯手中招式不停,未能脱困,随着攻势窜高伏低,拳来掌往,有如一叶被困在暴风雨中的扁舟,惊险万分,却始终没有被大浪吞没。

七狐仙攻得越急,照世明灯的拆解招式越是灵动自如,似乎并不急着脱困。七狐仙的七狐长拳以快取胜,旨在逼对方找寻破绽,趁对方心有旁鹜时,以他人的暗拳攻之。但是照世明灯以招化招,好像在跟他们拆解功夫一样,一点都不曾试图解围,逼得七狐仙一点也没办法。直到一套七狐长拳打完,照世明灯仍不急不徐地以招应变,似乎还没打算停止。

七狐仙心下焦躁,当当数响,居然不约而同取出兵刃,不管章法地攻向照世明灯。

照世明灯见七人已不顾性命,不愿再接招,身子拔高一跃,倒退着飘出数丈,道:

“在下不愿伤人性命,请诸位点到为止!”

七狐仙其中一人喝道:“你功夫不差,却没半点内力,乖乖领死吧!”

七人杀机更盛,我便要再抢上围攻,只见照世明灯怫然道:

“不要逼我出手伤人!告辞!”只见紫影一晃,那清雅的身影便有如一道轻烟般,飘然而去。

七狐仙怎可能就此放过他,纷纷呼喝着追了上去。

宇文天更不可能错过此会,发足疾追,只见照世明灯奔行极速,七狐仙穷追不舍,双方距离越拉越远,照世明灯已身影一闪,消失在松林之间。

宇文天正想快步赶上,两道剑qì

陡地射了过来!

“危险!”宇文天不愧是单锋剑尊,急忙身子一矮,避过这两道凌厉的剑qì

,左右两边鬓角一冷,居然被削下了几根头发。

宇文天正要站起,看是谁突施偷袭,突然间又咻咻两声,凛冽剑qì

已至双膝!宇文天急忙往后一翻,剑qì

贴胸飞过,更迅疾的一道剑qì

居然后发先至,扫过地面,宇文天此时身在半空,眼看落地就要迎上这道剑qì

,势必被削下一片皮不可,惊得一身冷汗,及时运气急转侧翻,这一下半空猱身极为困难,宇文天可以说是闭住气息,全力一翻,才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半边身子被落地时的力量猛然撞压,痛得差点动弹不得。

宇文天忍住半边身子的麻痹,紧紧地握着剑,只怕被敌人知dào

自己现在其实手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被这么一阻碍,当然已经找不到照世明灯的踪影了。

“是谁突施暗算?”宇文天既紧张又愤nù

,扬声问道。

“哈哈哈……有七只老鼠追一只小狗,后面还跟着一头大猴!”

一名女童拊掌嘻笑,声音从高处传来:

“这只大猴子想看热闹,摔了好大一跤,嘻嘻!”

宇文天既惊且怒,只见高高的枝叶交错间,坐着一名女娃儿,衣衫鲜艳可爱,穿着绣了雀儿缎鞋的脚,不住地踢动着,天真烂漫,正觑着宇文天笑。

宇文天怒道:“不知好歹的娃儿!不要性命了吗?”

女童轻巧的跃下树来,指着宇文天笑道:“大猴子,吱吱叫,瞪眼睛,吹无毛,要香蕉,跌一跤!大猴子,吱吱叫……”

宇文天气得一张黑脸铁青,心中杀念扬升,料想此地没有别人,就算他杀了这个小小孩儿,也不会有人知dào

。…,

宇文天杀机一动,女童就好像知dào

了,笑道:“你要杀我,还没这个本事呢!哈哈,大猴儿要抓小祖宗!大猴儿,捉不到,吱吱叫……”

女童边说边跑,宇文天斥道:“不知死活的娃儿!哪里走?”

女童身子虽小,却跑得极快,这不时回头刮脸,羞宇文天,把宇文天激得火冒三丈。

突然间一颗小石子啪地一声,不偏不倚地打在宇文天额上。

宇文天一惊,止住步子,横剑在身前,突然间想到:

“这个娃儿很有点怪异,方才暗袭我的剑qì

醇厚精准,这个臭娃儿不致有此造诣,不要中了暗处之人的诡计!”

这么一想,宇文天便横剑在前,退后了一步,周身都罩在自己的剑势之中,防守谨严,不愧是一代剑尊。

女童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宇文天,你看看这是什么!”

宇文天定神一望,眼前有一面巨岩,一名男童坐在巨岩上方,巨岩朝着他的方向,刻着四个大字:“剑尊之师”。

女童道:“这是什么字?你念一遍!”

“剑尊之师……”宇文天一怔。

“没错,见了你的老师,还不跪下磕头?”

男童高坐石上,一副就是要宇文天对他跪地拜师的样子,宇文天说什么也不可能屈膝于两名孩童,大怒道:“明知我乃单锋剑尊宇文天,你们自称剑尊之师,不是要做我的师父了吗?”

“你要拜我们做师父,我们还不要这么笨的徒弟呢!”女童道。

“不知死活的乳臭娃儿!你们是何门何派?”

“等你加入本门,我们再考lǜ

告sù

你!”

宇文天脸上青气一闪,打定主意杀了这两个孩童。女童见他站着不动,催道:“跪呀跪呀,你呆呆站着做什么?小孩子惹老人家,会自找苦吃喔!”

宇文天阴恻恻地道:“哼!你们也知dào

小孩子惹老人家,会自找苦吃!你们给我叩头道歉,我便放你们一条活路!”

“要我们叩头道歉?哇,世道真的改了,敬老尊贤,尊师重道,你学过没有?”

宇文天怒道:“你们真要我给你们叩头?”

“当然是你给我们叩头,论理论辈,都是你要叩头啊!”

这句话教宇文天又是气,又是莫名其妙。宇文天成名已久,已有三百多年的修为,这两个娃儿不过十岁,或许还要小些,连应该算是宇文天的第几代孙都还不知dào

,居然口口声声自称为宇文天的前辈、老人家,句句反话,显然是故yì

挑衅。

“哼!乳臭未干的娃儿,早日投胎吧!”宇文天全身蓄劲,剑qì

一发,疾射树枝,煞时满天松针,气贯天苍。

女童拍手道:“宇文天你敢出招冒犯我们,真是一点家教都没有,要好好教xùn

一下才行!”

“现在后悔也没用啦!”男童话一说毕,指间蓄劲,便挥向宇文天的空门!

宇文天大吃一惊,急忙挥剑去挡,剑刃被指气一震,当地一声,悠长不绝,宇文天被震退一步,虎口发麻,膀子隐隐生痛,差点握不住宝剑。

“力qì

不小,不过还差得远!”

男童“远”字一出口,疾刺出两道指气。

宇文天反手急挡,只见眼前寒光疾闪,一道道紧逼不舍的指气,像实体的剑刃一般,凌厉凄寒,不但极快,而且极尽变化之能事,东一刺西一闪,竟宛如在宇文天面前划出了一张剑网,宇文天眼里只有剑势,手上只忙着拆招,哪还顾得了其它,边挡边退,冷汗涔涔。…,

宇文天被逼得不断后退,左支右绌,男童剑qì

当胸扫过,宇文天正要回剑自救,一式剑法未使完,男童的指剑已先攻了他的破绽,逼得宇文天半闪半换招,男童总是比他快半步,宇文天每招剑qì

皆无法发挥完全,根本就动弹不得,不成样子,哪里像个剑尊?

宇文天被逼得退无可退,男童斥喝一声,指气一扫,划中宇文天的手腕,宇文天手一松,剑挟着这一扫的余势斜飞出去,重重地刺入树干中,露在树干外的大半节剑身晃荡不已。

宇文天一生未曾如此惨败过,登时面如死灰,心胆俱裂,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败于两个……不,一个小小孩童手中。

“哈哈哈……后生晚辈就是要教xùn

,才知dào

天高地厚!”女童鼓掌笑道。

宇文天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却回想起了一件两百多年前的往事,一件他几乎要忘记,却又被唤起的回忆……

只听得女童清脆的声音由远处传来,说道:

“你派去的人全被刀狂剑痴杀啦!下一个就是你!”

宇文天惊得回过神来,两童不知何时已不见了。

但是,他一回神,回想起女童的话,不禁吓得双脚一软,便倒在石边。

刀狂剑痴叶小钗!

难道这两名神童,是刀狂剑痴叶小钗的徒儿?传说中的刀狂剑痴叶小钗,轻易击败了剑界第一人一剑万生,以及刀界第一人一刀万杀,已是武林中见首不见尾的高人,两名小小徒儿就这等利害,那么他本人武功有多高强,是不可想像的!

女童说七狐仙都被叶小钗杀了,难道……照世明灯就是叶小钗?

“不可能……不可能啊!”宇文天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勉强镇定心神,叶小钗只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罢了,一定是照世明灯在搞鬼!

但是,他又从哪里找出两名剑术绝顶的娃儿?难道他们是照世明灯的徒弟?仅是黄口小儿,就能调教成这样的高手,那么照世明灯的剑术实在是令人闻之生畏了。

不可能,照世明灯身上没有刀剑,更无惯用刀剑者的气,宇文天不致于连对方是不是用剑的人都看不出来。

宇文天怔怔地想了半天,想不出头绪,遂决定先找到七狐仙,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死了?是不是真的死于剑下?

宇文天朝七狐仙追赶的方向找去,果然在树林里找到七狐仙的尸体。

七人全部是一剑毙命,切口之凌厉、精确,好像是经过仔细的计算之后,慢慢地画上去的一般,就算是宇文天,也没有把握能在动作极快的七狐仙身上,留下这么七道一模一样、完美无缺的杀人痕迹。

宇文天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等他悠悠醒转,失魂落魄地奔逃而回,心里只想道:

“叶小钗要杀我,叶小钗要杀我!只有谈无欲能救我的命。”

当然,宇文天是不会对谈无欲说得这么明白的,随着一路叙述下来,宇文天稍微消除了恐惧之意,只不过声音还微微发抖。

“谈无欲,你说得不错,照世明灯不是简单的人物,他就是当年的刀狂剑痴叶小钗!”

谈无欲掩饰着心中的震惊,仔细一想,道:“不太可能吧!如果照世明灯就是叶小钗,他何必隐藏身份?”

“也许有我们不知dào

的理由,人在武林中,一定会有恩恩怨怨,逼得他换名字。世上除了叶小钗之外,还有谁的徒弟能与我打成平手?”…,

宇文天说这句话时,不免略有得色,明明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却讲成打为平手;言下之意,却是认定了就算自己比不上叶小钗,也还算得上除了他之外的第一人。

谈无欲冷笑一声:“是吗?宇文天,你忘了二百二十年前之事?”

宇文天一惊不小,结结巴巴地问:“二……二百二十年前……你说什么啊……?”

“你如果忘了,我可以提醒你更清楚一点:二百二十年前,天山半斗坪上之事。”

“啊……?”宇文天心虚地望定了谈无欲,他实在不相信,这件事一直是自己心中的重大秘密,为何谈无欲竟会知dào



谈无欲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道:“你不必惊讶,当年你和你的好友上官乐,到天山半斗坪寻幽探源,却见到两名娃儿在舞剑,这件事,至少有四个人知dào

,就是你、上官乐,以及那两名孩童。”

他说的没错,那两名孩童,现在会是什么样的高手,却是宇文天无法测度的。

二百二十年前,已经有百余年道行的宇文天,偕同好友上官乐步至天山,见此地风景殊绝,造化钟灵,十分引人入胜,便不知不觉地越走越深入,来到一处奇石耸立,古松倒悬的灵地。

两人正感叹着天地的奇伟,突然间听见剑器相格的锵锵之声。

在轻脆的剑击中,不时传来孩童清朗的声音:

“师弟,小心。”

“看我的‘苍龙吞日’!”

“架势很不错喔!‘白虎啸月’!”

紧接着镪镪镪数响,绵密急迫,宛如两把快剑斗在一起,不分轩轾。

上官乐与宇文天皆是习剑之人,一听剑招相击,便知dào

是高手在比剑,但是斗声中轻灵退避,并无杀意,应该是两童根基尚浅,或是只学了剑招大要,未得其精髓。

两人互视一眼,便一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第五章 课艺

巨岩掩蔽的菩提树林里,有一大片平地,地上一丛丛黄黄绿绿的枯草,两名男童手持着木剑正在比斗,攻守十分迅速。一玄一黄的衣衫随着跃高窜低,有如两只嬉戏于林野间的蝴蝶般美妙。

只见黄衫童子逼剑一刺,玄衣童子侧转身子避开此招,尚未来得及回身,黄衫童子的快剑已紧逼而至,刷地一剑刺向玄衣童子手中长剑。

这一式攻击不但极快,而且出其不意,若是玄衣童子转过身,回剑迎敌,势必不及,也将使原本应击打在剑刃的剑qì

,反而刺中肩膀。而若是不回转身子,背上并无长眼睛,更不可能反击。宇文天与上官乐皆忍不住全神贯注,要看清后招。

不料玄衣童子并不化解,身子不动,手腕一抖,将剑抛向半空。黄衫童子“咦”地一声,所发出的剑招居然落了空。

玄衣童子身不动,甚至连招也没出,举手便化了凶险而精巧的攻势,让对方的剑招落空,反应不可不谓奇捷。不止宇文天和上官乐皆佩服他的机智,连黄衫童子都一脸不信,还要再攻,玄衣童子已伸手接住落下的长剑,转过身来,倒转剑身,收剑笑道:“不比了,我不爱让人旁观!”

“叫他们走就是了!”黄衫童子理也不理宇文天二人,抖擞剑刃,捏了剑诀,蓄势待发。

两人这才看清,玄衣童子肤色白嫩,双颊红通通地,一双骨溜溜的大眼睛,透着聪明的神气,双眉间有一颗艳红的硃砂痣,宛如图画里走出来的仙童。

黄衣童子较为清瘦,轮廓不如玄衣童子的珠圆玉润,也清丽得象个女娃娃,眼睛细长丹凤,却含着一种咄咄逼人的神采。

上官乐与宇文天见了这两个讨人喜欢的娃儿,忍不住便要讨好,上官乐笑道:

“小娃,你们的剑比得很精彩,为什么不再比了?”

“我们不想别人看我们比剑!”黄衫童子大声说道,难掩不悦。

上官乐仍笑眯眯地:“别不好意思,你们很有学剑的天份,今天遇到我们,你们运气很好。知dào

我们是谁吗?”

玄衣童子似笑非笑,摇了摇头。

“老朽名叫上官乐,剑术上略有心得。这位……”说着便指向宇文天,道:“是鼎鼎有名的单锋剑尊宇文天,他若自称剑界第二,也就没人敢自称第一了。若是得他指点你们几招,你们一定会终身受用不尽的。”

话未说完,玄衣童子已望向黄衣童子,笑道:“指点我们?那就先谢谢了。不过……单锋剑尊宇文天?师弟,你听过没有?”

黄衣童子道:“没有!师父常叫我我们要谦虚,不要自封剑尊。”

玄衣童子笑道:“嘿!我已经自封‘剑神’了。”

“那我也要自封‘剑仙’!你也一定不听师父的话,才会自封剑尊,对不对?”黄衫童子指着宇文天,天真地问。

宇文天闷哼了一声,心中暗暗想道:不知好歹的野娃儿!等见了我的剑术之后,还说得出这些话吗?

玄衣童子道:“师弟,你别乱猜了,这位上官老伯,不是说他的剑尊外号,是别人封的吗?”

“对啊,是谁封你的?”黄衫童子追问。

这个剑尊的外号,到底是谁封的,可就没有人答得出来了。其实还不是自己先自称,别人打输了之后,才跟着叫开的吗?因此严格说来,真的有点自己封自己之嫌。…,

宇文天答不出来,上官乐微笑道:“是大家都这么称呼他的。”

黄衫童子问“大家是谁?”

玄衣童子道“大家就是认识的人啊!师弟,不如这样吧!师父的话,我们还是要听的,师父说不可以自封,那就我帮你封,你帮我封好啦!师弟,我封你作‘剑仙’!”

“好,师兄,那我就封你作‘剑神’!”黄衫童子拍手笑道,又转头望向上官乐:“你封他做剑尊,那他封你为什么?”

上官乐讪讪道:“老朽……倒是没什么好提的……”

“喔,那就不公平了,他是剑尊,你也要讨个外号当当啊!”

两童言带讽刺,宇文天已经有点发火,上官乐道:“两个小娃娃,你们不懂,单锋剑尊宇文天的名号,是天下公认的。”

“天下公认?我怎么不知dào

?我师父一定也不知dào

,我小师弟一定也不知dào

!”

宇文天冷笑,这句话就表示他们不承认自己的剑术了。这番话,在江湖上说将出来,也就是有意一较高下的挑衅之词。

上官乐想不到两名小童竟会如此不知好歹。也不悦地说道:“尊师究竟是谁?”

宇文天冷冷地说道:“道友不必多此一问了,想必是村野武师,说出来也不见经传。我们是什么身份地位,还去理会村农野樵吗?”

玄衣童子马上道:“人家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又说:‘对子骂父,是为无理。’你骂我师父,真是没有礼貌!”

宇文天一怔,这孩童反应便给,如果就这么拂袖而去,无论如何拉不下脸,宇文天于是道:“小孩童你很知礼,你认为我的剑法不怎么样,你师父的剑法想必是很高的了?”

这句话当然就是请教之意,也就是要真刀实枪,比个高下了。玄衣童子嘻嘻笑道:“你的剑法不怎么样,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不过你自己都承认了,那我也就不用再说一遍。我师父的剑法如何,我不知dào

,他小气得很,都不教我们!”

“你说令师未传授你们剑法,那你们刚刚比试的又是什么?”

“我跟我师弟比的当然是剑法啊!你们看不懂吗?”

“哼!你不是说你们不会剑法?”

“你这个人糊涂得很,一下子说我说你剑术不怎么样,一下子又说不知dào

我们比的是什么?真是糊里糊涂,乱七八糟!我只说我师父没教我们剑法,难道我们不可以自己想出剑法来玩?想一套剑法有什么难了?”

一套剑法往往包含了天文、玄数之学,大抵有名的剑法,都是专治一方之学的高人才子,学有所得,豁然领悟后,才能发展得出来,讲究的是行云流水,融合道法。诗人有谓:“万一禅关若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便是这样的境界,岂是两个小娃儿所能达到的?

宇文天一百万个不信,就算真的是他们想出来的剑法,也必然只是胡乱比划,不成章法。

宇文天冷森森地说道:“你们自己想的剑法,那很难得啊,使出来我瞧瞧,也可以指点你们一二。”

“哈哈哈……师弟,你听见没有?他要指点我们!”

黄衫童子气焰更盛,木剑一挥,道:“最好的指点就是大家比个高下!”

话声方落,黄衫童子长剑刺出,居然便刺向上官乐的命门。上官乐大惊,急忙矮身一闪,避招,气功随指而出!…,

上官乐剑qì

一出,便暗自心惊:“我为何对这小小孩儿动用真气?未免有以大欺小之嫌。”

正要收招后退,玄衣童子已道:“那我就来会会你!”挺剑攻向宇文天,宇文天急忙衣袖一挥,以真气拨开玄衣童子的剑势,不料玄衣童子剑势只是虚招,剑锋居然立kè

往上刺出,刺向宇文天的下颚。宇文天大惊,急忙跃后,玄衣童子的木剑有如矫龙,抖动剑刃,便直取宇文天的面门。

玄衣神童的这式剑法狠、快、巧,几乎叫宇文天招架不住,连连闪避。

上官乐与黄衫童子也战得正激烈。黄衫童手上木剑刷刷疾刺,虚招千万,却不知实招藏在哪一方位,真有如绵里藏针,叫人防不胜防;上官乐被攻得头昏眼花,只能勉强招架。

宇文天与玄衣童子一下子便拆了七十余招,渐渐能反守为攻,却也心中惊疑,两童的剑法前所未见,巧妙之中,还隐着无数后招。只是一剑平常的攻击,却有着千万种不同的后续之招,正象是窥见一斑,欲知全豹,宇文天和上官乐皆久习剑法,见到这样的招式,怎有不焉然动心之理?两人便不急着反击,一面拆解,一面观察这两个孩童的剑法,到底是师出何门?

玄衣童子的剑势迅疾狠准,剑剑皆刺向要点,宇文天越是与他缠斗,越是惊佩。玄衣童子的长剑刺向宇文天破绽,将宇文天逼退数步,却不紧追,横剑道:

“把你背上的剑抽出来,比个高下!”

“哼,对你这小娃儿,还动得到我单锋剑尊的剑吗?”

“你不出剑,我也不好意思出全力,只出了一两分的功夫,一点意思也没有!”

宇文天怒道:“狂妄的小子,你说你只出了一两分的功夫?”

“正确的说是出了一分三,还不到一分半,说两分就太抬举你了。”玄衣童子道,“快出剑,能逼我动用三分实力,就算你有本事。”

宇文天一生之中,从未被人如此奚落,更加火大,恶念陡生:“就算以大欺小,不斩下这小子一只手臂,我单锋剑尊也枉自为人了!”

刷地一声,宇文天背上单锋剑终于出鞘,说了声:“注意了!”剑尖咻地直刺出去,不料玄衣童子长剑一偏,宇文天这一式刺至一半,身子倾前,居然以咽喉去靠玄衣童子的剑锋!

宇文天急忙收招,吓出一身冷汗。玄衣童子动也没动,就算准了宇文天这一攻势的方向,而预先出招等待,让宇文天自己把脖子靠上来送死,要不是宇文天反应极快,而童子手下留情,没有顺势稍微往前再刺出半寸,宇文天的项上人头还保得住吗?

宇文天不敢马上再出极招,一连迅速出三剑,都是试敌的虚招,出到一半,便缩回了手。

玄衣童子也连拆三招,宇文天见他这三式解得平凡,便迅速挺出一剑,直刺童子的咽喉。

玄衣童子并不闪避,居然也往前挺出一剑,后发先至,竟快了一步抵向宇文天的咽喉。

宇文天又大受惊吓,连忙避开。玄衣童子的剑式不但快,而且胆识极大,对着逼近要害的剑尖,竟能眼睛也不眨一下,闪也不闪,以同样招式反击。若非极有把握,怎么敢出此同归于尽的招式?

宇文天振剑,再与玄衣童子斗在一起。耳边听见上官乐与黄衫童子剑招锵锵急打,招式又快又乱,原来上官乐也被逼得出了剑,却仍占不到上风,剑招有如密雨洒鼓,既快且急,夹着上官乐的喘息声,可见已应接不暇,窘态百出了。…,

只听见剑声当当,黄衣童子挥剑猛攻,清脆的声音说:“快出招啊!只会后退,一点意思也没有!”

上官乐只急着拆解密如雨点的攻势,哪还有时间讲话?

宇文天也好不到哪去,玄衣童子挺剑疾攻,击、刺、划、挑,变化万端,招招既快且狠,原本宇文天以为他只是剑招精妙,想不到玄衣童子越斗越是精醇,每一式皆威力十足,若非内力修为深湛,绝不会有如此强dà

的气势,逼得宇文天不知不觉间已在剑上加了真气,挥剑处嗤嗤作响,气裕神盈。而童子的剑招也虎虎生风,两人或有进退,招式越格越快,周遭渐渐产生一股强dà

的真气,包围着两人,嗤嗤之声不断。劲风过处,草木无不摧折飞扬。两人身形渐快,在被剑qì

削落的树叶飞舞中,但见两道身影回旋奔冲,犹如鹰扬飙鹫。

“看好了,这是最后一招!”

玄衣童子高声道,宇文天心中一突,两人剑来剑往,正是不分轩轾,童子居然有把握将一招定大局?而且他还在出招前发声扬言,提醒宇文天注意,这未免太有把握了!

宇文天长剑打圈连扫,以极快的剑招将自己身前防守得密不透风,他相信对方绝对没有办法在一瞬之间破了自己的守势。

却见玄衣童子真气贯满木剑,暴喝一声,高跃上空,有如白鹤冲天,宇文天大吃一惊,待要回剑护住上盘,抬头一看,只吓得心胆俱碎!只见万点剑花,密密麻麻地往自己天灵扑将下来,眼前只有千万冷剑,根本见不到童子的影子,宇文天心知绝对挡不了这一招,索性双目一闭,等着一剑被杀。

刷地一声,宇文天头顶一凉,脑中空白一片,差点便要昏了过去。

只在一瞬间,宇文天认定自己必死无疑。然而,脸上突然一麻,发丝整个铺散了下来,垂在脸上,宇文天睁大了眼睛,见到玄衣童子手持木剑,站在他面前,微带笑意的脸上,还是那颌慧傲气的神情。

宇文天惊得跳了起来,这才发觉自己只是头顶发髻被削落,天灵并未被刺破。宇文天茫然地抬手摸了摸头顶,手指尖都沁出冷汗,不住地发着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黄衫童子与上官乐激斗百余招,也渐渐使出凌厉的后着,上官乐回剑挥刺,衣袖都鼓胀着,犹如灌满了风一般,将真气全发挥出来了,却还是斗得满头大汗,应接不暇。

黄衫童子大声道:“这套剑法的最后一招来了!”

他不过十岁,声音犹如少女般清脆娇嫩,十分好听,这一声大喝,更是有如孩童玩耍时的叫声,应是可爱至极的,但听在上官乐的耳里,却差点要把胆子都吓裂了。

童子双手握剑,真气一吐,一把木剑居然化出千万点寒光,全部刺向上官乐,这千万点剑光都是实招,上官乐就算生出千百只手,也不见得全部应对得了,眼看必被这狠毒无比的一招瞬间捅为蜂窝,必死无疑,索性一咬牙,不管一切地挥剑一挡,虎口剧震,剑居然被木剑发出的剑qì

绞断为数十段,接着当当当当数响,尽是剑的断片落地之声,而剑尖刺风也已经逼面袭至,上官乐双眼一花,跌坐在地。

黄衫童子的木剑剑尖,停在他的双眉之间,正好触及,却没有真气。

黄衫童子的木剑剑尖停留在上官乐的眉心数秒,盯着上官乐那张着嘴,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

黄衫童子得yì

之极,收了剑,指着上官乐,大笑道:

“你服气了吧?我的‘万点金星’你服不服?”

听了那毫不掩饰的大笑之声,上官乐也不禁跟着“嘿”地一声,笑了出来,虽然苦笑、干笑的成分居多。

这是自己有生以来,遇过最特别的一次剑试,对手毫无杀意,只是以小孩子的逞胜之心,与自己一较高下而已。一旦获胜,便纵情欢笑,要对方投降。这两位孩童的剑术之高,天下罕见,但是性情却与一般的十岁稚童毫无二致,并不因为剑术老练而成熟一点。

上官乐这样一想,便已释然,道:“我投降,仙童剑法高超,天下第一……”

“我才是第一!”玄衣童子大声道,推了一下宇文天,急道:“喂,你说啊!你的剑法是不是比他高?”并一指上官乐。

宇文天呆呆地说不出话,反是上官乐较为达观一点,道:“宇文兄的剑法当然比我高。”原本上官乐都称宇文天为单锋剑尊,此时改口叫宇文兄,想来是不好意思在两名神童面前再提封号了。

玄衣童子喜道:“他剑法比你高,我打败了他,那当然是我天下第一,师弟天下第二。”

“要是换成我对付他,我也会赢!”黄衫童子指着宇文天,不服气地辩道。

“是你自己先找对手的,我又没跟你抢,你打败的是弱的那一个,就只能当天下第二。”

黄衫童子愣了一下,显然是一时之间无法反驳,又不习惯耍赖,因此呆着不知dào

要讲什么。

上官乐趁机道:“两位仙童的剑法都是天下至极,我们甘拜下风,希望神童能传授我方才那一招‘万点金星’,让我在武林中,为两位宣扬,让天下都知dào

你们的神威。”

两童一听,面现喜色,而宇文天也心中一震,回过神来。自己竟没想到向他们学剑!要是把刚才那一式学起来,绝对可以扬威天下,所向披靡。一想到自己的剑法可以变得如此精妙,宇文天不由得心神动摇,激动起来。

但是,要他堂堂单锋剑尊宇文天,承认向孩童学剑,这未免老脸有点挂不住。宇文天一百个想学,却又一百个拉不下脸,一时之间,心中挣扎不已。既希望两童一口应允,又隐隐期待着他们拒绝。患得患失之中,只听得玄衣童子为难地说道:

“你要为我们在武林中宣传,这就不必啦。我师父……师父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黄衫童子也收回喜色,吐了吐舌头道:“是啊,我差点忘了,要是师父知dào

我们自己练了剑,还跟别人打,我们可要跪到膝盖都磨平了。”

上官乐只怕他们不教,忙道:“神童说哪里话来?名师出高徒,两位的师父老人家知dào

你们如此成材,他一定很有面子,会称赞你们给他争气。”

玄衣童子笑道:“你不必讲了,你以为讲这种话,我们就会上当?师弟,教不教他,你自己决定吧!”

“师兄你呢?你教不教?”黄衫童子问道,看来倒是凡事以师兄马首是瞻,只除了武功谁比较强之外。

“我要考lǜ

考lǜ

。”

“嗯,那就算我们没有缘份啦!”黄衫童子老气横秋地对上官乐道。

上官乐急了,赔着笑道:“神童难道不想也收收徒弟,做做师父老人家吗?老朽的年龄应该和尊师差不多,若是尊师责备,我再去和他说说,说是我哀求你们教,不是你们自己要教的,这样尊师就不会责怪你们了。”…,

这招倚老卖老,倒是奏效,玄衣童子认真地想了一下,道:“说得也对,以后要和师父辩什么道理。就让我徒弟去对我师父说,师父总不能再说我们是小孩子,不能顶嘴,就这样混过去。收两个白发徒儿也不错。”

“神童说的极是。”上官乐道。

玄衣童子又道:“不行不行,我们收你们为徒,你们就得留在这里学功夫,万一师父偷偷向你们偷学我们的功夫,那我们可就亏大了!”

上官乐和宇文天都是一怔,这两名童子的师父,真的没教他们功夫?那他们又为何拜在那位师父门下?这真是教人千思万想也想不透其中奥妙的。

黄衫童子笑道:“对!只可以我们学师父的功夫,师父不可以学我们的功夫!哪有又要我们叫他师父,他又学得到我们发明的剑法的道理?便宜都给他占了,这不行!”

到底他们的师父有没有教他们?上官乐和宇文天已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有了!”玄衣童子道,“师父还有三天才回来,这三天,我们教了这两个老头一招剑法……”

上官乐忍不住问道:“一招剑法要学三天?”

“你们这么笨,根基这么差,三天学不学得会这一招,还不一定呢!”黄衫童子道。

“是吗?”上官乐还是有点不信。

黄衫童子道:“你真是一点悟性也没有,笨死了,我刚刚那招‘万点金星’,有多少实招你知dào

吗?”

上官乐摇了摇头。

“那招‘万点金星’里,有虚招七十二,实招三十六,加起来就是一百零八化,这一百零八化里,各有八前式,八后着,加起来便是一千七百二十八步,这一千七百二十八步,你三天之内学得起来吗?你只能生吞活剥,硬背下口诀和动作,什么时候练得会,还不一定呢!够勤奋的话,二十年差不多可以有个样子。”

这番话听得上官乐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玄衣童子笑道:“你的万点金星,啰里八嗦的,烦也烦死人了,有什么好炫耀的?万一几千句口诀忘了一句,就通通连不起来了,这就是叠床架屋,难成易败!我的‘旋空斩’就没有这么麻烦。”

上官乐一听,已大有弃万点金星,改学旋空斩之意,忙问道:

“神童方才那一招叫旋空斩,可帅得很哪!不知总共有多少变化在里面?”

玄衣童子笑道:“你没本事学,这老头比你高明,他勉强学得起来。”

宇文天更是心动,便留神静听。

“我的旋空斩,没有几千招变化,只有二十步,但是这二十步若是无儒教的‘易脉心法’、佛教的‘金刚功’、道教的‘无踪逍遥拳’为基础,根本无法施展。”

上官乐更是咋舌,而宇文天一听,心也冷了大半。儒教的“易脉心法”,是以易经为基础,辅以阴阳变化,衍生出的一套六十四诀内功修习,与易经的天道演变暗合,一步一步修习,绝没有捷径。这部功夫,儒教的高手虽有人练成,却如凤毛麟角,都是算得出名字的高手,若是练成了,据说可以身轻如燕,与太极同,更能一眼洞穿对手的任何武功路数。原来这孩童已经练成易脉心法,难怪总是后发先至,先一步算准了自己每一式剑法的方向。

佛教的金刚功,走的是刚猛的路子,却要由极柔的内功先练起,先在棉花里练成以一絮破一席,再练到以飞花破古松。要以极柔软之物,穿破至坚至刚,才算小有所成。若是臻至化境,简直是周身真气,不动如山,心念所至,无坚不摧。这当然极为不易,但是,佛教在多年之前,便以金刚功太造杀业为由,禁止修习,连秘笈也尽数毁去,只留了一本原书在佛教,只有掌门长老知dào

藏在何处,这孩童如何能学会这秘不外传的功夫?…,

这两门功夫,已经是绝顶高手才有可能通晓其中一样了,而第三项道教的“无踪逍遥拳”,则只是道教的快攻之招,道教弟子入门十余年,若无大过,功夫又有基础,便可以学到这一套拳剑合一的高难度武术。虽然说人人有机会,发挥出来的功力,却参差不齐,有的人一生就以这一套功夫打遍天下无dí

手,也有的以这一套功夫被打得落花流水。换言之,全看学习者的悟性和习惯。宇文天对这套拳剑合一的功夫略有所知,只是一直没有用心计较。

玄衣童子又道:“你若苦练易脉心法,大概可以小有所成;金刚功嘛,我看佛教不会教你,你还是放qì

不要学了;无踪逍遥拳你得先学会,照这样说来,你可以发挥旋空斩一半左右的威力。”

“你……你肯教我?”宇文天颤声问,心中激动不已。

“教就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功夫。”玄衣童子说道,又想了一想,道,“为了不让师父有机会学我的功夫,你们就别留在这里了,三天一到,马上得下山去!”

“是,是!”上官乐当然不会终身留在此地,当两个小鬼的奴才,忙不迭地答yīng



“可是你们不能说这是你们的功夫,要说是神仙教你们的。”黄衫童子说道。

“对,我们隐藏在仙山中,料不准哪一天要下山去,你们不准事先泄露我们的行踪,等我们出山那一天,你们再对天下宣扬:当年我们就是受这两位高人调教!”

“这个当然,两位仙童艺成,到武林中扬威称雄,我们一定会让两位很有面子,未现身,先轰动,一现身,就让所有的武林高手都心服口服,仰慕威名。”

上官乐说得两童大乐,黄衫童子笑道:“那我就教你吧,可是让你就这样学去,实在不划算,你先学三声狗吠,我就教你。”

上官乐明知这是孩童的戏耍,无伤大雅,总是有点为难。

想了一会儿,索性把心一横,赔笑道:“好,我学狗吠三声。”

上官乐吸一口气,便即“汪、汪、汪”叫了三声,叫完已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了。

两童拍手大笑,玄衣童子比黄衫童子还要刁钻,笑道:“你要学我的旋空斩,就先学鸡走五步!”

宇文天脸上青气一闪,这简直是要他的命!若不是武功差他太多,宇文天势必再拔出剑来与他决斗不可。

就在宇文天木然不动时,玄衣童子已催促道:“快啊!你不想学旋空斩吗?”

“我……我……”

黄衫童子道:“你不会吗?鸡走的样子很好学的,我教你!你可以先弯起一脚,两拳缩在腋下,脖子抬高,然后单脚跳,就是了!”

黄衫童子边教边比,样子十分可爱。

宇文天左思右想,若是就这样拂袖而去,实在舍不得旋空斩。再转念一想,上官乐都已经狗吠三声了,此地只有自己与他两人知dào

此事,两人一样丢脸,料想他也不会说出去。

只要忍耐一时,就可以学到这样高超的剑法,宇文天再也无法抗拒,便依着黄衫童子的样子,在菩提树下跳了五步。

两童哈哈大笑,并无奚落之意,只是天真地为那样子感到好笑,但听在宇文天耳里,却有如千万人指指点点般难受。

如今,他望着眼前的谈无欲,心里不断地想着:他怎会知dào

此事?他怎会知dào

此事?…,

谈无欲道:“你和上官乐在天山半斗坪,学到这两招剑法,三天之后你们下了山,是不是?”

宇文天默然,一会儿才道:“没错,你怎知我的旋空斩是向别人学的?”

“我不只知dào

你的旋空斩是向谁学的,还知dào

你们下山之前,所做的事!”

“下山之前……?”宇文天一惊。

“你忘了吗?下山之前,你和上官乐在大石上写了什么?”

“啊!”宇文天面色灰白。

“你忘了的话,我可以提醒你,你们写的是‘上官乐菩提树下狗吠三声,宇文天半斗坪上鸡行五步’。”

“你……你去看过了……?”

“我没有去看。”

“那……那你怎会知dào

……”

“不必专程去看,那里就是我和师兄的修行之地。”谈无欲冷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当年黄衫童子的笑意,“万点金星,就是我教上官乐的。”

宇文天眼前一花,又差点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宇文天才恢复神智,耳边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怯怯地问:

“那……那教我旋空斩的人……是……是……?”

“素还真。”

果然不出所料。宇文天顿时几乎感觉不到脚下之地,整个人好象失去了重心,原来当年在半斗坪上,如此折辱自己的人,便是素还真。这几十年来,枉自称霸,想必素还真心中总是嘲笑着他不自量力。

宇文天喃喃道:“惭愧,惭愧啊!我该退隐了,我该封剑退隐了……”

“你不必紧张,难道你没有注意到:我和素还真从来不使剑吗?”

宇文天已经被刺激得连想也不会想了,只能怔怔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和素还真的剑,被一剑万生给封住了。”

“一剑万生?”宇文天惊问。

谈无欲面色抑郁,道:“你和上官乐败给我和素还真,算是惨败了吧?但是我和素还真,却在一剑万生手下败得更惨!”

“什……什么……?”

谈无欲道:“一剑万生封住我和素还真的宝剑,若是没有他的应许,我和素还真绝对不能出剑。”

宇文天吁了一口气,道:“幸好素还真的剑不能出鞘,否则我……否则我……唉!”宇文天想起从前多次与素还真对决,皆九死一生,若是素还真出剑,他早已不知死多少回了,这样一想,又是庆幸,又是难过。

谈无欲冷笑道:“素还真有何可惧?他只是一个小信小义的无用之辈罢了!他对欧阳上智下跪称臣,还可以说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是欧阳上智死了,他还留在无极殿,甚至为了表示忠诚,自剜一目,自断一臂……”

“什么?素还真断臂?”

“没错,”谈无欲一脸不屑,道,“在我里,无极殿根本是一群老弱残兵,就算有将才,也都不服号令,素还真守住这样的局面,就算能有所作为,继xù

欧阳上智余绪,也不足以称得上开拓局面的宏人!我从前高估素还真了。”

“可是,欧阳世家的实力雄厚,若是素还真能全部夺到手中,对他一统武林的目标就进了一大步了。”宇文天说道。

“就算世家背景雄厚,素还真也不见得有那个能耐吞得下去!”谈无欲一扬下颚,道:“沙人畏与荫尸人在棋亭上等我,就是为了说服我和他们一起进攻无极殿,杀素还真。”…,

宇文天道:“讲到他们,我不懂你的作法。沙人畏杀死你的小妹,为何你不让我杀了他?”

“沙人畏的生命,控zhì

在我手上,我要他什么时候死,他就只能活到什么时候。但是,目前还需yào

用到他。”

“那……你又为何让他们在棋亭,不让他们上无欲天?”

谈无欲微笑道:“他们无处可去,要与我合zuò

,就得听我驱使。”

言外之意,让他们在山腰处等待,无非是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哄抬自己身价的作法。

想起谈无欲的实力,宇文天现在已经不觉得他有任何狂妄了,因此点了点头,又问道:“素还真……他的宝剑不能出鞘,这件事沙人畏他们知dào

吗?”

“应该不知dào

。”谈无欲道,“素还真不出剑,那么我们胜算在握。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叶小钗要杀你这件事,应该先解决。”

一经提醒,宇文天忍不住“啊”地大叫一声,他突然想到:谈无欲与素还真连手,还败在一剑万生手中;传说中,一剑万生却曾败于叶小钗之手,那么说来,叶小钗的造诣,又会到什么程度?

想到自己居然曾经想杀照世明灯,宇文天就脚底发凉,几乎站身不住。

宇文天声音又发起抖来:“我不知dào

,我不知dào

那两名剑尊之师……为什么说叶小钗要杀我……我……”

谈无欲也沉吟了一下,道:“依你所言,照世明灯不太可能是叶小钗,一剑万生与他交过手,一剑万生应该认得出来。”

“叶小钗为什么要杀我呢……?”宇文天心里只记挂着这件事,喃喃自语。

“这是不可能的,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会去找照世明灯,让一剑万生指认!”

“真……真的?”宇文天大喜。

谈无欲冷笑,轻身一纵,那翩雅的身影已脚下生云,有如绝崖黄鹄一般,纵向云谷。

到底照世明灯,是不是传说中的刀狂剑痴叶小钗;而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究竟是否曾惨败于叶小钗手中,叶小钗又如何习得绝世武世,想必都将随着谈无欲的追查,立kè

水落石出。

宇文天望着谈无欲的身影消失在无欲天,心中百味杂陈。从前的天地,显得那么渺小可笑。如今,素还真、谈无欲、叶小钗……这些真zhèng

的高手,才有资格展开一场争战,一场武林至尊的争战!

第六章 问疑

听毕宇文天的叙述,谈无欲便离开了无欲天,前往刀轩剑庐黄花居,但一剑万生会不会说出照世明灯的身份,他也没有把握。

这一路上,谈无欲心中琢磨了几回,明知这样去问一剑万生非常冒险,但若不弄清楚照世明灯是不是叶小钗这个疑问,则往后的一切计划都将难以推行。为了往后的大计,这一趟势必得硬着头皮去了。

谈无欲排空御气奔如电,连赶了两天两夜,未曾停步,以他的绝顶轻功,应该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

这天夜里,已到了天南山下,不多时便可登上剑庐,见到一剑万生。

谈无欲在树林间奔驰之时,陡地发觉身边多了一道劲风。

这道劲风也是轻功,与自己并肩奔驰,丝未显吃力。谈无欲脚下不停,斜眼瞄去,树影重重,却不见有谁,而那道劲风也已消失。

谈无欲心底略为发冷,脚下一慢,前方数丈之遥,便在此时闪出了一道白芒。谈无欲大惊,停下步子,只见光芒大盛,瞬间便将四周得有如白昼!

难定纷纷甲子年,千魔荡荡白阳天;

苍天旨意著书命,诸子虔诚扶道颠;

佛灯点亮华光现,一线生机救末年!

温雅的吟诗声,随着灯光的渐隐,而传近谈无欲面前。

待光辉散尽,谈无欲面前,已立着白衣胜雪,容颜如玉的照世明灯。

谈无欲几乎不敢相信他会在此时此地出现,一时之间,错愕不已。

照世明灯却先说话了:“谈无欲,你欲前往刀轩剑庐黄花居,不如我们一同前行吧!”

“你……你也要到刀轩剑庐黄花居?”谈无欲不敢置信地问。

照世明灯微笑道:“然也。”

“你可知我此行的目的?”

“我已会过宇文天,你想知dào

什么,我自然清楚。”

“好,那么你可以马上回答我:你是不是叶小钗!?”

照世明灯一笑,道:“我的回答,能取信于你吗?”

“这……”

“你问我是不是叶小钗,我自然说我不是,可是你定然不信,我说也是白说。既然你千里迢迢,要请一剑万生判断,那么我也乐得与你一同上黄花居,让一剑万生当面鉴定,省得我百口莫辩。”

“如果一剑万生认为你是叶小钗呢?”

“那么在下不只百口莫辩,简直是千口、万口莫辩了。总之都是麻烦缠身,无处可避。”照世明灯坦然道。

谈无欲见他如此心定意闲,更加无法判断他的身份,便道:“拦阻宇文天的那两名童子,是什么人?”

照世明灯道:“我一无所知,什么童子?”

谈无欲冷笑道:“你很警觉,口风也很紧。”

照世明灯似觉荒唐,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道:“我明白了,你以为挡宇文天的两名童子,是我派去的?能拦住宇文天,想必剑术是很高明的了。”

“你既然清楚,又装什么蒜!”

“哈!谈无欲,你的智慧实在教我不敢领教。如果我要回避问题,隐藏实力,那么我大可以叫那两名童子杀了宇文天,死人什么话都不会讲,你永远不知dào

宇文天是死在谁手里。我却放着宇文天回去向你报gào

,不是自找麻烦吗?”

这样一说,谈无欲也觉得有所矛盾,但那两名剑法出神入化的孩童,总不会凭空出现,就算不是照世明灯所派遣,必也脱离不了关系。…,

就在谈无欲思索之时,他注意到照世明灯的眼神似乎稍微游移了一下,这个小小的眼神如何逃得过谈无欲眼睛?

谈无欲不禁起了疑心,那眼神分明是有所忌惮,不知照世明灯心中所顾忌的是什么?难道他真的是叶小钗,所以对于前往刀轩剑庐黄花居,有所顾忌吗?

照世明灯那眼神一闪而逝,转身道:“你赶了两日的路,为何却在山脚下徘徊不前?走吧!你的疑问,让一剑万生来解答吧!”

照世明灯不理会谈无欲,迳自往山上而去。谈无欲跟在他身后,道:

“照世明灯,你可知一剑万生与叶小钗的恩怨?”

“这是武林传言,照世明灯多少有所耳闻。”

“既是传言,几成为真?”

“谣言止于智者。”

“就算关于叶小钗之事尽有失实,那么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呢?”

照世明灯说出来的话,令谈无欲大吃一惊。他回答说:“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他们是可怜的人,我很同情他们。”

谈无欲停步道:“照世明灯,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照世明灯笑而不答,回头看了谈无欲一眼,又继xù

前行,谈无欲跟了上去,道:“你同情他们?你可知这句话,已足以让一剑万生杀了你吗?”

“是吗?”照世明灯反问,便边走边朗声吟道:

腰悬阿郢谒轩辕,袖挥风雷指大千;

岂堪变化作云龙?无端堕入在人间。

几世艰辛理尘劫,一朝恍然见婵娟;

狂挥利剑亦难斩,酩酊激越又眼前。

深宵梦回北辰事,若许踏月问苍天;

是谁摷此断肠丝?缚我道心二十年!

谈无欲正要问他吟此诗之意,照世明灯身影一闪,光芒闪过,身影已经消失了。

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身手,再次让谈无欲意wài

,急忙施展起轻功,欲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奔出了数里,仍不见照世明灯。而眼前已是一处松柏苍翠,奇石罗列之地。其中一具约有三尺高的平石上,镌着端正的三个字:“解剑石”。

同时,两道人影跃了出来,以娇嫩的声音道:“来人止步!”

谈无欲细看去,昂然立在他面前的,是一男一女两童,容色充盈,绑着冲天辫,虽未背剑,身上却散发出不可名状的气度,声音内真气饱满,绝对是罕见的高手。

谈无欲何等聪明,立时想通了:天下不会有如此巧的事,不久前打败宇文天的,一定是这两位神童!而这样的内力修为,并不是小小童子所能练就,想必这两人是去老返少的高人,难道他们对宇文天说话时,句句自称老人家,将宇文天视作后生晚辈。

“这里写什么,你没看见吗?”女童问道。

谈无欲神色谦恭,道:“此地是解剑石,两位前辈,晚生谈无欲,有要事求见一剑万生前辈,烦请通报。”

两童互视一眼,女童道:“你很不简单,一般人见到我们,总将我们视为幼童,只有你知dào

我们足以称得上是你的前辈。”

“两位去老返少,晚辈虽眼拙,也还看得出来。但是我很不了解,两位的道行,绝对高于一剑万生前辈,为何在此为他守门?”

“你的道行也少于宇文天,为何他听你的?一剑万生的根基,又比你和素还真浅,为何你称他前辈?”女童笑问。

谈无欲恍然大悟,想来这两名仙童败于一剑万生,因此被收为侍从,供其驱策。谈无欲忍不住问道:…,

“两位追杀宇文天,是出自一剑万生前辈之意吗?”

女童道:“是不是,你亲自去问主人就是了。把剑解下吧!”

“是。”谈无欲解下剑套,双手捧交给女童,两童便领着谈无欲,走入刀轩剑庐黄花居。

谈无欲随着两人走入,只见前方乌瓦粉墙,错落有致,其间点缀着远山高天,隐约可以听见瀑布溅溅之声,松竹间飘过几缕山岚,将四周点染得一片仙意。古松下,几只雪白的丹顶鹤悠闲地踱着:岩瀑间,一闪山过的是摘果的猿踪。

一剑万生风骨高峭,隐居之地也是仙气不凡,谈无欲凝神致意,不敢轻忽地随着两童进入竹篱,走过了几重石门松径,便听见前方树林间,传出一阵清朗的声音,淡淡地说道:

“你竟能吟出不才之作,想必对往事十分清楚了?”

谈无欲心头乱跳,这声音便是一剑万生的声音,已许久未闻,但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封了自己背后之剑的人的声音。

接着另一较为轻柔和缓的声音说道:“没错。”这是照世明灯,他竟会在一瞬间出现于此,谈无欲不由得诧异难言。

照世明灯才说了两个字,另一声暴雷似的大叫马上响起:“你怎么会知dào

?难道你是……”

这声音极为粗嗄,不仅有如洪钟,震耳欲聋,更带着教人生惧的暴戾之气。

谈无欲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认得出来!这是一刀万杀,那么传言他败于叶小钗之后,气愤得自绝经脉而死,竟是假的了?

一刀万杀的话还没说完,已被一剑万生的声音止住:

“谈无欲,进来吧!”

谈无欲道了声“是”,举足正要走上前,转头望了两名剑僮一眼,发觉两童神色怪异,脸色都很难看,不禁微觉奇怪。

原来两童是听见照世明灯的声音,以及他和主人的对话,才会脸色倏地变了。来到黄花居之人,一定要经过解剑石,由两童接见通报,从无例外。但是照世明灯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黄花居,而两童也未发觉,无形之中,实是削了这两名去老返少的高人的面子;双方的嫌隙,无论如何是结下了。

更何况,若照世明灯真的是叶小钗,那么事情可就更不能善了。这两名剑僮,男的是金童池少春,女的是银女池少秋,是一对同修百年的兄妹,从未分离过片刻。他们与叶小钗之间,很早以前便已有一段过节。仇人相见,如何不教他们心情激动?

池少春、池少秋与谈无欲走进树林中,小路的前方高丘上,雅石奇岩散布着推出一道路径,尽头是一座简朴的凉亭,凉亭座落于翠竹掩映间,兼可远眺山岚。

照世明灯、一剑万生以及一刀万杀,都在凉亭之中,照世明灯依然手持白玉灯柄,十分从容自若。

除了一刀万杀是站着的之外,两人都安坐石椅,一剑万生容颜端正英俊,一身浅蓝绸袍,手持拂尘,颇有吕洞宾的气慨;与照世明灯的温雅相辉映,这小小凉亭,简直是有如天上。

只不过一剑万生的脸上,多了一道自眉宇斜劈过右颊的斜长疤痕,绛红色的虬结,在端正的容貌上显得格外怵目惊心,也让原本英朗的气度变得有点狰狞。

谈无欲拍了拍衣摆,步上亭子,而池少春与池少秋更守在亭角下,四只眼睛紧紧盯着照世明灯,要看出他的身份。…,

谈无欲向一剑万生、一刀万杀拱手为礼,道:“两位前辈,谈无欲冒昧打扰了。”

一剑万生稍微点了点头,一万刀杀并不理他,只盯着照世明灯。

一刀万杀头戴着一顶镶着金玉珠宝的华冠,脸若重枣,满头白发,高大魁武,这么当中一站,气势如渊,好像伸手一揪,就可以把照世明灯给摇散了一样。

照世明灯却自在从容,好像把所有的人都当成了木石。

一剑万生发话道:

“你专程前来,很好,这事总要有个了局的。”

“你误会了,一剑万生,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

一刀万杀喝道:“那么你怎会……怎会知dào

……”

一刀万杀的话又被一剑万生止住:“想不到你会与谈无欲一同上黄花居,很不寻常。”

照世明灯微笑道:“我看今日的目的是不成了。”

“什么目的?”一剑万生问。

照世明灯转向谈无欲:“谈无欲,你说吧!”

谈无欲不加隐瞒,便道:“两位前辈,谈无欲冒昧扰幽,有两个疑问,第一是为何两位要相救照世明灯,派遣高徒逼杀宇文天?第二是照世明灯是不是叶小钗?”

这话一出,一刀万杀也不禁挑了挑眉毛,望向一剑万生,似乎他也不知dào

两名剑僮去拦宇文天的事。

一剑万生道:“叫金童银女插手,是因为我不希望叶小钗死在他人手里。”

谈无欲一惊:“他……照世明灯果然是……”

照世明灯苦笑了一下,似觉无奈,但也不辩解。

一剑万生虽是对着谈无欲说话,眼神却看着照世明灯,道:“你的第二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也无法确定。”

“你……你……”一刀万杀也看着照世明灯,神情激动,却说不话来。

“我不是。”照世明灯简短地说道。

谈无欲心中疑窦已无法压抑,黄花居的两主两仆,都对“叶小钗”这个名字,极为敏感,双方绝对有着深重的纠葛,这桩绝无人知的武林奇事,不知是如何分晓?

谈无欲索性大着胆子插话道:“照世明灯,你在山下所说的话,敢在此重说一遍吗?”

照世明灯道:“照世明灯之言,宣于我口,入于天下人之耳。只要是我说过的话,我都负责到底,有何不能对人说的?”

“好,你说你对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前辈是何等感觉?”

“我说我同情两位。”

此话一出,不仅一刀万杀脸上杀气陡升,连一剑万生都微微变色。

一刀万杀的声音,宛如天边阴霾里闪出的闷雷:“照世明灯,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两人,很值得同情。”

一剑万生也稍微吸了口气,脸上紫光流转,内力已欲爆fā

,缓缓地说道:“你最好说清楚,否则只好得罪了。”

虽然一剑万生已经随时可以发出惊涛骇浪般的内功,心绪也非常愤nù

,说出口的话却还是不疾不徐,语气平和,甚至神情也看不出喜怒。

照世明灯手上的灯柄依然连颤也不颤一下,道:“一剑万生,你游江宁,夜宿灵隐寺所题的诗,不正是你的自叙吗?”

一剑万生气度轩昂的脸上,闪过一瞬凄然,旋即掩饰住,冷笑道:“你也去了灵隐寺。”

“天下名山,岂是有心人才能去呢?你所写的诗,隔天便自己抹去了。正因那是你的肺腑之言,因此格外不欲入世人的俗眼,不是吗?”…,

一剑万生更加地心惊,照世明灯连他这一段隐私都知dào

,这是他作梦也想不到的!

当照世明灯在山下朗吟自己多年前随手之作时,一剑万生便心绪激动,万万想不到会有人知dào

这首诗;而吟诗者故yì

以真气将声音传上,更显然已有来意。果然,话声方止,照世明灯便已立在眼前,身手之高,当是罕见。

但照世明灯的容貌与那个人全然不像,气质也不同,武功路数更是天差地远,虽然武林有人传说照世明灯是叶小钗,一剑万生却不能肯定;见到了人之后,更加迷惘。

如果他不是,他怎会知dào

这首诗?这是自己最失意之时,住在灵隐寺里,醉后情不自禁地写出来的,隔天酒醒,便以掌气将所有的字都给抹去,他以为世上不会有人知dào

,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知dào



照世明灯道:“‘腰悬阿郢谒轩辕,袖挥风雷指大千’……一剑万生,你原本是睥睨天下的云龙,却因为感情而自我为限,多年以来,挣不破,摆不脱,你心里很苦闷,好像一世里也承shòu不完,因此说‘几世艰辛理应劫’,没错,你确实像是死了又活过来,活了又为了受苦而死去,这么多年来,就是这样生生死死,自己也不知dào

如今是生是死,岂不值得同情?而一万万杀以你之喜为喜,以你之忧为忧,你有多苦,他就有多不好受,岂不是与你一般值得同情?”

一剑万生脸色已变,眼中满是肃杀之间,好像随时会一剑杀死照世明灯,连谈无欲都为照世明灯捏了把冷汗。

照世明灯知dào

一剑万生是以杀气掩饰自己的脆弱,对于这种色厉内衽,他当然毫不为惧,因此恍若未觉地续道:

“……然而,我照世明灯与你们同样,无法超凡入圣,摆脱情网的束缚,与二位相同的心情,此即谓同情。”

这句话一出口,照世明灯手中的灯似乎微闪了一下。

而听到最后一句话,一刀万杀忍不住叫道:“你怕了,想求饶,故yì

曲解‘同情’两字,对不对?”

照世明灯道:“是也罢,不是也罢。”

一剑万生冷着声音问道:“为何说你与我们有同样的心情?难道你也陷在同一张情网里吗?”

“如果我说是呢?”

一剑万生并不答话,心里却已将他认定了是那个人。

照世明灯却又道:“你不说我也知dào

你的想法,但事有先后,虽是同一件事,同样的目标,却发生在不同的时间,你明白吗?”

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更加迷惑,一刀万杀再也不想猜下去,掌上蓄劲,四周已隐隐气压沉重,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谈无欲想不到他的掌气如此醇厚,大吃一惊,万一动起手来,只怕有惊涛裂岸之威,旁人也难免要受到危害,因此稍稍退后,但是以他谈无欲的名头,总不能拔脚就逃,只退了两步,便不再退,暗中气沉丹田,护持心脉,以免受池鱼之殃。

一刀万杀沉声道:“受死吧!”

说着一刀万杀的一掌已然扬起,但一剑万生却站了起来,身影像道光一样地一闪,已经挡在一刀万杀前,逼得一刀万杀硬生生止住掌气,愤nù

地望着一剑万生,道:“你为何不让我杀了这小畜牲!?”

一剑万生对一刀万杀摇了摇头,才转过脸道:

“照世明灯,我不愿猜测你的身份,我也不明白你为何处处暗示,又不肯承认?你这么做有何用意?若你是叶小钗,请直说,我们说开了再作了断!”…,

“我已经讲过,我不是叶小钗。”

一刀万杀怒极大笑:“哈哈哈……你说你不是?那我问你,何谓天堂之门?何谓地狱之路?你答得出来,我就相信你不是叶小钗!”

照世明灯不愠不火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讪笑之意,道:“一刀万杀,枉费你戴着万胜天冠,背负着绝世宝刀,自称为武界高人。你想杀我,却找不到理由,以这样的问题刁难我,真是侮辱了武者的气度!”

“你说什么?”一刀万杀大怒,反手便要拔刀,照世明灯从容不迫地说道:

“地狱之门由此打开。”

一刀万杀“咦”地一声,收回了手。

“你已关上地狱之门,走上天堂之路。告辞。”

照世明灯欠了欠身,便离座走下亭子,无视两名剑僮的注视。

那离去的背影看似不慌不忙,却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已走出了视线,这身轻功动得无痕无迹,高明至极。

谈无欲这才深深地透出一口气,想不到照世明灯在言语间,轻易地全身而退。

一剑万生注视着照世明灯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谈无欲正要开口,一刀万杀已冷冷地道:“你还不走?”

一剑万生回过神来,道:“谈无欲,我知dào

你想问什么。这是我的私事,若是任何人要掀开往事,我一剑万生绝不容他活在世上,莫怪我没有事先告sù

你。”

谈无欲点了点头,道:“晚辈还有一问。”

一刀万杀神情十分不耐烦,但见一剑万生没有说什么,只得忍了下来。

“为何两位剑僮说叶小钗要杀宇文天呢?”

“没有的事,想必是他听错了。”一剑万生挥了挥手,背转过身去,逐客之意已非常明显。

“晚辈代宇文天多谢不杀之恩。还有……”

“啰嗦,谈无欲,出去!”一刀万杀指着外面的方向,不客气地说道,简直像是在呼喝犬马一般。

谈无欲大窘,就算本来要离开的,被这样一斥,也退得不甚光采。反倒是已经背转过身的一剑万生对道友如此无礼,有些不以为然,温色道:

“谈无欲,你与素还真背后宝剑,果然一直未曾出鞘,很好。”

谈无欲心情一松,道:“前辈怎知我与素还真恪守约束呢?”

“你们的宝剑一出鞘,剑qì

岂逃得过我的双眼?”

“那么,斗胆请问前辈:我们的宝剑何时可以出鞘?”

一剑万生笑了两声,想了一会儿,才道:“快了。”

谈无欲本来只是随便问问,不敢抱太大的期望,想不到一剑万生会如此回答,不禁大为振奋,问道:“是何时?请前辈明示。”

“时机若至,我自会亲手撕去你与素还真宝剑的封条。但是,若是我要你们先为我杀一个人呢?”

谈无欲一愣,略为一想,便果决地说道:“自当从命。”

“你不问我要你杀谁?”一剑万生微笑问道。

谈无欲也只一笑,他所能回答得如此确定,没有别的原因,而是他实在想不出:这世上他自己还在乎谁?有谁是他不能杀、下不了手杀的?真的是一个也没有了,不管一剑万生要他杀谁,也就都可以遵行。

“如果我要你杀叶小钗呢?”

谈无欲心念电转,索性不管利害,道:“只要前辈下令,我就去办。”

一剑万生虽带着笑,眼神却十分寥落,再次挥了挥手,道:“你自己下山去吧!”…,

“是,告辞。”谈无欲抱拳为礼,便快步走下亭子,从银女手中接回自己的剑,离开了天南山,既知叶小钗没扯进自己的计划里,那也不必再多问什么,不如早早离开为妙。

“金童,银女。”

一剑万生一唤,两名剑僮便以轻功跃至他的面前。

“主人,你真的就这样放走照世明灯?”金童问道。

一剑万生道:“你们认为他是叶小钗吗?”

金童道:“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嗯,”一剑万生踱了几步,沉吟了一会儿,道,“如果他是叶小钗,武功也许更高了……”

“主人,让我们去试试他吧!”银女池少秋明白地央求道。

一剑万生点头,道:“去剑庐取两把最利的剑,用尽一切方法,逼照世明灯使出最厉害的武功。”

“是!”金童、银女一得了主人之意,大喜过望,身影一晃就不见了。

“你……!”一刀万杀似觉不妥,看着一剑万生,又说不出阻止的话来。

一剑万生转过身,背对着一刀万杀,眺望着远方泼墨般的山峦,轻道: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你为何三番两次,叫金童银女去对付照世明灯?他如果是叶小钗,就应该你我连手,把他杀了,不应该曲曲折折,假手他人!”

“叶小钗是我一个人的对手,与你无关。”

一刀万杀听了此言,气得哇哇大叫起来:“你说什么?你说与我无关?叶小钗对不起你,就是对不起我!就算是以二敌一,你也不能不让我插手!”

一剑万生皱着眉头,不以为然地看了一刀万杀一眼,叹了口气,便不说话了。

一刀万杀见他的样子,心又不忍,道:“你又叹气?”

“我连累了你,道友,我已经不配与你生活在黄花居了。”

一刀万杀仿佛被当胸重重地打了一拳,一时之间,头昏眼花,说不出话来,片刻,才讷讷地道:“你……你说什么……你要走?”

一剑万生不答,一刀万杀更心急:“你讲!你讲清楚!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一刀万杀,一剑万生突然笑了一笑,道:“没什么。”

一剑万生平静的微笑中,心里却混乱不堪,种种往事,一霎时都涌上心头,他也不知从何说起。每当夜深人静,想静静地反省过去的种种是非,却总是像窒住了一口气,让他屏息吞声,心口刺痛,什么也没法子想。

所有的混乱思绪,总会化为一张面孔,柔若凝脂的肌肤上,目灿寒星,唇启靥花。那娇滴滴的神情里,有着一股不易驯服的傲性,让他又爱又敬,简直是不知如何对付才好。

第七章 情种

这么多年来,一刀万杀没变,黄花居没变,是一剑万生变了。

自从在混战中,见到被半月郎君的手下推出来的萧竹盈,一剑万生就变了。

当年……

当年的萧竹盈刚被由地牢带出时,虽然因为困在地牢中数日而神色憔悴,衣服脏破,但是那张面容,那种神情,却教一剑万生整个人呆住,脑中轰地一声,突然间像是心口中少了什么,变得空荡荡的。

一剑万生发着呆,没听半月郎君与众人的对话:

“急雨星、迅雷星,你见到你们的少宫主了,九天神罩可以还我了吧?”

半月郎君一张白净面皮,身穿淡黄长袍,缓带轻裘,脑后结了根乌黑粗亮的发辫,十分文质彬彬。只不过右半边的脸不知为什么,被烧平了一大块,眉目口唇虽辨,有点可怖;完好的左半边脸是五官细致,剑眉凤目,唇红齿白,看得出来原本是位英俊公子。他这毁掉的半边脸孔,形如半月,因此号称半月郎君。

半月郎君为何会遭大变而毁容,事无人知,他生性阴险,别人也不敢多问,只知他自此之后,弃文习武,练了一身好武功,投入南霸天,甚得文武太皇信任,倚为智囊。却不知半月郎君的智囊之用,都用在陷害文武太皇故旧亲信,引荐自己的心腹,不多久,整个南霸天尽是半月郎君的私人,文武太皇早就被架空,连他的妻子都是半月郎君的姘头,两人计划夺取总主席之位,已计划了很久。

现在萧竹盈被擒,半月郎君一世里未曾见过如此美人,心猿意马,整日所想的就是要杀了文武太皇,夺取南霸天之后,再想个法子杀了主席夫人,光明正大地占有萧竹盈,美人与江山同时得手。

他既要占萧竹盈,当然不舍得伤她皮肉,这几天萧竹盈也没吃太多苦头。

“先解开少宫主的绳索!”急雨星柳化程道。

半月郎君无奈,一抬手命令手下道:“解开了绳索!”

“是。”兵卒们刀刃一挥,砍断了绑在萧竹盈手脚的麻绳。

萧竹盈冰雪聪明,被禁在地牢的几天,已料想急风星等人不是南霸天十三连锁会的对手,自己又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他们一定会回云路天宫求援。因此,这几天所猜想的,就是父亲领兵来救自己。但一见到居然只有急雨星、迅雷星,以及血手魔魁,不由得心中惊疑不安,呆了好一会儿。手上一得自由,便回过了神,急急问道:“急雨星,迅雷星,我爹呢?为何只有你们来救我?”

柳化程尚未想出如何说出口,半月郎君已哈哈大笑,道:

“美人,你还不知云路天宫已经灭了吗?”

萧竹盈一怔,似乎尚未听懂发生何事,马勇已忍不住满腔激愤,大声斥喝道:

“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畜牲!用这种手段害死我的兄弟们,还有脸耀武扬威?”

萧竹盈急道:“我爹呢?我爹怎么了?”

马勇与柳化程神色惨然,忍住凄哽,道:“老宫主……宫主他……过世了!”

“我爹他……怎么死了……?”萧竹盈颤声问。

“老宫主为了救出少宫主……战死在南霸天。”

萧竹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少宫主!”

马勇与柳化程一急,便要冲上前去,半月郎君却大喝了一声:“给我拿下!”

“下”字尚未讲完,半月郎君已身形一晃,抢了上前,双掌袭向血手魔魁!…,

血手魔魁不及细想,抬臂便挡,不料半月郎君这却是一招虚招,才出了三分之一招,便转向一掌平推血手魔魁胸口,一手往血手魔魁手上的九天神罩夺去。

血手魔魁胸口门户大开,来不及挡他这一掌,重如千钧的掌气当胸打中,哇地一声,口中鲜血疾喷,抓着九天神罩的另一手一松,顺势便被半月郎君夺去,半月郎君也已退回原地,动作之快,不可思议。

这一下偷袭、夺物,只在片刻间发生,马勇与柳化程见少宫主昏倒在地而冲出半步时,半月郎君先呼喝手下,自己又趁机动手,当马勇与柳化程愣了一下,他已夺到九天神罩,而手下们也已包围住三人,刀剑纷纷刺出。

马勇心神一分,险些中剑,怒眉一竖,刷刷刷连出三招,将眼前众兵卒逼退数步,便要往萧竹盈的方向赶去。

却听倏地一声,刀剑已当面刺上来,马勇身子疾转,格开双剑,进手横砍,左脚贴地勾扫,一掌便往倒下之人拍去。只听闷哼一声,此人立毙掌下。却有更多人抢上,咻地一声,一剑当头刺到,一刀又横劈过来,马勇俯身闪过一枪,又忙跃起避开掠地大刀,一时之间,措手不及,只得连连拆格后退,离萧竹盈越来越远,更顾不到柳化程与血手魔魁的情况。

柳化程双掌不停,已连续打退十来人,一双铁拳对上几十只刀剑,居然丝毫不落下风,以攻为守,招招狠辣,拳风过处,死伤惨重。

半月郎君哈哈一笑,道:“武功不差,我来会会你!”纵身一探,已一掌拍向柳化程。

柳化程眼前一阵气窒,知是强劲内力,不敢硬接,连退数步,双掌急快地在身前交错推打,护住要害。呼地一声,半月郎君贴地勾扫一腿,柳化程正要侧闪,这一腿却半途止住,往上弯钩,一记重膝顶破柳化程掌势,紧接着跳起,一脚踢中柳化程心口!

柳化程被踢得喉头一甜,就要吐血,却硬生生忍了住,将一口血咽下腹中。半月郎君冷笑道:“好气魄!”快腿又连环踢至。

只闻呼呼风响,柳化程忙着拆解他的连环快攻,手忙脚乱,危急中向前一扑,发掌向半月郎君的腹部打去。

半月郎君一惊,右掌往前猛推,欲挡住他的攻势,脚下也奋力踢出。谁知柳化程居然半路停止掌袭,双臂一弯,拼死抱住半月郎君的腿,掌间蓄力,便要将之扭断。

半月郎君被他这不要命的打法惊住,及时回掌,往柳化程天灵拍下!柳化程手一松,半月郎君扭身一跃,脱出纠缠,又是一脚踢到,将柳化程震出数丈,柳化程一口血再也忍不住,疾喷了出来,便倒地不起。

半月郎君余悸未消,随手抽出一名侍卫的剑,一纵至柳化程面前,便要一剑将他刺死。突然斜里飞来一颗铁丸,叮地一声,将半月郎君的剑击偏了,半月郎君大怒,来人衣袖疾舞,将半月郎君逼了个头昏眼花,提剑连连后退,一时近不了柳化程。

暗处旁观的一刀万杀早已气愤不已,好几次想冲出去,却牢记着一剑万生事前的叮嘱,而强忍着不出手。

转头见一剑万生,只是凝神注视着战场,似乎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一刀万杀只好想:他心思慎密,也许看出什么不对,也许在想安全救人的计划………,

一刀万杀因此忍耐了不出声,他怎知一剑万生根本是在发呆!

一剑万生的眼睛半秒也没离开过萧竹盈,时间好像停止了一般,对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抢上前攻击半月郎君的人,是已中了一掌的血手魔魁。柳化程与马勇皆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本与数名爪牙激斗甚烈,乍见柳化程连中两腿,又要被半月郎君一剑刺死,心中一急,就顾不了自己危机,随手抄出作为防身打穴之用的铁丸,击开半月郎君之剑,紧接着以虚招“天女散花”逼退半月郎君。

陡听得马勇急叫一声:“满天红,小心!”不及回应,肩头已一阵剧痛,被南霸天的兵卒由背后偷袭,中了一剑。

这一吃痛,动作稍慢,众爪牙已连连快剑刺到,血手魔魁急忙回身迎敌,背后半月郎君竟也一剑刺出,贯穿了血手魔魁的腹侧,血手魔魁闷哼一声,半月郎君再一剑挥去,砍伤了血手魔魁的脚,斥道:“给我跪下!”

血手魔魁双脚重伤,往后便倒,勉力以手肘撑起身子,几把冷飒飒的剑已抵在他脖子上,教他动弹不得。

转头一望,柳化程已重伤不起,马勇也歪歪倒倒,一身鲜血,根本无法再战。

血手魔魁气往上冲,骂道:“不要脸的小子,卑鄙无耻,阴险下流,背后偷袭,算什么东西!”

半月郎君似乎不以为耻,笑道:“老小子,有种再爬起来跟我过两手!”

“好!”血手魔魁身子一动,众兵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却不移开,仍起不了身。

半月郎君笑道:“怎么?赖在地上装死?你不是要称英雄吗?起来跟我打啊!”

血手魔魁气得几欲晕去,道:“你……”

半月郎君得yì

地哈哈大笑,将剑一抛,便转身亲自抱起昏边在地的萧竹盈。

马勇急怒,道:“不许你的狗爪子碰少宫主!”

半月郎君已将宝物到手,敌人又不足为患,正在志得yì

满,本想开口命手下们将马勇等三人一人一刀杀了,一听马勇这一声怒斥,却改变主意,回过头来,笑眯眯地道:

“不许碰?为什么不许碰?她早晚是我的人,我爱怎么碰就怎么碰。你们不信吗?”

“你……你若敢动少宫主一根寒毛,我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我不动她寒毛,我看她寒毛总可以吧!”

说毕,右手抱着萧竹盈,左手便作势要扯落萧竹盈的衣裳。

马勇痛苦愤nù

大叫道:“半月郎君!有种的一刀杀了我吧!”

“这个自然,但是让你们在死前开开眼,观赏美人胴体,才算对得起你们侍候她一场啊!”

“你……你……”马勇急得讲不出话来,一口气冲上喉头,眼眶也被激红了。

旁观的一刀万杀再也忍不住,大叫道:“可恶,真是可恶啊!”

“小声一点。静静看下去。”一剑万生神不守舍地说道。

一刀万杀忍不住怒目望着一剑万生,道:“看下去?道友,难道你真的想眼睁睁看着姑娘被脱光吗?”

“啊!”一剑万生猛地回过神,“不是的,你想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想看半月郎君是否真的会这么做。”

“原来如此。”一刀万杀咕哝了一声,却老大怀疑,就算半月郎君不这么做,也已说了无耻言语,为什么还要看下去?…,

马勇对半月郎君的无耻,气得命早已豁出去了,不住口地骂着半月郎君,半月郎君被激怒,道:

“畜牲,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们开眼?哼,去地府里骂吧!来人,把三个给我杀了!”

其中一名领队道:“半月郎君,这不合会规,要押解回去,听候总主席的裁决……”

“会规?你说什么会规?”半月郎君冷笑着问道。

领队大奇,道:“会规第一章第七条便是这样说的……”

话未说完,半月郎君已冷不防地袖箭刺出,短箭戳穿了领队的咽喉,领队张大了口,不解又吃惊地瞪着半月郎君,倒地而死,还是不明白怎么一回事。

半月郎君接着对众人道:“看见了没有?我就是会规!再啰唆抗命的,我就依夫人意思,先斩后奏!”

众人噤口不言,半月郎君下令道:“把他们杀了!”

众人正要下手,宝剑飞至,瞬间连断数剑!半月郎君大惊,喝道:

“是谁插手!”

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大步走出,血手魔魁等人见了,又惊又喜。

一刀万杀抢前一站,道:“要杀他们三人的,通通先过我这一关!”

“又来两个送死的,杀!”

一刀万杀早已手痒,一听他下令,大笑着双掌发拳,瞬间击倒了数名蜂拥而上的士兵,道:“通通过来受死吧!哈哈哈……”

一剑万生冷冷地哼了一声,衣袖一挥,凌利的剑qì

飒飒逼来,半月郎君急忙抛了萧竹盈,侧身闪避。一剑万生以气御剑,刷刷急攻,逼得半月郎君不能招架,只得连连后退,苦于已丢了剑,不能反击。

一剑万生逼退半月郎君,赶至萧竹盈昏倒之地,便要抱起她带回照顾。半月郎君见他弯下腰抱人,机不可失,迅速地抬起右手,袖箭向一剑万生射到。一剑万生正要抱起萧竹盈,耳边箭风已至,头一低,便避开此箭,双手抄起萧竹盈,身子半空一翻,已跃至半月郎君面前。

半月郎君一击失手,却见这身手可惊鬼神的高手逼到前来,骇得随手抽出死在地上的兵士佩剑,居然往一剑万生怀中的萧竹盈刺去!

半月郎君虽然惊怖于一剑万生的武艺奇高,临敌的狡诈阴险却未尝稍改,他见一剑万生保护着萧竹盈,也看得出他必会保护她,刺一个强手,不如刺一个无反击之力的人,胜算更大。

一剑万生见他刺萧竹盈,不由得脸上闪过黑气,这一怒,凛然有威,半月郎君胆气一怯,剑也慢了一步,已被一剑万生伸出左掌挡住。

半月郎君大怖,却觉剑尖好像被黏住了一般,险险脱手。半月郎君长剑趁势向前一探,化去吸剑之力,不敢正面迎敌,斜走三步,突然跃向右方,朝一剑万生腰间劈出宝剑。

一剑万生大跨一步,身子觭斜,有如绝崖危松,避开此招,左手中指与食指交并,以指为剑,刷刷刷连续三招剑招攻刺半月郎君要害,只听咻地一声,剑qì

未出,寒霜已至,半月郎君耳上吃痛,突然间左耳上一阵热呼呼的潮湿,伸手探处,满手是血,左耳已被削了下来!

半月郎君见一剑万生无剑胜有剑,举重若轻,实在是平生未逢之敌手,不敢恋战,虚晃一招,跃离战圈,叫道:“撤tuì

!退回总坛啊!”

所有的士兵都已被一刀万杀打得七歪八倒,要不是一剑万生事前交待不许杀人,七歪八倒的便是永远爬不起来了。一听半月郎君喊退,爬得动的连滚带爬,爬不动的就地装死,等大敌退去再说。

原本喧嚷威风的一大群人,没一会儿便都作为鸟兽散,只余下一剑万生等人。

一剑万生抱着萧竹盈,道:“回去吧!”

却看也不看柳化程三人一眼,自己往刀轩剑庐的方向而回。

六人回到刀轩剑庐黄花居,正在扫地的叶小钗快步迎了出来,道:“前辈,您回来了……”突然见到父亲受了伤,大是心急,忙上前道:“爹,你受伤了!”

“不要紧,你不必担心。”血手魔魁道。

一剑万生道:“叶小钗,你去整理一间干净的房间,让这位姑娘休息吧!”

血手魔魁对叶小钗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听一剑万生的话,叶小钗只得关心地望了父亲一眼,道:“是。”

叶小钗进去之后,一剑万生对一刀万杀道:“道友,你带他们到丹房疗伤,我随后就到。”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抱着萧竹盈进入自己的丹房内。

第八章 初会

萧竹盈昏迷的几日里,一剑万生悉心照料。叶小钗虽不通医理,却极为聪明伶俐,很快就什么都学会了,兼又十分勤快,一剑万生的吩咐只要交待一遍,就不必再教第二遍,每日该怎样煎药、如何整顿,都弄得妥妥贴贴,竟让一剑万生少不了他,处处倚叶小钗帮忙。就算血手魔魁不说,一剑万生也实在希望他留在自己身边。

血手魔魁仅此一子,偏又生得良善聪明,夫妻对他可以说是珍逾性命,为何忍心将他送给一剑万生为仆,这其中当然不是仅仅为了报恩而已。

血手魔魁是纵横无阻的江洋大盗,武功罕有敌手,但越是老江湖,就越知江湖难行,高人无数。这么多年来,总觉得自己能活到如今,一半是靠运气。

独子叶小钗天生就是习武奇材,血手魔魁虽想传他武功,又怕糟蹋了这良材美玉,学得不上不下,反而易遭杀机,不如干脆就不要学,做个平凡百姓。

这次无意中被一剑万生所救,一剑万生的剑尊之号,如雷贯耳,就算是贵胄名豪,也未必能见到他一面。如今自己竟被他所救,岂不是天下掉下来的大机缘?叶小钗不向他学剑,还向谁学?血手魔魁与妻商议定了,决定以报恩之名,送叶小钗到刀轩剑庐黄花居。

血手魔魁夫妇并没有对叶小钗说明用意,只是对他详说一剑万生的救命之恩,叶小钗禀性纯孝,知dào

世外高人救了父亲生命,不要说叫他为仆,就算要他作牛作马,他也心甘情愿。

血手魔魁很了解这个孩子涓介的心性,如果说出要他找机会救一剑万生传授,说不一定叶小钗心中有愧,反而会千方百计设法推辞学剑的机会;不如什么都不要说,让他尽心服侍一剑万生,而一剑万生又无传人,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剑万生若是喜欢叶小钗,一定会将他指定为传人,一切水到渠成。

在刀轩剑庐的几日里,血手魔魁、柳化程、马能的伤都已无大碍,柳化程与马勇早就心急着要去寻找失散的兄弟,共谋报仇,却碍于少宫主不知得了什么怪症,总是不醒,想不到一剑万生慨然承诺照顾萧竹盈,直到云路天宫来接人为止,柳化程与马勇喜出望外,向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叩头感恩,便离开了天南山。

血手魔魁也不便久留,一天夜里,将叶小钗叫到面前,抚着他的头发,道:

“钗儿,爹明日便要离开此地了。”

叶小钗心知父子总有分手的一日,此时听父亲说了出来,仍忍不住心中一酸,叫了声:“爹……”喉间一哽,话也讲不出来。

血手魔魁见此子情深义重,心中宽慰,又多了几分不舍,道:

“难过什么?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你好好服侍两位前辈,向两位前辈学习做人的道理,有机会再下山来看看爹娘,不也很好?”

叶小钗点了点头,心情沉重,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血手魔魁牵着儿子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父子相对无言。许久,血手魔魁才轻轻叹道:

“钗儿,将你留在这里,爹娘也舍不得,可是你要知dào

,我们是为了你好。”

叶小钗单纯,听不懂这句话里的深意,道:“一剑万生前辈对我们家的大恩,儿会随时记在心里。”

血手魔魁干笑了两声,道:“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次日,血手魔魁向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禀明去意,叶小钗昨夜已悄悄哭了一回,此时忍不住又心酸,父子洒泪而别。叶小钗眼睁睁地送走父亲,没有自一剑万生身边移开半步。

叶小钗从未离过家,突然间一个人孤单地寄人篱下。他强忍住满心凄惶,更加尽心服侍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还有照顾那与他一样,没有家人的萧竹盈。

萧竹盈自从知dào

父亲已死,便昏迷病重,有时略为清醒,哭喊了几声:“爹,娘!”便又昏沉如初。

叶小钗日日喂她喝药、煽风驱蝇,听见她哭唤双亲,同病相怜,也往往陪她掉泪,心想:“你爹娘死了,却还有一群叔叔们;我虽然没有别的亲人,却还有爹娘,只是一时见不到面。”

虽然两人处境不同,但叶小钗已经将她当成和自己一样可怜的人。

萧竹盈受了极大的刺激,心神迷乱,忧苦磨心,因此总是不醒,这是陡逢变故必有之症,一剑万生每天按时送药针炙,自信终能救醒她。但是,萧竹盈居然昏迷连月,时好时坏,让一剑万生也担忧了起来,更加仔细地为她诊脉。

而他在为萧竹盈诊脉时,才发觉她体内阴气绝盛,竟是纯阴之体,非常罕见。

经云:“重阴为癫,重阳为狂。癫者,痴呆之状,或笑或泣,如醉如梦,言语无序,人事不知,此志愿太高而不遂所欲者多得。”

萧竹盈受巨大打击,竟又是纯阴之体,难怪总是昏迷不醒。这样的体质,应心如止水,最好是出家修道;若是身处凡间,不免情仇恩怨,动心动气,一旦情绪激昂,就有可能偏逆真气,轻则昏迷,重则疯颠。

一剑万生诊出她的体质后,心中连连暗叫了几声:“幸好!幸好!”

因为凡间庸医,若诊出她的体质太过寒阴,必定会弄些燥热的方子中和,如此一来,萧竹盈只怕要由昏迷转由疯狂失心,再也无药可救。幸好萧竹盈是落在自己手里,懂得习武之体不可随意调理,便加重了寒阴处方,以镇定她的心绪,每天晨午,就在她的病榻边拂琴,所操之曲,皆是由《黄帝内经》中编出的和缓中平之徵调,让萧竹盈在梦里也能心情平静。

萧竹盈初几日仍被恶魔缠身,不时地梦到父亲惨死,毁容的母亲变成了厉鬼,有时见到父母亲站在远方,自己要奔去相会时,突然间四周发出熊熊烈火,将自己烧得痛苦不堪,心中总是忍不住尖叫:“为什么我在地狱里?为什么我和爹娘都在地狱里?我没做坏事,菩萨你这是为什么?”但是不管心里多苦,都叫不出声音来。

渐渐的,这样的恶梦少了,有时感到身边凄冷无人,却会传来一阵平淡的琴声,让她不再害pà



但是,每当她呼唤着父母,身边还是空无一人,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sù

她:你爹死了,你娘死了,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萧竹盈忍不住落下泪来,不去听这样的声音,也不去想它,直到脑中空白一片……

这天萧竹盈终于睁开了眼睛,茫茫然地只见到屋梁交错,转头张望,斗室内几案齐备,古朴的架上摆着一两样古玩珍品,竹帘屏风后,似乎有个人正蹲在地上煽着一具小小红泥炉子,炉上的瓦罐内,传出阵阵药香。

那人煽了一会儿,放下蒲扇,站起身子,身材笔挺,原来是个少年。…,

少年绕过屏风,萧竹盈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

少年也怔住了,同样傻傻地看着她。

这少年当然是叶小钗了,他在屏外煎药,火侯已差不多,因此起来看萧竹盈病情。想不到萧竹盈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这是一个多月以来没有过的景象,因此叶小钗也吃了一惊,怔怔地和萧竹盈对望。

萧竹盈隐隐觉得自己衣衫单薄,躺在床上,一个少年男子这样走过来,非常地不应该,不由得羞红了脸,但是为什么不应该,又想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看着他,希望他千万不要走近。

叶小钗突然间面露喜色,道:“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告sù

前辈!”

萧竹盈心情略松,又害pà

了起来,好像他这一走,自己又要回到梦里孤伶伶的处境,急忙叫道:“你不要走!”

叶小钗已经走到屏风外,听她呼唤,便转回了身,问道:“你怎么了?身上还是不舒服吗?我请一剑万生前辈来给你看看。”

萧竹盈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别走。”

叶小钗不解,道:“你要什么?我拿给你。”

萧竹盈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什么,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叶小钗笑道:“难怪你不知dào

,这里是刀轩剑庐黄花居,是一剑万生前辈救了你,你的家人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去……”

此话一出,叶小钗突然想起自己的家人不会来接自己回去,不由得心中一酸,声音微微变了。

萧竹盈问道:“你呢?你又是谁?”

“我叫叶小钗。”叶小钗强自微笑道,“你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去叫前辈……”

萧竹盈突然住口不说,脸色奇怪,像是有点迷惘。叶小钗怕她病情有变,忙问:“怎么了?萧姑娘?你要问我什么?”

“萧姑娘?你叫我萧姑娘?”萧竹盈急道,“为什么你叫我萧姑娘?这……名字好陌生……我……我叫什么名字?你知dào

吗?”

叶小钗也愣住了,他从没见过这种情形,也不知dào

是失忆之症,又惊又惑。

萧竹盈自己更是惊恐,眼泪不停地落下。叶小钗道:“你不要难过,萧姑娘,你一定是病得太重,脑子昏了,才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萧竹盈哭道:“我……我什么都不记得啦!不只是我的名字,还有我的家在哪里,我是谁,我通通忘了,怎会这样……?”

叶小钗见她哭得非常可怜,忍不住便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道:“别哭,不要怕,忘了也不要紧,我叫前辈来看看,他会治好你的!你不要怕。”

萧竹盈被叶小钗的手用力拉住,心下稍安,止住了抽泣,道:“你会陪我?”

叶小钗道:“我有时间就来陪你。”

萧竹盈听了这样不牢靠的回答,急得又哭了出来,紧紧抓着叶小钗的手:“不行!你不可以走,我谁也不认得,要怎么办?”

叶小钗从未被人如此倚赖过,这缠绵病榻已久的少女哭得楚楚可怜,又拉着自己的手不放,好像这是她唯一的寄托一般。叶小钗的少年豪气顿生,一拍她的香肩,道:“不要怕,哪儿我都会保护你。”

萧竹盈听了他斩钉截铁的承诺,略为安心,哽咽道:“你说的,不许反悔。”

“我是男子汉,不会骗女人!”叶小钗说道。

萧竹盈破涕一笑,道:“哼!吹牛,你有本事保护我吗?”…,

叶小钗一愣,她刚才哭得那么柔弱,现在又显得瞧不起自己,不知dào

她是什么意思……

而萧竹盈虽丧失了记忆,但心中一安,以往那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千金脾气便又出现。她习武多年,自认不让须眉,一听叶小钗要保护自己,原本是安了心的,却忍不住要奚落他一句。

叶小钗呆呆地不知该说什么,突然间闻到一股焦臭,大惊奔到红泥小炉前,急急忙忙地掩熄了炭火,掀开瓦盖,跺脚叫道:“药煎过头了,糟糕,糟糕,这……”

萧竹盈才方醒转,头有点痛,听叶小钗急得又叫又跺,更引得头痛加剧,不由得皱起眉来,道:“别嚷啦!是男子汉,就不要大呼小叫。”

叶小钗不好意思再叫,心里却很着急,道:“可是……误了你服药,这……这怎么办?”

萧竹盈温言道:“再煎一剂不就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叶小钗搔了搔头,再煎一剂固非难事,但自己不知dào

是哪些药材,每一份都是一剑万生亲自包好了交给他,势必得去向一剑万生请罪,从出过这样的纰漏,叶小钗心里愧疚万分,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是,你等等,我去跟前辈说。”

萧竹盈见他神色颓丧,道:“你为什么要去跟前辈说?”

“药是他拿给我的,我却弄糟了……”

“你怕他骂你,是不是?”

叶小钗道:“骂我也是应该的,不过前辈人很好,不会骂我,只是我自己心里不好受。”

“哼,只不过是一帖药,有什么好难过的?你还说你是男子汉呢!”

叶小钗听她言语倨傲,不太高兴,便道:“好吧,我不难过就是了,你在这里等等。”

“你已经难过了,现在要赖!”萧竹盈道。

叶小钗忍不道:“那你要怎样?这药也是煎给你的,你何必这样说我?”

萧竹盈突然掀被下了床,赤着足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拿了瓦罐,将煮得黑稠稠的药汁倒在几上的一只磁碗里,拿起磁碗便仰颈将药喝干。

两人斗了一会儿嘴,药虽已不是滚沸,却还很烫,萧竹盈高傲倔强地硬是喝下了这半碗又苦又烫的药,被烫得眼泪直流,气呼呼地瞪着叶小钗。

叶小钗被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呐然道:“你……”

“好啦,你不用怕你前辈骂你啦!药也不必煎了,我不希罕!”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竹盈扳着美丽的脸蛋,道:“你以为我希罕你的药?我偏不希罕,以后你求我我也不喝!”

叶小钗心里又急又气,不知她为何这么不讲理,张口结舌,好不容易才道:“你……你真是不讲理!”

萧竹盈从未被人反驳顶嘴过,叶小钗言语间稍有不顺她的心意,她就忍不住要惩罚叶小钗,所以言行激烈,原本只要叶小钗认错,她就好了。但是叶小钗怎知这个千金小姐在想什么?只觉得他不可理喻,莫名其妙。

萧竹盈更是生气,道:“我才没有不讲理,是你这样子看了讨厌,要我感谢你,哼,门都没有,我又没求你替我煎药,你摆什么脸给我看?”

叶小钗只说一句,她就反骂了这么多句,叶小钗根本无法招架,只求脱身,不求吵赢,道:“随你说了,好男不与女斗……”

这句话又犯了大忌,萧竹盈正要骂人,陡地周身一颤,头晕目眩,差点要昏倒。…,

叶小钗急忙冲上前扶住她,道:“你穿得这么少,光着脚站在地上,对身子很不好,快上床躺着。”

叶小钗未涉世事,家中又无姐妹,对男女大防,可说是一点也不知dào

。萧竹盈年已十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被这少年男子抱住,登时心中一荡,不知是气恼还是怎样,无奈头晕得利害,无力推开他,只好让他搀扶着走到桌边。

叶小钗侍候着她躺下,为她盖好被褥,道:“看,受凉了吧?你再逞强,病就不了。你又这样瘦。”

她瘦不瘦,当然是叶小钗搂着她时才知dào

的,萧竹盈心里隐隐地有着异样的感觉,又听他句句话关心自己,原本的怒气登时消了,嗔道:“轻薄的小子,羞也不羞!”

叶小钗一愣,心想:“我照顾她,怎么她说我是轻薄的小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羞?”事实上,这一肚子的问题如果真的开口问了萧竹盈,她也答不上来,只是习惯要这样说。

但一见萧竹盈脸色平和,怒色一扫而空,便放了心,问道:“你要不要喝水?”

萧竹盈摇了摇头,叶小钗又问:“你饿不饿?”

萧竹盈还是摇头,叶小钗道:“那你就先躺着休息,我去请前辈来看你。”

萧竹盈忍不住道:“什么前辈前辈?你从刚刚说了七八十句前辈了,为什么你老要丢下我,去找他?”

叶小钗笑道:“前辈医好了你,见到你醒了,他一定很高兴。”

“原来他是大夫。”萧竹盈道。

“他不是大夫,他是个高人。我说不清楚,你等一会儿就可以见到他了,千万不要惹他生气,他是你的大恩人。”

叶小钗神情变得严肃,慎重地说道,萧竹盈故yì

别开了脸不理他。

耳中听得叶小钗走去的脚步声,萧竹盈心底隐约地不安着,忍耐了不叫他回来,睁着一双美目,骨溜溜地细看房内陈设。见粉壁上挂着几幅字画,字体清隽,画意悠邈。窗前紫坛百宝架上,除了几匣书,就只有一尊小小的青铜古爵,古爵衬着窗外明湛如洗的蓝天,自有一股出尘风韵。

萧竹盈暗想:这里的主人一定学问很好,看房子就知dào

了!

不久,外面传出两种脚步声,轻快的那个自然是叶小钗,另一人的脚步虽沉,却极稳,而且几乎察觉不出来。萧竹盈练过武功,听出这是个绝代高手,不由得暗暗吃惊。

只见叶小钗领着一人进来,萧竹盈见叶小钗果然去而复返,大为高兴,微笑着坐了起来。

这一笑,灿靥如昙花乍放,一剑万生乍见她的笑容,瞬间呆若木鸡。

这一个多月来,萧竹盈沉迷病榻,神色憔悴,纵有动容,也都是皱着眉头,愁苦不快。美人含愁,就如弱花承风,虽然自有美态,但是又怎及得上娇花丽日,风清云淡的韵致?她清瞿的容颜上,妙目流盼,巧笑嫣然,当然比病容美丽得多。一剑万生苦守一个多月,乍然见到这样动人的微笑,只觉什么都极为值得,就算是苦练成了一套练世剑法,也比不上如今开心。

一剑万生道:“萧姑娘,你感觉怎样?”

萧竹盈见一剑万生背后的叶小钗微笑着看自己,胆气一粗,怎么也不能在他面前泄气,便道:

“我已经全好了,多谢前辈照顾。”

一剑万生温言道:“是吗?在下冒犯,请萧姑娘伸出手腕。”…,

萧竹盈知dào

他要试脉,虽然一般大夫为女病患切脉,得隔帘探索,但是江湖儿女就省了这些避忌。萧竹盈伸出右腕,让一剑万生切诊。

叶小钗忙搬了张红梨木高凳放在床边,让一剑万生坐坐。一剑万生轻轻地以食指捺住萧竹盈脉搏,垂目量思了一会儿,突然道:“叶小钗。”

“是。”叶小钗应道。

“你方才惹怒了萧姑娘,是不是?药煎过头了,为何不重煎一副?”

叶小钗知dào

萧竹盈都不禁咋舌,其实这也没什么神奇,心境波动,药力行走,都是一试脉就知dào

的,何况又是不久前的事,更是昭然。

叶小钗两手垂在身侧,恭敬地说道:“是,我知错了。”

萧竹盈心里不快,想道:“你对他认错就认得这样快,为何却跟我顶嘴?”

一剑万生也不再怪叶小钗,转头对萧竹盈道:“萧姑娘,方才叶小钗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是怎么回事?”

萧竹盈陡地被提醒起此事,心口一痛,眼眶便整个泛起泪光,颤声道:“我……我也不知dào

,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真的……姓萧吗?那我叫什么名字?你们是我什么人?”

她泪光盈盈,一剑万生得花着极大的自制力,才能忍住不伸手为她拭去泪珠。一剑万生沉吟片刻,道:“萧姑娘初醒,智昏虑沉,有些事想不起来,这没什么。好好调养几日,或许就可复元了。请萧姑娘勿嫌舍简,在此地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安心住下,要住多久就住多久。”

当然,一剑万生此时心里想的是希望她一生一世就此住下来。

萧竹盈轻道:“谢谢前辈。”

她乌发披散在肩上,比起挽髻缠发,更显娇媚入骨,一剑万生好几次都差点把持不定,忘了自己所处之地。好在他修为甚深,总是来得及回神,不曾失态。然而心里却忍不住在想:原来所谓失魂落魄,销魂忘我,就是这样的,世间真有如此之事,古人诚不欺我!

萧竹盈问道:“前辈,我……是如何生病的?你能告sù

我?”

萧竹盈曼妙的询问声,听在一剑万生耳中,当然几千几百个能,正要说出口,转念一想,又怕她伤心,现在她不记得痛苦的往事,也正是保护她的方法。便含糊地说道:

“姑娘身体虚弱,又受了刺激,就昏迷至今。姑娘的家人有重yào

的事要办,所以托我医治照顾。”

萧竹盈略略宽心,又问:“我家人何时来接我?”

“他们有极为重yào

的事要处理,处理过了,就会回来。”

“那……我爹是谁?我娘是谁?你知不知dào

?”

一剑万生道:“令尊名叫萧三瑞,令堂人称火云露。”

他只说出名字,却什么都没讲,料也不会有妨碍。萧竹盈神色惘然,轻轻低念了几遍:“萧三瑞,火云露……”只觉得这两个名字十分陌生,不敢置信就是自己的父母。但是要说不是,也想不出谁是。

一剑万生又道:“姑娘名讳,上竹下盈,竹径通幽之竹,持而盈之之盈。”

萧竹盈心里反覆念着自己的名字,她也没有把握过了一会儿还记不记得,现在记熟一点总是比较安全。

两人说话之时,叶小钗已自动将瓦罐磁碗都洗倒干净,送进热茶。一剑万生振袍起身,道:“萧姑娘劳精竭志,还是静一会儿,养养精神,在下不多扰了。”

萧竹盈说了这么多话,也有点累,抬眼看了看叶小钗,道:“但我一个人……不识得这里,他得随时过来!”

一剑万生笑道:“你有什么事,问叶小钗就好了。”

萧竹盈松了口气,一剑万生道:“萧姑娘,请安歇吧!叶小钗,你随我来。”

叶小钗跟着一剑万生走出去之后,一剑万生再三交待:萧竹盈家逢巨变,要叶小钗绝对不可以泄露真相,免得她受不了打击,再度失神。叶小钗当然牢记在心,不敢违背。

等叶小钗再度进入房内,萧竹盈对他吐了吐舌头,说道:“好一个前辈!我在他面前也拘束得很呢。”

叶小钗笑道:“你哪里拘束了?我看你一点也不怕他。”

“我又没做错事,干什么要怕他?”萧竹盈道,“你叫叶小钗?这名字一点也不像男子汉大丈夫!”

叶小钗一愣,道:“这是我爹娘取的,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萧竹盈打了个呵欠,道:“我倦了,你可不许走远,我叫你你就得来!”

叶小钗应承了一声,萧竹盈这才安心睡去。

第九章 误伤

自从萧竹盈清醒之后,一剑万生便一下子忙了起来,亲自下山,选了几匹绫罗绸缎,又找了几名裁缝,为萧竹盈赶工制衣。

一剑万生从没管过这种俗事,让一刀万杀颇为奇怪,但想想萧竹盈也不知要在此地住多久,一个姑娘总不能就穿着那一套已经破烂的衣衫,一剑万生这样做也有些道理,便不说什么。

萧竹盈的病体好得很快,没几日就已能行动自如,气色好转,更添娇美。她不认得刀轩剑庐黄花居的路,要叶小钗带着她到处去看看,叶小钗正值手边无事,十分乐意,道:“我先对一剑万生前辈说,他说可以我就带你去玩。”

萧竹盈美目一瞪,道:“如果他说不可以呢?”

“只是到处走走,前辈怎会不许?”

“既然不会,那你还问?”

叶小钗道:“总是要问的,他是前辈,我们不能没有礼数。”

这句话极为持重有理,萧竹盈无法反驳,一旦自己居于下风,不服之心就起来了,萧竹盈拉下了脸,道:“你不想带我到处玩,所以找这么多理由推搪,算了,了不起吗?我不会自己去?还要你带路?”

叶小钗这几天已经摸熟了她的脾气,见她又耍小性子,让她萧大小姐自己乱走,万一迷了路就麻烦了,只好道:“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唉,算我错啦,好吗?”

萧竹盈道:“你也没讲错什么啊,犯不上跟我道歉,我又不是不讲理,只是不高兴!”

“那我要怎样才高兴?”

“我就不喜欢你这样不干不脆,婆婆妈妈!去玩玩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就不能爽快一点?哼!要你陪我,我早晚要被你闷死。”

叶小钗心里暗自想道:原来如此,下次可不能多问了。

萧竹盈见他不讲话,跟他默默坐了一会儿,萧竹盈道:“你生我的气,尽管走开就是。”

叶小钗微笑道:“我没有生气,我是在想哪儿好玩。”

萧竹盈立kè

转怒为喜,道:“哪儿都好,现在是春天,到处都很好kàn

。”

“那你等等,我去弄些吃的,我们在草地或是水池边,边看风景边吃,还可以喂喂小鹿,或是池里的鸭儿鹅儿,前一阵子,孵出了一群小鸭,每只都这么小一点点,有趣得紧。”

萧竹盈大喜,道:“你快去,快点回来。”

叶小钗总算得以脱身,三步并作两步,要赶去先对一剑万生说一声,但是找遍了刀轩剑庐,就偏找不到一剑万生,只好匆匆对一刀万杀说道:

“前辈,我带萧姑娘到后山散散心。”

一刀万杀道:“别走远了。”也不多管他们。

叶小钗总算定下了心,匆匆忙忙赶到厨房弄了点干粮水果,装在竹篮里,再赶回来。萧竹盈换了一套便于活动的武装,早已等得不耐烦。

一剑万生为萧竹盈置办的衣物,件件华美新颖,就连武靠装束,也是貂皮围领,金绣装饰,将萧竹盈的美丽更增华贵。叶小钗一见,眼前一亮,不禁觉得她像是故事里的公主,自己却是个平凡的百姓,而自惭形秽。

萧竹盈见到叶小钗,喜上眉梢,道:“真慢,走吧!”

说着便上来一挽叶小钗,被她这样一笑,叶小钗心头也满是喜悦,想道:萧姑娘对我这样好,我真是有福气,何必还动那些俗气的贵贱想法!…,

这样一想,更无顾忌,两人有说有笑,这一路风景淡雅,指点山岚,摘摘野花,真是相对忘机。

两人闲步至山后的瀑布边,只见绝壁上奇岩崚峋,一道白练自岩顶披落,喷珠碎玉四溅,浸得黑岩上苍苔点点,碧绿沁人。白练尽落在底下的碧水潭中,流雪似的瀑布激冲出圈圈水漪,涟漪越扩越淡,到两人所立的草地边,已是平如明镜。

萧竹盈心神怡悦,道:“我们就在这儿坐坐,好不好?”

叶小钗指着潭中,笑道:“你看,那是什么?”

萧竹盈一望,瞬间喜得大叫,原来潭里竟划出一头碧油光艳的绿鸭,后面跟着十多只毛绒绒的小黄鸭,每只都不到手心大小,扁扁的黄喙,黑溜溜的眼睛,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萧竹盈忍不住就要施展轻功,跃到潭水上抓一只把玩,叶小钗拉住了她,道:“你一过去,母鸭就要护着小鸭躲起来,再也不出来了,还是远远地看着吧!”

萧竹盈道:“丢掉面饼给母鸭儿,它会不会过来?”

叶小钗道:“我也不知dào

它过不过来,你来喂吧!”

他把一块饼递给萧竹盈,萧竹盈掰了碎块,用力地丢向潭中,还唯恐丢得不够远,母鸭见不到,便挟着着内功,劲风呼呼,将一小块面饼丢得极远,落在母鸭面前。母鸭弯颈一吞,吃了下去。萧竹盈大喜,便又接连丢了几块,母鸭却只吞了一块,不再垂顾,反倒引出了几对鸳鸯,一双白鹅,以及一些天上飞鸟。瞬间一片深林幽潭,变作卫公之庭,群羽齐聚,蔚为妙观。

萧竹盈很快地便将篮中饼食,尽数布施鸟腹,飞鸟却越聚越多,甚至为了争食而互相咬啄,张翅扇敌,跃爪相兵,十分地凶狠。原来此时正是阳春,群鸟经过了一番寒冬,都饿得狠了,见到食物,自然是不顾性命地来争夺。

萧竹盈不由得变色,手中已无饼食,群鸟不但不散,还认准了篮子,飞来咬啄,叶小钗大力地将手中竹篮抛至林中,群鸟果然飞扑而去,没有多久,二人身边又复清静。

“那些鸟儿……好凶。”萧竹盈惊魂未定。

叶小钗笑道:“过一会儿我再去捡回篮子,不过咱们没东西吃了。”

两人都是年少,走了半天山路,早就饿了,萧竹盈被这样一提醒,也隐隐觉得腹中甚饥,叹了口气,道:“我倒没想到……”

此时突然天空一闪,响起重重的闷雷声,萧竹盈一惊,道:“糟了,看样子要下雨。”

叶小钗指着一株梅树道:“咱们到那儿躲一躲。”

话才说完,已飘起细细的雨丝。两人快步走到茂密的梅树下,这树枝叶繁茂,春雨又细,透不过枝桠。春雨绵绵,虽然不致将人淋成落汤鸡,却一时未便就停,总要下上个把时辰。

原本澄明欲滴的景色,在细雨迷濛下,变得如烟如雾,日光略有点暗淡,一阵微风吹过,掀起细细的水面殼纹,萧竹盈看了,不免心中一沉,叹了口气。

“这雨很快会停,下次我们可要记得带蓑衣出来。”

萧竹盈道:“我不是不喜欢雨,其实这样的景致,也很美的。”

叶小钗见她没有不高兴,登时放下了心,道:“可是我看你愁眉苦脸的。”

萧竹盈噗地一笑,道:“我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这样的景色,让我想起一首诗。‘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珮,油壁车,久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她越吟声音越低,眼泪也落了下来。叶小钗听她声音凄婉,渐渐也觉悲伤,道:“这首诗很好听哪。”

萧竹盈道:“这首诗,是讲一个女孩子在等待她喜欢的人,兰花上的露水,就像她眼中的泪……”

叶小钗见遍地野花草丛上,都沾着点点细雨水珠,冷冽美丽,忍不住道:“写得真好,花朵上的露珠,拿来比女孩子的泪眼,真是太美了,作诗的人真聪明!”

萧竹盈微笑道:“还有更美的呢。她想着要送什么给他的心上人,想要把烟雾剪了下来,绕成同心结送给他。地上的绿草是毯子,松树的绿荫是车上的华盖;风是她的衣裳,水是她的玉珮……”

叶小钗听得怔了,道:“这位姑娘一定美极了。”

“你怎么知dào

她很美?”

叶小钗想了想,也不知所由,笑道:“只听她穿着风做的衣裳,水做的玉珮,就觉得她是很美的了。”

萧竹盈“嗯”了一声,轻道:“可是啊,她等了很久很久,那辆载着爱人的华车,却始终没来,一直等到深夜,鬼火出来为她照路了……”

叶小钗忍不住“啊”了一声,道:“鬼火……?”

萧竹盈幽幽道:“原来这位姑娘早已死了,却还在想念着她的情人,一缕悠魂永远地、永远地等下去,每天的西陵下,微风细雨,都是她在等待时的样子……”

叶小钗听了怔了半晌,只觉既幽艳,又悲凉,而眼前的烟雨迷濛,也仿佛带着悲伤。

萧竹盈的一腔幽怀,已陷入诗中,轻声叹道:“这样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是幸福还是不幸福?有谁值得她这样生死相随呢?可是永远也等不到,那也太伤感了……”

说着,就好像她已经化做诗中的芳魂,秀眉轻蹙,美目含愁。叶小钗怔怔地看着她,她白如细磁的肌肤,隐隐透着周围树影的青翠,雨中亭亭而立,仿佛模糊的天地间,就只绽放了这么一朵玫瑰。

叶小钗看得出神了,心道:萧姑娘真是美丽,真像是一朵花儿,为什么她会生得这么好kàn

……?我真蠢,就是想不出怎样形容才好,唉!要是能一生一世看着她,那真是天大的福气。

萧竹盈转头,就见到叶小钗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心中柔情正缱,不由得脸一红,低声娇嗔道:“你看什么!”

她的脸一红,更像轻霞笼着白牡丹,叶小钗道:“我在想,若能一生一世看着萧姑娘,那有多好。”

这本是诉情之言,但叶小钗心胸朴质,不存着这样的念头,只是真心地说出眼前所见,心中所想。萧竹盈羞得别过脸去,道:

“我就说你是轻薄的小子,这样的话,以后不许说了,再说我打你!”

叶小钗想大概又触怒了她什么,只得“嗯”了一声,不再多说。萧竹盈咬了咬唇,轻轻一笑,道:“看着我一生一世吗?过了二十年、三十年,我就不好kàn

了,那有什么好!”

叶小钗忍不住道:“就算过了五十年,八十年,我想萧姑娘一定还是如今这个,一样好kàn

。”

萧竹盈知他老实,一定是真的这样想,不是讲好听话骗自己,更加地高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许久,才轻声问道:“那你会让我一个人等你,而永远等不到你么?”

“我怎会让萧姑娘等待?那决不会的!”叶小钗这句话话得更是诚恳,他只觉得萧姑娘要他去做什么,自己都会很乐意做;她要约自己去哪儿,自己一定什么都不管,也要跟她同去,怎样也不会让她一个人等待。…,

萧竹盈声音更低,道:“你这样说了,可不许反悔。”

说着,握住了叶小钗的手,转过脸望着别的地方,俏脸上微生红晕,似笑非笑。

叶小钗的手被她柔软冰凉的纤手握住,好像包在花瓣里,只怕一动就扯坏了花朵,心底也觉甜甜的,像是得yì

,又像是安心,与父母在一起,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雨渐渐收敛了,天边洒下几丝金光,映出一条鲜明的虹桥,两人见此美景,自然又是一番惊喜赞叹,方才的款款低语,一下子忘个干净。

萧竹盈腹中陡地发出“咕”地一声,叶小钗腹中也咕噜直响,两人这一高兴,饿了起来,又不舍得就此回去,都同声大叹。叶小钗转头看了看树林,陡见方才避雨的树上,结实累累,心下大喜,捡起竹篮,递给萧竹盈,道:

“我摘梅子给你吃,你在树下用篮子接着。”

萧竹盈也喜道:“如此甚好。”

叶小钗爬上树去,此地泥土肥沃,梅树早熟,早已长了一树,叶小钗摘了许多,都丢下树去,萧竹盈接得甚稳,摘野梅而食,是平生未有之经验,更是新鲜好玩。叶小钗摘了满满一篮,萧竹盈直道:“够啦!我们吃不了这许多,你快下来,我们一块儿吃!”

叶小钗又多摘了一衣兜,才慢慢地爬下树,与萧竹盈并肩靠着梅树而坐,萧竹盈笑道:“你真贪心,摘这么多。”

“你没做过腌梅子吗?”叶小钗惊奇地问。

“什么腌梅子?”

“我娘以前总是摘好多梅子,放在盐里密封了,没有几天,就腌成了又酸又好吃的梅子,可以放上许久,这野生的梅树,许多梅子让它自生自落,实在可惜。”

萧竹盈听得更是喜得眉开眼笑,她在此受一剑万生照顾,虽是要什么有什么,就只有一样,一剑万生想不到,她也不会特别说,那便是零食。少年孩子没有不吃零食果饼的,叶小钗与萧竹盈年纪相若,只有他会想到这一层,一剑万生这等出尘的世外高人,怎想得到?

两人分食篮中新梅,有的甚甜,有的还带点酸,叶小钗把甜的尽让给她,自己只挑酸的吃,望着碧空明潭,山色初洗,心情有说不出的欢畅。萧竹盈心中一动,突然间脸上一红,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叶小钗问。

萧竹盈摇了摇头,问道:“那树上还有多少梅子?”

“还多着呢!我们爱摘多少有多少。”

“可别摘完了,那就……”

萧竹盈一笑,不再说了。

“那就怎样?”叶小钗问道。

“没怎样。”

叶小钗道:“你分明在想着好玩的事,说!”

“不说。”萧竹盈红着脸笑道。

“别吊我胃口,说吧。”

萧竹盈笑得更妩媚,用力摇了摇头:“不说就是不说。”

叶小钗作势呵着手指:“不说我呵你痒,看你说不说。”

萧竹盈吓得大叫,跳了开去,叶小钗追上前去,张手一抱,萧竹盈一低身躜开,叶小钗再扑上去抓,虽然萧竹盈轻功了得,叶小钗一时追抱不上,但也把萧竹盈吓得花容失色,又叫又笑:“你别呵我,我对你说就是了!”

叶小钗这才袖手而立,道:“嗯?”

萧竹盈又大为忸怩,道:“以后再说好不好?”

叶小钗着作脸一沉,又要呵她痒。萧竹盈躲开忙道:“我以后一定对你说,这回饶了我吧?好不好?叶小钗。”…,

叶小钗放下了手,笑道:“好吧,这回饶了你。不过你什么时候才说?若是二三十年后,那我可不肯!”

萧竹盈红着脸,笑而不答。

原来,方才与叶小钗一起吃着梅子的她,是想到了另外一首诗。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倾匡墍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梅子落下来了,树上还剩下了十分之七,喜欢我的公子,请你快寻个良辰吉日。

梅子落下来了,树上还剩了十分之三,喜欢我的公子,请你今天就对我表明心思。

梅子落下来了,已全被摘到篮子里头,树上什么也没有了,喜欢我的公子,你告sù

我,什么时候你才来迎娶我呢?

萧竹盈与叶小钗自从游过后山,更加相得,整天萧竹盈就是缠着叶小钗。叶小钗清理丹房书舍,治办伙食,萧竹盈总是坐在一旁陪着他说说笑笑。

但看在一剑万生眼里,却颇不是滋味,初时总是想道:萧姑娘年岁尚轻,与叶小钗讲讲笑话,解解闷也好。

他们两人所说的话,无非是些无聊的幼稚言语,一剑万生若是走近,两人便静了下来。叶小钗是奴仆,主人不说话,他当然不能开口;萧竹盈是晚辈,又欠了一剑万生大恩,不管一剑万生说什么,她也只有应声的份,总不能和他没大没地胡闹。因此每次总是三人沉默半晌,最后一剑万生讪讪离去。

自从萧竹盈清醒之后,记忆一直未恢复,有时想起身世茫茫,总是抑郁不欢。但若是她记忆恢复,一剑万生又怕她乍然面对父母双亡的现实,会受不了。一剑万生除了每日以珍贵的茯苓、人参、河车丸、丹光琥珀等药方炼制的安神定志丸调养她的身体之外,更苦思多日,作出一套对内功大有俾益的琴谱,暗中引导萧竹盈的真气。

这套琴谱是一剑万生遍寻古本秘谱,才找出的一套正雅的角徵之音,一剑万生将之加入了内功修练的法门,改为琴曲,曲调有缓有速,每一个节拍都与奇经八脉息息相关,只要是习武之人,一听见这样暗合内功的琴曲,就会随着音调运动真气,不知不觉地让体内的真气散入经脉之中游走,贮于心脉诸要穴,以护持心神。每行一遍,就加深一点内力。

一剑万生如此苦心孤诣,当然是希望能帮zhù

萧竹盈修练根基,把内功基础打好之后,就算突然间恢复,也不致于被打击得失心迷乱。因此,他一面拂琴,一面还暗自加上了内力,将自己的内力传入萧竹盈身上,引导她的真气行走更速,修练的时间与功效都加强了许多倍。

这一日,一剑万生依照往例,为萧竹盈抚琴,让萧竹盈打坐,顺着琴韵行气,以调御病情。

一剑万生意随琴走,渐渐将萧竹盈的真气汇压丹田,顺着任脉缓缓流出,散向太阴、阳明、少阴、少阳诸经,会合于督脉,再与原来相反的方向游走。萧竹盈依序行气,真气的游动何时该缓,何时该速,都被一剑万生的琴声左右,而到达心无旁鹜的境界。

一剑万生指间拨抚琴弦,弹至承满、乳根诸穴,琴调渐和,有如丽日轻风,在柔和的声韵中,抬眼见到萧竹盈垂目打坐,两手放在膝上,就像一座观音般端雅美丽。一剑万生心中柔情万千,指端力量更是滑顺婉转,散发出一股温暖的气流,萧竹盈体内被这道真气所引,只觉胸腹轻盈,十分舒服,不由得面带微笑,更增丽色。…,

一剑万生满心柔心,陡地见到窗边闪过一个人影,正是叶小钗。

一剑万生心中一动,不知为何,一道纯阳之气,自指端少商穴疾射而出,这道刚猛的杀伐之气一出,琴弦当地一声,被激震而断!琴韵正行走到灵墟穴,接近心脉,怎禁得起这猛烈的杀气?萧竹盈全身一震,登时心胸宛如被打了一掌,“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一剑万生大惊,萧竹盈已昏厥了过去,一剑万生急忙点中她心脉周遭诸穴,双掌抵住她背后的阳明、少明经,定下心神,送出自己的内力助她护住一口气。

萧竹盈被这道刚猛真气所击,所受的重伤,确实宛如挨了高手一掌,幸好一剑万生是隔琴送去真气,打在萧竹盈体内的劲道较浅,否则萧竹盈非死不可。

一剑万生心中既急且惊,不顾一切地将真气送入萧竹盈体内,总算慢慢地稳定了混乱的真气,才缓缓收气而起,眼前一晕,已是满头大汗。

一剑万生深吸了一口气,怒道:“叶小钗!你进来!”

叶小钗在窗外听见琴弦震断之声,又看见萧竹盈吐血,就算不懂医理,也知dào

出了岔子,急忙走进室内,便见到一剑万生铁青的脸。

一剑万生陡地一掌疾伸出去,便抓住了叶小钗的颈子,怒喝:“你在外头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一剑万生抓紧叶小钗的颈子,甚是用力,叶小钗气息被窒,一口气都透不过来,哪还讲得出话?脸色涨得通红,挣扎地望着一剑万生。

一剑万生愤nù

已极,抓着他颈子的手力道不但未减,反而更加用力,喝道:“说!你破坏萧姑娘治病,害她走火入魔,身受重创,你安的什么心!”

叶小钗透不过气,又被一剑万生抓住颈脉,眼前已是金花乱并,脑中嗡嗡作响,眼睛翻白,眼看就要命丧在一剑万生手中,突然间一道掌气疾打过来,拍中一剑万生手腕,将一剑万生震得手一松,叶小钗总算得以呼吸一口气,整个人软跌在地,这一口气呼吸得急了,呛住心口,激得叶小钗拼命干咳,好像千万根针在心口乱戳一般难受。

及时发掌救了叶小钗的是一刀万杀,一刀万杀大步闯了进来,喝道:

“道友,你要杀死叶小钗吗?”

一剑万生被道友的一掌打醒,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差一点要掐死叶小钗,不禁一惊,但马上又转为震怒,道:“他差点害死萧姑娘!”

一刀万杀“嘿”地一声冷笑,道:“是吗?”言中之意,根本不相信。

“我为萧姑娘引导真气,正是紧要关头,叶小钗在这时闯来,让萧姑娘走火入魔,这小子在外面鬼鬼祟祟地不知要做什么!叶小钗,你说!”

叶小钗好不容易止住干咳,千辛万苦地站稳了身子,茫然地看着一剑万生,说不出话来。

每日一剑万生在丹房内为萧竹盈治病,叶小钗有时也会经过,都没出过事。今日叶小钗并不是特意过来,怎知会出这么大的乱子?

一刀万杀冷冷地瞧着一剑万生,并不说话,一剑万生被他看得心虚,闷哼了一声,双手袖在背后,仍神情阴沉,胸口微微起伏着,显然十分生气。

事实上,一剑万生在怒叱之时,已想起整个过程。当时是自己不知为何,发出一股杀气,才震伤了萧竹盈。一刀万杀虽然沉默不语,但是以他的根基,一定也想得到:一剑万生根基何等深厚?区区一个叶小钗,就算是发掌去打一剑万生,也不可能动得了他半分,更何况是扰乱行气?必定是一剑万生自己分心所致。…,

这时,萧竹盈“嘤”地一声呻吟,一剑万生急忙转身步至萧竹盈倒地的蒲团边,道:“萧姑娘!”

萧竹盈迷迷糊糊中,听见一剑万生斥骂叶小钗,无奈自己全身真气乱走,痛苦不堪,这时才慢慢好过了些,挣扎着醒来,呻吟道:“前辈……别,别怪小钗,是我……自己不专心……,走……走岔了气……”

一剑万生道:“没有的事,不是你的做,是叶小钗不知好歹,差点害死了你。”

“不……不是的……”萧竹盈怕一剑万生处罚叶小钗,甚至将他送回家去,心中一急,又晕了过去。

一剑万生更是心焦,连忙抄起萧竹盈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怒对叶小钗道:“若是萧姑娘有三长两短,我不会干休!”便大步走了出去,将萧竹盈送回她房间内养伤。

叶小钗怔忡不已,内心满是疑问,不停地在想:真的是我托大,险些害死了萧姑娘吗?

叶小钗转头望向一刀万杀。但是……万一我就这样死了,爹娘会不会知dào

?爹娘会何时才知dào

我死了呢?或许爹娘还会怪我,为什么不听一剑万生前辈的话,可是……我真的不知dào

……

想起从前窝在母亲怀里耍赖,或是央求父亲教自己功夫时撒娇的种种快乐,与如今居为人仆,生命不保的处境,叶小钗忍不住悲从中来,落下了眼泪。

他默默地哭了一会儿,想起萧竹盈,不知此刻是生是死,顿时隐约地惶急了起来,想道:万一萧姑娘被我害死,那……我可真是罪该万死,萧姑娘是金枝玉叶,她千万不能出事,我愿意拿我的一条命跟她交换。

叶小钗一思及此,忍不住便跪了下来,双手合掌,默默地向上天祷告:“老天爷啊,你千万不可让萧姑娘死,若是萧姑娘平安无事,我……我怎样都可以,我就是死好几回也愿意!”

叶小钗祷告过后,心中略安,硬着头皮又回转刀轩剑庐黄花居,看看萧竹盈的伤势如何,就算是真的发生了不幸,他也要面对。

这时一剑万生正好走出萧竹盈的房间,见到叶小钗怯怯不安地走来,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叶小钗见一剑万生脸色凝重,却没有哀伤之色,不禁放下了心,知dào

萧竹盈无恙了。叶小钗低声唤道:“前辈……”

一剑万生本不欲理睬,却想起方才,萧竹盈拉着他的手央求:“叶小钗是不小心的,前辈你千万别怪他,否则我……我会内疚得很……”一剑万生当时心一软,再三保证绝对不责怪叶小钗,萧竹盈才放心地服下药丹,静心休息。若是自己不原谅叶小钗,不知他会在萧竹盈面前说什么,他们两人老是有说有笑,万一叶小钗埋怨,萧竹盈必定会与他一起数落自己的不是。

一剑万生既存了敌意,就觉得叶小钗实在是个挑拨是非的厌物,恨不得将他赶走,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和萧竹盈的面前。但是又忌惮着目前萧竹盈对他很有好感,也不便表明自己的态度,当下强忍住满心厌恶,反而作出温和的神情,道:“叶小钗,你过来。”

叶小钗见他神色转和,不禁放下心头大石,走到一剑万生面前。

一剑万生道:“叶小钗,这次你是无心之过,切勿自责。”

叶小钗本拟会有一场责难,想不到一剑万生会说出这样的话,叶小钗又惊又喜,想道:一剑万生前辈果然是得道高人,心胸如此豁达,我犯了这样的错,害了他的苦心,他还安慰我,爹说得没错,我还要多跟一剑万生前辈学习做人之道才是。…,

他小小年纪,怎能料得到大人的笑,往往比怒还要阴沉百倍?而好好与你说话的人,心里也未必真的喜欢你,更多时候是一面说话,一面在找机会对付你。

叶小钗心中更歉,低声道:“我……以后会小心……”

一剑万生沉吟片刻,道:“叶小钗,我知dào

你很尽心做事,我也很喜欢你,你向来都很用心服侍萧姑娘,我很高兴。”

“这……这是我应该的。”叶小钗有点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既然有心照顾萧姑娘,但是萧姑娘的病情,看似好好的,却动辄心脉受创,你可知是为什么?”

叶小钗只能摇头,一剑万生道:“她的心脉极为脆弱,在南霸天受到这番打击,更是命如残烛,因此我天天以琴经药物,接续她的生命,只要她心如止水,必定能复元如初,只是……唉!她与你整天嘻闹,心还定得下来吗?”

叶小钗一愣,尚未明白一剑万生之意,一剑万生已脸色庄重:“叶小钗,萧姑娘与一般寻常女子不同,她身份尊贵,虽然她与你玩得十分开心,但是万一她受了损伤,如何是好?”

叶小钗这才明白了,一剑万生的意思是不要他再接近萧竹盈。叶小钗心头一沉,低下了头不语。

一剑万生叹道:“我见你与她有说有笑,本来是很乐意的。因为我总担心萧姑娘在此地,会觉得闷,有你陪她散心,我很高兴。但是……这于她养病大有妨碍,你如果希望萧姑娘早日痊愈,还是别打搅她吧!”

叶小钗默默不语,一剑万生已有点不耐烦,压制着自己的不快,问道:“你听清楚了没有?”

“是。”叶小钗低声道。

一剑万生听到想要的,心头大石落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临去前还交待道:“记得把丹房打扫干净。”

叶小钗独自立在萧竹盈的房门前,想去看看她好些了没有,却又担心真的妨碍到萧竹盈养病。越想越是忧闷。萧姑娘和自己聊得开心,到处去玩,真的会害死她吗?叶小钗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头,却又不敢怀疑一剑万生讲的话。

于是叶小钗闷闷地去打扫干净了丹房,心头仍沉甸甸地,好像失去了什么,不知如何是好。他突然间想到一刀万杀,一刀万杀前辈救了自己,他应该会告sù

自己该怎么做!

叶小钗快步跑到一刀万杀的禅室,一刀万杀见他特意过来,脸上似有着千言万语要说,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等叶小钗开口,一刀万杀便说道:

“一剑万生叫你怎么做,你就照他的意思吧!”

叶小钗一愣,道:“可是我……可是我……”

“不必多说了,就照一剑万生的意思去做!”

叶小钗张着口,有点不甘心,又有点无奈,终于认清了一刀万杀是认真的,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

第十章 访医

一剑万生比往常更加用心地照顾萧竹盈,休养数日,便已恢复如初。重伤的前几天,叶小钗除了送药送水等之外,都不到她房里,就算是因事过来,也都不说多余的话。萧竹盈身体倦弱,只当他是不愿打扰自己休养。

过了几日,萧竹盈已经略有元气,叶小钗却还是对自己冷冷淡淡,问他三句答不到一句,有时故yì

留住他讲话,叶小钗也心不在焉,甚至很快找理由溜了。

萧竹盈又是气,又是纳闷。病榻无聊,就是希望叶小钗能与自己谈笑解闷,想不到叶小钗理都不理自己,有时萧竹盈想起来,心中除了气之外,更有几分的难过伤感,总是不由地怪罪起叶小钗,暗想道:你从前说的话,都是在欺骗我罢了,否则为何不来探我的病?留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休养?”

而一剑万生对自己,却比以往好,本以为一剑万生不苟言笑,近来却时常陪自己,谈着许多她所不知dào

的古事掌故,旁征博引,闻所未闻,倒是令萧竹盈忘却不少烦恼。有时见她心情不佳,也会说些笑话给她听,萧竹盈对一剑万生渐生亲近之意,觉得一剑万生前辈比从前所想像的要亲切得多。她生叶小钗的气,索性也不理叶小钗,专与一剑万生说话。越是气叶小钗,就越装出不在乎叶小钗的样子,与一剑万生谈天时,也故yì

笑得特别开心。

但是,叶小钗还是那个样子,冷冷淡淡,爱理不理。

有一回,萧竹盈实在是忍不住了,见到叶小钗正在抹拭几案,便站在一边,双手插着腰,笑着问道:“喂!你做得很认真啊,怪不得一剑万生前辈称赞你呢!”

“是吗?”叶小钗淡淡地问,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萧竹盈更气,道:“像你这么好的僮儿,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他当然要称赞你了,你是个好仆人,好奴才!”

叶小钗心中一寒,冷冷地低头继xù

扫抹。

萧竹盈故yì

要找他斗嘴,叶小钗越是不理,她就越气,忍不住道:“你好有出息,我问你,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低三下四的一辈子?又不学武功,又不会读书,到了七八十岁,还是个跑腿的仆人!”

叶小钗怒极,拼命地压抑住愤nù

,淡然道:“那又怎样?”

“又怎样?你见到一剑万生前辈,不觉得惭愧吗?为什么不向他学学,将来也有一番出息啊!”萧竹盈怒道,心中想起的却是以前和他在梅树下,互许真情的种种,脸不禁红了,暗自想道:你若是有了出息,我跟着你,一起生活,不是很好吗?这样的说法,便暗暗有了托付终生之意。

叶小钗怎么想得到这一层,听她话意尖酸,再也忍不住,低沉地说道:“是,你是千金小姐,原不必看得起我这个奴才。”

萧竹盈一愣,见到叶小钗满脸的冷淡厌恶,不由得呆了,一霎时酸楚攻心,恨恨地一跺脚,道:“你知dào

自己是个奴才,很好,很有自知之明!我们一刀两断,你说好不好?”

叶小钗冷笑,道:“我本来就高攀不上,何必还说什么断不断的?”

萧竹盈差点哭了出来,重重地一扭身便奔了出去,直跑到后山,才忍不住哭了出来。

萧竹盈扶在树干上哭了一会儿,抬头见到梅树,往日的柔情都化为不堪回首的痛心,边踢着树根,边想道:叶小钗你好!我希罕你吗?我为你受了内伤,还怕一剑万生前辈责你,为你求了多少情!你怎样回报我?却摆这样的脸给我看,还要和我……一刀两断,好,你了不起,我今后再和你说一句话,我就不是人!…,

她怎知dào

:叶小钗为了她,也不止一次在这梅树下洒泪,唉声叹气?

但是,树不会说话,潭水也不会说话,那满树的梅子已落,知dào

两人真心的,又少了一样。

这是夏末秋初,潭水上只有偶然飘落的黄叶,和一阵阵西风。

自从与叶小钗相处以来,萧竹盈的少女情怀都放在叶小钗身上,如今这样莫名其妙地吵了架,结束了一段美好的日子,她满心愁苦,又是不甘,又是怨恨,整天心情郁郁不欢,人也瘦了一圈,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在世上孤苦伶仃,没有人喜欢自己,真是不如死了干净。

有时远远地看着叶小钗,那俊秀挺拔的外表,那孤傲冷淡的神情,总是心痛不已,思潮翻涌。她不明白,为什么叶小钗突然变得这么无情?回想起来,好像总是自己太任性,所以叶小钗不喜欢自己了。但是,自己不是故yì

要讲话伤害叶小钗的,只是说不出心里的话,只是见到他,心就乱了,凡不知dào

说什么才是对的。

见到萧竹盈闷闷不乐,渐渐消瘦,一剑万生心中多有不舍,但又不明白为什么,即使对她嘘寒问暖,唯恐不及,为她买了许多的饰物衣裳,努力地讨她高兴,但是萧竹盈最多是笑一笑,说声:“谢谢前辈。”从来没有真zhèng

开心过。

一剑万生心里纳闷,终于对一刀万杀说道:“道友,你看萧姑娘的病,是不是要糟?”

一刀万杀道:“她的病好得很,云路天宫的人,随时可以来接她回去。”

一剑万生道:“就怕柳化程他们已经……唉!”

“道友,她是云路天宫的少宫主,就算旧属尽忠而死,她也应该回去重振家业。”一刀万杀言下之意,是认为该向萧竹盈说出身世,送她回去。

一剑万生却不以为然,道:“萧姑娘父母双亡,在世上已无亲人,她一个弱小女子,如何能重建家业?这也太艰巨了。”

“你说得对,那么萧姑娘以后的出路,道友你的认为呢?”一刀万杀问道。

一剑万生差点要脱口说出“当然是我来照顾她”。话要出口,急忙收住,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是问你萧姑娘的病,你怎么说到这里来了?”

“为她冶病的是你,问我有何用?”

一剑万生讪讪一笑,沉默半晌,才道:“萧姑娘最近气色不好,我以为你知dào

原因。”

一道万生突然间大笑了几声,道:“道友,你怎么变得蠢笨不堪?她和叶小钗两个小孩子吵架,心情自然不好了,叶小钗也整天唉声叹气,神不守舍,你就没瞧见?”

一剑万生一听,闷哼了一声,道:“是吗?”

“自然是!”

一剑万生只觉自己地位危矣,心情沉重,来回踱着方步,搓着手,心乱如麻,突然间右手重重地拍在石桌上,怒道:“叶小钗这小子,又笨又坏,就会惹萧姑娘生气,我马上叫他父亲接他回去,省得带坏了萧姑娘!”

一刀万杀道:“不教而杀谓之虐,你这样未免不仁。”

“我当然会对他说清楚原因。”

“你要怎么说?叶小钗事事做得周到,也没顶撞过你,你叫他不要接近萧姑娘,他就连正眼也不多看萧姑娘。这孩子忠厚老实,你这样说他,心里过意得去吗?”一刀万杀道。

一剑万生一怔,有点心虚,道:“我……我何时叫他不要接近萧姑娘了……?”…,

“不是你的命令,叶小钗会不理萧姑娘?”一刀万杀反问。

一剑万生没想到他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尴尬。

一刀万杀道:“道友,你在想什么我知dào

,你我在此修道,无非是希望超凡入圣,勘破红尘。但是你一错再错,早知女人不是好东西,你还要再受一次心魔左右吗?”

一剑万生一震,煞时变得阴沉沉地,说道:“萧姑娘和她,有如云泥,你不可这样作比,侮辱了萧姑娘!”

原来从前一剑万生曾有一妻马赛凤,背叛了他,虽然已经死了,一剑万生也尽道义地收葬了她,但回想起来,总是件痛苦往事。

“好,我不该辱及萧姑娘,你的心意,你自己来说。”

一剑万生道:“我……唉!一切顺其自然吧!”

“大丈夫,是就是,不是便不是,你这样吞吞吐吐,还有几分往日气慨?道友,你真是退步了!”

一剑万生心中有气,对这同修多年的道友,一下子也很不能谅解,怒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既喜爱萧姑娘,那就表明了娶她就是,对她说出身世,让她明明白白回答你,不就结了?跟叶小钗这样的后辈人,吃什么飞醋,斗什么心机?”

“可是……她若是不肯……”

“那你就死了这条心,也胜过这样拖泥带水,拉拉杂杂!”

一剑万生只有苦笑,道:“道友,你不懂。”

感情之事,若能像一刀万杀所说的那样,简单地说收就收,也不会惹起无数恩仇了。一刀万杀对情爱向来没有兴趣,总以为就和凡事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因此也格外无法了解一剑万生的扭扭捏捏,甚至有几分瞧不起。

“那我问你,萧姑娘除了死去的父母之外,还有长辈没有?”

一剑万生一愣,道:“我不知dào

,你问这做什么?”

“如果有,那么她长辈作主,要她嫁了你,也是个道理。”

“唉!要她长辈作主,万一她不高兴呢?”

“婚嫁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小孩子有什么见识?有哪家的女孩儿是自己说要嫁谁就嫁谁的?没这么不成体统。”

一剑万生一听,甚是有理,若是萧竹盈还有别的长辈可以作主,以自己的名望身份去提亲,绝对可行。再说,萧竹盈近来与自己也很要好,或许心理也是有情意的,那么就是皆大欢喜了。这么一想,一剑万生喜上眉梢,道:“你说得对,我以前都没想到,真是糊涂了。”

“萧姑娘记忆未恢复,不知dào

家中还有哪些长辈,你说这又如何是好?”

一剑万生想了一会儿,一是不知云路天宫在何处,二是不知柳化程与马勇是生是死。漫漫无期地等下去,总是不踏实。以前他会希望萧竹盈就此忘记过去,离不开她;但如今他却巴不得萧竹盈赶快恢复一切记忆,带自己去见她的家人。

一剑万生心念电转,终于想起一个人,说道:“有一个人,医术比我更高明百倍,只要他肯,萧姑娘必能回忆起一切,不过,不知他肯不肯……”

“是谁让你这样忌惮?”

一剑万生缓缓地说道:“童颜未老人。”

一刀万杀变了脸色:“那个魔头?道友,你从来未曾有求于人,却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要降尊以求吗?”

一剑万生气宇昂然,道:“我想童颜教学法第人也不敢过份刁难我。”…,

“如果他刁难你呢?”

一剑万生一愣,回答不出来,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忍一忍就是了。”

一刀万杀真的愤nù

了,道:“反常!你太反常了!”

一剑万生苦笑道:“人终归是人,不管如何修行,总有不能割舍之物啊。道友,你为了你的万胜天冠,不惜危险,战过万场,你身上所留的刀剑掌气,至少有三千多外,你体无完肤,九死一生,才得到这顶代表至高荣誉的万胜天冠。”

一刀万杀“嘿”地一笑,也不无得yì



一剑万生续道:“我还记得你得到万胜天冠之后,过了半年,当时以钩阵双绝闻名西北的西域五钩,向你讨取万胜天冠,而与你决斗。你以一敌五,他们五人个个都是一方之霸,五人联手,从未败过。你与他们的决斗,胜算渺茫,经过数日惨绝的激战,你的肚肠都被勾出,你不但不肯就死,反而斗志更盛,左手捧着腹伤,继xù

奋战,这场千古未有的战争,惨烈血腥,西域五钩也因此胆寒,最后一一被你所杀。”

一刀万杀听到此,仰天大笑:“对!这场战,打得痛快!是我毕生最痛快的一战!”

一剑万生道:“是什么让你不畏死、不怕牺牲一切?就是因为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放qì

你的荣誉──万胜天冠。唉!步你后尘,我也已经体会出你的心情。”

一刀万杀本来听得很高兴,一听到最后两句,才明白道友为何旧事重提。听他如此一说,隐约知dào

了萧竹盈在他心里,原来竟是这么重yào



一刀万杀于心不忍,只好道:“道友,人与物不同,万胜天冠没有自己的想法,而人是活的,活的无法预料,我怕你会一场空……”

一剑万生脸色倏地变白,道:“一刀万杀,你看不起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为何……还是,还是你认为……”

一刀万杀也不忍心再说,他总是觉得一剑万生会大失所望,自己给他出主意,也是不希望一剑万生难过。奇怪的是,他就是觉得萧竹盈好像和叶小钗情投意合,而一剑万生这样用心计较,还是吉凶未卜。

一刀万杀道:“我只是要提醒你:感情可遇不可求,你最好kàn

开一点。”

一剑万生闷闷地不说话,一刀万杀又道:“道友,我只是以客观的立场说说,不是要泼你冷水,我也乐见你拥有如花美眷,称心如意啊。”

一剑万生勉强一笑,道:“我知dào

,你放心吧!除了你,还有谁会是我的对手?”

一刀万杀笑道:“抬举,抬举了!但愿真的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一剑万生言归正传,道:“雨台齐天塔这趟路,我是非去不可。萧姑娘记忆恢复,一切就好办了。”

“真的非与这个魔头扯上关系不可吗?”一刀万杀道。

“萧姑娘并非疾病,但她体质异于常人,又失忆失得离奇,这种异症,一般医法是束手无策的。童颜未老人专习怪症,除了他,还有谁可治?”一剑万生又道,“依我之见,武林中对童颜未老人的说法,未必是实,试问有多少人亲眼见过他了?”

“但是他的武功邪门,这样的人,会有多光明正大?”

“道友此言差矣,他位属南楚,本是瘴厉之地,楚觋巫医,古已有之,或许是我们不懂那儿的风俗,才觉得他邪门,这都是门户之见。”…,

“哼,他的一群徒子徒孙,尽干些邪门歪道的事,不是见弃师门的败坏子弟,就是弑师背祖的奸恶之人,这又怎么说?总之万万不能与这种人为伍!”

一剑万生道:“这些人并非童颜未老人的徒弟,只是学了他的武功。再说,我们也不是要与他们为伍,请童颜未老人以医术救人,本身不是件坏事,道友你切莫迂腐不通。”

“用他的医术救人,当然很好,但是你这样便欠了他一份人情,万一他跟你牵扯不清,你又如何?道友,这些后果你得想清楚。”

一剑万生道:“我心意已决。道友,你不必与我一起冒这趟险,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一刀万杀怔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声:“你说这是什么话?我既然与你同修,怎会让你一人去面对童颜未老人?”

“童颜未老人名声不好,我不能连累道友,落人物议。”

“省了吧!你我同荣同辱,你求童颜未老人,就等于我也求了。你被指点,我一个人清高,心里也不痛快。”

一剑万生感激地望着一刀万杀,道:“道友,我欠了你的。”

一刀万杀笑道:“应该是我欠了你罢!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就明日吧!”

两人计议已定,当天一剑万生就预备来回几日,萧竹盈所需的药量。但是又不放心自己与一刀万杀不在,叶小钗会趁机接近萧竹盈,左思右想,实在想把萧竹盈一起带去,但是雨台齐天塔声名狼籍,萧竹盈不便接近,还是得让她留在刀轩剑庐黄花居。

夜里,一剑万生与萧竹盈在竹林间抚琴散心,一剑万生说道:“萧姑娘,我明日与一刀万杀,要去拜访一位名医,或许你的记忆就能恢复了。”

萧竹盈惊喜道:“真的?”

一剑万生含笑道:“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有法子,但是他医术比我高明,希望也大。”

“那……我就能知dào

我的身世了。”萧竹盈又是高兴,又是激动,道:“我总是在想:我的家人是谁?有哪些兄弟姐妹?如果能想起来,我就可以去找他们了!”

一剑万生道:“萧姑娘急着回家,难道是在此不快乐吗?”

萧竹盈一怔,想起那冷冷淡淡的叶小钗,登时心情又坏了,低叹道:“不是的,但是,这里总不是我的家……”

“在哪里当然都不如在家好,萧姑娘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也可以跟叶小钗说。”

萧竹盈悻悻道:“我干什么跟叶小钗说?我才不理他呢!”

“他得罪萧姑娘了吗?”一剑万生故yì

问道。

“我讨厌他,连听都不想听到他的名字!你不要多问……啊,前辈,对不起,我不是要顶撞你……”

一剑万生微笑道:“不要紧,你是有病之身,心胸放宽一点,我与一刀万杀来回要三天三夜,你别把叶小钗当一回事就好。”

萧竹盈点了点头,道:“前辈,你为了我的病情,这样费心……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你。”

一剑万生心口一热,道:“萧姑娘不必说这么见外的话,我是理所应为的。”

萧竹盈轻轻一笑,灿美如星,道:“但是我很谢谢你。”

一剑万生满心欢喜,只想大声地说:为了你,就算是上山下海,身败名裂,我都愿意!

第十一章 天关

次日,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离开了天南山,前往雨台齐天塔。恰好南霸天也在南方,虽以两人的身手,不把南霸天十三连锁会放在眼里,但为了避免事端,还是尽量一路小心,免得遇上仇家。

两人这一路行来,十分快速,很快便到了雨台的范围内,放眼所见,杳无人烟,明明是正午,天色却十分黑暗,连地面上都光秃秃地寸草不生。南方的气候温润,花草向来十分茂盛,此地却有如大漠,又阴沉沉、冷冰冰的,十分凄厉诡异,就算不知童颜未老人的背景,看此地的景况,也绝不类善士。

越往雨台深入,天地越是阴暗,乌云密布,什么都看不清楚,针砭刀刺的狂雨哗哗直下,雨势沉重,若非身怀武功,给这样的雨淋到了,肌肤必定痛楚不堪。

一剑万生略略感到这样的雨势不太平常,不知童颜未老人用了什么法门,制造得出这样的针雨,看样子果然有些门道。

两人前行约莫里许,睁目远望,隐隐约约看见远处有座高塔,塔身既直而高,既无角楼又无檐瓦,光溜溜地有如高矗的竹笋,诡异莫名。

突然间闪出三道人影,瞬间便包围住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此地极为黑暗,根本看不出这三道人影由哪儿跳出来的,但是,他们跃离的动作轻如羽,沉如铅,竟能一下子就分立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的三边生门,也实在是罕见身手了。

三人衣色不同,一红一蓝一黄,由他们的身手看来,所习的是同一路同一门,必是童颜未老人的徒弟或手下。若是看门的三个人就有这等身手,雨台内必定更是卧虎藏龙。

“你们不必再前进了,退回去吧!”红衣汉子说道。

一剑万生道:“请教三位大名。”

红衣人道:“观日生、视月能、望星子,你们若想找我们一较高下,也请退出此地再说。”

红衣人连他们的姓名都不问,就先出言请战,可谓目中无人已极。一剑万生冷笑道:“三名小小仆役,不够资格与我动手,我要见童颜未老人。”

“主人不可能见你们,滚出去吧!”观日生道。

一剑万生挑了挑剑眉,道:“吾一剑万生,已请三位通报童颜未老人,若是依礼求见不成,也只有硬闯了。”

“哈哈哈……你想进雨台,也非难事,若非主人首肯,只有一种人可以进去,只怕你不够资格。”

“哦?什么人才能不经童颜未老人之邀,进入雨台?”

“死人!你死了,我们三人必定将你的尸体带进去见主人。”

一剑万生微笑道:“这倒是可以考lǜ

,只不过是我送你们的尸体进去见你们主人!”

“很好!”

观日生语乍落,三人身形电闪,脚踏八卦方位,站成品字形严阵以待。

“天地人三才阵,就想困住我吗?”一剑万生道。

观日生一怔,喝道:“你为何识得三才阵!?”

一刀万杀已极不耐烦,大声道:“不必啰唆!道友,让我来!”

一刀万杀往前大跨一步,一剑万生不把这三人看在眼里,一刀万杀既然要大开杀戒,那自己也不必和他联手,两人一起对付,也未免太抬举这三人了。一剑万生遂笑了一下,便要走出阵中,袖手旁观。

一剑万生才才一动,观日生已道:“哼!一个也别想走!”…,

望星子倏地斜窜出身,由“无妄”滑向“大过”,封住一剑万生的出路,一剑万生冷笑一声,衣袖轻挥,看似潇洒地挥开对方的动作中,含着无比的劲道,就要将观星子挥成重伤,若是观星子阵角一破,一刀万杀对付他们便有如反掌。

不料衣袖才一抬,一道掌气奇变袭至,打向一剑万生腰际的京门穴,一剑万生及时收回自己的掌气,回身护招,抬起左脚踢去这一掌。

他左脚踢出,对方掌气便自收回,眼前黄影一晃,视月能还能站在原来的位置,似乎一动也没动过一般,但是一剑万生却很清楚:刚才那差点击中自己京门穴的,就是视月能。这么快的动作,这么严密的阵法,一剑万生也有点骇然。

原来望星子一封住他出路,视月能也同时出招,将一剑万生堵在阵中,一剑万生若要保护要穴,收肘出脚,是必然动作,但是这一踢,身子势不能跃出阵去,还是被困在阵中。

三人的配合变化灵巧严密,一剑万生暗忖:若是自己与这三人缠斗数招,就能摸出门道来,找出破解之法,于是道:“道友,还是我来吧!”

一刀万杀正要发话,阴沉的天空陡地劈下一道闪电!

这道闪电劈在阵中,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及时跃开,本以为外围的三人会同时发掌助阵,封锁两人的退路,不料三人竟一致地疾闪跃后,站成一线,自动撤开了阵法。

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尚未明白何事,黑云重得像要压下来的天空中,传出尖锐的童音:

“一剑万生,我与你从无交往,请回吧!”

这阵声音不知是由多远之处传来的,听起来却像是发自众人头顶上,这份千里传音、自定方向的功力,非要有数百年的道行不可。

原来童颜未老人发出电闪,要日月星三人退下,想必也是认为这三人不足以困住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与其让一剑万生摸出破解三才阵的窍门,不如及早召回手下,免得拦人不成,自折兵卒,又让人知dào

了破阵之法。而亲自出面叫一剑万生退回去,也算是看重一剑万生了。

一剑万生想通此点,顿时明白了童颜未老人作风严谨,保守甚密,难怪武林中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也很难知dào

他的底细。

一思及此,一剑万生不由得有点担心起来。既然他连一个普通阵法都不想示人,那么医病的秘诀要方,是不是也一样守口如瓶?

此行若是无功而返,一剑万生还有何颜面?于是朗声道:“童颜未老人,我并无恶意,千里而来,有事相求,恳请一见。”

“你听见一剑万生的话了吗?我们来照会你,你就是想见也得见,不想见也得见!”一刀万杀喝道。

童颜未老人传音道:“一剑万生、一刀万杀,我童颜未老人帮不了你什么,就算见了,也于你无益,不必多此一举。”

一剑万生道:“未老人,你未听我所求之事,断然拒绝,你以为我一剑万生,是如此就放qì

吗?”

天空乌云间,闷雷不断,不时地窜出几闪微弱的电光。观日生、视月能、望星子知dào

这是童颜未老人发怒的表示,紧张地双手垂在身侧,大气也不敢透一声。事实上,童颜未老人正值闭关修练之期,他所修练的奇门**真实内容,连三名心腹手下也未曾得知。在闭关修练之时,最怕的往往就是被打扰,导致破功。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在此时闯来,真是万分不巧。若是换了平常,童颜未老人或许不会如此斩钉截铁地拒绝。…,

童颜未老人考lǜ

了片刻,道:“看来你是不肯死心了,要见我,可以,只要你能闯破天关,拨云见日,吾就现身见你!”

一刀万杀仰首一望,天上乌云层层,什么也看不见,天关何处?渺渺难知。而且此地并无可供攀爬借力之处,要闯破天关,根本就是登天之难!

一剑万生也倒抽了口冷气,寻思:施展轻功,绝对无法跃破云层,只有御剑而上,但是御剑必须全神而为,若是童颜未老人暗施偷袭,猝不及防,岂不危险之至?御剑横行容易,但以纵向凌空,却不是简单之事……我若御剑直上,身子便得与地平行,破了云层之后,等于以全身正面要害迎空,若童颜未老人在云端之上,安排陷阱,我必定死无葬身之地!除非则我将接近云端时,就立kè

压横剑势,只是这样的动作最易出错,万一剑势掌握得不好,就会半空而落,我也只好摔个粉身碎骨……

众人见他沉吟不语,还以为他已生怯意,却不知一剑万生根本没想到退却,满脑子所思索的,只是如何突pò

天关的方法。

一剑万生在脑中沙盘推算片刻,有了一半的把握,道:“好,童颜未老人,如果我闯破了天关,你就得答yīng

我的要求。”

童颜未老人道:“可以!”

若是一剑万生闯破天关,要进雨台齐天塔,也就十分容易了,一剑万生全神贯注,居然一下子便如电闪般,窜高了数十丈,双足牢牢点住剑身,逆风破空!

地面上的人见到他发剑、追剑,不可思议的矫健身手,都为之咋舌。

一剑万生将丹田之气提至胸腹,对于这百丈高空,能否突pò

,突pò

之后又会遇到什么凶险,可以说是全无把握,但是他已经专注无比,不但听不见下面的人惊呼,连耳边闷雷也听不到,只知不计生死,真气勃发,一下子

便又脱出数十丈,地面上的人早就看不清他了。

一剑万生眼见已经触及云层,但是还差着一二十丈,眼看是到不了了,索性一咬牙,升势略迟,将真气灌注于足,跃剑一蹬,单身弹上云巅!

而宝剑被这一蹬之势重重一挫,便再无升空之力,笔直地落将下来。

地上众人都仰首看着一剑万生以离弦之势冲天,瞬间就看不见他的身影,正在紧张之时,突见一个小小的黑点落了下来,都不知那是什么,等黑点落下十几二十丈,众人才看见是一剑万生背后宝剑。宝剑已然坠落,那人呢?

一刀万杀大惊,怎样也不能让一剑万生使用了一生的疾风斩宝剑有何损伤,当下也提气窜高,在半空中一掌打向剑柄,宝剑被这一击之力打偏,凌空翻转了几圈,下沉之势略缓,一刀万杀落地后,手一伸,牢牢地握剑在手。

一刀万杀双手捧着宝剑,青铜剑身上,隐约还有一点一剑万生履下尘土。一刀万杀以衣袖抹净剑刃尘泥,心下不由得嗒然,再仰首看着高天危危,不知一剑万生能否突pò

天关?

这时一剑万生但觉一阵腥风扑面,身子已没入云间,他将真气一沉,双掌翻天,体内真气以最快的速度运行一周,便由掌间轰击而出!

原来一剑万生料想纵使侥幸跃得上云端,也无法再发出功力,打破天关,便行了一着险着,在跃空之势未衰之际,运气调息,将毕生所能发挥的真气,全力一轰。…,

这一轰之势,有惊涛裂岸之威,不管云端上的天关是什么坚强的阵法,都会遭到震动,至于能不能打破,就要看运气了。

一掌轰去,一剑万生存蓄在胸的真气一散,便已无跃升力道,整个人坠了下来。

趁着坠落地面前的极短时间内,一剑万生再提真气,腰身使劲在半空中连打了数旋。地面上的人先是见到一道轰然蓝光疾闪,接着乌云一下子变得黑如墨汁,简直就要垮了下来,原本流窜不已的小小闪电,一下子全部不见了。

接着又见到一个小黑点极快地落下,一刀万杀马上看出那是一剑万生的身形,大惊失色,一剑万生这样落将下来,岂不是被天关所伤,打落地面吗?

不料这道身影在半空中快速地旋转,衣襟袍带飞扬,其势轻若飞鸿;急速旋转的样子,就如一大朵花疾绽,稳稳地落在地面上,一剑万生以掌拒地,身子一弹,牢牢站定。

一刀万杀大喜过望,接着天空陡地射下一道金光,而后迸闪出刺目无比的光辉,照得众人睁不开眼。

昊昊光芒中,一瞬间,原本阴暗的天地间,乍然变得光明无比,寒雨歇,阴风止。

天上乌云尽散,骄阳普照,童颜未老人的光影倏闪而至。落在一剑万生面前,道:

“一剑万生,你名不虚传!”

原来一剑万生在云间所发一掌,正打在阵眼之中,天关既破,童颜未老人所布云阵电阵,自然尽消。虽说有几分幸运,但是一剑万生发势之际,早已算准了方位,才能一击得手,可见幸运也往往要有实力做为后盾。

一剑万生胸口真气翻滚,喜不自胜,抬头望见云空浩渺,不由得手脚酸软,冷汗涔涔,顿时想不通自己怎能升得了空、破得了关?若是准bèi

十足、养精蓄锐,也不见得能再办到一次。他当时一心要救萧竹盈的病,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或许办不到。

一剑万生以神乎其技的武功,突pò

童颜未老人所设的天关,后人于虚舟词集中有《剑尊破关曲》一首,单咏其事,诗曰:

乌幛层云卷天黑,焦土清壁漫地悲;此是雨台得yì

阵,豪杰到此心如灰。剑尊偏欲逆此数,试闯险关色无怖;笑涉危难轻此身,甘为红妆犯天怒。

宝剑横虚破长空,身如猛箭步如弓;脱兔腾龙平地起,扶摇直上干太冲。任使真气破积雪,不闻众呼只闻风;迎面惊见仙将在,万兵森列御幪冲。云盾危危将倾地,电戟皓皓欲穿胸。此际岂知命安续?此时唯有万念空!瞋目立发抛神剑,欲退突进发双拳;层峦乍破朗云开,天地闻之色皆变。

才非漫夸敢睥睨,情到深处忍熬煎;美人颦黛倾城价,英雄一笑江山捐;明珠万斛不堪看,雄心绝艺任迁延。

君不见,汉业百年事已空,凄凉万里雀穿宫;力士拥臂忆飞燕,每逢风起思华容。纤腰舞破千载恨,犹到剑庐人入梦。春心到底梦何人?香帕题赠未必君!翻作此曲应知谏,能断情丝始为尊。

一剑万生闯破天关,童颜未老人只得依约现身。一名身材矮胖,肤容充盈的白发童子,身穿五彩道衣,扎着两只冲天小辫,一张圆滚滚的脸,却散发出一股阴沉老道的神情,见人教之毛骨悚然。

虽然他外貌如童,却不由得给人一种极老的感觉。童颜未老人道:…,

“一剑万生,如你这样根基深厚之人,还有什么办不到之事,而必须求我?”

“我要知dào

纯阴之体丧失记忆,有什么方法可以恢复?请童颜未老人指一二。”

“丧失记忆?是身受重伤,或心受打击?”

“是受到重大打击。”

童颜未老人道:“受打击而失忆,事实容易。若病患是女子,只要以口传方式,将阳气注入体内,便可复元,但是要女子自愿,其气方能畅达无阻。”

一剑万生一听,不禁面上一红,道:“这……这是采补之法……”

“没错,若是能以阴阳采补,功效更佳。”

“所谓的病患自愿,又是何意?”

“不能点穴制住对方,阻塞阳气流通,应心神畅达,两情相悦,才能加速阳气流转。”

一剑万生道:“难道就无针炙汤药之法吗?”

童颜未老人笑道:“你自己心里清楚,若是有其它方法,你早已医好她了。此外,若是病患所受打击程度严重,口传阳气不足的话,只好进行采阳之道。”

“什么?这种邪术……未免……”

童颜未老人斜睨了一剑万生一眼,道:“采补之法,调御之根,黄帝之术,万症之源。你却视为邪法,难道你的医术只是二三流,无法登至一流!患者正是因为无纯阳之气护身,才导致心神飘摇,离魂忘忘,你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也敢与我妄论医道?”

一剑万生闷哼了一声,道:“多谢见告,告辞了!”

“且慢!”童颜未老人叫住了正要转身离去的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

“还有什么指教吗?”

童颜未老人笑道:“你能打破天关,难道不想看看我如何封闭天关吗?”

不等一剑万生回答,童颜未老人立势陡地一沉,身上发出一股万渊集流般的巨大气势,真气一吐,一道真元直冲天际,散向四面八方,居然将散开的乌云吸拢过来!

一剑万生微微变色,自己击破天关,是将真气灌注于一点,发挥出万钧之势。童颜未老人的真气四散,竟仍威力无比,这样的内力,又不知高明几倍!

而一剑万生心中更清楚的是:作风隐密的童颜未老人,居然在自己面前露了这一手功夫,挑zhàn

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看来双方已经成为仇人了。

童颜未老人哈哈大笑,御气而去,天边乌云又渐渐聚拢,天关再度闭上。转眼间,此地又是一片昏天黑地,密雷隆隆。

观日生道:“一剑万生、一刀万杀,请!”

一剑万生拱了拱手,便与一刀万杀一同离开了雨台齐天塔。两人步出数里,一刀万杀才道:“道友,你说这要怎么做呢?”

一剑万生叹了口气,道:“顺其自然吧!”

两人一路无话,赶回天南山。

疾行一日,已到了天南山下,两人向来绝迹尘烟,山下会有什么人家,一概不知。一剑万生这一年以来,为了采办萧竹盈日常用物,倒是比较常下山,对于附近的猎户农家,也略有所知。

路过山脚,一刀万杀陡听得叮叮打铁之声,不由得好奇,道:“这附近有铸造刀剑的人家?”

一剑万生几次路过,知dào

有这么一户,却未曾加以注意,道:“只是寻常铁匠,替附近人家打打镰刀斧头,没什么好kàn

的。”

一刀万杀却心中犯疑,站着又听了一会儿,觉得打铁之声,声声沉厚稳重,竟如古寺晚钟,悠悠不绝,更是好奇,道:“这打铁之人,修为了得,我非见识见识不可!”…,

一剑万生不以为然,只好笑道:“由得你!”

两人往打铁传来的方向走,没多久便见到一大片竹林中,以破茅所搭建的小屋前旁,搭了一个大棚子,棚内风炉铁觇齐备,一驼背老头头戴毡帽,身穿着猎户的里衬毛皮粗破衣,手持铁杵,正在打着一只似剑非剑的兵器。

一刀万杀远远地站着看了一会儿,一剑万生催道:“走吧!”

一刀万杀摇了摇头,反倒走上前道:“他打造的刀剑样子很特别,我想看仔细一点。”

一剑万生笑道:“道友,天下间有什么刀,比得上你背上的名刀?又有什么剑,比得上我所负的圣剑?”

铸铁老人忽然停下了手中铁杵,抬起头来,道:“可惜,可惜!”

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一愣,老人满头稀稀落落的白发,脸上皱纹极多,层层打叠,简直整张脸都是深深的皱纹线条,凌乱地发出些斑白的胡渣鬓须,使得整张脸更显得风霜污秽。

老人举起打得通红的铁,看了一会儿,又摇头道:“可惜,可惜,神器现世,却恨旁观者有眼无珠,不知神器的身价,可惜,可惜!”

一剑万生勃然大怒,他身为剑尊,却被说不懂得剑,这是莫大侮辱,当场便要大步上前质问。反倒是一刀万杀连忙拉住他,道:“道友,我看这老人耳背糊涂,不见得知dào

我们在这里,他只是在自言自语,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是吗?我倒要走近瞧瞧!”一剑万生怒道。

这时老人将红通通发着火花的铁器浸入水中,滋地一声,冒出一股轻烟,而这道烟气居然是青色的,薄淬透明,煞是轻灵。

一剑万生也不禁“咦”地一声,心知有异。钢铁之烟,亦可见其质优劣,像这样出烟寡少,蓄热凝气之物,果然有不同凡响之处。

但是当老人举起剑时,一剑万生却不禁哑然失笑,那把兵器,说是匕首,太长了一点,说是短剑,又未免短得出奇;一尺颇有余,两尺尚不足,更兼以乌黑沉钝,形如火钳,乍然见之,恐视为炭也。

一把剑的铸造,要经许多繁复的步骤,十年一剑亦为常事。炼钢、热处理之后,再捶打、冷却、入井、曝日、再重新捶打,方得磨剉开刃。这老头打了半天,把一份好钢打成这副德性。看那粗厚的样子,应该尚未打造完毕,若是尚未造成,就将之浸水冷却,就算是好钢也糟踏了,绝对是神智不清,才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举动。

一剑万生道:“道友,你说得不错,果然是个老村夫,瞧他炼的剑!”

一剑万生的声音中满是嘲讽,却听老人咳了几声,瘦巴巴的身体被咳得像浑身骨头都要散了一般,含糊不清地说道:“可惜,唉!剑,是空前绝代之好剑;人却不是空前绝后的人啊!咳咳……”

一剑万生挑了挑眉毛,道:“老头,你说什么?”

老人恍若未闻,迳自:“一流的剑,让二流的人使用,就算是一流的剑也会变成二流;反言之,三流的刀,让一流的人使用,就算三流的刀,也有一流的实力,咳咳!可惜,可惜……”

一剑万生冷笑道:“说你耳背,你倒是灵得很,你说我是二流人,是不是?”

老人嘿嘿一笑,道:“生什么气呢?咳!我是说我自己,我自己是二流人,做到第二流也不容易了。”…,

一剑万生冷哼了一声,隐隐觉得老人之意,竟指他连二流都不算,那接下来当然是三流,不太可能说他一流了。他既不想自己招认,又憋不下这口气,只好沉着脸不说话。

老人话却不少,把手中的黑铁翻来覆去地看,又是摇头,又是咳嗽,一剑万生不想多理他,正提足欲走,老人却说道:“我所铸造的剑,是天下第一的剑,只可惜,可惜我是个二流人、三流货,让我的剑也只好隐晦,藏在这秋风可破的草茅中,唉!剑啊剑,可知出身比实力更加重yào

,非独是人世无奈,更是剑的无奈!”

一剑万生停步,转身道:“你说你有一流好剑,在哪里?我瞧瞧。”

老人满脸皱纹挤成一种伤心的线条,吁叹不已:“给你看?有何用?你看得懂吗?”

一剑万生朗声一笑,既然是个颠老头,也不跟他计较了,或许他真的有些门道,只不过长久怀才不遇,愤世疾俗,才会出口就没好话。

一剑万生道:“你知dào

天下宝剑,若经过我亲自品题,既成为无价之宝?把你最好的剑拿出来,我看看,如果真的是把好剑,我就为你宣扬,你马上身价百倍!”

一剑万生此言非虚,老人还像不信,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有这本事?”

一刀万杀笑道:“他若没这本事,世上也没人能辨认剑的好坏了,你可知当世论剑,以他为尊?”

老人缓缓摇了摇头,道:“我说不见得,他背上的剑好大一把,他喜欢大剑,我喜欢小剑;他的剑有霸气,我的剑到极致,是无剑,他不会看剑,他也不懂。”

一剑万生简直要气炸了,道:“你懂什么?你拿不出剑来,就少乱放厥词!”

老人正要把手中的黑铁拿给一剑万生,手才一抬,想了一想,又摇着头放了下来,道:“这不行,你不懂,我去拿一把世间之剑,让你看看。”

老人慢吞吞地转身走入草茅中,再出来时,已取出一把环茎俱全的长剑。这把剑倒是与一般的剑一样大小,剑身如银如锡,钝钝的又轻又脆。

老人将此剑递给一剑万生,道:“这是我中年所炼,锋芒仍在,我觉得太过杀气外放,终究不够境界,但是比起你背上的东西,也算高明了,你看吧!”

一剑万生满腹狐疑,世上竟有剑能胜过他背后的疾风斩,他还没见识过。等他接剑在手,轻若无物,仔细一看,差点破口大骂。

这哪里是剑?无锋无刃,身脊不分,简直是废铁一把,不要说削铁如泥,说削泥如铁还差不多!樵夫劈柴的柴刀都还比它高明一截。

“这样的剑是宝剑?还要跟我的疾风斩相比?哼!你真是侮辱了剑!”一剑万生将这把废铁随手一丢,道:“但念在你是一个驼背的废人,我放过你,你也不许说你见过我,省得让凡人胡说八道!记住了没有?”

老人嘿嘿干笑着,弯下腰慢吞吞地拾起剑,细心地擦拭着剑上的尘土。

一剑万生用力转身而去,一刀万杀见好友如此愤nù

,也道:“老头,下次不可胡言乱语,否则生命不保!”

说毕,便随着一剑万生而去。

老人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连连冷笑,轻声咳道:“呵!我真不知dào

你们的父母,为什么要替你们生出一对眼睛来,咳咳……”

老人举起手上的剑,对着阳光细看了许久,隐约透出琉璃光芒的剑刃,被阳光一洒,就像金龙流窜一般,发出灵动无比的光辉。

一剑万生没由来地被一个来路不明的老头激怒,心情万分不佳,一刀万杀便也不说话,两人闷闷地回到刀轩剑庐黄花居。

第十二章 互许

一回到黄花居内庭,便听见一阵阵欢畅的笑声,轻脆悦耳,有如仙乐般动人。

那是萧竹盈的笑声。一剑万生呆了,他从没听萧竹盈笑得这样开朗欢畅,不知dào

是何事令她这么地开心忘情?

接着便听见萧竹盈尖叫了一声,笑着叫道:“啊!你别过来,别过来……”

接着传出一阵男声,笑道:“可抓到你了!不会武功的小子如何?”

一剑万生的脸煞时整个变得铁青,那是叶小钗的声音!一刀万杀见到一剑万生整个人僵住的样子,也有点意wài

,他没想到一剑万生反应会这样强烈。

“这不算,你使诈,放开我!”萧竹盈又是尖叫又是笑的,不晓得两人在搞什么鬼,一剑万生大步就要冲入,被一刀万杀拉了住,道:“小孩子嘻闹,你别反应过度,没长辈的样子。”

一剑万生被这一提醒,稍稍控zhì

怒火,沉着脸点了点头,才走进内花园。

一进花园内,萧竹盈正低着头一躜,溜出叶小钗怀里,笑着跑开,叶小钗笑道:“别跑!”

萧竹盈吓得又叫,道:“坏小子,不会武功就这样坏,会了还得了?”

萧竹盈嘴上这样说,脸上却笑嘻嘻地。她一张俏脸,已跑得红扑扑,甚是娇艳,头发也有些乱了,手上拿着一朵黄花,那依花而嗔之态,任是无情也动人。

叶小钗叉手而立,微笑着看他。叶小钗眉目清朗,气秀神俊,与萧竹盈正是璧人成双,这两小无猜的美景,看在一剑万生眼里,加倍难受。叶小钗正要再扑上前去捉人,一剑万生忍不住大喝了一声:

“叶小钗,你在做什么!”

这一声暴喝,把叶小钗和萧竹盈都唬了一跳,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一剑万生。

一剑万生的神情可怖,萧竹盈和叶小钗面面相觑这际,一剑万生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叶小钗,去把里面所有的厢房打扫干净,马上去。”

“是。”叶小钗小声应道,转身就离去。一剑万生还见到他转身背对着自己时,耳后筋肉牵动了一下,显然是背对着自己,对萧竹盈扮了个鬼脸,竹盈美目一闪,嘻嘻笑了一声。

一剑万生更是觉得胸口像要炸开了一般,只碍着身份,不便发作。

萧竹盈望着叶小钗离去的背影消失眼界,才走上前来,对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微微行了个礼,道:“前辈,你们回来了。”

一剑万生收敛怒容,作出温和的神情,道:“萧姑娘,你这两天身体好些了吧?”

“嗯,多谢前辈,我进去休息了。”

萧竹盈转身便要离去,一剑万生忍不住叫住她:“萧姑娘,请留步。”

萧竹盈停下了步子,却不转回身,淡淡地说道:“前辈有什么吩咐?”

“这……没什么……”一剑万生呐呐地说道,萧竹盈又要走,一剑万生急道:“萧姑娘请听我一言!”

萧竹盈心里有气,索性道:“前辈,能听我一言吗?”

一剑万生忙道:“请说。”

萧竹盈道:“你为什么要赶走叶小钗呢?他和我一起玩,并没有犯错啊!我跟他在一起很开心。”

一剑万生苦笑道:“萧姑娘与我在一起,就不开心吗?”

萧竹盈一怔,道:“不是的。”

“那么……”一剑万生又说不出口,只是无奈地看着她。…,

萧竹盈道:“你们是前辈,我不便冒犯,不能自在安然。前辈,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去休息了。”

一剑万生叹了口气,道:“你去吧。”

萧竹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剑万生默默地凝视着她的倩影,内心五味杂陈。

而萧竹盈奔到自己房中之后,回想起方才与叶小钗嘻闹的种种,却不由得笑了出来。

萧竹盈钻进被窝里,将自己包得紧紧的,偷偷地笑,心口甜丝丝地轻轻道:“叶小钗,你啊……”

几个月来的郁闷,早已雨过天晴。萧竹盈甚至不明白,那时自己怎会那么生气,怎会那么故yì

。早点说明白,不是就什么都好了吗?

大前天,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离开了刀轩剑庐黄花居,偌大的地方,就剩下两个人,初时萧竹盈还闷闷地想:“我绝不跟他说话,正眼也不要看他一眼!让他知dào

自己是什么份量!”

晚上,叶小钗来叫她去吃饭,她也不理;叶小钗只好把饭菜送到她房间来,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叶小钗就离开了。

过了半个时辰,叶小钗进来收拾,见到她动都没动一筷子,叹了一口气,道:“你胃口不好吗?”

萧竹盈一个大白眼翻过去,根本不想理他。叶小钗也不问了,东西端出去,萧竹盈气得暗想:哼!我就知dào

你根本就不关心我!我死了你也不在乎的!

过了没多久,叶小钗却端进一小盒包子馒头,放在桌上,道:“你没吃饭,夜里饿了,将就着吃一点。”

萧竹盈心里微微高兴了一点,却仍沉着脸,道:“不要你假好心。”

叶小钗道:“我怎么假好心了?这是我本份该做的。”

萧竹盈道:“不是你本份应做的,你就不管我了,是不是?”

叶小钗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不是我本份应做的,我这样的下人当然不能多事。是一剑万生前辈要我好好照顾你,你身上又有病,还是少生气吧!”

叶小钗话中之意,当然是要她保重自己,萧竹盈却偏偏只听进去那一句“是一剑万生前辈要我好好照顾你”,气得抓起食盒中的东西,都往地上摔,狠狠地蹬脚踩烂了,叫道:“我不希罕你照顾我!一剑万生前辈要你照顾我,你才来,不然你就不理我了,是不是?你巴不得永远不要见到我这个大小姐,我就是这样坏!你看不顺眼对不对?那你就不要看我啊,给我滚出去!”

“可是……”

“可是什么?是我不想见到你,不是你不尽职照顾我,这样可以了吧?你要是再让我见到,我就气也气死了!”

叶小钗嘴唇动了一动,像要说话,又说不出口,只好什么也不说地转身走了。萧竹盈气得哭倒在床上,大力地捶打着床铺,千句万句地咒着叶小钗,就这样哭得睡着了。

次晨,萧竹盈起床梳洗,见到镜中自己眼眶红肿,脸色憔悴的模样,长叹了一声,想道:我变得这么丑,叶小钗看了更嫌恶我,怕不跑得更远了。

萧竹盈低头望见地上昨晚被自己踩烂的一堆食物,肮脏恶心,心情更是万分不佳,便走了出去,一个人到后山去乱逛。好在刀轩剑庐黄花居的地方甚大,又是南地,物茂花繁,虽是秋季,也自成美景。

萧竹盈在空旷之地练了一会儿武功,出拳发掌之际,总是不由得会想:这一招是谁传给我的?这一套拳又是谁教我的?为什么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就是关于家人和旧识,一个也不记得?…,

练毕了一套拳法,萧竹盈内心万分萧索,西风轻轻吹过,更增几分凉意,萧竹盈望着开始飘叶的梅树,眼眶不禁一红,想道:世上最苦的,就是身边没一个人,在世上孤零零的,像我这样子……”

她自伤自怜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踱步回房,一进自己房间,发xiàn

地面已经被扫干净了,桌上也放着一份丰富的早点。

萧竹盈练了一会儿功,昨晚又空着肚子吵闹,这下再也忍不住,坐下来便把所有的东西吃个精光。不必想也知dào

是叶小钗打扫、送饭,萧竹盈已经不生他的气,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懊丧地想:他怎么就是不来跟我道歉?这小子每次和我吵架,没有一次好好道歉的,他只要先退一步,我就会对他好了,难道反要我跟他低头不成?

她可没想到叶小钗对她,已经算是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只是叶小钗说不出口而已。

左思右想,内心也不知挣扎了多久。萧竹盈才走出房去,还是想找叶小钗说说话,吵吵架也好,总胜过一个人闷闷地想。偏就这么奇怪,她整个刀轩剑庐黄花居找遍了,也不见叶小钗的踪影。

“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一面这样嘀咕着,一面回到房间内,却怔了一怔,原来刚才吃过的膳具已经收拾好了,想必刚好是她出去找人时,叶小钗进来收拾的。如果自己刚才不出去找叶小钗,那就遇得到他了。萧竹盈苦笑了一下,在房里呆坐了一会儿,耳中只听见鸟鸣虫噪,和远方的水声,除此之外,一片寂然,平日里虽然很多天不与叶小钗说话,但是还有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相陪,而且叶小钗也一旁,并不觉得怎样。今日才突然发觉没有他陪着讲话,实在寂寞无聊得要命。

想了半天,终于又决定再去找一遍叶小钗,推算时间,这会儿他不是在厨房就是在柴房。

果然一到厨房,就见叶小钗正在将水桶中的水倒进大缸里贮放。萧竹盈一喜,忍不住叫了一声:“叶小钗!”

叶小钗倒似吓了一跳,把水桶遮在自己面前,道:“什么事?萧姑娘?”

萧竹盈道:“你干什么?脸上长了天花还是水皰?干嘛遮着脸?”

叶小钗还是以水桶遮在面前,道:“你不是说今后都不要见我吗?”

萧竹盈怒道:“好哇!你是气我来着?不见就不见,希罕!”

叶小钗也不答腔,径自低着头干活儿,真的把萧竹盈当成不存zài

的人。萧竹盈站在窗外看了他一会儿,猛地想到:“不妙!这岂不是成了我在求他看我?”

气得跺足奔回房间,越想越气,为什么自己就是拿叶小钗没法子?

直到黄昏时分,萧竹盈都不出房门半步,就怕见到叶小钗,又忍不住要招惹他一番,但是她生性活泼好动,要她呆在房间里绣花,也非常难为她,算来算去,当然都是叶小钗的不好。

突然间一张纸条由窗户丢了进来,萧竹盈连忙跳起,到窗边捡起纸条,展开来看,上面写道:“萧姑娘请至前庭一趟。”

萧竹盈喜道:“你总算先低头啦!卖你个面子,就到前庭,看你要说什么!”

萧竹盈将纸条收在怀里,高兴地走了出去,绕过两重月门,才来到前庭,却空无一人。萧竹盈张望了一会儿,怒道:“好啊,约了我出来,竟然要我等他!我才不等呢!”…,

气冲冲地一进房间,又呆立在原地。原来晚饭已经送来了,那么叶小钗丢纸条,只是要把她支开一下子?

萧竹盈又是气,又是苦,又不知为什么,隐约地有点想笑,她双手叉在腰际,仰首哈哈大笑了几声,听出自己的笑声里,还是又气又苦,只好闷着头坐了下来,食不知味地吃饭。

饭毕,萧竹盈想道:你总要进来收拾吧?我就坐在这里等你来!看你还有什么花样躲我!

萧竹盈既打定了主意,就一步不出,随手拿了本书翻看,一面侧耳倾听叶小钗的动静。不知不觉已到月出东山,萧竹盈也和衣睡着了。

萧竹盈睡梦间,几次清醒,都不见叶小钗进来过的样子,后来也就安稳地睡了下去。

次晨,萧竹盈隐约听见什么声音,她醒得很快,虽然闭着眼睛,却慢慢地脑子清醒了,倾听着房里的动静,果然有轻微的动作声。她慢慢地张开一条眼缝。偷偷看见屏风外,叶小钗正轻手轻脚地将早点放在她桌上,脚边有一个大篮子,里面放着昨晚的碗盘。

“你没趁夜偷偷进来,算个君子。”萧竹盈想到,虽然很想当场揪住叶小钗,但是又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尚未梳洗的样子,只好以被子蒙住了头,继xù

装睡。

等叶小钗出去之后,萧竹盈连忙跳下床梳洗一番,草草吃过早点,故yì

大声说道:“我要到后山去练功啦!”便跨步出去,一出院子,便又踅了回来,躲在屋角边偷看。

过不久,叶小钗便提着篮子抹布,走了过来,东张西望,确定附近没人,才步进房间内,飞快地收拾一番,萧竹盈在窗外看得一清二楚,等叶小钗要收拾完毕,萧竹盈才大摇大摆地从屋角边踱步而出,迎面就见到正要出来的叶小钗。

“啊!”叶小钗惊愕地张着口。

萧竹盈瞪道:“啊什么?见到鬼了?”

叶小钗低着头就要从她身边走过去,萧竹盈却不移开,挡在门口。

叶小钗只好先开口:“萧姑娘,请让一让。”

“我有话问你!”

叶小钗道:“萧姑娘不是说了不要看见我吗?有事吩咐可以写纸条给我。”

萧竹盈一听这话,气得话也讲不出了,瞪大了眼睛,就想劈头大骂他一场,想不到一开口,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叶小钗这一惊,非同小可,萧竹盈多日气苦一下子决了堤,边哭边道:“你这个臭小子,为什么要这样气我?我哪里得罪你了?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就是不理我?我那么惹你嫌?你算什么东西?你……你以前说的话都是在骗我,你可恶!呜……”

叶小钗手忙脚乱,道:“不是的,萧姑娘,你……唉,这怎么说呢……明明是你……唉,我真的不是嫌你,我讲的话都是真心的,不……有的不是,但是……”

萧竹盈一听“有的不是真心的”,又哭得更厉害,道:“我就知dào

!你讲的好听话都不是真心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叶小钗更急,道:“不对,不是的……好听的是真的,不好听的不是真的……你懂我的意思吗?唉,我不知dào

你……唉!是你说不要见到我的啊!我不想惹你生气,所以才避着你,过两天你心情好,我再跟你慢慢陪不是,不是故yì

要气你的,你肯听我道歉是最好了……”…,

萧竹盈慢慢收住了泪,道:“你又没错,跟我道什么歉?”

叶小钗也怔住了,答不上来。

萧竹盈边擦眼泪,伤心地说道:“你这张嘴尽不老实,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叶小钗叹道:“你说我不老实,我哪句话骗了你,你也说出来,让我做个明白鬼。”

“你……你以前说什么?说要看着我几十年,怎么后来就不理我了?”

叶小钗道:“我是很高兴看着萧姑娘,但是你叫我不要跟你说话,我只好不准自己看你了,不是我不想看啊!”

萧竹盈道:“是你先不理我的!打从上次我内息走岔了之后,你就不睬我!”

叶小钗叹道:“我是怕打扰你养病。”

萧竹盈怒道:“胡说!什么打扰我养病,一定是你自己讨厌我了,胡乱编个理由!”

叶小钗内心叫苦,他实不愿说出是一剑万生不准自己打扰萧竹盈,只好结结巴巴地说道:“真的是如此……你……那时病得严重啊……”

“那后来我病好了呢?你为什么还是不理我、不来找我?连探个病也没有!”

叶小钗苦笑了一下,有点抑郁:“你那时说……我一辈子就这样做个小厮,不配和你做朋友……”

萧竹盈心里一怵,想不到自己说过那么重的话,也呆了一会,才道:“你真的以为我是那个意思?”

叶小钗只是微笑了一下,萧竹盈在他淡然的一笑中,看见了以前他不懂的炎凉,心里忍不住歉然,轻声道:“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放在心上。”

叶小钗一怔,萧竹盈轻道:“你……你怎会把这话放在心上呢?我那样说你,心里也很难受啊!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间不理我,所以……所以急了,也不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

叶小钗心里一酸,强笑道:“别这样说,你不必跟我道歉,你是主人的贵客,我……”

萧竹盈道:“你这样说,还是在生我的气,是不是?”

“不是的。”叶小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这几天,我是很难过,但是……你说的话也对,我是太不长进了,但是,做人总要知恩啊……”

“什么知恩?”

叶小钗道:“我爹被一剑万生前辈所救,因此送我来服侍前辈,你说我要一辈子做低三下的小厮,原也没说错什么……”

萧竹盈连忙伸手按在叶小钗唇上:“你不要这样说!我那句话说错了,是我不知dào

你的情况,所以讲出这样的话来。”

叶小钗的唇被她柔软的手掌轻按着,顿时一阵心动;萧竹盈也触电似地收回手来,忸怩地背转过身,笑道:“我跟你道歉了,你就不能在心里偷生我的气,好不好?”

叶小钗笑道:“我能说不好吗?”

萧竹盈转回身来,故作怒态道:“你的意思是我逼你了?”

“当然不是,你从来没有逼过我……”

萧竹盈一喜,叶小钗却接着道:“你都直接命令我。”

萧竹盈笑着捶他,道:“好小子,你就是不服气,对不对?一点度量也没有,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好吧!有什么帐,咱们一一算清楚,省得你日后叨三念四!”

叶小钗想了一想,道:“真要算帐?”

萧竹盈见他神情认真,不禁微微担忧起来,自己一向任性,说不定除了讲错话之外,还曾经怎样损过他,他要一项一项问清楚的话,也不晓得会让自己有多难堪。但是不问清楚,他放在心里,必是两人日后的疙瘩。这帐还是尽早了了为妙。…,

叶小钗见她犹豫不决,便道:“算了,我随便讲讲,也不是真的要跟你算帐。”

萧竹盈连忙道:“不,你算好了,讲吧!要是错的是你。你可也不许赖!”

她先把话说在前头,预留了一个退路。

叶小钗见她如此紧张,内心暗地好笑,却一本正经,道:“首先,欠说以后都不要见到我,这话还算不算数?”

萧竹盈微笑道:“当然算数,只不过折衷算,我看你多少眼,你就得看我多少眼还回来!一眼也不许少我的。”

“这倒是公平。”

萧竹盈听第一条帐不严重,放心不少,笑嘻嘻地说道:“还有呢?”

叶小钗道:“还有,你也该讲清楚了。”

“什么讲清楚?”

“那天你在梅子要对下,突然间自己一个人笑起来,我问你笑什么……”

叶小钗没说完,萧竹盈已经想了起来,登时面红耳赤,便倒退了一小步。叶小钗早防到她有这一步,伸出手便要抓人:“不许抵赖!你说会告sù

我的!”

萧竹盈以轻功跃了开,笑道:“我又没说什么时候讲!”

“都过了大半年啦!快说!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损我的话?”

“我才没有!”

“那为什么抵死不说?你得给我老老实实地讲,不然我呵你痒了。”

萧竹盈尖叫了一声,跑了开,回头扮着鬼脸道:“凭你也想捉我?不自量力!”

叶小钗挽袖道:“看我抓不抓得到你!”

萧竹盈叫着跑了开,叶小钗真的发足追去,把萧竹盈吓得又是叫又是笑,好几次差点被抓到,都及时以轻功溜了开。但她根基尚浅,轻功并未练得到家,只是比一般人灵便一些;叶小钗又是个男子,动作大,力qì

也够,两人追逐起来,倒是不相上下,萧竹盈躲得狼狈,叶小钗也追得辛苦。两人连追逐边不忘斗嘴,萧竹盈低头一钻,自叶小钗臂下溜滑开去,道:

“不会武功的小子,你抓得到我才怪!等你拜我为师再说吧!”

叶小钗道:“你怎知我不会武功?我这一派叫作叶家奇功,利害非常!”

萧竹盈刮脸道:“大言不惭,也不害臊!想捉到我,你还要练八十年啦!”

说话间,叶小钗正要扑上,萧竹盈往右一闪,不料叶小钗竟是虚攻,脚下却往左边一踏,萧竹盈整个人差点跌在他怀里,吓得大叫一声,叶小钗抓住了她,就要呵痒,道:“说不说?说不说?”

叶小钗悟性甚高,虽然没学过武功,但是无心之际,看一剑万生、一刀万杀,甚至萧竹盈练武,竟也自己悟出一些虚实攻敌的法门,只不过算不上招数,也没临场比试过,此时拿来捉萧竹盈刑求,倒派上了用场。

萧竹盈只觉得叶小钗十分狡猾,才捉到了自己,连忙护着身前,叫道:“坏小子,不会武功就这样滑头,会了还得了?”

用力一扭,使出金蝉脱壳术,又自叶小钗臂中溜开,笑道:“这次你捉不到我了!”

叶小钗笑道:“诸葛亮七擒孟获,我就是抓得到你!”

萧竹盈紧张地叫着逃了开,叶小钗在后面追,一时之间,紧张纷呈,都没有发觉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已经回来了。

直到一剑万生喝退叶小钗,萧竹盈独自回到房间里,心里仍是甜甜的,与叶小钗误会冰释,以后,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孤伶伶的了。

第十三章 伤别

这天深夜里,秋风已渐渐劲疾,震撼着窗檽。叶小钗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睡。索性披衣下床,走到外面去吹吹风,醒醒脑。

他也不知dào

自己今天心为什么这样乱,与萧姑娘误会冰释,固然很好,但是他又感到胸口沉甸甸地,产生了极大的压力。

叶小钗从未与母亲之外的女性接触过,也从不知情为何物,当初与萧姑娘玩闹,确实是不存有别的念头,句句话都是不经思索便说。萧竹盈拥有罕世的美貌,但是叶小钗并未见过多少女子,无从比较,也不知dào

萧竹盈之美到什么程度,称赞她的话,都是出自真心,并不是刻意要讨好她。

然而,自从一剑万生不许自己与萧竹盈太过接近时起,叶小钗整日心神不宁,见到萧竹盈与一剑万生说说笑笑,心里总是苦涩不堪,这种心痛,与告别家人,又是不一样的,他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只有日日夜夜,回想着两人共处的时光,回忆虽然快乐,却更酸楚。

他不懂得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心情,而越是回忆与萧竹盈说的话,越来越觉得似乎是某种告白,意思是要和萧竹盈厮守一世,除此之外,自己是不会快乐的。

但萧竹盈说的话没有错,自己一生一世就是一剑万生的小厮,如何与萧竹盈厮守呢?除非是永远当她的仆人,这样就算是了吗?心里千万遍地这样告sù

自己,但是也很清楚地知dào

:不是的,这只是逃避而已。

叶小钗一面知dào

无法与萧竹盈厮守,一面又强迫自己认命,所以更加地不敢面对萧竹盈,那一段时间的冷漠,也有几分是出于自愿,否则他也不知dào

该怎么面对她。

今天萧竹盈对他又是哭又是骂,他才知dào

自己的冷淡,让萧竹盈有多伤心,也才知dào

自己在萧竹盈心里,份量有多重。他很高兴萧竹盈这样在乎他,但是,他更茫然困惑,两人可以快乐地相处多久,她当小姐,自己当个仆人,就一辈子这样嘻嘻闹闹,无忧无虑?

这是不可能的,叶小钗知dào

两情相悦的人,将来必要生活在一起,像自己的父母一样,建立一个家,这才是结果,而萧姑娘一定也是这样想。

然而,自己有什么本事给萧竹盈一个家呢?欠一剑万生的大恩,是他永远无法报答完的,他注定终生是一剑万生的仆人,而一剑万生对萧竹盈所持的心意,以前叶小钗看不出来,现在他却已经懂了。

叶小钗越是想着,心就越乱,也越无法入睡。不知不觉,已走到两人当初一起避雨的梅树下,他呆呆地望着渐渐空虚的枝桠,心里像失落了什么。

落叶轻轻地飘过他身边,叶小钗只觉得自己就像这一树越落越稀少的叶子一样,就这样没有意义地过完一生,什么也不能掌握。

仰首见到冷冽冰清的明月,又是满月了,叶小钗想起今年中秋,是第一个没有跟父母一起渡过的中秋,那天他心情也很沉重,不知dào

父母亲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思念着自己?哪天可以向一剑万生求假,回家看看父母也好。

胡思乱想之间,叶小钗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你在叹什么气?”一阵轻柔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叶小钗大吃一惊,萧竹盈微笑着走了过来。

原来萧竹盈也睡不着,想起叶小钗,心情便动荡着、纷乱着,只恨不得和叶小钗聊到天亮,把所有的想法都跟他说个没完,但是她又不好意思三更半夜跑去敲叶小钗的门,只好苦闷地走到梅树下,想发发呆就算了。想不到在此见到叶小钗一个人唉声叹气,她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她当然是认为:叶小钗也与自己心思一同,所以才会来这二人初表衷情之地发呆。萧竹盈满心苦闷都化为欢喜,虽然风紧夜寒,她也觉得这里是天下间最美好的地方。

叶小钗见她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惊又喜,但是马上想起自己刚刚所想的问题,心头顿觉沉重,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萧竹盈却已经将披风解了下来,覆在叶小钗身上,道:

“你穿得这样单薄,披上了它吧!”

叶小钗连忙推辞,道:“不,还是你披上,风露很重,你会着凉的……”

萧竹盈笑道:“我是有备而来,这身衣服很暖,你别担心我。”

叶小钗见她执意甚坚,只得披上她的披风,这件披风是以名贵的锦裘轻絮为之,十分暖和,还带着一缕淡淡的香气,不知是脂粉之香,还是萧竹盈本身所散发出的幽香。

叶小钗脸色微红,幸好是晚上,不致被萧竹盈看出。萧竹盈却伸出手摸了摸叶小钗的脸一把,笑道:“嗯,你的脸不冰了,这披风很暖吧?我总担心你衣裳单薄,就要冬天了,你一定很冷。明天你还要做事,万一着凉,岂不是糟糕?”

叶小钗一笑,道:“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

萧竹盈道:“赏月,你呢?”

“啊!是啊,我也是出来赏月。”

萧竹盈撇撇嘴,道:“是吗?那你为什么在叹气,说给我听好吗?”

“我……我在想念家人,所以……”

“想念家人?”

“嗯。秋风悲意,让人回想起很多的事。”叶小钗轻叹了一声,道,“来到此地之后,我才知dào

家的温暖……”

“只是想念家人而已吗?”

“嗯。”

萧竹盈道:“你还有家人可以思念,我却不知要想谁才好,孑然一身,什么也没有。”

叶小钗安慰道:“你不是什么也没有,等你的病好了之后,一定会想起你的家人和朋友的。”

萧竹盈摇了一下头,道:“那也罢了,其实,我觉得没有家人让我想,也许反而轻松吧!”

叶小钗微笑道:“话虽如此,但是思念、怀想,其实也是心之所寄,情之所安啊!”

萧竹盈道:“嗯,其实,我早已体会出思念之味了……”

“哦?你思念的是谁呢?”叶小钗问。

萧竹盈道:“你先回答我,你除了家人之外,有没有想到别人?”

叶小钗一呆,道:“当然……会想的。”

“哦?那你会想谁呢?”萧竹盈追问。

叶小钗明知他想问什么,却心情万分凌乱,不想回答她,勉勉强强地说道:“这……很多啦,像我以前的朋友们,还有一剑万生前辈、一刀万杀前辈……”

萧竹盈不耐烦了,道:“除了这些之外呢?”

“除了这些之外……?我,我谁也没想过……”叶小钗口是心非地说道,急忙转移话题,“萧姑娘,那你呢?你会想谁?”

萧竹盈道:“如果我说,我思念的人是你呢?”

叶小钗一怔,又顾左右而言它,道:“我们天天在见面,你当然会想到我,这是自然之事啊!”

萧竹盈不快地嗔道:“那你为什么说你不会想到我?是不是你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中?

叶小钗为难地说道:“这……不是的,而是……”

“我只问你,我们是不是朋友?”

“当然是。”…,

“是什么样的朋友?”

叶小钗怔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萧竹盈却已经握住叶小钗的手,道:“我先说好了,我是把你当成最好最好的朋友,没有人可以取代,随时随地都在想着你,这样的朋友,一辈子只会有一个,不会有第二个!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这样你懂了吗?”

叶小钗又故作不解,笑道:“我怎会死嘛!我们都还很年轻啊!”

萧竹盈咬了咬唇,道:“我是说真的!我这块心里,若少了你,就什么也没有了,你懂吗?”

叶小钗默默不语,萧竹盈又道:“那你呢?在你心里,我又是怎样的?”

叶小钗没想到她会讲得这样明白,心中不无感动感激,正想毫不保留地回答她,要开口,却立kè

想到了心中想过千百遍的问题:“我要如何与萧姑娘在一起?她永远是个小姐,我永远是个仆人,我要如何与她过一生?”

这些问题,塞住了叶小钗的喉咙,让他无法说出自己的心声,叶小钗张着口,却只能辛苦地说道:“我……我也把萧姑娘当成朋友,是……是……”

“是怎样的朋友?最重yào

的,还是很普通的?”萧竹盈玩笑地问。

“是……普通的朋友……”

萧竹盈好不容易才确定自己所听见的话,怔了半晌,呆呆地说不出话来,道:“是这样的吗……我明白了,谢谢你。”

她放开了叶小钗的手,转身慢慢地走了回去。

叶小钗既愧又悔,不忍看她像失了魂的背影,狠下心不看她离去的样子,却又像仿佛心中被剜去了什么。

叶小钗长长地叹了一大口气,低着头看被冻得枯寂的草,内心万分沉重,低声自言自语:“叶小钗啊叶小钗,你真是个没有勇气的懦夫!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就是不敢把心声说出来?其实你对萧姑娘……早就无法忘怀,但是你却担心东担心西,都是逃避罢了!我应该去对萧姑娘说出我的真心话,对!”

叶小钗一抬头,又想到萧竹盈的披风还在身上,那么自己就有理由去找她,藉口还她披风了!一思及此,叶小钗心中一喜,便转身要萧竹盈的房间,至于见到人之后,讲不讲得出心中真话,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料他才一转身,便见到萧竹盈笑岑岑地站在他面前。

叶小钗怔呆住,萧竹盈也只是双手背在身后,微笑不语。

原来萧竹盈听了叶小钗冷淡的言语,整个人心都凉了,脑中一片空白,以为又是自己自作多情,正像失了魂一样地要回房时,突然间心电一闪,想到叶小钗多虑的个性,他是个闷葫芦,总是不知dào

在想什么,绝不会把真zhèng

的感情外放。

或许,他心中有着什么事,所以又言不由衷?总算是这一阵子以来,比较了解了一点叶小钗的作风,否则她也想不到这一层。一这样想,萧竹盈便又转回身来,要逼问叶小钗,直到把他的心声逼出来为止。

不料才一回来,就听见叶小钗的自言自语,萧竹盈大气也不敢透,心却跳得像要炸开了一般,整个脑子都在大叫:我果然没看错你,我果然没看错你!

叶小钗脸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都听见了……?”

萧竹盈点了点头。

叶小钗连忙道:“我是乱说的,我在胡说八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竹盈却已走了上来,整个身体靠在叶小钗身上,仰首将唇印了上去。

叶小钗已经呆住了,不由自主地抱住萧竹盈纤纤腰身,鼻中闻到她沁人的幽香,怀中拥着她柔软的身体,竟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此是何时。

萧竹盈与叶小钗拥吻之际,两人都神志迷糊,恍若登仙,突然间叶小钗觉得怀中娇躯像触电般地一颤,萧竹盈乍然推开了叶小钗,叶小钗正要问,萧竹盈却脸色奇异地望着叶小钗,那眼神像是突然间不认识叶小钗了一般,接着脸色变得煞白,惊呼了一声,便往后仰倒,晕了过去。

叶小钗大吃一惊,及时扶抱住萧竹盈往后倒去的身子,惊呼道:“萧姑娘!萧姑娘,你怎么了?”

叶小钗的惊呼声才一传出,一道淡蓝衣衫的的身影便已以极速的轻功窜至,正是一剑万生。

原来今夜一剑万生也无法入睡,在闯过雨台齐天塔之后,更是心神骚然,无法再冷静自处,若是不对萧竹盈说出一腔爱慕,真是生不如死。

一剑万生本拟明天再对萧竹盈倾诉真心,今晚却无论如何是静不下心了,在庭前徘徊流连,想东想西时,便听见了轻微的骚动。他根基何等深厚,声音传来虽微他也马上听出是叶小钗在喊萧竹盈,而声音传来之处,是远远后山荒僻之地,这还得了?马上以最快的轻功赶至。

一到了现场,便见叶小钗抱着昏迷不醒的萧竹盈,一剑万生气得眼前金星乱并,一冲而上,便夺过萧竹盈,并重重地一耳光甩过叶小钗的脸,厉声喝道:“你对萧姑娘做了什么!”

叶小钗一呆,一剑万生已抱起萧竹盈,道:“你回房去,要是萧姑娘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还要问你!”

说毕,便快步抱着萧竹盈往她房间而去。

叶小钗呆呆地望着一剑万生抱走萧竹盈,心情纷乱,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叶小钗望向地上,才发xiàn

披风不知何时已落在地上。他茫然拾起,想拿去交还萧竹盈。

走至萧竹盈房外,灯火通明,叶小钗立在窗下,不知是否要就这样走进去?他知dào

一剑万生见到萧竹盈昏迷,不明究里的情况下,一时心急,才会打了他一耳光,他不怪前辈。

但是,他现存也不是以前那个被动的叶小钗了,当萧竹盈投入他怀里的那一刻,他便已让自己认定了:今后萧竹盈的事情,他就不能不出面;萧竹盈的事,就是他的事。因此,他一定要对一剑万生说明白,如果他连这一件事都不敢说,那以后还有什么责任担当可言?也枉称男人了。

最困难的就是如何开始,叶小钗正在窗下想着要怎么说时,便听见房间内传出一刀万杀的声音,才知dào

这阵骚动也惊动了一刀万杀。

只听得一刀万杀道:“你何必气成这样?萧姑娘事吧?”

“没事。”一剑万生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惊醒萧竹盈。

“没事就好,她怎会突然间晕倒?你说……她和叶小钗在一起?”

一剑万生的声音竟气得发抖,道:“哼!一定是叶小钗欺辱萧姑娘,萧姑娘受到惊吓,才会昏倒!”

一刀万杀怫然道:“不会的,叶小钗这孩子老实忠厚,你不可再怪罪他了。”

一剑万生道:“我没有错怪他,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忠厚,内心奸诈者比比皆是。你说叶小钗老实,老实为什么还老是在萧姑娘身边打转?甚至,甚至……”…,

一剑万生气得难以启齿,停了一会儿,才道:“总之,我绝对不让叶小钗继xù

留在此地!我一定要赶他走!”

叶小钗一听,心顿时寒了,却更明白:这不过是一剑万生借权之便,所找的理由罢了。

一刀万杀道:“但是血手魔魁那边,你如何交代?”

“哈哈哈……”一剑万生笑了起来,愤然道,“他的性命是我所救,我并不要他报答,是他硬要把儿子交给我们,哼!他膝下只有一子,真的是只为了报恩就送来为仆吗?我看不是如此单纯,只是碍于情面,不便拒绝,现在势已至此,我明天就叫血手魔魁把叶小钗带回去!”

叶小钗听了,气得眼前一花,暗想道:你妒我与萧姑娘情意相投,所以一定要赶我走,这一点我能体会,可是你何必辱及吾父?

一剑万生度以常理,倒不是故yì

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料对了血手魔魁所持居心。叶小钗心地光明,以为所有的人都和自己一样光明坦荡,没想到父亲确实是有所寄望的。

叶小钗忍不住推开窗户,道:“不必去请我父亲来,等萧姑娘醒来,我自己可以离开!”

一剑万生冷笑一声,道:“何必等到萧姑娘醒呢?现在你就可以离开!”

“我有话要对萧姑娘说……”

“我不准!”一剑万生衣袖一挥,闭上了窗户。

不料叶小钗居然又“碰”地一声,将窗户大力打开。

一剑万生本以为叶小钗是个唯唯诺诺的仆役,没料到他会如此反抗,阴恻恻地说道:“你很大胆,到外面说,别吵醒了萧姑娘!”

说着,以轻功纵出房外,叶小钗发足追去,追着一剑万生的背影,直到刀轩剑庐黄花居之外的旷野,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一剑万生已昂然站在星空下,背上宝剑的流苏随风轻荡。

一剑万生停在此地,要叶小钗离开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几乎是叶小钗一停下来,背对着他的一剑万生便冷冷地说道:

“我不许你与萧姑娘见面,你现在马上可以离开了。”

“只要萧姑娘亲口说她不想见我,我就离开。”

“何必要萧姑娘亲口来说?我代替她说就可以了。”

“你凭什么?”

“凭她的命是我所救。”

叶小钗为之哑口,一会儿才道:“我不明白为何你总是不许我和萧姑娘见面说话!”

一剑万生冷然道:“因为你不配!”

“交友不分贫富贵贱,虽然我出身平凡,但是我是真心和萧姑娘……”

一剑万生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够资格吗?你是我的奴仆,而萧姑娘是我的贵客,你充其量是她的仆人而已,何必自抬身价?”

叶小钗愣住了,从一开始,他便努力地跟一剑万生讲道理,本以为一剑万生只是见到萧竹盈昏迷而太过心急,所以才对自己说出如此决绝的话,但是越听一剑万生所言,竟越不成理了,竟是一心要贬低叶小钗,而以地位论人了。

叶小钗的心冷了,缓缓摇头,道:“枉费,枉费你是一名前辈,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叶小钗不再和他说,转身便往内走。

一剑万生恼怒地叫住他:“站住!你要去哪里?”

“去看看萧姑娘醒了没有。”

“如果你敢走出五步以上,休怪吾剑无情!”

叶小钗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竟不理会,往前走去。…,

一剑万生这时已经什么也不管了,心中暗数叶小钗的步数,准bèi

在第六步时就出剑,一剑了结了这个心腹大患。

杀叶小钗,对他而言,是何等轻易之事。

就在叶小钗要跨出致命的一步之时,萧竹盈的声音已尖锐地传出,喊道:“一剑万生前辈!”

一听见这声呼唤,一剑万生心中一动,已蓄势待发的剑顿时又静止在背后。

萧竹盈奔了出来,挡在他与叶小钗中间,一剑万生见她头发微乱,想必是一醒过来奔出来的,忙道:“你就这样跑出来了,外面很冷,你快进房休息。”

“不必了。”萧竹盈面对着一剑万生,手藏在背后对着叶小钗招了一下。

叶小钗会意,走了上前,萧竹盈便紧紧地握住叶小钗的手。叶小钗心中一暖,便也紧紧地回握。他再也不要放开,就算要为她吃苦,要受尽责备与挑zhàn

,他也要紧紧地握住这只手,有一天自己会像一剑万生一样伟大,能让萧竹盈自豪选对了人!

就在叶小钗胸口发热,感激不已之时,萧竹盈全然不顾一剑万生发青的脸色,转过头来对着叶小钗微微一笑,又对一剑万生道:“我不必回房里去,因为我要和叶小钗一起离开这里。”

“我不许!”一剑万生怒吼了一声,连忙收敛起怒容,只怕惊骇到她,温色道,“你……你的病尚未复元,应好好调养……”

萧竹盈望着一剑万生,清清楚楚地说道:“不必了,我的病全好了,我知dào

我是云路天宫的少宫主,我的父亲是流星君萧三瑞,他已经死了,是战死在南霸天,对不对?”

一剑万生煞时整个人呆立着,不敢相信萧竹盈所说的话。依童颜未老人之言,要让她恢复,唯有依靠阳气贯通,难道……难道她已与叶小钗阴阳交流?

一剑万生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讲出的话声颤抖着,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你……你为何会恢复记忆……?”

萧竹盈脉脉地望了叶小钗一眼,俏脸微红,笑而不语。

一剑万生见状,更加地天旋地转,冲了上前,一把抓住萧竹盈的双肩,面色狰狞地厉声问道:“你,你与叶小钗是什么关系?”

萧竹盈从未见过他如此可怕的样子,更加不服,铁了心将头一扬,道:“说是朋友也可以,说是夫妻也可以!”

一剑万生已经快站身不住了,还是不肯放qì

最后一丝希望,口不择言道:“难道……难道你们已经行过周公之礼?”

叶小钗一时不懂此话之意,萧竹盈却脸整个红了起来,不管有没有,她身为一个闺女,怎好回答前辈这个问题?萧竹盈又羞又怒,道:“随你怎么想!”

这句话一出口,就像是亲自承认了一般,一剑万生胸口犹如炸开了什么,大吼一声,背后宝剑应声而出,决意杀了叶小钗!宝剑疾空挥去,在叶小钗右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叶小钗脸上一阵剧痛,剑已飞回一剑万生面前,一剑万生正要再发剑qì

一剑刺死叶小钗,萧竹盈已挡在叶小钗面前,大声道:“你要杀叶小钗,就连我一起杀了!”

“好!”一剑万生怒吼,飞剑居然向萧竹盈刺去!

萧竹盈闭起双目,仍昂首挺胸站在叶小钗前方,双手护着叶小钗,飞剑停在萧竹盈颈前,微微退了几寸。…,

一剑万生心如刀割,看看萧竹盈闭目就死,那平静美丽的面孔,若是能多看一刻也好,这一剑刺下去,就再也见不到她了,那么自己还有必要活在世上吗?费尽心思,又是为了什么?

一剑万生想不到自己一生之中,终于有想得到之人,想得到的感情,但竟是这样的局面。自己修行一生,练就绝艺,到头来竟半点用处也没有,到底上天还有没有道理?一剑万生一腔悲愤、震怒、心碎、痛楚,通通在瞬间爆fā

,终于忍受不住,挟着浑厚内力的长啸声,破空而出!

这声长啸雄浑庞大,震得山岳皆惊,天地震动,萧竹盈与叶小驻钗均被震得全身奇经八脉无一不血气翻涌,骨骸欲碎,吓得四手紧握,两人依偎得更紧了。

一剑万生狂笑了起来:“哈哈哈……我一剑万生,居然比不上一个奴颜卑膝之徒!我恨!我恨,上天对我一剑万生太不公平!哈哈哈……”

萧竹盈和叶小钗仍紧紧地并肩而立,望着一剑万生。

一剑万生知dào

除了硬夺之外,已无它策,强忍着内心的激荡,镇定了下来,道:“叶小钗,我不杀你。”

萧竹盈一喜,一剑万生又道:“现在我杀了你,世人将说我一剑万生以前辈之身,杀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我胜之不武,你也死得不服。现在你听清楚:我给你两年的时间,这两年你去拜师学艺,两年后,你有胆量就到飞鸣山、风雨坪找我!我们一决高下!”

叶小钗紧握住拳头,这是一个机会,渺茫的机会。

一剑万生已冷静了下来,恢复他那高雅的风采,昂着头道:“如果我输了,萧姑娘欠我的恩情从此勾销;如果你败了,你就再也不得骚扰萧姑娘。怎样?你有勇气将萧姑娘欠我的恩情,和萧姑娘给你的感情与我一搏吗?”

叶小钗道:“我接受!”

一剑万生大笑道:“很好!萧姑娘,我奉劝你一句话,不要放太多感情在叶小钗身上,否则你会尝到失去爱人的痛苦!”

萧竹盈知dào

一剑万生这样的条件,根本是另找理由杀叶小钗,对他更是万分不齿。

一剑万生扬名天下的根基,至少上百年,叶小钗再聪明,也不可能在两年之内打败一剑万生。萧竹盈暗想:若是带叶小钗回云路天宫,以父亲从前的人望交际,也许可以延请到许多武林高手,共研出速成之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教叶小钗绝世武功。即使两年内不可能打得败一剑万生,但在这么多高手前辈保护之下,事情也还有转寰余地。

这样想,便如服下了一颗定心丸,扶着叶小钗,道:“叶小钗,我们走吧!”

“慢着!叶小钗可以走,你必须留在此地。”

萧竹盈怒道:“为什么?”

“我怕叶小钗跟你远走高飞之后,整天沉溺在美色当中,忘了进修!”

叶小钗气得愤然甩开萧竹盈的手,对一剑万生说道:“你休要欺人太甚!”

萧竹盈也道:“你这样的话太侮辱人了,叶小钗不是这样的人!”

一剑万生怒笑道:“我说他是这样的人,他就是这样的人,否则何必急着带着你离开?”

叶小钗的自尊心怎受得了这样的贬抑,对萧竹盈道:“萧姑娘,你不要怕,两年后我一定来接你!”

萧竹盈大急,握住叶小钗的手,摇着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道:“你……你别……”…,

叶小钗抻手拭去她的眼泪,道:“相信我,再见!”

说完,决然放下了萧竹盈的双手,转身往山下疾奔,头也不回了。

萧竹盈连忙要追赶,却被一剑万生纵身挡住,道:“胜负未分之前,你不许离开此地!”

萧竹盈怒目而瞪,道:“让我送他一程,你连这样都怕吗?难道你真的输不起?”

一剑万生愣了一下,萧竹盈已用力推开了他,追着叶小钗的足迹而去。

一剑万生望着那美丽的背影,一股由衷的落寞之情,有如倾泄的江海一般,硬撑的坚强也无法维持下去,他低下了高傲的头,深深地吐出了失败者的喟叹。

“我早已说过,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一刀万杀一直在冷眼旁观,此时才走了出来。

当一剑万生与叶小钗约到外面说话时,他已知dào

会有如此发展,对道友除了失望之外,却更多的同情。

一剑万生低声道:“如果你放qì

得了你的万胜天冠,那么我也能放qì

萧姑娘,但是,这于你我,皆是不可能的。”

一刀万杀也长叹了一声,道:“那你以后准bèi

怎么办?”

一剑万生仰首道:“杀!”

“什么?”

“我会跟在叶小钗身后,若是任何人收叶小钗为徒,就要先通过我的飞剑!”

一刀万杀变色道:“你这未免太过份了!你这是将你的愤nù

迁移他人,多杀无辜!”

一剑万生冷笑道:“为什么不说我是要找一个真zhèng

的对手呢?如果叶小钗所找的师父,无法抵挡我的飞剑,那么叶小钗跟着他练一百年,也无法胜过我,我是避免叶小钗浪费时间。”

“可是这是在断绝叶小钗的生路啊!”

一剑万生道:“是他亲口答yīng

我的挑zhàn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一刀万杀只好默然,他知dào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就让一剑万生背后的剑,争取他自己的人生吧!

叶小钗一气之下,奔出了刀轩剑庐黄花居,在半路便停了下来,慢慢地走着,低着头想:

“我和一剑万生前辈订下了决战之期,两年后的今日,我一定要他刮目相看!但是……但是我该怎样做才好呢?”

叶小钗仰起头来,月已西沉,天上一大片阴黑如漆,一点星光也没有,他只觉得由身体冷到骨子里,这漆黑而绝望的森林中,好像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没有任何援助。

他想到了父母亲,自己要去拜师,一定要先对父母禀明,问父亲意见,免得父亲担心。

叶小钗正要往家的方向奔去,便听见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追来,正是萧竹盈。叶小钗停步等她,见到萧竹盈跑的脸红气喘,头发散乱的样子,又是不忍,又是难过,他将萧竹盈散下的发丝掠上耳鬓,轻道:“你怎么追来了?”

萧竹盈眼中泪水盈然,轻轻一笑,眼泪淌了下来,柔声道:“你这个傻小子,为什么要答yīng

一剑万生那样的条件?”

“你放心,我一定会学好武功,萧姑娘,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萧竹盈“嘤”地一声,投入叶小钗的怀里,泪水不停地滑落,颤声道:“你放心,两年后,我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人,我跟定了你!除非你不要我,否则,谁也得不到我!”

叶小钗紧抱着她,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内心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讲不出来。…,

萧竹盈仰起头来,望着叶小钗脸上的血污,怜惜地伸出手去轻抚着他的脸,道:“你看,你的伤口又流血了,那里有个山洞,进去,我帮你擦擦。”

叶小钗点了点头,与萧竹盈握着手走进山洞中,萧竹盈让叶小钗坐在石上,取出怀中绣帕,要去擦他脸上伤口的血污,干的血渍却擦不下来,萧竹盈心中怜惜、悲苦,他脸上伤痕甚深,必是痛彻了心肺,萧竹盈忍不住又落下了泪。

叶小钗一直默默地望着泪人儿般的萧竹盈,他说不出话来,萧竹盈为了他这样地心碎欲绝,这份深情,是他永远也回报不完的。萧竹盈的手帕上沾了温温的泪水,便容易擦净叶小钗脸上干去的血渍,好不容易将伤口擦干净了,萧竹盈才取出怀中的金创药,小心地擦在叶小钗脸上。叶小钗只觉伤口麻麻凉凉的,心知已经无碍了。

“这药你带在身上。”萧竹盈将整罐药都收进叶小钗怀里,低着头怀着叶小钗的手,默然不语,一会儿才望着那方已染满了血的手帕,轻道:“你看,这上面有我的眼泪,你的血,融合在一起,就像我们俩一样,永远也分不开、解不开……”

叶小钗忍不住紧紧抱住萧竹盈,只希望萧竹盈不要被这样沉重的悲伤给压垮了,但是自己除了两年后的约定之外,现在却什么也没办法帮她。

萧竹盈反倒坚强起来,道:“小钗,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对不对?你说对不对?”

叶小钗点着头,道:“对,我一定可以打败一剑万生。”

但是话一出口,叶小钗又知dào

不可能,不禁心神大乱,连眼前的萧竹盈也好像要消失了一般,不禁将她抱得更紧,生怕她真的不见了,而自己只是在发梦。

萧竹盈被他抱得透不过气来,抬起手臂抱着叶小钗的颈子,再度将唇靠了上来。叶小钗已无顾忌,便回拥着萧竹盈,放任感情地吻着她。

萧竹盈神志迷糊,全身痠软,恨不得整个人融进叶小钗体内,呼吸急促地轻道:“小钗,小钗……带我走,我们不要再回这里了……”

叶小钗也已意乱情迷,含糊地问道:“去哪里?”

“去云路天宫,那是我的家,我们……就这样生活在一起,谁也别想拆散我们……”

叶小钗正是心情激动万分之时,突然间想起一剑万生冷酷的话语:“我担心叶小钗沉迷在美色之中,忘了进修!”“我说他是这样的人,他就是这样的人!”这两句话一在脑中响起,顿时有如一盆冷水,兜头淋醒了叶小钗,叶小钗瞬间清醒过来,放开了萧竹盈,道:“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他的怀抱一放开,萧竹盈顿失所依,气苦地说道:“为什么不能?你在怕什么?难道你不要和我在一起吗?”

面对她一连串的质问,叶小钗也沉重无比,道:“不是的,但是,我若是和你远走高飞,岂不是正如一剑万生前辈所言,只是个废人?我绝不是这种人!”

萧竹盈忍不住大哭,骂道:“你……你太没有良心了!这是你和他自己约定下来的,你们有问我的意见吗?我不要当你们的赌注,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我不管别人怎么说!”

叶小钗握着她的肩,一面吻着她的脸,一面道:“我不是把你当赌注,我绝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知恩不报枉人为,你家、我家,都欠了一剑万生前辈山高海深的恩情,我们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忘恩负义。既然他说只要我胜过他,所有恩情就一笔勾销,那我除了如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竹盈,你我要走,也要走得干干净净,不能成为不信不义的小人。”…,

叶小钗所言,句句深明大义,萧竹盈根本无法反驳,对他虽然加重了几分敬意,却更加惶然,知dào

叶小钗是绝对不会听从自己的意思了,只好哭道:“这时你还讲道理!他这样不讲理,你讲理,会吃亏的!我又该怎么办?他武功这样高强,我爹都输他一大截,你怎么可能两年之内……呜……”

叶小钗心里酸楚,哽咽地说道:“竹盈,是我误了你……”

“不,没有,你没有。”萧竹盈泣不成声,还是知dào

一点道理,勉强收泪道,“我知dào

我没看错你,小钗,只怪老天不成全我们,若是两年之后,我们的命运到了尽头,那我也心甘情愿。”

叶小钗勉强一笑,道:“不要这样绝望,你要对我有信心。”

萧竹盈点了点头,“嗯”地应了一声,又紧抱住叶小钗,道:“我说过了,我是你的妻子,我的命可以还一剑万生,但是我的身子,绝不会是他的!”

听了此言,叶小钗不由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萧竹盈已将唇贴了上来,化解那干苦的口舌。叶小钗脑中空白,仿佛身在云端般,萧竹盈柔嫩温暖的身体,就像云一样,包围着他,在馥郁的体香与热情中,他什么都分辨不清了。

后世有《临江仙》一曲,纵叙此夜之情,词曰:

岂恨无端肠已断,不应更怨衷情。罗衫轻解触温琼,玉香销魂意,冷夜破瓜盟。

从此相思萦怀处,还君珠泪如倾。忍听后约事无凭,此生都已矣,何况在他生!

叶小钗与萧竹盈俱是初尝云雨,神销魂荡,不知今夕何夕,再也不愿与对方分手,只恨不得时光就此停住,天地就此消失。

然而,渐渐射进山洞的阳光照醒了他们,竟已天色大明了。叶小钗与萧竹盈携着手默默地走出了山洞,心情都沉重得说不出话来。叶小钗终于放开了萧竹盈的手,轻道:“两年后再见了。”

萧竹盈双眼红肿,此时又落下了泪,微笑道:“不管结果是怎样,两年后你一定要回来,是生是死,我都没有第二句话了。”

她只打定了一个主意,两年后的决斗,叶小钗败了,她就死在一剑万生面前,了却这一段恩怨,也胜过相思相恨。

叶小钗点了一下头,便要离去。

萧竹盈忍不住又叫住他:“小钗!”

叶小钗怎走得开?一停步,萧竹盈便扑了上来,抱着他痛哭失声,许久许久,萧竹盈才止住了泪,仰起头来望着叶小钗微微一笑,取出惯用的金羽小箭,道:“我在武林中的名号是玉颈金羽,这是云路天宫的叔叔们,在我小时候给我起的,乱叫着好玩儿,只因我惯用金羽毛当暗器。就是这个,你带在身上,就当是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叶小钗珍惜地细看着,金羽根根柔软,当中的小箭以黄金铸造,精致工巧,贵气非常。叶小钗道:“但是你没了防身的武器,可怎么办?”

萧竹盈一面拭泪一面笑道:“呆子,这样的东西我还怕少了?你只要不忘了我,我还珍惜这个?”

叶小钗喃喃道:“我怎会忘了你?不会的,我不会的……”

“嗯,我已经什么都交给了你,你千万要随时赢得我,我……天天在梦里都要跟你见面的……”

萧竹盈的声音低不可闻,叶小钗紧咬着唇,心痛欲裂,好不容易狠下心来,放开了她的手,道:“我走了!”便转头大步地离开。

背后,萧竹盈心碎地喊他,叶小钗不敢再回头,不敢停下来再看她一眼,否则,这柔情千缕,又将会绑住他的双脚,他又走不了,好不容易下的决心会崩溃。他知dào

,就算给他再多的时间,都是短如电光一瞬,永远不够。只好当机立断,将心化为铁石,去追寻两人的永远。

叶小钗就这样走了,萧竹盈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拼命眨着双眼,不让泪水模糊了视线,努力地说服自己:过两年就可以见到他,从今天起,数过七百三十个日子,就会见到叶小钗光明正大地走回来,抱住自己,再也不要分开。

然而,她怎么料得到:她再也看不到叶小钗,将来,她依然只能看见叶小钗的背影,依然是那样果决地离她而去。

第十四章 拜师

荒道上只有照世明灯鬼魅般的身影,奔行如电。

这一趟刀轩剑庐黄花居之行,照世明灯有他想要确定的事情。见到一剑万生之后,虽然一剑万生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叶小钗,他却已经确定一剑万生会有什么样的作法。

照世明灯确定:一剑万生会命令被他收为侍僮的金童池少春、银女池少秋,前来向自己挑衅,以试探自己的武功。

照世明灯施展绝顶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天南山,就是为了避开这场不必要的决斗。

一旦双方对上,他知dào

金童与银女必定会施展出最强的武功,不只是为了“试探”,更是为了“消灭”。所以,一旦对上了,只有其中一方的死亡可以停止打斗。

照世明灯凝脂般的脸上,露出一抹含意难辨的微笑。虽然一向主张以和平化解问题,但是要他牺牲自己的生命,以成全他人的恩怨,那也太过矫情了。

事实上,他对金童银女的来历、武功,根本了若指掌!

“这些年来,你们可记得当初对叶小钗的羞辱吗?”

疾奔的照世明灯身边树影呼啸倒退,一缕缕翠绿阴黑的影子快速抹过。

眼前正往后疾退的景物,似乎化作从前的街市,冷漠的路人。照世明灯冷峻的目光中,也仿佛看见了当初落魄的叶小钗,踉跄地在市井中独行的模样。

他面黄肌瘦,衣衫破烂,伤痕累累,却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也没有人施以援手。

当时叶小钗离开了刀轩剑庐黄花居,告别了萧竹盈,旖旎的回忆不知为何变得酸楚,令叶小钗失魂落魄,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该何去何从。

耳边传来打铁的叮咚声,叶小钗失意地走着,这阵打铁声却吸引了他,那沉稳的击打声,规律而沉重,竟有如战鼓般,阳刚、悲壮,令叶小钗不知不觉地头也抬起来了,胸膛也挺起来了。

叶小钗不由得停下脚步,望向那名手持铁杵捶打着钢铁的人。

那老人又丑又驼,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灰垢被汗水冲出一道道肮脏的痕迹,几乎被下垂的眼皮覆盖的眼角周围,被长年的烟火薰出永远不会退的红肿。看起来,就是一个贫苦的铁匠。

但是普通的铁匠怎会击出战鼓般高贵的声音?

见到叶小钗怔怔地站在远方看他,老人招了招手,示意叶小钗过来。

“年轻人,你要去哪里?”

叶小钗轻轻摇了一下头。

“你是被主人赶出来的,是不是?”

叶小钗更感羞愧,低头不语。

“你应该高兴,花园的水池原本就不是蛟龙的栖身之地,”老人指着远方泼墨的山峦,“你看,千山万水,高天厚地,才是你翱翔的地方。你现在就要往那里去了,为何愁容不展呢?”

叶小钗惊讶地抬起头来,呐呐地说道:“老前辈,我……您真的认为像我这般的丧家之犬,有未来吗?”

老人呵呵笑了起来:“你知dào

为什么老鹰的数量比雀鸟稀少吗?因为幼鹰要受可怕的磨练,从绝崖峭壁上被父母推下,如果他无法展翅,就要摔得粉身碎骨。而平凡的小麻雀,则不必受这样的磨练。你已经被推下绝崖了,若是化为一堆粉身碎骨的残骸,那么,你究竟是丧家之犬或是真龙,都没有意义。”

叶小钗身子一冷,眼前也豁然明亮。老人说得没错,自己正在承shòu非人的磨练,不经这样的磨练,永远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如果能在这样的磨练中活下来,那么自己便海阔天空,将成为不平凡的人。…,

而若是在磨练的过程中失去了生命……,是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这世上少了他一个人,也不会有所改变。

叶小钗乍然认清了现实的冷酷,却更加坚强起来,道:

“老前辈,谢谢您的指点,我要走了。两年后我会回来,一定回来见您!”

老人一跛一拐地回到他的铸铁台前,举起铁杵,淡淡地说道:

“那么我祝你两年之后,衣锦荣归。”

说完,便看也不看叶小钗一眼,继xù

打起铁来。

叶小钗就这样大步地离开了,老人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轻轻感叹着:

“年轻人,你含泪而来,带笑而去。这样的慧根,天下罕见。难道我这个残废,真的能在残烛之年捡到这样的美玉吗?呵呵……造化,造化啊!”

叶小钗已不再茫然失措,他独自走入了市井,也许人群聚集的地方就会有他需yào

的消息。但是,来来去去的商旅,以及身佩刀剑、闯荡江湖的浪人们却有着各自的群体,不管是茶楼酒坊,还是简陋的土窑客舍,都把这个少年当作是一般的小乞儿。有的不予理会,任他蹲坐在角落;有的却会把他赶走,摔到街上去,换来一阵恶少们的谑笑。

有几个夜晚,缩在他人屋檐下避雨的叶小钗忍着饥寒,疲惫地等着天色破晓,望着滴嗒的雨点,冰凉的黑暗天空,就好像未来一样没有半点把握。

他或许不知dào

,远方的楼台里,有一双冷酷高傲的眼睛,正在欣赏着他的落魄。

一剑万生跟在叶小钗身后已经有七天了。他看着叶小钗被赶出江湖商旅或行人聚集的简陋客栈,也见过叶小钗两天两夜没有吃一点东西,或是只能倚着屋舍的一角稍微打个盹,连好好躺下来睡一觉的地方都没有。这样下去,还没拜到师,恐怕叶小钗就会虚弱而死了。

这固然令一剑万生称快,但是,总有什么令一剑万生心里十分不舒服,他一直想不通:到底是哪里令自己心头沉闷呢?到了第八天,一剑万生发xiàn

:叶小钗再冷再饿,也不曾向人乞怜过!甚至,他还曾经把一位好心农妇给他的食物,分给比他更瘦更小的乞儿。

就算走投无路,你叶小钗还是不认输、不承认自己是个卑贱之徒吗?一剑万生对他在这种处境下,还能发挥慷慨的性格感到万分厌恶与痛恨。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狠狠地打他两个耳光,大叫:“你要知dào

自己的分量!你是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装出圣人的样子!”

一剑万生还是在背后默默监视着叶小钗,叶小钗越坚强,一剑万生就越恨他。

人往往恨敌人的优点,而不是恨敌人的卑微,就算有着高超修为的一剑万生,也不能免于这样的心境。

终于,叶小钗在江湖人的闲谈中,知dào

了在三王山上,有三位同门高人,飞剑的修为出神入仙,世人从来未见过这三位高人带剑,但是却能以无形之剑伤人。叶小钗本以为世上只有一剑万生以飞剑闻名,想不到除了他之外,也有擅长飞剑之人,要是能以同样的武功打败对手,那岂不是更有意义?叶小钗大喜若狂,便往三王山赶去。

跟在叶小钗背后的一剑万生也有点惊讶,世上还有人像自己一样,有着“一世用剑不提剑”的修为?三王山的三人──大江山、乙江山、小江山──虽是没没无闻,但是,到了一剑万生这样境界的人,江湖上的知名者早已都不放在眼里了。真zhèng

的对手,就是像自己一样不求尘俗声名,退隐深山,专心修练的武者。难道叶小钗真的如此有福气,马上就找到绝世高手了?…,

一剑万生紧紧地跟在叶小钗背后,要亲自会会这三位高人。

叶小钗越接近三王山,沿路打听的结果,附近的村民一说起三位剑王,都充满敬意,这三位有的能以指断石,以气斩木,还能使薄如蝉翼的纸,化作威力万钧的利器,真是柳絮飞花,皆为我用。而且三位高人生性淡泊,平时不妄发言语,如果知dào

有什么违背公义之事,却会默默地行侠仗义,帮zhù

村民,而事后又不居功、不受谢,真是神仙降世的大好人。

很快便让他找到三王山。三王山并不高,但是衬着后方崇山峻岭,烟雾缭绕,就有一股云深不知处的高情韵致。远方的翠松掩映下,黑瓦白墙,遮掩了墙内的屋舍,敞开的大门外布着几只走啄的鸡鸭,牧童骑牛而过,牧笛与蝉鸣声,交织得一派村野悠然。

叶小钗惴惴不安地走上前去,在大门外朝内张望了一会儿,只有一个小小庭院,沿着墙角种些菊花芍药,此外并无一人。叶小钗不便就这样进入,又不知要如何开口,只好傻傻地站在门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不一会儿,侧屋边绕出一名老者,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小朋友,你饿了吧?我家主人叫我带你进来吃点东西。”

叶小钗吓了一跳:“三位前辈怎知dào

……知dào

我在外面……?”

“天底下哪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家主人不知dào

的?”老人笑道,“进来,我打盆水给你洗洗脸。”

叶小钗打定主意,道:“我不是来讨东西吃的,我要向三位前辈学武功,我是来拜师的!”

老人见怪不怪:“学武功也得吃饱了再学啊,随我来吧。”

叶小钗道了声谢,让老人引他进入厨房,梳洗一番,吃着热腾腾的食物。这是叶小钗这几天以来,第一次有这样温暖的感觉。

老人一直在一旁侍侯,观察着叶小钗的言行举止,道:“小朋友,你彬彬有礼,仪表不凡,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叶小钗一阵鼻酸,默默不语。

“你有难言之隐?”老人叹了一口气,“说句实话,我家主人是从来不收徒的,一来不爱这个虚名,二来没遇到有缘人……”

叶小钗一急,道:“老前辈,我是诚心诚意来拜师的,我一定要学到三位高人的武功……”

“好好,你别急,”老人不愠不火地道,“三位主人都在校场练剑,他们知dào

你在外头站了很久,没有闯进一步,很喜欢你的知礼,所以才叫我好好招呼你。或许,你就是与主人有缘之人,我带你去见他们,有什么话,你尽可对他们说去。”

“多谢老前辈。”叶小钗连忙道。

老人带着叶小钗,走过了几道回廊,才来到院舍最里面的校场。叶小钗边走边暗暗心惊,这么远的距离,三位前辈还听得出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这份修为果然不同凡响。

练武场上,一名中等身材,红光满面而须发皆白的老者,稳若泰山地站在当中,随手一挥,一道寒光倏地划过,只见老人右手中指与食指并拢,在半空中虚划着,快得不可思议,五指或并或握,发出的气光一道一撇,咻咻不停,前光未灭而后光已至,凌空出现若隐若现的字样来。

老人身随指动,在半空中急划,一只空空的右手却仿佛带着天上雷霆一般,衣袂须发随着急奔飘飞,飞舞的字迹乍隐乍显,配合着老人的步姿,真是有如草圣复生,叶小钗站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老人的手指最后用力由上往下重重地划了下来,好像半空也要被这万钧之力给划成两半。

老人再度站稳,对着站在一旁的两名武装男子一抱拳,朗声道:“两位师弟,我这一路剑里书,请师弟指教。

站在一边的两人原本都双手负在背后观赏,这时才如梦初醒,其中黑发的一名胖子捋着短短的胡须,呵呵笑道:

“大师兄,你的指剑又变出这么些写字的花样来,我这个草包光是看都看傻了,小江山,你读的书多,给大师兄指点指点!”

另一名汉子身形高瘦,面色清白,约莫四五十岁,眉宇间有股雅气,微笑道:“大师兄的寒食帖,铁划银钩,汪洋横肆,别说是已到了气剑合一的造诣,就是这手狂草,师弟也甘拜下风。”

胖子道:“叫你给他意见,你反倒捧他捧得用力,这下他可更跩了。”

老者笑道:“乙江山,你的指剑不拿出来,我当然敢自称天下无dí

。你看不惯我的狂样子,就亲自露一手吧!”

说着便退下场,拉着胖子出来。乙江山嘻皮笑脸的,说道:“你的指剑那么好kàn

,不是叫我出丑吗?人都上场了,我就练练这式‘雪花盖顶’吧,好久没用了,也不知还灵不灵光。”

言毕,乙江山弯腰拾了一大把沙土,大江山与小江山同时发出“咦”的一声,只见乙江山将沙土往空中一抛,同时势子一沉,有如临渊,指间急划,在头顶迅速交替,一时之间幻作千手千臂,纷纷落下的沙土居然落不到地,都被这双手间的指剑qì

流挡住,或围成沙雾,或散作平云,就是落不下来。

这团沙土在半空中被指气的气流带得好像有生命一样,随着气功的方向力道而聚散,简直像是一团黄云,又像一抹土雾,形状千变万化,众人也看得比方才更目瞪口呆。乙江山发出一声爆喝,双掌一推,这把沙土同时往前扑去,射向前方的白墙。

细不可闻的沙沙暴喝中,每一颗沙都已嵌入壁里,只有柔软的土落了下来。站在远方的众人虽没看见最后这些沙子穿石的威力,却已经被这手功夫给震住了。

大江山连连抚着白须,声音中有些激动:“这……这雪花盖顶,练到雪花片片不落身,便是上乘,练到雨水点滴不沾身,便是极顶。你居然已练到沙土不落,这……这是前无古人的造诣,师父见了,不知有多欢喜!”

小江山却说道:“二师兄整日勤练,何必骗我们好久没练了?”

大江山拍拍小江山的肩,笑道:“谁不知你二师兄说反话说惯了,你还不懂他这个臭性子?”

乙江山笑道:“三弟,你的功夫是我们三人之中最差的,还是别秀了,省得丢人现眼。”

小江山道:“二哥专说反话,这番话倒是捧三弟来着。”

大江山道:“废话少说,该你展现功夫了。”

“要我献丑是可以,但是小朋友站得太远了,看不清楚,我现也是白现。”

叶小钗一呆,老仆在背后连忙顶了叶小钗一下,低声道:“快去拜见三位师父!”

叶小钗立kè

奔了上前去,跪在三人面前,用力叩了几下头,道:“三位前辈,晚生叶小钗,诚心诚意前来拜师,请三位师父查鉴此心,收我为徒。”

三人互视一眼,大江山把叶小钗搀起,道:…,

“你刚刚看得很认真,应该看出什么门道了,我们得考考你,你说,你刚刚在指剑和气剑中,学到什么?”

叶小钗一愣,张口结舌,咬了咬唇,低下头去,低声道:“没学到什么……”

三人同时哈哈大笑,叶小钗更是无地自容,红着脸看地上。

不料大江山用力握住叶小钗的肩,笑道:“哈哈哈……就是这句!小子,你很诚实,也很虚心,你通过考试了。”

叶小钗一怔,望着三人。

乙江山道:“我们各自展现了一式武功,都有数十年的修为,一般人再聪明,怎么可能只看一次就学到什么?可是有些人就是要硬想些东西回答,回答得乱七八,从没有人老老实实地说学不到。你急着学武功,却还是有这样的虚心、务实,有多少说多少,这样的根性,真是少见!”

在乙江山说话期间,大江山边捏着叶小钗的手臂、肩胛,边赞叹道:“练武奇才,练武奇才,这小子的骨相奇佳,不可限量啊!”

“真的?我看看。”小江山也凑上去按了按叶小钗的腕骨,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乙江山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也没要不要收他为徒,就把全身骨头摸透透,到时候摸了又不收,可不亏大了吗?”

大江山和小江山都放了手,同声道:“当然要收!”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叶小钗大喜,就往地上一跪,正要叩头,一阵声音忽然从天而降,笼罩了整个练武场:

“哈哈哈……叶小钗,你这一跪可免了,他们不会收你为徒的。”

叶小钗脸色大变:“一剑万生……”

三江山一听此人竟是“一世用剑不提剑”一剑万生,都大为震惊,大江山双手抱拳为礼,扬声道:

“久仰一剑万生大名,三王山与黄花居,素无往来,今日阁下屈尊来访,有失远迎,不知有何赐教?”

这句话听起来平顺自然,却是暗以真气送出去,传得极远,有与一剑万生的千里传音一较高下之意。

一剑万生的声音还是不知由何处传来:

“凡是收叶小钗为徒者,只有死路一条,这样你们听懂了吗?”

三江山同时一怔,大江山怒道:

“一剑万生,我们不知叶小钗与你有何冤仇,更不知你以高人的身份,为何要这样为难一个不会武功的晚辈!”

一剑万生冷冷地说道:“这与你们无关,将叶小钗逐出此地,你们还能安享晚年!”

大江山以真气传音,已消耗了一些真气,乙江山自动接着替他传音,笑嘻嘻地说道:“一剑万手的大名,天下皆知,我们乡野武师当然不敢冒犯。但是,连我们这几个老头,收个徒弟解解闷,也要劳动您一剑万生干预,未免太小题大作,真是叫我们受宠若惊啊!”

“不必多说了,收不收叶小钗为徒?一句话。”

“叶小钗已对我们跪了,师父也叫了……”

“你们的意思是不会赶走他了?”

“嘿嘿,只怕真要与一剑万生切磋切磋。”

“哼!你们还不够格!”

话声未毕,一把古朴的飞剑已自天而降,倏地刺去,凌锐的剑qì

,众人什么都没看见,已“哗”地一声,听见喷洒鲜血的声音,定神一看,乙江山自肩至胸居然被剖为两段!

乙江山人还站着却已经血喷满天,身首飞离,自己死了都还不知dào

。…,

众人尽皆骇然,大江山和小江山同时悲恸地扑上前去扶抱住乙江山还在喷血的尸体,哭唤:“二哥!”“师弟!”

小江山睁着血红的眼,从怀中掏出一卷纸轴,奋力一送,纸轴噗地打开,有如钢板挥向古剑。

古剑被打飞,抛向半空,一剑万生的笑声传来:“有本事,不过还不够!”

古剑又自半空中刺下,小江山手中纸轴有如彩带,劈啪抖动,与古剑在半空中比斗起来,纸卷的劈啪之声,有如雷电,或缠或卷,古剑纵横自若,剑尖及剑刃发出的寒光嗤嗤有声,不一会儿,灵活的纸卷已慢了下来,叶小钗这才看清:小江山作为兵器的纸轴上,已满是破洞及割痕。小江山脸上亦汗水涔涔,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青一阵白一阵,奋力挥动纸剑,古剑横空一划,纸轴自然侧闪,正要再缠住剑柄时,古剑却已料准了方向,顺势一挥,将纸轴拦腰划断!

小江山大惊,大江山怒喝一声,一掌推出,古剑与气功相格,铛地一声,仍余力不衰地向大江山刺来!

“大师兄危险!”小江山大力推开大江山,却被这一剑当胸贯过!

一剑万生的古剑疾风斩,硬生生穿过小江山身体,破空而出,再回势一飞,扫过扑来抱住小江山身体的大江山的首级。

大江山的首级横飞而过,抛落在地,颈部喷出一大股血柱。

叶小钗已然动弹不得,这一片练武场,刚才还是黄沙莽莽,只一瞬间便染满了三名高人的鲜血,一剑万生居然这样地屠杀这三个好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滥杀无辜!”叶小钗对着天空大叫。

一剑万生传音笑道:“你拜的三名师父,实力只有如此,你跟他们学武,两年后只能死在我手中!你还有一年又三百多天,不要浪费时间了,哈哈哈……”

全身发冷的叶小钗,还听见一剑万生的大笑在天空中回荡,渐渐远去、消隐……

叶小钗不由得跪在三人尸体前,痛哭失声。

吓得躲在角落的老仆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扑倒在尸体前,似哭非哭地说道:

“主人……唉,主人……叶小钗你……唉!”

叶小钗心知这好心的老人家受惊不小,垂泪道:“老前辈,三位师父的仇,我会报的!我一定会报的!”

“你……你两年后要和那个……那个恶人决斗?唉……这……这……”

叶小钗悲恸万分,努力打起精神来,道:“你放心,三位前辈的尸首,我会先好好安葬再走。”

“可是你要快点学武功啊!两年很短暂的……”

“两年,学得到就不差这一点时间,学不到就是二十年也没用。师徒一场,连师父的尸体也不能安葬,我还配为人子弟吗?”

叶小钗边说边落泪,热热的眼泪滴在小江山脸上,小江山呻吟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叶小钗与老仆同时发出惊呼,连忙扶起小江山。

小江山面如金纸,已是出气多入气少,被疾风斩贯穿的胸口成了一个大血洞,就算还有一口气,也绝对活不了了,小江山拉住叶小钗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

“叶……小……钗,你……你果然……有情有义……我们三兄弟能……能有你这徒弟,死亦瞑目……收葬小事,你……不必浪费光阴,去……去学武,学武……报仇……”…,

“师父!师父!”叶小钗哭唤,虽然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缘份,叶小钗却觉得这三位高人对自己的关心,恩重如山,不下于生身父母。

小江山努力维持着一口气,道:“我……我们学艺不精,不配作你……师父,你去……去‘似曲非曲……似直非直九回路’,去……找两名童子……拜……拜师,带着我的……纸剑作……信……物……”

小江山吐出一口长气,溘然长逝。

叶小钗与老仆煞哭得更是心碎肠断,好不容易收住眼泪,老仆捡起散落在地上,沾满了血迹的纸轴,交给叶小钗,道:

“这个你拿去。”

“这是……”

“主人要你去‘似曲非曲,似直非直九回路’,找两名去老返少的高人,他们是主人的师父,也是更加深不可测的高人,世上能见到他们的人,少之又少,如果你有信物,或许容易一点。”

叶小钗感激地收下信物,老仆道:“好了,你快动身吧!主人临终前也叫你以报仇为先,后事让我来处理就行了……”

“一切麻烦前辈了。”

叶小钗对三名师父的尸体三拜,才依依不舍,满心哀伤地离去。

是幸,还是不幸?叶小钗才步出武林几天,却马上让他遇到一般江湖之人不容易遇到的高手,甚至是高手中的高手。三王山的绝艺,已经够让他学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三名师父却被一剑万生轻易地杀死,也使得叶小钗不会在此耗费他的青春。九回路的前辈更加高深,去老返少、避绝人烟,与一剑万生一样仙风道骨,显然也是凤毛麟角般罕见的高人。如果叶小钗能学到他们的武功,或许往后数十年的光阴就将留在九回路。

但是,叶小钗还是无法拜成师,传奇人物,会有传奇的命运,也会有非人所能承shòu的坎坷。

第十五章 立志

叶小钗百般打听,终于找到了被四面山川环绕的九回路。他在附近找了好几天,都找不到像是高人修练之地,只是一直在这回转不已的山路中绕来绕去,不是走了出去,就是老走回一样的地方。

叶小钗筋疲力竭地靠在一片石壁上休息,几乎想要放qì

了,根本就找不到有人修练的地方,更何况是见以九回路的两位高人呢?

他突然注意到山壁上有一行小小蓝字:“立身难进九回路”。

叶小钗心头一动,字旁的小洞看起来像是狐狸藏身的窝一般,勉强可以容人钻进去。站在外面朝洞里看,只有乌黑一片。

“喂──”,叶小钗对着洞口大叫一声,过了许久许多,才有微弱的“喂──”“喂──”回音,叶小钗专心数着,回音重覆了九次,好像不止如此,但只有九次是听得比较清楚的,可见这个山洞不知有多深!

“难道要爬进这山洞,才能进得了九回路?”

叶小钗一打定了主意,便奋力蹬上山壁,钻进洞中,往前爬行。

至于在漆黑的洞中会不会有毒蛇盘踞,会不会有蜈蚣毒蝎,他都顾不得了,这是目前他唯一的希望,就算必须为这个希望付出巨大的代价,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条山洞出乎意料的漫长,叶小钗爬得全身痠痛,几度动弹不得,昏迷在地,却一清醒便继xù

前进,手、腕、肘、膝,没有一处不是被磨得鲜血淋漓,痛不可言,但是叶小钗还是咬着牙继xù

爬。他记得自己昏过去三次,那么,或许是已经过了一两天了,不吃不喝、体力透支的情况下,也许只过了一天就昏迷三次也说不定。

到底又爬了多久,叶小钗已经渐渐地没有感觉,手脚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完全是以本能和意志继xù

前进,而疲累到极点的叶小钗,脑子里渐渐只剩下空白,根本就不知dào

现在自己是醒着还是昏迷。除了视野,连神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这是长期在黑暗环境里的迷失状态,叶小钗很可能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死去,化为洞中的一堆白骨。

而瞬间,他看见了一道光芒。

叶小钗像是被电殛中一般,加快了速度朝前方爬去,光芒却若隐若现了起来,变成许多跳动不已的光点,叶小钗用力闭上眼睛,还是看得见那些光影。叶小钗的心中出现一种声音,不断地说:“那是幻影,完了,你已经看见幻像,你快死了!”

叶小钗绝望得几乎崩溃,再用力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及黑暗中,光影还是在摇晃着。不管是张着眼睛或闭着眼睛,都会见到一样的光芒,那一定是幻影了……叶小钗努力排除绝望的想法,就算是幻影,也要往前爬去,到死为止!

很快的,光影扩大着、扩大着……

那是出口,真zhèng

的出口!之所以闭着眼睛也看得到,无非是双眼在黑暗中太久了,接收到一点光芒,就会刺激到变得敏感的眼睛,残像也停留得格外地久。叶小钗虽不懂这个原因,却也肯定那真的是出口!

一爬出洞,叶小钗便整个人摔落在地,昏迷过去。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只见极高远之处,是一大片被重重山壁圈起来的星空,他自己好像身在井底一般。叶小钗强忍着全身的痠痛,挣扎着扶着壁爬了起来,几天没有站直的身子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站稳,摇摇晃晃地又坐倒在地。…,

前方有一泓清泉,叶小钗埋首饮了好几口冷冽的泉水,才恢复了一点精神,环顾四周,花树扶流,冷泉映月,但是却什么人也没有。叶小钗拾起树枝为杖,拄着木杖慢慢地走着,不知能不能找到九回路尽头的高人。

这个绝谷不知有多大,虽然星月灿烂,能够视路,但是深更半夜,就算是找到了传说中的两位高人,也不能就这样打扰前辈。叶小钗寻思一回,知dào

心急也没用,只好先找个顶部突出的山壁,躲在石下,倚着古岩,先调养一回精神,等天亮了再说,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际,叶小钗还在想:“这个绝谷如此深幽,一剑万生不会追来了吧……竹盈现在好吗?她是不是还哭个不停……?一剑万生会不会为难她……?”他仿佛又听见了一剑万生的笑声,沉厚的疾风斩贯穿了小江山的胸膛,鲜血喷了自己一脸。

叶小钗一惊而醒,原来已经天亮了,岩板的露水滴在自己脸上。叶小钗才一坐起,便发觉有两道身影,站在阳光下。

那是两名孩童,蓝衣童子正在详视着小江山的纸轴,而红衣女童则双手插腰,打量着叶小钗。此地绝无人烟,哪来的孩童?叶小钗神智立kè

变得清楚无比,豁地翻身而起,跪在二童面前,道:

“二位前辈,晚生叶小钗,是来拜师学艺的,请二位前辈收留!”

女童嘻嘻一笑,声音清脆,道:“你倒机灵,知dào

我们是你的前辈。我问你,小江山的玩意儿,怎会在你身上?”

叶小钗伤心地把过程说了一遍,男童神情凝肃地听毕,随手把小江山的纸轴一揉,纸轴竟硬生生在他手中化为了灰土,随风消散。

女童一见,便道:“一剑万生真是可恶,不过那也是大江山他们自个儿的事,我们管不着了,你走吧!”

叶小钗一听,道:“但……但三位前辈是你们的徒弟……”

女童笑道:“教了他们几招戏法,哪配称作徒弟了?在九回路之外,还认他们作徒弟,在九回路之内,就一刀两断,他们的事我们不管。你要拿他们的情份拜师,是不可能的。”

叶小钗万万没想到:三名古道热肠的前辈,居然会有这样冷漠无情的师父。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dào

该怎么办。

“晚辈不以三名前辈的情份拜师,是自己向两位求请进入师门。二位神仙,叶小钗愿意终身服侍你们,只求传授我两年的功夫……”

男童神情严峻,冷然道:“三江山是我们闭关前最后的弟子,我们不会再收徒了,你若再纠缠不休,我们只好把你杀了。”

两人这样斩钉截铁,叶小钗只好绝望地站起,低着头往壁洞的方向走去,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最后的法子。”

叶小钗回过头要开口,女童已道:“你再啰唆,我就动手了。”

“晚辈不会再求两位,但是有句话不吐不快。”

女童笑道:“想骂我们无情无义的话,你的小命照样不保。”

“不,晚辈不敢冒犯,晚辈已经认命了,一剑万生的武功高强,天下无dí

,连二位都不敢冒犯他,晚生却与他结仇,真是死有余辜……”

女童冷笑一声:“是吗?一剑万生也没什么了不起,你干嘛怕他怕成那个样子。”

“晚生不怕他,才与他结了仇。一剑万生扬言,谁收我为徒,他就杀谁,两位不收我,当然也就不会与他结仇……”…,

叶小钗拐着弯说的,自然是两人怕得罪一剑万生,才不收自己作徒弟。果然,男童一听,脸色更加阴沉,女童身子一闪,电一般窜到叶小钗面前,一把揪住叶小钗的衣领,一手劈啪几下,打了叶小钗几个耳光,骂道:

“你说我们怕一剑万生?你敢这样说?”

叶小钗被打得嘴角出血,苦笑道:“晚辈得罪了。”

说着,便转身再往前走,男童却阴沉沉地说了句:“站住。”

叶小钗当然立kè

停步,男童道:“你说一剑万生一直跟在你身后?”

“是的,不过九回路如此深幽,晚辈爬了好几天才进得来,一剑万生未必追得进来,所以,此地的对话,他也不会听见,两位收不收我,他也不会知dào

……”

女童目露讪笑,道:“你爬了整整三天三夜,这也不是多远的距离,如果一剑万生有你说的一半利害,这山岩对他来说,有如一纸。”

叶小钗闻之咋舌,男童却冷哼了一声,道:“我就收你为徒,好会会一剑万生!”

叶小钗还来不及叫一声师父,山壁已轰然一震,天动地摇,顿时尘土飞扬,叶小钗连忙闭眼屏息,只听见一剑万生洪亮明朗的声音,依旧像天上传来的一样:

“哈哈哈……又是两名不知死活的小辈!”

叶小钗勉强睁眼看去,烟尘渐散,那可怕的疾风斩,居然破壁而出,剑尖对着二童,悬在半空中稳然不动。

两童微微变色,虽然只是站着不动,却有如沉渊,全身上下防守得滴水不漏。

叶小钗顺着两童的目光往上看,高峭的绝崖顶端,一剑万生昂然而立,一身白袍蓝褂仙袂风飘,剑鞘的华丽流缨轻逸微荡,完美的身形与姿态在青天映衬之下,气度睥睨苍生,不可一世。

每见到他,叶小钗心头就引起一阵强烈的痛苦,不只是痛恨,还混杂着感恩,以及曾经有过的崇敬。这些感觉交织在一起,已不是一句简单的“恨”可以言尽的。为什么会与一剑万生成为仇敌?为什么这样伟大的人,要如此地逼迫自己?如果这是命运,那么上天实在太邪恶了!

女童道:“你就是一剑万生?很好,我和金童都收了叶小钗为徒,我打算如何?

一剑万生轻描淡写:“你们死路一条!”

金童道:“收不收叶小钗,不是你可以决定的。一剑万生,你的话已经冒犯了我们。”

一剑万生笑道:“对死者而言,有何意义。”

“你敢与我们挑zhàn

?”

“乐意奉陪,九回路外一会吧!”

一剑万生的身影一闪,已消失在绝崖上。二童更不打话,双双身如吉光之影,闪入壁洞中,一下子便不见了。

叶小钗连忙追了上去,爬上洞穴,再度往外爬去,他还要再爬三天三夜才能出洞,见到这场决斗。

就在叶小钗奋力爬出九回路之时,金童银女以绝顶的轻功,很快地闪出了九回路外,而一剑万生也悠闲地站在原地,负着双手等待对手。

金童银女双双立在一剑万生面前,一剑万生高傲地俯视了他们一眼,道:

“两位功力果然高深,一剑万生并非好杀之辈,不如二位认吾为主,还可保百年道行。”

银女怒极转笑,道:“我听说一剑万生还有位同修,一刀万杀。你们做我们这两个老人家的奴仆如何?”…,

“哈!只怕二位承担不起。两位未正式收叶小钗为徒,吾才有此转寰之念。既然二位执意一较高下,就不必多言了,请!”

一剑万生双手仍负在身后,疾风斩已直刺上前,金童猱身而上,双掌如电,与疾风斩一时相格交战,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尽是火花迸闪,金童的掌气与剑招狂乱地交错对拆,瞬间便斗作了一团光影,煞是急促。

女童叱喝一声,拔出背后宝剑,化作红光甩向一剑万生,一剑万生轻巧地闪过,女童一个回旋,倒刺剑招连绵不绝,一剑万生回闪自如,有如一头灵巧的白貂一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女童始终刺不中他的衣角,一剑万生双手一直负在背后,根本没有出招,而女童已逼得汗流满而,心底发慌。

疾风斩来势更加凌厉,咻地一声,刺面的剑风罩住了金童头脸,金童大骇,仰空后翻避去剑势,顺势拔出背后宝剑,等安然滚落再跃起之际,前胸的衣襟已被削去了一片。金童来不及心惊,抬剑便挡,疾风斩与金剑镪镪交战,清音不绝。金童手中之剑挥挡扞格,疾风斩却步步进逼,力道一式强过一式,金童只有不停倒退,汗水涔涔。

而银女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只见一剑万生悠然避招,态度自惹,却不知何时才会出招。银女只有猛攻,根本无暇防守。越是攻势急锐,就越顾不了护身。一剑万生觑准银女门户大开,冷笑一声,左手指剑倏地一挥,便点中了银女要穴,银女惊呼一声,应声倒地。

金童已被疾风斩的万钧之力逼得筋疲力尽,疾风斩的挥式猛然自下而上,刺住金童的下颌,金童抬头一避,金剑同时直立以挡,锵地一声,金剑的剑脊居然对着疾风斩的剑尖,有如长蛇之阵被拦腰截断,立时断为两截,疾风斩的余势刺中金童前胸,金童整个人往后飞跌,“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委地不起。

一剑万生道:“两位,请随我回黄花居吧!”

金童与银女面色灰败,艰辛地站了起来,正要与一剑万生离开之时,一剑万生心念一动,露出恶意的微笑,道:“慢着,两位,我要你们留一封书信给叶小钗。”

“书信?”银女不解地问。

当叶小钗咬紧牙关,千辛万苦地出了山洞,外面早已是空无一人,这场决斗老早就已经结束,现场一片空荡,

出口处叶小钗发xiàn

以大石压着一张纸,清清楚楚地写着:

叶小钗:

一则收你为徒,二则成为一剑万生的侍僮,这两种选择,我们选上第二条路。因为一剑万生是贤人,而你是废人!与其将精神花费在一名废人身上,那不如跟随贤人学习,受益非浅。叶小钗,你是没有办法与一剑万生比的,虽然你非常的努力,你能忍受饥寒之苦,披荆斩棘求拜名师,但是你所费的心血,永远也没有办法达到你的理想,毕竟一剑万生和你之间的差距,有如天渊之别,叶小钗你要记住:土蛇难成龙飞天,乌鸦难配凤凰鸣。放qì

吧!放qì

萧竹盈吧,不要提高自己的身份,失落自己的人格!

这样恶意的嘲讽,会是两名有着百年修为的高人所为吗?还是一剑万生的意思呢?不管是谁,都让叶小钗伤透了心,对他们鄙视至极。修习了绝顶的技艺,竟有这么卑劣的心灵。叶小钗不仅对一剑万生的恶毒感到失望,更为他的迷失感到可怜!以往对他的尊敬,只化为燃烧的怒火。…,

叶小钗落下了眼泪,仰出坚定的长啸:

“我要打败你!”

他终于有了这深切的觉悟,将流浪落魄的所有杂念,化为这最精粹、简单的意志:

“打败一剑万生”。

照世明灯的急行,被两道人影挡住。

那是金童银女,经过了这数十年,在叶小钗眼中高不可攀的神mì

,已变得普通平凡。

“照世明灯,拿出你所有的武功,与我们一较高下吧!”

照世明灯道:“两位与我并无冤仇,不值得性命相搏。”

“哼!如果你就是叶小钗,那我们倒想看看你现在有多少能耐!”

“我不是叶小钗,两位白费心机了……”

“是不是叶小钗,以你的实力来证明吧!喝!”

金童的剑招立即挥出,照世明灯急忙倒退,却被银女的银剑封住了退路,照世明灯踉跄避开,金童却毫不放松地唰唰唰追刺数剑,将照世明灯全身上下的要害尽皆封住,不留半点余地。

照世明灯只顾闪躲,道:“两位何必为难在下?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是也好,不是也罢,我们奉令逼你使出真zhèng

的功夫,想活命的话,就拿出本事来!”

银女叱道,银剑攻势猛烈,照世明灯就算有通天之能,在这两剑的交逼之下,一时也无法脱身。金剑与银剑的攻势渐渐聚拢上来,乍看之下没有关联的两套剑招,竟不知不觉将照世明灯的防守范围越逼越小,照世明灯起初还能闪避回动,或挥出灯柄格挡剑招,渐渐地被金银两剑的攻势逼得伸展不开手脚,这才发xiàn

双剑居然是一套完整无比的攻势,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强敌手中。

一个疏失,银剑倏地往上一挑,掠过照世明灯的手腕,照世明灯及时扬袖击出一掌,逼退银剑,金剑却呼地刺向扬起手臂时空出的腹侧,吓得照世明灯连忙平地跃起数尺,腿上却被金剑的余势划伤。

照世明灯尚未来得及感觉到受伤,双剑已有如千万片刀刃般封住下盘,照世明灯若是落地,必被斩断双腿。这不及一秒的时间内,照世明灯猛力双掌推出,一道宏大气功硬生生击向剑式中央!

这道真气与剑式相击,爆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将照世明灯震出数丈,照世明灯藉着巨震之力倒跃数丈,一落地,便以最快的速度奔离现场。

他的血正淋淋地滴落,这才自己全身早已尽是伤口,手腕被银剑划出的重伤,使得血流不止,几滴血滴溅在灯上。在急奔的风动中,他手上的明灯似乎发出了愤nù

的光芒……

金童银女没料到照世明灯以自残的方法逃离现场,而且最后那一掌气功真气之强,也足以令他们明白:照世明灯隐忍而不使出实力,必定有极重大的隐衷。

他出手或许可以杀了金童银女,但是,他一旦真的出手,一剑万生就能由金童银女所中的招式上知dào

他的真实身份。这就是照世明灯不展现实力的原因吗?

金童银女追上前去,那翩雅的身影还在前方,一下子便消失无踪。

天地间忽然暗了下来。

或许天地并未变暗,但是,一股强得令人无法喘息的真气,笼罩了四面八方,以至于天地间好像也变得阴沉起来。

金童银女发觉出现了毕生未逢的高手,还是不管一切地追向照世明灯消失的方向。

两人追出十丈便立kè

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挡在他们面前,这个人影虽与照世明灯相似,却多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凝重杀气,四周的景物都像被这道身影的强烈气势压住了一般,连空气也为之不动。…,

那人背对着他们,披散的白发轻轻的随风飘着,宛如由天而降的神兵,挺拔沉着;却也像地狱里的刺客,散发着绝对的冷冽与杀意。

这两种奇异的气息,令金童银女震慑。他们从未感到恐惧过,就算被一剑万生打败之时,也只感觉到失意,而不是恐惧。

这个人,却叫他们由衷地发起慌来。

他反手拔出背后的刀剑──他会令人无法注意到他的衣着或其它,只注意到他本身──金童银女这才发xiàn

他背着一刀一剑。

“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他缓缓地继xù

拔出刀剑,隐隐流转着青光的雪刃上,分别以隽着“刀狂”“剑痴”文路。

“刀狂剑痴叶小钗?”

金童没料到追寻多时的敌人,居然有这样气定神闲、稳若沉渊的风范,更无法把眼前这随手握住刀柄与剑柄,就散发出绝代高手的法度的人,和从前那狼狈憔悴的少年联想在一起。

不管相不相信,他们都要面对最后的一战了。

金童银女心有灵犀,同时捏出剑诀,并肩刺向叶小钗!

这一招是毕生所学的精华,就算是背后偷袭,他们也没有把握可以接下叶小钗的攻势,因此,他们只有一招的机会!

只一招。

似乎只交错着闪过一道紫蓝色的光辉。

那是叶小钗刀剑一划而过的残影。

金童银女的首级往不同的方向飞滚而去。

刀剑的气流就像飓风般,刮扫开两人的首级。

叶小钗的刀剑上,连一滴血也没沾上。划断两人首级的速度,快得来不及让血沾到锋刃。

刀剑发出清脆的“当”声,同时入鞘。两把刀剑入鞘的时间,连十分之一秒的误差也没有,以至于听起来像是只有一声入鞘之声。

叶小钗连一眼也没有望向尸体,便离开了。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的距离都是一致的。只有那飘动的斗篷,微微散乱的白色长发,在渐沉的夕阳下透露出一丝寂寥的意味。

银女的首级飞落在树林间,被一只纤白的手拾了起来。

少女仔细地打量着颈部的断口,陡地以轻功飞奔到现场,揪起两具尸体细看。失去了精气,两具去老返少的尸体迅速老化、萎缩,变得像是失去了头的老侏儒般恐怖,而少女却一点也不怕,详细比对了一下两具尸体的颈部断处之后,她猛地扬起头来:

“叶小钗!”

她明亮的眼眸,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悲恸的光芒,那是眼眶中的泪水,在久经训liàn

的坚强下,总算没有流下她的双颊。她果决地起身,往叶小钗离开的方向追去。

她正是被阴月夫人下令监视无极殿的女子金羽兰。

第十六章 天朝

原本金羽兰一直躲在暗处监视着无极殿的动静,从素还真负伤而回,被一线生扶进去养伤,一直到南霸天的五名使者闯入,最后被素还真收伏,递出半月郎君的信函,一切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听见“南霸天十三连锁会”这个名称,仇恨之火瞬间便在她胸膛燃起。她隐忍着等到五使者离开无极殿,才尾随而去。五使者的快马,在她眼中亦不值一笑,轻盈如羽的身影,维持着距离追踪五人。

一直来到无人的密林,金羽兰纤手一扬,金光射处,其中一匹马人立长嘶,重重地摔倒在地,瞬间暴毙。

四人大惊,纷纷勒马,拍转马头,问道:“怎么回事?”

被马甩落在地的同伴跃起身,拍了拍衣上灰尘,道:“我不知dào

,这马突然发了狂……”

带队的扆倎脸色一沉,跃下马背,蹲着扶起暴毙的马头,注视了一会儿,道:“有点子。”

“什么?”

马的额心,流出细不可见的细小血流。

扆倎疾站而起,扬声道:“道上的朋友,在下南霸天十三连锁会分支长,路经此地,有什么得罪之处,请出面指教。”

话声过处,金风一掠,又一匹马甩头狂嘶,倒地死去,四蹄还在抽搐不已。

众人大怒,锵锵几声,都亮出了刀剑,严阵以对。

扆倎怒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要怎样的,也现出面来,不必这样躲躲藏藏!”

一阵清脆的声音自树梢传来,冷若冰霜,严不可犯:“谁叫你说话下流无耻?这个教xùn

记住了罢!”

扆倎一听是个女流之辈,声音又传自树梢,便放下了心。真zhèng

的高手不会在高处说话,必是站在平地,轻描淡写地说出动手的原因。遇到那样的高手,只好认命了事。

“死丫头,给我下来!”扆倎大刀一砍,双臂合抱粗的一株柏树被硬生生砍断。

蓝色身影轻轻巧巧地落在众人面前,那纤不盈握的腰肢,楚楚可人的薄肩,都大出众人意料。更意wài

的是,女子容色光艳,她轻摇着手中红色羽扇,半遮半现,更显出绝代风华。

“你……你为什么拦路杀马?有仇的有冤的,一一说清楚,否则南霸天不客气了!”

金羽兰冷然道:“我与你们没什么冤仇,只是听见南霸天几个字,心里便不爽快!”

扆倎道:“哼!你小小年纪,可知南霸天的威名?”

“这个臭地方有什么威名?只有臭名、秽名!你们五个给本姑娘听好,马上连说三声‘南霸天臭名远播,下流无耻!’然后自断手脚,宣bù

脱离,本姑娘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扆倎哈哈一笑,道:“如果不呢?”

金羽兰眼中杀气一闪:“南霸天的人都得死!你们不脱离,那就在必死名单上!”

“这丫头疯了!”众人纷纷讪笑,本想略加教xùn

一顿,以报杀马之仇,就放过她一命,不料根本还来不及说什么,金羽兰已挥袖如电,几下挥扇之际,接连两、三名同伴惨叫几声,挣扎着倒了下去。

扆倎大惊失色,倒地的三名同伴颈上都刺入了金羽小箭,抓紧了箭尾想要拔出,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就已痛苦万分地断气了。

她举手之间连毙三人,连眉毛也不动一下,这样的心狠手辣,绝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扆倎最后一点怜香惜玉之心已抛到九天之外,与另一名同伴同时呼喝着,挥舞着亮晃晃的大刀往她身上劈去。金羽兰轻易地闪过几式快攻,扆倎的刀式呼啸而过,几度差点砍中她,金羽兰才发觉低估了对手,便不再恋战,猱身欲跃至有利地点。…,

扆倎怎容她占上地利?叱道:“呵气成剑!”

另一名同伴大喝一声,扆倎亦发出一道真气,两道一样的气功双双刺向金羽兰。

金羽兰大惊,电光石光的瞬间,一声尖厉的长啸,掠过天际。金羽兰眼前一花,也看不清事物,便往发出尖啸之物跃去,及时避开这两道夹攻之气,同时一扬羽扇,两只金羽小箭,往两人咽喉射去。

她居高临下,占了极大便宜,两剑不偏不倚,命中对方咽喉。金羽兰这才来得及看清:自己正一手抓着了一条横梁,是轿子的前轼,而这辆銮轿是凌空飞行着!

金羽兰大感意wài

,低头下望,已离地甚远,若是不小心落下,只有摔个粉身碎骨。金羽兰双手抓紧车轼,腰身一扭,已稳稳地坐上了轿内。

此时更看清了:拖着轿子飞奔的巨鸟,体态似鹰,却而比鹰硕大数倍,一对巨翅平伸滑翔着,约莫有丈来宽。巨鸟又高声长啸,声音直穿云层,划破长空万里,响遍了层峰千山。

不知为何,金羽兰对这头怪鸟及飞轿并不惊怖,反而有种安然之感。

金羽兰深深坐入轿中,泰然等着飞轿到达目的地。

神轿平稳地飞行了许久,云烟在轿边飞掠,金羽兰好奇地伸手抓着云玩儿,一点也不紧张。只见巨鸟连连长啸,飞入其中一座高山,四周光秃秃地,寸草不生,只有浓雾般的云烟缠绕。

巨鸟滑翔着落地,在云烟滚涌之中,可以看见一对圆柱巍峨屹立,夹着宽广的台阶,一层层地伸展向云雾中,无比雄伟神圣。

巨柱边站着一名抱胸而立的红脸汉子,巨鸟低下了头,在他胸前摩蹭几下,显然与他十分熟稔。汉子须发皆立,浓眉大眼,横肉紧绷的大方脸比画里的钟馗还要威猛。他一见到金兰袅婷婷地走出轿中,一双铜铃眼睁得更大了,万分惊异的样子。

那不是见到美女的惊讶,而是见到熟人的惊讶。

金羽兰对她一笑,虽然她知dào

自己从未见过这名汉子,但是不知为何就是感到对方是很亲切的人。

突然,自台阶高处传出震怒的声音,有如洪钟般震得人耳内剧痛:“冠天星,把她杀了!她不是蓝色天朝的人!”

冠天星一怔,仰首对着上方道:“可是她是乘坐七星神銮来的……”

“不是蓝色天朝的人,杀无赦!”

那威严的声音更冰冷严峻。

冠天星只好摆出起式,等着对方先发招攻击自己。

不料金羽兰双手插在纤腰上,气定神闲,非但不怕,还殷然一笑,道:“这是流星七式的起招,我练得烂熟了,你打不过我的。”

冠天星眼睛睁得大得不能再大:“你也会流星七式?”

“不信的话咱们拆两招。”金羽兰笑嘻嘻地身子一欠,双拳猛然劈去!

冠天星本能地举拳格挡,双拳出至半途五爪突出如勾,一上一下接下了金羽兰的招式,金羽兰纤腕一振,滑出半寸,接连呼呼几脚快,冠天星双爪忽上忽下,一一挡过快退。两人拳来脚往,眨眼间已将一套流星七式演练了一遍,一点都不像打斗,说是练招还比较恰当些。

冠天星神情有点发愣,立时喊了一句:“注意了!”手一挥,一道光点闪了出去,不料金羽兰迅速地将红羽扇当中一挡,红扇上剧震了一下,挡下了这手无形无色的暗器,而一道金光也朝冠天星疾射。…,

冠天星猿臂一舒,挡下了这只金羽毛,脸色更是怪异。

方才自己射出的暗器流星弹,发出金光只是转移敌人注意力,而手中的细针才是点穴暗器,但金羽兰连瞄也没瞄一下光闪之处,可见对此种暗器了然于胸,而她的武器是金羽,冠天星更不疑有他,敛容抱拳,恭恭敬敬地说道:“多谢小姐赐招。”

听似平常的声音中,有着一丝激动的哽咽。

金羽兰正要说话,台阶顶端被云雾掩住面容的人已怒道:“冠天星!她不是盈儿!小丫头,你为何会流星七式?又为何会有金羽箭?”

金羽兰俏脸生怒,道:“我本来要说的,你这样问我,我不想说了!”

“你不说,就不能离开此地!”

金羽兰怒道:“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你们凭什么扣留我?”

“哼!你非蓝色天朝之人,却假冒顶替,我怎能放你出去?”

金羽兰冷笑道:“我谁也没有假冒,我有没有易容装扮,你难道瞧不出来?”

台阶顶端之人沉默了片刻,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师出何门?”

“本姑娘不想说。”

“不说就不能离开这里。”

“你实在太霸道了,我有要事在身,不会跟你耗的!”

“哈哈哈……悉听尊便。蓝色天朝位于绝岭,云深重重,连何处有平地、何处是绝崖,都无人尽知。若是不熟悉路径者擅自乱闯,一脚踏空,摔得粉身碎骨乃家常便饭。你要离开,除非是练有‘急速流星飘’的轻功,否则会有什么下场,你自己衡量。”

金羽兰道:“‘急速流星飘’至少要有三十年以上的功力才能修习,我不会。”

“那么,除非你能驾御七星神銮,否则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云雾中的人信心满满,认定金羽兰只能乖乖待在此地,“神銮上的碧眼鹰蛟以肉为生,灵性过人,一般人是无法驯服的,你还是不要妄想吧!”

“是吗?如果我能驯服碧眼鹰蛟呢?”

“哈哈……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能驯服碧眼鹰蛟,我可以把七星神銮送给你!”

“无功不受禄,我只要离开,离开后神銮归还。”

说毕,金羽兰大着胆子走向碧眼鹰蛟,此时正面看来,这头巨鹰面目狰狞,尖长的勾喙就像只巨剪,黑得发亮,光秃秃的头部,两颗绿眼比金羽兰的双拳还大,发着幽邃的光芒。

金羽兰走近了,鹰蛟注视着她,并没有什么动作。金羽兰伸出手,轻轻抱住鹰蛟的头颈,柔声道:“好鸟儿,你送我离开好不好?”

鹰蛟虽无表情,但是等金羽兰坐上神銮之后,鹰蛟马上发出响亮的长啸,振起双翅飞了出去。

冠天星张大了口,指着渐渐消失在云海中的神銮,叫道:“她真的是小姐!主人,她一定是,就算不是,也必是小姐的……的……”

台阶高处,那高大魁梧的背影,渐渐步下台阶。

那人身形伟岸,须发皆蓝,一张不怒自威的面孔,还隐约看得出年轻时的英俊端正,正是当年在坠星崖,悲愤自尽的流星君萧三瑞。

萧三瑞喃喃道:“不会的,当年盈儿所生,是个男孩……”

冠天星道:“但是,她与小姐长得这么像……”

“她的来历,一定要查清楚。”

“是。”冠天星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主人,我与灭形流星都已与主人重逢,为什么主人还要屈守在此,不到江湖中招兵买马,再闯出一片天下?云路天宫现在想必已经一片荒凉了……”…,

“不要提起那个地方!”流星君斥道。

冠天星紧闭着唇不语,流星君惨痛地摇了摇头。

“我已经看破了,权位、威名,有什么价值……?我只希望盈儿回到我身边……还有,杀了叶小钗!”

冠天星虽未开口多问,一明白为何主人要杀叶小钗,但是由主人的口气听起来,他对叶小钗的痛恨,一定有强烈的原因。

“白兄弟……”在私下相处时,萧三瑞总是这样亲切地呼唤着十三流星的每一个人,不把他们当作下属,“你一定很纳闷,我跳下坠星岩,为什么却在此地安身。”

“当然兄弟们都以为您坠崖身亡了,只想替您报仇。可是……唉!”

“其实,我当时是死定了,我也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居然没死,也不知dào

昏迷了多久,才醒过来,慢慢养好伤。救我的大恩人……嘿嘿,你也知dào

他是谁,就是消失武林许久的智慧之君,欧阳上智。”

“他是我所见过,最难以看穿的人……”流星君沉思了一下,当他知dào

救自己的人是百余年前,传说中被灭了的欧阳世家之主时,几乎不敢相信。

同样身为一方之主的流星君却马上想通了:当年的世家灭门之事必是掩人耳目之举,欧阳上智在暗中储备他的新势力,一旦他复出,必定是更为可怕的局面!

这几年来,素还真与欧阳上智的斗智斗力,他都看在眼里,也更加敬畏这个人。

流星君自沉思中回过神,道:

“当我伤全好了之后,我向欧阳上智要求回到云路天宫,欧阳上智便劲我不要回去,他愿意帮zhù

我成立新的势力。唉!当时我只当欧阳上智要收我为他的一支军,所以这样婉转地阻拦我回到旧处。他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却对他的威名和心仪,忌畏有加,实在不愿意就这样被他吸收,因此拐了几个弯,才说服他:我只是想回去看看而已。”

“可是当我深夜回到云路天宫时……你知dào

我看见什么吗?我看见云路天宫不但没有荒废,而且还金碧辉煌,军容,戒备森严!”流星君苦涩地笑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主人,是老主人吗?’我回头一看,是代行,火云露的婢女。她一见到我的脸,马上激动得泪流满面,声音却压得低低的,说:‘主人,跟我来,不要让他们发xiàn

了。’我跟着代行,偷偷摸摸地走到堆积弃物的地方,代行才哭着告sù

我,火云露自尽了,云路天宫被南霸天接收,寒童他与南霸天勾结,将云路天宫献给南霸天,半月郎君派了重兵把守这里。寒童有南霸天十三连锁会撑腰,我一个人回来,根本无法改变局势……”

“我本想刺杀寒童这个逆贼,以雪此恨。但是我流星君,岂可自干堕落,成为宵小之辈?就算要杀寒童,也要在昭昭青天、千人万目之下,光明正大地说出他的罪状,让他死而无怨!”

“于是我回到欧阳上智面前,请求他的帮zhù

。”

当流星君作了这个决定之际,等于已经把未来的一切,都交给欧阳上智了。

流星君注视着自己的双手,道:“兄弟,你可知我为何功力大进,更胜从前吗?”

冠天星摇了摇头。

“我修练了“天星一气”宝鉴,那是雨台齐天塔,童颜未老人的功夫。”

“什么?”冠天星吃惊,他万万没想到主人会屈尊修练他人的功夫,而且还是那恶名昭彰的童颜未老人。…,

流星君道:“你先莫惊慌,我并没有进入童颜未老人门下,天星一气的宝鉴,是我冒了生命危险,从雨台齐天塔中盗出来的。当年……火云露和她师兄也是由雨台齐天塔偷了《昊阳真经》,练得走火入魔,才导致我家破人亡。想不到,我也步上她的后尘,和她一样,为了秘笈不择手段……”

流星君长叹了一声,道:

“欧阳上智又听我说了云路天宫的一切,他告sù

我,火云露拿到的《昊阳真经》宝鉴一定是假的,才会走火入魔。我很惊讶,欧阳上智一一为我解开盲点,当初我妻子和她的师兄火阳真君一起盗走宝鉴,为什么是由我妻子火云露独吞了宝鉴?又为什么火阳真君从此下落不明?我这才恍然大悟:一定是火阳真君以假的宝鉴掉包,让火云露夺走假的昊阳神功秘笈,而他自己却带着真本藏匿起来,偷偷修练。

“但是,我知dào

这些又有何用呢?火云露已死,云路天宫已落入南霸天的统辖中。

“欧阳上智对我说,要东山再起,只有打败半月郎君。而半月郎君的功夫,只有以童颜未老人的天星一气宝鉴,可以相克。

“雨台是什么样的地方,我略有耳闻。能不能闯进齐天塔、偷出宝鉴?我一点把握也没有。嘿嘿,我流星君萧三瑞,在云路天宫呼风唤雨,一出了云路天宫,在武林道上行走,就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处处难行!”

“主人……”冠天星听了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

“你不必安慰我,这是事实,也是形势,人总要受过重创,才知dào

天高地厚。”流星君道,“就算死在雨台齐天塔,这趟路我也闯定了。临走前,欧阳上智给了我一卷纸轴,叫我千万不可打开,若是童颜未老人亲自追来,我才能打开纸轴对着童颜未老人,以谋脱身。”

“我就这样闯上了雨台齐天塔……”

流星君回想起雨台中的机关布阵,每一重都险恶万分,闯过了齐天塔外的刀风剑雨,进入殿中之后,还有风火球、刺珠链、天雷阵……,所有的关口中,他没有见到半个人,都是未老人以他的绝顶智慧,所排设的天然阵局。

当他终于夺到天星一气的宝鉴,循原路逃出之后,童颜未老人果然亲自追来了。

事实上也不是未老人亲自出马,他只不过幻出千里传音神功,如影随行地追杀流星君。流星君没命地逃,千里传形神功向来只能以真气聚成影像,童颜未老人却收化自如,并能发出气功,这样的造诣超过传说中何止里计。

一道宏大的掌气打中了流星君,流星君五内俱伤,喷血往前扑跌,背后的卷轴也被打落了。

“宵小之辈,敢到雨台齐天塔盗取秘笈,你万死不赎!”

童颜未老人发出尖锐的怒斥,再一掌击向流星君。

“哇!”流星君被这一掌打中,受伤更加沉重。身子一滚,触到了地上的卷轴,不假思索地便展开来朝向童颜未老人。

童颜未老人陡地尖叫一声,四周的气流狂乱地卷扫,带出一大片烟尘,狂风呼啸。

等到尘埃渐渐落定,天空也出现一片清朗。童颜未老人已经退走了。

流星君拖着几乎无法再动的身体,勉强把卷轴转过来一看,原来卷轴上画的是**,这就是童颜未老人所修练武功中的弱点。…,

流星君苦笑起来,一瞬间明白了欧阳上智叫自己千万不可打开卷轴的用意。若是自己先知dào

了卷轴中的内容,也就等于知dào

了当初火云露和她师兄一起闯雨台而能成功的原因,这不但是对他的一大羞辱,更会挫折他夺取宝鉴的魄力。更或许,流星君会耻于以这种方式逼退童颜未老人,而平白丧生也说不定。

冠天星望着陷入沉思中的流星君,虽然想知dào

主人如何突pò

雨台齐天塔,想知dào

智慧之君欧阳上智给主人的卷轴中是什么内容,但是主人不说,他也不好逼问,只奇怪于主人神色间的阴晴不定。

流星君心情复杂地说道:

“总之,我带着天星一气宝鉴回来了,被童颜未老人击成的重伤,也再度被欧阳上智疗愈。欧阳上智还找到了急雨星、速风星。他们一直不相信我坠崖之后会死,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南霸天附近寻找觅我、甚至潜进南霸天不下数十数,要打探我是否被文武太皇所擒。怎料到没打听到我的下落,却无意中见证了这段日子以来,半月郎君与南霸天十三连锁会的主席夫人如何勾结,里应外合,谋杀了文武太皇,夺占南霸天的整个过程。

“急雨星、速风星看得一清二楚,也明白了:云路天宫与南霸天十三连锁会成为死仇,都是半月郎君居中挑拨。唉!文武太皇信用半月郎君,导致死得不明不白,固然可叹;我明知寒童不是善类,却未能及早远离他,比起文武太皇,更加地可笑!古人所谓:“善善而不用,恶恶而不去”,就是在嘲讽我这种人。”

冠天星道:“主人后来杀了寒童,也等于雪了此恨!”

“不,我没有杀他。”

“为什么?”

“你慢听我说完,”流星君道,“我伤了以后,急雨星与速风星带我去刀轩剑庐黄花居,与盈儿重逢,原来盈儿这么有福运,被鼎鼎大名的‘一世用剑不提剑’一剑万生、‘一生持刀不用刀’一刀万杀所救。盈儿因为听说我身亡的消息,受到重大打击失去记忆,在一剑万生为她寻访良医的期间,被一个可鄙的小奴才所诱骗而失身,还怀了孽种!”

流星君说到此处,淡然的声音里出现了无法抑制的怒气,道:“这个小奴才见闯下了大祸,居然一走了之,一点负责的意思也没有!一剑万生为了追杀这个奴才,已经离开天南山了。盈儿被这个小子骗得团团转,听了一刀万杀这样跟我说,居然大怒若狂,不知好歹地骂一刀万杀诬蔑她的情人,像疯了一样,差点要当场对一刀万杀无礼,被我喝退,才哭着跑开。”

“盈儿向来冰雪聪明,怎会变得这样不明白?女孩儿家就是……唉!”事过境迁,流星君对女儿的选择还是中心怏怏,无法释怀。

“那个无耻奴才,就是叶小钗?”

“嗯,”流星君点了点头,“盈儿对一刀万杀这样无礼,一刀万杀非但不加怪罪,还叫我不要苛责盈儿,并且坦白告sù

我,一剑万生爱慕盈儿,希望娶她为妻。能与一剑万生、一刀万杀这样的绝顶高手结亲,是我作梦也不敢想的,再说,盈儿已非完璧,怎有资格成为一剑万生的妻子?”

“我不敢贸然应诺,一刀万杀口气委婉,不断地要求。我明知这样太对不起一剑万生了,左思右想,却还是希望盈儿能有个了不起的夫婿,因此答yīng

了一刀万杀的提亲。为人父母,总是自私的,我实在欠一剑万生太多了……”…,

冠天星也为之颔首,一剑万生行侠仗义,又不在乎少宫主的一时失足,以一片真心对待少宫主,这样有情有义的豪杰之士,人品比武功更加可敬。

只是,此时谈论往事的两人,一点儿也不知dào

真相往往令人错愕。人人称颂的英雄豪杰,也会有着卑劣的一面。

流星君道:“我一应承了婚事,一刀万杀高兴得什么似的,还自告奋勇,帮我收复了云路天宫。一刀万杀一个人,就有万夫不当之勇,叛徒寒童的乌合之众不是对手。在混战中,一刀万杀斩断了寒童的双臂,流星手寒童失去了双臂,虽然逃出一命,也等于是废人一个了。”

“我总算回到了家破人亡的云路天宫。盈儿的肚子也慢慢大了,我老早就叫代行弄来堕胎药,几次要骗盈儿服下,总是被盈儿识破,每次都是她寻死寻活、大吵大闹作为了局……唉!家丑,真是家丑!若不是还要把她嫁给一剑万生,若不是这婴孩有一半恶劣的血统,我怎会不要孙儿?他总是盈儿的骨肉,但是让盈儿生下来,已经是万般丢丑,我如果还让她带着孩子嫁人,岂不是太对不起一剑万生?”

流星君说到此处,不胜凄楚,可以想见当年萧竹盈怎样为了保住腹中孩儿,与深爱她的父亲翻脸吵闹的情景。

“为了盈儿的幸福,这孩子绝对不能生下。可是,盈儿为了保住孩子,手段用尽,除了自己亲手找来的食物之物,不敢吃任何别人端来的东西,连水都不敢喝;夜里也不敢深睡,把刀剑放在身边,一有动静,就惊醒过来,往往都是坐着睡着的……”流星君声音里已有点哽咽,道:“我实在不忍见她这样苦,只好答yīng

不会再设计她,但是盈儿不信,她心里头,早就没有我这个父亲,只有那个骗了她的奴才!”

“就这样,盈儿还是生下了孩子。我一见到孩子,心也软了,总是我萧家的后人,我暗自决定偷偷养大这个孩子,只要瞒着一剑万生就好了……但是,盈儿才一能够活动,便带着孩子失踪了。”

“我心里有多失望、愤nù

,白兄弟,你了解吗?盈儿居然认为我会杀死婴儿,她已经疯了!根本谁也不相信,我是她爹,她连我都不信!”

冠天星也不由得鼻酸,他看着少宫主长大,从前宫主是多么疼爱少宫主,把少宫主宠得无法无天,那时两父女何等亲密,怎会变成如今的惨况?

流星君花了一段时间平复心境,才续道:“想不到过了两天,盈儿回来了……”

“什么?”冠天星有点讶异。

“她披头散发,哭哭啼啼地回来,说她担心婴孩会有不测,就带去交给叶小钗的父母扶养,自己要去找叶小钗的下落。但是,越想越舍不得,又回头去找叶小钗的父母,想要回孩儿。不料她回到现场,就见到一片死伤狼籍,叶小钗的母亲倒在血泊中,临死前告sù

她:南霸天十三连锁会的人前来寻仇,血手魔魁带着婴孩逃走了……”

“她十分惊慌,回来求我去救血手魔魁和孩儿。她知dào

我所练的天星一气,是半月郎君的克星。虽然我很想杀死半月郎君,但是,一想到是为那奴才的父母报仇,一想到盈儿心里只有他们叶家,我就怒不可遏,一点也不想出面。盈儿跪在我面前哀求,她从没向人低声下气过,更不会这样对我下跪,苦苦哀求,却为了叶小钗的孽子,这样求我!她越是哀求,我越是愤nù

,越加不理会她。”…,

“知dào

我绝不会帮zhù

她之后,盈儿便站了起来,用充满了恨的双眼瞪着我,说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也永远不会认我做她父亲。”

流星君萧三瑞凝视着滚涌不已的云海,轻道:

“当时我怎么也没想到,盈儿会用那样的手段报复我。她失踪了好几年以后,有一个叫照世明灯的人来告sù

我,盈儿她……她组织了一个地方,叫做‘迷宫金屋藏千娇’……这个地方,专门以美色诱骗男子,声名狼籍,盈儿居然自甘堕落到此地步,我大怒若狂,带了人到迷宫金屋藏千娇去捉回盈儿,但是,我一到那个地方,只见到一片死伤,现场有许多赤裸的女人尸体,这些人之中,没有盈儿……”

“望着一片血腥,我才体悟出来,是我逼盈儿走到这步田地,我不应该坐视她出走,不应该见死不救……但是,一切都太迟了,我只想见到盈儿一面,弥补一切。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萧三瑞坚强的脸上,滑过一道泪痕。他背对着冠天星,因此没有让人见到这忍了许久的泪水,冠天星却完全能够了解他心里的悲恸。

也就是这样,流星君不愿再待在充满伤心回忆的云路天宫,隐居不出,只带着几名忠心的旧属,以及从前萧竹盈坐惯的七星神銮,隐居在这绝高之地,蓝色天朝。

七星神銮依旧,而过去却像这变幻不已的云烟一般,难以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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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残骸

七星神銮平顺地落下,金羽兰安然下轿,张望着四周,树木扶疏,鸟鸣蝉噪,是一个风景秀丽之地。自己并没有来过此地,不知dào

碧眼鹰蛟为何会选择停在这里。

金羽兰拍了拍碧眼鹰蛟的头,柔声道:“鹰蛟,你认得我,是不是?我大概知dào

你和你的主人,与我是什么关系了,不过我不知dào

能不能再上蓝色天朝,也不知dào

能不能见到那里的人……唉!再见了,你走吧!”

也许是鹰蛟不解离苦,长啸一声,便飞走了。

金羽兰目送着碧眼鹰蛟与神銮消失的方向,直到天际又成为一片无瑕的青苍,才怅然若失。

她想起了萧竹盈教她武功的种种。萧竹盈把所有的武功都教给她。却不告sù

她这些武功的来历:每当金羽兰发问,只会换到一顿毒打。有几次萧竹盈酩酊大醉,零零碎碎地说出不为人知的过去,慧黠过人的金羽兰听在耳中,将一片一片的往事拼凑起来,渐渐了解了萧竹盈的身世。因此,她一点都不恨萧竹盈,只希望让她伤心的人得到报应,让她快乐的人及早出现。

她知dào

隐在云烟间的,必是萧三瑞,她多么想见萧三瑞一面!可是万一真的见了面,要怎么办才好呢?她自己也不知dào



金羽兰不由得怔怔地落下泪来,想道:“母亲为何这么恨外公?又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从不许我叫她一声母亲……虽然我不是叶小钗的骨肉,但是,我也是她生下来的……”

就在胡思乱想间,金羽兰发觉前方有打斗的声音,一时好奇而赶去看,女僮所叫出的那句“刀狂剑痴叶小钗”,令她全身一冷!

她赶到现场时,决斗已经结束,而胜利的一方──叶小钗──也早已失去了踪影。

金羽兰开始没命地追,居然会在此地遇到叶小钗与强敌的决斗,她一定要见到叶小钗!这个她听了几万遍的名字,这个令萧竹盈改变了一生的人!

七星神銮会选择在此地放下金羽兰,并不是巧合。

碧眼鹰蛟以前是萧竹盈的座骑,为了寻找萧竹盈,流星君每天都放出碧眼鹰蛟,让它自己到处飞翔。利用动物恋主的天性,如果碧眼鹰蛟见到萧竹盈的踪迹,一定会飞到她面前,将她载回来。

流星君的作法很聪明,碧眼鹰蛟就是在半空中,见到萧竹盈惯用的金羽箭光芒,而俯冲下来,接走金羽兰。虽然金羽兰不是萧竹盈,但是身手一致,容貌、身材、声音,都是年轻时的萧竹盈的翻版。经过这么漫长的时光,萧竹盈外表已经有变,反倒是如今的金羽兰比较像当年的萧竹盈,因此连碧眼鹰蛟都认不出来。

载着金羽兰离开蓝色天朝之后,碧眼鹰蛟很自然地就将她载到天南山附近,这个地方,从前它曾载着萧竹盈来过无数次,因此本能地以为主人要来这个地方。

这附近,有叶小钗与萧竹盈告别的山洞,萧竹盈总是独自回到此地,泪洒黄土,沉思往事。

但是,金羽兰当然不知dào



她以最快的轻功紧追着,终于见到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提着灯行走。

“站住!”

金羽兰双足一蹬,凌空飞过他的头顶,落在他的面前。

这下她可以好好kàn

清叶小钗的长相了。

眼前是一张毕生所见最俊美的脸,白皙地有如青瓷般的面孔上,长了一对深幽无比的双眸,那对眸子就像深山绝岭的冰泉一般,映着出尘的幽静、宁谧。…,

金羽兰呆了片刻,原本上冲的火气不知为何消了,也许见到那张温柔的面孔,就生不起气来吧?

“你是叶小钗?”

“我不是,姑娘认错人了。”他回答,声音也好听得像轻风。

“我看见了!我看见你杀死那两个人!”金羽兰大声道。

他微皱双眉,道:“你说什么?”

“你一身是伤,而且是刚刚受的伤,你看,血还在流!”金羽兰指着他,果决地说道,“你一定是叶小钗!我听见他们叫你的名字!”

“在下照世明灯,陆慈郎。有名有姓,不是你所说的叶小钗。”

“不要骗我了,你的对手就是叫你叶小钗!”

照世明灯苦笑道:“你说的是金童银女吗?在下被他们打成这样,那两位去老返少的高手,武功胜我万倍,我哪有可能杀死他们?”

“我明明看见……”

“在下不知dào

姑娘看见了什么,只知dào

打不过就得逃命。所以在下逃之夭夭,没时间去看是谁杀了那两位高人。如果姑娘见到他,也请代在下说声多谢救命之恩吧!”

金羽兰急了,眼中泛着泪光,叫道:“你不要装了!我知dào

你就是叶小钗,你再不承认,休怪我不客气!”

金羽兰红扇一收,取出金羽箭,便要发招。

照世明灯眼中一亮,退了一步,道:“姑娘且慢!”

“你快快承认身份,跟我回……回去!”她总算紧急想到不可将月中天曝光,忍住了没说出“跟我回月中天”。

照世明灯道:“你一定听错了,杀死那两位高人的,绝不可能是叶小钗。”

“你胡说……”

“因为叶小钗已经死了。”

照世明灯突然间口出此言,金羽兰反应不过来,怔了怔。

“你说什么?”

“叶小钗已经死了,他的遗骨是我收葬的。”

金羽兰怔怔地摇着头,不敢相信。照世明灯道:

“叶小钗的遗骸就葬在附近,我可以带姑娘去亲自确认。”

金羽兰道:“现在就带我去!”

“请随我来。”

照世明灯带着金羽兰,便往天南山下而行。金羽兰紧跟在他背后,不敢轻忽,只怕他找机会溜了。两人遇路走路,遇水涉水,照世明灯有如识途老马,一点都不迟疑,也没有要逃的意思,金羽兰才渐渐相信他。

直到一大片树林尽处,一座山壁洞口前,照世明灯才停了下来,道:

“叶小钗的遗体就在里面。”

金羽兰正要大步走入,被照世明灯拉了住。

“且慢!姑娘进入此地之前,我要明白:你与叶小钗是什么关系?”

“这你不必知dào

!”

“在下既然为他收葬,就有义务保证他的遗骨不会被仇人所毁,如果姑娘要对遗骨不敬,在下便不惜与姑娘一较高下!”

金羽兰冷笑道:“叶小钗生前不忠不信,死后却有人对他这样忠诚!”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金羽兰不耐烦地说道:“我恨叶小钗,但是我不会毁他的遗体,我以人格保证!”

照世明灯确定了她不是说谎,这才点了头,放金羽兰进去。

金羽兰大步踏入洞中,才走进几步,就见到一具石棺停放在中央。金羽兰握住棺盖,真气凝聚,大力推开石棺盖。

棺内的遗体,早就化为枯骨,衣服尚未腐烂,是很常见的青衫武靠,已经有点腐朽的枯黄。而单薄的棺内,殉葬的只有一对刀剑。…,

这就是叶小钗?

金羽兰怔然望了好久,直到耳边响起照世明灯的轻语:

“姑娘看够了,就请盖上棺盖,免得遗体毁得更严重。”

金羽兰如梦初醒,道:“你凭什么说这副尸骨就是叶小钗?万一他不是呢?”

“我亲自收葬,怎会不是?”

见金羽兰仍一脸不信,照世明灯叹道:

“叶小钗当时身受重伤,正好被我遇见,他自称是刀狂剑痴叶小钗,要我带他到这个地方来。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金羽兰瞪着他不说话,显然是不知dào



“这里,是玉颈金羽萧竹盈,当初与叶小钗成为真zhèng

的夫妻的地方。”

金羽兰张大了口,全身发冷。照世明灯微微举高了手中的灯,照出壁上一片刻划过的痕迹:

“你看,这里有他们当时刻下的名字。”

金羽兰木然朝着灯光照出的地方看,石壁上果然有浅浅的刻痕,一看就知dào

是武功不深的人刻的,只有“萧竹盈”、“叶小钗”两个名字。

在名字旁边,有一大片不自然的光滑面,似乎有人以极为锋利的刀剑,削平了石壁。

“这是什么?”金羽兰指着那片被削平的地方。

照世明灯道:“本来是一阙词,我扶着垂危的叶小钗来到此地,叶小钗看见了,低声长叹,喃喃自语说:‘这一定是她写的……何必留恋过去?何必留恋消失的过去呢?’说完,便以刀削去了萧竹盈所写的词……”

“写些什么,你记得吗?”

照世明灯微笑道:“叶小钗亲自削去了字,就是不想让别人知dào

,在下就算记得,也不应该对姑娘说。”

金羽兰将金羽一扬,威胁道:“你说!不说我杀了你!”

“是,是。”照世明灯似乎有些无奈,道:“那阙《临江仙》是这样的……咳!词意有涉风月,请姑娘海涵。”

“少啰嗦!快念!”

“是。上面刻的是:‘岂恨无端肠已断,不应更怨衷情。罗衫轻解触温琼,玉香销魂意,冷夜破瓜盟。’‘从此相思萦怀处,还君珠如泪倾。忍听后约事无凭,此生都已矣,何况在他生!’”

金羽兰一听,分明是萧竹盈的口吻,更加不疑有他。

照世明灯道:“叶小钗就在我面前静静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我想,他重伤垂危,要我把他带到此地,一定是想在这个地方了却残生,我便将他的棺木停在此处,以慰亡灵……”

“但……但是为什么被杀的那两人,称对手是叶小钗?”金羽兰急得追问,泪花已在眼眶中打转。

“这我就不清楚了,或许是金童银女遇见强敌,一时心慌,所以脱口叫出来的。”照世明灯推得一干二净,金羽兰心乱如麻,也无法深思下去,见到叶小钗的遗骸,又听说他特意回到此等死,一颗心早就像被好几股丝乱绞着,撕扯着,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萧竹盈知dào

了,会怎么样呢?

金羽兰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发足奔了出去。

背后的照世明灯冷静地将棺木盖上,口气一点也不悲伤地说道:“叶小钗,你安息吧。”

手中的灯闪了几下,不知有什么含意。

话分两头,谈无欲肯定了一剑万生不会为难宇文天之后,立kè

由刀轩剑庐黄花居赶回无欲天。

荫尸人与沙人畏已在无欲天附近守候了一阵子。自从谈无欲把宇文天带上去之后,没多久他们就见到谈无欲御空而去,神色凝重,就算听不见上面的对话,由这种情形看来,也好像发生了重大的事情。…,

荫尸人和沙人畏又等了将近一天,荫尸人才道:

“沙人畏,你真的觉得我们投靠谈无欲,安全吗?”

“那么你认为呢?”

“我总是觉得谈无欲不太可靠……”

“那你就回去投奔素还真!”沙人畏怒道。

“素还真和谈无欲半斤八两,投靠素还真也不可靠,还是义父最利害……”

此时自天顶传来谈无欲的千里传音,朗声笑道:

“死去的人再利害也没有用!荫尸人,沙人畏,你们已经没有第二条路了!”

一黄一黑两道身影,灵巧地落在两人面前。

谈无欲手执拂尘,一派高高在上的气度;而在他身边的宇文天也昂首挺胸,前一阵子的恐惧萎靡之态,半点都不见了。

“谈无欲,你的意思是……?”沙人畏故yì

装傻。

谈无欲微甩了一下额前的乱发,悠然道:“还需yào

我再说一遍吗?你们已无法在无极殿立足,因为无极殿有绊脚石。所以,唯今之计,只有打入无极殿!”

“呵!谈无欲,你说得很轻松。”沙人畏阴沉地笑着,“你攻入无极殿,无非是为了趁乱杀死你的心腹大患素还真,而我们呢?我们以世家义子的身份,带外人攻进去,其它潜伏在武林的世家义子,就有了声讨我和荫尸人的正当理由。你这招借刀杀人,再过河拆桥,也玩得太如意了吧?”

谈无欲一笑:“你想跟我谈条件吗?”

“岂敢?我只是不想帮了你之后,马上就死无全尸。我相信与素还真合掌半边天的你,会有智慧保护盟友的。”

“你确实很会保护自己,我了解你的立场。”谈无欲高傲地一昂首,道,“‘周失其鹿,群雄逐之’,你和荫尸人会担心成为武林公敌,真zhèng

的原因只是:你们没有当上武林至尊。”

“这不是废话吗?”

荫尸人闷哼了一声,沙人畏却很专心的听着。

“你们其中之一如果被拥为欧阳世家的新主人,那么就大权在握,反抗你们的才是世家叛徒。”谈无欲条理清晰地说道,“现在无极殿里有声音的几个伪君子,都互相谦让,不敢自己推荐自己当世家的主人。这头肥鹿既然放着没人好意思抓,那么你们拿去又有何不可?我们攻进去,杀了素还真立威,剩下的一线生、柳百通等人,除了乖乖拥你们为至尊外,没有别的路走。这样一来,世家潜伏在武林中的义子,也将成为你们的手下,一张召集令就叫得出他们,不来者即为叛徒,你们还担心谁过河拆桥?唯一的问题是──你们两人,谁要当至尊?”

荫尸人连忙望向沙人畏,沙人畏安然道:“这不是问题,就让荫尸人当世家的主人,我心甘情愿辅佐他。”

“很好。”谈无欲道,“我会帮你们,宇文天也会。无极殿有谁是比较值得忌惮的?”

“素还真、素云流兄妹武功最为高强;剩下来的就是一线生和柳百通。至于兵马护卫,只是用来挡挡普通的闯入者,根本不算一回事。”

谈无欲冷笑道:“阵容如此单薄,真是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我们必须一战奏功,所以,采取各个击破的方式,人盯人。素还真当然交给我对付,沙人畏,你对付素云流。她武功不弱,你想必不会笨到跟她来真的吧?”

沙人畏扯动青蛙般的嘴角微笑。…,

荫尸人窃喜,听得谈无欲继xù

分配:“一线生交给荫尸人,那么柳百通就交给宇文天了。”

除了素还真与谈无欲这一边会成为一场硬战之外,其他三人的场面都胜券在握,依照计划,三人处理完对手之后,应该要回头帮谈无欲对付素还真,让素还真成为以一敌四的不利处境。不过,沙人畏却已经打定主意:要等到素还真和谈无欲都两败俱伤,才出手帮谈无欲。能顺便除掉这个高手,让他和素还真一起到地狱去作伴,当然是最好的了……”

四人计议已定,便出发赶往无极殿。

深夜的无极殿里,平静中带着一丝不安的气氛。

来来往往的守卫们,竟无人注意到天边飞窜而过的四道人影。

谈无欲四人落在大殿的屋顶上,就像四片柳叶一般轻盈,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四人互换了一下眼色,便分头闪了开。

紧接着,四道宏大的真气,轰然击向地面!

“哇!”“啊!”

地面上响起纷乱的惨叫,烟尘散去,只见遍地死伤,众守卫无一幸免。

“什么事?出了什么事!?”一线生由侧殿奔了出来,一见到正殿前庭院的惨状,大惊失色。

一瞬间灯火通明,到处都响起警讯。屋顶上的谈无欲提足一顿,真气穿透殿瓦,轰降击碎天花板与横梁。

一线生急忙回头望向殿中,只闻飒飒衣衫飘动,谈无欲自破裂的殿顶翩然落下,昂然站在宝座上。

紧接着几道光闪,一个个人影都跃了下来。

“沙人畏、荫尸人?”一线生惊愕地看着分立正殿周围的三人,“你们和宇文天、谈无欲勾结!反了,真是反了!”

其他的守卫都奔了出来,围在殿外严阵以待。谈无欲面上带着轻蔑,道:

“一线生,叫这些人都退下,这些人不值得我谈无欲动手。”

“谈无欲!你这个卖友求荣、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还不放qì

你的野心吗?”

谈无欲冷笑一声,荫尸人走上前一步,嘿嘿笑道:“你的对手是我,来吧!”

“其他的人呢?一线生。”沙人畏问道。

以轻功跃至一线生身边的两人,站定了之后,都怒目望着沙人畏等人。

柳百通抚着长须,素云流则注视着谈无欲,像要把他看透一样。

一线生道:“果然被素还真说中了,你们一定会勾结外人,入侵世家!”

沙人畏笑道:“入侵?一线生,你说得太严重了。我们是要整顿世家,如果你愿意合zuò

,大家都会很愉快!”

素云流骂道:“沙人畏,枉费义父当年多方栽培你!义父尸骨未寒,你就垂涎世家大权,真是不知羞耻!”

“哼!我为世家也立下不少功劳,凭什么让败军之将素还真作主?我只服义父一人,其他的我都不服!素云流,时势不同,就有不同的作法和目标,你如果够聪明,就站在我们这一边,不要白白失去生命。”

素云流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正要说话,谈我欲已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们的目标只有素还真,他不是世家的人,你们又何必为他这样卖命,替他当挡箭牌?难道他真的是你们内定的下一任至尊吗?”

谈无欲这一番话,分明是在挑拨离间,就算沙人畏等人不四处张扬,在无极殿外的众人难保不会对别人说出这样的疑虑,似乎一线生等人将素还真请进无极殿,就是为了把无极殿的权力拱手一般。…,

一声感叹虽轻,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众人耳中。

只见士兵群里走出了一个人,大家一见到他,都有点吃惊,那不是别人,正是断臂缺目的素还真。

“你总算出面了。”谈无欲冷笑道,两人同修多年,反目成仇,如今相见的心情,恐怕不是外人所能体会的。

“劣者老早在第一时间出现了,只是觉得没有我说话的余地,所以跟各位守卫站在一起,等着一线生叫我们找个凉快的地方。你们高手对决,我们负责看戏。”素还真笑道。

在他身边的众兵也都面带笑意,素还真确实是和他们一起赶来的。

“下一任的至尊,与兵卒混在一起,未免太委屈了吧?”谈无欲讽刺道。

“‘将’、‘帅’最怕的就是‘兵’、‘卒’,劣者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素还真仍是一派悠然,谈无欲却脸上一红,想起了一件事。素还真以棋语暗示的,无非是从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天山仙棋岩的一场棋局。

一线生也想了起来,故yì

提高音量,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道:“唉呀!我差点忘了,谈无欲,你以前在天山仙棋岩,和素还真以棋论高下,你们比试前说什么来着?你说如果你败了,就退隐江湖,永远不再现世。结果到底是谁胜谁败,我怎么一时想不起来?素云流,你想得起来吗?”

“叫他自己说吧!”素云流道。

“素还真,你说说看,是不是你输了?”一线生道。

素还真道:“劣者是记不太起来了,不过我好像有喊过一声‘将军’……”

“你确定是你喊的?你会不会是记错了?不然谈无欲怎么还会在这里呢?”

“嗯,劣者应该不会记错,当时的心情我还记得很清楚。”

“哦?什么心情?”

“‘道友,不要怪我……’的心情。”

“可是,如果谈无欲没有赢,那他应该退隐江湖,不再现世了才对,像谈无欲这样统辖文武半边天的高人,是不会那么厚脸皮,发过的誓当成没发过的!”

素还真笑嘻嘻地说道:“劣者与谈兄多年同修,对他比较了解,你们都误会了。所谓的退隐江湖,江湖也者,只限水面,陆地不限。所谓不再现世,是‘不,再现世!’当时念得太快,致有语气之误也。”

一线生和素还真两个一搭一唱,把谈无欲损得脸上无光,要反驳也不是,要承认也不是。

“当”地一声,宇文天拔剑出鞘,站出前来道:“废话少说!今日不是敌人,就是同志!柳百通,我先问你!你肯不肯弃暗投明,站在沙人畏这一边?”

柳百通背负着双手,头一扬:“不可能!”

“很好!”

只见金光一闪,宇文天居然一剑已刺中柳百通!

“危险!”素还真身子一动,以间不容发之势窜至柳百通和宇文天之间,却迟了一步,柳百通被推开之时,单锋剑已刺入颈际,素还真这一推,内力往单锋剑上一送,将剑势击偏,在柳百通胸颈间划出一道深长的伤口。宇文天发剑疾刺,素还真头部一闪,避过此招,一手抓着柳百通倒跃开几尺之外,这一切只在一秒之间,柳百通被素还真拉退之后,鲜血才从伤口中迸流出,一下子就染红了衣裳。

宇文天连间息的时间也没有,握剑的手往前疾刺,身势亦快不可当,迅猛狠疾的剑招连绵不绝,素还真只有一手可用,根本无法抵挡,被宇文天逼得连连后退。…,

“欺人太甚!”素云流叱道,一掌往宇文天打去,却被沙人畏的另一道掌气打中,两道宏伟的气功相击,轰然巨响,震得横梁上沙土扑飕飕地落了下来。

“你的对手是我。”沙人畏怪笑道,不容素云流说话,便提气往上一奔,肥胖的身体飞絮般跃至半空中,双掌往素云流攻去。

素云流连忙挥动拂尘,护住天灵,钢鞭般的拂尘丝线打退沙人畏,沙人畏双掌距地,跳了起来,绿影再度扑上前去,素云流知他拳脚功夫虽不见得是自己的对手,但“天下第一毒”的封号,却教人毛骨悚然,万一被触及手脚,恐怕就比被剑刺中、被掌气打中,还要吃力。

多数的武林豪杰,想必都是宁肯受伤,也不愿意中毒。伤势易愈,毒患却难解,最怕弄得要死不死,活着受罪。

因此,素云流心生忌惮,处处以防守为要,屏息闭户,将周身要害封锁得滴水不漏。身子一纵,奔出了大殿。

沙人畏一追出去,素云流娇喝一声,回身一道掌气往沙人畏轰去!

沙人畏身子落地几下滚动,狼狈地闪过杀招,顿时明白了素云流奔出大殿,并不是为了逃命,而是在空旷之地,让毒患不易聚集。

“你很聪明,但是,对天下第一毒来说,未免可笑。我的毒气只消点滴,便足以弭平千军万马!”沙人畏说着,便一挥衣袖,一股黄烟往素云流挥去。

素云流大惊,连忙身子疾转,周围士兵们惨叫盈耳:“唉呀!”“哎呦!”

素云流定神一看,这才发觉那一团黄烟只是铜钱,全被自己的护身气功猛力打飞四射,就像威力万钧的暗器,打中了周遭这人,还有不少牢牢地钉住树干中、打碎围墙砖屑。

“你们通通退下!”素云流高声命令道:“沙人畏已攻上前去,一股腥风逼得素云流连忙闭口凝气,只抬袖挥挡着沙人畏的攻势。

“呵呵……你要作散财仙子,大家这样退下不是可惜吗?”沙人畏再挥出一股黄烟,素云流不敢大意,却也不敢再大展手脚,只以一只手将拂尘在身前挥得密不透风。

沙人畏看出素云流心生恐惧,更加得yì

,就像是玩弄着猎物的猛兽一样,反倒不舍得就这样杀了她,原本已握毒在手,却不立kè

就散出去,肉球般的身子一弹,踢出几记快腿,素云流只能闪避,不敢接招,两人气势高下已判。

反观无极殿内,素还直扭转颓势,将柳百通放在角落边,迎面对上了宇文天。单手便把单锋剑逼得窘境连连,宇文天原拟自己的对手是柳通,应该轻松愉快,想不到竟变成素还真,而谈无欲袖手旁观,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宇文天的剑qì

呼啸,剑诀变化莫测,素还真却举重若轻,一一化解。两人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宇文天的剑光轻快,素还真的掌风沉稳,两人来往过招快慢有序,极为美妙。虽然只限于在无极殿内,却显得游刃有余。

另一边却又大不相同了,荫尸人急着要杀一线生,先了了这边的帐,二话不说便往一线生攻去,一线生大惊,及时闪到素还真身边,宇文天一剑刺来,素还真一掌推开一线生,正好让宇文天的剑招被荫尸人的气功击中。

一线生被推得扑跌在地,素还真与宇文天已又斗开数丈,耳边尽是呼呼剑啸。…,

“荫尸人你偷袭我!”一线生这才来得及叫道。

荫尸人哼地一声:“你一线生有何能耐,我还需yào

偷袭才能杀你吗?看招!”

荫尸人重拳又击向一线生,一线生滚开几尺,青石地面被这重击打出点点石屑,吓得一线生的脸色和青石几无二致。

“素还真,救命!”

一线生奔向素还真,素还真分身乏术,全神挥挡着宇文天的剑招,宇文天手臂一震,被素还真的点穴指打中关节,差点长剑脱手,及时手腕一翻,重新握住,咻地一声往素还真刺去,素还真随手一拉,将一线生拉到身前,迎面正接着宇文天的剑锋,宇文天不欲替荫尸人除敌,剑尖一偏,依旧往素还真刺去。

一线生吓得脸色如土,所幸素还真袖气刚猛,挥舞着缠住了宇文天的长剑,一线生这才有隙可脱身。宇文天剑身被困,踢起左脚,便往素还真腹部攻去,素还真不得不脱手放剑,反手拔出拂尘,真气一震,拂尘便有如千万只细针般刺向宇文天。

方才一线生躲在素还真附近,荫尸人也不敢出手,只怕一打到素还真,素还真转而对付自己,当场变成自己对上素还真,而宇文天对上一线生,那可是大大不划算。

素还真与宇文天又斗开一段距离,一线生追着素还真跑,荫尸人投鼠忌嚣,发出的攻势,都在一线生附近攻击,不敢打得太近,就怕被素还真注意到自己。

大厅内外,剧斗方酣,整个地面突然间由上往下大力弹了一下,接着,又是剧烈一弹,大地又震了一下。

众高手都被这规律的地震所惊,攻守也慢了一步。

一线生大喜道:“紫霹雳!”

这一声惊喜的呼声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之感。

第十八章 求药

原来谈无欲等人攻入时,变化太过仓促,一线生并没有打开紫霹雳的机括,便匆匆奔了出来。在混战中,一线生也根本无暇想到脱身去打开紫霹雳。

紫霹雳怎会自己动起来,这是一线生想不到的。

其实完全是阴错阳差。沙人畏与素云流激动之时,被素云流震飞的暗器不偏不倚,打在紫霹雳的机括上,紫霹雳极为机巧,感应到地面上有纷乱的真气震动,便朝向乱源走来。

谈无欲等人一见这具高大怪异的人形,周身重甲,还不时有紫色的电光流闪,不禁脸上变色。沙人畏也飞窜入殿,素还真一见沙人畏,马上料到他已打败了素云流,正确地说,是毒毙了素云流。

沙人畏道:“这是紫霹雳,欧阳世家最重yào

的防守!”

“是吗?”谈无欲笑了,“那么就应该由我亲自对付了。”

一线生叫道:“很好,很好,谈无欲你要对付紫霹雳,你就一个人对付吧!我还怕你溜了呢!”

谈无欲跃至紫霹雳面前,食指与中指并向刺去,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指,实则含带谈无欲多年的修为,他不轻易出手的穿石指,有着裂石穿云之威。

穿石指随着谈无欲的衣袖挥去,所带出的劲道沉重,使得谈无欲周身有如崇山峻岭一般,透出一股伟岸无边的气势。

这一指点中紫霹雳,本拟至少能穿破铁甲,不料紫霹雳只微微向后一晃,旋即站稳了,双掌嘎嘎有声地举了起来,两掌相对,掌心间出现几缕紫光,劈啪的细小电击声不绝。

谈无欲脸色大变,往后倒退了一步,喝道:“一起上!”

宇文天与沙人畏也不敢轻忽,同时蓄气在手,将真气调行流转,殿堂间被这名高手的真气逼得气压沉重,几乎令人无法喘息。谈无欲一声呼喝,掌气、剑qì

乍然轰向紫霹雳!

本以为这一下重击,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巨爆。不料击出这一掌,四周竟还是静悄悄地,一点动静也没有。而劈啪电闪之声,却更加清晰。

谈无欲睁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原来谈无欲的穿石指、宇文天的单锋剑qì

,有如打入云里一般,全被紫霹雳所吸收,化为更强的动力,紫霹雳双掌间的紫色电光已经汇入一股巨流,眼看就要击向众人。

“不妙!”谈无欲不加恋战,立kè

施展极速轻功,一眨眼就不见了。

宇文天、荫尸人、沙人畏也同时惊呼一声,四散着逃窜,紫霹雳全身大放光芒,击向谈无欲消失的方向!

众人只见眼前灰濛,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不久,才听见轰轰隆隆,地裂天崩之声,不由得纷纷掩耳,或以真气护住心脉,唯恐被这可怕的巨响伤及真元。

一片无边无际的灰土尘雾,就像是盖住了世界的白纱一般,等纱雾淡去,眼界所及,只有一片空空荡荡。紫霹雳的霹雳电闪击去之地,除了地上的泥沙之外,什么也不留了。

草木连根拔起,化为灰烬,屋墙亭台化作碎石,遍地沙砾。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不可能还能存活。

众人都发不声音来,不知过了多久,素还真先稳住了心脉,才喘了一口气,道:“威力可以,速度太慢。”

一线生早就站不住身了,素还真走过去,在他身上要穴拍打几下,助他真气通行,一线生才透了口气,颤声道:“我……我也没想到紫霹雳这么强……”…,

素还真环顾四周,中了剑伤的柳百通倒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素还真上前扶起柳百通,几下指起指落,点住血脉。

“前辈,你还好吧?”

柳百通脸上出现灰惨之色,素还真一眼便看出他被宇文天的偷袭一剑刺穿颈脉,血流过多,又来不及止血医治,如今早就回天乏术了。

一线生也摇摇晃晃地走到两人身边,道:“怎样?情况如何?”

素还真忍住不说实话,将柳百通交给一线生,道:“我去找云流。”

素还真跃离残破的大殿,朝素云与沙人畏方才决战的方向奔去。

一线生感觉到柳百通抓住了他的手臂,连忙道:“你不要说话,放心,素还真会医好你……”

“义父……义父他……”柳百通脸色痛苦,拼命地发出声音。

“义父怎样?你不要急,等伤好了再说……”

“不……南……南霸天……”

一线生见柳百通拼命地要讲话,还以为他只是重伤在身,神智不清,急得道:“你不要说话了,你伤得太重!”

“南霸天……九天神罩……”柳百通奋力张开眼睛,抓住一线生手臂的五指更加收紧用力,把一线生抓得手臂都快断了,简直是用全向原力量说出来的,“九天神罩……非常重yào

!非常……一定,一定要夺到!世家……世家需yào

九天神罩!”

说完陡然全身不动,眼睛和嘴巴都还张着,手指也还抓紧一线生,全身却像动作突然间僵止了一般。

一线生怔了几秒,才慢慢举起另一只手,掌心在柳百通脸上一抹,帮zhù

他瞑目。

“前辈去了吗?”

背后是素还真平静的声音。

一线生心情沉重地转过身,只见素还真怀中横抱着素云流。素云流往后仰的头脸上,双眼轻闭,不知生死。

“素云流怎样了?”

“放心,还没死。”素还真将她抱入室内,从素还真的声音中,一线生猜不出一点含义。

一线生不忍再看这四壁残破的无极殿。想不到短短的时间内,无极殿就变成了这样。本以为欧阳上智复出,会带来一片新的世界,怎料到他不复出还好,一现世便立kè

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连一座空城都无法保住,更不用说那些四散在武林的义子了。

不久,素还真脸色难看地走出了内堂,拖过一张还算稳固的紫檀交椅,疲累地坐下,略为闭目养神。

“情况如何?”一线生问道。

“云流中了沙人畏的天女尘。”

“天女尘?”

“嗯,中了这种剧毒,会昏迷四十八个时辰,之后毒性布满全身,不管是肌肤还是内脏,都会以相同的速度慢慢地腐烂,但是偏偏不会伤及头脑……”

“什么?”一线生听得有点傻了。

素还真语气仍然平静:“也就是说,中毒的人会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外腐烂,一直清醒地感受,直到整个身体化为脓水为止!”

“什么?”一线生倒抽了一口气。

可怕的沉重在两人之间僵峙着,许久,一线生才道:“你看得出是天女尘,一定有方法医治吧?”

素还真抬眼看了一线生一眼,那一眼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只剩两天的时间,我会去找解药。”素还真道,“如果两天后还是无法得到解药,我就一掌打碎云流的天灵,以免她多受苦楚。”…,

一线生无可奈何地苦笑着,眼睛扫视着凄凉的无极殿。

素还真突然道:“柳百通死前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想到:家谱中的义子,柳百通最少露面,就是因为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欧阳上智身边,我想他会知dào

一些重yào

的事,死前应该会说。不过也许他来不及说了。”

素还真说完,盘腿而坐,不再说话。一线生心情纷乱,一时之间也只能默默坐在素还真面前,不知如何才好。

素还真闭目打坐了一会儿,在最短的时间中,让真气在体内奇经八脉里行走散布了一个大周天,对于他这等修为的人而言,如此行气一回,就等于代谢了一次,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不必再入睡或养气了。

素还真站了起来,道:“我马上出发去找解药,两天之内一定回来。我想短时间内,谈无欲他们没有勇气再作一次进攻。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你要打开紫霹雳,让它负责看守。还有,受伤的兵士全部遣散,只留下精壮成员,现在人多反而不利。”

素还真条理清楚地交待完毕,便转身离去。

“素还真,”一线生叫住了他,声音中出现一点激动,“你智慧过人,能不能告sù

我,为什么无极殿会失败得这样惨?”

素还真摇了摇头,道:“现在说这些,都……”

“都太迟了吗?”

素还真眨了一下眼:“不,都还太早!”

望着素还真的背影远去,一线生傻住了,呆呆地想:都还太早?那不就是事情才刚开始的意思吗?

才刚刚开始,无极殿就搞成了这个样子,那么再斗下去,还会有多惨啊?一线生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及时逃出无极殿的谈无欲,还隐约听见背后天崩地裂的巨响,以及紫霹雳霹雳电闪的温热,一口气直窜出百丈以外,毕生的轻功尽展,唯恐逃得稍慢半步,死无葬身之地。

奔出了松林地界,谈无欲才敢略缓奔势,回头望去。只见地平线的远方一阵白烟滚滚,好像是被千万吨的火药所炸过一般,不禁脚底都凉了。

其他的人如果没有像自己一样机警,恐怕是全部覆亡了吧?

突然间刷地一剑,横刺过谈无欲颈边。谈无欲及时避过,紧接着又是几剑疾刺,谈无欲一一闪避,看清眼前握剑攻向自己的人,正是衣衫残破,模样狼狈的宇文天。

宇文天一脸怨恨,咬着牙提剑猛攻谈无欲,谈无欲双眉微皱,举臂一挥,宇文天的一剑倏地刺来,却像刺入巨岩中一般,动弹不得,原来是剑尖已被谈无欲的右手中指与食指夹住。

“你疯了吗?宇文天!”谈无欲冷冷地问道。

宇文天咬牙切齿,道:“你根本就是素还真一伙的!”

谈无欲的眉毛皱得更紧:“你说什么?”

“对!宇文天,把谈无欲杀掉!他吃里扒外,骗我们去送死!”荫尸人的叫声也响了起来。

从两边奔来的人,也都是灰头土脸,显然方才逃得十分辛苦。荫尸人愤愤不平地看着谈无欲,沙人畏只是旁观,一张绿脸阴沉沉地,不知在想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谈无欲道。

宇文天道:“你还装傻?说好了你对付素还真,结果呢?你根本没有动手!”

谈无欲“哼”地一声,犀利地望向沙人畏:“那么,又是谁告sù

我们,无极殿里只有素还真、素云流、一线生、柳百通,而没有说出紫霹雳呢?”…,

宇文天仍怒道:“这跟你动不动手没有关系!”

谈无欲的眼光没有自沙人畏脸上移开,清晰地说道:“我如果要骗你们去送死,让紫霹雳来动手就是了,我有必要对上紫霹雳吗?”

宇文天激愤过后,已略为冷静了下来,道:“你最好说清楚!”

宇文天抽回单锋剑,收剑回鞘。

谈无欲道:“沙人畏,应该说清楚的是你。我知dào

无极殿不会只有你所说的人,素还真身受重伤,宇文天就对付得了。因此我保存战力,以待强敌。你隐瞒紫霹雳的存zài

,到底是为什么?”

沙人畏像蛙鸣一般笑了几声:“你很会转移方向,谈无欲。紫霹雳是后来才赶到的,如果一开始你就出手杀了素还真,就算紫霹雳赶来,也没有用了。是你在一旁袖手旁观,才导至坐失良机。”

荫尸人越听越糊涂,道:“到底谁是骗子?你们两个都有问题!”

“闭嘴!没你的事。”沙人畏瞪了荫尸人一眼。

“为何没我的事?攻入无极殿,是为了我的至尊大业……”

“那你就自己去进攻无极殿!”沙人畏忍无可忍。

“我才没那么笨,白白去送死……”见沙人畏已经快要翻脸了,荫尸人不敢再胡说八道,头一缩,喃喃说道,“你们这些幕僚去讨论吧,我听结果就好。”

“现在互相责怪都没有用,接下来要怎么做,才是最重yào

的。”沙人畏道。

宇文天虽仍有不服,却也只能同意。

谈无欲道:“论武功,我与宇文天绰绰有余。但是你们……实力也该拿出来了吧?”

沙人畏干笑两声:“荫尸人在死海魔岛千邪洞,应该有得力的助手吧?”

这样一说,宇文天便想了起来,道:“哼!从前我以天罗影的尸体哺养梦幻之女与宗繇所生的魔灵杀素,魔灵杀素有巨大的力量,为了避免被他人夺去,我便寄养在千邪洞。荫尸人,现在魔灵杀素呢?”

荫尸人道:“杀素是你带的,但是我养大的,他只听我的,嘿嘿。”

宇文天更是气恼,道:“总之你必须把魔灵杀素交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嘿嘿,你为了抢回杀素而偷袭我,结果呢?”荫尸人得yì

地说道。

宇文天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他的单锋剑曾经砍下荫尸人的首级,但是荫尸人练的是冻液成体的邪术,头断了还可以接回去,根本不怕他。

谈无欲道:“既然有志一同,就不要计较这些事,荫尸人,下一次的行动,你要保证交出魔灵杀素,不可以再保存实力。”

“那沙人畏也有另一个魔灵,飞狼,威力不比杀素差,他也要把飞狼交出来!”荫尸人说道。

沙人畏道:“可以。”

谈无欲点了点头,道:“宇文天,随我回无欲天吧!沙人畏,荫尸人,我会告sù

你们下一次的计划。”

众人分散之后,荫尸人暂回千邪洞,沙人畏则回到他的根据地血林。

血林是一处古木聚生,阴暗无光的潮湿树林,由林外所见,林中透出一股幽幽的红光,就像是血一般,因此有了这个称号。由于潮湿阴暗,毒瘴害虫肆虐,一般人若是误闯进去,往往还深入不到半里,就被毒虫所螫,或是中了瘴烟毒气而死。此地作为天下第一毒的修行之地,甚是相宜。

沙人畏回到修行之地,脸上带着一丝狡猾的微笑。…,

“谈无欲,你想跟我斗?嘿嘿……”

沙人畏想起无极殿的战事,他很肯定:自己想同时除去素还真与谈无欲,谈无欲也未尝不是想除去素还真之后,把无极殿据为己有。因此,对于表面上的盟友,也不可以轻忽大意。

素云流中了自己的剧毒天女尘,就是沙人畏暗藏的一手。

以自己的能力,要当场杀死素云流,易如反掌。但是,自己留素云流一命,无非是等素还真来与自己谈条件,而自己早就设下了连环毒计,等着素还真往陷阱里跳了。

素还真现在一定急着到处找解药,最后还是要来求自己。天女尘的毒性可以拖四天,沙人畏预计素还真在第三天才会认命,前来求自己。

但素还真却比他想像中还要早来求药。

第二天,手下无血无肉无具便上前禀报:“启禀主人,素还真求见。”

沙人畏有点意wài

:“素还真?他来得好快!让他进来吧!”

“是。”

无血无肉无常人天生畸形,容貌枯瘦得像是一具骷髅,应该是双手的地方却生了一对怪模怪样的肉翅,虽能飞行,却飞不高。他半飞半跳地走了开去,沙人畏独自想道:

“素还真怎会这么快来向我求药?嗯……不要紧,计划照样进行。”

被无常人带进来的素还真神情自若,一点也看不出紧张的样子。沙人畏心中暗道:素还真,你总是这样自信满满,哼,我看你还能从容多久!遂满脸带着嘲意,道:

“真是罕行啊!素还真,你在无极殿日理万机,怎有空前来血林?难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素还真道:“沙人畏你说笑了,我是有事相求。”

“哦?不是要杀我,那我就放心了,素还真,你的武功、智慧,都是天下间数一数二,而我除了放毒解毒,什么都不会,像你这种高人,还有什么要求我的?除非是你中了毒,但是……我看你并没有中毒的样子。”沙人畏嘻皮笑脸地说道。

“中毒的人是素云流,我是为她而来。这点你心知肚明,何必再装?”

“你会为了素云流而来救我?真是叫我吃惊啊!素云流虽是你的胞妹,却为了欧阳世家,屡次与你为敌,甚至和武林万教之士一起围杀你,使你统一武林的美梦破灭。她死了,你应该很高兴,你真的会为了救她而来求我吗?想不到你有这样的宽宏大量,你真是个以德报怨的伟人啊!”

素还真忍耐着听完他的嘲讽,道:“不管是恩是怨,都是我与云流间的事,总之我希望你能给我解药。”

“你想的很美!嘿嘿,素云流和你都是我的敌人,我有可能把解药给敌人吗?”

“你有什么条件,就开出来吧!”

沙人畏笑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你一定办得到,就是素云流的人头!你拿素云流的人头来跟我换解药,这样你觉得呢?”

素还真明知他在玩弄着自己,却不动声色,道:“这当然不可能,看来今天我是白来了。”

“没错。”

素还真道:“那我也没话好说了。但是所谓父债子还,我的情况却是妹债兄还,原本我想离开无极殿,现存我只好继xù

留在无极殿,代替云流守护无极殿,尽到义子的任务。”

沙人畏冷笑道:“你本来就不肯离开无极殿,不必拿素云流当挡箭牌。”…,

“随你怎么说吧!”素还真转身便要离去。

“慢着!”沙人畏连忙叫住了素还真,“你说你想离开无极殿,那么是不是如果素云流痊愈,你就会离开?”

“没错。”

“这样说来,我应该救素云流了?因为你对我造的威胁,比素云流强了好几十倍!”

素还真道:“你此言差矣,我并不会造你的威胁。”

沙人畏道:“我会给素云流解药,不过,你也应该料得到,我不会做赔本的生意。”

“你有什么条件?”

“沙人畏诡谲地笑着,斜眼看着素还真:“说真的,素云流一痊愈,你就离开无极殿,这种保证我也不能相信,你毕竟是我最大的敌人。既然妹债兄还,那么我将素云流所中的毒,改为在你身上下别的毒,那么我就可以把解药交给你……”

素还真怒道:“这不是同样要劣者的性命吗?既然都是一死,不如我现在就将你杀之,为云流报仇!”

“住手!”沙人畏连忙叫道。素还真已反手要拔出背后的拂尘,一副要动手的样子,真得与他对上,就算来得及毒死他,难保素还真的铁掌不会打中自己,同归于尽。

素还真怒目而视,沙人畏强自维持着笑,道:“杀了我,你我及素云流都是死路一条;但是依我之言,你还有一半的生机。”

“哦?你有什么如意算盘?”素还真道。

“虽然我要你服毒换取素云流的解药,但是只要你扶荫尸人成为武林至尊,我就给你解药。原本荫尸人就是欧阳世家的一份子,这样对你来说,一点损失也没有。”

“嗯……”素还真沉思一会儿,道:“但是,万一到时候你违背信约,我岂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愿不愿意,我不勉强。这个方法是双方都得利,你如果不接受,那就回去吧!”

素还真下定决心:“好吧!为了云流,我且信你一回。”

沙人畏见素还真已入网,虽满心得yì

,但绿黝黝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一点喜怒,道:“你在此稍等,我入内取药。”

沙人畏转身离去,走进内室的丹房,马上叫出手下:

“无常人!”

“在下首看守丹炉的无常人摇摇晃晃地飞上来:“主人有何吩咐?”

“马上去通知谈无欲、荫尸人,说素还真中了毒,叫他们守在通往血林与无极殿的路上,拦杀素还真!”

“遵命!”

无常人飞走了之后,沙人畏越想越是得yì

,忍不住哈哈大笑。

杀素还真,这样的计划还太不足一哂!他要一网打尽。

让素还真服下“腐肉蚀骨败血散”,这种毒性只要接触,便能传染。直接服下剧毒的素还真,不出意wài

的话只有三天的生命。谈我欲等人趁机来追杀素还真,素还真必会全力反抗,谈无欲等人就算被素还真打败,回去之后也会个个身中剧毒,虽然传染的毒性较晚发作,却迟早会一发不可收拾。万一被杀的是素还真,素还真的尸体也会被送回无极殿,不管回到无极殿的人是活的素还真还是死的素还真,一线生等人都一定会接触到他。素还真在无极殿传布此毒,不用七天,就算一线生等人发觉有问题,也已经太迟了。

这个计划完美得令沙人畏忍不住哈哈大笑,取毒而出,再度回到前堂。

“素还真,你先把这份毒药服下吧!”…,

“你保证我不会马上毒发身亡?”

“我以生命保证。素还真,你没有本钱与我讨价还价了。”

“你说的对。你要我服下的是什么毒?”

“你想我会告sù

你吗?”

“不会。”素还真手一伸,“好吧!来,毒药给我。”

沙人畏才把败血散递给素还真,素还真便一把握住了沙人畏的手,沙人畏的掌心一阵热烘烘的,像是被电到了一般,连忙把手抽出来。

“你做了什么?”

“没有啊!”素还真脸色平常,看了看手中的药丸,叹了口气,道:“命该如此,也罢!”

说完便一仰首,将毒药服了下去。

“哈哈哈……好气魄!不愧是掌握文武半边天的素还真。沙人畏依约给你解药,拿去!”

沙人畏将一个小小瓷瓶递给素还真,素还真双手一拱,道:“多谢赐药,至于以后之事,劣者在无极殿内随时等候差遣。”

素还真离去了,沙人畏独自沉思,一面想着素还真和谈无欲等人对战的情况,一面面带微笑,心境起伏波动。

突然间掌心又一阵温热,沙人畏心里一怵,举起右掌看了看,刚才被素还真握住的地方,并没有起任何的变化。如果素还真做了什么手脚,身为天下第一毒的自己,不可能一点知觉都没有的。

素还真向来惯于故弄玄虚,千万不可被他骗了。

不过为什么素还真什么都没讲,连句警告也没有呢?

沙人畏几度要专心想想接收无极殿之事,却发觉自己无法定下心来,反来覆去的只有举起右掌来看,越看越是心慌。

沙人畏再也沉不住气,生命只有一条,掉以轻心而失去的话,就太不值得了!沙人畏一面在心里咒骂着素还真,一面以轻功奔了出去,才奔出血林,便见到一张厚茧纸被钉在树干的显眼之处,分明是等着给他看的。

沙人畏倒抽了一口气,大力揭下信简,展开来看。

那果然是素还真的笔迹,以端正猷劲的行书写道:“碎骨掌三日后发,舍妹得愈,还真登门为君解此掌,以谢度腹之罪也。”

沙人畏的脸更绿了,三天?就算素还真没谈无欲等人所杀,三天也会毒发身亡,他在自己身上所发出的气功只有他能解,自己不是一样死定了吗?一思及此,沙人畏暗叫不妙,往无极殿奔去,希望能及时阻止谈无欲等人。

奔出几里,前方旷野中,便见到素还真的玄衣身影,被谈无欲、宇文天、荫尸人、无常人包围在中央,气氛一触即发。

素还真朗声道:“谈无欲,你趁人之危,以多击寡,这种手段有失你应有的身份。”

谈无欲不理会他,宇文天却已横剑在前,道:“就让你带着身份见阎王吧!哼!”

“慢着!慢着!”沙人畏高声叫道,往上一跳,像皮球般跃上半空中,落在包围圈中央,和素还真站在一起。

宇文天道:“沙人畏你也来了,我们四人连手,素还真你死定了!”

“不能杀素还真!”沙人畏心急地叫道。

“嗯?”谈无欲望向沙人畏。

“呃……我是说,利用这个机会杀他,胜之不武,我们会被取笑……”

“素还真死了就没有人知dào

。”荫尸人道。

宇文天也怒道:“沙人畏,是你叫无常人通知我们围杀素还真的,现在你又出来阻止,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我?我没有叫无常人去通知你们啊!”

“主人……”

无常人还来不及说话,沙人畏已脚下生劲,踢出一块碎石,打中无常人的哑穴。

见到无常人一下子没了声音,众人都心知肚明,只好kàn

沙人畏要怎样收场。

“呵呵……素还真,你可以离开了。”

素还真一欠身正要走,谈无欲已挡在前:“慢着!沙人畏,这里轮不到你发号施令!素还真要走要留,由我决定。”

“是啊是啊,还有我这个武林皇帝在,没轮到你说话。”荫尸人道。

沙人畏又气又急,抓了抓耳后,实在没有办法了,才道:“谈无欲,借我一步说话。”

谈无欲本不欲理会,见沙人畏急得抓耳挠腮,似乎有着重大隐情,只好闷哼了一声,随沙人畏走开几步远之处。

第十九章 再攻

就如同素还真只隔一天就去找沙人畏一样,沙人畏也只隔一天,便去找素还真了。

在一线生的引见下,沙人畏走进被清洗得很干净的无极殿,等候素还真。

素还真一见到沙人畏,便面带笑容,道:“罕行啊!沙人畏,托你之福,舍妹已经痊愈了,我真不知要如何感谢你才好。”

一线生冷然道:“素还真,你心肠可真好,要不是沙人畏卑鄙下流,素云流也不会中毒!我真不知dào

你为何愿意见这个叛徒!”

沙人畏道:“一线生,你不必对我咬牙切齿,昨日素还真被谈无欲、宇文天围攻,是我苦冒大险,替素还真解围。”

“没错,一线生,沙人畏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可为难他。”

“哼!我见到他就恨,你们慢慢聊,我先退一步。”

一线生走了出去,沙人畏还是很不安:“一线生要去哪里?”

“去安排紫霹雳。”

沙人畏脚心一凉,连忙道:“素还真,我孤身一人深入敌境,你如果趁机杀我,就太小人了!”

“你不必担心,我想一线生自有分寸。请喝茶吧。”

素还真将茶盏奉向沙人畏,沙人畏连忙倒退了几步:“不,不必了。我不是来喝茶的,请你离我五步之外,不要靠近。”

“好吧!你还没有说你的来意……”

“来意……喔,对,素还真,你可以解开我身上的掌气了吧?”

“掌气?”

“你不必装傻!你留下的字条,还要我重新说一遍吗?”

素还真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抱歉,我真是健忘,来,我为你解开碎骨掌!”

素还真才一靠近,沙人畏便又倒弹了好几步:“不了不了,还是我先给你解药吧!”

“这样太不好意思了,我先为你解开掌气吧!”

“没关系,我可以吃亏!素还真,接着!”

沙人畏抛出药瓶,素还真接药在手,道:“多谢。我可以服下了吗?”

“快点服下!然后替我解开掌气!”

素还真慢吞吞地服药,运功将药性布满全身,在最短的时间内充分地挥发了药性。沙人畏鉴貌观形,也知dào

素还真身上的败血散毒已被中和,完全无害了,才大着胆子走上前去:

“现在依约为我解开掌气吧!”

素还真也不多话,双掌快速地在沙人畏背后几下轻拍,化解碎骨掌的封锁。

沙人畏心中大石落地,抱拳道:“告辞!”才要走出去,想想又不放心,回头道:“素还真,你就送我到无极殿外吧?”

“哦?你不敢一个人走?”

沙人畏作色道:“你们万一安排陷阱等我,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现在是休战期,我想一线生不会挑起事端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你既然这么害pà

,那我就陪你走一遭吧!”

素还真手往外一伸,请沙人畏先行。沙人畏却又想到:其实最可怕的还是素还真,他只要在背后一掌打来,就算没遇到紫霹雳,还是会教自己吃大亏。

“嗯……算了,我敢单枪匹马闯进险关,就敢出去!”

沙人畏头一扬,往外大步跨了出去。

走出殿门,还要轻过两三重的大院落,沙人畏自喜没遇到任何机关陷阱,才要走出外门,便见到紫霹雳的银灰色巨大体型,立在门边,一动也不动。…,

沙人畏硬着头皮经过,紫霹雳离自己越来越近,不到十尺的距离,眼看着几乎一伸手就可以触及紫霹雳了……

“咳!”

突然一声重重的咳声,沙人畏更不犹豫,马上双脚一撒,掩面狂奔,头也不回地一连奔出数里之外。

一线生鼻间发出哼的一声,这才打开紫霹雳的开关。

素云流毒患虽解,却还十分虚弱,素还真为她诊了诊脉,确定无患。

一线生走进来,道:“沙人畏离开了。”

素云流吃了一惊:“沙人畏来做什么?”

“没什么……”

素还真的话被一线生打断:“谁说没什么?云流,素还真为了求解药,自己中了沙人畏的败血散,要不是素还真机警过人,反制住沙人畏,现在大家都死无余所了。”

素云流垂下了眼沉吟不语,长长的睫毛似乎微抖着。

一线生道:“无极殿空虚脆弱,都靠素还真的机智和武功,才保至今日。云流,你还反对素还真成为世家的一份子吗?”

素云流低叹一声,道:“事到如今,我一切听素还真的就是。”

一线生笑道:“素还真,有我和云流的认可,世家就交给你了。”

“临危受命,素还真觉得肩头沉重啊!”素还真叹道。

“别发牢骚,现在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做?召回义子、重整大局如何?”

“义子会自动回来的。”素还真说道。

一线生不信,素还真也不解释,道:“上次南霸天交给我们的条款,我看了,我想他们这几天就会来要求我们的答覆,我的答覆是:不能遵行。”

“那份条款是很过分,但是我们不遵行,十三连锁会的人马攻来,我们怎么应对?靠紫霹雳吗?”

“紫霹雳的速度太慢,对付谈无欲这样的高手可以,对付人海战术,是没有用的。”

“什么?那样如何应对?”

“在与南霸天扯破脸之前,我们还有强敌。谈无欲、沙人畏一定会趁着我们元气未复,再作进攻,而且他们实力不只四人,如果我记得不错,魔灵杀素、飞狼,都在他们手里。”

一线生怔怔地道:“杀素、飞狼?”

“这两名都是魔灵,至今谁也没见过他们,实力如何,我无法评估。三魔灵之首鬼智灵童可以控zhì

杀素与飞狼,但是鬼智灵童不知落在谁的手中,我们没有时间去找他。”

一线生连连搓手,道:“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素还真踱着方步,陷入沉思之中。

谈无欲是目前最紧迫的挑zhàn

,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的话,那也不必再谈其它的了。

就如同素还真所料,谈无欲与沙人畏积极地筹划了第二次进攻。趁着第一次的余威,再发动第二次的进攻,以求一举奏功。

谈无欲安排让魔灵杀素与飞狼对付紫霹雳,事先他已充分了解了两魔灵的威力,对于这样的布局很有信心;而自己和宇文天合力对付素还真,素还真只剩一臂,对付宇文天都有些吃力了,再加上他谈无欲,必死无疑。至于沙人畏与荫尸人,就对付一线生和素云流。

众人当然对这样的分配没有意见,计议已定,拂晓出击。

而素还真事先已叫一线生遣散所有人等,谈无欲等人光明正大地由大门进入,什么阻碍都没有遇上。

一进到正堂,灯火通明,素还真、素云流、一线生、紫霹雳等都已在堂中等待。…,

谈无欲一行人威风凛凛地走来,见到素还真不慌不忙,神情平和,谈无欲笑道:

“素还真,你使的是空城计吗?”

素还真起身:“非也,本是空城,黔驴技穷。”

“你也有承认黔驴技穷的一天!那就当场自尽,交出无极殿!”

“无极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线生道,“紫霹雳,发出霹雳电闪!”

谈无欲四人本能地倒退了一步,荫尸人与沙人畏同时道:

“杀素、飞狼!”

由四人身后绕出来的,是一个尺许见方的木盒,隐约开了一道缝隙的盒盖中,透着几缕幽异的青烟。

另一名矮小的童子,虽穿着衣裳,头部却长得像一头狼一样,尖而突出的口鼻裂至耳际,就连颈子、双手,也都毛绒绒地,双眼在烛火的反射下,发出幽幽的绿光。

素云流与一线生都被这道奇异的孩童吓了一跳,到底他是人是兽,都无法判断。

谈无欲道:“素还真,施展你的能为,和我一较高下吧!”

不等素还真回答,谈无欲掌劲一吐,一股无形之力竟将素还真身子往前一托,而素还真非但不运功抵抗,反倒顺势一跃,已欺近谈无欲,谈无欲正要举掌相迎,素还真却跃过了他,绕至背后一掌往谈无欲背心拍去。

谈无欲来不及回身举掌相抗,急忙往前大跨,腰身一扭,避开此掌。这一下转攻为守,只在一秒之间,两人不但过了一招,还交换了所站之位。谈无欲冷哼一声,道:“好!素还真,你反应很快!”

咻地一声,宇文天剑尖往素还真中宫刺去,素还真低头避开,宇文天接连疾刺数剑,素还真左躲右闪,剑光闪闪之中,素还真边闪边已跃出大殿,背后传出宇文天的喝声:“别跑!”

当头一掌,素还真及时举起单臂相抗,两掌一交,极强的力道轰地一声,震爆了周遭草木,素还真被震得往后倒跃,稳住身子,看清了这掌是谈无欲所发。谈无欲也已站稳,喝道:“拿出你所有的本事吧!”

谈无欲指气刚猛,便往素还真眉心刺到,素还真不敢硬接,往后一仰,勉强避开,背后又感觉到一阵冷锐之风,料是宇文天的剑qì

,不及回头辨认,反手一掌,一道鞭子般的气功直贯出去,震得宇文天踉跄而退。

素还真衣袖挥扬,谈无欲的穿石指咻咻有声,所射之处,素还真的衣袖片片穿破,两人一个挡一个攻,互有进退,快不可当,宇文天提剑欲助谈无欲,两人的身形却动得极快,就连宇文天这样的高手,都目不暇给,看得眼花缭乱。

宇文天专心凝神,认准了素还真的动向,剑刃往前击刺,寒光吞吐,不知为何却突然间眼前一花,胸口一凉,但觉狂涛般的真气往自己胸腹压至,势不可当,身子已然飞起,碰地一声便摔倒在一块巨石上,胸腹热血翻涌,头昏眼花,一口热血差点喷了出来,强行忍住,知dào

伤了经脉,当下不敢乱动,连忙静卧着调匀气息。

原来素还真与谈无欲两人以真气相斗,周围充满了两人攻守而出的真气,已有如一张气网,坚不可当,宇文天以多少的内力灌入剑上,就有多少的剑qì

反弹,他是被自己的剑qì

所弹飞,而受了巨创。

素还真和谈无欲多年同修,师出同门,虽然对对方的招式来历均略有所知,但是一来师父所教有限,二来两人自小便有瑜亮情结,互相不服,私下想新武功、找新秘笈,都暗藏了不少的绝学。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刻也不敢大意,随时随地地加强自己的实力,就是因为背后有一个超级对手紧跟着,否则他们的进展也不会如此快速。…,

谈无欲以打败素还真为毕生目标,此时可谓绝学尽展,招招狠厉。谈无欲掌侧如刀,砍往素还真颈侧,素还真低头避开,举指点向谈无欲腕穴,谈无欲中途变势,手刀往下重砍,素还真忙单手刺住谈无欲肩部,逼得谈无欲抬手格挡,势子稍慢,素还真膝盖一顶,重重的膝槌便打中了谈无欲胸口。谈无欲气息一窒,更加不敢轻忽,接连八掌,势若飘风,以轻灵的掌劲取巧,反而把素还真逼得连连后退,应接不暇。

素还真虽然连连倒退,却目光如电,一面化去攻势,一面仔细地观察谈无欲这八掌的路数,谈无欲攻势极快,转眼之间便已击出四五十招,有时会打中素还真,令谈无欲士气一振,他却万万没有料到:素还真有几次是故yì

露出破绽,好诱使他再度出一样的招式,让自己看清楚一点的。

一面对招,一面学对方的武功,几乎已经变成素还真的习惯了。这一点,谈无欲永远也学不会,所以有些他认为可以快速收拾掉的对手,素还真却会花上一段时间缠斗,让谈无欲以为素还真不过尔尔,怎料得到素还真连格斗时都在学习?

素还真认准了这套拳只有八招,便抬掌往谈无欲守处攻去,这一掌打在谈无欲封守最严之处,实在古怪非常,谈无欲疑心大起,不敢置之不理,拳势一变,护住此掌。这一个顿挫,素还真变掌为剑,咻地刺向谈无欲,谈无欲应变不及,惊呼一声,倒退数步,稳住身形,闷哼了一声,暗骂素还真真狡猾,一面又攻了上去。

素还真的拂尘在手,威力一下子又加强许多,而谈无欲被逼退之后,也更加拿出全副精神来,一手拂尘,一手忽掌忽指,变化多端,与素还真两人斗成了百头千臂一般,间不容发。

两人激斗之时,大地间数度剧震,轰然雷电闪个不停,虽然两人都心知有异,无奈对手太强,容不得他们分心注意出了什么事。

这一阵又一阵的巨响,地面弹跳,便是紫霹雳与杀素、飞狼的激斗。

飞狼与杀素将紫霹雳引开后,以松林为界,便展开了缠斗,紫霹雳的霹雳电闪不能轻易乱发,只以霹雳眼[商注:此处作者有误,哪有霹雳眼?只有天真石]锁定对象,再加以进攻。飞狼觑准紫霹雳的弱点,身如巨狼往紫霹雳飞扑,将紫霹雳撞开数丈,待紫霹雳来不及重新站起,杀素藏身的木盒吐出许多奇异的肉色长丝,缠住了紫霹雳,将他飞甩在半空中。

紫霹雳周身发出高热,欲融化缠身的丝线,只见火花乱迸,一下子从杀素的木盒中吐出的丝线发出刺眼的火光,爆裂开来,紫霹雳束缚乍解,由半空中摔落在地。

飞狼力大如神,立时举起巨石,抛往紫霹雳倒地之处,紫霹雳被压在巨石下,周身电光一闪,轰隆爆闪,硬生生以霹雳电闪震碎了巨石,迟缓地站起。

飞狼见巨石压不住紫霹雳,有点惊慌,真气灌入丹田,以腹中内力,发出狼吟虎啸。这阵魔音扰乱了周围的电流,紫霹雳的霹雳眼[商注:此处作者有误,哪有霹雳眼?只有天真石]虽能视破任何的奇门遁甲与隐身,却被干扰而无法分辨飞狼与杀素的所在地,一时之间团团而转,不辨方向。

杀素认出紫霹雳已经混乱,木盒内更是飞射而出许多怪手,紫霹雳处处感应有威胁,只得凌乱地发出电闪,击向杀素的怪手。怪手被霹雳电闪的光芒打得四处爆zhà

,周遭一片烟硝,火力浓得教常人无法喘息。这种高强的对手,果然不是凡人之身所能抵挡,就连躲在暗处的人,都暗暗心惊,矫舌不下。…,

躲在暗处之人,便是阴月夫人寒雪飘。她奉令前来观看紫霹雳与二魔灵的战况,已经看得功体几乎承shòu不住,拼命以真气护心,才能撑下去。

在她身边,还站着一名高大约到她胸际的少年。少年头戴宽大的斗笠,面目并不清楚,他袖手站在一旁看紫霹雳的战况,却浑若无事。

紫霹雳的霹雳电闪越来越弱,却由于体质坚固,杀素一打中紫霹雳,便发出钢铁鎗铛声及火花,触点般地缩回去。紫霹雳已不辨东西,霹雳电闪的能量来不及储备,随手拔断千年古松,砸向杀素。

杀素木盒的骷髅怪手硬生生在半空中接住古松,紫霹雳双掌击去,与杀素的气功同时贯穿松木,轰地一声,整株巨木碎为一大片的木屑烟尘。杀素木盒内不知有何古怪,居然又伸出了许多怪手,分别抓住紫霹雳的手足,大力一扭,硬将紫霹雳的手臂扯断了一根。

紫霹雳左臂断处电光乱闪,欲摆脱杀素的抓扯,飞狼却已举起更大的岩石,砸向紫霹雳!

紫霹雳没有被砸扁,只是被压在石下,动弹不得,杀素伸出的巨手抓住紫霹雳的头,紫霹雳脸上电流奔窜得更急,简直像是烧了起来一样。

阴月夫人大气也不敢透一口,紫霹雳、杀素、飞狼几乎都没有一点武功招式,完全以本能和蛮力相斗,不料残暴如斯。

眼见紫霹雳的首级就要被杀素硬扯下来,轰地一声,一道红光有如太阳骤降,将飞狼与杀素射得吱吱怪叫,阴月夫人也惊呼一声,闭眼逃退了好几步,以致没看见红光中,紫霹雳身子发出爆zhà



接着轰然暴裂,阴月夫人只来得及看见一样东西飞过天边,便只闻到爆zhà

气味,和下雨一般飕飕降个不停的沙尘石砾,连忙屏息掩口,免得吸进尘土,成为日后功体之患。

阴月夫人以绣帕掩住口鼻,道:“鬼智灵童,快发出魔灵之音!”

那名头戴宽笠的少年大步上前,在一片尘土飞扬中,朗声长啸。

飞狼全身一震,接着也以狼啸回应这一阵奇异的呼唤。杀素盒中喷出一股股的青烟,发出像是许多人耳语的碎言杂音,一时之间,长啸、狼吟、咒语,交杂在尘土弥漫而显得阴暗的松树林中。

无极殿内的战况,并未停止。

素云流对上沙人畏,已有上次的教xùn

,处处严守,沙人畏无机可乘,两人的招式忽来忽往,都没有触碰到便已退了开,快猛异常。而一线生虽只有跑给荫尸人追的份,短时间内却也不相上下。

一线生引着荫尸人奔出无极殿,荫尸人在背后叫道:“一线生你这个老奸,别又想躲在素还真屁股后面!”

一线生不理他,发足狂奔,荫尸人越追越气,双掌一振,一道冻体之气,便往一线生背后打去。

一线生正好绊到一块石头,咚地栽倒,荫尸人还以为他中招死了,嘿嘿一笑,才上前一步,见到一线生又爬了起来,不禁大怒,继xù

追击。

一线生侥幸避开一招,见背后荫尸人穷追不舍,吓得冷汗直冒,不辨方向地乱跑,却见树林前方有一道人影往这里走来,只当是素还真已经收拾了谈无欲和宇文天,正要回无极殿,不禁喜极,便往那人的方向奔去,叫道:“素还真!救我!”

那人还是慢慢地往前走,一线生发觉不对劲,定神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那人脸色苍白,头发有点凌乱地遮住了半边脸,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身形高壮,却透出病夫似的了无生气,只能由走路时脚步的沉稳,透露出高手的气息。

他的人冷,剑更冷。

宇文天的剑快,他的剑更快。

他是冷剑白狐,名列家谱,却独来独往。

一线生深知冷剑白狐的出身来历,他的母亲是谈笑眉,也是谈无欲的胞妹。许久不涉江湖的冷剑白狐居然在此时出现,难道竟是帮谈无欲吗?

一线生怕冷剑白狐,荫尸人更怕。一看清楚是冷剑白狐迎面走来,荫尸人马上二话不说,一百八十度往后转,开始没命地回头狂奔。

“注意来,”不管荫尸人怎么跑,冷剑白狐森冷的声音都紧随在自己耳边,“天下间没有人能看清我冷剑白狐的冷剑,是如何出鞘入鞘的,连你也不例外!

一闪,荫尸人只感颈际一凉,头已飞得老远。

一线生看傻了,怔怔站在原地,看着冷剑白狐慢慢地走向无极殿的方向。

素云流与沙人畏力战方酣,被一股在一瞬间逼杀来的杀气同时震慑住,沙人畏瞥见冷剑白狐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往前走来,几乎吓破了胆,他直觉到冷剑白狐冲着自己来的,不敢恋战,往空中一跳,从无极殿上方的破洞跳了出去,立即洒下大股浓烟。

素云流急忙以气罩护身,不让浓烟沾到自己身上。等浓烟散尽,才有余暇睁眼张望,不但沙人畏不见,连冷剑白狐也早就不知去向。

素云流全身都被汗湿透了,微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寻思道:“冷剑白狐怎会突然出现?”

这个问题,她一时之间是不可能想通的。危机既解,她马上想到身陷重围的素还真不知怎样了,连忙奔了出去,找寻素还真的身影。

素还真与谈无欲的比斗,根本激烈得不容许一点点大意,身手、拳脚都已过了几百招,两人的拂尘都已双双震断,不知弃在何处,比斗到了紧要关头,素还真的右掌对上谈无欲的左掌心,作内力对峙,谈无欲几度想举起另一掌击向素还真,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光是单掌与素还真比拼内力,就已经用尽他所有的力量,若是硬要分手去打素还真,素还真掌心传来的那股长江大河般的内力,势必先全部迎在自己身上,不死也成了废人。

想不到素还真的真气澎湃若渊,谈无欲将内力导向足太阴、足少阴等经脉,流至手少阴、手少阳诸经,形成一个循环,将有限的真气化为无限,源源不绝,流转不息。

突然间他感觉脚底一虚,一股微弱的真气竟泄了出去,不禁心中大惊,这股真气的泄口虽微,但就像河堤之漏,始于点滴,终如泄洪,这样下去,自己的内功只怕要被散尽。

谈无欲不由得脸色惶恐,见素还真气色越来越有把握,更是万分火起。

谈无欲一咬牙,却想不出应对之法,突然间素还真全身一震,将谈无欲震开,谈无欲被素还真这一掌击得吐出一大口鲜血,飞出数十丈。

虽然受了内伤,但是比起真气渐渐泄光,这样的局面是太有利了,谈无欲认为素还真不会如此好心,必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放qì

继xù

破坏自己的内力,马上展轻功跃回战场。正好素还真也跃回现场,口边同样带着一丝血迹,可见素还真也受了内伤。…,

素还真怒目望向谈无欲,正要说话,咻地又是一剑刺来,一道玄衣身影已飞窜而至,叮叮当当地几响,尽是剑招挥舞,被挥格而去之声。

原来宇文天已调养完毕,见到谈无欲与素还真比斗内力,谈无欲脸色慌张,素还真气定神闲,马上知dào

局面不利。谈无欲若亡,他又将焉附?因此不顾一切地挥剑便刺中了素还真。

素还真zhèng

全心对付谈无欲,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周遭环境,宇文天的一剑偷袭,素还真略一分神,差点被谈无欲的内力反震成伤,好在他反应太快,马上化泄为出,将掌气推向谈无欲,自己的真气一时之间收不回来,被谈无欲发出的余势击中,也中了内伤而震飞开去。

这一切的变化太过仓促,以致于谈无欲只感受到素还真推来的一掌,至于素还真如何变招、引气、收招,他都一无所知。

素还真身受内伤与剑伤,局面登时有变。谈无欲与宇文天双双进攻,素还真连连倒退,怒道:

“谈无欲,宇文天,你们手段卑鄙!”

“哼!你也会有不甘心的时候吗?”谈无欲道,手中攻势变猛,素还真招架得更是吃力,嗤地一声,又中了宇文天一剑。

“谈无欲,你不要逼我!”

“逼你什么?”

“逼我拔出背后宝剑!”

谈无欲哈哈大笑,攻势不停,道:“你敢拔剑吗?你敢的话就试试看!”

素还真脸上紫气一现,右手食指往宇文天腕上一点,宇文天像是触电般倒退数步,谈无欲双掌往素还真身体则夹劈,素还真却拔空一闪,冲上天际,谈无欲暗叫不妙,但见素还真半空中逆光的身影雄伟异常,发出紫虹奇光!

当素还真落地之时,手中已握着一柄紫光溜闪的宝剑。

此剑在手,素还真更无他意,劈削点划,逼得宇文天与谈无欲连连倒退,应接不暇,谈无欲站身不定,双袖衣袂都被削被刺,好几次就要以身喂剑。宇文天更是左支右绌,同样是一剑在手,素还真就是灵动变化,奇诡莫测,自己却不知怎么,变得东也挥不开,西也砍不着,笨拙无比,甚至被素还真剑式挥格,几度反将剑刃朝向了自己。

谈无欲狼狈退闪,不再恋战,扬声道:“宇文天快退!”

宇文天已战得心胆俱裂,巴不得谈无欲这样说,当场不再恋战,剑式虚晃几招,便拔足而逃。

谈无欲御气如电,一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第二十、二十一章 失算

素还真全身血汗淋漓,这一场决战,虽然有宇文天的插手,自己才无法杀死谈无欲,但是谈无欲背后宝剑没有出鞘,自己却出鞘了,可见谈无欲确实不是易与之辈,自己以前似乎有点低估了他。

一线生跌跌撞撞地跑来,高声道:“我看见了,素还真,我都看见了……”

素还真身子一软,倒向背后的一株树干,倚着树干略事喘息。

“看见什么了?”

素还真一开口,声音已经沙哑,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方才内力消耗太剧烈,所有的内脏、肌肉、筋骨,都紧紧地绷着,才会连声音都差点发不出来。

一线生模样虽狼狈,但是神丰气足,可见没有花多少力qì

。当个武功平凡的人可真是轻松的!素还真心里多少有点无奈。

“我看见你出剑了,马上就吓走了谈无欲,你早就应该出剑了,想不到你剑术如此高超……”

素还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实在没有精神解释,便伸出了手,让一线生扶着他,慢慢地走回无极殿。

两人正迎上素云流,一见到没有伤亡,大家都放下了心。

等一线生去外面探查一回之后,素还真与素云流也正在打坐喘息,一线生等他们双双稍微复元了,才道:

“你们现在好些了吗?”

“你有什么话就快讲吧!”素还真无可奈何地说道。

“好消息和坏消息的老规矩,要听哪个?”

“我也有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先说还是我先说?”素还真道。

一线生道:“你先说好了。”

“好消息是我出剑而还没死,坏消息是我离死不远了。”

一线生和素云流都吓了一跳,一线生道:“你一出剑就打退了谈无欲他们,怎么会死呢?”

“你忘了吗?我的剑是一剑万生所封,我一出剑,他就要取我性命……”

一线生猛然想起来,道:“但是一剑万生远在千里,他怎会知dào

你出剑了?”

“我的剑qì

,逃不过他的眼睛,到底他何时想到跟我算帐,我就不知dào

了。”素还真道,“现在,你的好消息和坏消息呢?”

一线生愣愣地想了一回,道:“万一你出了事,那还有什么好消息?都完了!”

“不要紧,你说说看。”

“嗯,首先,你说世家的义子会出现,果然没错,冷剑白狐出现了,还打退了荫尸人。”

素云流道:“他也赶跑了沙人畏。”

素还真“嗯”地一声,道:“另一个消息呢?”

“就是紫霹雳坏了。”

素还真道:“杀素和飞狼果然利害,一线生,你得快点修复紫霹雳,否则不堪设想。”

“没法子修了。”

“什么?”

“紫霹雳的头不见了。”

素还真差点跳起来:“头不见了?”

“没错。”

“头掉在哪儿?”

“知dào

还叫做不见吗?”

素还真颓然坐倒,显然是已经什么都不想讲了,过了一会,才道:

“好吧!你说,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可与强敌抗衡的筹码?”

一线生想了想,道:“不怕死的勇气。”

这不是跟没有一样吗?素还真苦笑道:“你们说冷剑白狐出现过?”

“没错,不过好像已经离开了。”

“我了解了。”素还真又恢复了信心,道,“先把紫霹雳被压在大石下的身体拖出来维修一番,以后再慢慢计划吧!”…,

看来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狼狈奔出数十里外的谈无欲、宇文天,赶往事先约定之地,不知dào

荫尸人、沙人畏是否生还。

一到现场,只见荫尸人提着自己的头,团团转地绕着圈跑,叫道:“我的头呢?我的头呢?怎么不见了?”

沙人畏吼道:“你的头在你手上,快装上去,看了简直是教人火大!”

荫尸人举起自己的头,笑道:“原来我的头就在我的手上,还好,没掉!”

等荫尸人把头装回去,谈无欲与宇文天才走上前,道:“你们任务办得如何?”

“嘿嘿,脚底抹油,及时逃出一命。”荫尸人笑道。

谈无欲脸色一变:“你们没有杀了素云流和一线生?”

沙人畏沉声道:“冷剑白狐突然间杀了出来,我们没机会对付素云流和一线生。”

“哼!想不到素还真会叫得动冷剑白狐!”谈无欲直接想到是素还真的安排。

“那你们呢?你们杀了素还真吗?”

谈无欲嘴角一抽,带着恨意地笑道:“自有人会取素还真性命,他活不久了!”

沙人畏不以为然:“这种托辞,我听你讲了很多次,看来你不是素还真的对手。”

“沙人畏你说什么?”谈无欲大怒,旋即克制了住,吸了口气,道,“你最好相信我的话,就等着听素还真的死讯吧!”

“你说有人会取素还真的性命,到底是谁?”

谈无欲将脸一昂,道:“你没有必要知dào

,这次的行动应该算是很成功。素还真被逼得拔出背后的宝剑,而紫霹雳也毁了,现在我们只要静静等着无极殿垮台就是了。”

荫尸人听得大喜,道:“我可以回去等着当武林皇帝了?”

沙人畏道:“对对对,麻烦你到一边去,好好地想你的年号和称谓,其它的交给我和谈无欲处理好吗?”

“嘿嘿,准卿所奏!”荫尸人晕飘飘地走到一边去了。

沙人畏这才有办法好好跟谈无欲详谈:“素还真如果像你所讲的,会有人收拾他的性命,那么这个人会要我们给他什么代价?”

“哼!至尊之位,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顾,你放心吧!”

“但愿你所说的是真的,现在紫霹雳已毁,我们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咦?说到紫霹雳,我才想起来,飞狼怎么没有回来?”

荫尸人也跑上前道:“我的魔灵杀素也没回来!”

“事情不妙,荫尸人,我们快回头去找!”

沙人畏与荫尸人一秒也不多耽搁,便双双告辞。

宇文天等两人去得远了,才道:“谈无欲,你看魔灵杀素以及飞狼,会不会和紫霹雳同归于尽了?”

谈无欲道:“混战中我没看清楚。”

宇文天道:“若真是同归于尽,那么局面对我们最为有利。”

“没错,但是,武林至尊这个宝座,于我有如粪土。”

宇文天打量了谈无欲一眼,虽然满腹不信,却不敢说破。

谈无欲道:“我策划进攻无极殿,主要的目的不是至尊之名,我只想打败素还真和欧阳世家!”

“通常打败素还真和欧阳世家的人,就等于是武林至尊。”

谈无欲哈哈大笑:“宇文天,你的眼界未免太过浅短了!打败素还真,对我有着莫大的意义,而欧阳上智是曾经让素还真屈膝之人,也等于是胜过素还真者。如果最后他们都被我收拾,我谈无欲成了最后的胜利者,心愿已足,统辖这些泛泛之辈,有何光荣?”…,

宇文天听得连连点头称是,却忍不住暗喜在心,只要谈无欲不跟他争,沙人畏与荫尸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心中在打什么主意,谈无欲何尝不知?谈无欲道:

“宇文天,有句话我要奉劲你:武林至尊不是说做就做的,如果名门正派不服你,你只能驱使一些小帮派或是邪门歪道,那么还是会被视为魔头一个,沾不上至尊的半点边。”

宇文天道:“欧阳上智死了,还有谁能取代他的地位?”

“武林诡异多变,高人辈出,就算你处处学欧阳上智的作风,你能保证你的宝座不会把你炸得粉身碎骨吗?你能保证一剑万生的剑不会刺入你的咽喉吗?武林至尊不是这么容易当的,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吧!”

利益当头,真的还能细想的人有几个?宇文天表面上对谈无欲道:“我会慎重考lǜ

你的金玉良言,告辞!”

实jì

上,这些话会在他心里停留多久,实是未可知之事。

谈无欲苦笑着摇了摇头,也回到无欲天去等待消息了。

荫尸人与沙人畏两人回头找了半天,当然找不到魔灵杀素和飞狼。因为他们被鬼智灵童的魔灵之音所召回,跟着阴月夫人寒雪飘一同回到神mì

的月中天。

阴月夫人循着秘道前往欧阳上智栖身的密室,以金羽打开石门,欧阳上智正对着桌上的地图沉思。

目前他心中真zhèng

的敌人究竟是谁,连阴月夫人也不甚清楚。当一线生与素云流推素还真领导世家之时,在月中天的欧阳上智马上就知dào

了,事实上,月中天的所在位置离世家虽远,但欧阳上智的藏身之地,恐怕就是脑智过人的素还真也不能猜测得到。

素还真料想不到,在世家外的松林,就有秘道可以直通世家大殿底部,在欧阳世家地底下,还有着一座真zhèng

的世家总部,规模远胜地面上的建物、府库、兵卫校场。而当众被炸身亡,手足皆断的那个欧阳上智,也只不过是真上智的替身。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还时时经由松林外的通路回到地下总部,听取心腹秘报,发号施令。素还真的一举一动,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能控zhì

魔灵的鬼智灵童,乃是女暴君与圣剑白阳生之子,也是世家义子,鬼智灵童当然在欧阳上智手中。荫尸人与沙人畏背叛世家,素还真算得出来,欧阳上智难道算不出来?在战局里,便是欧阳上智命阴月夫人带着鬼智灵童,去收回这两个不肖义子手中的王牌。

阴月夫人对欧阳上智躬身行礼道:“参见义父。”

欧阳上智双手负在背后,慢慢地抬起头来,问道:“战况如何?”

“素还真宝剑出鞘,逼退了谈无欲和宇文天。义父,素还真的剑术过人,他以前的实力,只展现了不及十分之一,实在可怕啊!”

欧阳上智却不以为然:“他隐藏实力,本在我意料之中。鬼智灵童完成任务了吗?”

“是的,魔灵杀素和飞狼都已经安顿好了。”

“嗯,他们没被紫霹雳所伤?”

“不,相反的,他们伤了紫霹雳!”

欧阳上智朗眉一轩:“这两个魔灵有此能为?”

阴月夫人道:“杀素与飞狼威力无穷,紫霹雳被他们攻得束手无策,节节败退,还肢体分离!”

欧阳上智从容的脸上出现一丝黑气,微微皱起眉来:…,

“是吗?那么紫霹雳伤得怎样?”

“紫霹雳的一臂断折,头颅也飞走了,不知飞到何处。”

欧阳上智突然间手掌一举,大力拍在桌上,喝道:“这不可能!杀素与飞狼根本不是紫霹雳的对手!”

阴月夫人很少见他发脾气过,吓得大气也不敢透,小声道:“可是……可是我亲眼所见……”

“紫霹雳的头颅飞到何处?”

“我不知dào

……”

“你为何不阻止杀素与飞狼!你居然带着鬼智灵童,袖手旁观紫霹雳被毁?”

阴月夫人见他语气越来越严厉,更加害pà

,颤声道:“实是……紫霹雳与杀素、飞狼的战况太过激烈,女儿一时失神,迟了一步……”

欧阳上智很快将思绪理了一遍,马上知dào

问题出在哪里,心中暗自道:“一线生必定隐瞒了我什么”;如果紫霹雳如此不堪一击,毁了并不可惜,但如果是一线生有意用金蝉脱壳,让紫霹雳最重yào

的头部飞走,自己再暗中制造,那么事态就严重了。

欧阳上智道:“你太大意了,现在无极殿已无人防守,你马上负责暗中保护无极殿的安全!”

“可是女儿手中并无能人……”

“黑邪书绰绰有余!”

一听要她用黑邪书,阴月夫人咬了咬唇,显然极不愿意。

“你不想使用黑邪书也可以,那就去蓝色天朝,请出流星君萧三瑞,与你一同防守无极殿!”

阴月夫人下定了决心:“我宁愿用黑邪书,也不愿意见到流星君!”

“随你的作法。还有,你让紫霹雳被毁,他的头颅,你要设法找回!”

阴月夫人道:“两事俱加,女儿怕不能完成义父的托付……”

欧阳上智冷峻地睨视着她:“一切事发在你,我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还有怨言吗?”

阴月夫人低着头,心里虽不服,却也无奈。

欧阳上智道:“哼!给你一个事半功倍的方向,紫霹雳的首级机关,一线生最清楚,你注意一线生,就等于有了紫霹雳的线索!”

阴月夫人恍然大悟,道:“女儿知dào

了。”

欧阳上智挥了挥手:“你下去吧!马上动身到无极殿,我会随时与你联络。”

“是。”

阴月夫人窈窕纤秀的身子盈盈一欠,退了出去。

欧阳上智再度看着桌上的中原形势图,在中央的世家范围,上有雨台齐天塔压境,下有南霸天十三连锁会逼凌。

严格说来,素还真还不在他眼里,他真zhèng

的对手,是和他一样有着千军万马,收伏了无数门派的齐天塔、南霸天。

这几年来,他亲自明查暗访,将南北两地的路况摸得熟悉不过,也心知南霸天大剌剌地招收门派,鲸吞蚕食,扩张势力,甚至将南北交界属于欧阳世家的门派大事侵凌,若是臣服使者便改立门主干部,收为南霸天臣属,若不臣服便铲灭尽净,孑无遣类。微服私访的欧阳上智对半月郎君深恨已久,只苦于为了对付素还真,隐忍不发,任凭半月郎君狷狂。也是这段时间里,知dào

了流星君与南霸天的种种恩怨。

至于雨台齐天塔,欧阳上智则畏惮有加。表面上童颜未老人避世不出,却到处散发武功绝学,暗地里以毒门秘药牵制北方各大门派,这些门派的教主或是高手们既学得了他的武功,又被他的毒药所制,对他既敬又怕,万一童颜未老人出了一点事,他们全部要陪命,对他们而言,可以为童颜未老人抛头颅、洒热血,九死无怨。更何况童颜未老人武功精妙,每一部秘笈都精深奇异,让人一练了之后便废寝忘食,沉迷其中,若是得童颜未老人指点一二,胜过自己苦练个几十年。对童颜未老人的心悦诚服,完全出于真心。…,

南北两边,一边来明的,一边来暗的,这几十年来都发展得欣欣向荣,只有自己的中原欧阳世家,勉强还维持着一点局面,要不是散布在武林中的义子们暗中相护,而半月郎君、童颜未老人都认定自己还活着,老早就进攻中原了。

欧阳上智为了斗素还真而现世,却在登基当天暴毙,半月郎君才放下了心,认为欧阳上智真的已经死了,马上派遣使者前来寻衅,欧阳上智知dào

得一清二楚。

如此看来,这个半月郎君虽然狡猾,心机还不是自己对手。欧阳上智打算留素还真去对付他,让素还真和半月郎君这边先斗过一番。兵力单薄、手中无人的素还真应该有能力对付半月郎君,只不过素还真自己也讨不了便宜。

等素还真与半月郎君两败俱伤,就轮到自己和童颜未老人一较高下了。

唯一的意wài

是无极殿居然比自己想像中还要早损失大半战力,如果在南霸天攻来之前就瓦解的话,半月郎君声势大长,那么对自己就大大不利了。

欧阳上智推想了一回,计划的问题出在哪里?

谈无欲!

没错,他似乎漏算了谈无欲。

原本谈无欲天山仙棋岩败于素还真,已扬言退隐江湖,但是并没有践诺,素还真也没有逼他。后来谈无欲被自己所诱,出卖素还真,自己再将素还真收入麾下,让谈无欲两头落空,原以为谈无欲会深山不出,或是再加强修练,不致于这么快就出面找素还真的麻烦。

“难道……我看错了谈无欲?”

欧阳上智沉吟着,形势图上,毫不起眼的无欲天,显得万分刺目。

第二十二章 缉凶

无极殿内,追逐金羽而出的一剑万生身影消失了,素还真、一线生、素云流都还心有余悸。

一线生虽想叫素还真趁此机会溜走,或是藏匿起来,还没开口,素还真就仿佛窥破他的用意,使个眼色叫他别多说。一线生只好闭嘴,让素还真自己思索着一剑万生为何会突然离去。

金羽毛的出现虽然暂时引走了一剑万生,但是自己违约在先,一剑万生还是会回来算帐。更何况金羽毛约出一剑万生,也不知是要一剑万生灭无极殿,或是要一剑万生放了自己。

约莫一盏茶时光,一剑万生步回了无极殿,从他神情上依旧看不出一点喜怒。

素还真恭敬地叫道:“前辈!”

一剑万生只伸手道:“把你的剑给我。”

“是。”素还真恭恭敬敬地取下背后紫虹神剑,递给一剑万生。

宝剑虽已出鞘,封条撕裂了,残破的封条却还留在剑鞘上。一剑万生轻叹了一声,举手撕下半截封条。

众人为之愕然,只见一剑万生将剑递回素还真手中,道:“你剑上封条,就算是被我拆了吧!”

素还真大喜,忙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我可以饶你不死,但是,日后此剑第一个所杀之人,必须由我指名!这个约定你可以遵守吗?”

“素还真已违约一次,蒙前辈宽宥,对此约自无他言。

“你不要答yīng

得这么轻松,为了公平起见,谈无欲背后的宝剑封条,我也会亲自拆下,条件与你相同。或许我会要你们自相残杀。”

素还真苦笑了一下,道:“天也命也,若是如此,素还真只好尽lì

一搏了。”

一剑万生微微点了点头,对素还真的回答很满yì

,道:“若再违约,你便自行了断吧!告辞!”

“素某恭送前辈。”

“不必。”

“该然。”

眼看着一剑万生大摇大摆地负手而出,素还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送行,一线生吁了口气,但还是不服在心。

等素还真再度进入,一线生便道:“素还真,你为何要这么怕一剑万生?他根基比你浅多了!”

素还真摇了摇头,道:“宇文天根基比我深,我就不怕他。高手庸手,不是以根基来论,而是以实力作判。”

“这样说也有点道理,只是想不到一剑万生就这样放qì

了,我还以为会有一场大相杀,我就不相信你会站着让他砍,到时候我就可以在一旁观赏一剑万生的绝学,你也可以体会一下当年叶小钗的心情……”

但素还真对一线生的轻松谈笑竟置若未闻,不知在想什么,素云流和一线生都发觉了,登时住口,看着素还真。

素还真zhèng

想的是一个很重yào

的问题:明明是金羽毛引走了一剑万生,他记得金羽箭是阴月夫人寒雪飘的武器。阴月夫人曾企图说服自己加入月中天,夺取世家。她应该很高兴见到世家覆亡才对,却出面救了自己。而她此举有两种可能,一是还存着吸收自己为她效力的念头;第二种可能则是,她根本就是在保护欧阳世家。

但当初在月中天,她逼自己剜目断臂,还有可能不死心吗?一思及此,素还真不禁微笑起来,心中已有定见。

“你笑什么?”一线生问道。

素还真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对了,上次南霸天送来的条款上,写明了要我们五天之内给他们回覆,如今早过了七天,他们却没有任何动作,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线生道:“我觉得似乎出了什么事。”

“嗯。”素还真颔首,他的想法与一线生一致,一定是周天义等人在路上耽搁了,这还算是好的,万一竟遭到不测,那么对无极殿而言,等于危机缠身。

素云流道:“这会不会是南霸天的启衅之举?”

周天义等人武功不弱,但若南霸天自己叫人杀了他们,栽赃给无极殿或欧阳世家辖下的任何一个门派,确实都有了引兵入侵的藉口。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表示南霸天早就做好万全的准bèi

,要入侵中原了。

素还真道:“是有可能。”

一线生道:“我看你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是不是已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素还真zhèng

色道:“我现在忧心如捣,装作不紧张,是为了安定军心。”

一线生哈哈一笑,道:“是吗?你连冷剑白狐都叫得动,袖里还不知有多少棋子。有你在,我怎么会紧张呢?”

素还真轻描淡写地说道:“冷剑白狐不是我叫来的。”

一线生和素云流互看一眼,两人的眼神都不相信,素还真也不辩解,此时,一阵马蹄声,杂沓地闯了进来。

素还真等人往外望去,数匹披着皮鞍铁蹬的高头大马,叮叮咚咚地奔过庭院,马上都缠蜀巾的壮汉,呼啸叱喊,毫不客气地踩驰入园,鞭马狂奔,或驱马来回花间走跳,几下便将好好的一个院子破坏无遗。

一线生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对方最少有七八人,他们服色与周天义等人相同,不必说也知dào

同出南霸天。

七八人骑在马上,纵马破坏花园为乐,不时发出哈哈大笑声。

一线生大声喝道:“你们做什么!”

众人拉住了马,望向一线生。

其中一名缠头贴上镶着一颗大蓝宝石的黑脸汉子面带微笑,他横肉满脸,阔嘴獠牙,细目粗眉,兼以肤色极黑,这一笑更增狰狞之意,道:“此地有人住吗?嘿嘿,我瞧着倒是一座空城。”

一线生忍住怒气,道:“各位是哪里的朋友?有事好好谈,何必如此!”

“哼!无极殿的人都跑光了,剩你一个看门的老头,我们还跟谁谈?跟你?”

素还真走了出来,扬声道:“劣者清香白莲素还真,代表欧阳世家,不知够不够资格跟你谈呢?”

黑脸汉子睨视了一眼素还真,满脸不敢置信:“你?你是素还真?”

这种反应和周天义众人如出一辙,其他几名汉子看了看素还真,又互相看了一眼,都纵声大笑。

“这个七残八缺的兔儿爷是素还真?笑死人啦!”“哈哈哈……中原第一名人,怎么是这副德行?”“老弱妇孺,只差一行便齐全了,哈哈哈……”

带头的黑脸汉子不屑地“哼”一声,道:“你是素还真,那我就是天皇老子!”说着鞭子一挥,马儿昂首长嘶,奔往芍药栏中,踩烂了一整排的芍药,一线生气得讲不出话来,叫道:“给我住手!”

黑脸汉子笑道:“我是住手了,但是你总不能叫马儿住脚吧?”

说着驱马奔入人工水池,洗涤马蹄上的花叶污泥,把一潭池水搅得水波激溅。素还真随手捻下两小段树枝,以真气射了出去,力道疾劲,破风而出,准准地射入马的两只前腿腿弯,马匹两只前腿同时一屈,把马上的汉子差点摔入水中。…,

黑脸汉子一声惊呼,及时脚下一踏,拔空飞起,以轻功跃离水池,落在地面上。好在他轻功了得,否则定要摔成了落水狗。

黑脸汉子没见到素还真射出暗器,以为是马在水池中自己踏滑了,一时之间面上无光,怒目望向马匹,转过头对众人一使眼色,众人也纷纷下马,免得只有他一人站在地上,突显出狼狈之态。

素还真双手抱拳对众人一拱:“各位闹也闹得够了,远道而来,有何指教,还请入殿奉茶。”

黑脸汉子满面不豫,对素还真怒目而视,不客气地说道:“不必了!你说你是素还真,是也好,不是也好,我们是来听你们无极殿对条款的回覆!你若是同意条款,就在上面签名,交由我带回南霸天覆命。”

素还真道:“此约由周天义分会长亲自送来,若要交回,也应交给他才是。”

黑脸汉子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没见到周天义,你就不交出条款了吗?”

“兹事体大,素还真不能掉以轻心。不知闻下是南霸天的什么代表?”

“我是总主席座下传令使,铁胆生!”

铁胆生说着取出令牌,一线生略知南霸天组织,十三连锁会是以十三省各会结盟,听命于总主席半月郎君;半月郎君直接任派十三掌命司以及传令使,到各省统辖诸事。大事由掌命司负责,直接对总主席报gào

。掌命司再命传令使通达各事,往来本省各分会间;周天义不过是福州分会的一个分会主,算起来还比铁胆生低了一级。

一线生对素还真点了点头,表示他的身份应该不会是假。而今传令使居然亲自找上门来,底下的十三连锁会是不是都作好了动员的准bèi

,实在教人忧心。

素还真道:“原来是传令使,失敬失敬。但是不知周分会主如今人在何处?为何不亲自前来?”

铁胆生怒极反笑:“哈!你要亲眼见他是不是?很好,我就叫他跟你见上一见!”

说着,右臂一扬,其中一名汉子将一匹无人乘坐,仅负载着大包袱的一匹马拉了过来,解下包袱,重重放在素还真面前,瞪着素还真等人。其余几人从另外四匹马上一一解下一样大的包袱,也都放在地上。其中一人拆开了第一个大包裹。

素还真、一线生、素云流都已见到:那是周天义的尸体。

那么其它四个没有拆开的,想必就是扆倎等人的尸首了。

一时之间,三人皆无声。而其余南霸天之人见到分会主的尸体,依然悲愤难禁,全都更加痛恨地看着素还真等人。

“周会主为何会……”素还真问道。

“哼,你不知dào

,那我们又怎会知dào

?”

一线生不服道:“先不要含血喷人!这几日无极殿内事端不断,我们根本无暇对付他们,谁知会不会是他们自有仇家!”

铁胆生恶狠狠地说道:“周分会长身负任务,不会在任务期间去招惹旁的,南霸天有南霸天的规矩,不要以为都跟你们欧阳世家一样是乌合之众!”

一线生道:“南霸天的规矩真是好得没话说,一来就捣桌砸椅的,这就是南霸天的好规矩!”

“你说什么!”众汉子都满面凶色,一副不肯善罢干休的样子。

素还真不愿他们就此闹起来,道:“诸位,事有轻重,南霸天的好汉既以大局为重,那么还是先议大事为要。”…,

一语提醒了铁胆生,他下巴一扬,道:“好,你也见到人了,把条款交出来吧!”

素还真道:“既然周分会主已死,那么劣者也无话可说。”

言毕,将周天义送来的信函取出,递给铁胆生。铁胆生拆开一看,脸上登时现出怒气,将条款往素还真的方向挥动着,叫道:

“你在上面签字,就要让我带回去覆命?”

素还真道:“信上条款偏颇不公,无极殿久统中原,断断不能答允此约,以免辱及万教,成为武林罪人也。”

铁胆生怒道:“好!你有骨气!你不答yīng

条约也就罢了,还敢杀南霸天五名使者,看来南霸天若是不讨回这个,十三连锁会将被你们视为可欺了!”

众人担心之事果然成真,素还真冷静地说道:“传令使此言差矣,周会主等人并非无极殿所杀,请勿嫁祸。”

“你说他们五人不是你杀的,你有什么证据?”

“无极殿这几日争斗不断,武林万教皆有所知,怎有余暇追杀五使?若是传令使以这个理由启衅,进兵中原,恐怕万教不服。”

铁胆生冷笑道:“素还真,你很会说话,不过不要以为我会被你说服,你们没有离开无极殿,但是欧阳上智其他的义子呢?据我所知,绝大部分都下落不明,你们与他们如何私下连络,如何串通,难道别人是白痴,都想不到吗?”

素还真为之语塞,铁胆生将条款再递回给素还真,翻身上马,众人也纷纷重新跃回马背,尸体却留在地上。

铁胆生道:“我给你三天时间,查明凶手,如果三天之后你不能查出凶手,我们就视作无极殿所为!至于条款,你再好好考lǜ

,三天后我一并来取!”

铁胆生呼叱一声,众人呼喝鞭马,在烟尘滚滚中离开了。

素还真与一线生等人面面相觑,一线生道:“三天?这可怎么办?我看三天之内就算找出凶手,南霸天也不会放qì

入侵,到时候还是一样。”

素还真却道:“还有三天,先别急。”

说着,走到周天义尸体旁,蹲了下来,详细检查尸身。只见素还真皱着眉,先看过一遍尸体,再以手按着尸体胸腹,敲摩了一回,最后翻过尸身检查。一线生与素云流知dào

他想查出死因,却不知dào

是不是已有头绪。

素还真再将其他四具尸体解开,依样检查了一遍,在每具尸体上所花的检查时间越来越短,显然已有定见了。

过了大约一顿饭时间,素还真已看毕五尸,重新封好尸体,站了起来,道:“是同一人所为。”

“会是什么人?”一线生道,“举手连毙这五名高手,武林中有此能力的也不多,你应该心中有数了吧?”

素还真道:“是阴月夫人寒雪飘。这五人被暗器射中咽喉毕命,虽然尸体上没留下暗器,但还是有金羽毛沾在衣服上。”

一线生道:“很有可能是她!她炸死了义父,现在又杀死南霸天的来使,嫁祸给无极殿,真是居心恶毒!”

素云流秀眉微蹙,道:“是吗?但是她却发出金羽毛支开一剑万生,救了素还真一命,如果她处心积虑,要毁了无极殿,就让一剑万生动手杀素还真,岂不省事?”

“或许是爱才之心吧?她逼迫素还真加入月中天,可见看重素还真的实力。”

素还真道:“目前怎样猜都没用,我想南霸天的人会要我们交出凶手,但是月中天地势隐密,高手如云,要抓到寒雪飘,并不容易。”…,

“那怎么办呢?”

素还真笑了一下,取出那封条款,手中劲力一吐,厚绸纸登时裂为碎片,一片片飞散开去。

一线生和素云流都诧异地看着素还真,素还真道:

“就算抓到寒雪飘,接着他们一定要我们偿命;就算把五人救活了,南霸天也还是找得出事情来。既然迟早要战,就宣战吧!”

“但是……但是我们并无多少可战之人了啊!”

“人多有人多的战法,人少有人少的战法。”

素还真说完,便径自往兵器库走去,一线生与素云流尾随在后,原本兵器库的钥匙及开启机关,都掌握在一线生手里,此时大敌当前,一线生自无保留,将兵器库都打开,任素还真细看。

素还真确定了无极殿中可用兵器火药的数量之后,便吩咐素云流取来附近的地图。三人在侧殿分析周遭地势,研究南霸天由何处入侵,会参何入驻扎。素还真亲自走遍无极殿周围的树林山形,将每一个地方可能的战略位置,都研拟得了然于心。

登高远望无极殿的全形,殿内井然呼应,殿外青龙白虎俱全,地理俱佳,有横霸天下的格局,素还真不禁佩服欧阳上智胸中大有丘壑,建立得出这一处霸业。然而有后方山形如刀,一道地脉欲断不断,又隐隐带着几分凶险。

此后世家经过无数事变,无极殿也历经数个不同的主人,确然灾祸不断;但是,此地却也出过不少叱咤武林的领导者。再说武林伟业,原本就是刀口上营生,越是高处,险厄越多,此也是世情之常。无极殿的地势固然透露出凶相,在凶险中还带有不可一世的霸气,可见王气未衰。此乃后话,表过就算。

第二十三章 退敌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第三天一早,铁胆生等人便在外面叫道:

“素还真!三天已到,快把凶手交出来!”

无极殿大门噫呀而开,门内是一道笔直的白石大道,这是无极殿的入口大门,因此宽度可容二十匹马并驰,长有数百尺,离第二重门有一大段距离。

几名士兵推着乘载五具尸体的木车,在白石大道旁相候。铁胆生心中默数,大约有十几二十个兵士,武功都很平凡,不足为惧。素还真、一线生、素云流亦在大门旁,神情有礼。

素还真道:“八位久候了,这是五位贵使的遗体,原封奉还。”

铁胆生带头策马而入,环眼一望无极殿苑落,被破坏之处虽已打扫干净,却还是破落狼狈,这几日无暇重整门面,铁胆生对欧阳世家诸人不由得加了几分轻蔑之意。进了门内之后,八人依旧轻骑戎装,乘坐在马背上,并不下马。

素还真与一线生等人,像是前导的小厮一般,在白石大道带他们走进去,道:“这五位贵使遗体,在下已经检查过了,请八位查收,看看有无什么缺失。”

铁胆生一使眼色,其他几人下了马,各自扛起一尸放在马上,又重新跃回马背。这几人跃马、负尸,动作灵便,一看就知武功不弱,都是硬底子的。

木车上的尸体被搬走之后,素还真一抬手,众兵推车退下。

铁胆生见素还真态度恭敬,颇为得yì

,道:“你找出凶手了没有?”

“凶手是月中天之主,阴月夫人寒雪飘。”

铁胆生“嗯”了一声,随口问道:“是吗?”口气淡然,显然并不真的那么在乎。

“是的,五位使者的咽喉部都被于一箭毙命,还沾着几丝金色羽毛,金羽箭正是阴月夫人寒雪飘的独门暗器。”

铁胆生有些佩服素还真的秋毫能察,他找到尸体之时,尸体上确实都插着金羽箭,但是为了刁难,他们早就把金羽箭取下,只送尸体去给素还真,却还是让他查了出来。

“你是说月中天之主阴月夫人寒雪飘,那就是阴月夫人寒雪飘了,我们南霸天事事讲道理,不会为难你。”铁胆生不怀好意地笑道。

“传令使通情达理,劣者先行谢过。”素还真道。

“那么你现在把凶手交给我们吧!”

“劣者只负责查出凶手,不负责缉凶。请传令使见谅。”

铁胆生冷笑道:“这像话吗?你随便说个名字,就算做凶手。不交出人来与我们对质,我如何相信你?”

“劣者无人可以交给贵使,请你们自己找人吧!”素还真语气虽仍然彬彬有礼,态度却突然强硬了起来。

铁胆生脸上更添黑气,沉声道:“素还真,先不要把话说死,我可以给你十天找人!对你再宽容十天,你最好趁这段时间把人交出来!”

还有十天期限,如果答yīng

的话,那就还能准bèi

十天,一线生本以为素还真会施展缓兵之计,而答yīng

他们,不料素还真依然道:

“不必了,阴月夫人身在何处,劣者不知,就算给我十天,我也不见得找得到人。何况,这是南霸天与月中天之间的冤仇,无极殿不便干预。”

铁胆生没想到素还真居然拒绝,惊讶过后,旋即转为愤nù

,叱道:“你不肯,很好!这条帐我就记在无极殿头上,你自己再去跟月中天慢慢的算吧!现在把条款交给我带回!”…,

素还真道:“已经被劣者撕毁了。”

铁胆生众人都惊讶万分,素还真的立场居然会强硬到这样的地步,真教他无法想像。铁胆生愣了片刻,才问道:

“你撕毁了?”

他重复了一遍素还真的话,似乎是刚才没听清楚。

素还真道:“没错。”

铁胆生确定素还真所言是真,登时感到不可思议。以无极殿如今的样子,还有能力对抗南霸天大军吗?惊讶旋即转为极度的轻视,大笑道:

“素还真,你真的要与南霸天对抗?”

素还真道:“劣者不愿发动战事,两方还是以和为贵。但是贵连锁会的条约不公平,若是南霸天有意结盟,无极殿倒是愿意负责起草一份新的条款。”

铁胆生在地上吐了口唾沫,道:“呸!你们拟条约?你们当南霸天没人了吗?是你要撕破脸,不是我们要找中原的晦气!”

铁胆生话间还是咬定中原无礼得罪南霸天,己方才有所动作。这曲意责人,以非为是的作法,必是上头授意。对于南霸天十三连锁会总主席半月郎君的为人,素还真已略可以想见一二了。

铁胆生说着,便要喝马转头,回去禀报。素还真淡淡一笑,道:“这脸早就撕破了,也不在这一时。”

话声未落,素还真身如鬼影一飘,便欺到铁胆生面前,衣袖挥去,带出一股极强的力道,铁胆生气息一窒,重逾百斤的身子居然被这股力道硬生生推开!

铁胆生连忙气贯丹田,足不施力,腰腿并连,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稳稳地落在地面上。虽然没有摔跌得太难看,却也算是被素还真逼下了马。

铁胆生双目圆睁,怒喝道:“素还真,你要动手?”

素还真望着他,缓缓地说道:“难道我会放你回去通报吗?”

铁胆生一惊,转头回望,才注意到刚才推尸体出来的几十名士兵,已经在略远处将木车、距马等物推积起来,自己和众人都只注意着素还真,竟没留意到百尺之外,士兵们正在封锁退路。他们已进了世家大门,门口退路被封,前面又是素还真等人,还不知内部是否有埋伏,形如瓮中捉鳖。

铁胆生大喝道:“素还真,你要怎样?”

“南霸天处心积虑要启动战事,既然找不到完整的理由,劣者就送他们一个理由。诸位的命,可勉强够了。”

铁胆生既怒且惊,事到如今势不能全身而退,只好硬着头皮干上了,叱道:“老子的命你拿不拿得来,还不一定!”

铁胆生一脚划出,烟尘登时激向素还真,素还真略避,铁胆生双掌已推来,尚未触及素还真,便被素还真以拂尘一挥,震退数步。铁胆生与素还真一动上手,其余七人同时抽刀出鞘,策马便往一线生、素云流、众兵士们挥砍。七人身在马上,马蹄钢刀,极占优势。

素云流娇喝声起,身子拔空,在半空中轻扭转身,便扑向其中一人,人未到,倒握的拂尘握柄已送出真气,点住他的手腕,此人手上一麻,钢刀脱手,当地一声掉在地上。

素云流才点中他的腕部,身子还在半空尚未落地,已又转向另一人,以下坠之力,尘柄结结实实地点住了南霸天使者的胸口,此人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摔落马背。

素云流这才轻盈地落到地面上,她身穿淡蓝道衣,轻功一跃之际连挫两名高手,落地之时又如此轻巧,就像一朵淡淡的蓝云降在雪白的石道上,煞是好kàn

,众兵不由得都叫了声好。…,

这一下喝采,无极殿气势更盛,而南霸天却不免馁了。其实铁胆生八人都不弱,无极殿则只有素还真、素云流两人是高手,论气势自是南霸天为上,但是在素还真不动声色的安排,以及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击之下,便压住了南霸天的威风。

六个马上的汉子各自挥刀攻向素云流,高头大马二十四蹄来回往素云流冲踩,却见素云流蓝衫似风,穿梭纷乱刀影马蹄之间,来去自如,颇有余裕。蓦地一刀当头砍来,素云流拂尘一挥,内劲与大刀相震,居然硬是将刀反弹回去,反弹的刀背直直地砍中此人的头脸,登时鼻梁应声而断,门牙也断了两颗,鲜血披面,模样甚为可怕。

南霸天其他使者还以为他被自己的刀砍破了头,都大为震惊,另一人的单刀便砍落素云流头顶,素云流只觉顶上刀风极重,间不容发,举起尘柄硬生生挡下此刀,又是手腕一转,拂尘往此人脸上划过,每丝都带着强劲的真气,此人有如被钢耙刮脸一般,痛得大叫,往后便仰,而素云流的手也被钢刀之力震得虎口流血。紧急之际,竟没注意到。

其余四几名使者呼喊大叫,原先钢刀脱手的那人还跨在马上,居然弯下身,在疾奔的马上双拳捣向素云流的太阳穴。这招式极为厉害,要是被他双拳夹中,素云流太阳穴被制,内力发不出来,必会被马拖着跑,不死也重伤。

素云流低头急忙避去,身形翻转,居然以三百六十度的大翻转双足夹住此人的颈子,顺着翻身之力,将此人硬拔下马,摔开老远。

素云流甫落地便双臂一张,两掌推出两道真气,击断了两匹马的脚。马长嘶惨呼,摔滚在地,马上之人呼叫着跳下马,抡刀砍向素云流。

素云流本可轻易打败他们,却故yì

左避右闪,看准双刀挥到,叱喝一声,两掌交错推打在两人腕上,两人的刀去势极猛,被素云流推波助澜地一推,整个人都被刀势带得往前一扑,喀喀两声,正好砍断了其他两名还在马背上的同伴的马脚。

这两人的马足被断,马也立时摔倒,两人匆忙以轻功跃下了马,纷纷骂道:“老七!你干什么砍我的马?”“他妈的刀子没长眼,你老张家也没长眼吗?”

那两人知dào

是素云流引他们的刀去砍到同伴的马,一时解释不清,喝道:

“这邪门道婆!看刀!”

四人在马上,犹无法奈何得了素云流,如今更焉是敌手?素云流左右开弓,身闪而过,拂尘尽点在众人刀背上,把众人握刀的手震得皆是一麻,勉强握稳了刀,再朝素云流劈去。素云流的内功无法震落他们的兵器,只好以招打招,拂尘过处,下手也狠了起来,刀光被一把拂尘缠斗得难分轩轾。

突然啪地一声,一道刚猛的真气突入战圈,玄光一闪,只听得四声叮当,四把刀落地,四人也被点中穴道,软倒不起。站在当中的人,正是素还真。

原来素还真已打败铁胆生,抢入战局帮素云流收拾最后几人。

铁胆生身上并无太多外伤,动弹不得地坐在地上,黑脸上看不出气色,嘴唇却十分苍白,神态沮丧。

八人伤的伤,被制的被制,看样子只有死路一条。

素还真道:“铁胆生,我不会杀你,但是也不容你回去通报,只好劳你做几天阶下囚了。”…,

铁胆生大声道:“不必假慈悲!把我们都杀了,你省事,我们省心。”

素还真道:“反正南霸天有大批兵马,你不想留得一命,让他们来救你们吗?”

铁胆生哈哈大笑,道:“你也知dào

你不是南霸天对手!哈哈……好得很,识相就把我们放了!你能打败我们,却能打千军万马吗?”

素还真悠然道:“南霸天到中原,最快也要五天,放你们回去通报,一去一来,十天之中南霸天就会入侵;若是不放你们,南霸天或许要经过七八天,等不到你们,才会整军出发。不放你们,我应敌的时间就多了两三天,当然是不放了。”

铁胆生笑道:“素还真,你很会算,但你是白算了!不管我们回不回去,五天后南霸天都会出发,若是你在条款上签名了,双方不战,南霸天的军队也要在中原镇压一阵子,你放不放我们都是一样的!”

素还真依然神色自若,道:“是吗?既然放不放都一样,那我为何要放?来人,将他们押下地牢!”

士兵们见素还真兄妹力挫强敌,士气振奋,轰然应了一声“是!”一拥而上,将八名南霸天的使者揪拉扯曳,拖了下去。

素还真见铁胆生眼色狡狯,心中更有如明镜,对敌势多了几成掌握。

等铁胆生等人被押下,一线生才道:“十天,素还真,这十天要怎样应付?”

素还真道:“不,最多只有五天了。”

“何以见得?”

“铁胆生给我们三天时间查凶手,这期间一定已叫人快马加鞭,换马不换人地赶回南霸天,说我们不签字的态度。所以,他们消息带到,南霸天就已出兵,五天后就会到了。”

“什么?这……真是这样吗?”

“我第一次拒绝签字,就等于是宣战了,铁胆生却一再给我们时间。他这是缓兵之计,让我们以为还有时间可以拖延,等我们确定要战,尚未来得及准bèi

,他们已经强敌压境,到时准攻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素云流道:“哼!他们的缓兵之计确实很好,很狡猾!”

“半月郎君是个难缠的角色,你说他会带多少人灭无极殿。”一线生苦笑道。

“少说有十三万人马。”

一线生简直要昏过去,道:“十三万?这……杀鸡焉用牛刀?他派出一万人,我们就吃不消了,有必要派出十三万人吗?”

“如今南霸天局面一统,军心大振;而世家则是四分五裂,义子们隐伏不出,对各大门派也号令不大动……”

“我们有多凄惨,你就不必强调了!”

“这种情况下,半月郎君若是只派遣几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世家必亡;派遣几千名高手,世家生存有望;派遣几万军马,则世家重新兴盛,指日可待。”

一线生和素云流听素还真如此说,都大为错愕,眼望着素还真,不解其意。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素还真拂尘一挥,道:“纵有屠龙之刀,不能除蚋:人有癣疥,非龙骨凤髓可以疗之。世家破落,人心已沮。若是半月郎君派出几百名武功微弱,但是口才便给之人,深入武林,进行游说,我们防不胜防,只有眼巴巴地看着各大门派一一加入南霸天,再也没有机会凝聚。就算我素还真也去进行游说,同样的时间我收得回一个门派,却失去了几百个门派。我素还真一张嘴,说得过他们几百张嘴,以及背后的大势力吗?所以说,如果半月郎君宣抚诱导,步步蚕食,世家必散无疑。”…,

“嗯,那么为什么说派出几千名高手,世家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几千名高手用以威逼各大门派投效,恩威并施,可以最快地收拢意志不坚的门派,却会激起名门正派的不齿,中原必然爆fā

一场混乱。

“所以不是你说我出卖中原,就是我说你食古不化,中原自行乱起,我们就有机会居中获益,真zhèng

坐实了中原至尊的位子,再与南霸天作持久之战。

一线生一拍大腿:“好啊!这倒是个好法子,中原一混乱,我们机会就来了。你这是上上之策。不过若说半月郎君派出几万大军,世家必定复兴,这就太没道理了,他们一人一脚,我就要被踩为肉酱,还怎么复兴?”

素还真微笑道:“他踩,你跑,他们几万人,找得着我们三人吗?”

“你此言何意?”

“半月郎君的十三万大军直入中原,中原各大门派就算不敢对抗,心里也必定不满,这堂堂入侵之举,置中原各大门派的面子尊严于何地?他目标是无极殿,可是无极殿空虚无人,若是守不住,我们就跑,中原四处是我们藏身之地,半月郎君牵着几万人,找得到我们三人吗?他在中原找得越久,闹得越凶,与中原门派仇结得越深,我们振臂一呼,天下风从,世家将风云再起。

一线生顿时领悟,大笑了几声:“素还真,你真是智谋非凡啊!”

素云流微笑道:“素还真就是这样诡计多端,我才不想让他加入无极殿。他的诡智万一拿来内斗,我可吃不消。”

一线生道:“此言差矣差矣,万一他成为我们的敌人,那才叫糟糕!”一线生又想到另一事,问道:“依你之见,半月郎君会派出几万人,难道他想不到你说的第一个方法,慢慢派人暗中游说?”

“半月郎君沉不住气。”素还真道,“而且他以为世家已弱,可以一举攻下,你想他会放qì

亲自灭掉欧阳世家的快感吗?好大喜功,利令智昏,此为最佳写照。”

一线生连连点头,道:“说得也是,半月郎君亲征定了,那我们是不是也要准bèi

开溜了?”

“欸,不战而逃,未免太丢脸了。”

“是你说他打我们就跑的啊!”

“要跑也不是现在跑,总要守世家守个一阵子,让半月郎君花点儿心力才据住无极殿。这样辛苦得来的果实,他才会咬着不放,也才会赖在中原讨人嫌。”

一线生与素云流皆为之一知,半月郎君的个性,被素还真完全看破,看来就要被素还真引逗得先胜后败,素还真此计,简而言之便是“凡夫取之,必先取之”。

“想必苦战的对策,你也已经想出来了?”

素还真道:“狡猾之人必定多疑,我们就针对他这个弱点,以虚攻实。”

一线生连忙问:“计将安出?”

素还真道:“这五天之内,动员所有兵士准bèi

好五百草人、五百把强弓、两千五百枝箭、二百大旗、三十锣鼓。并且调三十五个反应快、力量大的士兵。”

一线生点头,道:“可以办到,然后呢?”

“五百草人分五组,每名草人配一弓五箭,埋伏在无极殿周围,以连锁方式集中由一人控zhì

,要能引动一人,就牵动百名草人射箭。”

一线生想了一想,道:“我得做个设计,赶制机关,这不大容易,我勉力为之。还有呢?”…,

“两百大旗分布在无极殿外,三十名士兵分别敲击三十面锣鼓,以收千军万马之势。”

“这很简单,可以。然后呢?”

“然后就静待变化了。”素还真道。

一线生道:“就这样吗?可是万一半月郎君不肯退,第二次攻来,这法子就要拆穿了……”

“别忘了只有五天,我说太多你也准bèi

不及,徒自乱了阵脚。”素还真沉稳地说道,“目前准bèi

这些就够了,你们先去安排吧。”

一线生没法可想,只好道:“就听你的。”

一线生马上请素云流带领众兵备齐所需诸物,自己苦思了一晚,设计出连发机弩。连弩虽是古已有之,却是以人力拉动,现在素还真的安排是要以软趴趴的草人动作发射,机关设计还要更加灵敏精致,免得到时候射不动,或是射程太短,只能把箭射在自己脚下。如果这样的话,下一个锦囊妙计可能就是“如果把敌人笑死”。

一线生设计出新的机括,加紧速度赶制;素还真与素云流两人操练兵卒,调度埋伏,五天光阴可谓眨瞬即过。

而这段时间中,不时传回眼线的密报,确实南边有大批武林门派聚集,往北渡江而上。无极殿内所有事物安排完毕,使严阵以待南霸天的行动。

素还真所料不错,南霸天十三连锁会总主席半月郎君已一统南,认为中原武林,唾手可得,一获知使者报gào

素还真不签条款,立kè

就整顿十三连锁会精英,号称十万大军,往中原攻来,一路之上声势浩大,引起万教侧目,都想看看无极殿如何因应。

第四日晚,埋伏在殿外岗哨的报马便入殿禀报道:“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无极殿外五十里扎营。”

“有使则通,有兵则警。”素还真吩咐下去。

没多久,果然便有使者声称带着半月郎君的手书,前来交涉。哨警依嘱引入无极殿,素还真、一线生、素云流三人都在侧殿,看这名来使有什么话要交涉。

来使孤身一人,虽然瘦骨嶙嶙,脸色青白,双眼看似无精打采,但是脚步沉稳,呼吸悠长而慢,素还真等人一望而知对方内功修为甚高,已到了不露于外的境界了。

只是不知dào

南霸天还有多少人有这样高的修为。

使者入殿,先自报身份道:“吾乃南霸天掌令使邯高,不知哪位是素还真?”

素还真依旧坐在上首,并不起身相迎,仅拱了拱手,微笑道:“久仰,久仰。劣者便是素还真。南霸天远道而来,不知有什么要世家效劳之处?”

邯高见素还真不但不起身相迎,言语间还毫无试探戒惧之意,不禁有些意wài

,道:“素还真,你可知南霸天十三连锁会有多少人包围在无极殿外?”

素还真笑了一下:“大约有几万人吧?”

邯高喝道:“没错!我们十万大军,一夜间包围无极殿,你们不怕吗?”

素还真哈哈一笑:“远来是客,无极殿本应做个东道才是。但是十万大军倾巢而出,无极殿来不及张罗,只好委屈各位在外扎营度夜,自己埋锅造饭了。”

“你逞口舌之便,就解得了无极殿之危吗?素还真,如今总主席亲自领军,想见见你这个中原第一人是何模样,你是自己走去,还是我们请你去?”

素还真拿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道:“半月郎君亲自来了,那很好啊,想见素某,怎不来无极殿坐坐?”…,

邯高冷笑道:“等他当了无极殿的主人,自然会坐镇在殿上。只怕明日你就不是坐在那儿,而是跪在这儿了!”他指了指脚下地面。

素还真陡地咳了几声,衣袖一挥,手上的那盏热茶便往来使脸上泼去,这一手极为快速,又毫无征兆,谁也没料到素还真会突然出手。邯高武功高强,见到一团黑影扑面,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及时推出太极手欲化暗器来势,并且往后倒跃了一大步,但泼去的是热水,太极掌气如何能阻水势?当地一声,茶盏摔地碎裂,同时邯高也被滚热的茶水泼了一脸,胸前沾了一大片水渍,颇为狼狈。他怔了一怔,怒不可遏:

“素还真,你什么意思?”

素还真漫不在乎地说道:“听贵使之言,素某吓了一跳,所以手滑了,请勿见怪。”

“你……你……”邯高气得讲不出话来。他是南霸天十三分会的十三分会的十三个掌令使之一,指挥一分会的十几个门派,在南霸天的地位,在南霸天的地位,虽然不是唯我独尊,却也是呼前拥后的方面首长。到了无极殿,不但没有人出迎,说到现在,人家坐着自己站着,不要说招待茶水,无极殿的几人连正眼也没看自己一眼,他一生中何曾被人如此无礼对待过?终于忍不住喝道:“士可杀不可辱,素还真,你倨傲无礼,将会后悔莫及!”

素还真哈哈大笑:“中原与南域各有所领,南霸天突然大军开入我土,这样的无礼,素某与你们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如今南霸天铁蹄辱我中土甚矣,素某还对你这鹰犬讲究小小礼数,岂不堪笑!你若良知仍在,速速回禀半月郎君立即退兵,并亲自向中土各大门派谢罪,中土便原谅你们南蛮的无礼;若是执意不退兵,嘿嘿,世家百年基业,难道是空的吗?”

“好好好,素还真,你死到临头还嘴硬!你马上就会后悔!”

不等素还真说“送客”,邯高已愤愤地转身,拂袖而去。

待邯高去远,一线生这才道:“你是故yì

的吧?”

素还真道:“现在天正黑,如果半月郎君被激,来个连夜进攻,对我们是大大有利。”

一线生笑道:“说的也是,暗一点,咱们的纸老虎比较不易被拆穿。”

“你们快就位,见我号令行事。”

一线生与素云流立kè

快步出殿,草人机弩、士兵锣鼓皆早已按在险要之地,有起伏的山形或是树林掩蔽,如果再加上天色黑暗,确实更有惊吓之效。

素还真登上高台远望,只见远处一大片连绵营火,井然有序,中央前方的一个大营特别灯火明亮,灿灿烂烂,旌旗招展,必是半月郎君的总营了。

没多久,只见一大队火光集结,往无极殿扑来。素还真暗喜,半月郎君果然带了十分之一的军队,要进行快攻。

这大队人马很快地聚集在无极殿大门外,在旌旗簇拥下,一名身穿罗衣锦靴,胯坐雪白骏马的瘦长男子拍马而前,仰首望着无极殿重重华贵的琉璃飞檐。只见他一头黄发束在脑后,半边脸以一个雕琢得十分华丽的黄金面罩遮着,另外半边露出来的面孔,肤如冠玉,眉若拂柳,眼并双杏,俊美得带点邪气。

半月郎君驻马不前,道:“素还真,你不接受最后通牒,非要亡欧阳世家不可吗?”…,

他这一声问话,听起来并不震耳,却清清楚楚地传得极远,不要说在高台上的素还真,就连埋伏在远方的素云流、一线生及众兵都听得一清二楚,宛如就在各人耳边随口一说般。千里传音而能让音质如此轻和,确是不简单的修为。

半月郎君续道:

“素还真,你虽对欧阳上智称臣,实则不能居于人下,你屡次激我出兵,无非是借我之手,以亡世家,呵呵……你瞒得过一线生,还瞒得过我吗?”

素还真在高处道:“半月郎君,这种挑拨离间,素某早已不动如山了。你认为世家可亡,就试试看!”

说毕,素还真身子一纵,由百丈高台往下跃,有如一片飞花一般,轻盈优雅地落在大门的墙顶箭垛之处,昂然睥睨众人。

素还真如此有恃无恐,半月郎君反而有点犹豫,不知大门一开,是不是就有大批兵马立足冲杀出来。若非如此有把握,素还真会故yì

挑衅吗?

半月郎君的左手悄悄在背后比个手势,身后的几名掌令立kè

挥动旗子,然后的几万人动作一致地往后退了一点点。

素还真的声音传遍了众人耳中:“半月郎君,你为什么要退兵?你怕了吗?”

“哼!先教你闭嘴!来人啊!射下素还真者,马上升为总掌令!”

一声令下,几万只箭咻咻往素还真射来,火光映照下,箭雨密集飞射,素还真全身内力运至,充盈丰沛的真气将衣裳都鼓撑了起来,只见素还真身形快得像是乱光一般,众人根本看不见他的人形,只见窜闪不已的玄衫东一跃西一闪,许多射向他的箭却像撞上了旋风一般,或是坠落城下。待箭雨稍歇,素还真振袖敛衣,依旧昂然而立。

“礼尚往来,半月郎君赐箭,素还真岂敢不回敬!”只见素还真独臂一挥,袖中一大把的利箭竟往半月郎君射来。

半月郎君大惊,两旁手下一跃而上,四面巨盾立时环在半月郎君,咚咚几声,挡去了素还真射来之箭。

但是却有一箭当空射至,半月郎君连忙侧身一闪,此箭贴脸划过,半月郎君脸上一寒,“当”地一声,黄金面罩落地,半月郎君的整张面孔都露了出来。那半张面孔,和原本就露在外面的半边脸一样,也是俊美无瑕,并不是传闻中的毁容。

素还真故yì

射落他的面罩,就是想知dào

他的半边脸如何模样。一见是完好的,立kè

确定了:南霸天的九天神罩确实有修整缺失的奇缺。半月郎君故yì

遮住半边脸,或许只是旧习未改,或是喜好这样的装扮。

半月郎君虽毫发无伤,但被素还真以神乎奇技的暗器功夫打落面罩,却是奇耻大辱,他万分震怒,大声喝道:“来人啊,进攻!”

素还真同时地放出信号,一时之间,疾劲的数百只箭由密林中应声射出,南霸天众兵正要攻击,陡遭这许多的箭射至,都以为外围被世家的大军包围,登时吓得心胆俱裂。转头一望,远处的山峦起伏之处,旌旗摇晃,锣鼓喧天,眼看就要有千万大军集结杀拢过来。

半月郎君大惊失色,大叫:“不妙,有埋伏,众人退回!”

半月郎君手下众掌令使挥动号令旗,后方的士兵见到前方混乱,不知出了什么事;前方的士兵却急忙要往后退,一时之间整齐的军容溃乱,四面八方的箭不断地射来,亲信大将们保护着半月郎君,急急往后退,遇到混乱不堪的士兵挡路,也不分敌友,挥砍厮杀,杀出一条血路护着半月郎君退回去。…,

素还真在高处看得详细,待南霸天万人退尽,一路上已是死伤狼籍,被箭射死的占了一小半,被自己人踩死、杀死的倒占了一大半。

不多久,一线生与素云流分头带着众士兵回无极殿内会合,一见到无极殿外死伤惨重,众士兵不禁欢声雷动。

一线生笑道:“素还真,果真如你所料,半月郎君这回可凄惨了!”

素还真道:“不可大意,这西洋镜不久就会拆穿,以后就是硬战了。”

“总之我们都听你的,大伙儿说对不对啊。”

原本也没有信心的众士兵们听一线生问话,轰然应了一声“对!”接着便哗然大笑,一片胜利气氛。

素还真苦笑着叹了口气,摇着头,回到殿中。这一夜自是继xù

守卫,不敢有怠。

虽然第一仗胜得很轻松,大挫南霸天锐气,但是一线生似乎忘了:接下来就得是苦肉计了。世家得在苦战之后凄惨落败,然后逼得中原各大门派不得不自救。为了苦肉计,就得牺牲很多人……

不料,次晨素还真一出禅房,便有士兵奔上来道:“南霸天的人全部退了!”

“什么?”

素还真诧异地赶到高楼去,远远眺望,果然只剩下一片废弃的营地狼籍,还有些残烟袅绕,看来退得很匆忙。

这个变化完全在素还真意料之外,想不到一次败仗,半月郎君就会撤tuì

,难道他们有什么诡计?不久,闻报而来的一线生与素云流也赶到素还真身边,见到原来南霸天扎营之地已经空了,都一样大为意wài



一线生道:“怎么会退兵了?一战就丧了胆吗?”

素云流也道:“看来半月郎君是匆忙退回的,会不会是南霸天出了什么事?”

素还真道:“不可能,南霸天没有第二个势力足以与十三连锁会抗衡,也没有领导权的问题,应该不会是因为内部生变才赶回去的,只怕是半月郎君转移阵地,有了什么妙策。”

“那你猜他会改为先攻何处?”一线生忙问。

素还真双眉紧蹙,想了一会儿,道:“有几个地方,只不知他会采取哪个方法。总之先探出他的去向为是。”

然而,一连三天,在各地的探马传出的消息,南霸天十万之众,居然真的全部渡江而回,没有留在中原。世家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但是为何会如此?半月郎君怎会突然间放qì

,这就教素还真摸不着头脑了。

第二十四章 巧龙

半月郎君突然退兵,确实是因为出了令素还真料想不到的变化。

半月郎君没料到无极殿外有那么多人埋伏,自忖要不是退得快,恐怕要被瓮中捉鳖,逃生无门。但是,素还真哪来这么多人可用?难道中原武林门派,真的对欧阳世家如此效忠?

半月郎君命爱将们清点伤亡,自己则在大帐里沉吟对策,盘算着做长久之战的胜算有多少。

此时,甚为得他信任的掌令使火麒麟掀帐而入,道:“总主席,有一名自称复姓欧阳的人求见。”

这个敏感的姓氏令半月郎君精神一凛,道:“让他进来。”

“是。”火麒麟退出后,不久便带了一名精神矍烁的人进入。

此人有种老练世故而难以捉摸的味,这股神情使他给人的感觉像是经lì

过无数起伏的老年人,但是须发皆黑,面色红润,却又保养有术,猜不出年纪。

他不是别人,就是欧阳上智。

半月郎君直觉此人大有来头,心中惴惴,看来无极殿真的比想像中坚固百倍。

半月郎君闷闷地看了他一眼,傲然道:

“你说你复姓欧阳,欧阳世家的主人是欧阳上智,他被炸死在自己的宝座上,此事天下皆知。你是欧阳世家的什么人?欧阳上智的兄弟都已被杀了,我看你又不像欧阳上智的儿子。”

欧阳上智微笑道:“如果我是欧阳上智,那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半月郎君打量了他一眼,道:“是的话,当然请你留在这儿几天;不是的话,乱棒打出你这个疯老头,让你回去转告素还真:少跟我掉花枪!来人啊!”

半月郎君显然已准bèi

叫人痛打欧阳上智,以报邯高被辱之仇。

欧阳上智淡然道:“半月郎君,我的身份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你最好听我劝告,退回南霸天吧!”

半月郎君箕踞上首,斜眼对欧阳上智道:“我为何要退回去?”

“今日一战,你已尝到失败的滋味。你以为欧阳上智会在登基之日身亡吗?你以为欧阳上智、素还真,是何等之人?素还真的用兵教你料想不到,而欧阳上智是统御素还真的人,欧阳上智的计谋,你就料得到吗?”

半月郎君一寒,眼前这名欧阳先生,慢条斯理地说话时,有种安稳如山、万人之上的气度,他绝对不是普通人!若说他就是欧阳上智,确实也很有那份风范。

半月郎君正想打手势,叫人埋伏在外把他给抓住,被欧阳上智双眼一盯,气已先馁,竟不敢乱动。

欧阳上智道:“素还真被欧阳上智委以大任,看守世家,只不过是欧阳上智的看门狗罢了。不过,如果你要打狗,主人可不会坐视的。”

“老头,是素还真叫你来的?嘿嘿,看门狗在家中坐,主人倒出来当说客了。”

“我不是说客,只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不想见你的手下死在中原。再说,就算你打败欧阳世家,也未必就能得到中原门派的效忠,而且中原连接着雨台齐天塔,你这下子就直接与雨台齐天塔为邻,你不怕吗?”

半月郎君心中一怵,道:“你说什么?”

“以前有中原挡在南霸天和雨台齐天塔之间,以后若你练武功时,万一童颜未老人的手下瞧见了,岂不是糟糕?”

半月郎君惊慌之色难掩:“你还知dào

什么?”…,

“昊阳神功、天星一气、寒月阴掌,这三本宝鉴的秘密我正好知dào

罢了。”

“你……你……你怎会知dào

这个秘密?”

“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要你回南霸天,是善意劲告。童颜示老人已派出三名手下──望星子、观日生、视月能,在找寻你、流星君,还有火阳真君。他找你们这几人的目的是什么,还需yào

我说得更清楚吗?你若是留在中原,一练功,就等于自曝行踪。除了要小心练有天星一气的流星君之外,还要小心望星子三人。雨台这方面,明的是趁你元气未复时进攻,暗的是叫望星子三人刺杀你;世家这方面,明的是号召中原门派与你大斗,暗的是叫流星君对付你。啧啧啧,内忧外患,明暗皆危,这四面之敌,你要如何脱身?”

半月郎君听得冷汗真流,说不出话来。

“你如果执意要留在中原,我想素还真已有完整的计划缠住你,教你进又不能,退又不舍。你是一个人才,被缠在中原,我想是很多人乐见的吧?哈哈,只是南霸天就要易主了。要不要退回去,自己慢慢想吧!老朽不多说了,告辞!”

欧阳上智从容地出帐,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半月郎君越想越是不安,天色未明,便下令所有人马都回转南霸天。回去之后,再重新拟定大计,慢慢谋夺中原。

欧阳上智片言退敌,这一段变故,素还真自然是料想不到的。

而就在欧阳上智亲自动身前往半月郎君营地之前,已命阴月夫人前往天南山,到半驼废居处寻找紫霹雳的首级。

原来,受命埋伏于无极殿,由一线生处调查紫霹雳下落的阴月夫人一直得不到有用的消息,倒是欧阳上智几经推敲,想到了会有一个人对紫霹雳也有兴趣。

巧龙半驼废,与一线生一样有一双世间绝顶巧手的人。

他虽然淡出江湖,但是,紫霹雳头颅一旦成为无主之物,他一定会见猎心喜,加以改造。如果在他之处找不到紫霹雳,再想他处。

阴月夫人领了命令,便亲自带了八名月中天的高手前往天南山,找到那栋简陋的草茅,但里面却空无一人。

阴月夫人依欧阳上智指示,沿着屋角走约五步,再沿着屋角的石臼直走十步,果然见到面前的一株树木离地十寸左右的高度有一道黑色的痕迹,完整地绕着树干一圈。这道黑色的刻痕在满是暗瘤的松树干上,若不刻意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阴月夫人双手抱着树干,往右大力一转,只听“嘎嘎”几响,屋角的石臼往右滑开,现出一条地道。阴月夫人下颚一扬,八名高手立kè

鱼贯走了下去。

不一会儿,便听得剧烈的“碰”、“碰”几声,接着是几声惨叫,两名武士被一股力道抛了出来,飞开老远,重重摔落在地,阴月夫人一看便知dào

被震出之人已然气绝。

地道下碰碰撞撞,呼喝之声不断,不时有刀剑镪铛、拳掌相击的声音,手下有的大叫:“老头,小心了!”“看刀!”“啊!”“哇!”呼斥声中,不时传出惨叫声,又一会儿,几人接连被摔了出来,有的被掌气打断了心脉,有的被刀剑砍成重伤,又过了片刻,归于安静。

阴月夫人静了一会儿,不敢贸然接近,不知地道下是半驼废,还是另有高手,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已经被重新做好的紫霹雳。…,

阴月夫人屏息凝听,真气汇聚,将注意力全贯注在双耳。不久,便隐隐约约听到微弱、无力的喘息声。阴月夫人大喜,她确定那就是半驼废的声音,他虽然杀了这八名手下,但是必定也身受重伤,正在调匀气息,因为他不知dào

地面上是否还有人,所以才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音来。

阴月夫人暗喜自己黄雀在后,只要下去收拾了半驼废,紫霹雳的首级必定垂手可得。阴月夫人步步为营,接近了地道。

倏地一只手捉住她的脚,阴月夫人惊呼一声,整个人已经被拉了进去,重重地延着阶梯摔跌滚落,尚未来得及稳住跌势,一掌已当头袭到!

阴月夫人侧头一避,左侧身体也被滚落的力道带得往地面上大力一撞,肩部剧痛,这时又是一掌往她腹间击至。

阴月夫人五爪如勾,硬是接下这一掌,虽挡住了要害,却被这一掌打得整个人往后踉跄飞跌,甚是狼狈。

阴月夫人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定神一看,密室地上凌乱地倒着其他几名手下的尸体,而自己也已是头发散乱,全身既伤且痛。

面前的矮小老人,身穿肮脏的粗布衣衫,一头花白稀疏的头发披在脑后,皱纹堆垒的脸上,小小的眼睛精光四射,阴恻恻地望着自己。他虽然瘦小,枯干的手却握着打铁用的黑色重锤,好像轻若无物。

半驼废一点都没有受伤的迹象。阴月夫人顿时想通了:半驼废必是知dào

上面还有人,所以故yì

装出重伤的呼吸,骗自己接近!

这个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也十分狡猾,是个难缠的角色。阴月夫人喘息未定,全神防备,能不能活着完成任务,她也没有把握。

只听得半驼废声音沙哑,阴沉沉地说道:“小女娃,你很不简单。我问你,你怎知我密室机关?”

阴月夫人“哼”了一声,并不回答他,趁机扫视了一遍密室,却不见紫霹雳的头颅,猜想是半驼废急将它藏起来了。

她眼睛一描,半驼废便知她在想什么,以苍老的声音笑了起来:

“嘿嘿……你要找紫霹雳的头颅,你是欧阳上智派来的。难怪,难怪会知dào

我的机关。”

阴月夫人喝道:“你既然知dào

,就乖乖把紫霹雳的头颅交出来,否则就算我失败了,义父还是会再派比我更中用的人来,你躲不了多久!”

“哼,欧阳世家还有什么更中用的人物,老驼子我倒想会会!”

半驼废轮动铁锤,往阴月夫人疾攻而来,阴月夫人左闪右避,耳边呼呼掌风不断,不时被错划而过的铁锤刮中脸鬓,极为凶险,这只沉重的铁锤,少说也有百来斤,在半驼废的攻击下,却灵巧万分,力道惊人。

阴月夫人匆忙往怀中探去,取出黑邪书,顿时阴风惨惨,随着阴月夫人聚唇呼啸,黑邪书被打了开,一道黑气往半驼废扑去。

“什么邪术?”半驼废怒骂一声,举臂连挥数锤,黑影忽聚忽散,发出的劲风却是刮人生痛。半驼废发觉黑影击之不退,攻势却具有真zhèng

的杀人威力,不由大惊,这是他毕生未遇过的对手,顿时由攻守兼备,变为只能守,不能攻,攻势对黑影一点影响都没有,半驼废只能闪避黑影的攻势。

趁着半驼废闪避之时,阴月夫人匆忙搜寻密室,密室内只有一个工具铁柜与一面凌乱的桌台,阴月夫人翻遍桌柜,都看不到紫霹雳的头颅。…,

她美目一扫,突然见到一具尸体面朝地趴着,底下大滩可怖的鲜血,刚刚就因为鲜血狼籍,连内脏都散在一边,她一直不敢多看,此时灵机一动,一脚踢翻尸体,果然见到一个油布包,被塞在开膛剖腹的尸身之中。

阴月夫人取出油布包,从重量和体积看来,必定是紫霹雳的头颅没错,油布上还带着刚死不久的体腔温热。半驼废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中,想到将紫霹雳的首级藏在此地,果然机智过人。阴月夫人夺到紫霹雳首级,不再恋战,往外便奔。

半驼废被邪灵缠住,脱不得身,激战之中见到阴月夫人找到了紫霹雳之首,大为心急,只好取出镇门宝器──千虹贯日擎天神剑。

这把神剑,就是从前一剑万生所不屑的那把极短的黑色剑刃,虽然比一般剑还短,形如黑炭,无锋无刃极不起眼,被半驼废一握在手,瞬间却发出了万道昊光!剑身的光辉有如太阳,那清朗无瑕、刚烈肃杀的剑芒,以光为刃,以焰为锋,以正气为御,顿时邪灵尖啸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驼废追出地下密室,阴月夫人苗条的背影正往松林外疾奔,高明的轻功在树影间飞掠,半驼废拔地而起,像闪电般一眨眼便窜出数十丈,追近阴月夫人。

阴月夫人听见背后风声呼呼,暗叫不妙,想不到半驼废居然能这么快就摆脱邪灵,追到自己。眼见被他追上死路一条,阴月夫人只好抽出金羽箭,回手便射。

半驼废脚下不停,侧头闪过暗器,陡地拔空跃起,便飞越了阴月夫人头顶,落在她面前,一掌往她心口拍去。

阴月夫人已尽了全力施展轻功,这一下奇变应对不及,胸口中了一掌,像是被一道排山倒海之力当胸压来,眼前一花,“哇”地一声口吐鲜血,往后便摔,油布包也脱手而飞。半驼废往上一跳,拦下布包,另一手再一锤往阴月夫人天灵打落!

阴月夫人不顾一切,袖中金羽箭随手射出,这一箭劲道较弱,半驼废看得清楚,突然“咦”地一声,将要往她头顶捶下的铁锤硬生生转势,“铛”地一声,击偏了金羽箭的势子,往后一跃,伸手握住被自己击打斜飞开的金羽箭。

阴月夫人勉力站稳身子,眼见紫霹雳的首级已又落入他手,这下子是绝对抢不回来,眼下最重yào

的是如何打退他,以谋逃命,下次再设法夺紫霹雳。

不料半驼废开口说道:

“金羽毛?你是玉颈金羽萧竹盈!”

阴月夫人叱道:“你胡说什么?”同时眼中凶光一闪即逝,想不到半驼废一见金羽便说出此言,本来打算放qì

紫霹雳首级的阴月夫人登时改变主意,无论怎样也要与半驼废分出生死了。

半驼废早料到她的念头,身子微微一晃,已逼近阴月夫人,迅雷不及掩耳地扯落了她的面罩,又倏地退回原地,好像动也没动过一般。阴月夫人轻功极佳,居然也避不了他这一下,脸上一凉,感觉到轻风拂面,大惊倒退数步,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脸。面具早就落地了,她的心脏却激烈地跳着,几乎要昏晕过去。

半驼废只要稍微多下一点手劲,那打铁钢锤就可以把自己的脸打坏,这样说来,刚刚还是他让手的多?

萧竹盈心灰气沮,真面目已经示人,武功又差他太多,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

“你怎知我是萧竹盈?”阴月夫人问道。

只见半驼废从怀中取出另一支一模一样的金羽箭,萧竹盈一怔,道:

“你怎有我的金羽箭?”

“是叶小钗给我的。”

萧竹盈半晌说不出话来,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轻道:

“他不要我,不要我的孩儿,就连我的东西他都不要了……”

半驼废将两只金羽毛并在一起,就像两个夫妻一般。半驼废咳了一声,道:

“并非如此,你不知dào

其中缘由。”

萧竹盈苦笑了一下,不欲再说,满心凄苦地过了身,便要离去。

“留步,萧竹盈。”半驼废沉声道,“你难道不想明白叶小钗为何弃你不顾?”

萧竹盈背影一震,眼泪簌簌而落,这是她多年以来的疑问。不管她几次努力找到了叶小钗,对他问了多少次,叶小钗总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逃走了。就是因为始终没有得到回答,萧竹盈的疑惑才转为痛恨。而据说叶小钗为了炼幽灵魔刀,投入炼剑炉而死之后,就没有人能回答她。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逼自己不再想这个问题,一旦乍然有人说了出来,就好像多年隐痛被大力戳破一般,将她的心口打得更加沉痛。

萧竹盈不语,却也没有移动身子。她不知dào

半驼废所说,会是几分真几分假,但是她还是走不开了。

半驼废的声音在她背后低沉地说道:

“当年你可知dào

叶小钗的处境?他一共拜了七十四个师父,除了金童银女,其他全部被一剑万生所杀。叶小钗依然不放qì

,就这样,从他离开黄花居算起,经过二百七十天的折磨,叶小钗得到了绝症天花皰……”

萧竹盈想到:二百七十天,那不就是儿子金少一出生的那天吗?顿时一阵酸楚袭上心头,对着半驼废的背影,肩头颤抖着。

半驼废继xù

地说道:“……叶小钗总算绝望了,天花皰是绝症,最多半年,一病发就会全身溃烂,毒侵肺腑,更不可能拜师学武功了。叶小钗只好趁着还未病发,回转天南山,要回刀轩剑庐黄花居同你决别。”

萧竹盈的背影颤抖得更厉害。

“……但是,他的天花皰发作得比他想像中还要快,因为他奔波劳累,身体虚弱,不到半个月,整张脸就已经发满了红疹烂疮,毒气开始侵害他了。当他经过这里时,我一看就知dào

,他得到的是绝症……”

半驼废想起那时拄着木棍,一跛一拐地走来的叶小钗,瘦得只剩一把枯骨,衣衫破烂,脸上的溃烂发出可怕的臭气,想必发病以后,人们一见到他就掩鼻而逃,连乞讨食物的机会都没有,才会憔悴成这样。

半驼废道:“那时,我叫住了他:‘年轻人,你回来了。’叶小钗没有回答我,继xù

往前走,我跨上前拉住了他枯柴般的手臂,仔细地看着他的面孔,说:‘你得了天花皰,这是绝症。’叶小钗听了,也许是奇怪我这个老头为何不但不躲开,反而还追上去拉住他吧?他一脸错愕,张了口又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便要离开了。我说:‘等一下,我这个老残废对你讲话,你不回答就要走,未免太没有礼貌。’嘿嘿,叶小钗真是个老实的孩子,他一听我这样说,真的又不动了。”

阴月夫人萧竹盈已不知不觉地转过了身,专心地听半驼废叙说,回想起从前他质朴的神情,感到一股酸楚中的甜意。…,

半驼废望着铸剑台,道:“我说:‘九个月前你向我道别过,如今怎样?你学好武功,回来了吗?’叶小钗一开口,口气哽咽,可见他的凄楚愤恨忍了很久了,他说:‘你看我这样子像吗?’我拍拍他的肩,问:‘为什么不学了?你天资不够,学不会?还是你放qì

了?’叶小钗悲苦地说道:‘我身染绝症,还有可能拜师吗?就算拜师了,还能学武功吗?’我笑着说:‘呵呵,那么你是回来等死的。’叶小钗满腔怒火一扬,愤恨之色却只在脸上一闪,就被凄凉的眼神取代了,他默默地转身离开。

“不过,我又叫住了他。我看得出他已经被我激怒了,难得的是叶小钗还是能忍住情绪,我对他更有好感,临死还是能严守节度,这样的修养,真是少见!我笑着说:‘呵,反正你要死了,往后一年三个月都不必再奔波求师。这个天南山,就不需yào

爬一年,你急着离开,是在跟谁赶时间?’我拉着叶小钗到铸剑台边,就是这里,那时,他就站在这个位置……”

阴月夫人顺着半驼废手中铁杵所指的方向望去,从前,叶小钗就站在那里,离自己现在所站之处,不及三尺之遥。

半驼废道:“我对他说:‘反正你也没多少生命了,在最后的时光里面,还有谁会跟你好好说一场话?你不懂得珍惜吗?还是你想跟你的情人说话说到死为止?’”

阴月夫人乍然抬起头来,望着半驼废。

“那时,叶小钗的表情跟你一模一样。你想知dào

他怎么回答对不对?叶小钗说:‘不,我不会见她,更不会让她见到我这个样子……我只要远远地看她一眼,就什么都够了……’”

阴月夫人眼中,豆大的泪珠成串地滚落,欲言又止。

半驼废续道:

“我拿出一把剑,递给叶小钗,说:‘你看这把剑怎么样?’叶小钗接过了剑,对着日光看了一会儿,他脸上发出一种神采来,也许是人之将死,他比较愿意说出他的想法了,他说:‘这真是一把好剑。’我问:‘你怎么看得出这是把好剑呢?’叶小钗脸上现出迷惘之色,想了一想,说:‘我只是这么觉得,这把剑是活的。’他竟能感应出剑理的气韵,一把剑的好坏,除了先天的材质,后天的技术之外,更重yào

的是融合了铸剑之时的精神、心血、灵感、专注,以及对天地正气的敬畏之心。有了这些,这把剑才是有生命的剑,剑上才有灵气。不懂剑的人只会看剑利不利,美不美,他们要的只是割东西的器具而已;懂剑的人,看的是剑的精神。”

一说到剑,半驼废便不自觉地热烈起来,阴月夫人虽然想听叶小钗之后怎么样了,却不敢催他,默默地听下去。

“……至于一剑万生的疾风斩,本来也是好剑,但是却是一把死了的剑,疾风斩在远古时期斩妖除魔,正气浩浩;如今精神已老,只留下往日的外表,成为一把徒具形式的剑的尸体。千里马的骨骸,不如老驽啊!可感,可哀……”

半驼废自己欷歔了一会儿,才又回过神来,道:“……这时,我已经认定叶小钗的潜力,不可限量……,对,就是这一句,不可限量!他对剑的敏锐,是天生的,只要稍加提点,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物,我不敢断定,但是超越一剑万生,绝对不是问题。”…,

阴月夫人忍不住颤声道:“老爷子,你就这样救了叶小钗吗?我……我谢谢您。”

她对半驼废口吻已变得十分恭敬,一想到叶小钗落魄重病之时,是被他所救,阴月夫人便充满了感激,完全忘了敌意。

半驼废嘿地一笑:“你先别谢,说不定到后来你会恨我。叶小钗才说了那句‘这剑是活的’,一阵笑声就响了过来,想也知dào

,就是那个还不死心的一剑万生。一剑万生亲自来到我的面前,笑着说:‘老头,你又在炫耀你的废铁了。’呵!这把剑,我以前给他看过,他当时就不屑一顾。我也懒得跟他解释,想不到叶小钗说:‘一剑万生,你也是剑界高人,为什么会把宝剑视作废铁?’一剑万生脸色大变,喝道:‘你说什么?’我走到两人中间,以免一剑万生和叶小钗再起冲突,说道:‘好了,好了,一剑万生,你大人有大量,叶小钗忤逆你,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病成这样,你要杀他,一剑刺来就是。’我话说出了口,一剑万生就算想动手,也只好忍住,免得被人说杀一个既不会武功、又重病缠身之人。

“但是一剑万生还是非常生气,道:‘老头,叶小钗连一天的剑也没拿过,你说,他有看剑的眼光吗?’一剑万生这样追问,我只好笑着说:‘这嘛,各人的眼光不同。你认为它是废铁,它就是废铁;叶瀣驻认为它是宝剑,它就是宝剑。’一剑万生冷笑道:‘你敢拿着你的剑到处炫耀,却只敢讲出模棱两可的回答吗?’我便回道:‘卖布的人,总不能说自己的布不好啊!一剑万生,我的剑你看不上眼,也要留个口碑,给看得上眼的人吧?否则,我还卖不卖钱,吃不吃饭呐?’一剑万生听出我的言外之意,道:‘你的话句句带刺,如果你有勇气,就说得更明白一点!’他既要说明白一点,我老驼子只好说明白了,我说:‘这剑是我的心血,我就算会死,也得说它是好剑。’一剑万生当场翻了脸,道:‘好!你这样说,我就成全你!’

“说着一剑万生就要以疾风斩对上我。我暗暗吃惊,以一剑万生的作风,就算再不成材,也不致于杀一个打铁为生的残废老人。这些年来,我早已看破武林,深自隐晦,埋身在此荒郊,难道他看出了我的身份吗?如果一剑万生当真动手,我要不要与他一较高下?若不杀他,留下这个祸根,我的退隐日子必不能顺遂;杀了他,叶小钗没了对手,会不会失去背后的动力,又要重头塑造起?总之,当时我真的很为难。

“想不到这时,自身难保的叶小钗居然挡在我的前面,说:‘等一下,一剑万生!你只杀收我为徒之人,这位老前辈并没有收我为徒,你为何要杀他?’一剑万生道:‘叶小钗,你身份越来越高了,我一剑万生要杀的人,你还有资格作起保来了!’叶小钗心平气和地说:‘你因这位老前辈激怒你,就要杀他。此种行径若传出去,岂不是太降低一剑万生的身份了吗?’一剑万生登时醒悟,确实,他如果干下这个勾当,以后不要说他一剑万生四字无关,恐怕连他的道友一刀万杀也要赔进去。因此一剑万生及时收了剑,我这个残废的一条烂命也保住了。

“一剑万生脸上没能,也没什么,叶小钗以为他还不肯罢休,叹着气,沉郁地说道:‘你是最后的胜利者,萧姑娘也必属于你,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阴月夫人突然道:“叶小钗他真的这么说?”

“没错。”半驼废道。

阴月夫人一阵气苦,想不到当时叶小钗竟认为自己会接受一剑万生,离别前所说的誓言,他不当一回事吗?自己当时何等含辛茹苦,要生下他的骨肉,而他认为自己会成为一剑万生的人。若是当时自己在场,一定要狠狠地赏他几耳光!

半驼废续道:“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剑万生听了叶小钗这番话,杀气不但都收敛了,甚至展现出宽容大度,道:‘好,我就给你叶小钗一个面子!’这时,一刀万杀奔了过来,想必是听见了一剑万生的声音,知dào

他回来了,而赶下山迎接他。一刀万杀一赶来便叫道:‘道友!你总算回来了,我有个大好消息要告sù

你……’他话没说完,见到叶小钗,硬生生止住下半句话,脸上显出一股愧色……”

阴月夫人恨得沉声道:“他当然没脸说下去!他要对一剑万生说的,一定是我爹答yīng

把我许配给一剑万生!他在我爹面前胡说八道,颠倒因果,把当初发生的真相扭曲,骗了我爹。我本以为一刀万杀人品正直,想不到……想不到他跟一剑万生一样无耻!”

半驼废道:“一刀万杀为了一剑万生,什么事都是做得出来,这也没什么奇怪。他脸上羞愧之色是出自真心,你怪他,他更怪自己。不过一剑万生的眼睛真是了,竟看不出一刀万杀的神情,还追问:‘什么好消息?’一刀万杀抬眼见到叶小钗,就说不出口了,含含糊糊地说:‘回黄花居,我慢慢告sù

你。’一剑万生点了点头,转过身对叶小钗说:‘叶小钗,你不是也想见萧姑娘吗?随我回黄花居吧!’

“一剑万生展现出的宽容度量,教叶小钗很受宠若惊,老实说,嘿嘿,我也吓了一跳,想不到他对失败的叶小钗,会这样大方。叶小钗又感激又悲伤,我看他真的是打算上山见你一面之后,就静静等死……”

“他……一剑万生真的这样说?可是当时我没见到叶小钗啊……”阴月夫人急道。

半驼废道:“呵,是我阻止了叶小钗。我暗自抓住叶小钗的一只手,用真气制住了他的穴道,让他全身发软,动弹不得。我说:‘这个年轻人病得这么重,他是没办法走得上黄花居的。’叶小钗被我的真气所制,歪歪倒倒,连站都站不稳,但是他又不明白为何我突然要制住他,因此睁大了眼睛,着急、不满地望着我,我连他哑穴也点了,好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又急又气的眼神,和虚弱萎顿的样子,看在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眼里,也有点尴尬,因为他们是不可能抱着叶小钗上山去的。一剑万生生**洁,我看他与叶小钗说话时,不时地皱眉掩鼻,十分嫌恶;而一刀万杀对叶小钗满心羞愧,巴不得他不要见到你,两人都不会帮zhù

叶小钗上山,踌躇地立在一旁不语。

“我又说:‘天花皰是绝症,我看你就让叶小钗死在这个肮脏的地方,正得其所。’一剑万生正要答yīng

,忽然又警觉起来,说:‘哼!留他在此地,你是想收他为徒吗?’呵呵,一剑万生确实城府深沉,他想试我功夫,连套我话的机会也不放过,我只要稍微露了一点口气,现在局面就完全不同了。我继xù

装傻,说:‘我收他为徒?他瘦骨如柴,就算收他为徒,他也不能打铁,不能劈柴,我收这样一个徒弟来做什么?把他当成灶神来供来养吗?’一剑万生脸一扬,道:‘我看你不要他铸剑,却要他练剑。’我说:‘用剑者,重在双掌,我把他双掌骨轮打碎,这样你相信了吧?’”…,

阴月夫人心惊,道:“你说什么?”

“你听了害pà

,叶小钗可比你更怕。”半驼废笑了笑,将手中铁杵举起,放在铸剑台上,阴月夫人见铁杵沉重,一想到被这样的东西重重地打断了手的滋味,不禁冷汗直流。

半驼废道:“一剑万生当时皱着眉说:‘你要打碎他的手骨,那你留他在身边做什么?’我说:‘老头子整天打铁,孤单无伴,这年轻人和我投缘,我留他在身边说说话,做个死伴,你也不许吗?’一剑万生仍一脸不相信,我只好一把拉过叶小钗,将他右手按在这台上,说:‘叶小钗,你忍一忍。’”

阴月夫人抽了口冷气,半驼废一手按在铁石台上,道:“叶小钗的手被我按在此地,他全身穴道被我点住了,当然反抗不得,我举起这只铁杵,一锤便打断了他右手骨轮……”

阴月夫人惊呼一声,踉跄退了两步,几乎昏了过去,似乎可以见到眼前这片石台上,叶小钗右手骨节寸寸折断,血溅了一桌的样子。

半驼废轻道:“叶小钗哑穴被点,叫不出声来,便痛昏了过去,一刀万杀张大了口,想要阻止我,却被一剑万生拉了住,我只好再拉起叶小钗的左手,放在一样的位置,说:‘还有一只手,是不是?’然后,再一锤打下去,叶小钗本已痛晕,又痛得醒来,脸上全是冷汗,倒在地上抽搐打滚,又昏了过去。

“一剑万生这才不再追究,就算我要叫叶小钗为徒,他也是个废人了,不要说一年三个月的时间不易学到高超武功,就算给他遇到,他也没有机会学,光是这个伤,至少就要养一年半载,两只手才勉强能动。”

阴月夫人身子摇晃欲倒,扶住了一旁的树,不敢相信半驼废下得了这个手。

“一剑万生确实是很小心,这时才与一刀万杀离去。不过,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是机会,只要叶小钗没死,他就有机会,我把叶小钗带进屋内,很快替他双手接骨续筋,进行医治,并且找遍医书,医好了他的天花皰……毒气入体极深,他身体又损伤过重,要不是《神农医谱》,恐怕我也得放qì

他了。”

“神农医谱?”

半驼废不愿多说,道:“叶小钗昏迷了将近三个月,总之,他是活过来了。只不过活过来的,已经不是以往的叶小钗……”

阴月夫人望着半驼废,一时之间没能听懂此话之意,半驼废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不知在想什么。

见他久久不语,阴月夫人低声道:“你救活了叶小钗,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不知dào

要怎么说才好。”

半驼废突现怒色,道:“恩人?哼!我救了叶小钗,是让叶小钗此后生不如死,还不如当初便让他死在路上,一了百了!我不是他的恩人,我救他是为了我的目的,根本不是把他的性命当一回事!”

阴月夫人一呆,百般不解。

半驼废控zhì

住了情绪,道:“叶小钗痊愈之后,我传了他三式剑法。”

第二十五章 悟道

半驼废还记得,由鬼门关转了一圈再回来的叶小钗,变得很沉默,他对于自己所受到的折磨再也绝口不提,整日勤练半驼废传授给他的三式剑法。他的悟性很高,突pò

得很快。最主要的还是他那可怕的勤奋与专注。每天一睁开眼,他就开始练剑,直到全身力量用尽为止。但是叶小钗那全心的投注里,似乎还有种逃避以及自我折磨的意味。半驼废在他举袖挥扬,剑光错落之间,看见那双历尽沧桑的眼眸中,深藏的没有人可以测度的孤伶。

在睡梦中,叶小钗时常呻吟着,痛苦的呼吸声,仿佛他的灵魂正在受着地狱之火的煎熬。

“你梦见了些什么?”半驼废曾经这样问他。

叶小钗只回答了一个字:

“剑。”

半驼废没有再追问下去。想要在某方面成功,就必须做到连梦都只有那件事,这是最基本的。但是,他的剑挥砍的是一剑万生,还是过去的自己?

半驼废更记得叶小钗当初问他:“我还差他多远?”时,自己回答“天差地远”,叶小钗那如灰的脸色。他知dào

叶小钗遇到了瓶颈,练得烂熟的三式,再怎么练也无法发挥出更高的威力,却又不及对手,那时的心急、焦躁,是难以言喻的。

叶小钗或许不知dào

,他的这个瓶颈,一般人恐怕要练三年才会产生,他却练了两三个月就达到了。

半驼废以“探”、“自谦”、“必胜”的顺序点破了他自我的设限,让叶小钗一下子又进了一大步。三式剑法由伤人的剑法,进步为自保、左右敌人的剑法。叶小钗领悟出每一个剑式所引领的连环变化,他那不变的三式已有了千万式的灵动,成了活的剑招,没有人能预料得到他下一步同样方位的攻击,会有什么不同的威力,因此,就算敌人已经看准了他的剑路,也根本无法抵御他。

叶小钗眼前的世界豁然明亮,他花更多的时间在剑上。现在半驼废看出了他已经沉迷在剑中,心醉于举手投足间,那天地任我排陈的感觉,更是将近到达剑术绝巅之前,必有的心境,也是最容易走火入魔的一段时期。

剑者若是任这种唯我独尊的心态发展下去,虽然剑术还会更高,却将成为“剑魔”,而非半驼废所预期的“剑圣”。

叶小钗居然不到一年,就已突进到这紧要关头,连半驼废都为之心惊。这个少年的天分,实在太可怕了,半驼废已然可以预见:他可以轻易成为剑魔,一旦他入了魔,天下间不会有人是他的敌手!

但是,他的本性如此完美,半驼废不愿意让他成为一个满足于剑术、限制在剑里的剑魔,他要叶小钗突pò

这层魔障,踏入另一个更开阔的领域。唯有成为剑圣,才能让叶小钗还有进步的空间。

只是此后叶小钗能不能再突pò

,半驼废也没有把握了。

那一天,半驼废对叶小钗说了一个故事。

“叶小钗,你认为你现在的剑法,跟以前比起来怎样?”

“从前只是用剑,现在是为剑所用。”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令半驼废为之愕然,过了几秒才了解了,微微点了一下头说:“很好,你了解现在自己沉迷于剑,没有剑就像没有了生命,是不是?”

叶小钗点了点头,这样的习惯令他有时迷惑担忧,有时却又欣喜欢悦。…,

“你想摆脱这样的心情吗?”

叶小钗不语,因为他也说不上来,如果这样被剑所吸引,少练一刻就人生无味,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警告他:这样不行。至于为什么不能这样下去,他也想不通。

他的迷惘之色看在半驼废眼里,半驼废道:

“你就暂时忘掉剑,休息一下,听我说一个故事。”

“是。”叶小钗把剑放在一边,坐了下来。

“从前,赵国的都城邯郸,有一个叫做纪昌的年轻人,他立志要做一名天下无dí

的弓箭手,他四处打听,得知天下最高明的弓箭手名叫飞卫。飞卫的箭法精妙绝伦,能在百步之外,射穿一片柳叶,而且百发百中。纪昌于是去拜飞卫为师,飞卫却只教他不眨眼睛的功夫。纪昌接受飞卫的指示,回家之后,使钻到妻子的织布机下,眼睁睁地看着机蹑一上一下在自己眼睛前跳动,忍住不眨眼睛。起初连妻子都感到害pà

,不敢踩动织布机,纪昌却坚持妻子继xù

织布,不要理会自己。妻子无可奈何,只好狠下心织,让机蹑在丈夫眼睛不到半寸的地方来来回回,久而久之,也渐渐习惯了。就这样过了两年,就算是急遽上上下下的牵挺碰到了他的睫毛,他都可以不眨一下眼睛。就算是以椎子刺向他的眼眶,或是飞灰四起,他的双眼都不会眨一下,甚至连睡觉都睁着眼睛。有一天,纪昌见到有只蜘蛛,在他的睫毛之间结网,纪昌屏着气,看着这只蜘蛛将网完全结好,才兴高采烈地去找飞卫,向他报gào

自己的成绩。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这样的造诣,应该可以开始学箭了。

“飞卫却说:‘未也,必学视而后可。’他要纪昌做到‘视小如大,视微如著’的境界,再来找自己。纪昌回去之后,以一根马尾的毛绑住一只虱子,悬挂在窗檽上,自己站在房间的另一头注视着这只被马毛所系的虱子。经过了十几天,纪昌觉得原本几乎看不见的虱子,似乎变大了,隐隐约约可以看清虱上的细部。三个月后,虱子在纪昌眼中,有蚕那么大,清楚毕现。又过了几个月,挂在窗上的虱子越看越清楚,三年过去了,这三年之中,纪昌几乎没有离开房间一步,这只虱子在他眼中已经有牛那么大,他随手拿起一根芦苇,抽下一条细细的纤维,以燕角之弓射了出去,苇丝之箭贯穿了虱子的心脏,而马毛连动也没有动一下。纪昌欣喜若狂,他走出房间,看见外面的世界,一根草就像一头大树,天边掠过的燕子,也像蔽天的巨盖,远方跑过的狗,就像一面墙一样大。要射中任何东西,对纪昌而言都便变得很。他跑去告sù

飞卫,飞卫很高兴,悉心传授他箭法。很快的,纪昌便把飞卫的技术都学到了。不但能百发百中,还能在间不容发的时间里,把连续一百枝飞射出去的箭连成一条笔直的线,箭艺至此,就算飞卫也不见得能做得更好。

“有一天,纪昌突然想到:只要飞卫活着一天,自己就是他的徒弟,就算两人箭法一样高明,自己也排在他之下,再说,他认为自己已经超过飞卫了,飞卫天下第一的地位,只不过因为他是自己的师父罢了,并不是靠实力。若是飞卫一死,他就能成为天下第一。”

叶小钗面现惊愕,道:“怎么会如此?”…,

半驼废笑了:“叶小钗,你不懂‘天下第一’四个字,对很多人而言,是非常重yào

的吗?”

叶小钗困惑地说道:“天下第一?这个名称有什么好?弑师却是人伦不容,纪昌怎没想,若是没有飞卫,他到现在还不知是天下第几。做到天下第二,有什么不好?”

半驼废哈哈大笑:“你是无法了解这些人的想法的,但是你要知dào

,天下第一,确实是许多人的毕生目标,将来你一定会遇到这样的人,而且不只一个两个。”

叶小钗满面不解地摇了摇头,听半驼废讲下去。

“纪昌认为天下间只有飞卫是自己的敌人,有一天在路上见到飞卫,纪昌使突然攻击他,对飞卫射出一箭,飞卫不慌不忙,反手抽出箭套中的箭,搭在弓上也朝纪昌射去,两只箭在半空中交会,箭头相碰,双双落地,连灰尘也没被激起半点。纪昌不死心,马上再射出一箭,飞卫也再射箭相接,在一瞬间,这两个箭术都已经出神入化的高手一箭一箭地接招,终于,飞卫的箭射完了,纪昌却还有一只箭。

“纪昌得yì

洋洋,将这最后一箭射出,飞卫随手取起道旁的荆棘,注视纪昌射来的箭,等箭到了眼前,才以荆棘一拨,扑地一声,纪昌的箭又被拨开了,落在地上。呆若木鸡的纪昌突然间醒悟自己的行为丑恶,心中非常懊恼,不知怎么办才好:而逃过一命的飞卫也深深感到纪昌的实力,而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他主动伸出双臂抱住纪昌,纪昌也深感羞愧,两人相拥大哭。

“飞卫对纪昌说:‘我已经无法教你更深的箭术了。但是我的箭术也只是凡夫俗子的境界而已,我们的境界,只要苦练就能办到。’纪昌一想,确实没错,只要有毅力,就可能练到像他一样的程度,也就是说还有第三个、第四个人能有足以与自己一较高下的箭法,纪昌担忧了起来。

“飞卫说:‘如果你想要学到超越凡人的箭术,就要穿越太行,翻过霍山。在霍山绝顶,住着我的师父甘蝇,他的箭法已经到了箭道之境,不是苦练可以达到的境界,可以说是古往今来,再无庳。跟他相比,我们不过是婴儿学步罢了。除了他之外,也没能人可以再教你更高的箭术了。’纪昌既向往,又有点不服气,自己这样的箭法还叫做婴儿学步,那么对方到底能有怎样的境界?抱着怀疑之心,纪昌动身去寻找甘蝇。

“经过一个月的辛苦跋涉,他总算到了霍山绝顶,见到了一个须发皆白,弱不禁风,而且眼神柔和的老人。这老人少说也有上百岁,步伐蹒跚,连腰都站不直,怎么可能像他一样,挺着胸膛,以完美的姿势拉弓射箭?

“纪昌想这个老人大概也重听了吧?因此,他大声说出自己来拜师之意,并且不等甘蝇回答,就有心展露实力,自己取出杨干麻筋之弓,搭上石矢之箭,往天边飞过的一行雁鸟射。一箭就贯穿了五只大雁的左眼,被串成一串的五只大雁掉在两人脚前。甘蝇微笑着,对得yì

的纪昌说:‘好是好,但这只是射之射,还未到不射之射的境界。’纪昌不服气地问:‘什么是不射之射?’

“甘蝇没有回答,带着纪昌往前走,两人来到一处绝崖,这个百丈高的绝崖,只有一片枯朽的木板沿伸出去。往下看去,湍湍河水就像一道细绳一样,教人目眩。甘蝇站在木板上,回头对纪昌说:‘你站在这里,把刚才的箭术再表演一遍。’纪昌为难犹豫,不敢再趟一步。甘蝇笑着说:‘我这把年纪了,都敢站在此地,你是个年轻人,反而没有胆量吗?’纪昌只好与老人交换了所站的位置,他一踏上木板,脚下的木板微微晃动,好像无法承担他的重量,纪昌发起抖来,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走到木板中央,一吸气,脚边一颗石子滚落下绝崖,纪昌全身哆嗦,不由自主趴在木板上,冷汗直流,连站都站不住,还要如何拉弓射箭?…,

“甘蝇见了,说:‘换我来吧!’他与纪昌再交换了位置,纪昌问:‘你的弓箭呢?’甘蝇说:‘如果要使用弓箭,那就是射之射;不射之射便不需yào

弓箭了。’此时,高空有一只大鸢飞过,由于天高云远,那只飞鸢就像一大片空中的一粒芝麻。甘蝇双手拉开有如满月,随手一射,那只鸢就像颗石子般笔直地掉了下来。

“至此,纪昌终于真zhèng

地佩服甘蝇。他在甘蝇身边学习了九年,这九年里,别人并不知dào

他如何进修。

“九年以后,纪昌艺成下山,每个人见到他都大吃一惊,他从前骄傲精悍的神情,已经完全不见了;他脸上木然,好像朴质的老农一般。邯郸城里的人欢迎天下名人纪昌归来,迫不及待地要看他在大家面前表现绝顶的箭术,但是,纪昌却碰不碰一下弓箭,众人失望而归,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射箭?纪昌温和地回答:‘至动无动,至言无言,至射无射,是以不射。’

“他的说法被传扬出去以后,有识之士听见这番技入于道的话,都很敬佩他。纪昌越是不提弓箭,世人就越尊他为天下无dí

的弓箭手。有关纪昌的传闻,由四面八方传播了开。有人说每过午夜之后,总可以听见某种声音,好像有人在纪昌家的屋顶拉动弓弦,这就是弓箭之神,在守护着纪昌;也有一名小偷说,他深更半夜要爬入纪昌家,突然有一股强烈的疾风自窗口冲出,将他抛出院墙之外,吓得他落荒而逃;更有人传言,曾看见纪昌驾着云,与古代的射神后异、养由基比较箭道。纪昌的箭神之名,已天下皆知,不要说是不肖之徒,就连飞鸢也不敢轻过他家的天空。

“在纪昌声名响遍天下之时,纪昌也渐渐老了,他进入了枯淡的境界,神情更像是一尊木偶般淡漠,他无欲无求,无我无他,无是无非,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牵引不了他的一丝喜怒哀乐之情。他也很少开口说话,四肢沉寂不动,有如枯树一般,整个人都像是融入了天地运转之间,与宇宙融合为一了。他能以眼代耳,以耳代鼻,以鼻代口。”

叶小钗入神地听着,沉醉在纪昌晚年的境界中,悠然神往。

半驼废道:“叶小钗,我说这个故事,就是希望你能沉住气,凡事不动于色,不露于容,心如止水,肢似枯木,形同岩石,气如川流,自然你就可以步入武术的最高境界──‘发在意先’。”

叶小钗道:“我明白,但是,我要如何才能证明自己已经到了‘心如止水,肢似枯木,形同岩石,气如川流’的境界?”

半驼废道:“如果你事事都要追求实证,那么你永远也无法到达这个境界。你只要好好地去体会其中道理就可以了。”

看叶小钗依然满面困惑,半驼废指着地上的石块,说:“这是什么?”

“石头。”

“对,但是它告sù

你它是石头了吗?”

“当然没有,但是大家都知dào

啊……”

“对,石头不需yào

证明是石头。如果我拿着一块木头,跟你说他是石头,你一定不服,会跟我争辩,我可以说上几千万言,皓首穷经,来证明木即为石。但是,就算我以言语说服了你木即为石,木依然非石,你努力求证,便已违了事物基本大道。习艺者往往费尽心血,谋求宝鉴秘笈,苦苦学得一技,但是,他们所学之技不是技艺本身,而是秘笈上的字而已。你要了解剑道,必须由剑本身入手。”…,

叶小钗似懂非懂,半驼废道:“‘至道不可以情求’,你好好地想。现在起你就坐在此地,不许任何人步近你百步之内,若有人近你百步,你一定要除掉他,知dào

吗?”

“除掉,这……”

“怎样?你下不了手?”

“我……”叶小钗结结巴巴地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半驼废呵呵而笑:“你是一个仁慈的人,上天也是仁慈的,即会降霜雪以杀草木;大地是仁慈的,却会生出毒草以害生物。你不忍动手,是小仁,小仁之辈何以能了解大道?”

叶小钗点了点头,道:“我不是不懂,但是我会好好坐下来想。”

“嗯,我过几天后会再来。”

半驼废笑着离开了,他相信叶小钗一定会了解他的意思。由叶小钗的每一句话,都令他有这样的把握。如果果叶小钗只是听命而杀百步之内的人,那只是听命行事,不算领悟;如果叶小钗真zhèng

想通其间之道,近他百步的人自然会丧生,而非叶小钗刻意所杀。

当时,他就知dào

:一名伟大的剑圣,将要诞生了。

这一段叶小钗的悟道,回想起来恍如昨日。

见到半驼废出神发呆,阴月夫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叶小钗的三式剑招,学了多久才学会?”

半驼废回过神,道:“这三式够他学一辈子。”

阴月夫人颔首不语,半驼废道:“后来我叫叶小钗在荒野中悟道,不许任何人近他百步之内。但是,他根本就无法办到,不要说百步,有时我都已经在他身边了,他都没有发xiàn

!我很失望,有一次我又起近他,他还是在发呆。原来他在看手中的一支金羽小箭。叶小钗无法专神贯一,原因就出在你送他的金羽毛上。”

萧竹盈心中悸动,只听半驼废道:“我气得发出一块大石,打中他的后脑,把他打得飞跌了出去。他才回头问:‘是什么人?’我生气地走出来,问他:‘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叶小钗见到我,又羞愧又难过,低着头不讲话,我指着他手中的金羽毛,说:‘我要你以眼代耳、以耳代鼻、以鼻代口,不让人进入百步之内,但是我已经到你身边十步了,你却一点都没有发觉,这就是你不专心的原因吗?拿来!’叶小钗有点为难,我说:‘这支金色羽毛,能让你成功,却也可以让你失败,如果你总是有见物如见人的想法,那你也不必悟道了,我不想把心血浪费在一个毫无希望的人身上!’叶小钗看看手中的金羽毛,又看了看我,毅然决然地把金羽毛交给我,说:‘好!你拿去,我把它送给你!只要打败一剑万生,此后我还怕没有金羽毛吗?’我笑了,他有这种觉悟,不愧是叶小钗,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说:‘近日之中,我会带一个人来杀你。’我要叶小钗接受真zhèng

的挑zhàn

,现在他时间所剩不多,我不能再等了,万一他到了约战之期,尚不能领悟出真zhèng

的剑道,那么,他必然会战死在风雨坪。事实上,他现在的程度已经可以打败一剑万生了,但是如果他以这种程度去赴战,还是死路一条。”

萧竹盈不解:“为什么?”

“因为他的敌人不只是一剑万生。一剑万生若败,一刀万杀会放过叶小钗吗?所以,叶小钗的敌人,是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联手。这一点,他自己没想到,我也想不到吗?”…,

萧竹盈道:“但是……但是约战的人只有一剑万生……”

“我说过了,一刀万杀就算身败名裂,也会帮一剑万生。所以,风雨坪之战,比叶小钗自己想像中还要困难,他不但要到达剑圣的境界,还要到达刀圣的领域,当天才有活路。光是教叶小钗剑道,已经花了一年多时光,再教他刀法,万万来不及,我才要他悟出武道的根本,让他在当天掌握真理,自由发挥。”

萧竹盈这才明白:为什么半驼废不让叶小钗继xù

在剑上钻研,而把他领到另一个境界去的苦心。耿直的一刀万杀会为了一剑万生而说谎,比武当天出手,也是必然之情。

半驼废道:“距离决战,不到一个月,叶小钗却才开始要接触武道,我心里比谁都急,只好下猛药,让人与叶小钗实jì

动手。我宁愿他就死在试验之中,也不要他练得半生不熟,死在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手里,丢我的脸。”

萧竹盈道:“你……你把叶小钗的性命当成什么?”

“我本来就不把他当成徒弟,你以为我是爱hù

他,才要以苦肉计救他吗?嘿嘿……我只是想教xùn

一剑万生的狂妄,他侮蔑我的剑,不配称作剑尊,我一定要彻底的羞辱他,让他终生不敢言剑!”

萧竹盈咬了咬唇,半驼废道:“你为叶小钗不平,那也是你的自由。我只要叶小钗能在期限之内,做到‘心如止水,肢似枯木,形同岩石,气如川流’,别的我不管。我去找闭目聆声世外生,他是我的老友,天生双目皆盲,但是却练就了一手阴阳铃,在他所经之处,阴阳铃能测出前方三百步之物,并发出魔异铃声,扰乱真气,混乱耳目,让对手心神涣散,失去防御能力。”

萧竹盈想不到半驼废真的去找了武林高手对付叶小钗,紧张地听下去,握紧的拳中已满是汗水。

半驼废道:“我带着世外生,到叶小钗悟道之地探测,世外生探测出树林前方三百步之处有一个人。过了三天,我再带世外生去探测一遍,这次,世外生走到叶小钗修行之处两百步,才对我说前方好像有个人。我知dào

叶小钗确实有所进步,便带着世外生离开了。

“过了五天,我再带世外生去探测,世外生一直往前走,都说测不到任何东西。我告sù

他“‘前方百步,有一个人坐在石头上。’世外生不相信,要往前再探,我警告他:‘那个人是个高手,你走近百步之内,会被他所杀。’世外生有了点警觉,全神凝注,再以阴阳铃探测了半天,对我说:‘不可能,前方有三只小瓢虫爬过,地上长出了两朵刚开的花,还有被螳螂吃了一半,弃在地上的蝉的躯壳,我连这样的微物都测了出来,怎可能测不到人的气息?’我说:‘你不相信就算了,再走上前一步,你会被那人所杀,还是跟我回去吧!’”

萧竹盈听到此处,冷笑道:“老爷子,你如果真的要保世外生的生命,带着他走就是了,何必强调前进一步会被杀呢?”

半驼废嘿然:“小妮子你很聪明,没错,我就是要激他去送死,世外生非常不服,硬要往前走,果然被叶小钗的剑qì

挥断了头。呵呵,叶小钗练到肢似枯木,形同岩石,气如川流的境界。到了这个境界,能不能打败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联手,我也不能下断言了。不过,就算有百分之九十的胜算,我还是要他补足那百分之十,老残废我是绝不会冒半点险的,我要他做到发在意先的境界,才算有了十足的把握。”…,

“什么是发在意先?”

半驼废淡然道:“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萧竹盈不以为忤,事实上所谓的“不射之射”,她就不是很懂了,叶小钗能懂的话,那必是有道理的,她也不想追问。

半驼废道:“我要叶小钗试着想杀我,叶小钗闭着眼睛想了半天,我还是活着,我骂了他一顿之后,要他真zhèng

地进入无心无我,剑人合一。这对他来说,又是另一个险峰,万一一个不慎,他可能会被自己的剑qì

所伤而枉送了性命,所以,我离开之前,给叶小钗一个题目,其实也就是暗示:只手之声。”

“只手之声?”

萧竹盈满头雾水地重覆了一遍。

“没错,为了他的性命,为了我的荣辱,这是他的最后一步了。若是他领悟出了‘只手之声’的意义,他的前途将有如旭日东升,光亮无限,我也无法再教他什么了。”

“那……那叶小钗悟出只手之声的意义了吗?”

“叶小钗对禅学并无涉猎,这个问题或许是有点难。当初六祖慧能以一言顿悟真zhèng

的天心大道,殆天受也,非人能传。现在一切都看叶小钗自己了。”

半驼废还记得叶小钗苦想了一天一夜,跑回来告sù

自己:“只手之声,就是以手拍打的声音。”自己万分火大,把叶小钗轰了出去,要他认真地再想。

过了一天一夜,叶小钗又回来说只手之声就是狼叫,半驼废再把他赶出去。就这样几次之后,半驼废越来越心急,也越失去耐性,扬言最后一次再答错,叶小钗就不必再见他了。此话一出,叶小钗只好回到原地,苦苦思索,就算有了答案,也不敢去找半驼废。

而他的答案往往过不到半天,就被他自己所推翻,只好再往另一个方向思索,他所想的已不只是“只手之声”四字,而是天地间的所有运行之道,包括他的剑法,他所认识的这个世界。结果越想越是一切都变质了,就连他自己的剑术,也仿佛全部消失了一般,探、自谦、必胜的顺序也混乱不已。有一次叶小钗看着身边的一样东西,觉得很陌生,又似乎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是什么。直到过了许久,他才认出:那是一把剑!

自己居然连剑都不认识了,这世间之道,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叶小钗想得这样专心,而心底又是这样担忧焦虑,居然在一夜之间,满头黑发全部转白。

正在绝望之际,有一个人走到叶小钗身边。他细看叶小钗沉思的样子,双眼中满是慈和,却只有很少人看得出这慈和的眼神中,深藏的凌利。

叶小钗知dào

有人接近自己,却不去特别注意他,这个人没有杀气,没有用意,与溜过脚下的小蛇,或是飞过天边的飞鸟一样,叶小钗知dào

这些事物的动态,但是不必注意它。

他却没有想到:这个人能把自己的气息,控zhì

得这样不起眼,这样融入周遭的动静之中,这就是──

“心如止水,肢似枯木,形同岩石,气如川流!”

叶小钗不知dào

来人有这样的修为,这个人却看出了叶小钗已接近这样的修为。

这个人,便是欧阳上智。

第二十六章 授首

欧阳上智在一旁观察着叶小钗,居然能让叶小钗对他全无戒心,终于,他走到叶小钗面前,慈祥地说道:

“年轻人,你看起来很困扰,你在想什么,说出来让我听听看,好吗?”

叶小钗苦闷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五绺长须,相貌堂堂,身上穿着上等的丝绸,不管是仪态或是气质,都给人一种非富即贵之感。

“说给你听也没用。”叶小钗叹道。

“是吗?何不说说看呢?说不定我能为你解决。”

欧阳上智的语气和神情,有种教人不由自主想臣服于他的风范,叶小钗却还在挣扎一阵子之后,颓然摇头。

“你在烦恼的是一个难题吗?”欧阳上智改以诱导的方法。

叶小钗点了点头。

“那就说吧!我喜欢难题。目前为止,还没有我解不了的难题。”

欧阳上智继xù

激着叶小钗,口气依然很温和,刺激与商量并用之下,叶小钗终于道:“我的问题你一定解答不了的!什么是‘只手之声’?你回答得出来吗?”

欧阳上智呆了一下,呵呵笑了起来:“只手之声?这就是你的题目吗?这个题目是谁出给你的?”

叶小钗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想不出答案吧?出题的人是……唉,算了,你也不认识他。”

“你就说说他的姓名与住所,让我知dào

又何妨?出这个题目的人,是人中之龙,我很想结识结识。”

叶小钗道:“他自称半驼废,是我的恩……恩人。”

叶小钗本想说“恩师”,却及时想起半驼废的交待,不承认是他的师父,因此叶小钗改口说是恩人。

“住在何处?”

“天南山下的草茅。”

欧阳上智顺着叶小钗所指的方向远眺,深山重峦叠翠。

“呵呵呵……,‘闭木云山深处卧,始知其人是高僧’。”

“他不是出家人,是铸剑的铁匠。”

“铁匠?呵!我看是玉匠,他发xiàn

了和氏璧玉。”

叶小钗微皱双眉,尚未听懂欧阳上智的弦外之音,欧阳上智已道:

“他虽然不是出家人,却有百年高僧的修为。‘只手之声’的意思,我已经想通了。”

叶小钗跳下打坐之处,不敢相信:“你想通了?”

“这个题目并不难想通。”

叶小钗满脸不相信,自己一开始也觉得不难,却越想越难,面前这位老先生定与自己相同。”

欧阳上智笑道:“你不相信,对不对?你一定也想过无数个答案,却似是而非,因此你越想越乱,最后什么都想不到,脑中乱成了一片,对不对?”

欧阳上智说一句,叶小钗点一个头,这个老人居然把自己所思考的每一个阶段都讲得清清楚楚,好像他自己也经lì

过一样,教叶小钗不佩服也不行。”

“我说这个题目不难想通,并不是说你想不通就是智慧不高。而是:这个问题并非‘难’,而是‘点’。你想不通,是因为有一片云遮住了你的天眼,这片云不到巴掌大,却能遮住你,让你看不到整个天空。这时,如果你按步就班,要把整片天空的云都清理完,这样的苦功夫虽然会收到一定的效果,却是最笨、最慢的方法,竭尽心力,只收到微不足道的效果。但是,如果把遮住你眼睛的那一小片云吹散,瞬间你就能看见一整片的天空。‘只手之声’是一句禅,而所谓的禅,就是揭开遮住天眼的那片云,点亮天眼,让你的世界瞬间无边开阔。所以,他不是‘难’的功夫,是‘点’,只需一个步骤,只要步骤对,就豁然而解。”…,

叶小钗一下子好像捉住了无边思海的一根浮木,有了着力之处,问道:

“那……是一片东西遮住了我的天眼,让我什么都看不见?”

“是的。这片东西不揭开,随着你成长、智慧进步,虽然会慢慢戳破它、让它变得透明一点、薄一点,但还是遮蔽了许多别的东西,以致于有的事物你看得透,有的却又看不透。所谓的‘彻悟’,是指将这片蔽眼之云尽消,五障晴朗无碍。”

叶小钗专注地听着,欧阳上智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在引导他往陆地的方向漂近一步:

“如果你本着‘无心’的境界去体会只手之声的意思,那你会发觉这根本不是问题。”

叶小钗道:“什么是无心?虽然半驼废有提起‘无心’两个字,但我只能知其皮毛,而不能深入其髓。”

“无心,简单的解释就是不用意识思维推理时的心灵状态,无心的境界,乃是一种极其明白没有自我意识的状态。所以说你不要用意识思维去推理的心灵,去体会只手之声的意思,那你就会明白只手之声原来就是无声之声。”

叶小钗全身有如被一道电流贯串,打了个冷战。

在他呆若木鸡之时,耳中还有欧阳上智一清二楚的声音:

“现在,你的天眼已开,若是你自己慢慢摸索,至少也要二十年的时光,才能一窥只手之声,但是,我欧阳上智为你开了天眼,让你减少二十年的努力。你要记住:你有二十年的时光,是属于我的。”

半驼废还记得当晚回来的叶小钗面色青白,但是眼神却有如天空般,有种说不出的深、广。

叶小钗真的想通了“只手之声”吗?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这对于叶小钗,确实是太难了,着急与斥骂,无非是为了掩饰焦急和不安。

半驼废对着萧竹盈道:“想不到……想不到叶小钗真的领悟出只手之声,他居然能领悟出来!一定是发生了奇迹……”

萧竹盈道:“是吗?他怎么回答?”

半驼废道:“他回来时,什么也没说,把一个布包放在桌上,打了开来。布中装的,是他的一截断舌。”

萧竹盈惊呼一声,身子摇晃了一下,几乎站身不住。

“他……他为何……”

“这就是只手之声,只手之声,就是无声之声。叶小钗已经完全了解,他的话,必须由刀剑来说,言语对他而言,已不必要了。”

萧竹盈却只能重覆地问:“为何……他为何要这样做?他为何要自残?他不必这样做,他不必这样做的。”

萧竹盈眼泪再度滚滚滑落,只觉得叶小钗的行为不可思议,就算是他领悟出只手之声,也不必要自断其舌。原来这就是叶小钗后来对自己什么话都不说的原因,自己居然不知dào

:他已经断舌了。

半驼废道:“你觉得可惜,叶小钗却不觉得。他牺牲了舌头,换到一对罕世的刀剑。我中年所铸,最得yì

的刀剑,刀曰阴凤,剑曰紫凰。我亲手为他挂上阴凤刀与紫凰剑,什么都没有说,世俗的言语、礼节,对于无心的他,都已经显得多余。我目送着他离开了这个地方,任由他去寻找他的目标。此后,他会有什么命运,已经不是我能置秋毫之力的了。”

萧竹盈抹去眼泪,含泪道:“你说你不能再管束叶小钗的未来,那么我问你,叶小钗与一剑万生的决战,你去看了吗?”…,

“我没有去,我知dào

他会胜利。”

“没错,他是胜了!但是……但是他却已经不是以前的叶小钗了!”萧竹盈叫道,“你叫他做一个无心的人,可是你知dào

我因此多么凄惨吗?我为何会落到今天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些你想过吗?”

萧竹盈喘了口气,虽已不再流泪,回想起他风雨交加的风雨坪,心口却仍然有着清楚的刀割之痛!

“我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为了生下这个孩子,我受尽辛苦,连自己的家都不敢回,孤孤单单,流落江湖,好几次都想抱着孩子自尽,支持我的,只是一年以后,叶小钗会回来,我一定要让他见他的骨肉……”

萧竹盈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流落江湖”里,有无限不足为人道的辛酸。当初她因为太过虚弱而早产了一个月,一生下儿子,能行动之后,便去找叶小钗的父母血手魔魁夫妻。一开始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找他们,或许生下这个孩这后,实在是太高兴了,只想找与这孩子有关的人,分享这份感觉吧?而在家中,是绝不会有人欢迎这个婴儿出世的。

萧竹盈只知dào

叶小钗的父母名号,以及大约住在什么地方,茫无头绪地找了几天才找到人,便敲门求宿。血手魔魁夫妻早已经听说一剑万生逐出叶小钗之事,事情怎么会变成如此,夫妻两全不明究里,日夜忧心,既忧叶小钗生死,更忧叶小钗为何会闯下祸,得罪一剑万生。

一见到来借住的萧竹盈,起初血手魔魁夫妻只是喜欢她人品温柔美丽,又同情她孤单地带着一个婴孩,虽然萧竹盈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叶母却对她有种莫名的疼惜,极为细心地照顾她。一抱起婴孩,更是爱不释手,问道:“这孩子起了名字吗?”

萧竹盈实在很想说“他就是你们的孙儿,是小钗的骨肉”,却又担心自己的父亲,或是一剑万生会得到消息,因此强自忍了住,想了一会儿,说:“他叫金少一。”

“金少一?这个名字很特别。”

“金,是我的金羽为姓……”萧竹盈酸楚地说。

血手魔魁夫妻顿时明白,这个女子必是有不得已的隐衷,才这样为孩儿取名的。

“而少一,是因为他早产了一个月,少一个月,所以这样取名。同时,也表示……唉!”

她没说出口,叶母已了解了另一个意思是“少了一个爹”。

突然间萧竹盈便跪了下来,泣道:“叶老爷子,叶老夫人,求求你们答yīng

我一件事。”

叶母大惊,一手抱着婴孩,一手便扶起萧竹盈,道:“别,别这样,有事你就雯,这几天我们把你当成了女儿,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萧竹盈眷恋地望了叶母怀中的婴儿一眼,低声道:“我……我要去找这孩儿的爹,实在不能带着孩子流落江湖,请叶夫人……”

话未说完,叶母已喜上眉梢,揽住了萧竹盈,连声说道:“原来是这事,这不算什么,我会好好地替你顾着金少一,你放心去找他爹,我也不知怎样,见到少一,就像见到……”

说到这里,叶母也一阵鼻酸,叹了口气,萧竹盈知dào

她要说什么,忍不住与叶母抱在一起,两个女人哭作了一处。

血手魔魁想起叶小钗,满心凄楚,强自忍住,道:“萧姑娘,你自己要好好保重,毕竟江湖多凶险,你一个姑娘家,凡事不便,要加倍地辛苦了。”…,

萧竹盈收泪,对血手魔魁道:“叶老爷,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萧竹盈告别了血手魔魁夫妻之后,本来已动身天南地北地去找叶小钗,但经过了几天,她无日不想着金少一,心神不宁,还是忍不住回头去找,却只见到血手魔魁家一片血腥狼籍,将断气的叶母告sù

她,南霸天的人杀来,血手魔魁带着金少一逃命了。

萧竹盈对半驼废道:“当初我求我爹救血手魔魁,他铁石心肠,不顾父女之情,无论我怎么求,他都不肯帮我,我只好一个人去想办法,找遍了武林,好不容易打听到血手魔魁的下落……”

血手魔魁已出家为僧,躲在寺庙中暗自抚养金少一,她才得以与金少一母子重逢。为了避免让人知dào

血手魔魁的下落,这一段她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因此萧竹盈轻轻揭了过去,续道:

“我听说叶小钗真的要去赴风雨坪之战,心里不知有多欢喜,便抱着金少一,在风雨坪等待。我等了一天,一剑万生和一刀万杀来了,一剑万生见到我,又见到我怀中的孩儿,他的神情那就不必说了。我心里想:‘今天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我不恨你,我要完完全全地把你这个人可鄙的影子,从我的回忆中抹煞。’终于叶小钗来了,我一见到他,整个心都像烧了起来,又像有海浪不停地卷过来,他却一眼也没有看见我。

“我觉得叶小钗变得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对了,他的头发全白了,但这不是什么大变化,让我觉得他不一样的,是别的,但那是什么,我真的看不出来。当时我也什么都不想追究下去,只是抱紧了少一,快乐得发抖。

“一剑万生说了什么,我听不见,就是听见也忘了。总之我的眼睛一刻都没有从叶小钗身上移开过,我只见到叶小钗身边像有蓝色的光闪了一下,叶小钗连动都没有动,一剑万生就倒了下去。

“这时,一刀万杀大叫了一声:‘叶小钗,你连我也杀了吧!’我才醒悟出来:叶小钗赢了!他打败了一剑万生!

“过程实在太快,我只是呆呆站在一边,突然间一道红色的影子扑向叶小钗,在我想到‘那是一刀万杀’之前,我就见到一刀万杀闪过叶小钗身边,也倒了下去。

“我又呆了一会儿,那是叶小钗吗?我几乎不能相信。突然间觉得好奇怪、好荒唐,怎么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就这样倒下去了?叶小钗好像连动都没有动,站在那,像个泥像。

“等叶小钗转身走开时,我才醒过来,他变成这样高深莫测的高手,不再是两年前,那个跟我说说笑笑的少年了。不管怎样的叶小钗,他总是叶小钗。我连忙追了上去,大声叫:‘小钗,你看,你看这是你的儿子!’我以为他起初只是没看见我,所以才会转身就走。等我冲出来叫他时,他停了一下,却继xù

走,没有回头!”

萧竹盈的声音剧烈地抖起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认不出我的声音?是有可能,风雨坪上风雨交加,我的声音一定变了,因此我紧追在后,更大声地说:‘小钗,我是竹盈啊!你听见了没有?我是萧竹盈,你回头看一下!’叶小钗还是一直走,他没听见我的声音吗?我冲到他面前,把少一捧给他看,说:‘小钗,你高兴吧?这是你的孩子,你看看!’叶小钗连看也没看一眼,好像我们母子是挡路的石头一样,他绕开了我,走得更快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害pà

,又不懂,我大声叫:‘小钗,是我啊!为什么你不理我?’他走得很快,我拼命追,被地面绊倒了,我怕摔到少一,护着少一,自己却跌得好疼,我抬起头,只看见叶小钗越走越远,我大声叫着:‘叶小钗,你回来,这是你的骨肉,你看他一眼啊!叶小钗,你回来……’”

此刻虽是叙述,萧竹盈的神情与声音,却宛如当时,那呼唤的声音之凄厉,连半驼废都打了个冷战,仿佛亲眼见到风雨坪之战后,萧竹盈那凄惨的景况。

萧竹盈望着半驼废:“我辛辛苦苦等了两年,为什么叶小钗会这样对我?他当初说不会忘了我,他要我等他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任我千呼万唤,他连一眼都没有回头?他又是为什么而打败一剑万生?我真的不明白……”

半驼废道:“打败一剑万生,他最初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你。可是……”

“可是什么?”

“罢了,总之,你看破吧!叶小钗是不可能再回到你身边了,他不能言语,只以行动这样告sù

你。”

“为什么?他武功变得这样高强,不会有人再阻止我们了,就算他要领悟更高的武学,我也会支持他,不会干扰他啊!”

半驼废道:“你不懂!你也不必再追问了!”

“不,我一定要明白!”

“我只要你了解:叶小钗的天花皰绝症虽然被救活了,却是忍辱偷生……”

“忍辱偷生?”

“没错,他受到的,是比死还可怕的屈辱。但是他忍了下来,只是为了证明你当初的抉择没有错,以及让你脱离一剑万生的掌握,让你扬眉吐气。他这样的忍辱,对你的爱情是何等深重。对于受到他这样巨大耻辱的人而言,至高武学、世俗名誉,都不足一顾,叶小钗离开你之时,你再怎么呼唤他,他都置之不理,就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可是他没有死啊……”

半驼废大叹了一声:“你还是不懂,算了,算了,你不必再问了,我也不会再说。你只要知dào

:这就是上天给你与叶小钗的命运。你再不甘心,都无法改变了!”

萧竹盈低首啜泣,轻道:“后来……我听说叶小钗为了制造幽灵魔刀,投炼剑炉自尽,这又是为什么?幽灵魔刀值得他如此吗?”

半驼废笑了笑,本不想说,想了想,又决定让萧竹盈完全知dào

真相,以免日后再生变。

“这是我散布的谣言。”

萧竹盈的脸色煞时变得惨白,道:“什么?”

“我的用意有二,第一,是为了让你早日死心,重新再嫁,追求你的幸福;第二,是为了避免仇家寻仇,让叶小钗卷入世俗恩怨这中。他只想避世,让自己在没没无闻的情况下了此残生。”

萧竹盈气苦万分,全身都无力了,道:“你……你可知dào

这个谣言,害得我有多苦吗?”

“你?”

“没错!我后来……后来成为人人不耻的荡妇、贱货,并不是因为被叶小钗抛弃就这样的!那时他不认我,我生不如死,但我还是拼命地在心里替他找理由,我相信有一天叶小钗会回到我身边,我那时到处追着他、找他,我两次找到了他,恨得想杀她,他……他竟然不闪避,静静地迎着我的刀子,两次都是我弃刀而哭,他叹一口气,从我面前消失……一直到有一天,我听说他投炉自尽,我想不到他会为了一把刀而牺牲生命,更想不通他这样做的意义,我才……自甘堕落,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半驼废想不到萧竹盈是因为听说了叶小钗之死,万念俱灰,才组成迷宫金屋藏千娇,也为之愕然。

半驼废摇了摇头,手一扬,一包事物飞了过来,萧竹盈本能地伸手了截住。一看之下,竟是包着紫霹雳头颅的油布包。

半驼废道:“罢了,就当做是我对你的弥补,紫霹雳你拿回去吧!”

萧竹盈也未料到半驼废就这样把贵重的紫霹雳易手,对眼前这个老人的行事作风,处处感到莫测高深。

“多谢你。”萧竹盈轻轻说了一声,正欲离去,却又回头,道,“半驼废,你……你知dào

叶小钗他现在人在何处吗?”

“你何必找他,继xù

从前之苦?”半驼废漠然道。

萧竹盈咬着唇道:“请您转告他,一剑万生和一刀万杀已经再渡红尘,一定会找他报仇雪恨,请您通知叶小钗,叫他留神一些。”

萧竹盈口口声声对叶小钗切齿痛恨,一旦知dào

他有危难,还是表露出了真zhèng

的心意。半驼废倒是达然,道:“该来的总是会来,你不必多操心了。”

萧竹盈长长叹了一声。两人说了这么久,天色早已由午间转至夕阳满天,又化为星幕低垂,萧竹盈才转身离去,鬼魅般的背影飘忽荡荡,一瞬间就消隐在黑暗之中。

半驼废感慨万千。萧竹盈对叶小钗藕断丝连,自己又真的能超脱于人间分合吗?这些看来,他渐渐得知叶小钗破解“只手之声”奥义的真相,原来是欧阳上智居中点破叶小钗,并且换得了叶小钗二十年的效忠。

此事令半驼废深恨良久,他训liàn

出了叶小钗这个人间美材,居然成为欧阳上智的驱策,教半驼废如何能甘心。当阴月夫人率人来夺紫霹雳时,半驼废更是气恼,欧阳上智已夺走了叶小钗,还要夺紫霹雳,他对欧阳上智之恨,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而阴月夫人居然就是萧竹盈,这却更令半驼废愕然。由萧竹盈的态度看来,她并不知dào

叶小钗就在欧阳上智身边。半驼废刻意隐瞒此点不说,自然是感到内情不单纯。

半驼废想道:欧阳上智,你把叶小钗和萧竹盈都玩弄在股掌间,我要看你在捣什么鬼!

半驼废边想边步回草茅,一接近草茅,突然发xiàn

草茅内灯火已亮!

半驼废“哼”地一声,瞬间明白了是谁来访。

草茅中的两道高大人影,确实是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

一剑万生气度万千,瞄了一眼满地血腥,道:

“半驼废,你确实深藏不露,佩服,佩服。”

半驼废慢吞吞地说:“你佩服我什么?”

“佩服你当年瞒天过海,在我面前打碎了叶小钗双手骨轮,居然还能医好他,还传授给他一身武功。”

半驼废冷冷说道:“你现在佩服,不是太晚了吗?”

“哼!你休要得yì

,当年我是一时轻敌,才会中了叶小钗一剑,这小畜牲能伤我,想必师父更是厉害了。”

“厉不厉害,那也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你现在才翻旧帐,难道是你想开了,来找我这个老残废闲话当年吗?”

“没错,我还想见见你的高徒,再跟他正式一决生死。”

半驼废笑道:“你败一次还败不过瘾,非要再来一次不可?”

一剑万生怒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和叶小钗的对决,是我一时轻敌,叶小钗出手之后,便离开了风雨坪,他如果有把握胜我,当时就应该与我分出生死。”…,

“一剑万生,看来这几年里,你还是很不甘心。叶小钗并不想杀你,他只要胜你而已。如果你还有一点道心,就应该像叶小钗一样,看破恩怨,让一切随风而去。这不但对你是件好事,也不会拖累一刀万杀。”

半驼废的善劝反而更激怒一剑万生:“你不必得yì

洋洋!我问你,叶小钗如今人在何处?”

“你就当叶小钗死了吧。”

“你从前放出谣言,以维护叶小钗,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你以为叶小钗从此不出面,就算他胜过了我吗?我一定要让他知dào

我的实力!”

“你要说是你胜了也可以,反正不管你怎么宣传,叶小钗也不会在乎这世俗之名。”

一剑万生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指着半驼废,道:“叶小钗什么都不在乎,师父之死呢?他在不在乎?”

“想杀了我逼出叶小钗,是行不通的。”

一剑万生将头一扬,道:“今天我不杀你,一个月后,飞鸣山风雨坪,我在老地方等你!”

“是你与一刀万杀吧?”

一剑万生正要开口说只有自己,一刀万杀已大声道:“一剑万生与我同生同死,没错,就是我们两人,你自求多福了!”

半驼废呵呵一笑:“一刀万杀,你快人快语,比装模作样的伪君子高明多了。”

一剑万生还没生气,一刀万杀已豁然大怒,道:“你说什么?”

“好,好,我没说什么,一个月后,我这个老残废会去风雨坪,但是我告sù

你们,叶小钗不会去的,你们不要白费心机了。”

一剑万生森然道:“叶小钗不来,打败他的师父也是一样的!”

一剑万生衣袖一挥,转身而出。直到两人远去,半驼废仰视星空,喃喃自语:

“叶小钗,你会来吗?嘿嘿……若是能见你一面,我倒要感谢一剑万生了。”

一刀万杀与一剑万生回到刀轩剑庐黄花居,一刀万杀便问道:

“道友,我看半驼废不是易与之辈,你有几成把握?”

一剑万生坦白道:“毫无把握。”

一刀万杀也不语了,因为他的想法与一剑万生相同。在见到半驼废之时,两人渐渐确定了他是一名罕见的高手。从前他深自韬晦,居然瞒过了两人,光是这份能力就已经令他们思之心惊。

一刀万杀道:“我记得当初,叶小钗病得极重,半驼废说他得的是天花皰绝症,为何他没死?”

“自然是半驼废救了他。”一剑万生负手沉思,道,“这些年来,我查遍无数医书,都说天花皰是绝症,只有《神农医谱》将之列为可治之病。”

“神农医谱?”

“然也,这部医谱上所载明的药方只有三个字:食己根。”

“什么是食己根?”

“我不知dào

,我到处查阅药方,都没有找到这种药材。”

“何不问问《神农医谱》的作者?”

“《神农医谱》上却没有作者之名,此书也罕有人传,我是在偶然的机缘下见到此书,唯一线索,是册皮上有三片金叶的图样,但这个图样模糊,是不是叶片,我也不确定,或许只是指印。”

一刀万杀仰首叹道:“巧龙半驼废,真是人中之龙!他不但武艺绝顶,还能铸造我们所不能理解的刀剑,连罕世医谱都精通于胸。从前我们真是坐井观天,不知天地之大!”…,

一剑万生道:“虽然我没有把握胜过半驼废,但是,他绝对是值得我提剑之人!”

一刀万杀问道:“你要破除‘一世用剑不提剑’的誓言?”

“然也。”

一刀万杀道:“当初如果我们放qì

坚持,亲手运刀使剑,或许就不会有当日之恨了。”

一剑万生苦笑了一下,但是在当年,他又怎料得到苦学一年多的叶小钗,就值得他破除“一世用剑不提剑”的豪语?而一刀万杀也一样根本没想到,以“一生持刀不用刀”的坚持对付叶小钗,必败无疑。

当初一剑万生中了叶小钗一剑,实在太过震惊,全身僵立着动弹不得,完全不能接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刀万杀见他不动,以为他死了,才冲上前去要杀叶小钗,叶小钗却一刀砍退了他。当叶小钗的刀砍中自己时,一刀万杀也同样震惊,他几乎已经快要忘记失败的滋味了!”

之后,两人双双回过了神,风雨坪上已空无一人。

在那一战里,叶小钗只在他们脸上各留下了一道和他自己一样的疤痕,这么多年来,让一剑万生参不透的,是叶小钗为何不杀了他?又为何在胜利之后,消失无踪?他对萧竹盈弃如蔽履,更是教一剑万生愤恨,自己所珍惜重视的人,叶小钗居然如此糟踏,这比夺爱之恨更加羞辱一剑万生。

而一刀万杀则反覆地想着:叶小钗那有若神助的一刀,究竟是谁所传?为何一生用刀的他,竟也躲不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无法破解叶小钗那一刀。

一剑万生慎重地说道:“就算会死在半驼废手中,我也要赌上一赌。”

“我们联手,胜算至少提高一倍。这样一来就逼得出叶小钗了。”

虽然一刀万杀完全是相助一剑万生,但以他们的交情,若是一剑万生对一刀万杀道谢,反而显得多余,因此一剑万生只点了点头,道:

“或许我是有些不择手段了。总之,不雪当年之恨,我活着也无意义!道友,从前你一心求胜,我一直以为你看不破,想不到有一天我会了解你的心情。”

一刀万杀笑道:“现在反而是我把胜负看得淡了。如今你为了胜负而不要性命,我则是宁可没有生命,也不能没有朋友!”

一剑万和生握住一刀万杀的手臂,道:“道友,我知dào

!”

此时,一道黄衣身影,带着万年果的香气传进。

谈无欲落在剑亭下方,恭敬地对一剑万生微一欠身,道:“一剑万生前辈,在下有事求见。”

一见到他,一剑万生便明白来的目的。

金童银女已死,原本要在解剑石边解剑的规矩,也无人执行了,所以谈无欲背后还背着剑,教一剑万生看了格外碍眼,也不便说什么,只淡然道:

“有什么事?”

谈无欲道:“二位绝尘江湖,因此不知武林变化,有件要事,关系着前辈清誉,因此在下赶来报知……”

一剑万生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指素还真的剑出鞘之事吗?”

“原来前辈早已知dào

了,果然是秋毫能察!但素还真仍逍遥自在,这……”

一剑万生皱眉道:“素还真虽擅自拔剑出鞘,但是未有染血,情有可原。再说素还真修行数百年,如此便要他性命,也太过不近情,因此我特加宽容,只要他的剑下所杀第一人,是我所指定,我便放过他。”…,

谈无欲越听越是惊愕、失望,只听一剑万生道:

“为了公平起见,谈无欲,你的宝剑封条,我亦可为你取下,只要你听我之命杀第一人,我便不再干涉你用剑。”

谈无欲冷然道:“是吗?”

“把你的剑给我吧。”

“不必!”

谈无欲断然拒绝,反手取下背后之剑,亲手撕下封条,太古神器应声出鞘!百年尘封的剑刃锋芒一出,碧光照人,紫电一闪,犹似天上神蛟被这寒霜所慑,而匆忙躲入云层间一般。

谈无欲收剑回鞘,对一剑万生怒目而视,道:“我以为一剑万生的封印,有何等威信,今日一剑,不过如此!”

一刀万杀正要怒斥谈无欲放肆,见到一剑万生的神情,却说不出口,只好目送着谈无欲大笑着扬长而去。

一剑万生长叹了一声。

一刀万杀于心不忍,道:“道友,我早已言之,不杀素还真,你难以立信。如今若谈无欲将此事传开,你如何是好?”

本以为一剑万生会说出解决之道,不料一剑万生只是愁眉深锁,望着一刀万杀,说出口的竟是:

“道友,你能不能告sù

我,为何我活得如此痛苦?”

“呃……”一刀万杀局促了一会儿,还是坦白道,“对叶小钗之恨,对萧竹盈之爱,让你不可自拔,才如此痛苦。”

“‘恨’就杀,‘爱’就夺,如此而已!”一剑万生抬起头来,“叶小钗,我要诛你九族!”

这种话岂能出于修道者之口?一刀万杀隐然感到一剑万生已入魔道了,却只能默默看着一剑万生,心中暗暗决定:无论一剑万生要如何踏下一步,就算是下地狱,入魔道,我一刀万杀也陪你了!

第二十七章 解谜

阴月夫人带着紫霹雳的头颅回到月中天,呈予欧阳上智。欧阳上智一见到阴月夫人面罩已落,问道:

“你的身份曝光了吗?”

阴月夫人无奈地点了点头,欧阳上智道:“我早已提醒过你,半驼废是个危险人物,你无法胜过他的。他既然把紫霹雳头颅送给你,用你的身份交换,也算值得了。”

欧阳上智一语道破紫霹雳的头颅是半驼废送的,那么关于叶小钗的种种事迹,半驼废都对阴月夫人说过,自然也在欧阳上智的意料之中。欧阳上智详细检查,确定紫霹雳的首级完整无伤,十分满yì



“半驼废果然是当世巧匠。寒雪飘,你再戴上面具,将紫霹雳送回无极殿,交给一线生。”

寒雪飘不知dào

欧阳上智在打什么主意,只能奉命行事。

寒雪飘一到无极殿外,便被警卫所阻,两名卫兵阻路喝道:“什么人!”

“我要见一线生。”

她孤身一人,态度自若,士兵不防有他,便带着她进入,寒雪飘见一路之上警卫森严,虽不知南霸天入侵这事,也感觉到必有大敌。但既然素还真能安排警卫,又有紫霹雳为助,那么不管是什么大敌,无极殿应该都可以就应付了,哪些她便可以摆脱保护无极殿的工作。

寒雪飘不愿意因为守护无极殿而提高身份曝光的机会,更不愿意面对许多不堪的过去。

如今的自己,是阴月夫人寒雪飘,欧阳上智的手下,而不是往日的萧竹盈。除非叶小钗愿意回以前的叶小钗,她也才愿意寻回以前的萧竹盈。

寒雪飘进入偏殿,出来见她的是素云流:“你是何人?”

寒雪飘把紫霹雳的首级放在桌上,道:“请把此物交给一线生。”

“这是……?”素云流防备地望着她。

“紫霹雳的头颅。”

素云流大为吃惊:“你……你如何得到?”

寒雪飘淡淡一笑:“素还真号称半神半圣亦半仙,若告sù

她:送紫霹雳头颅来的人是阴月夫人寒雪飘,他自能推算出我如何得到。”

“你就是月中天之主?杀死义父的凶手!”

素云流娇叱一声,拂尘一扬,寒雪飘已笑了起来道:

“你想杀我为义父报仇?我单人深入无极殿,专程送来紫霹雳的首级,你对我动手,是做主人的道理吗?”

“紫霹雳是紫霹雳,义父之仇是义父之仇!”

“呵呵……我阴月夫人寒雪飘,能进得了无极殿,就出得去。”

“夸口!”

素云流正要大步跨上前,寒雪飘身躯不动,突然笔直地往后飘出了殿门,纤腰一转,直飘上空,素云流追出殿时,只见她裙如云霞,婷婷立在檐角之上。

“请将紫霹雳重新复元,好好地守住无极殿吧!呵呵呵……”

素云流见她轻若无物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天边,唯有愕然,她的轻功如此高明,的确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素云流入殿,解开包袱,包袱里是紫霹雳的头颅。素云流想了一会儿,想不通她为何会送紫霹雳回来,也想不通她由一剑万生手中救素还真的目的何在,只得带着紫霹雳的头颅,进入内室。

素还真与一线生正在讨论南霸天退兵之事,见素云流进入,都同时望向她。

素云流将紫霹雳的首级放在他们面前,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一线生大惊:“紫霹雳!你哪里找到的?”

“是寒雪飘送来的。”

一线生反来覆去地看紫霹雳,口中啧啧称异:“这里被修过了,换了零件……嗯,这边有摔过,也补好了,奇怪,奇怪,是谁有这样的手艺?”

素还真道:“寒雪飘人呢?”

“离开了。”

“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我问她为何会有紫霹雳的头颅,她说你自应知dào

。”

此话一出,一线生与素云流都盯着素还真,素还真道:“我确实不知。”

一线生抱着紫霹雳的首级道:“也罢!我不急着知dào

,她怎么弄到紫霹雳的头颅,我得先去把紫霹雳修好。你慢慢去想吧!”

素还真道:“我也回禅房去了。”

素云流想素还真是绝不会说了,便不多问。她知dào

素还真不想说的事,如果硬逼他说,他就会编出一套说词把人唬得头昏脑胀,蒙混过去,既然听不到真话,那就死心,不必逼问他了,免得多听废话。

而素还真独自在禅房中打坐,他确实是在思考阴月夫人得到紫霹雳的背景。

当初阴月夫人以宝座炸死了登基的欧阳上智,接着逼自己表明忠心,又出面以金羽毛引起一剑万生。

其实那时,素还真已对她的身份有了初步掌握。

一剑万生只可能听几个人的话,不是一刀万杀,就是萧竹盈!

当初欧阳上智为了逼自己屈膝称臣,公布了家谱下卷,列名其中者分别是:一线生、史艳文、柳百通、素柔云、冷剑白狐、萧竹盈、女暴君。

萧竹盈名列世家义子之中,而一剑万生又听从阴月夫人的话,那么,阴月夫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事实上,这一点在素还真第一次前往月中天之时,便已朝这方面去想,金羽毛出现引起一剑万生,只是阴月夫人身份的第二个佐证:她送来紫霹雳的头颅,则是第三个证据。

紫霹雳是败于魔灵杀素与飞狼,能呼唤这两个魔灵的,是魔灵之首鬼智灵童。鬼智灵童的父母都是世家义子,那么,鬼智灵童会在谁手中,根本不必想就可以知dào

,绝对是欧阳上智。

是欧阳上智叫阴月夫人带鬼智灵童,以收回杀素和飞狼,目的当然是拔除荫尸人与沙人畏手中利器。

既然欧阳上智能放心把鬼智灵童交给阴月夫人去做这么重yào

的工作,可见阴月夫人是欧阳上智的心腹,月中天的谋弑之事,乃是帮zhù

欧阳上智演出诈死的把戏。

而阴月夫人是从何寻得到紫霹雳的首级?一线生说首级修补过,柳百通又已经身亡,现在所剩的巧匠,又能与萧竹盈扯上一点关系的人……

半驼废!

半驼废现世,那么叶小钗的下落还远得了吗?

素还真隐隐想到:虽然半驼废出现了,但是叶小钗与萧竹盈之间,似乎并无接触。在这其间,一定还有隐情。目前相关人物出现得太少,就连萧竹盈也无法了解一切来龙去脉。不过他知dào

眼前最重yào

的是:南霸天还会入侵。

南霸天匆忙退兵,又不是出了内部的问题,那就是有人逼退了半月郎君。想来想去,除了欧阳上智之外,还有谁会去做这种事?

素还真轻笑了一下,欧阳上智诈死,无非是要逼自己对付他的敌人,然后逼得自己和他的敌人两败俱伤,下一步欧阳上智正式出面,收拾掉双方。…,

那么自己非自救不可了。

寒雪飘离开无极殿,便匆忙地往月中天赶回,不料半路之上,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虽是黑夜,树影交错,寒雪飘依然一眼便分辨出她是谁。

“金羽兰,你还知dào

回来见我。”寒雪飘冷然说道。

金羽兰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我叫你看着无极殿,你却下落不明,翅膀硬了就想飞?那也可以,你就离开吧!今后我也不想见你了。”

金羽兰慢慢抬起脸来,望着寒雪飘,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寒雪飘“哼”地一声,转身便以轻功继xù

赶路。

“母亲!我见到叶小钗的尸骨了。”金羽兰流着泪叫道。

寒雪飘全身一震,转回身奔到金羽兰面前,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我看到叶小钗的遗体,就在……在母亲你从前和叶小钗定情之地……”

寒雪飘头顶一虚,差点晕了过去,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你……你说在何处……?”

“天南山下的山洞。”

她从未对金羽兰说过这个令她心碎的地方,而金羽兰竟说得出来,可见是真,寒雪飘声音更尖厉:

“你怎会知dào

此地?说!你怎会知dào

叶小钗的遗体在那里?你怎知那是他的遗体?他怎么会死了?给我说!”

寒雪飘神情可怖,金羽兰虽时常被他打骂,却也看得害pà

,正想后退一步,便被她抓住了手腕,逃不开去。寒雪飘厉声追问:

“你给我说清楚!是谁杀了他?你知dào

了什么!”

金羽兰害pà

地说道:“我不知dào

,我不知dào

谁了他,是照世明灯带我去看的……”

寒雪飘道:“照世明灯?”

“是,我在路上听见他与人发生争斗,对方叫他叶小钗,可是我赶到现场时,他的对手已死,我追到他,他却否认他是叶小钗,还告sù

我叶小钗死了,我不信,他才带我去看的……”

金羽兰隐去了许多段过程,不敢让寒雪飘知dào

自己见过萧三瑞。

“带我去!”

寒雪飘说道,声音虽冷,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着抖。

金羽兰带着寒雪飘往天南山下奔去,这一路对寒雪飘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路,但是心情却变得如此复杂。才刚由半驼废处听说叶小钗并没有跳入炼剑炉殉剑,却马上就听金羽兰说见到他的尸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一进山洞之后,却是空空如也。

金羽兰惊愕万分,道:“是在这个山洞的,叶小钗的棺木怎么会不见了?”

寒雪飘环顾四望,壁上自己所刻的词句已被削去,而地面上确实有东西曾经放过的痕迹。寒雪飘冷静了下来,道:

“必定是照世明灯将棺木移走了。”

“他为何要这么做?”

“也许是为了保护棺中的尸体吧……”寒雪飘注视着壁上削痕,道,“照世明灯没有说这是谁削去的?”

金羽兰脸一红,点了点头。

“是叶小钗吗?”

“嗯。”

“照世明灯怎么说?”

“他说,叶小钗受了重伤,要求他带自己到此地等死,叶小钗看见壁上的词句之后,说……这一定是您写的,希望您忘了他……”

寒雪飘突然一愣,森然道:“照世明灯是这么说的?他当时说的话,你一句一句讲清楚!”

金羽兰见母亲神情极为肃重,不敢大意,慢慢地回想,把照世明灯所说的话,完完整整地重覆了一遍。…,

不料寒雪飘越听脸色越难看,陡地重重往壁上一击,喝道:

“好了!不必说了!”

“母亲……”金羽兰被吓了一跳。

“照世明灯在骗你!叶小钗自断其舌,他是不可能说话的!”

“这……”金羽兰也怔住了。

寒雪飘脸上罩着一层严霜,怒道:“照世明灯故yì

骗你,主要还是为了骗我!哼,你说你听见对手叫他叶小钗,那么或许他就是叶小钗,或许他是杀死叶小钗的凶手!”

寒雪飘愤nù

地转身离去,金羽兰连忙紧跟在她身后。

寒雪飘的恼怒,实在难以言喻,她想不到照世明灯会对金羽兰说出这样的谎言,若不是自己正好遇见半驼废,知dào

了当年真相,必定会被他骗过!

这只表示了一件事:照世明灯和叶小钗,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如果照世明灯杀了叶小钗,那他没有必要刻意带金羽兰到天南山去见尸体,还编出一篇谎言。因为欺骗萧竹盈,对照世明灯一点好处都没有。

当初叶小钗拼命躲着萧竹盈,而他为了炼剑而殉身之事,其实是很容易拆穿的,因为只要找出幽灵魔刀的铸造者,或许就能揭穿这个谎言。因此,叶小钗才要再一个逃遁的藉口。

如果照世明灯欺骗金羽兰的目的,是要自己相信叶小钗确实已死,从而断念不再追究,那么,照世明灯很有可能就是叶小钗。

她一定要找到照世明灯,逼问清楚。

而就在此时,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约战半驼废之事,已传遍了武林。

隐居已久的一剑万生;一刀万杀,不但再渡红尘,而且对手是传说中的叶小钗之师,巧龙半驼废,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万教中人无不加以留心,中原所有的习武者,不分是名门正派,或是散勇游侠,都有意亲眼一见这场决斗。决战双方皆是不问世事的高手中的高手,如此绝艺毕生难得一见,这种机会,是不会有人愿意错过的。

当然也有些较年轻的豪侠对传说中的风雨坪之战存疑,认为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未必如传言的利害;而叶小钗其人则根本不存zài

,如果真有这么一号人物,怎可能打败高手之后就失踪了?或许这场决斗,是阴谋者假借传说之名,所进行的一场沽名钓誉的假战,存心当天去找碴,以大出风头的人也所在多有。

各种传言,在街巷中到处传:就连平民百姓都听说飞鸣山风雨坪将会有一场武林大会,只是不知dào

在捣什么鬼而已。

消息一传开,素还真便亲自到飞鸣山去探堪地势。原本云深浩渺的飞鸣山上,在一夜之间已成为人尽皆知之地,很快便让素还真找到了风雨坪的位置。

现场已有不少武林群侠来来去去,观察地势,素还真冷眼打量众人,多半是名门子弟,预先查明场所环境,好回报师长;还有一些行事隐秘的邪教手下,或是小门小派的代表,龙蛇混杂,三教九流。虽然其中不免有仇家,众人却都神情淡漠,自顾看完地势便走,逗留在此者也不敢动什么手脚,生怕传说中的决战还没开始,自己先惹出麻烦,成为公敌。

而混杂其中的武林人士之中,还有些身份可疑者,并不是中土之人。这些零散的外邦人士不多,却都故yì

装扮成中土有名的帮派小手下,静静地记录地形。他们既穿着名门低辈弟子的服色,小门派的手下便不愿去招惹他们,以免惹出问题;而真zhèng

的名门正派所遣来的弟子也多半有些辈份,当然更不会主动去问友派的晚辈,多半是心里暗暗纳闷,为何友门的晚辈不懂礼数,不知dào

要来问候自己。…,

素还真看得了瞭澈于胸,这些伪装者背后的组织确实狡猾,当下装聋作哑,也不去拆穿他们,看完了地形便径自离去。一回到无极殿,闭关两三日方才出关。

一线生见他出来了,笑道:“你想了这几日,在闹什么鬼也该揭晓了。飞鸣山风雨坪这一战,值得你想上两天?”

素还真道:“此战确实是旷世难逢,但是更重yào

的,是中原危机将因此引发,咱们得预做防备。”

“中原危机?怎么说?”

“我去现场看地之时,各大门派也都有人在观察地势,想占地利之便,想必决战当天,整个风雨坪上会是万教齐聚,武林精英全部到齐。”

一线生道:“这个谁不知dào

?这场决战我也想看,看看一剑万生有多高明,能让你叫他一声前辈。”

“是吗?只怕这就如了南霸天之意了。”

“这关南霸天什么事?”

素还真摊开一张地图,道:“这就是我这两日所画的地图,你瞧瞧。”

一线生一看,地图巨细靡遗,将飞鸣山上,通往风雨坪的路境高低,都详细标明,还将四道通路以不同颜色的丹青写出,一览无余。一线生连连赞叹,道:

“原来你闭关是在画路观图,我还以为你闭关都是在胡思乱想,浪费时间呢!”

“你看出什么了没有?”素还真道。

一线生打量半天,道:“别卖光子,你说吧!”

素还真边指点图形,边道:“虽然飞鸣山是天南山旁的一处高山,但是风雨坪却正好在低窪之地,四处山峦围绕,易进难出,是个陷地。这样的地方,最适合做包围战,只要少数兵马,就足以围困万众。”

一线生顿时领悟,惊道:“你……你意思是说,南霸天会趁这个机会,一网打尽?”

“这是天赐良机,他们岂会放过?”

“但是被困者不是简单人物,必是各派的拔尖儿,都是高手啊!南霸天岂是这么容易就困得了他们?”

素还真道:“依我看,半月郎君狡猾绝顶,不会就这样动手,他应会先作安排。一剑万生、一刀万杀、半驼废都是不理俗务的人,决斗当天,不管是哪一方胜利,胜者都会立kè

离去,免得与众门派扯上关第。等主角退场之后,各门派的人还在,我想这时半月郎君会先派些人混在其中,引起一些争执……”

“争执?大家做观众就好了,难道还要趁机选武林盟主不成?”

素还真叹道:“世家失去威信,半月郎君的奸细要以这点挑起各大门派的野心,容易之极。你敢说大家会不为所动?名门正派或许还稳得住,那些不上不下,自认无dí

的帮会,可不见得放得下这个机会,再加上奸细编排挑拨,现场不乱也难!”

“说得也是……”

“‘乱’是一定会乱的,只是大乱小乱而已。一旦争起来,大门派要不要维护秩序?就算少林、武当、五岳这些见多识广的门主看出问题,不想趟这个混水,南霸天的奸细也会煽动大家,不是笑他们无能,就是骂他们见死不救,一犬吠影百犬吠声,这些名重天下的高手不出面也不行。武林之士还能坐下来辩论谁是谁非吗?当然是拳脚刀剑,比划真章。不管怎样,越是出名的高手大老,越是要先损伤。”

一线生道:“就是说,南霸天会藉机挑起中原门派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怎么够?高手先伤了之后,半月郎君再引爆预先埋伏的火药毒气,攻大家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他亲领手下守在要隘,围你个十天八天。这十天八天,高手可以不吃不喝,受伤的人还能撑多久?胆颤心惊的人还能撑多久?总之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一线生听得咋舌,半晌才道:“这……这我看是你素还真才想得出来的毒计,半月郎君不会这么老奸巨猾。”

“我不会用这种手段的。”素还真似乎还有点轻视这样的毒计,道,“我去飞鸣山之时,便看出南霸天渗了不少人进来,若是看地,一两个人就够了,何必派出一大堆?不是在布置场地是在干什么?他们连各大门派的装束都穿好了。”

“那……那是真的了?怎么办?素还真,你可得想出法子来!”

素还真慢吞吞地说道:“我闭关就是在想对策,胡思乱想的,也给我想出了个应对之法。”

“快说,快说!”

素还真道:“通往风雨坪的大路只有一道,但是周围有四条羊肠小道,我预计南霸天的手下会由这南边之路进入中原。”

素还真指着下方绘作赤色的通道,道:“无极殿必须派人守在主要山路,在山顶布下滚石,等南霸天兵马全数进入之后,在红色通道的四周则布满稻草,黄色通道则埋伏地雷火炮,绿色通道为伏兵。”

素还真一一注明完毕,道:“等南霸天兵马通过红色道路,进入主要出入口之后,我们立kè

放下滚石,无极殿伏兵立kè

点燃稻草,南霸天见回路被断,一边是浓烟密布,一边是落石滚滚,他们必会选择冲过滚石,沿着黄色通路逃生。黄色通道地下埋着的火药,此时便可引爆了。半月郎君还能飞天遁地吗?”

“但是这条通路呢?”一线生指着蓝色的通道。

“围师必阙,穷寇莫追,”素还真道,“必要留一条通路瓦解他们的死战决心,免得他们作殊死之战,于无极殿不利。”

一线生哈哈大笑:“说得也是,你这计策真是妙计!这下我看不但是可以保住无极殿,甚至可以捉住半月郎君,重建世家声威了!”

“记住,暗中进行,不可让南霸天的人发觉了。”

一线生道:“我看火药咱们也省下来了,把半月郎君他们所埋的地雷火炮,暗中牵走引线,只留个线头给他们。”

素还真笑道:“这个主意不坏。如今时间紧凑,你与云流快去布置现场吧!”

一线生卷起地图,道:“我马上去办。”

素还真拂尘一扬,自言自语道:“但愿此计真能达成啊!”

然而,这个计划才决定后不到两个时辰,在地下总部的欧阳上智不但就已得到消息,就连素还真所绘的地图副本,也已放在他的桌上了。

欧阳上智与素还真想法一致,都认定半月郎君会趁这个机会入侵。

素还真要如何应付半月郎君,这次的局面可比上回复杂得多。

但欧阳上智并未开启写明素还真计划的密函,只注视了地图一会儿,便已明白素还真会采取什么样的计策对付南霸天,

欧阳上智想着想着,不由得笑出声来。

“哈哈哈……素还真,你确实有智慧。”

但是,这样的布局,真的是为了对付南霸天吗?欧阳上智在狂笑声中,带着一丝愤nù

的意味。在他眼中,这张图的布局,根本是要消灭欧阳世家!

素还真,你到现在还不死心,真是顽强之徒啊!

主要通路被布下落石,红色通路是火攻,黄色通路是地雷火炮,绿色通路是伏兵,还有一条蓝色通路,正是通往无极殿的唯一方向!无极殿已全部出动分布在这几条小路上,此时正好成为一座空城,半月郎君一被引向这条路脱困,就像是被赶到无极殿一样,正好一股作气,拿下无极殿!

欧阳上智闭上双眼,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慢慢地想着应付之策。

第二十八章 石像

素还真的观察,确实说中了南霸天入侵的要点。在这段时间内,半月郎君越想越觉得自己中了计,无极殿不可能有千军万马,而那名自称复姓欧阳的人,很可能是素还真派出来的说客,用以扰乱自己的决心。

且不论素还真怎么会知dào

自己的武功来原,童颜未老人若真的派人找寻盗走他三部宝鉴之人,那么身在中原的火阳真君,以及流星君萧三瑞,为何没有被找到?可见纯粹是虚张声势罢了!

在中原活动的密探们一回报飞鸣山之战,半月郎君苦思许久,终于想出了入侵中原的计策,自认为此计乃是万全之策,绝对不会再错失良机,定要一举拿下无极殿。

眼看一月之期渐近,半月郎君整顿五万兵马,准bèi

再度出发。在五名掌令护法的簇拥下,半月郎君登上校场,主持誓师大典。

半月郎君登上观台,声音传遍全军,道:

“诸位南霸天的子民们!南霸天终年黄沙飞扬,气候炎热,瘴厉毒害遍地,这么长久以来,我们百万人民屈守在这个苦厉之地,中原虽是富饶丰裕,但中原门派自私自利,恃强而骄,不肯让我们过江交yì

,我们才生活得这样艰困!咱们岂是生来就要过苦日子的?大家说该不该?”

众人大呼道:“不该!”

半月郎君道:“天下大地,天下人享之,中原门派占住了中原,不让我们活下去,要逼我们上绝路,我们南霸天要不要坐以待毙?”

众人跟着喊道:“不要!”“打进中原!”“夺取中原!”

半月郎君道:“我们南霸天十三连锁会,都是训liàn

有素的好汉,难道怕了中原门派,不敢和他们争取地产吗?为了南霸天子子孙孙,为了南霸天的万世基业,咱们绝不怯懦,绝不退缩,誓必要血洗中原,还我河山!”

众人欢呼大叫,挥舞兵器,一时之间满目刀光剑影,肃杀满目。

半月郎君当场发布任命,五万兵马分为五路,由九指哪吒毛天海、绿面金刚、火麒麟公冶招、蚕眉金豹善竹风、赤眼银骢花秀子五人领导,子时祭旗出发。

此时,一名报兵匆匆奔入,对毛天海呈上一信。

毛天海见信函上写着“敬呈南霸天十三连锁会总主席”,不便观视,待半月郎君下了观军台,欲上马之前,才呈了上去,道:“总主席,传信士兵说有位老者送来此信。”

半月郎君道:“有没有说什么身份?”

“没说,只自称住在陷地。”毛天海道。

“陷地?”半月郎君记不得南霸天有这个地方。拆开信函,只见信上龙飞凤舞地只写了两行字,是一首七言:

去时万星拱婵娟,回头单影孤月寒;

愁云愁雾掩玉兔,幸有五犬吠云散。

半月郎君柳眉一蹙,此诗之意大为不佳,登时气得脸都黑了。两旁手下见他脸色忽变得阴沉,都不敢多说什么。半月郎君“哼”地一声,将信函揉成一团,道:

“此等胡言乱语,以后不必呈交本座!”

“是。”毛天海连忙道。

大军出发在即,眼前也管不得这件事,半月郎君暗暗打算等回师之后,再找出是谁做此不祥恶谶,非要加以治罪不可。

南霸天浩浩荡荡,前进中原的同时,中原各大门派的同时,中原各大门派的长老、门老,或是有心大开眼界的江湖豪杰,也都正在风雨坪前进。…,

这些人之中,包括谈无欲、宇文天、荫尸人、沙人畏。

自从失落了魔灵杀素和飞狼之后,荫尸人和沙人畏整日心中惴惴不安,好在谈无欲没有计划再攻无极殿,不然两人可能得使出三十六计的上策,才能保命了。二攻无极殿失败之后,谈无欲曾扬言素还真性命难保,但是没想到一剑万生居然放过了素还真,让谈无欲的算盘落空,宇文天为此极为不满,但是荫尸人和沙人畏情况也不妙,宇文天若是提出意见,只怕大家要他作先锋,便忍住不语,看谈无欲作何打算。

飞鸣山风雨坪之战,谈无欲想亲自确定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的功夫到什么程度,宇文天自然也不会放过。

这一处终年风雨不息的荒郊野地,却因为几名绝世高手的恩仇,而成为武林的焦点。此刻除了风雨坪中央的一大片平坦灰黯的空地之外,周围布满了三教九流的人物,放眼看去,密压压一片,万头攒动,就连原本郁郁的树林也被砍平不少,搭着一座座简陋的棚子,坐满各门派的尊长。

这些各门派有身份的人,加上他们带来的弟子、侍从,就占了几乎所有的地方,一色色的制服极易分辨。

剩下一些小门小派的师长也多多少少带了些人,但是不便与少林、峨眉、武当、全真、丐帮以及五岳各派这些大帮派坐在一块儿,因此全聚集在较远一点的地方,看起来倒是五花八门,浪子、艳妇、文士、屠贩、酒鬼、郎中,甚至参将牙官,什么样的人都有。

唯一一致的是不管名门还是邪教,都是全副武装,可见众人皆暗自防着人多生变。

渐渐到了正午时分,风雨坪上明晦难辨,许多人都没察觉到时间流逝,熬着风雨,好在众人都是练武之人,也不怎么受苦。

突然间有人叫了一声:“咦?”

接着此起彼落的惊叫声,原来是功力较深或是一直注意着风雨坪中的人,先看见了一把剑不知由多高之处,笔直落下,剑尖刺入风雨坪中央,便屹然不动。

这把剑飞空而射地,居然没有带起一点声音,好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由天空笔直地插落地面,沉稳而内敛。剑插在地上之后,便稳稳不动,犹如长在地上的一般。

名门正派的高手们无不看得暗暗点头,这样的内家修为端稳堂正,绝对是正统修习功夫的高手,其修为果然臻至化境。插剑于风雨坪中央,那么应该是一剑万生。

在场的名家们生出比较之心,私自想道:“我若是运用内力插剑于地,能否象一剑万生这样完全无划空之声,安全稳定,而剑不动?”少林众高僧们有的能够,修liàn

柔劲的峨眉掌门也自忖勉强办得到,其他名人则皆不敢说有把握。

一剑万生号称“一世用剑不提剑”,那么难道他要以内力祭剑比武,本人不出面?这比运用神乎其迹的内力不动声色地将剑插在风雨坪中央,可还难上百倍!

就在众人盯着中央的剑之时,黑影一闪,一把六尺长的赤红大刀,牢牢地插在剑旁。

众人不禁“哗”地一声惊呼,一刀万杀果然也出现了!

传闻中形影不离的两人,虽未现面,刀剑已到场兀立。青剑俊雅,赤刀雄霸,并肩辉映,衬托得剑如虹,刀似血,整片风雨不已的风雨坪也显得气势不凡。…,

千千万万的群众竟无一声杂音,全屏息以待,寒风凄雨中,刀剑周围一片寂冷。

接着,两道身影飘然而落,众人眼前一花,这两道身影动作虽同时,但是一个飘逸,一个沉着,却叫人目不暇给,不知dào

要看谁才好。

身长玉立的一剑万生冠上锦缨被风抚着,在他端俊的面孔边飘动;一刀万杀白发皓皓,任雨淋着他伟岸的身形。

这两人一现身,现场立kè

响起一片低低的赞叹,就是要如此人品,才当得神仙二字!他们退隐江湖,遨游仙山,那种出尘之致叫人自惭形秽。

那么,叶小钗之师半驼废又会是何等的一代宗师?想必是渊停岳峙,不可一世的名师风范。天下灵气已尽生在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身上,还会如何造化出半驼废这一代名人?

一剑万生和一刀万杀立在刀剑旁,同时伸出手,握向刀剑。

众人更加大出意wài

,号称一世用剑不提剑、一生持刀不用刀的两人,竟伸手握住了刀剑!也难怪,他们曾败于叶小钗,现在的对手是叶小钗的师父,看来两人抱定了必胜之心,若是刀剑在手,还不能取胜,就算半驼废不说,两人也只得自尽了。

这场决斗,绝对是毕生仅见!

只见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握住刀剑,望着面前,一剑万生开口说道:

“半驼废,你的兵器呢?”

众人都愣住了,半驼废已经来了?为什么没人注意?顺着一剑万生的眼光看去,才发xiàn

果然在风雨坪的另一边,有一个不起眼的黑影,那道黑影动也不动,若是不注意看,会以为只是一块大石头。

等一剑万生说话了,眼神较锐利的高手才看出那是一个人:眼力没那么好的群豪们,则还在东张西望,不知dào

一剑万生在对谁说话。

那个人站在那里多久了,竟没有人注意到。只见他身材略矮。不满六尺,鸡胸驼背,上半身象是一团方形一般。班驳的白发有些凌乱,青衫布衣黑黑脏脏的,被风一吹就像要被扯碎了。

那老人慢吞吞地说道:

“我的双掌就是刀剑。”

这句话说得平平缓缓,一点真气也没用上。风雨声掩盖之下,半驼废的声音又不带真气,因此内功够的高手虽能听见他的声音,内力较差,又坐得较远的人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一剑万生道:“好,你出招吧。”

像如此的高手决斗,用不用兵器其实也没多少差别了。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自不会因半驼废不用兵器,就认为他瞧不起两人。

“在我出手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想通当年叶小钗伤你的那一剑,如何破解了吗?”

一剑万生心头一震,而一刀万杀也同时面色微沉,事实上这句话一问,胜负已见。当年叶小钗的那一剑,一剑万生苦思至今而未解,一刀万杀也是一样。如果连叶小钗如何胜他们,他们都茫然不知,又如何胜半驼废?

一剑万生只变色了一瞬间,便恢复如初,神态淡然,道:

“明月照大江!”

半驼废呵呵一笑,道:

“好,一剑万生,你不愧是一代剑尊!”

远在东边树林处的少林高僧们闻言,都高宣佛号:“阿弥陀佛!”为半驼废的话语凭添了一股庄严。少林的有道高僧自然一听便了解他们所打的禅机,当年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败于叶小钗,此乃人尽皆知之事,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却不将此事放在面前,以全新的气势专心面对眼前的对手。一个不愧武道的习武者,不管面对多强的敌人、多丢脸的失败,都应如月照江水,不为所动。…,

半驼废的笑声倏然而终,道:“你们先出手。”

“请!”

一剑万生手捏剑诀,剑尖向下,缓缓地划出一道弧形,一刀万杀横刀在空,虚劈而过。两人一天一地,一乾一坤,虽只是一个起式,却绵密严谨,毫无破绽。

两人同时发动!刀影呼啸,往半驼废劈至,倏倏倏几道红光闪烁,道道有裂山之威,这力道与声势,压得众人无不骇目惊恐;一剑万生的剑qì

在刀势中穿梭自若,柔密不断,剑势快得带起一道残光,竟因为过快而有如慢动作一般,前影未失而后影已至,连绵不绝。

两人的刀剑包围穿刺着半驼废,半驼废却有如流风,在这刀剑交织中,穿梭自如,倏乎不见,鬼没神出。刀剑始终贴着他的身影滑过,三道人影飞奔交错着,快得不知过了几招,却全无一声刀剑之声!原来三人身手都极快,不但刀剑未曾触碰到,连脚也几乎不曾履地,一沾地便横虚飞起,因此身若无物,也都没有任何声音。

他们的身手空灵,在场众人眼前,风雨的斜线也明显了起来,三人的身影反倒越来越淡,简直教人疑心幻化了。

突然间三道光一簇而分,重新落在三个方位。

一剑万生站在正东方,一刀万杀站在正北,两人形成青龙白虎之位;而半驼废却立于西南死门,傲然而立。

早已一身湿的三人,都维持不动,注视着对方。

他们刚才以快打快,众人根本什么也没看出来,此时见三人都静立凝神,显然是方才的交手并没有分出胜负,因此正在重新估估计对方的出手实力。

这回半驼废先运起内力,头顶散出一缕白烟,缓缓地伸出左脚,右手屈在胸前,掌心朝外,左手手肘贴着身侧,中指与拇指圈起,似承着右肘一般。半驼废双膝微屈,慢慢地横移步伐,每移一步,脚下便出现一个深深的脚印,才不到半盏茶时分,他身上所冒出的白烟,已不止头顶,甚至双肩、背上,也都透出缕缕烟气。

这是内功在体内运转,蒸散了淋湿的雨气,因为风雨凄冷,白烟才这么明显,但是半驼废本身的内力之雄厚却是不必说了。

一剑万生与与一刀万杀依然凝立不动,只缓慢地横起刀剑,他们两人所据地利极佳,虽强敌渐近,仍坚守以对;半驼废缓慢移动位置,正是步步为营,欲脱险境。陡然一剑万生平稳如水的剑刃上,发出一阵修长清音!

这阵清音犹如玉磐,响遍天地,极为悦耳,却一声递传一声,悠悠不绝。

华山派向来以剑见长,掌门人闻音大惊,轻呼道:“这是剑吟!”

这正是用剑高手寓道于剑的境界,才能使内力在剑上流奔,而发出长啸!像华山掌门这等用剑高手,将所有的真气传入剑中,最多也只能使剑在摆动之际发出一阵起伏的低吟,像这样攸长高亢、有如鹤唳的轻灵剑吟,是绝对办不到的。更不用说一剑万生手中的剑依然稳稳地横着,连晃也没晃一下!

一刀万杀的刀往下一劈,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刀就跟着发出了撕天裂地的风声。

这自然是藉由他的手,由刀身所发出的真气震动了空气。这一声呼啸有如地牛的鸣声,极为低沉。两人心意相通,不知不觉内力便都灌注在刀剑上,犹如龙吟虎啸,半驼废则如被龙虎所困的猎物一般,缓缓地寻求着脱身之道。许多人凭气势来看,认为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是赢定了。…,

不料半驼废缓缓前进,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却慢慢后退,原本完美的龙虎之势有渐渐溃败的趋势。

事实上,此时半驼废周身真气,由如四散的烈阳一般,几乎要逼压下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两人被这股强烈的内力所引,几乎要乱了内力运行的方向,半驼废逼近一点,他们就多感到一分胸腹窒闷,真气闭塞,再也无法坚守不动,随着半驼废的前进,而慢慢地后退,以期避开这雄浑的内力。

只有真zhèng

的高手才看得出来:一开始教人眼花缭乱的快攻,是取巧试探而已;双方一试完对手,马上就拼斗内力,谁的内力根基稍浅一点,或是没有摸出对方的门道,谁就要被散尽功力!现在的比拼,完全凭硬底子。

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两人拼半驼废一人,占不到上风,但这也不表示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不如半驼废,只是策略的运用上,半驼废确是高明了一筹,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暗中引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的真气相阻,事实上,是两人发出抵御半驼废的真气,被半驼废引导着互相压制。就像拿一剑万生的手去挡一刀万杀的拳,自是运生不绝,互难轩轾。

半驼废的这手引导之功,不要说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不知,就连旁观的千门万众,也都无人看得出来。而一剑万生越是运功抵御,一刀万杀就越是以为半驼废真气雄厚,更加运起真气相抗,一剑万生跟着感到对方来势绵醇,就越加提起真气,两人如此拉锯,根本是自相残杀而不自知。

半驼废以少量的挪移之功导引他们自相对抗,身上散出白烟,只是惑敌之术。等两人真气耗到一定的程度,半驼废却依然保存着实力,要收拾他们可就容易了。

虽然说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只要有一方收起一点真气,或不那么出力,另一人就会有所发xiàn

而渐渐收回真气,甚至发xiàn

半驼废的诡计;但他们两人情逾手足,同对大敌时,都唯恐出的力比对方少,唯恐保不住对方,因此尽lì

施展,绝不保留。他们这样的情操被半驼废掌握住,就成为弱点了。

然而一剑万生也非泛泛,他渐感奇怪,这股沉滞之气正大而霸烈,不似半驼废所有,反倒像是一刀万杀的真气;一刀万杀也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两人心意相通,同时长啸一声,往后飞跃,飞窜至高处松树之巅!

半驼废导引之力乍失,忍不住叫了声:“好!”两掌推出,内力余劲往一剑万生、一刀万杀所据之树轰去,轰然一声,足有数人合抱粗的巨大松干竟应声折断!

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在往下颓倒的树梢枝桠间飞跃,半驼废却一窜而至,犹如鬼魅,飞过交错凌乱的枝桠,两掌平推,往一剑万生胸腹袭去,一剑万生气息一窒,连忙挥剑护住要害,半驼废的去势似缓实急,一剑万生剑影飒飒,一眨眼便格开十几招攻势,才落在地上。

一剑万生一落地,一刀万杀便跃上前,快刀接下了半驼废的霹雳数掌,劈啪之声不断,划破空气,声声尖锐刺耳,都带着疾锐的内力。半驼废双掌就像铜墙铁壁,数度挡住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的刀剑,也一再地逼两人后退,似乎只要再加重力量,两把刀剑就会被半驼废双掌间的巨墙压断。

一刀万杀以快刀接下半驼废数掌,不停地后退;一剑万生纵身一跃,一剑挥格开一刀万杀与半驼废,又抢上前与半驼废斗了起来。…,

只见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两人攻守互补,一人退至无可退,另一人便反守为攻,解开同伴的危机;虽只有两人,感觉上却像有千千万万轮补充不完的新血,总是能适时地在对方略现不支时,逼得半驼废改变对手。两人的优势这时也才表现了出来。

半驼废发觉再这样下去,自己久战不利,将内力全注在双掌之上,几道猛掌逼退了两人,迅速地抽出怀中的一把短剑。

一剑万生眼尖,立kè

认出这就是从前他自称“神器现世”的那把怪剑,黑黑短短,比匕首长而比一般剑要短上一倍有余。

难道这把废铁似的东西,真的是神剑?

半驼废持剑在手,一股青芒透刃而出!

这股青色光芒,凝聚一线,上冲天际,照得茫茫阴天,一片冷冽剑qì



一剑万生全身发冷,不由得倒退了两步:一刀万杀也犹如被一道冰柱贯过脊骨一般,打了个冷战。

果真是神器,这样剑qì

冲霄的宝剑,就连一剑万生也从未见过!

半驼废手中神剑懔懔,乱发在凄厉的风中疾飞,森然道:

“能让我的镇炉之宝──千虹贯日擎天神剑──出鞘,一剑万生,你死也不冤了。”

“擎天神剑?”

一剑万生心中暗自默念,他是一个用剑者,绝不会错过任何名剑,就算会死,他也要掌握这最后一刻,记住这把剑的英姿。

一剑万生举剑一划,划断系缨,冠帽落在地上,白发披散了下来,垂在肩上,显然已将准bèi

使出全力,领教这把剑的杀气。

闷雷一闪,接着是盖地弥天的轰隆雷声,在这光亮大作的瞬间,眼力够的高手清清楚楚地看见风雨坪的泥泞场上,三人的神情。一剑万生散发踞立,持剑之手高举于耳侧,剑尖对着半驼废的心脉,双眼如鹰般锐利凝注;一刀万杀两脚微弯的虎立着,两手握刀在前,凝视着半驼废的天灵处。等一下出招时,一剑万生势必直取中盘,而一刀万杀虎跃盖顶,两人往上、前封住半驼废。

而半驼废单手握剑,一掌推在腰前方,待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攻来,他便可以掌气击碎一剑万生的五脏,而以剑qì

横挥,将一刀万杀腰斩成两段。

三人的招式都是攻式,完全没有守式。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同归于尽。除非其中一方的出手,快得让对方来不及使尽攻势,才有保命的机会。

但是,这可能吗?

风雨坪上,众高手们心跳都像要停止了似的,睁大了眼睛,要看究竟他们如何化去这一招,或是就此分出生死。

雨下得更大了,三人的身影在暗沉沉的雨线中,更难看得清楚。

接着又是一阵电光剧闪!

这道强光不但照亮了整个风雨坪,连风雨坪上的三人,都被强光照得面目难辨,众高手也被逼得眼睛一眯。

强烈电光不到一秒就消失了,众人眼前一时之间都是红绿光影跃动不已,而战场上的三人还是以原来的姿势屹立,准bèi

攻向对方。

渐渐有人发觉不对,突然间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

“石像!他们变成石像了!”

此言一出,整座飞鸣山哗然!众高手名宿们都疾站而起,几乎不敢相信。而远方的众派群侠,更是纷纷跃上高处,探头眺望战场中央。

令人难以置信,就在那强光一闪的瞬间,一剑万生、一刀万杀、半驼废,化做三具石像!

第二十九章 惊变

四处议论纷纷,喧噪如沸,呓呓嗡嗡,谁在说什么都听不清楚,只隐约分辨得出几声:“这其中有诈!”

或是:“怎会这样?怎会这样的?”

也有人叫道:“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躲哪儿去了?”“是谁放石像在战场上的?”或是互相问:“你看见了什么?”“那道强光有玄机!”

混乱当中,没有人注意到有些人已暗暗往其中一条通路聚集。这些人便是南霸天的奸细,在混乱之时,看见天边的反射光芒暗号而往集会之处聚拢。

一队密压压的人马,分布在山下;一线生放眼看下去,发xiàn

半月郎君用兵灵活有序,他将手下分为五路,分别守在山脚下,自己则率领主将及一半的精英部分,无声地潜入主通道,观看战局好一会儿了。

一线生将他们的动态看得一清二楚,也大约猜得到半月郎君的打算。

原本半月郎君会趁机让奸细挑拨各大门派内斗,但是见到这样的变局,武林群侠光是讨论战况,弄清楚石像之谜,就会乱个不已了。万一有人此时拱出武林盟主什么的,反而易成为众矢之的。半月郎君马上改变战略,将分布潜伏在人群中的手下召回,然后先点燃火药,攻万教一个措手不及。

只不过他们绝对不会发xiàn

:他们预埋的火药,引线已经都被一线生牵走了,留在地上的一段导火线头下面是空的。一线生已等不及要看他们点火药后的表情。

如今风雨坪上的众人都在议论着三名高手化为石像这事,但还没有人敢下场去,看看石像是真是假,只有滚闹的议论争执,响遍了山林。

半月郎君冷笑一声,手一挥,两旁的大将心腹们立kè

挥舞旗号,让埋伏在主要通道的手下们点燃引线。

导火线发出“滋滋”之声,沿烧而过,过了一会儿,四周仍是风平浪静。

半月郎君神情奇怪,道:“怎么回事?”

毛天海连忙道:“或许是火药被淋湿了,属下叫他们再试试看!”

毛天海挥动旗号,几名兵士跃于埋藏火线之处,刨土查看火线是否浸湿,而埋伏在高处的一线生及无极殿众手下们,无不竭力忍住笑,大气也不敢透,等着下一步的号令。

就在半月郎君等人焦急不安地看着埋藏火药之处的兵卒们检查火线之时,一线生点了点头,点燃了信号弹。

高丘两边的众兵卒看到烟火,立kè

将堆叠的大石推下,一刹时土石轰轰隆隆,震动大地。半月郎君众人仰首一看,大惊失色。千万颗大石急急滚下,众兵闪避不及,被砸得头破血流,肚肠四溅,惊恐的军队四散奔逃,踩死撞死的更是所在多有。

风雨坪的高峰周围群侠,听见主要通道上震声隆隆,嚎叫喧天,都为之色变,不知dào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些原本就站得离风雨坪较远的小门派会众,以轻功跃至高处眺望,对底下的人大叫:“通路上有落石,砸死了不少人!”

“咦?通路上怎会有嵩山的弟子啊?”“也有武当派的!”

传言一下子就散了出去,众门派都大感诧异,各大门派的执事弟子暗中清点人数,自然都没有减少,因此人人脸上都莫名其妙,不晓得主要通路上到底是什么状况。

突然间又有人叫道:“喂,东边路上有烟,起火了!”

众人往东边望去,果然是浓烟滚滚,火星冲霄。…,

这自是素云流所率领的手下们,见到主要通路的落石烟尘,便依原订计划放火。

半月郎君见到退路有火,惊呼道:“不妙,中原有埋伏!”

“总主席快退!”火麒麟叫道,推开几名纷乱的兵卒,护着半月郎君,半月郎君正要往东退去,陡见火光,吓得指着反方向道:“往那而走!”

但是要往那个方向退回,势必再穿过乱石阵。前方是火,后方是石,众人虽知退路极危险,也没办法。毛天海高声道:“众人穿过乱石阵,往西边路退去!”

“是!”幸存者高声呼应。

“花秀子,指挥众人跟着总主席!”

困在主要通路上的半月郎君等人,各自施展全身解数,硬着头皮奔过落石阵,脚下尸体越积越多,都是肚破肠流,惨状万般。勉强靠在壁边以避过乱石及自己人的,此时也才得以勉强奔出,紧跟着总主席和五将领的方向而逃。

高处的一线生冷笑不已,再放出另一个信号弹。

半月郎君等人往西边而奔,当先的领路先锋一踏上通路,就是一声轰隆巨响,连高山树影都剧烈震颤起来。烟尘、火灰、爆响轰过,半月郎君及五名掌令使及时以轻功倒跃回落石山道,犹被爆zhà

的力量炸得心脉大震,气息窒塞。

等烟尘渐淡,放眼看去,一地都是尸首。

半月郎君惊得全身发软,摇摇欲倒,踉跄倒退了好几步。

“此……此路不通,天亡我也,天亡我也啊!”半月郎君惊恐地叫道。

火麒麟拉着半月郎君,往北边的通路奔去,道:“主席,还有此路!快跟我来!”

半月郎君被火麒麟拉着,四名掌令使则环绕在周围,且走且护驾,并指挥手下导前开路,毛天海叫道:“这路必是安全通路,是往无极殿的方向……”

话未说完,又是轰然一声,手下们惨呼未绝,一大股热气已轰面而来。

五掌令使同时将半月郎君拉退后跃数丈,前方的众兵们全身着火,火烟一下子便消了,剩下一堆难以分辨的焦尸,白烟袅袅。

大地“匡”地一震,草木规律地震动了一下;又是“匡”地一震,前方以固定的脚步、千钧的力道,一步步逼近的竟是个高有十尺,动作僵硬的铁人。

“这是什么?”

众掌令使无不惊异万分,铁人每跨出一步都带着万钧力道,地面随之一震。铁人立在原处,双掌间紫电流窜,半月郎君尚未反应过来,紫色电流轰然袭至!

五掌令使大叫不妙,及时再护着半月郎君大退数丈,前方逃得稍慢的士兵早已化为焦尸,连怎么死的都不知dào



半月郎君何曾见过如此威力的怪物,完全说不出话。上次进攻中原,他未能领教到无极殿的镇殿神器紫霹雳,此时后悔已迟。眼看紫霹雳步步逼近,再退下去又会被逼至火药区,有如自投死路,火麒麟暴喝一声:

“兄弟们,合力一击,轰碎怪物!”

九指哪吒、绿面金刚、蚕眉金豹、赤眼银骢四人大声相应,五人身子同时一窜,在半月郎君面前形成一道肉墙,运起全身真气,筋骨间发出轻微的“剥、剥”之声,真气充盈全身,聚精会神地准bèi

施展出全力一击。

紫霹雳脸部的眼罩闪过一道红光,有如光环一般,环绕着他的头部。

五名掌令使同声大喝,五道真气,同时轰向紫霹雳!…,

但是掌气所过,竟平静无波。

紫霹雳全身的电光似乎更为明亮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威力变强的表示。五人脸色全变,万没想到所击出的内力都汇入了紫霹雳之体。半月郎君一咬牙,推开掌令使,沉声道:

“我来!”

半月郎君跨步站住,双掌凝势。

半月郎君的武功有多高,十三个掌令使都不甚明瞭。他苦练寒月阴掌有成,向来不敢轻易出招,除了怕被童颜未老人发xiàn

谁练了这套宝鉴之外,还有一个苦衷,乃是南霸天最重大的秘密。

这个隐私一旦被发觉,不要说半月郎君性命不保,就连南霸天的基业,只怕也将四分五裂。原来半月郎君所练的寒月阴掌,并非外家功夫,乃是阴寒的内功。半月郎君内修寒阴掌气,外修南霸天十三连锁会前主席文武太皇所传授的拳脚招式,平时出手,别人只以为他所展现的武功都是文武太皇所传,殊不知他的内力修为之高,早已超越文武太皇了。

他借着近侍之便,暗中出招偷袭文武太皇,以寒月阴掌震断了他的心脉肺经,让文武太皇成为徒有意识却全身瘫痪,连说话、吃喝都不能自主之人,半月郎君自己担任代理主席,四处追讨偷袭主席的凶手。

文武太皇所中的是阴寒之功,全南霸天无人知dào

有谁会这种功夫,因此,他的监守自盗始终未曾曝光。等他完全能掌握南霸天之后,文武太皇已无利用价值,当然便在某夜意wài

身亡了。

这么多年来,半月郎君小心翼翼,绝不轻易展现实力,就是怕被人发xiàn

他所练的是阴寒的内功,与伤文武太皇的凶手相同。

但到了这样逼命无常的处境,半月郎君再保留实力也是死路一条,也顾不得其它了。

在他背后的火麒麟等人感到半月郎君身上发出一股寒气,气温骤然急降,吹在他身上的风似乎都变成了白霜。在紫霹雳高举双掌,即将发出霹雳电闪的一瞬间,半月郎君蓄气于掌,雄浑的寒月阴掌猛然击出!

紫霹雳身上的电光倏然而止,巨大的躯体维持着高举双掌的姿势不动。半月郎君六人全神注视防备着紫霹雳反击,然而紫霹雳铁灰色的钢铁之身,却蒙上了一层坚冰,而呈现出冻体的深蓝色。

半月郎君大喜过望,这毕生之力所击出的寒月阴掌,果然封住了紫霹雳。

可是紫霹雳身上红光乍现,众人一怔,水气淋淋,一下子整个紫霹雳的铁躯由蓝转红,竟发出闷热的高温,坚冰在他身上不但迅速融化为水,甚且发出“滋滋”之声,立时滚沸、蒸散。蓝色电闪又渐渐聚集!

半月郎君惊呼一声,正欲后退,毛天海叫道:“护着主席快退!”

自己却扑上前去,抱住了紫霹雳。一瞬间便全身剧震抽搐,像是有千万根铁丝穿透了他的身体,被胡乱拉扯着一般。这是被雷电击中的反应,花秀子、火麒麟众人待要抢救毛天海,早已来不及。他全身虽被电流贯穿,却紧紧抱着紫霹雳不放。

“罢了!主席快退!”

花秀子、火麒麟、绿面金刚、蚕眉金豹四人护着半月郎君再退,众人慌不择路,以轻功大力后跃,落地之际,徒听数声巨震爆zhà



原来跟着逃来的士兵,踩中地雷火炮,未及惨呼便已肢碎离体!

尸块落在半月郎君面前,有如下着肉雨,一见到如此惨状,半月郎君面色如土,动也不敢动。他与四掌令,还有幸存的手下们现已身在地雷火炮区,前进无路,后退不敢,只能全都僵立在地。…,

紫霹雳身上血迹斑斑,又一步一震地逼近,毛天海势必早已身亡,或是化作焦尸堆的一部分了。但是紫霹雳一走至地雷火炮路的路口,便站着不动,显然是指令禁止他进入,只是守在路口,不让半月郎君众人退出。

半月郎君心念尽消,颤声呼道:“天要灭吾,天要灭吾啊!”

“现在怎么办?主席?”花秀子问道。

半月郎君仰天叫道:“吾竟要葬身在此,天啊!天啊!我不甘心,我……我岂能肢碎体离,死无全尸?”

说着,拔出佩剑,便要自刎。花秀子、火麒麟、绿面金刚、蚕眉金豹等人连忙拉住他,跪了下来,泣道:

“主席保重!”“主席切勿丧志,一定还有办法。”

半月郎君掷剑于地,呜咽不语。只见火麒麟沉思片刻,忽然抓起一名士兵,往前砸去,士兵惊呼着,叫声未断,才一落地便轰然一声,引爆了一枚地雷。

“主席,那里应是安全之地!”

火麒麟领先以轻功跃了出去,落在士兵被炸之处,众人会意,跟着纷纷以轻功跃出,落在他身边。

才刚站稳,花秀子便又抓着一名士兵,往前再抛,士兵惨叫了一声,落地之时却是无恙。火麒麟带着半月郎君跃至他身边,这名士兵已经吓得委顿在地,说不出话来。绿面金刚、蚕眉金豹跃至此地,正要伸手再抓一名士兵,残余无几的众人全大退了一步,纷纷亮出刀剑,其中一人叫道:

“我们不要以身试炮,你们要逃命,自己去试地雷!”

“呸!贪生怕死的小辈!”火麒麟喝道,“事到如今,还分什么你我?主席若逃不出去,南霸天将被中原入侵,大家的父母妻儿还能保吗?”

众人仍是不服,有人大声道:“反正是死,你们做主将的为什么不身先士卒?”

火麒麟怒喝道:“像你这种怯懦无用的战士,活着也是废物!”

话声未落,掌气已扑向此人,一掌震碎了他的天灵,双眼突出,五官扭曲,样子极为可怕。众士兵为之噤声,面面相觑。四名主将与总主席的武功,任何一人就足以杀尽他们这所剩不多的十来个人,要反抗的话,退回去也会引爆火药,一样的生死难卜。再说,在中原落单的南霸天士兵,万一被认出来,恐怕下场更惨。

半月郎君已勉强镇定了下来,对其中一名士兵一扬下巴,道:“你,你叫什么名字?哪一个支会的?”

这名被点到的士兵脸色惨白,嗫嚅不语,手上的剑慢慢垂了下去。

半月郎君道:“你们不要怕,各位跟着我半月郎君,走到这步田地,大家都卖了性命。可是中原人奸毒狡猾,设下这样的毒计,要断我南霸天生路。若是我与大家尽死在此地,中原门派挥师而入,必定会将南霸天大肆屠掠,以报此仇。”

众士兵一想起家人妻儿,不禁面色惨然,纷纷低下了头,呜咽声此起彼落。他们在出兵之前,众领队已对士兵允许他们劫杀掳掠三日,作为犒赏,因此人人奋勇。想不到竟一败涂地,他们以自己之心度中原之腹,认为若是中原入侵南霸天,必也会烧杀掳掠一番,此刻将心比心,一想到家园将破,都顿感尤分恐惧悲伤。

半月郎君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允许中原入侵!但是……唉!各位!如果你们愿意牺牲,那么我半月郎君生还以后,马上赏赐各位的家属每年万两薪俸,长子及次子一年满十六,立kè

升为分会长!若无子女,也会严令各位的新妻守节,不许改嫁,每年也领有万两之俸。各位的名字则镌刻在镇天碑上,永受祭拜,死后追封为掌令使!”…,

众士兵听了这样优厚的承诺,已纷纷有牺牲之意,胆小者则还在犹豫,火麒麟指着被自己震死的那名士兵,喝道:

“贪生怕死之辈,名字将永受唾骂,他的家人同样以背叛论处!”

说着,唾了一口浓痰在尸体上,将尸体高举,奋力往前一丢,前方“轰”地一声,又引爆了一枚地雷。

火麒麟拉着半月郎君,率先再跳上前,花秀子、绿面金刚、蚕眉金豹跟着跃去,其他十几名士兵站在原地,低声商量了一会儿,有的就先跳了过去,一人将怀中的身份牌呈给绿面金刚,道:

“小的是福州分会的李展,望主席遵守,提拔我的儿子。”

半月郎君大喜,流泪拍着李展的肩,道:“壮士!你真是南霸天的壮士。”

李展正要往前跳,火麒麟道了声“得罪”,一把提起李展,丢开极远,轰隆一声,又炸开一路。

半月郎君等人跃至李展尸身旁,其他士兵也已经纷纷认了命,一一跟上,向掌令使递牌之后,被膂力其大无穷的火麒麟丢出试炸弹,有的一落地便遇炸,有的却安然无恙。

运气较佳没有马上便引爆的士兵,下一步便不必再试,改由别人被掷出。

如此一步丢出一人,渐渐身边士兵越来越少,但是还有一大段前路,回头一看,只剩一人了。

火麒麟长叹了一声,抓起最后一人丢出十丈之遥,又引爆了一枚地雷,五人跃前十丈,已无人可丢。

半月郎君与花秀子、火麒麟、绿面金刚、蚕眉金豹五人都沉默着,只闻风声飒飒。

火麒麟先打破了沉默,道:“主席,这些弟兄的名牌请主席带回南霸天,属下不能追随主席了。”

半月郎君一呆,道:“你……”

火麒麟将十几张名牌双手呈给半月郎君,挺了挺胸膛,道:“弟兄们牺牲尽了,自应轮到我等。”

半月郎君已说不出话来,紧抿着唇。花秀子、绿面金刚、蚕眉金豹三人互视一眼,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你们,你们……”半月郎君张着口,却不知要讲什么。

火麒麟道:“地雷火炮不知埋设范围多广,这就要看主席您的造化,现在由我开始,施展轻功跳进地雷区。”

半月郎君拉住了火麒麟,哽咽不已。火麒麟又道:

“主席,你一定要记住,记住我们众人今天的牺牲!你一定要夺取中原,你一定要让南霸天代代的子孙过着幸福安康的日子!”

说完,便大力跳进地雷区,轰然一声,血肉与烟尘齐飞。

半月郎君忍不住痛哭失声,唤道:“火麒麟,火麒麟啊!”

“主席很坚强,南霸天不能没有你,属下去了!”绿面金刚说完,也往前一跃。

所立之处平静无痕,花秀子与蚕眉金豹带着半月郎君跃到他身边,绿面金刚正要再跳,蚕眉金豹一把拉住他,道:“换我。”

蚕眉金豹一跃出之后,立即被炸得尸骨不全。花秀子、绿面金刚跳到安全之地,花秀子什么也没说,就马上接着跳出,再引爆了一枚地雷。

绿面金刚拉着半月郎君再跳到花秀子尸体之旁,低头看已经面目难辨、骨节尽碎的花秀子的尸体,绿面金刚对半月郎君道:

“主席,属下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此刻四下无人,请主席让属下作个明白鬼。”

“什……什么疑问?你说。”半月郎君既害pà

又悲恸,声音也含糊不清了。…,

“文武太皇是怎么死的?”

此言惊醒了半月郎君,半月郎君疾转头望向绿面金刚,道:“你……你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属下自刚才一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们从未见主席施展神威,但主席却以寒冰掌冻结紫霹雳,这令属下实在疑团满腹。”

半月郎君倒吸了一口气,道:“你……你疑心什么?”

绿面金刚长叹了一声,道:“主席,属下也已经跳过一回地雷了,就看在这已经卖了一次性命的份量上,才敢斗胆问主席这个问题。就算是……您真的做此非常之举,你领导南霸天兴盛,属下也是您一手提拔的,我对您绝对忠心不移。只是,若您愿意将属下视作心腹,就将这重大秘密告知属下,让属下明明白白地死,不要临死对您心怀疑问。”

半月郎君心念电转,想了无数个念头,终于悠长地吐出一口气,道:“我这下总算明白了,你认为我杀了文武太皇,是不是?”

“属下不敢,此事要您亲口来说,属下绝对不敢妄自猜测。”

半月郎君冷笑道:“你心里明明这样想的,却不肯说。不说就是不想了吗?”

绿面金刚道:“这……是,属下见了您的掌气,就如此疑心了。”

“若是我杀了文武太皇,你要怎样?若不是我杀的,你又怎样?”

绿面金刚一脸惶恐,道:“不管怎样,属下都会为主席您以身试弹。”

“既是如此,你为何要问?”

“属下只是不想对主席有所疑心,到了地下,见到花秀子诸位弟兄,不知如何开口。”

半月郎君低头看着花秀子的尸身,落下痛泪,哽咽着道:“绿面金刚、花秀子,你们为我死而不悔,我半月郎君还有什么好瞒你们的?只怕我句句初衷,你却不信!我半月郎君死不足惜,见疑于你们,才是摧心裂肠,生不如死!”

绿面金刚急得叫道:“主席,只要主席肯说真话,属下们一定相信。就算真的有此大逆之事,我们跟着主席,也算同罪,绝不会有第二句话的。”

“好,我说,绿面金刚,你就算不跳,方才你也已经身先士卒了,我是应对你毫无保留。”半月郎君一把握住绿面金刚的手,道,“咱们哥俩一定可以逃出生天,到时你就是我的副主席,我与你同享富贵。”

绿面金刚:“属下只要知dào

真相。”

“好,我说。”半月郎君道,“我没有杀文武太皇。若有隐瞒兄弟,就教我半月郎君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绿面金刚大喜过望,道:“真的?您真的没有杀文武太皇?”

“我一身功夫是文武太皇所传授,怎有能力做此大逆之举?后来我钻研寒月阴掌,是为了希望查出凶手的来历,这样阴毒的功夫,我练之极感羞耻,因此不欲示人,今天逼命无常,不得不展,居然见疑于你,我……唉!可恨我已经查到了眉目,却要功亏一篑,让凶手逍遥法外,我何等不甘心!呜……”

半月郎君声泪俱下,绿面金刚再不疑有它,握紧半月郎君的手,道:

“主席果然是光明磊落,我没跟错主人!我到地下见了众兄弟,也会跟他们这样说!主席,您一定要逃出此地,重振南霸天!”

说完,对半月郎君一拜,便奋勇跳了出去,瞬间炸为灰烬。

他绝对想不到,半月郎君一面低首垂泣,一面蓄劲在手,准bèi

若是绿面金刚对自己的说词置疑,便即一掌将他击飞数十丈。

绿面金刚真的相信了他,而且还跳了出去,作最后一名牺牲者。此举大出半月郎君意料之外。

他站在原地,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想不透绿面金刚为何要这样做?他既然决定牺牲,那又为何要问?

有些人的想法,是另一种人永远无法了解的。

半月郎君一咬牙,跳至绿面金刚尸体旁,前方还有十来丈路,完全要凭运气了。半月郎君颤抖着伸出一步,又连忙缩回,几乎全身都没有力量了。想了一会儿,只得学火麒麟,抓起绿面金刚的尸体,往前大力丢开,或许是惊吓过度,力量不够,这一丢只丢了四五丈远,轰然一声,爆zhà

的威力震得半月郎君全身疼痛,七孔流血。

半月郎君强忍痛楚,跳向爆zhà

之地,要依法再丢,绿面金刚的尸身却已残碎不全,就算丢出去,也未必能引爆地雷。

半月郎君几乎要崩溃,忍不住一面狂笑,一会儿转为呜咽,哭哭笑笑地一步一探,挣扎前进,这短短几十丈之路,是他毕生所走过,最艰困的路。

第三十章 乱局

飞鸣山风雷坪的高人决战,战况固然激烈罕见,战场状况的奇变迭起,更是令群侠应变不及。

一剑万生、一刀万杀以及半驼废在众人面前化为奇像,各大门派尚未清楚怎么一回事,又发xiàn

战场外一会儿是滚石隆隆,一会儿是火光冲天,一会儿又是地雷火炮,轰炸声不绝,更是莫名其妙,现场马上骚动了起来。有人叫道:

“怎么回事?是哪个卑鄙的帮派要将大家围在此地?”“一定是邪教所为,百仙教你们不要装蒜了!”

话声一传出,一队黑衫群众应声大哗,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们的方向射去。这群人所在之处极为显眼,服装色彩晦暗,都打着赤足,却不管男女,人人身上都叮叮咚咚地挂了一大堆的装饰,看起来妖里妖气,又男女杂坐,名门正派的弟子们见之都觉得不雅。

虽然风雨坪上挤满了众门派,就是没有哪个门派愿意设席在他们附近。除了对他们的祭拜异邦之神、不顾礼教等邪异作风不以为然之外,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他们人多势众,分会广布中原,又擅长用毒,因此一提到百仙教,总是人人皱眉。

百仙教的队伍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压过众人叫嚷:

“我们百仙教没干这勾当,我看倒是五岳剑派的官老爷子想围剿咱们!”

五岳剑派的嵩山派主姓官,又因有功朝廷,被封过参将,虽不过是个芝麻官,但是好事之徒多以此为谈,便浑称他官老爷子。

本来江湖人士,一扯到“结交官府”,就像天大的耻辱一般,但像五岳剑派这种名望极高的武术之门,或是少林、全真这类宗教重地,难免要与官府打交道。

武林朋友往往有些杀伤劫掠之事,这些大帮派的帮主有了官衔,人面更广,能在危急时发生点拯救朋友的效用。达人处世,本自无朝野之别;但是,对大部分佻脱不群、蔑视法制的草莽豪侠们而言,就对大门派的结交官府之举十分不齿了。

一听百仙教这么说,群侠顿时沉静了一会儿,嵩山派的位置闪出了一道灰白影子,有如一头羽鹤般轻巧地落在风雨坪上,让众人都看得见他。有人窃窃私语道:“好俊的身手!”也有人说:“这是官老爷的得yì

大弟子白雁秋,是号人物!”

他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身形高大,敛衣昂立在场中,自有股不群气概,朗声道:

“敝派忝列五岳,身在江湖,未曾废过江湖规矩,何时有与六道门勾结的情事?百仙门指名道姓,不知有何依据?请百仙教有话明说,若是一时失言,也请立时澄清,以正公听!”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表明了立场,又有宽容余地,果然是大家之风。

百仙教里却又传出尖声怪气的声音,传遍四周:

“哎呦,不过是说说,你们那么紧张作什么?踩着谁的痛脚啦?”

嵩山派反而静悄悄的,弟子们都面露怒容,但是没有人敢乱动乱叫,想必是因为大师兄已经代表发言,其他人就不许对外发表自己的意见。帮中的尊卑井井有条,规矩极是森严。

场中的嵩山派大弟子白雁秋朗声道:“贵派指名了嵩山派,辱及清名,怎可随便说说?还请贵教收回此言。”

百仙教里又有声音叫道:

“谁说你们啦?我们只说是五岳派的,华山、衡山怎么都不出来认事儿,就你们嵩山派自己跳出来?不是心里有鬼吗?”…,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强词夺理,嵩山派的门主被夹在话里带了出去,是众人耳中都听见的。而百仙教也只是顺口乱说,却抵死不认,也不负邪教作风。

白雁秋一甩衣摆,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辱及一门,五帮共耻!不管是说哪一派,五派弟子都要作不平之鸣!”

“哗”地一声,华山诸派同时大声呼应,五派的门主们互相远望彼此,均是微笑欣然。

百仙教却也哗啦哗啦乱叫了起来,硬是不灭声势。事实上刚刚叫出五岳派的人,只不过是因为一开始就有人指名百仙教要围杀群侠,冤枉了百仙教,教众不服之下,才随便拉了个名门正派出来说嘴。百仙教在武林上被人不齿,处处受排挤,帮中教众都受过歧视或欺凌,因此格外地团结,明知是本帮弟子说错了话,得罪了五大门派,却没有人愿意在万教面前示弱,就算是错,也要错到底。

这种邪教的桀傲性格,在名门正派眼中,自然视为不可理喻的挑衅。百仙教里还传出另一个声音说道:“什么辱及一门,五帮共耻。你意思是你们人多胆子就大吗?”更有一人学着嵩山派大弟子的口气喊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倚多为胜,一样无耻!”

百仙教里轰然叫好,鼓掌吹哨。五岳弟子们都已骚动,看来再跟百仙教骂阵下去,便辱及五岳剑派的身份,非要比个高下不可了。但是与邪秋为了口角动手,有失武学之风,五岳各派的门主都有些为难。少林、全真这两派佛道之门,都在等对方先出面调解,竟无人出面,百仙教的叫嚣声更加热闹,气焰更盛,其余不大不小的门派,难得见到大帮派吃蹩,反正事不关己,都乐得看好戏;而邪教之徒就更不必说了。

白雁秋见无人伸出援手,也不以为怪,扬声道:“百仙邪教听着!你们一再辱及我帮,是可忍,孰不可忍!谁讲过话的,就自己站了出来指教我白雁秋一人!本帮及友邦师兄弟,一概不追究。”

他点了名下了帖,百仙教听了正是嘘声大作,却没有人肯出去。有些好事的豪杰起哄叫道:“喂!百仙教的,你们不要敢放屁不敢做屁主啊!”“人家敢报名报姓,你们怎么反而缩起来了?”“喊话的小娘们,白少侠不会欺负你的,站出去给大家瞧瞧吧!”一时之间,各种淫言秽语,粗俗叫阵都出笼了,句句冲着百仙教。

百仙教众人再会叫嚷,也骂不过千千万万的龙蛇混杂之辈,突然间一道黄烟,往白雁秋的方向射去!

白雁秋身形电闪,立kè

斜飞了六七丈之远,身子一矮,落地打了个滚,尚未稳住身子,一道黑影不知由何处飞至,抓起白雁秋的衣领,将他往嵩山派的方向一推,嵩山派众人未及反应,白雁秋已稳稳地落在师弟妹面前,双足落地,倒像是他自己跳回来的一样。

一时之间,众人有的叫:“师兄!”有的叫:“您有没有怎样?”

白雁秋一脸茫然,也不知dào

是谁把自己推回来的,那股推力绵密雄浑,比师父的掌气还要高明。

白雁秋转身望向百仙教的方向,正要斥骂他们洒毒,一道清朗的声音已先压下了万人喧沸:

“诸位!今日万教齐聚,只为一睹这场旷世之战,非为自招祸事而来,凡事以和为贵,切不可失衅。”…,

那人白发皓然,莲冠道衣,风姿洒落,一站在风雨坪当中,虽是风雨交加,却不减英朗之气。等众人看清他端俊儒雅的面孔之后,都大吃一惊。

“是素还真!”“他的右眼怎么了?”“他的左手好像怪怪的……”“他不是被逐出欧阳世家了吗……”各种议论引得现场嗡嗡,但是素还真的声音还是能一清二楚地送给每个人耳中:

“风雨坪外,主要通上的乱石火药,乃是无极殿所设……”

“什么?无极殿?”“欧阳世家垮了,还想统一武林吗?”“素还真,你在捣什么鬼?”

各种叫骂、质问,素还真充耳不闻,自顾道:

“此次万教齐聚,南霸天十三连锁会之主半月郎君,率领五万大军,围住了主要通道,已设下完整的奸计,欲一战克我中原!无极殿及早得知,布局以待,如今已顺利驱逐了南霸天兵马了!”

几万人同时大乱了起来,叫骂声、疑问声、议论声都比刚刚更加混乱好几倍,就连修养过人的大帮主们都忍不住与身边的人说起话来。有的说:“南霸天五万人,素还真怎退得了?”“会不会有诈?”也有的对同辈说:“素还真足智多谋,且听他怎么说。”

不管众人喧沸之声多高,素还真的话声,就是能送到每个人耳朵里,一清二楚:

“无极殿乃武林至尊,自应负起维护中原和平安定之责。等一下各教朋友离开之时,可以看看沿路上的尸体,是否为南霸天的鹰犬。”

这句话令众人都认同了,等一下退出风雨坪,是可以慢慢看清楚,以证明素还真之言。

素还真又道:“今日各派之争,皆出自误会。素某为了主持驱退南霸天兵马之事,不能及早阻止,险险酿成遗憾!百仙教与嵩山派,皆出自误会。素某为了主持驱退南霸天兵马之事,不能及早阻止,险险酿成遗憾!百仙教与嵩山派,皆是中原子民,世家之门,不应自相残杀。虽然百仙教诬蔑嵩山派,但也是有人先冤枉了百仙教,要算起帐来,还不知要扯出多少芝麻事儿,还望大家一笑泯恩仇,就此罢手。”

有人叫道:“他们百仙教放毒!”“你素还真好大的脸,干什么百仙教要听你的?”“世家早就垮啦!还以为你是至尊吗?”

素还真不慌不忙地说道:“至尊虽薨,至尊之名犹在,若是诸位不服,也应另日再议,若有贤者能领导中原度过南霸天、雨台齐天塔的威胁,世家自当奉交出至尊名号,服从领导。目前至尊之位一日在世家,世家就一日心系中原。百仙教被冤在先,放毒之举虽然卑劣,所幸并无伤亡,白大侠英雄年少,磊落嵚奇,也足为嵩山立范。今日之事,追究无益,不如化敌为友,也为各自留些余地!实为武林之幸。”

这番话不但顾全了双方面子,也说出了利害所在,替百仙教和嵩山派都找到了台阶,便无人再说话了。

有人大声道:“素还真,你说石像要怎么处置?”

素还真一笑,道:“我们只是来观摩此战,这三位前辈化为石像也好,另有用意也好,这三尊石像岂能由人处置?”

“我佛慈悲!”少林主持由席中站了起来,微微恭身道:“素施主说得极是,今日风雨坪内外,杀气腾腾。请诸位就让这三尊石像留在此地,切勿骚扰。肉体犹能化做顽石,仇戾更应结成善果。”…,

有少林寺为素还真的话背书,众门主便跟着纷纷响应。

不一会儿,各大门派已渐渐带队散去,剩下的一些小门小派还在讨论着,或是慢慢离开。

走出风雨坪外,各大门派的门主与弟子详细检查路上的战后残局,果然是死伤遍地,有些人更认出其中几具尸体是南霸天有名的高手。素还真之言,确实不是危言耸听。各大门派的门主确认之后,商定另日集会再议,素还真以寡弱的世家,力退强敌,众人均有意推他为首,拟出更完整的计划彻底击溃南霸天,永除后患。而少林高僧们心地慈悲,见有些小兵没死的,尽量带回少林设法医治,打算救好了他们之后,以佛法导正他们的恶行。

素还真回到无极殿,一线生也已安顿好了所有的手下,正在偏殿休养精神。素还真一路进入侧殿,见无极殿仍完好无缺,心里也略明白了。

见素还真回来,一线生便起身道:“风雨坪现在如何?”

“我有话问你。”素还真声音中听不出一点情绪。

“我也有话问你。”

“你先问好了,反正我也知dào

你想问什么?”

一线生发xiàn

素还真口气不善,不以为意地一笑,道:“你是素还真嘛!当然我心里想什么,你都能一清二楚喽!”

“这也未必,你一线生若是个浅盘子,在欧阳上智手底下也活不了这么久。”

“过奖,过奖。但是我就是想不通,你为何要眼睁睁地放半月郎君离开。”

“我不是说过了吗?穷寇莫追。”

“那是怕他全力反击,但是你我所见,半月郎君的手下们全为了他牺牲,他自己也意志全消,你伸出小指头一捏,他这只小蚂蚁就要粉身碎骨了,你放着他回南霸天,是纵虎归山。”

素还真闷哼了一声:“是吗?半月郎君的五名掌令,自愿为他牺牲,你看出了什么?”

“愚忠。”

“南霸天只有这五人愚忠吗?我看不然,由这些掌令的态度看来,半月郎君是没有亏待他们,他们才如此拥护他。如果我们杀了半月郎君,其他心腥肯定要为他报仇,等入侵中原,就是哀兵了,哀兵有了报仇之念、不要命的决心,一人可抵十人!届时,世家对上这批队伍,只会吃亏。”

“但……但是你放他回去,他不甘心,一样整顿兵马,再次入侵啊!”

“他在此大败,威信已扫,放他回去的话,内部一定分为两派意见,一派是再入侵,一派是休养生息。他要怎么搞定这两边的意见,就很不容易。”

素还真停了一下,又道:“而且,他的勾当也瞒不下去了。”

“你说他使用寒月阴掌?”一线生道。

“然也。他泄露了掌气的秘密,文武太皇从前的手下一定会想查清楚,再与半月郎君的党羽斗争起来。”素还真道,“如果让半月郎君死在这里,那么不管是文武太皇党,还是半月郎君党,一致的敌人就是无极殿了。我们为何要成为箭垛?为何不让他们自己斗自己?放半月郎君回去,对我们只有好处。”

一线生想了一想,喃喃道:“说得也是……”

“以上,劣者放回半月郎君的报gào

,你满yì

吗?”

一线生连忙笑道:“你说哪里话来,我只是不懂,所以才问,什么满不满yì

的?”

“那么可以换我问了吗?”…,

“请,请。”一线生咕哝,不晓得素还真又在怀疑什么了。

“是你叫紫霹雳守在通往无极殿之路的?”

一线生道:“这……你不要多心,我也是刚修好,还不知灵不灵光,所以先派出去试试。”

素还真道:“那么冷剑白狐呢?”

“冷剑白狐?这关冷剑白狐什么事?”

素还真这时说出一个令一线生惊讶万分的话:“冷剑白狐也出面了,你不知dào

吗?”

眼见一线生那结结巴巴的样子,素还真也不追问,只是坐在位上,等着一线生说话,一线生被素还真犀利的目光看得浑身不对劲,叹道:

“冷剑白狐虽为义子之一,但是我对他也无从掌握。你说他出现了,为什么?我是真的不知dào

。”

素还真道:“上回他打退沙人畏与荫尸人,解除你与素云流的危机。这次世家有难,他又出现于无极殿的周围,这绝非巧合。一线生,我觉得在我们背后,还有一个人掌握了我们的一举一动,是他在控zhì

大局。”

“你说的是……?”

“欧阳上智。”

此言一出,一线生像触电般一震。

“你……你怎会这么想?义父他已经……已经……”

“从前他让世家毁灭,沉入地下,以静制动,你认为他真的就轻易丧生在月中天的宝座上?”

一线生默默不语,半晌才道:“其实我也有点疑心,你说得很对。”

“好了,一线生,你不必敷衍我。自从我投入世家以来,所尽的力还不足证明我的忠心吗?为何你处处瞒着我?”

“我哪有?素还真,你疑心病真重,我是你的老友,你连我都不相信,未免太那个了!”

“我从前就是太相信你,才会落到这个地步。”

一线生尴尬地一笑:“什么地步?你今天在风雨坪上大出风头,救了所有了门派,这其中还有不少门派是追杀过你的。你素大贤人以德报怨,他们还有脸反你吗?这下不推你为武林至尊,还推谁啊?”

一线生说到了敏感话题,素还真闷哼了一声:“你三言两语就给我安上一个谋夺至尊的名儿,果然利害。我既然臣服了世家,又认定欧阳上智仍活着,所做所为,就是为世家铺路,巩固世家在武林的地位,并不是为了我个人。”

“天下就只有你忠心,别人都是奸臣?”一线生闷闷地反驳道。

“这句话应是我说的才对吧?”素还真道,“你不肯透露欧阳上智的生死之谜,逼得我尽心尽lì

,毫无保留,等奠定世家的地位之后,又说我是在谋夺至尊之位。你让我两面不是人,朋友是这样当的?”

一线生呆了一下,道:“素还真,你误会我误会得可深了!虽然你我是老交情了,但是,我加入世家的时间更早。这你是知dào

的。”

素还真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

“我会加入世家,根本就是个意wài

,唉……你可知我与欧阳上智真zhèng

的关系?”

素还真一怵,道:“你与欧阳上智真zhèng

的关第?”

“虽然我认欧阳上智为义父,但是我比他还大五岁,你认为我不彆扭吗?”

“闻道有先后,欧阳上智的计谋无双,你认他为长辈,也不冤枉。”

一线生干笑了一下:“嘿,说得倒轻松。但我是在领教了欧阳上智的手段之前,就认识他了。实话告sù

你……欧阳琳、欧阳麟以及欧阳翎他们,是我的亲外甥!”…,

素还真讶然:“欧阳上智的妻妾之中,有你的姐妹在内?”

“我的妹妹,就是欧阳上智的元配妻子,也是欧阳麟三兄妹的生母。”

这个重大的秘密一出口,就连素还真都说不出话来了。

“我这个妹子年纪小得可以当我女儿,当初欧阳上智向我小妹求亲,因为年龄悬殊,我很反对,并嘲笑他说,万一他真的娶得我小妹,我就叫他爹,结果……我嫁了一个妹子,认了一个爹!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那令妹如今……?”

“她已经过世了。”一线生停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道:“素还真,说实在的,我会认识你,完全是欧阳上智的指示。”

“我想也是。”素还真冷冷地说道。

一线生苦笑道:“你不记得一百八十多年前,接天峰之役吗?”

素还真当然记得,当年他在高峰之上,挥动衣袖,使得在数百里之遥的奇石峰化为灰尘,这种神通震惊了所有在场的先觉,也定下武林一百八十年的安定。

一线生说道:“当时,现场只有一个人在心中暗笑,那个人就是欧阳上智。”

素还真挑了挑眉,有点意wài



“在接天峰之役前,咱们已经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这个秘密只有我们知dào

,那时你的功力还没有如今的水准,所以你事先交待我在山岩四周埋下火药,然后看你的手势,将山岩炸扰灰粉……”

“你告sù

了欧阳上智?”素还真有点牙痒。

“呃……你以为瞒得过他吗?”

“哼!你又顾左右而言它。”

一线生不直接回答,续道:“这个计策,欧阳上智早就知dào

了。他不当场揭穿你,就是想利用你去对付所有不服输的派门,等你将所有的异己歼灭之后,他再出面将你并吞,应付一个人总是比应付群众简单。”

素还真静听着。

“谁知dào

你对统一武林的事情,并没有积极进行,时间一晃就是百余年,后来发生欧阳山庄血案,才又引起了一切的变局。”

素还真叹道:“唉!与欧阳上智比起来,我素还真如同沧海之一粟,微不足道。古人所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丝毫不差!”

“虽然你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奇人,但是,还不是欧阳上智的对手。你有绝顶的智慧武功,但是,欠缺庞大的组织与财力,又做不出狠事,败亦当然。欧阳上智如果要杀一个人,他狠得下心赔上一千个人的命,去逼死对方;欧阳上智如果要侦察你,那么与你错身而过的路人,或是贩夫走卒,甚至不起眼的妇孺老弱,都有可能是他麾下一流的杀手,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虽是他的小舅子,在他眼里,份量不见得高于一个死客。”

那么,这个人到底在乎什么?素还真陷入思考中。

一线生道:“你知dào

欧阳上智的实力有多么雄厚吗?简单来说,他的实力是‘万兵各将,富可敌国’。你相不相信他可以在三刻钟内,集结到十万兵马?”

素还真点了点头。

一线生摇头头叹道:“他的手段太恐怖了,我光是想起来,脚底都会发冷,算了,不要提了……”

“我只问你,欧阳上智已有两百多岁,为何他的子、女都只有三、四十岁?”素还真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一线生全身一震,眼中突然涌满了泪水。…,

“这……唉!”

一线生长叹了一口气之后,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头离开偏殿,留下满腹疑惑的素还真。

素还真负手沉思,一线生的妹妹,是欧阳上智的元配,还生下了三名子女,这三名子女自幼都是由欧阳上智的两名胞弟──欧阳尚智、欧阳上致扶养成人的。

武林三大死窟之中,血林之主是沙人畏,千邪洞之主是荫尸人,还有一处阴风骷髅堡,主人便是欧阳上致。因此所谓的武林三大死窟,就是欧阳世家背后控zhì

的组织。

欧阳尚智负责的是言家庄。他由于屡次无法完成欧阳上智交付的任务,被欧阳上智严责,又害得风雨残生欧阳翎下落不明,自知难逃惩处的尚智便暗中与谈无欲等人勾结,并且自导自演,放出被囚的谈笑眉,再加以收留保护,以期由她口中探出世家的秘密。

欧阳尚智怎么会是欧阳上智的对手?欧阳上智派出沙人畏、荫尸人等等大破言家庄,并毒死了谈笑眉。也在复出之后,处死欧阳尚智。

这一段过程,冷剑白狐知dào

吗?

素还真踱着方步,想道:冷剑白狐是谈笑眉与欧阳上智的骨肉,从小生长在霹雳门,一直以为霹雳门主接天道是自己的父亲。霹雳门灭了之后,便由欧阳上智抚养,想必这出自欧阳上智的安排,教导了冷剑白狐一身高强的武功。

冷剑白狐在武林上独来独往,但素还真相信他孤独的外表下,有着强烈的感情,他对谈笑眉的孺慕之情,从未少减,也因此不遗余力地找寻着灭门仇人,几十年而未放qì



在素还真的帮zhù

之下,冷剑白狐与独眼龙找到了灭霹雳门的仇人,顺利为接天道报了仇。由这个举动看来,素还真认定冷剑白狐并不知dào

自己的生父是欧阳上智。

当然也不知dào

:谈笑眉是被欧阳上智所杀。

如果他知dào

了,会有什么反应?

素还真停下了步子,心中已有定见。

素还真喃喃自语道:“风雨坪之战,总算未出变事,‘他’也出现了,看来‘他’不在欧阳上智身边了……”

当柳百通说到叶小钗的时,素还真便自然将叶小钗与欧阳上智连在一起。他认为以欧阳上智的心计,会趁叶小钗悟剑之时收他为手下。而这么多年来,欧阳上智不让叶小钗有任何出现的机会,显然是把叶小钗当成最后王牌。

而这张王牌会在风雨坪之战现身,怎令素还真不为之愕然?

当年半驼废与一剑万生、一刀万杀决战时,素还真注意到远方高崖上有一道身影,静静注视着战场。那道身影虽然陌生,看不清轮廓,素还真却认定:必然就是传说中的叶小钗!他强自忍耐着不靠近看他的模样,以免惊动了他,却是一刻也没有放松他监视着叶小钗的动静。

结果等到一剑万生三人都化作石像之后,叶小钗便离开了。

叶小钗果然关心半驼废的生死。但是欧阳上智容许吗?

所以说叶小钗必定离开了欧阳上智,才能去战场探视。

现在,叶小钗会在谁的身边、做什么呢?欧阳上智为什么愿意放掉这个超级高手?是什么比叶小钗更好的条件交换?

素还真闭上双眼,更专注地沉思这个问题。

这显然是欧阳上智成功的关键!

第三十一章 沉石

风雨坪上万教已散,只有忠实的风雨交加,依旧吹打着树影尘土。

三尊石像分立在凄厉的风啸中,手上还握着各自的刀剑,面目间杀气炽盛。

这不是任何雕刻家刻划出来的神情,那是活生生的人的表情。

四道身影飘入风雨坪,落在石像之中。

正是谈无欲、宇文天、荫尸人、沙人畏。

谈无欲扬手一掌,击向一剑万生!

掌气轰然巨响,在石像周围爆出一大蓬的白烟,烟气散去之后,石像依然完好无缺,没有任何损伤。

宇文天道:“谈无欲,你的穿石指也无可奈何吗?”

谈无欲哼了一声,道:“如果你不服,就自己试试看!”

荫尸人笑道:“嘿嘿,谈无欲不行,宇文天你哪还有得瞧?”

宇文天不语,自己跟谈无欲是没办法相比的,自从知dào

他就是二百二十年前,天山半斗坪的仙童之后,宇文天早已气沮,一切唯谈无欲是从。

荫尸人又道:“谈无欲,这三尊石像,真的是一剑万生他们本人吗?”

谈无欲道:“就是他们没错。”

“人变成石头,真是太神奇了!”

“他们不是变成石头,而是被封在石内。”谈无欲道,“有人以高段的‘抓风成石’绝技,将他们三人封了起来。”

“抓风成石?”宇文天众人均没听过这种武功,谈无欲也显然不想多提,只道:“不知将他们封住之人有何用意?或许是将这三位高手控zhì

住,将来用以左右。”

“是有可能,但是石像击之不破,刀剑不伤,也无可奈何!”宇文天道。

谈无欲沉思了一会儿,道:“一剑万生没有取素还真性命,对我威胁甚大;而半驼废的徒弟叶小钗,与照世明灯的身份不同,也是敌非友!总之,这三人非除不可。”

宇文天也同意,道:“既然无法毁掉石像,不如将他们三人安置在无人可以找到的地方,只要他们终生无法脱出石像,也是死路一条。”

谈无欲道:“此计甚妙!你说要丢在何处?”

宇文天道:“烈火坑、无底潭、冰雪谷等等,都是好地方。”

“那就将他们分别置在不同之地,以免让人一次找到!”谈无欲下了决定,“将一剑万生丢入无底潭,一刀万杀丢入冰雪谷,半驼废则抛进烈火坑。荫尸人,你和宇文天搬一剑万生,沙人畏我和负责一刀万杀,然后在再到此会合,处置半驼废。”

保持静默的沙人畏听自己和谈无欲一组,心中微动,看了谈无欲一眼,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谈无欲道:“请,沙人畏。”

果然是要自己动手,沙人畏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便扛起一刀万杀的石像,施展轻功跟着谈无欲一同离开风雨坪了。

荫尸人瞧着沙人畏扛石像的样子,不禁咋舌:“嘿嘿,谈无欲真是用人唯才,天下第一毒,变成捆工,他自己却两手空空,轻轻松松。”

宇文天不与他啰唆,道:“谈无欲不动手,是为了警戒,以免半路也有人要抢夺石像,我们也该动身了。”

“对,动身。”

荫尸人道,两人却动也不动,没有人要动手扛石像。互相看了对方半天,荫尸人先忍不住开了口:

“喂,宇文天,工作不先分配,我看我们就得一直站下去。”

“没错,一个人扛,一个人护送。”…,

“很公平,你跟我的想法一样,所以……”

宇文天抢先说道:“我们是同一阵营的伙伴,我不会占你便宜,轻松的让你来。”

荫尸人大喜,笑道:“嘿嘿……你很上道。好,那你就扛吧。”

“不,你扛,我负责护送。”

“什么?你不是说轻松的让我来吗?”

“护送的工作比较危险,你是至尊至贵的武林皇帝,万一与人动手,有了三长两短,不是太可惜了吗?这个危险的任务理当由我负责。扛石像只要出力,不必跟人拼命,就让你来吧!”

荫尸人正要抗议,见宇文天脸上黑气一扫,话便缩进肚内:“那我请问你,无底潭离此地有多远?”

“大约五六百里。”

荫尸人叫苦不迭,也只得硬着头皮扛起石像,跟着宇文天离开风雨坪。

谈无欲与沙人畏一路赶往冰雪谷,以两人的绝顶轻功,不到两个时辰,便已赶到一片茫茫的冰雪谷,将一刀万杀的石像丢了进去。

谈无欲看着一刀万杀的石像被风雪吞没,冷笑了一下。

沙人畏才伸展了一下筋骨,一转过身,谈无欲已快如迅雷地一指点中沙人畏,将他定住。

沙人畏大惊,道:“谈无欲,你做什么?”

谈无欲道:“你心里清楚你瞒了我什么,此地无人,你可以老老实实地讲出来了。”

虽是冰雪连天,沙人畏额上却渗出点点汗水,笑道:“呵,你说什么?我哪有瞒你什么事?”

他的紧张神情看在谈无欲眼中,简直是昭然若揭。

谈无欲抓起他的手,扣住脉门,道:“你身为天下第一毒,却身中奇毒,是也不是?”

沙人畏的绿脸更绿了:“你……你……”

“哼,我还知dào

:你的毒是近期所中的,是谁以毒控zhì

你?目的是什么?说!”

“我……这……这……”

沙人畏心知谈无欲只要手中真气一震,便足以催动自己体内已有的毒性,让自己瞬间暴毙。但是,说出真相的后果会有多严重,他也无法想像,因此一时之间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是好。

谈无欲的手加重了劲道,虽然只是让沙人畏的手少经被阻而体内气滞,沙人畏却已吓得叫起来:

“没、没有什么瞒你的,真的,谈无欲,你误会了……”

“是吗?”谈无欲持续加重力道,“你再不说实话,我就让你命丧此地!”

“谈无欲,你别、别这样,有话好说……”

“你就好好地说,我会好好地听。只要你不胡说,我就不会胡来。”谈无欲悠哉地说道。

沙人畏只好含含糊糊地说道:“是……毒是我师父所下的……”

谈无欲的眼睛翻了翻:“你师父?”

“是的,我师父毒王独千手,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可比我高明多了……”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敷衍得我了吗?你有师父,为何无人知dào

?你师父又为何冒了出来,还在你身上下毒?哼!你处处矛盾!”

“真的,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师父他……唉!这件事说来话长……”沙人畏道,“欲入毒门,有个大规矩。师父为了让毒学发扬光大,往往是尽心传授;但是为怕弟子学得一身绝艺之后,反噬其师,所以都会在弟子身上种毒,定期给予解药,以便控zhì

。种在弟子身上的毒,当然是重大秘密,绝不外传的……我自己苦心钻研,竟给我破解了师父下在我身上的毒,一解开之后,我就脱离毒门,改名换姓,在血林立地为尊了。”…,

谈无欲冷笑道:“然后呢?”

“想不到我师父找到了我……他在我身上又下了另一种毒,叫四季瘾,要我听他的命令行事……就是这样而已……”

谈无欲道:“哦?令师对武林至尊之位,也有兴趣?”

“不,不是的,他老人家的威能,可谓通天入地,他是不希罕武林至尊之位的,控zhì

我只是毒门的规矩,他没有杀掉我这逃门弟子,已是大开恩泽了。”

“哼!满口胡言乱语!”谈无欲喝道,“你反应很快,临时想出这么一个好理由!我倒要问你,你和荫尸人失落飞狼和杀素,回头找寻,之后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这……”

沙人畏更是紧张,谈无欲果然眼尖,什么都瞒不过他。

谈无欲又道:“你和荫尸人一起去找,我料想你们必定找不到,然后你们会回血林和千邪洞,看看杀素和飞狼是不是自己回去了。当然杀素和飞狼也不在,接下来你们必然是到阴风骷髅堡找寻,因为此地也是三大死窟之一,同样是三魔灵熟悉之地。对不对?”

沙人畏倒吸了一口气,谈无欲啊谈无欲,你头脑真的这么好,连我和荫尸人找寻飞狼、杀素的过程,都讲得好像亲眼见到了一样?

沙人畏知dào

不能再瞒,只好点了点头。

“阴风骷髅堡是欧阳世家的领地,你们在那里见到了什么?”

“骷髅堡主已经身亡了,那里空无一人。”沙人畏颤声道。

“是吗?”

“真的,我怎敢欺骗你?”沙人畏急得话声发颤,“谈无欲,我知dào

你对魔灵的下落很起疑,我已经是世家的敌人,怎敢再自行其是?那不是找死吗?”

谈无欲面无表情,放开了他的腕脉,解开穴道,沙人畏已经脚底都凉透了,一被解开穴道,身子登时有点摇摇晃晃,勉强站稳。

谈无欲的脸色比风雪还冷:“沙人畏,你的话有几分真假,我不追究。但你要知dào

,我要你的性命,可谓易如反掌。”

沙人畏苦笑不已:“是的,我知dào

。你是与素还真分掌半边天之人,我怎敢在你眼皮底下阳奉阴违。”

谈无欲冷然转身,往风雨坪而回。背后沙人畏仍跟着,但是谈无欲却已经肯定了沙人畏还是没实话。

一向处处要占优势的沙人畏,变得这样低姿态,那肯定是有目的地潜伏在自己身边了。是谁给他下了毒,并且要他监视自己呢?谈无欲不杀沙人畏,便是要等对方自动现身。

回到风雨坪,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宇文天与气喘吁吁的荫尸人才回来了。

“为何拖延这么久?”谈无欲不悦地问。

宇文天哼了一声,荫尸人喘着气,道:

“坐轿的不知dào

扛轿的苦,无底潭有六百里,我是做至尊的料,不是做捆工的料。你要知dào

将千里马拿来拖车,它的表现会不如驽马……”

不等荫尸人说完,谈无欲便道:“剩下半驼废的石像,马上将它丢进烈火坑,以免夜长梦多。”

说完,便径自往烈火坑走去。

宇文天正要走,荫尸人忙道:“这回有谈无欲护送,你不必再作危险的工作了,可以找了吗?”

宇文天道:“我是单锋剑尊,怎能做这种事!”

说着便跟上谈无欲,荫尸人拉住要跟上去的沙人畏:

“喂,你要跟我一起扛半驼废!”…,

“我刚刚扛过一刀万杀了。”沙人畏冷冷地说道,便拂袖而去。

荫尸人愁眉苦脸地自言自语道:“我也扛过一剑万生了啊!你们说要扶我当武林至尊,却要我做这种事,真是尊卑不分,没大没小……”

牢骚归牢骚,还是得搬运石像,荫尸人只好再度将一口真气提至丹田,运起举重若轻的神功,将半驼废的石像驮在背上,追着他们三人而去。

空空如也的风雨坪,只剩下风雨。

良久,一道身影奔进风雨坪,一见到石像所在之地已空,似显得非常震惊,矫捷的身影在风雨坪周遭快速地奔了几回,四处都找不到石像。

那身影静立风雨坪上,陷入思考中,过了一会儿,仔细地巡查起地面上的痕迹,终于让他找到几个相同的脚印。

黑影追着脚印而去,像天边流星般一闪不见。

谈无欲等人到了烈火坑前,此地处于极高的山谷之中,周遭气温闷热,草木不生,放眼望去只有荒凉死寂。山顶的烈火坑不时冒出岩浆,遍地皆烫得难以行走。

尽管四人武功高强,到了此地也受不了。沿路上一片片条状的黑石,皆由山顶火坑喷出的溶岩遇冷所凝,宇文天忍不住道:

“我看将半驼废的石像推进烈火坑,必定也会化去,可省了事了。”

谈无欲身上已被汗浸透,颔首道:“没错,早知如此,应把一剑万生等人都推入此地才是!”

荫尸人放下半驼废的石像,早已喘得讲不出话来。

一道人影飘然而至,带着冷冷的寒风,落在众人十丈之远处。

宇文天与谈无欲一怔,此地不要说是人,连飞鸟走兽也无,甚至草木都不生,竟有人来到。可想而知,必是为他们而来!

在烈火的橙色光辉下,谈无欲总算看清了那个人的相貌。

略显凌乱的白发披垂着,在热气中轻轻飘动,有如不安的晚霞。冷峻的面孔上,那双深湛的眼睛内映照着熊熊烈火,右脸上的疤痕也宛如被火灼烧而扭动、抽搐着一般,散发出一股黑暗的怒意。

谈无欲先恢复了镇定,道:“你就是叶小钗?”

他,点了一下头。

宇文天等人同时倒退了一步,这一点头,使得炎热的烈火坑刹时变得冷气森森!最为魂飞天外的就是宇文天,传闻中的刀狂剑痴叶小钗就站在这么近之处,只要他的刀剑一出鞘,宇文天根本没有机会还手!此时的宇文天早已失神了。

谈无欲傲然道:“你是半驼废的弟子,想必是要阻止我们将他抛入烈火坑了?”

叶小钗又点了一下头。

“哈哈哈……”谈无欲自大地笑着,不知是真的不怕叶小钗,还是虚张声势,“你打败过一剑万生,不见得能打败我!我很早就想领教你刀狂剑痴的实力了,出剑吧!”

谈无欲反手一拔,“当”地一声,背后的太古神器应声出鞘!”

紫电霹雳,自火红的天空疾落,贯入太古神器中,谈无欲手中的剑像是矫矫神龙,灵动精健,便往叶小钗攻去。

叶小钗伫立不动,宇文天却感一阵寒锐逼面,顺手拔出单锋剑,招架住这股剑qì

,只听得耳边剧啸,谈无欲的身形飘忽,似乎有几道寒光疾闪交错,接着便是一寒!

宇文天并不知dào

,这就是他最后的感觉。

宇文天的首级已经远远飞了开,持剑往前刺的身体余力未消,往前扑去,摔倒在岩浆砺石上。…,

“不妙!”

谈无欲惊呼一声,拔地倒跃数十丈,提起真气,以最快的速度奔离烈火坑!

背后两道紧追的身影,自然是荫尸人与沙人畏了。

三人没命地逃回无欲天的方向,直到远离烈火坑数百里,谈无欲才整顿惊慌之心,胸口起伏不已,胆战心惊地回头探看,以确定叶小钗没有追来。

沙人畏与荫尸人踉跄地追上前,一时之间讲不出话,三人想的都是一样的事:

叶小钗,确实是神鬼莫测的高手!

他怎么出剑的,都没有人看清楚,竟然就砍下了宇文天的首级。宇文天的剑术虽不是谈无欲与素还真的对手,却也是个绝顶高手,要杀他是可能的,但是一剑就让他毙命,实在是太可怕了!

谈无欲吸了好几口气,调匀了气息,道:“好一个叶小钗,果然名不虚传……”

荫尸人道:“你只跟他对了一招就跑,却是名太虚传了!”

谈无欲虽怒,但是一想起叶小钗的刀剑,也不禁机伶伶地打个冷战,右手突然阵阵剧痛,举手一看,原来握剑的右手虎口已被震烈,鲜血淋漓。

谈无欲叹了口气,收剑回鞘。

“我跟叶小钗对上七招。”

“什么?七招?”荫尸人惊问。

谈无欲郁郁地一点头:“没错,电光石火之间,我和叶小钗已过了七招。我用了七式杀招,叶小钗却随手化解,而且化解我的那七式,全部一模一样!他居然能以相同的剑招,破我七式不同的剑法,为什么?为什么他办得到……”

荫尸人啧啧称奇:“原来你也这么强,跟叶小钗一下子就过了七招,只有虎口流血,宇文天却连头都送掉了,差太多,差太多。”

谈无欲回过了神,道:“荫尸人,你有没有将半驼废推入烈火坑?”

“没有哇!”

谈无欲怒道:“什么?这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嘻嘻,叶小钗那么利害,连你都怕,我还会不怕吗?”

“你怕他做什么?反正你刀剑砍之不死,根本不必怕叶小钗!”谈无欲更加愤nù



荫尸人一副自得之态,道:“就算他砍不死我,我也不想招惹他,大家站在同一阵线,就互相不占便宜,扯平。”

谈无欲气得全身发抖,恨恨地一甩袖,大步回转无欲天。

烈火坑的火焰滚烫着,一切景物都在热气下扭曲变形。叶小钗抬手拭去脸上的汗水,望着半驼废的石像。

许久未曾谋面,半驼废却一点都没有改变,神情依然严峻。石像内的人,能知dào

外面的动静吗?

叶小钗轻轻抱起石像,像是怕摔着、晃着师父一般,恭谨地将半驼废运出了烈火坑。

他一路不停,将石像搬离此山,直到另一个荒郊。此地人烟罕至,只有一片片的密林,以及垂覆在山壁上的花藤。远处山泉溅溅,近处鸟鸣蝉噪,虽然野地无人,却自有闲情逸趣。

叶小钗将石像带入山洞之中,不多久,洞内传出一阵轻柔的声音:

“你要将半驼废藏在此地?”

静了一会儿,那声音又道:“也罢,依你吧!想不到风雨坪之战,会出现这种结果。所幸你并未出手,若是将你卷入红尘,真真教我于心不安。”

想当然尔,叶小钗不能回答。洞中之人又道:

“我担心你行踪暴露。你去过风雨坪,是瞒不过他的双眼的……唉!以后要更加小心,千万不要冒险了,好吗?”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对叶小钗的关心,真心流露。静了片刻,那声音道:

“……她没有到现场?……她料定了你会去,因此应该也会到场,以求见你一面。萧竹盈居然没去,必是出事了,你不担心吗?”

山洞内,再也没有声音了。

第三十二章 弑亲

山洞中的人猜得没错,萧竹盈确实是出事了。

风雨坪之战传遍武林之后,萧竹盈知dào

以叶小钗的个性,不会坐视恩师有难,他绝对会到场关心决战的情况。

认定了叶小钗仍在世间,萧竹盈的生命便与从前不同了。

她决定在决战当天,带金少一到战场上找寻叶小钗,让叶小钗看看他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

从前,他与一剑万生、一刀万杀决战之后,弃他们母子不顾。如今,萧竹盈要把这段遗憾补起来。这次她要对叶小钗说:我已经知dào

了一切真相,过去就让它随风而去,我不再恨你,只要你认这个儿子,就算此后不再见面,我亦心甘情愿。

当年之事历历在目。

当初她找到出家为僧,法号渡缘的血手魔魁。萧竹盈向他要回了少一,带去风雨坪给叶小钗看,想不到任凭他千呼万唤,叶小钗都没有回头看他们母子一眼。

遭叶小钗弃之不顾以后,伤心欲绝的萧竹盈再度将儿子带到当时渡缘出家的招题寺,并给渡缘抚养,并说明了渡缘与金少一的关系。

渡缘知dào

叶小钗居然有后代,虽已是方外之身,却感慨得泪流满面,公媳二人相对垂泪。渡缘也不解为何叶小钗不理会萧竹盈母子,说道:

“世事多变,叶小钗有什么机遇,我竟不知,是钗儿负你,不是你负他。你为了钗儿的这点骨血,所受的磨难也够了。把孩子交给我照看,你要去过自己的生活也好,要回来看他也好,老僧都没有意见。”

萧竹盈当时满心是恨,泣道:“叶小钗负我若此,我不愿再见到这个孩子,你也不要对他说出身世,就让他糊涂一生吧!”

说完便飘然而去。

但是,这些年来,她已不止一次暗中去看金少一,也知dào

渡缘将金少一改名为金少爷,音谐而意改,免得少一问起身世。直到后来她组织了迷宫金屋藏千娇,顾影自惭,自觉没有脸去看金少爷,从此才绝足此寺,有十几年的时光,没见过金少爷一面。

她偶然间听说金少爷已成了天下第一刀,刀法竟高过成名已久的帝王刀管千岳,但金少爷究竟是由何处学到这么高强的武功,教人费解。

屈指算来,金少爷已经是个二十岁的青年,比他父亲当初离开自己时还要大了。萧竹盈只见过他幼时的样子,轮廊有几分叶小钗的影儿,但是眼神却不像,若是在别人眼中,或许会觉得像自己吧?不知他如今怎样了?更不知渡缘是否真的遵照诺言,没有说出金少爷的身世?

萧竹盈对身旁的金羽兰道:“金羽兰,跟我到招题寺去一趟。”

“离此路途遥远,为何……?”

“你不想见你兄长金少爷吗?”萧竹盈不等金羽兰回答,迳自赶去。

金羽兰满心讶异,紧跟着她。她听母亲提起过几次金少爷之事,却对他不是很熟悉,最近在江湖上走动,听说了一些他的事情,却都不是佳评。据说这位兄长风流成性,不但流连歌楼酒坊,还有吸毒恶习,不知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两人皆轻功绝顶,倍道兼行,也赶了一两天才找到招题寺,却只见城南陋巷内的寺庙,早就败草丛生,倾颓一片,大白天也透着幽森鬼气。

萧竹盈见之大惊,与金羽兰一前一后窜入破庙内,只见宝殿上到处冒出了草,佛像被薰得焦黑,随地乱倒,处处可见火劫后的痕迹,梁间穿雀,殿廊覆茅,不可能有人住在此地。…,

萧竹盈向路经此地的樵夫一问,方知不知多久以前,招题寺已被焚毁,寺庙中的和尚都散到别的庙了,问起渡缘和尚,樵夫茫然不知。

渡缘会另投它寺,还是云游四方?萧竹盈不由得大伤脑筋,两个妇道人家,总不能就这样到每间调里去问有无渡缘此人。左思右想,还是直接找金少爷妥当。

金少爷既已成名,要找出他的下落便较容易了。

萧竹盈放出信号,联络月中天在外行动的手下,四处探听,果然不出两天,就有手下得信回报:

“金少爷前一阵子失踪,道上没人知dào

他躲在何处,但是最近又在弄云居见到他了。”

“弄云居?那是什么地方?”萧竹盈问道。

手下道:“是妓院,往城东桃花林再过去就是。”

萧竹盈大皱眉头,道:“妓院?他怎会在那种地方?是躲避仇家吗?”

“这个小的不知,但是他确实在那儿最少已有三四天了。”

手下退离之后,萧竹盈闷闷不乐,想着要不要闯入妓院见金少爷,心里更怀疑消息会不会有错。

萧竹盈这几天总是如此心神不宁,金羽兰忍不住道:“母亲,你不便去那种地方,还是我把兄长请出来见你,你说好不好?”

萧竹盈道:“你也认为他会在那种场所?他年纪轻轻,就成为天下第一刀,应该是勤练武功才对,那样的地方对他功力大有妨碍,于情于理,他不应在那儿,除非是为了躲避仇家。”

金羽兰似乎想说什么,却忍了住,萧竹盈自顾低声说道:“……这有可能,他名声这样大,难保不会有人找他挑zhàn

,争夺天下第一刀之名,如果他是为了躲避对手,而藏身妓院,我去找他岂不是害他曝露了行迹?唉!罢了,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见见他,还是别去打扰他吧……”

萧竹盈处处为金少爷着想,难掩失望之情,金羽兰忍不住道:“母亲不必为他这样担忧了,我听说兄长时常流连声色之地,应该不会是为了躲仇家才藏在那儿的……”

话未说完,萧竹盈已怒眉一扬,伸手“啪”地一耳光打在金羽兰脸上,叱道:“不许你批评你的兄长!”

金羽兰低下头抚着红烫的脸颊,颤动的长长睫毛底下噙着泪光。这楚楚可怜的神态,萧竹盈视而不见,心中自盘算道:

“也罢,我小心点见他就是了,等到夜深了再潜入弄云居吧。”

等到夜上三更,萧竹盈悄悄离开栖身的客店,往弄云居的方向而去。背后金羽兰小心翼翼地跟着,以提防萧竹盈出事。两道轻巧的身影一前一后,极快地穿过了桃花林,越过溪流,进了东城的闹区,此时已是万籁俱寂,唯闻一两声犬吠更鼓。

穿过巷弄之后,萧竹盈却吓了一跳。在窄巷深处,正是灯火通明,笙歌喧天!

萧竹盈一怔之后,旋即哑然失笑,自己居然忘了风月场所原本就是夜间的营生。自从迷宫金屋藏千娇被破,她顿悟昨非,全心全力建立月中天,对男女之事已全不挂心,当年颠倒武林豪杰的她,如今竟对这小小的弄云居大惊小怪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萧竹盈纤腰一转,轻盈地飞渡入墙,墙内红灯高挂,照亮了红楼锦绣。酒香、粉香,混着笑声、呼喝,来来去去的仆厮婢女有的端菜,有的提酒,从这个楼阁里出来,那个厢房里进去,高扬的笛音与低咽的箫声,在不同的楼台中响着,不知有多少风流才子散尽千金,香艳佳人温柔酬答。…,

这个大妓院里,光是房舍庭院就不知多少座了,要找个金少爷倒真不是一时三刻之事,萧竹盈皱眉略思,便取下面具,大剌剌地走了出去。

一走上前院的大路,正忙着迎客的大茶壶陡见了一个绝世美人悄生生地走来,唬了一跳,旋即想到的是哪个嫖客的夫人寻来了,但见她只身一人,又觉不像;是姘头捉奸,她又太美太高贵了些。一时之间,连见多识广的大茶壶也摸不出她的来历。

他满脸堆笑迎上两步:“奶奶您罕走动啊!久仰,久仰……”

萧竹盈冷冷道:“久仰什么?你认得我?”

“小的哪有这福份见过夫人?只不过对夫人您是听也听得认得了。世间除了您之外,还有谁当得花中之冠呢!怪不得您相公夸您呢,真是天下掉不下来、画儿画不出来的好人品,奶奶,您相公是本院最挑剔、最难伺候的老爷子,今日见了您,就怪不得了……”

萧竹盈本以为他也晓得迷宫金屋藏千娇这等武林组织,听到后来,方知他只不过信口胡诌,以这套滴水不漏的风月场说词,要套出自己的话,好见机行事,若是抓奸的,就赶紧偷偷派人通知嫖客由后门跑走。这老套拿来对付她萧竹盈,实是鲁班门前弄大斧。

萧竹盈嫣然一笑:“你说我家老爷难伺候,我倒问你,我家老爷是哪个?”

大茶壶一听便知dào

乱了谱,笑得更殷勤:“哎啊,冒犯,冒犯,小人罪该万死,有位官爷整天说他夫人多么艳盖西子、美赛飞燕,小人从未见过西子飞燕是什么模样,一见到奶奶,便以为是西施从古书里走出来了,所以误认了,误认了。”

“哼,给我省省!过来。”

萧竹盈容色虽美,神情却不怒自威,一声“过来”,俨然女皇降旨,虽有川流之客,大茶壶两只脚就不像自己的,乖乖地跟在她身后,不敢多待一会儿。

萧竹盈走至一旁,转身道:“我是来找我儿子的,他叫金少爷,你静静带我去见他,别惊动旁人,自有你的好处,否则,哼哼。”

萧竹盈袖间金箭一抽,便抵住了大茶壶的颈子,吓得他脸色惨白,辛辛苦苦地笑:“姑奶奶……这……这东西危险得紧……”

“本姑奶奶手下带的人命,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你识相点。”

萧竹盈冷然说道,却收起金箭不再吓他,免得他大呼小叫,掌中再摊出来时,雪白的掌上已托着一锭金子。

“这是引路费,马上带我去见金少爷!”

说着,将金子往地上一抛,大茶壶连忙捡起,连声道:“是,是,小的知dào

,奶奶请。”

一面引路,心里一面暗自嘀咕,太座抓奸是常有之事,做娘的抓儿子,却是第一次见到,而且这个老娘还是个绝色佳人,威严睥睨,颇有江湖气概。

但是金少爷也是个刁钻的客人,呼酒叱肉,一不高兴就是翻桌子、打姑娘,要不是出手极阔气,谁也受不了他!这位自称是他老娘的,作风倒是跟金少爷一模一样,都是修理了人之后,马上大钱一丢。

只不知她找到了金少爷,金少爷会不会勃然大怒?不知dào

又有多少人要成为他的出气筒。

两人走过了一处曲廊,进入梨木雕屏内的小厅,一头雪白的大鹦鹉便高声叫:“哥哥来了,哥哥来了!”…,

叫声未歇,月门里绕出了一名十来岁的小丫头,笑道:“你这狠心的哥哥,可教我家小姐想煞了……”

陡然发xiàn

是大茶房和一名美丽少妇,登时下半句话便说不出来,睁着疑惑的大眼睛望着他们:“李叔,这位……?”

萧竹盈问道:“金少爷在里面?”

丫环正要否认,萧竹盈已手起指落,瞬间点倒了丫头和茶房,一扬首,闯入了画房中。双掌一推,碰地一声,两扇雕工精致的香门便被轰然打破,撞向内壁,几声尖叫顿时响起。

房中的大牙床上,红帐半掩,两名艳姬衣衫凌乱地惊坐而起,一人拉着自己的衣领掩住酥胸,一人索性全身都缩在男人怀里,一脸惊慌地觑着萧竹盈。

“你是谁?”

“金少爷,我怕!”

帐中男子衣冠倒还整齐,背靠锦绣囊枕,一身上等的白丝袍,将他的修长身段衬托得玉树临风。他怀拥佳人,叼着象牙长烟管,悠哉悠哉地吐了口烟,神情虽十足浪子,那轮廊却令萧竹盈心头一震。

没错,是他!那脸形、五官,已隐然找得到叶小钗的样子,没有五分也有三分。

金少爷慢吞吞地把烟管递给一名艳女,才转过脸看萧竹盈,一见之下,眼睛闪过一丝神彩,倏地推开在他身上的妓女,坐了起来,笑道:

“这位姑娘特地来寻在下,真是教在下又惊又喜。”

萧竹盈见到他已长成如此俊伟,一时心喜,柔声问道:“金少爷,你不认得我了吗?”

金少爷跃下床,笑眯眯地走上前:“你连我的名字都打扣了?可惜我没见过你,如果见过你这样的美人,我是不可能忘记的。”

萧竹盈皱了一下眉,旋即释然,道:“也难怪,我跟你分别时,你还连话都不会说,想不到一眨眼,你已经成人了。”

金少爷哈哈一笑:“年龄不是问题,我不在意。像你这样的姿貌,这些庸脂俗粉怎么比!虽然我忘了你,不过不要紧,在下现在开始认识,请问娘子你的芳名……”

金少爷一面说,一面逼近萧竹盈,他已比萧竹盈高出一个头了,伸出手要揽住她,陡地一道黑影电闪般窜进,金少爷尚未看清,已“啪”地一声,颊上挨了一巴掌。

那道纤细的身影是金羽兰,她一直跟在后面,见金少爷毛手毛脚,及时闯了进来,先打退这畜牲再说。

萧竹盈也没想到金少爷如此无赖,竟惊得呆了。

金羽兰骂道:“无耻的禽兽,你敢对母亲无礼?”

金少爷从未被女人占过上风,少爷脾气正要发作,乍见挡在萧竹盈身前的金羽兰,体态秾纤合度,虽是怒气腾腾,更显一股娇丽风质,一时看呆了,涌上来的火气也顿时不见,笑道:

“喔,原来这位美人是你的母亲,大美人风韵犹存,小美人千娇百媚,我金少爷绝不会偏心哪一个,你何必生气呢?”

金羽兰气得发抖,骂道:“无耻!”

萧竹盈却已经心寒了一半,原来金少爷真是个声色之徒,渡缘是怎么管教孙子的?怎会让金少爷变成这副德行?

金少爷道:“你说我无耻,你一个高尚的姑娘进这弄云居,又是怎么回事?进了青楼,就是越无耻越得人爱,难道来这里是修贞节牌坊的吗?”

金羽兰道:“我们是来找你的!”

其中一名艳妓已高声道:“哎,找哥哥找到奴家的绣房来了,规矩是怎么了?金少爷,你得给我作主啊!”…,

金少爷夺过她手上的烟杆,指了指门:“我要作主,好啊,你们俩滚出去吧。”

“这是我的楼啊,金少爷,您百金包下我姐妹俩,我姐妹便一心一意侍候你,情意全放在你身上,你怎可为了这两个野女人,赶我们走,呜……”

金少爷脸一沉:“别再叫春了,马上给我滚出去!”

两妓知dào

金少爷发起火来,根本不会怜香惜玉,只好一面放声假哭,一面溜了出去。

金少爷道:“我把她们赶走了,小美人,你满yì

了吗?”

金羽兰沉声道:“你不许油嘴滑舌的,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金少爷斜眼瞄了几眼,道:“女人。在我金少爷眼里,只有漂亮的女人,和不漂亮的女人。其它都没意义。”

萧竹盈低叹了一声,道:“金少爷,你怎会待在这种地方?渡缘大师呢?”

金少爷一听“渡缘”两字,脸色微微一变,收敛起流里流气的气度:“你认识那老和尚。”

“嗯,渡缘大师没在你身边照顾你吗?他从小抚养你,可是招题寺已经毁了,现在渡缘大师是不是还俗了?还是在别处挂单?”

“你为何要问我这些?你知dào

我的名字,我还不知dào

你们是哪来的。”

金羽兰望向萧竹盈,萧竹盈低叹一声,道:“金羽兰,我的身份……你对他说吧!”

金羽兰道:“金少爷,你给我听好,这位是阴月夫人萧竹盈,也是……是你的母亲!”

金少爷脸略为昂了一下,以高傲的神态掩饰他的震惊。

萧竹盈见他木然不动,凄然道:“金少爷,你本名叫少一,渡缘大师没有告sù

你?”

金少爷动作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她连这都知dào

,那么应该不会是假的了。可是,金少爷总感到彆扭和不对劲,对于面前这眼神温柔凄迷的女人,心生奇异的感觉,而很想逃离她。

萧竹盈走上前一步,金少爷却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萧竹盈道:

“唉!你……你心里不原谅我,也是应当。这些年来,渡缘大师有没有对你说你的身世?”

金少爷摇了一下头。

“我想他也不会说的,少一,你带我去找渡缘大师,我有很重yào

的事要跟他说,也要对你说……”

金少爷忽然夸张地哈哈笑道:“你想见渡缘,得到阴曹地府去见啦!”

“什么?”萧竹盈一惊。

“渡缘死了,你听不懂吗?”

“渡缘死了?是怎么死的?”

金少爷冷然道:“是被杀的。”

“是谁杀了他?”萧竹盈追问。

金少爷口中发出一清二楚的回答:“是我。”

萧竹盈怔在当地,一时之间,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才声音发抖地问:“你……你杀了……渡缘大师?”

金少爷吸着烟,笑道:“杀了就杀了,怎样?南霸天出重金悬赏他的人头,我便拿他的人头去给了南霸天,有什么了不起的?”

萧竹盈悲鸣了一声,登时天旋地转,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母亲!母亲!”

金羽兰抱住萧竹盈,心急、悲愤地叫道:“金少爷,你这个畜牲!你为什么要杀渡缘?你可知他是你的……是你的……”

金羽兰无论如何说不出“他是你的亲爷爷”,一双大眼睛中含着泪,瞪着金少爷,面对这弑亲惨变,她都觉得不可思议,何况是萧竹盈?…,

金少爷还是一脸不在乎,推开金羽兰,把昏倒在地的萧竹盈抱起,放在床上,道:“你也叫他母亲?那么你是我妹子了?可惜,难道有让我看上眼的美人,结果一个是老娘,一个是妹子,呸!真是倒了什么楣!”

金羽兰哭着骂道:“你还在乎人伦吗?你竟杀了渡缘大师,母亲怎受得了这种打击,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金少爷勃然怒道:“丫头!你开口闭口就是骂我,以为我不敢对你出手吗?”

“你敢就试试看!畜牲、禽兽!”

金羽兰骂个不停,金少爷也火了,一伸手便抓住了金羽兰,拉到怀里,道:“死丫头,你说我不懂人伦,我索性就先跟你兄妹变夫妻!”

金羽兰吓得惊叫,抽出金羽箭便射,金少爷侧头一闪,金羽兰趁机以金蝉脱壳溜开丈远,以金箭护在身前,厉声道:“金少爷,你这丧心病狂的东西!你敢再说这等无耻言语,我会大义灭亲!我问你,你为何要杀渡缘?”

“我已经讲了一百次了。渡缘扶养过我,那又怎样?又不是我求他养我的?哼!反倒是他求我杀他的,我干什么不杀?”

金羽兰一愣:“渡缘求你杀他?”

金少爷冷笑着,道:“看在你是我妹子的份上,说给你听也不要紧。前一阵子,我被人击成重伤,整个脸全烧了,像鬼一样恐怖。那时没人收留我,没人肯救我。本少爷只好回来找渡缘,渡缘和尚倒有点门道,他说南霸天有种东西,叫九天神罩,可以医治任何面部毁伤。”

“你……你就去南霸天求借九天神罩?”

金少爷闷哼了一声,道:“我变成那副鬼样子,哪敢见人?是渡缘和尚去南霸天借,我不放心,便暗中跟着,以免他骗我。

“渡缘进了南霸天总坛,见他们的头儿半月郎君,说出了目的。半月郎君说:‘我已致函中原,谁能给我血手魔魁满天红和流星君萧三瑞的人头,我就奉送九天神罩。你想要九天神罩,得照规矩来。’我正在暗处想:谁是血手魔魁?谁又是流星君?怎么我都没听说过?突然间又听见半月郎君大斥一声,说:‘渡缘和尚?嘿嘿,你以为你出家了,我便认不出你了吗?你还敢闯进南霸天,胆量不小!来人,给我拿下!’他们便打了起来,我看半月郎君武功不差,身边有几个高手也是硬点子,渡缘一个人讨不了便宜,便出手救走了渡缘。”

金羽兰不安地问道:“你可知渡缘就是……”

金少爷道:“哼,那时我确实不知dào

。救出渡缘之后,我问他谁是血手魔魁?谁是萧三瑞?我要亲手去取他们的人头,交换九天神罩。因为我听说他们已经致函中原了,要是我慢了一步,被别人捷足先登,我这张脸永远没有恢复的日子。

“渡缘和尚说,他也不知dào

流星君的下落,只知dào

血手魔魁。我要求他告sù

我。他没有说,只是看着我,说:‘金少爷,你非要恢复面容不可吗?’哼!这是什么废话?没有我原来的样子,没法子尽情享shòu

生命,我还活着做什么?如果要一辈子像鬼怪一样地活下去,我情愿马上自刎!

“渡缘听了我的话,想了一想,才说:‘血手魔魁满天红穿红衣,月夜十五会到英雄祠去祭拜,你去试试运气吧!’他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便到英雄祠去等。果然在十五日的子时,有个穿着红衣的人来了,我现身跃到他面前,正要杀他,月光照着他的脸,让我看得很清楚,原来血手魔魁满天红就是渡缘。…,

“渡缘注视着我,那样的眼神好像在问:‘你还是要杀我吗?’我不看他的眼睛,一刀便将他杀了。”

金羽兰怒道:“你明知是他,却还杀他,你是不是人?”

“是他自己叫我去英雄祠等的,他如果不说,我一辈子也不会知dào

他就是血手魔魁。他却这样说了,就表示他自愿把头献出来,既然他要牺牲,那我为什么不成全他?”金少爷理直气壮地说道,“只有一个人头,换不到九天神罩,不过半月郎君也上道,他借了我九天神罩,帮我恢复了面孔,本少爷也就满yì

了。”

“你、你……你为了虚荣的外貌,竟下得了手杀抚养你的成人的渡缘!”

金少爷道:“事不关己,你当然可以唱高调,万一是你的花容月貌为毁,我看不要说抚养你的人,你连老公都可以出卖!”

“我跟你不一样!金少爷,你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金羽兰抱起萧竹盈,便要跃出此地。

“慢着!”金少爷叫住了她。

“做什么?”

“我问你,你说这个女人是我的母亲,那么我的父亲呢?我总不会是她一个人生下来的吧?”

金羽兰咬了咬唇,道:“你的父亲是叶小钗!”

说完,便抱着萧竹盈离去了。

金少爷全身不动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袅娜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金少爷还没回过神来。

父亲是传说中的叶小钗?

“这死丫头吃我豆腐……”金少爷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他马上确定金羽兰在胡说八道。

他只不过是一个由和尚养大、被人以毒品控zhì

的杀手罢了!

传闻中,一招打败一剑万生、一刀万杀,不世的武林高手,怎有可能是自己的父亲?

所谓的叶小钗,会生出放浪形骸、在酒色中打滚的浪子吗?如果他有后代,绝对是个很成材的一方霸主,而且尊贵无比。

金少爷越想越确定金羽兰这个死丫头故yì

用这种话讽刺自己,哼地一声,用力踢翻了一具交椅,心里有点愤nù

。可笑的是自己竟有半刻钟的时间,呆呆地相信了,宁愿相信自己有刀狂剑痴叶小钗这优秀高贵的父亲。

这个金羽兰,下次遇到,绝对要她好kàn

!金少爷回想起她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又不禁摇头。

只为了杀死血手魔魁?杀一个旧识,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严重。如果她知dào

:他金少爷就是个杀手,什么坏事都干过,起起浮浮,尝遍炎凉,就不会对他的追逐声色大惊小怪了。当看破了人生不过如此,还能追求什么呢?当然是享乐。

金少爷冷笑着。渡缘又照顾过自己什么了?在十岁时,他就被人教会了吸毒,等完全上了瘾之后,有人教他刀法,并给予他优厚的物质。几年过去了,金少爷有了一身好武功,学会了各种玩乐,毒瘾更是他生活的重心。只要听那名白发老人的话去杀人,去执行任务,这样的生活就可以维持下去。

他曾经反抗过,但不听话的代价是断绝一切资助。没有钱,他可以抢;没有女人,也可以抢;但是没有毒,他却不知dào

该怎么办。

毒瘾发作的痛苦,让他觉得自己连一条狗都不如。他只好低头,抛弃自尊,爬在白发老人脚下,求他再给自己机会。

之后金少爷重新了解到:就算恢复了资助,自己还是跟一条狗一样,什么眉角,什么争强,在白发老人的眼里,都是耍宝,由他号令着决定咬人还是坐下。…,

一次的反抗,让金少爷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但是他又没有勇气再反抗一次。

直到照世明灯的出现。

他知dào

照世明灯这号人物,却搞不懂他为何来管自己。照世明灯与他打赌:若是败在自己手下,便必需去杀了供应他毒品的人。

心高气傲的金少爷马上答yīng

了这个挑zhàn

,想不到照世明灯的武功高得让他无法招架,与其说是比斗,不如说照世明灯一面倒地夺他兵刃,加上说教连篇。

金少爷在照世明灯手下败得极为彻底,虽然因此气沮,但一想到要杀白发老人,却隐隐地兴奋了起来。原来自己这么想杀他!

杀了他之后,毒品的货源会断,金少爷这回已有心理准bèi

,就不那么难熬了。

也是在这时,金少爷才知dào

这名白发老人叫欧阳上致,是欧阳世家的一份子。原来长期掌控着自己的,就是传说中的欧阳世家。

随着欧阳世家浮出台面,背叛者一律遭到追杀。金少爷就是在毒瘾未除,武功难以发挥之时,遇上世家派出的杀手火阳真君,才会被昊阳神功打中,头脸全毁,身受重伤。

毁容的那段时间里,世家的人也许认为他死了,便没有再搜查他的下落;但是等他面孔恢复,再现江湖之后,欧阳世家是不会就这么算了。下一批杀手一定会找上自己。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明天,也许是明年,总之欧阳世家的人一定会找到自己。

金少爷不想隐姓埋名,他要以金少爷三个字,走遍天下,就算死在敌人手中也无所谓。更何况他对自己的武功有十足的信心。毁容期间戒除了毒瘾,对一名用刀者而言,绝对只有好处。如今一样的刀,他能发挥出更强的威力,等闲杀手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金少爷就这样,过着放荡快活、漫不在乎的日子。

在等着被追杀的日子里,杀手没出现,反倒冒出了自称他母亲的。这一点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金少爷玩世不恭的心灵,变得有些五味杂陈。

总之,这个地方是不能待了。金少爷略微一整整衣裳,身无长物,潇洒地走了出去。

第三十三章 曝原

金少爷步出房间,正要走出内厅时,陡地一怔。

暖屏外的小厅堂上,倒着四具尸体,除了两名被自己包下的姑娘外,小丫环和管事的都凌乱地倒了一地,睁着眼,那神情是已死之人才会有的僵硬表情!

金少爷心念电转,不是寒雪飘杀的,寒雪飘只点了他们穴道而已,他在房内倚红偎翠时,耳朵可没闲着,对外面的动静一清二楚。

也不是金羽兰,金羽兰这丫头对不会武功之人不会这样心狠手辣。

那么就是欧阳世家的杀手了。

只有欧阳世家的杀手会这样的果duàn

、狠毒。世家杀手在房外连毙四人,自己却没感觉到一点动静,可见来者不是简单的角色。

金少爷的一切分析,都只是在一秒不到的时间中转过的念头,这时两道疾锐剑qì

,已由上方袭至!

金少爷身形后滑,两道剑影倏然疾转,同时刺向金少爷。

金少爷足尖一点,破窗而出,落在小楼外的碎石地上,两道剑光如影随形地追到了外头,金少爷抬着烟杆东拨西落,镪镪数响,一连化开十来记剑攻。对方的剑招却一步快似一步,金少爷不敢大意,手腕疾刺,倏然便多了一柄短刀在手,往那人的面部刺去。

那人“咦”地一声,不知金少爷的短刀是哪儿冒出来的,急忙抬臂一挡,右胁一空,金少爷左手的烟杆扑地一点,点中了他的穴道。对方的手一软,剑差点落手,连忙倒跃数丈,那跃开的动作飘忽如鬼,一点声息也没有,可见轻功造诣极高,才能连毙四人,而不惊动金少爷。

金少爷看清那人脸色青绿,容貌瘦削憔悴,还穿着一身惨淡的布衣,十足是个衰鬼。

金少爷皱眉道:“欧阳世家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派了你这丐帮的来。”

对方脸上一惑,旋即叱道:“胡说八道什么?纳命来!”

话声方落,刺客身形微晃,双剑已欺近金少爷面前,攻势虽然不花俏,却都是极为凌厉的杀招,金少爷一时也被逼得猛招架,想必对方是以取自己性命为唯一考lǜ

,不但招式不讲究,连身份都不在乎,面对这样的对手,最要小心卑鄙手段。

金少爷一面拆挡,一面暗中注意他是否还有同党,对了几招,果然发xiàn

对手眼光总会不由得往右边飘一下,虽然只是极微小的眼神飘动,金少爷是个锐利人,也登时发觉了。

此时,金少爷以短刀一撩,偏开对方的剑尖,金少爷的刀尖顺着他的剑推去,便欲削去对方的五指。

对方双臂高举,及时退开,一换手使往旁点过几步,突地又抖出双剑,剑花乱舞,欲逼退金少爷。孰料金少爷一步也不退,刀随身进,一刀快似一刀,对方只好以双剑合并对付,却施展不出攻势了。

金少爷一刀斜地往左上刺去,喝道:“着!”对方连忙护住心口要害跃退一步,金少爷却同时将左手往后大力一挥,洒出了一把碎银块,喝道:“出来!”

颗颗碎银带着强劲的力道,便有如暗器,发出咻咻破风之声,往左后方射去。

锵匡几声,一人顶着一块长方盾牌飘了出来,金少爷反手一刀,此人举盾一挡,匡地一声,挡住了金少爷的攻势。

金少爷的刀势被格退数步,却发觉刀与盾相牴之时,刀身好像陷进去一样,因此发出的不是清脆的铁器相击之声,而是有些闷重,此人的盾必是宝物。…,

金少爷道:“躲在暗处的原来是只乌龟,哈!叫化子不是该弄蛇吗?什么时候玩起乌龟来了?”

持盾者甚是冷淡,一点也没有,却飘地就到了金少爷面前,一盾往金少爷面部击去。金少爷大吃一惊,被这个乌沉沉、灰溜溜的怪盾打中,不知dào

会有什么后果,连忙双脚一点,跃上树梢,接着便挥刀俯冲下来,刺向持盾者。

持盾者仰首看着金少爷,也不躲避,慢吞吞地抬起盾牌挡在上头,金少爷连忙在半空中收住刀势,双掌推出,发出宏大的掌气。

掌气打在盾牌上,发出沉重地“吼”一声,反弹出一股力道,打中金少爷的胸腹。金少爷被反弹之力打得倒飞了出去,胸口间剧裂一声,眼前一花,便已摔落在地上,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持盾与持双剑的杀手又已欺近面前,眼看双刀与盾牌就要往金少爷身上砸落,突然间“镪镪”、“喀”地几声,持双剑和盾牌的杀手触电似地倒退了开,吃了一惊。

声音起初很远,却两句话没说完,便已近在身边。随着飒飒衣袂飘动之声,人已到了近前,在金少爷前方站定。

两名刺客神情诡怪,直盯着后来的两人。其中一人身穿浅绿儒衫,头戴方贴,手持摺扇,悠闲地轻轻摇着扇子,神态间带着几分雅气。另一人则白衣束发,面孔刚健剽悍。

那名文士摺扇轻摇,道:“这几日不见你们哥俩,圣老要我们出来找你们,原来你们是到中原来了,怎与人结了梁子?呵呵。”

那名面容憔悴的刺客道:“玉螳螂,你不必跟我哈哈,你和柳步春想独占功劳,是不是?”

玉螳螂冷笑着哼了一声:“独占?你们杀了金少爷,又是要跟谁领功?”

百步邪与追风客互看了一眼,便已决定行动。两人呼啸一声,持着盾之人迎向玉螳螂与柳步春,手持鸳鸯剑的则刺向金少爷。

趁着他们说话之际,金少爷已调稳了气息,连忙举起烟杆挡招,铛地一声嗑开一剑,另一剑削来,也被金少爷挡开,虽然手中无兵器,又刚刚中了一击,然而他的武功本在这人之上,应付自是裕如。

柳步春与玉螳螂见追风客攻击金少爷,大为心急,正要去帮金少爷,却被百步邪给挡了住,百步邪身手极为快速,一张巨盾左一挥右一拦,屡屡封住玉螳螂与柳步春的去势,将二人牵制住,由得追风客专心对付金少爷。

但是金少爷身手轻便,右脚踢去,踢中追风客的手腕,匡铛一声,追风客一剑落地,金少爷弯腰一捞,便握剑在手。追风客趁着金少爷夺刀之际往他背心刺去,金少爷像背后也长了眼睛似的,反足一踢,重重地踢在追风客的心口,追风客哇地喷出一大口血,轻微地“喀喀”几声,显然是肋骨已断,登时倒地不起。

百步邪大惊,顾不得玉螳螂与柳步春,转身便将巨盾迎向金少爷。

金少爷左躲右闪,手中的兵器挥到巨盾上,都像挥到了绵花里似的,半点也使不上力,但是百步邪挥打着巨盾攻来,呼呼风响,却是带着极沉的力道,金少爷急忙滚地避开,一盾整个盖到树干上,合抱粗的树干登时应声折断!

金少爷大吃一惊,被这盾牌压一下,怕不粉身碎骨!

金少爷滚开五六丈远,轻巧地跃起身,百步邪却已逼近眼前,金少爷知dào

这盾还能反弹气功,因此不敢贸然再发掌退敌,拼命躲闪,寻找空隙攻击盾后之人。无奈这面盾牌比一般的盾还要大上一倍,后面的人被保护得十分周全,一时之间难以找出破绽。…,

金少爷与百步邪的缠斗渐演成消耗战,事实上金少爷并未全力对付百步邪,他不知dào

在一旁的柳步春、玉螳螂是不是要等自己收拾了百步邪之后,才杀自己,叵是如此,他们袖手在一旁观察自己的功夫,金少爷不得不保留几招,以对付后面的劲敌。

金少爷觑着身子前窜后跃,左转右挪,渐渐困住百步邪的挥盾空间,百步邪只觉挥盾的方位越来越是碍手碍脚,不禁感到奇怪。

金少爷见他破绽已露,故yì

拉开距离,跃远几步,百步邪的空间登时大开,立kè

挥盾向金少爷全力一扑。这一扑的势道重若山崩,金少爷却是跃后而身势未歇,半路腾空一跳,百步邪收势不及,往前扑去,沉重的巨盾轰地一声,压扁了在后方的追风客!

同时间,跃上半空中的金少爷也落了下来,手中的剑扑地一声,整把没入了百步邪的背心。

百步邪心口一痛,还未明白怎么回事,金少爷一个空翻落地,同时也拔出了插在百步邪心口的剑,剑一拔出,百步邪伤口鲜血狂喷,漫天挥洒。

在血雨中,百步邪不敢置信地摇摇晃晃站起身,举起压在追风客身上的盾,盾上血浆脑浆,一片狼籍,而盾后的追风客死状更是凄惨绝伦。

百步邪张着口拼命地想发声,却只发出“咯咯”几声,便倒下死了。

玉螳螂与柳步春看得都呆了,愣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金少爷将手中的剑一横,望向他们,冷冷道:“换你们了!”

玉螳螂回过了神,连忙道:“我们?金少爷您误会了,我们不是要杀你的。”

“不是要杀我的,难道还是要来请我的?”

玉螳螂点头道:“是,我们想请你去南霸天一趟。”

“我与南霸天已经没有交情了,你们特地来找我,有事就在这里说明白,要不要去,看我高不高兴!”

玉螳螂犹疑一会儿,才道:“……我们只是奉命请您前往南霸天,至于详情,我们确是不知。百步邪与追风客绝不是奉了圣老的命令来杀你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金少爷道:“他们当然不是你说的什么圣老派来的,他们是欧阳世家的杀手,想不到你认识他们。”

玉螳螂满面惊奇,道:“他们不是欧阳世家的杀手。”

“什么?”

“他们是南霸天的人,半月郎君的驾前护卫。”玉螳螂道。

“他们也是南霸天的?他们要杀我,你们却要请我去,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玉螳螂搓了搓手,道:“这……我不便妄自猜测,总之我们请你去,绝没有恶意就是了。”

就算金少爷不特地去想,也嗅得到内斗的气味。看来南霸天有些人不服半月郎君,分成了两派。但是怎么会扯上自己?就是金少爷想不透的了。

金少爷好奇心被撩拨起来,颔首道:“带路!”

玉螳螂与柳步春大喜,说了声:“请!”便在前面带着金少爷而行。

楼外的打斗虽激烈,却因为打杀得太凶,嫖客全都跑光了,而鸨母茶房仆婢等也都吓得缩在外面,不敢进来探看。金少爷三人一走出去,众人连忙退开,自动让出一条路给他们通过。

柳步春与玉螳螂在市上便买下几匹好马,共乘着奔赴南霸天。

这一路上,柳步春原本就沉默寡言,玉螳螂虽有说有笑,口风却是极紧,要紧处一点也没透露。只是在言谈间,对于半月郎君颇有不满,但这纯是他个人的想法,金少爷也探不出这与南霸天的内部是否有直接的牵连。…,

三匹快马大约四天便到了南霸天境内,但这次玉螳螂和柳步春两人带领金少爷前往之路,与金少爷之前进入连锁会的路却并不相同。

三人迳自前往一处水滨,平直的河道边,一排排粉墙绿柳,整齐悦目。只见处处飞桥为能路,舟船作车马。

三人弃马换舟,由柳步春撑着船篙,摆荡着前行。但见远山如泼墨,水路悠悠,柳荫清凉,远远传来几阵软糯的少女笑语,微风不时吹来似有若无的莲花香气。

金少爷不知要把自己带到何处,既来之,则安之,也落得悠然自在,听玉螳螂指点沿路风物奇俗,兼之美景在眼,心情更是轻松。

小舟荡进了一处荷花池中,极目所见,重重荷叶交叠,在水面上款摆,几朵露出头的荷花,花瓣随风微颤,袅娜轻柔。远方矗立着粉墙水榭,亭台连绵,看起来颇为雅致。

柳步春把小舟停靠在岸边,金少爷与玉螳螂一同上了岸,进入这座园子的月门内。

开阔的庭园虽只有些柳树与花架,通过前厅以后,里面的院子才豁然开朗,是一处有水有山,有桥有亭的大院子。

玉螳螂恭谨地带着金少爷进入内面的正堂,道:“金少爷,您请在此住下,这个宅子简陋,目前只有二十个人服侍您,您暂且委屈。”

金少爷一愣,道:“你们带我来这儿,就是要软禁我?”

“不、不是的,岂敢。”玉螳螂急忙道,“我们不便请您到南霸天总坛,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万一……万一被半月郎君知dào

您来了,恐怕他还会派出人对付您。这里是他的势力范围,不比中原,就怕您防不胜防。”

金少爷板着脸道:“叫我来南霸天,缩在这里睡觉?如果这么怕半月郎君,那还请我来干什么?你们不就是要推翻他吗?”

玉螳螂吓得急使眼色,道:“不是您所想的那样,这我们不懂,不该多嘴,该由圣老来说,您在这里休息几天,圣老会亲自来见您。”

“‘亲自’?嘿……你们这个圣老的架子,不比半月郎君小嘛!”

玉螳螂与柳步春两人讪讪一笑,也不解释,便告辞退下。

金少爷连日舟马也累了,索性安心暂待此地,让这所大宅内的仆婢们尽心侍候,若是他想走,料也不会有人拦得住他。

次日近午时分,金少爷才醒来,让俏婢捧水侍侯着洗完脸,用过一顿江南富豪之家般考究的早饭,才走出庭外,便已见到一名老者坐在花园的石凳上,身边侍立着几名壮汉,柳步春与玉螳螂也赫然在列。老者手持厚沉沉的紫檀拐杖,一头花白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身上光鲜的绸缎衣袍虽有如江南的富家翁,但是神态精干,一双煚煚的眼睛望定了金少爷。

老者道:“金少一,你起来了,还睡得好么?”

不知老人已在外等了他多久?金少爷笑道:“你总算出来了,有什么话,打开来说吧!我这个人一向干脆爽快。”

老人就是玉螳螂、柳步春所说的那名“圣老”,圣老微颤颤地拄着杖站了起来,只道:“我要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金少爷果然干脆爽快:“带路。”

圣老点了点头,很满yì

金少爷的态度,转身便走,众人簇拥着他与金少爷,步出宅院。院外的几艘泊舟,十分平凡不起眼,料想也是为了避开半月郎君的眼线。…,

圣老与金少爷分乘不同的小舟,几名普通的舟夫肌肉虬强,身手灵便,明眼人一看就知dào

是武林高手。

四五艘小舟划行了一两个时辰,靠在一处竹林边,一行人步入竹林,越是深入,越是荒芜。终于到了一处几乎寸草不生的干脊之地,远方地势低凹,地面就像突然间被挖去了一大块似的,大约有一亩之广的地是陷落的。

圣老走向陷落之地,对着地下道:“盖天公,我们带人来了。”

一道雪白影子一晃,便由陷地跃了上来,一阵刺眼的金光瞬间照得金少爷双眼一闭,等睁开眼,方看清是一面与人齐高的大铜镜所发出的光芒。

扶着这面巨大铜镜之人,浑身上下一片雪白,浓密且长得拖地的胡须白亮,身上也是白色衣衫,一张横满了皱纹的脸,额头高得突出一大块,脸色红润,笑容满面。

这名被称作盖天公的老者,看了金少爷一眼,便道:“你是金少一?过来,照照你的命格。”

金少爷走到铜镜前,全身都反射在镜子里,一会儿,镜面突然一阵模糊,闪着奇异的光辉,接着隐隐出现几个字:

六两八。

这几个字一出现,登时背后响起一片惊叹声。

圣老激动地说道:“果然是你!你真的是南霸天的真命天子!”

金少爷莫名其妙:“这是什么玩意?你们在搞什么鬼?”

盖天公呵呵笑道:“沧海圣老,你还没有对金少一说明缘由吗?”

沧海圣老道:“因为事出仓促,又得防着半月郎君,来不及详说。金少一,你不久之前,提血手魔魁的首级来交换九天神罩,因此老夫才知dào

你的大名。否则,可能也只好找寻了,可见一切皆有天数。”

金少爷:“但是自我懂事,便只称金少爷,金少一是我幼小时的名字,你怎会知dào

?”

“老夫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对于金少爷是不是金少一,也没有把握。想不到你真的就是我们所要找的人,天佑我南霸天,不至于毁在半月郎君手上。”

沧海圣老说到半月郎君,总是在厌恶中带有一股恨意,他年事已高,不知为何会与半月郎君有隙?

沧海圣老道:“你可知半月郎君出兵中原的事?”

“略有听说。”

“唉!这件事真是南霸天之耻,半月郎君草率躁进,没有万全的算计,就入侵中原,结果五万精兵全失,还丧生了五名大将。半月郎君逃回南霸天之后,重病一场,日日就是哭唤他的五名掌令使,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于是老夫想到:在半月郎君出兵前,曾收到一张谶诗,写着:‘去时万星拱婵娟,回头单影孤月寒;愁云愁月掩玉兔,幸有五犬吠云散。’……”

“哦?是谁如此未卜先知?”金少爷笑问。

“经老夫查访,就是此地的主人,陷地之主,外号叫作‘金靴赤足,渡越阴阳界;绸衣布衫,论断生死门。’。”

金少爷望了盖天公一眼,道:“你这老头子不像。”

盖天公笑了一笑,道:“我当然不是,那是外人称陷地之主的特征,他真zhèng

的名号是‘七色灾主普九年’。”

“七色灾主普九年?”金少爷道,“他人呢?”

盖天公笑道:“等闲之人不能见到他,因为一般人的命格没有六两八以上,进入陷地,必死无疑。”…,

金少爷好奇心大起,道:“那么我可以见到普九年了?”

沧海圣老道:“我们请你来,就是要你去请出陷地中这位七色灾主,为南霸天谋划。”

“哦?这种事需yào

专程请我来吗?半月郎君的命格有多重?”

“我一查出谶诗出自陷地,便带半月郎君到此求访贤人。但是,半月郎君的命格只有三两二,他对这曝原镜,自然是心生不服的……”

沧海圣老一指那张巨大的铜镜,又道:“半月郎君身边的两名手下阴阳双叉代他出头,也要照上一照,嘿,这两只狗腿子,命格一个是二两六,另一个略高一筹,二两七,这也是凶厄之格。他们哥俩还不信,硬要跳下陷地瞧瞧。一下去,当然就被弹了出来,粉身碎骨。”

金少爷越来越好奇,走到陷地边,探头看去。

陷地大约陷入地面七八丈深,在一片黄沙当中,架着一所简陋的破茅舍,茅舍外却以锦锻张着华丽的巨大伞盖,遮蔽住下方的景像。从高处往下望,隐隐可以看见在华盖底下铺着草席倚座,上面像是躺了一个人,但是一来距离远,二来被遮盖住,也看不见他的样貌。

金少爷回头笑道:“我看不是命格重的人才能下陷地,而是非我金少爷,下了陷地的人都会被这位仁兄杀了。”

沧海圣老道:“金少一,你反应很快。当时七色灾主便吟道:‘武林三鼎分,中有欧阳军;南方金少一,北边未老尊。’。”

金少爷愣了一下,把他和欧阳世家相提并论,是绝无仅有的,而此谶之意,竟是自己可以与欧阳世家一较高下?这可能吗?

沧海圣老又道:“这首诗的意思,便是要我们找你,领导南霸天,才有可能入主中原,让南霸天的大业伸展开扩,万事无疆!”

金少爷道:“哼,你们不是只要我去请出陷地下的这人?我领导不领导南霸天,又有什么关系?”

盖天公道:“你错了,金少爷。你与普九年,命格相生,若是只有普九年,成不了事的。”

“哦?为什么?”

盖天公道:“我也不清楚,但是普九年在三十多年前,便已在陷地闭关,目的就是等你的出现……”

“三十几年前,本少爷还没出生呢!”

“是的,他在你尚未出生前,就在等待了。他的名字是普九年,九乃尽极之数,穷厄决绝,虽然普九年有过人的智慧与胸怀,却敌不过天命。他就是要寻找一个和他能产生相补作用之人,以达到绝而不绝,用之不尽的命数。那就是名为‘少一’之人,十为整数,少一便是九,你金少一不但天数已合,又有着至尊至贵的命格,正是七色灾主等了三十几年的唯一人选。”

金少爷对命理之说,姑妄听之,不免觉得这个七色灾主普九年或许只是个故弄玄虚、烘抬身价之徒,未必有真本事。

“我和七色灾主相识已有大半辈子,他可以说是才气纵横,眼光宏远之人,但是怀才不遇,唉!除了时机未至,也因人和未协,只能困守陷地,终日吟着陶潜的《挽歌》,以抒胸臆……”盖天公若有所思的吟道:“‘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影寄空木,娇儿索索啼,良友抚我哭。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表面上看来是达观,但我却了解这其实是他怀才不遇,故发达语罢了。若是它自己真的能放怀江海之中,过着悠闲的生活,未尝不是件好事。因为若是南霸天的人,找到你金少一,他就必需离开陷地,过着斗争的政治生涯了。”…,

沧海圣老道:“这是七色灾主的命数。盖天公,天命不可违啊!”

“你说得对,不过既已找到金少一,我也该离开此地了。”

“你要离开?”沧海圣老讶然。

盖天公呵呵一笑:“陷地乃穷绝之地,命格不够之人进入,必死无疑。普九年正因已绝到尽头,才能在陷地生存。我守在此地,是为了阻止无辜者进入而丧生。如今正主已至,我的任务便告终了。”

沧海圣老道:“你苦苦地守此三十余年,只为了救人,这种心胸真是伟大。如今功德圆满,也是该享福的时候了,不如与我们一同到南霸天,安养晚年……”

“真zhèng

的享福,是山间水边,是鸥鹭无猜,而不是被压在沉重的朱门里,整日勾心斗角。那种权贵的生活,对我而言才是受罪呢!盖天公对着陷地道,“普九年,我们缘份已尽,你善自保重了。”

说毕,便像一阵云烟一般,滑行似地飘然远去。他两手捧着这巨大的铜镜,铜镜望之重逾百斤,在盖天公手中轻若无物,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远去的速度。

沧海圣老感叹地说道:“盖天公也是个高手,为何不留下来,合力共创南霸天呢?”

金少爷冷笑道:“他留下来做什么?当你的死客?”

“金少一,你此言差矣。他也身在南霸天,是此地的子民,为南霸天尽一份心力,是他的光荣啊!”

金少爷哈哈大笑:“讲得冠冕堂皇,那你又何必推翻正在为南霸天尽心力的半月郎君?”

沧海圣老脸色一沉,随即又恢复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态度,道:“金少爷,你该下陷地去请出普九年了。”

“我是很想瞧瞧这位七色灾主,是什么尊容,但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沧海圣老微笑道:“你的问题是什么?”

“你为何要推翻半月郎君,这个本少爷无所谓,但是你得先说清楚,帮你推翻半月郎君之后,本少爷有什么好处?”

沧海圣老道:“我们将你迎接到此,就是为了奉你为尊,让你领导南霸天。”

“领导南霸天又有什么好处?本少爷一生逍遥自在,天下富豪的仓库,任我来去,美人的闺房,随我进出,我当不当一方之主,都是一样。”

金少爷说得也甚是有理,沧海圣老笑道:“是的,美色、金钱、眉角,你都有了,但是你却少了最重yào

的一项,没有这一项,你只是个凡夫俗子,芸芸众生之一,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说我少了什么?”

“权力。”

金少爷皱起眉头,权力的滋味他没有尝过,但是权力有什么值得争,他还太年轻,还无法体会。

“权力?权力有什么好处?”

“权力,让你由一个‘人’,变成一种代表、一种力量的代表,只要提到你,就象征了不可违抗的某种天意。像欧阳上智就代表中原,虽然他没有出现在你面前,可是你也知dào

不能惹他,你是在他的意志下生存的;就像童颜未老人,如果你到了北方,放眼望去,都是他的天下,他就是那里的神。这就是为什么所有胸怀壮志的男人,都要争夺权力。”

“哈!听起来很有意思。那我问你,我接掌了南霸天,有多少权力?”

“你可以有万兵千将,也可以生杀予夺。而且,有了普九年的谋策,你还可以入主中原!”…,

金少爷挑了挑眉毛,道:“入主中原,岂不是要与欧阳上智、素还真这些人斗智斗力了吗?”

“没错,你怕了?”

金少爷狂笑道:“怕?哈哈哈……刺激!合本少爷的胃口!好,我就去陷地请这位七色灾主,瞧瞧他是三头还是六臂!哈哈……”

金少爷轻轻一跃,便落在陷地,华帐内,倚着草席破椅之人,却教金少爷吓了一跳!

事实上,那么奇特的模样,就连他还算不算是个人,都很难说!

他的一张大脸松垮无神,脸上长着一大块褐斑,几乎覆盖了他的半张脸。扁平的鼻头下,阔嘴几乎横划了下半个面孔。最奇怪的是他的神情,五官扭曲,一眼大一眼小,斜视得利害,而且那张几乎是把他的脸给划断似的阔嘴,嘴唇也厚薄不均,扭曲变形,以致于有些合不扰,而变得龇牙裂嘴,长在那松垮污浊的面孔上,更是教人作呕。

他摊躺着,虽然头很大,身体却瘦弱苍白,一脚穿着珍珠鞋,另一脚却是赤足,赤裸在外的一只脚白得像泡在水中太久的尸体似的,散发出令人恶心的感觉。

这个残废模样的人,就是七色灾主普九年?

金少爷愣了好一会儿,想起一直没听他说话,搞不好一切根本是盖天公扯出来的闹剧。忍不住指着普九年,扬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是具尸体,丑得要命的尸体!什么七色灾主?真是好笑!”

金少爷的笑声倏然中止,因为他看见那张剞斜的怪脸,眼睛对他瞄了一下,

“你是活的?”

“我要开始活了。”普九年的声音,虽然很尖镜,却微弱飘忽,殆欲毙然。

金少爷哼地一声冷笑:“你如此丑怪,还不如死了好!”

“你也曾经比我还丑怪,不也是活下去了吗?”

金少爷道:“那是因为本少爷原本就有俊俏的容貌,恢复有望。而你,我看就算再去投几次胎,都难改这副龟样了!哈哈!”

“你要找的是一个俊美的绣花枕头,还是一个能让你呼风唤雨的头脑?”

金少爷道:“你言下之意,是你有头脑,那我问你,南霸天有数万兵马,要如何入侵中原?你把对策说出来,让我听听!”

“呵,你还没有资格听我的对策,我何必对牛弹琴?”

“你说不出来,就不要推拖!”

“你真的要听?”

“废话!”

“好,那我就说给你听。”普九年原本摊在破旧竹椅上的身体,居然缓缓坐了起来,吟道:“‘男儿欲作建,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若要有一番作为,根本不须纠群结党,虚壮声势,鹞子身手高妙,冲飞云霄,独来独往。它所经之地,群雀都不纷纷向左右逃散。”

“你的意思是不必千军万马吗?所谓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何况我们所说的,是对付中原一大群人,而不是单打独斗,你连这种情况都搞不懂吗?”

普九年淡淡地说道:“你说你有千军万马,你相不相信我只用五人,就可以将他们歼灭?”

“夸口!”

“这不是夸口,而是事实。”普九年说道,“南霸天号称有七万八千兵马,但是这些人之中,绝大部分都是老弱残兵,真zhèng

上得了战场的,还不到两千人。”

金少爷一惊,仰首问站在上方的沧海圣老:“他说的是真的吗?”…,

沧海圣老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原本南霸天有一半左右是精兵,但是上次半月郎君入侵中原,所带领的五万兵马全是精兵,他已将精锐之师全部折损了。目前这两千勇士,是守卫着总坛的最后精锐。”

金少爷气愤,道:“原来如此,你叫我来接管这个烂摊子,不是做好了棺材让我躺吗?”

普九年却说道:“遇上我,南霸天有救。”

金少爷道:“救?哼,把一个死人救成病鬼,活是活了,也是废物!我要的是能北进中原,与欧阳世家对敌的强dà

组织!你有这个本事吗?”

“何不试试呢?”普九年说道。

站在陷地上方的沧海圣老也道:“是的,金少爷,他能洞烛先机,预料出半月郎君的命运,这份掌握未来的智能,天下少有,一定能让南霸天成为一个全新的组织。那时,你金少爷称霸武林,普九年你也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普九年原本就丑怪的苦脸,却出现了更为奇怪的扭曲表情,吟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往躺椅上又是重重地一倒,似乎心情沉重,仰望着一片蔚蓝天空。

金少爷道:“你先说如何打倒半月郎君,我再看你有多少本事!”

普九年却笑了起来:“金少爷,这一点你比我还要清楚,何必明知故问?”

金少爷暗觉出此人果真有些来历,道:“我清楚什么?”

“你要试探我的能力,那我就明说了,你知dào

半月郎君与文武太皇的夫人的奸谋,不是吗?”

金少爷不禁笑道:“看来你也很清楚。”

而站在高处的沧海圣老却大吃一惊:“什么奸谋?难道……难道文武太皇的死因不单纯……?”

“什么难道,而是不足为外人道。”金少爷道,“你可记得数十年前,血手魔魁偷取九天神罩之事?当时他误中机关,无意中听见了半月郎君与你们主席夫人的奸情,还计划着要杀掉文武太皇。”

沧海圣老虽然惊愕,却又觉得自己也有这种感觉。自从文武太皇被阴寒的掌气所伤,不能言语行动之后,南霸天大权就渐渐落入半月郎君手中。他虽发令讨捕凶手,然而凶手所使用的内力心法,南霸天并无人修习,讨捕者在中原及北边找了许多年,有如大海捞针,一点线索也没有。

打从文武太皇壮年时代,沧海圣老便在他身边办事,他很了解文武太皇的武功独步南霸天,半月郎君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对于半月郎君虽不服在心,却也没有疑心到他就是凶手。如今疑团乍解,若是半月郎君暗中修练阴寒的内功,再加上主席夫人的帮zhù

,确实很容易找到时机,偷袭文武太皇。

沧海圣老怒道:“这畜牲……我们居然奉贼为主,真是可恨、可恼!我一定要将真相发布天下,把这个贼子碎尸万段!”

普九年却笑了起来:“无凭无据,要如何公布天下呢?”

“这……”

普九年道:“事有先后,沧海圣老、金少爷,若依我之计,必能推翻半月郎君。只不过他气数未尽,或许要不了他的性命。”

沧海圣老点头,道:“好,你有何计划?”

普九年不疾不徐,将通盘计划完整地说了出来:“首先,你们得先到边界迎接一个人……”

这荒砺之地,正逐步改变着武林的命数。

第三十四章 逼宫

自从在中原锻羽而归之后,半月郎君便无一日能安枕。精兵已失,心腹几乎死尽,自己在南霸天的威信,面临了极大的挑zhàn

。本想礼贤下士,查访出兵之前写了谶诗之人,请他做自己的辅佐,但是自称七色灾主普九年的怪人却咬定了“武林三鼎分,中有欧阳军;南方金少一,北边未老尊。”这分明就是要找金少爷来赶走自己!

沧海圣老对自己本来就不是很服气,自己以往是看他在身为南霸天的元老,才对他容让三分,以便安抚文武太皇的旧部。现在他逮到这个机会,马上公然派了一大群人去中原找金少一,说什么是想藉金少一的智谋或武功,作为振兴南霸天的助力,事实上他根本就是不怀好心。

半月郎君生性阴沉,表面上欣然同意,并且也派出了一些手下去中原找人,但暗地里却叫了贴身护卫百步邪、追风客等十来个高手,到中原追杀金少爷。就算不知金少爷是不是金少一,宁错杀、不错放却是半月郎君的毕生信条。

这几日以还,一直没有消息,半月郎君整日惴惴不安,万一被沧海圣老发觉,恐怕不妙。

这一天,半月郎君正在搜索应对之策时,沧海圣老步入殿中,道:

“启禀半月郎君,总坛外有一人,自称来自雨台齐天塔,道号视月能,要求见你。”

半月郎君这一惊不小,差点连坐也坐不稳,道:“雨……雨台齐天塔?视月能?”

“是的,半月郎君,你为何脸色苍白?”

“啊,没什么,”半月郎君强行镇定,道:“或许是近日较为劳累。你说雨台齐天塔派人来,有什么事吗?”

“这个属下不知,雨台齐天塔称霸北方,他们派出使者,必有要事,是否要我引他进入?”

“呃,这……哼!雨台齐天塔乃邪门歪道,堂堂南霸天十三连锁会,为什么要与他们交结?给我赶了出去!”

沧海圣老犹豫地说道:“这样不太好吧?我们刚得罪了中原,损兵折将,只剩两千精兵,或许雨台齐天塔的童颜未老人,就是看准了我们现在元气大伤,所以派人来打探,若是将使者赶走,对我们很不利。”

半月郎君坚持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损失了兵力,就要与邪教组织勾结吗?这实在是太堕南霸天威名了!”

“只是见见使者,料无妨碍。”

半月郎君冷着脸道:“沧海圣老,你越来越有主见了。既然你认为可以接见视月能,那就你自己去见,反正你可以代表我。”

“哎呀,主席,你误会老朽了,老朽岂敢越俎代庖呢?只不过兹事体大,请您一定要慎重。”

半月郎君想了一想,再推辞下去,或许会引起沧海圣老的疑心,反为不妙,遂道:“你说得甚有道理,但你还是先问清楚:视月能是不是真的代表雨台齐天塔?到此究竟有什么目的?问清楚了我再决定见不见他。”

“是。”

沧海圣老退下之后,半月郎君已镇静了下来,暗自寻思:童颜未老人是真的派人来查《寒月宝鉴》之事?还是他恰好只是派视月能前来,与我商量合zuò

对付欧阳世家呢?我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过了一会儿,沧海圣老又步进殿中,道:“视月能说自己是奉了童颜未老人之命,来作友谊性的访问。”

这么说是讨论合zuò

事宜,或是打探南霸天实力了。半月郎君硬着头皮道:“好,就请他进来。”…,

被手下们引入的男子,身穿道袍,头戴珠冠,面容清秀,道:“见过总主席半月郎君,在下视月能,雨台齐天塔的日月星三使之一。”

不必他说,半月郎君也知dào

观日生、视月能、望星子三使者,他们三人向来是童颜未老人的贴身近卫,三人联手的实力相当可观,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分开行动了。

半月郎君道:“童颜未老人威震北域,不知为何想起我们南部这小地方了?”

视月能道:“不久前中原有变,这已传遍天下,未老人对于中原的势力,颇以为怒,欧阳世家早就名存实亡,却有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让中原混乱不堪,实在需yào

有力的门派加以管理……”

半月郎君道:“哦?童颜未老人心志不小嘛,管理了中原,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们南霸天了?哼!我们南霸天敢出兵挑衅中原,就不是软柿子,你倒看看童颜未老人吞不吞得下去!”

视月能笑道:“半月郎君哪里话来,未老人知dào

南霸天实力雄厚,在中原损了五万兵将,对南霸天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怎敢对南霸天有一丝不敬?”

“童颜未老人有自知之明就好。”

“事实上中原空虚,雨台齐天塔也想为治理中原出一分力。半月郎君,我们南北夹攻,中原首尾不能相顾,这不是对我们都有利的事吗?”

半月郎君沉思之间,沧海圣老已道:“你说得很对,童颜未老人雄才大略,老朽仰慕已久……”

“喔?是啊,童颜未老人虽然不爱走动,但是对于您沧海圣老的大名,也如雷贯耳,常说希望能拥有您这样持重、忠心的手下。”

“真是高估老朽了,呵呵,看来南霸天与雨台齐天塔若是合力入主中原,必能合zuò

愉快。”

半月郎君听他们互相吹捧,万分不悦,冷冷地说道:

“要不要入主中原,得从长计议,再说童颜未老人真的只要中原吗?还是想一步一步来呢?”

视月能忙道:“关于入主中原的计划,当然是要慢慢拟定的,谁出多少兵力,还有事后中原如何划分,都可以商量。”

半月郎君道:“这件事我不能现在决定,我要多问问其他的长老,视月能,你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入内休息吧。”

几名仆人将视月能带出去之后,沧海圣老便道:“半月郎君,你似乎不愿意与雨台齐天塔合zuò

?”

半月郎君道:“我认为他们不安好心,想先藉我们的力量吞并中原之后,再并吞我们。”

“你为何不想想:我们也可以利用未老人帮我们打中原,等我们有了中原的生力军之后,便能重整旗鼓,对付童颜未老人?”

沧海圣老此言也有理,毕竟如今南霸天残弱不堪,不合zuò

是死路一条,合zuò

的话则有转寰的机会。但是一想到与雨台齐天塔接触太密的话,自己的武功尽早会曝露出来。被童颜未老人知dào

了,或许看在合zuò

的份上,会放自己一条生路。但是被自己人知dào

了,杀文武太皇的秘密非曝光不可!

这下绝对会沦为南霸天的大罪人。

沧海圣老见他不语,先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他人,才道:“半月郎君,你到底在怕什么?”

“怕?圣老,你在说什么?”

沧海圣老呵呵笑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派到中原的手下,已经身亡了……”…,

半月郎君惊道:“什么?”

“你派百步邪、追风客这些人,到中原追杀金少一,他们全部身亡了。”

“你……你胡说什么……”

“你不认帐也好,总之金少一已经在我手中,此时雨台齐天塔又来表达合zuò

之意,让南霸天出现一线生机,这岂不正是因为金少一洪福齐天?”

半月郎君怒道:“沧海圣老,你想吃里扒外!”

“我是为了南霸天着想,何谓吃里扒外?”

半月郎君道:“文武太皇临终之前,将南霸天托付给我,你想弄倒我,对得起文武太皇吗?只听凭一个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就要将金少一迎为南霸天的主席,你以为我不知你在打什么主意?你只不过是想借机操纵金少一,自己掌握大权!”

沧海圣老不动声色,依然微笑道:“让不让金少一作南霸天之主,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还要大家都服他,你说要不要让金少一站出来,所有的掌令使一起表决?”

半月郎君登时被堵住,自己在中原一败,对他不服的人已蠢蠢欲动,再加上沧海圣老的游记,大部分的掌令使必会趁这个机会推翻他,他绝对不能让公议决定谁担任主席。

半月郎君心念电转,但一时也想不出两全之计。

沧海圣老又道:“半月郎君,其实我并不愿意让金少一担任主席,他不过是中原的小杀手,身份低微,风评也不是很好。我老头子糊涂愚笨,实在没那份心神再去摸一个新主子的脾气,跟在你麾下享福,对我而言还比较轻松愉快,所谓人不如故么。”

半月郎君闷哼一声:“那你说要怎样?”

“我只是不想见南霸天就此一蹶不振,跟童颜未老人合zuò

,你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我想所有的掌令使都会同意的。若是文武太皇还在,当然没有老头子我讲话的场面,但是现在除了我,南霸天还有谁算是持重的呢?”

半月郎君脑中灵机一动,俨然道:“哼,你以为文武太皇之下,就算你了吗?你别忘了还有主席夫人!”

沧海圣老叹道:“可惜文武太皇仙逝之后,贞烈的主席夫人便到水仙观带发修行,终生悼念先夫,不问俗事了,唉,真是教人感慨啊!”

半月郎君道:“要不要与雨台齐天塔合zuò

,兹事体大,夫人就算无心管江湖俗事,也得勉为其难,给我们一些训示。”

沧海圣老道:“能有她的指示,大伙儿自当遵从。但是……我看她不会出面的。”

“你我明天亲自到水仙观,请回主席夫人的芳驾,或许能说动她为大局着想。”

“嗯,我与你明日早上便动身,去请主席夫人吧!”

半月郎君总算安下了心,望着沧海圣老告退,脸上不禁浮出一丝冷笑。

自从他顺利夺到南霸天总主席之位后,最碍眼的当然就是与他合zuò

的主席夫人。此女不但丑陋,生性又万分凶悍,私下对半月郎君一不合心意便百般辱骂,半月郎君早对她厌烦嫌恶到了极点。

但他打伤文武太皇、延医、诊断文武太皇之死等过程,都有赖主席夫人暗中回护,他才能顺顺利利地当上总主席。而当使用九天神罩恢复半月郎君半边毁容之后,主席夫人一见半月郎君竟是个如此俊美的男子,更是爱得发狂,立kè

要求半月郎君正式与自己成亲。…,

半月郎君对她晓以大义,若是两人立kè

成亲,必会招致旧臣不满,而废了他,甚至连主席夫人也要被逐出南霸天,更不要说享shòu

荣华富贵了。于是半月郎君计划让她以悼夫之名,在水仙观出家,自己一定会时常去见她,并且终生不娶。

主席夫人虽有万般不愿,也只得依他之计。

可想而知,半月郎君虽是终生不娶,却少不了一大群红粉知己;至于水仙观,更是大半年才去个一趟,让主席夫人又恨又恼。半月郎君其实暗中还有个更恶毒的诡计,他不时派出一些壮汉俊男出入水仙观,勾引主席夫人,准bèi

一旦她春闺难耐而勾搭上了任何一个,半月郎君便要将她和奸夫都暗中杀了,再昭告天下她不守妇道,把杀死文武太皇的罪名罩在她头上。

出乎半月郎君意料的是,主席夫人对所有奉命来勾引她的男子连正眼也不瞧上一瞧,专心一意地等待着半月郎君,让半月郎君找不到藉口陷害她。

让这个碍眼的女人活下来,果然是正确的,是用到她的时候了。半月郎君夜间特意装束了一番,顾影自盼,就是卫玠复生、潘安转世,也不见得有自己这样的人材,半月郎君心情自得,小心地觑顾了一回,才以轻功跃出了窗口,身子往上一跃,轻飘飘地在屋顶站定,以飞快的轻功奔过总坛的屋瓦,翻出高墙护河,往水仙观赶去。

水仙观重重丹房书舍,半月郎君都记得烂熟,一下子便摸到了桃花林内的小院落,身子一跃,便跃过粉白小墙,进入墙内的一片花海小园中。

花园尽处的屋舍,四下寂然,半月郎君无声地推门而入,熟悉地找到两名睡在偏房的小道姑,手起指落,神不知鬼不觉地点了她们睡穴,三个时辰之内,就算是再大的声响也吵不醒她们。

到了主席夫人房外,将睡在外间的婢女也一样点倒了,半月郎君再无顾虑,笑嘻嘻地掀开门帘,房内一灯茕然,床内隐约有个人睡得正熟。

半月郎君坐在床边,伸手掀了床帘,笑道:“美人儿,你瞧是谁来……”

话未说完,“啪”地一声,火辣辣地一巴掌便甩到了脸上。

半月郎君大惊,一耳已被揪了住,床上之人用力掀起被子,喝道:

“你还敢来?这良心给狗啃了的东西!你以为你在外头偷偷摸摸,本夫人不晓得?你的道行还差的远了!”

这久违的训示,自是主席夫人了。半月郎君赔笑道:

“娘子在此深修,果然道行深厚,快要由仙女升格为王母娘娘了。”

主席夫人一阵心酸,垂泪骂道:“没良心的短命鬼,你还是不是人?你自己说说,多久没来见我了?半年?七个月?我呸!九个多月没来找我啦!你怎么还有脸来?你这混帐东西,要不是我,你今天还在给文武太皇提鞋!”

半月郎君心中不悦,脸上却笑得更温柔:“娘子,你对我恩重如山,我焉能不记得?没有你,哪来得我?拥有像你这样贤慧美丽的夫人,我半月郎君连作梦都要感谢老天。”

主席夫人稍缓怒色,仍是既委屈又不甘心,恶狠狠地说道:“你就生这张油嘴!不知还骗了多少不要脸的烂货,你给我听好,要是我逮着你有了哪个狐狸精,我会把你给毁掉!你信不信我干得出来?”

半月郎君恨得牙痒,见她一张又阔又红的大嘴,塌陷的肉鼻,四方的怪脸,更是万分恶心,只点点头,笑道:“信,我自然信,你给了我这番成就,要收回去,我也没有怨言。你看我不是终生未娶吗?我心里可只有你。”…,

主席夫人一昂首,得yì

地说道:“你知dào

就好,你不要以为我赖着你,哼,你可知有多少人追求我?我算了一算,自我入观以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个,都是顶尖的才子……”

半月郎君暗自在心中道:他妈的,这贱人还不知dào

那些都是我派来的,还拿来跟老子炫耀,真不要脸。

“……我苦守在这里,为的是谁?还不是你这废物!你只会骗我,说什么心里只有我,为什么把我晾在这儿一年半载?你说!今日不给我一个交待,我明儿就到南霸天总坛去,把你给抖出来,大家拼着不要活了!”

半月郎君道:“唉,你这样说,我的心真的都要碎了。你可知我整日想你,恨不得长出肉翅来,飞到你身边。前一阵子在中原打了败仗,我奋勇杀出重围,才逃出生天,连绿面金刚、火麒麟他们都阵亡了,是什么支持着我?不就是为了想见你一面吗?然而南霸天人多,每个人都盯着我,要找我的碴,万一被发xiàn

了,我被逐事小,连累你的名声,才叫我万死不赎。”

主席夫人道:“哼,沧海圣老这个老不死,他又为难你?”

“他已不为难我了,他直接要推翻我。”

“什么?”

“他找了人装神弄鬼,宣告中原的金少一是南霸天的真命天子。其实金少一不过是个流浪杀手,哪配主持南霸天?沧海圣老又变了个名儿出来,说现在南霸天损兵折将,要与雨台齐天塔合zuò

……”

“那又怎样?”

“夫人,你忘了我的寒月阴掌,是盗了雨台的宝鉴才练成的吗?万一给视破了,恐怕连我以此掌打了文武太皇之事,也不能保密了。”

主席夫人点了点头,道:“那可怎么办?”

“沧海圣老只服文武太皇,我已说动了他,明日一早,和我一同到水仙观来,请你回南霸天,当众宣告你的决定,你金口一天,沧海圣老还敢放个屁?”

“我说你怎会良心发xiàn

来见我,原来是有求于我,哼!那好,明日沧海圣老来了,我就当众宣bù

你和我合力杀了文武太皇……”

半月郎君心急,满面堆笑:“你我大好夫妻不做,干什么这样吵闹呢?你这小性子,真是教我不知怎样才好。”

主席夫人这才指点了半月郎君的鼻头一下,道:“你们男人,就像条狗,不教xùn

教xùn

,就忘了谁是主子啦!要我明日说什么,得看你怎样表现。”

半月郎君手心一摊,道:“你瞧这是什么?”

半月郎君的手掌上置着两片通体浓绿的大翡翠,雕成了牡丹花状,主席夫人眼睛一亮,笑道:“算你有心。”

“我来为夫人戴上,美人珠宝,相得益彰啊!”

半月郎君将翡翠耳坠子戴在主席夫人双耳,血盆大口跟绿翡翠一映,简直是写照了青面獠牙一语。

主席夫人拉住半月郎君的手,哽咽着道:“你这狠心的,又对我这么好,我实在抛不下你……”

两人说着,动作渐渐亲昵了起来。突然“哗啦”一声巨响,窗子被大力打破,跃进的壮汉,是掌令使之一的翻浪蛟,大喝:“半月郎君,你这个无耻畜牲!”

半月郎君惊得由床下跃下,大门也被击破,走进来的俊秀男子,便是金少爷。金少爷笑嘻嘻地说道:

“辛苦了,半月郎君,对这个丑老太婆讲那些腥死人的话,亏你说得出口,我可是连作十日之呕啊!”…,

“你……”

半月郎君已惊慌得说不出话来,主席夫人却一整衣裳,跃到半月郎君身前,道:“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不要命了?”

又望向翻浪蛟,道:“没规矩的奴才,你闯进我的禅房,想怎样?”

金少爷道:“本来咱们是想等你们大船入港,才来个捉奸在床,谁知这位仁兄按捺不住,就破窗进来了,可惜,可惜错失好戏。”

沧海圣老及众掌令使都在被金少爷打破的门外站定了,全对着半月郎君与主席夫人怒目而视。半月郎君知dào

已无可挽回,哼地一声,道:“沧海圣老,你好!算我栽了,今后你给我小心点!”

说着脚下轻功一点,由窗口逃走,翻浪蛟双拳击出,便要击向半月郎君,主席夫人怒喝一声:“退下!”腕上金光一抖,一把匕首已刺中翻浪蛟,翻浪蛟吃痛,退了一步,主席夫人也随着半月郎君跳窗而去。

“不要让这对狗男女跑了!”

沧海圣老一声令下,众人全追往半月郎君和主席夫人的方向,柳步春速度最快追至前方,拦在半月郎君面前,喝道:“领死吧!”

柳步春掌风肃肃,挥向半月郎君的掌气,带过一股热流,半月郎君不敢硬接,弯身避开,同时左腿疾出,踢中柳步春心口。柳步春气息窒住,下一掌便发不出来,半月郎君已趁此时跃开数十丈。柳步春正要再追,背后却是一痛,登时倒地气绝。

原来是追上来的主席夫人一刀刺死了柳步春,再紧追上半月郎君。虽已事发,她却不怎么担心,总之和半月郎君躲一阵子,避避风头,之后就能做长久夫妻,这样反而胜过自己一个人苦守道观。

几名追上来的掌令使互相一使眼色,分头从不同的路包抄半月郎君,半月郎君往中原的方向而逃,倏地两道人人影落在他面前,其中一人道:

“半月郎君,你还是认罪吧!”

半月郎君定神一看,是掌令使豹眼老三和锦衣夜枭。他们都是在文武太皇死后几年,自己由别的帮会里收用提拔的人,与文武太皇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上关第,半月郎君怒道:

“豹眼老三、锦衣夜枭,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锦衣夜枭咭咭怪笑:“嘻嘻,半月郎君,为南霸天的子民着想,也只好忍痛追捕你这个贼子了,你不要怨我们。”

一道鞭影破空划过,半月郎君及时倒跃数十步,豹眼老三的钢鞭咻一声,宛如豹尾,差点把半月郎君的胸腹划破!半月郎君拼命闪避,藉着月夜树影,混乱豹眼老三的钢鞭攻势。锦衣夜枭却不是这么好打发,他既号称夜枭,暗处的视力自然过人一等,把半月郎君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怀中一掏,一大把银针便如下雨一般,射向半月郎君。

半月郎君宫忙滚地翻开,根根银针都插中地面,力道强得整只针都没了进去,只留下一小截针头,在月下发出含毒的蓝光。

一手提拔的手下招招毫不留情,半月郎君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

事实上这正是普九年坚持叫沧海圣老与金少爷把半月郎君们的心腹们也都带去的主因,追杀半月郎君时,这批人绝对是最卖命的一群。

半月郎君在中原大败,早就让他的心腹党羽们气焰有点受挫,面对另一派不支持半月郎君的旧属,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这次揭发半月郎君的底细,沧海圣老主动请他们一块儿出马,无疑是给他们一个加入本方阵营的机会,若是捉了半月郎君,更能证明自己已经与半月郎君划清了界限。因此人人奋勇,都把半月郎君当成自保的工具。…,

半月郎君左支右绌,这两人虽一时之间杀不了半月郎君,但是等别人追来,半月郎君便再无生路。

忽然一道宏大的掌气轰然袭来!半月郎君随手一挡,被震退数步,随这道掌气飞窜而至之人,又接着一掌袭向半月郎君丹田。半月郎君连忙一提真气,腹中真气荡然,吸去此人这一掌的内力,再转化至双手,两掌轰然回击!这一手吸住对方真气,立kè

回吐的奇异招势,正是寒月阴掌的功夫。

此招虽能吸住对方强dà

的攻击真气,却得马上将之抛出,否则一样有如被此掌击中,就像将自己当成一个媒介,将真气引导至另一个方向。要练成此招并不容易,在对方的掌气打到身上时,一般人都是运气以挡,绝无这个胆量反而提空被击之处的真气。而半月郎君城府深沉,深明虚实之道,对此招却是得心应手。

此人衣袖疾挥,化去掌气,笑道:‘盈亏代起,来去不可间息’,嘿嘿,半月郎君,寒月阴掌宝鉴果然是你盗走的!”

半月郎君一惊,此人念出寒月阴掌口诀,不是视月能还会是谁?

当初欧阳上智告sù

半月郎君:童颜未老人正在四出寻找盗他宝鉴之人。此言并非虚辞恫吓,而是确有其事,视月能已经找寒月阴掌宝鉴一段时日了。

风雨坪之战以后,童颜未老人认为应掌握时机,与南霸天谈判,便暂时按下寻找宝鉴之事,叫视月能往南而去,打听南霸天的实力,先结为盟友再说。

普九年叫沧海圣老到边境迎接之人,自然就是视月能了。

视月能身负侦查任务,夜里当然不会闲着,见到南霸天的领导阶级都偷偷出动,他便跟在后面,要一探究竟。当众人偷听见半月郎君与主席夫人杀了文武太皇,而震惊愤nù

之时,视月能则是由那句“我的寒月阴掌,是盗了雨台的宝鉴才练成的”,暗喜得来全不费功夫。

半月郎君连发数道掌气,都被视月能轻易化解,不禁怯战。主席夫人早已杀将进来,与豹眼老三、锦衣夜枭激斗起来。

主席夫人的金刀锵锵数响,一一挥开锦衣夜枭的暗器,豹眼老三却趁着半月郎君与视月能斗得正难分难解,一钢鞭破空划至,要取半月郎君的首级。

视月能突作长啸,拔空跃过豹眼老三头顶,居然徒手抓住钢鞭末稍,喝道:“雨台齐天塔要的人,谁敢动手?”

内息顺着钢鞭吐出,击得豹眼老三虎口一麻,钢鞭差点脱手,连忙收鞭退后,口中含含糊糊不干不净地咒骂了几句,钢鞭再向主席夫人身上挥去。

但半月郎君却由视月能这一句话,算准了视月能并无意杀自己,想必是要活捉回雨台齐天塔,听童颜未老人发落。

一料稳了视月能的态度,半月郎君反而越战越接近豹眼老三与锦衣夜枭,故yì

将战圈引作一处,当豹眼老三与锦衣夜枭出手之际,视月能就得保护自己而与他们对上,这样一来,他逃走的机会就提高了许多。

视月能不是白痴,自然明白半月郎君在打什么主意,无奈钢鞭与暗器皆是范转大的武器,战圈易入难出,视月能被逼接了几手鞭势与毒针,渐渐滞手碍脚,打出去的十掌里头,只有三五掌是对付半月郎君的。

视月能一面对付着豹眼老三与锦衣夜枭,一面又要留意半月郎君与主席夫人的连手,已落下风,然而众人已纷纷赶到,金少爷有心杀半月郎君立威,向来不轻易出手的宝刀已疾刺向半月郎君,半月郎君情急之下,将身后的主席夫人往金少爷的刀势推去,主席夫人登时身首分离。…,

视月能趁众人一怔之时,拉住半月郎君的后颈,真气一提,以轻功滑开了数十丈,往北而奔。

众人还要追去,沧海圣老却道:“好了,金少爷,不必追了。”

金少爷道:“你要放过半月郎君?”

“他盗了童颜未老人的宝鉴,视月能已经将他擒去,若是我们一意追杀,反而又给了半月郎君逃命的机会,不如就让童颜未老人处理吧!”

“万一童颜未老人不杀他呢?”

沧海圣老笑了起来:“呵呵……落在童颜未老人手中,‘死’还比较好过点呢。”

说着,沧海圣老面向众掌令使及从前半月郎君的护卫们,道:

“半月郎君欺瞒天下,一意孤行,众人被他瞒骗已久,如今依七色灾主普九年的指示,拥金少一为主,大家意下怎样?”

锦衣夜枭道:“金少一英雄年少,我赞成!”

豹眼老三也说道:“七色灾主普九年的智计高明,有他这样的军师,南霸天复兴有望。”

沧海圣老点点头,道:“明日召开大会,交付公议吧。金少一,请。”

在众人的簇拥下,金少爷堂而皇之地回到南霸天总坛,已被迎入的七色灾主普九年对于如此的局,也早已成竹在胸,一点也不讶异。

就如沧海圣老所云,半月郎君被视月能押往雨台齐天塔,童颜未老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一路上,视月能已夺下他的寒月阴掌秘笈,并封住了他的功夫。

其实就算视月能不封住半月郎君的武功,半月郎君也不是他的对手,视月能练的寒月阴掌,乃童颜未老人亲自调教,威力比半月郎君自己苦心钻研的还要高明不知几倍。半月郎君虽想尽了狡计要脱逃,无奈视月能也不是愚蠢之辈,又十分小心,半月郎君在他手里一点机会也没有。

不出数日,便已来到雨台。视月能将半月郎君押入齐天高塔中,爬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的阶梯,才来到一处四面是岩石的简陋囚房,半月郎君被推进囚房中,铁铸大门轰然一声在身后紧闭。

眼前的石壁被气流所扰,而映现出模糊扭曲的样子,等扭曲的异态渐渐稳定,出现了一张白发苍苍、五官稚气的面容,尖声道:

“半月郎君,你为何不自行了断,还敢随视月能前来雨台齐天塔?”

半月郎君认出他便是童颜未老人,吓得连忙伏倒在地,道:“我是诚心来赔罪的,童颜未老人,您老人家的武功宝鉴,威力实在太诱人了,我才忍不住犯了大错……”

童颜未老人冷笑道:“你讲得稻好听,你的寒月阴掌,比起视月能来,如何?”

“相差太远,相差太远,在下空有宝鉴,没有慧根,又缺明师指导,练起来还是乱七八糟,所以在下一直不敢献宝,就是怕堕了您的威名。”

“哈哈哈……半月郎君,你很聪明,你现在除了归顺于我,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了。我不杀你,你从此以后就是雨台齐天塔的一员,服从我的命令,至死方休。”

半月郎君连忙对着虚像叩头,道:“多谢,多谢未老人不杀之恩。”

此时童颜未老人的气功虚像中,发出一道掌气,轰然击向半月郎君。

半月郎君只感到热气扑面,尚未回过神,胸口已吃了一掌,被击得撞上向背后的石壁,整个身体好像被烈火烧中了一般,痛苦得惨叫出声,一股焦臭气味扑鼻而来。

“未……未老人,你为何又出手杀我……?”

未老人尖声怒道:“我未老人是出尔反尔之辈吗?要杀你,你现在还说得出话来?”

半月郎君胸前痛得像是皮被撕裂了一般,又惊又怕,低头一看,胸前的衣裳已被烧烂,胸口也焦烂发红了一大片,十分可怖。

“这……这……”半月郎君骇然。

“我在你胸前烙上我的图像,这才是算我的手下!半月郎君,你好自为之吧!”

童颜未老人的影像渐淡,半月郎君被烙伤之处痛入心肺,却不敢多说什么。这个囚室四壁皆是冷硬的岩石,但他相信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童颜未老人的眼睛。

眼前虽保住了性命,此后却还不知要受多少的苦头,半月郎君只能万般无奈地过一刻算一刻了。

第三十五章 代罪

自萧竹盈在弄云居昏倒之后,金羽兰抱着她奔出去,回到客店里安置好萧竹盈。

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萧竹盈,金羽兰想起金少爷的言行,不由得心中怆然,想道:母亲一生命苦,好不容易要与兄长重逢,却受到这样大的打击,上天未免太苛待母亲了……”

想着想着,泪珠不由得滚了下来。

这时帐内传出一声轻微的呻吟,金羽兰急忙拭去眼泪,回过头对萧竹盈道:“母亲,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萧竹盈迷惘地睁开了眼,呆呆地看着床顶。

金羽兰见母亲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酸,柔声道:“母亲,你别难过了,兄长他是无心之过,你好好开导他,让他到血手魔魁坟前谢罪……”

一听到“血手魔魁”四字,萧竹盈整个人像触电般震了一下,疾转过头望着金羽兰,叫道:“你是谁?我怎会在这儿?你要做什么?”

金羽兰惊骇地怔住,道:“母亲,我是金羽兰啊!你怎么了?”

萧竹盈拼命往后缩,一脸惊慌,道:“不要靠近我!我不是你母亲,你为何要把我抓到这儿?你走开!走开!”

“母亲,你不要这样,你冷静一下,你不认得我了吗?”

萧竹盈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你敢靠近我,我就杀了你!你们谁也别想夺走我的孩儿,谁叫我喝药,我就化为厉鬼也不放过你!”

金羽兰吓得倒退了好几步,萧竹盈目光散乱,神情狰狞,一点也不像从前那美丽聪明的母亲。金羽兰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道:

“母亲,你怎么了?你看看我,你不认得我了吗?”

萧竹盈只是缩在一角,瞪着金羽兰,防备着她接近。金羽兰心酸害pà

,伏着桌案痛哭了起来。

金羽兰哭了一场,好不容易才止住,努力让自己冷静,抽噎着想道:

“母亲曾经丧失记忆,或许是旧病复发了……这怎么办?只能先回月中天,祖父定有办法!”

金羽兰一想起欧阳上智,宛如服了一颗定心丸,便转身面向萧竹盈,道:“我们回月中天,好不好?”

萧竹盈瞪着她,厉声道:“我不要去什么月中天!我不要!”

金羽兰没法子,只好迅速出手,点中萧竹盈的穴道,让萧竹盈再度昏睡,才能够将她带回月中天。

金羽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月中天,将萧竹盈带回房中,便奔向欧阳上智的书房,欲找寻欧阳上智。

月中天的人似乎少了很多,四处冷清清地,以往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情况全不复见,金羽兰微觉有异,却又平静地不像出了什么事。

金羽兰来到书房外,一向紧闭的门,却稍稍开了一道缝。金羽兰一惊,以为祖父出了什么事,正要推门而入,门内却有轻微的声响。

金羽兰提高警觉,暗幸自己没有贸然闯入。里面的声响极轻,像是有人轻手轻脚地在挪动东西,金羽兰想道:

“难道有人潜入了祖父的书房?谁这样胆大?”

金羽兰由门缝中望去,只能见到一点点房中的情景,在烛台下,放着一片薄若蝉翼之物,色泽奇异。金羽兰细看了一会儿,不由得心中一震:

“那是人皮!是人皮面具。”

呼吸一重,房中之人似乎有所警觉,立时吹熄了烛火。

金羽兰急忙施展轻功,奔了出去,直奔回萧竹盈的房间,关上了门,才发xiàn

自己的心正噗通噗通地跳得很快,她吸了好几口气,脑中混乱不堪,呆呆地想着:…,

“祖父房中怎会有人皮面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幸好无人知dào

我去过书房,我得冷静,千万不可以被祖父瞧出破绽。”

金羽兰勉强冷静下来,调匀了气息,才推门而出,正要叫唤来人,迎面走来的却正是欧阳上智。

见到她,欧阳上智似乎也吃了一惊:“金羽兰,你回来了?”

“是啊,我刚刚回来的。”金羽兰面色镇静,道,“祖父,怎么月中天内都没有人?”

“我调人去防守无极殿了。你母亲呢?怎么不来见我?”

金羽兰道:“母亲在房里。她……她出事了。”

“出事?”欧阳上智进入房间内,见到昏迷的萧竹盈神色憔悴,头发凌乱,道,“她怎么了?”

金羽兰把过程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欧阳上智面色凝重地听着,越听越是愤nù

,道:

“她要找金少爷,为何不先请示过我的意思?”

金羽兰嗫嚅道:“母亲一时疏忽了,请祖父不要怪罪母亲……”

而金羽兰却在想:去找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先请示你?难道你会不准吗?

金少爷与欧阳世家的关第,连萧竹盈都不知dào

,金羽兰又怎会知dào

?欧阳上智又问了一遍金羽兰所说的过程的几个细节,套问出金少爷并没有说出曾经是欧阳世家的杀手一事,才略为放下了心,道:

“把她身上的黑邪书拿出来。”

金羽兰不解其意,服从地应道:“是。”

从萧竹盈怀中取出黑邪书,双手奉交给欧阳上智。欧阳上智将黑邪书收在自己怀中,道:“你母亲已不是第一次丧失了,天下间只有童颜未老人可以治好她。”

金羽兰道:“童颜未老人?”

“嗯,但是萧竹盈的父亲流星君萧三瑞,盗走童颜未老人的天星一气宝鉴,她的母亲火云露,则盗走童颜未老人的昊阳神功秘笈。我想童颜未老人不会轻易救她。”

“可是童颜未老人以前救过母亲啊……?”

“那是因为他不想得罪一剑万生,而且也定下了严苛的考验,要一剑万生御剑破天关,才肯指点一二。童颜未老人当时是料想一剑万生办不到,可见还是有心刁难。”欧阳上智沉吟片刻,道,“如果我亲自去救他,未老人或许会卖个面子给我,不过,也会要我付出代价。”

金羽兰不知dào

欧阳上智肯不肯为萧竹盈奔走,惶急地看着欧阳上智。

欧阳上智望着她,道:“阴月夫人是我得力的部下,我不会坐视她失神的。金羽兰,你与我一同前往雨台齐天塔吧!”

金羽兰大喜过望,连忙答yīng

了。

金羽兰找了几个人照顾萧竹盈,便和欧阳上智一起动身,往雨台齐天塔而去。

两人马不停蹄地来到雨台齐天塔。直耸入天的高塔周围,乌云低压压地盖着,气氛阴沉诡异。金羽兰心生几分恐惧,心知这位童颜未老人必定不是善类。然而萧竹盈的奇症只能依靠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与欧阳上智一同进入齐天塔。

一名脸色枣红的武林人出现在塔底的大门前,道:“欧阳上智,主人等你很久了,请。”

金羽兰吃了一惊,不懂为何童颜未老人知dào

欧阳上智来了?其实任何有生命的东西走近雨台齐天塔的方圆百里,就逃不过未老人的眼睛。

塔内处处只有森冷的岩壁,以及漫长阴暗的走廊,不知延伸到何处。在观日生的带领下,三人只能一直在阴暗的长廊内走着,往上倾斜的廊阶尽头,分出了许多段复杂的岔路,由左右延伸出去,不知会通往哪里?而若是仔细地注意墙面上,便会发xiàn

其实也有暗门,门内又不知是什么样的未知之域。隐约的呼啸风声中,观日生打开其中一扇暗门。…,

众人进入这道暗门之后,又是往下延伸的阶梯。金羽兰已经走得不辨东西南北了,只能跟随着观日生和欧阳上智的步子。金羽兰低下头看着脚下的西域地毯,地毯上织着陈旧的异域复杂图案,金羽兰心中一动,觉得地毯的图样或许就是这座高塔迷宫的地图或是指标,但是她此刻也无法静下心来仔细地观察。

不知又走了多久,这次进入的房间有着沉重的古老雕刻木门,打开木门,好不容易看清阴暗而有着灰尘气味的室内,几乎是空荡荡的,弥漫着死寂。

然而,有一个矮小的老人,背对着他们,盘膝打坐。

老人缓缓站了起来,身高只及金羽兰的腰际,当他转过脸时,金羽兰便心中暗惊,他不是老人,是小孩!

童颜未老人尖声笑道:“欧阳上智,你遁世百年,终于在我面前现世了。”

欧阳上智道:“童颜未老人,你一向不以本尊现人,却亲自见我,我深感荣幸。”

童颜未老人道:“你值得我亲自接见。”

“你也值得我亲自见面。”

两人这番各擅胜场的话,已经将对方互相许为唯一对手。

而金羽兰看了一会儿,心中又骇然想道:不对,他是老人,不是小孩。

有孩童的面貌,但言语、神色却都是老者的样子,实在诡异莫名。

欧阳上智道:“未老人,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一名患者需yào

你的医治,就是萧竹盈,她如今精神狂乱,不辨是非,你能不能治好她?”

“我知dào

如何治好她。”童颜未老人直接了当地回答。

“你要什么代价,才肯告sù

我方法?”

“如果我说要欧阳世家的地盘,你会答yīng

吗?”

欧阳上智笑了一笑:“童颜未老人,你认为呢?”

“呵!她当然没有这个身价。但如果你肯把你身后的这名女子给我,我就告sù

你治疗萧竹盈的方法。”

金羽兰一惊,害pà

地看了看童颜未老人,又看了看欧阳上智。

欧阳上智惊讶,道:“你只要她?我以为你会要一省的地盘,或是珍贵的秘笈宝鉴,甚至黑邪书。”

“我出太高的价,你也不会答yīng

,所以我就开出让你不能拒绝的条件。谈成了,你没有损失;谈不成,我也无所谓。”

欧阳上智沉吟一会儿,金羽兰内心争战。只以自己换取救萧竹盈,对欧阳上智来说当然是当然是很划算的,毕竟萧竹盈为他管理月中天,还能掌握三魔灵。但是,她又打从心里恐惧着这个地方。

欧阳上智望着金羽兰道:“金羽兰,你说呢?”

“我……”

“金羽兰被逼到了死胡同,只以她一个人交换萧竹盈的治疗方法,她能拒绝吗?欧阳上智这一问,实是逼她答yīng

的极招。

金羽兰低声道:“我答yīng

。”

童颜未老人哈哈大笑:“小丫头,你不懂后果严重吗?答yīng

了之后,你将要尝遍痛苦!”

金羽兰咬着牙,虽然全身发抖,却坚强地望着童颜未老人。

“不过,就算你不答yīng

,我也不会放你离开了!喝!”

童颜未老人双掌击出一道掌气,袭向金羽兰,金羽兰身上衣裳立kè

被这道雄浑的气功扯碎,露出了雪白的胴体。金羽兰与欧阳上智都大吃一惊。

金羽兰本能地就要拾起衣裳蔽体,却被童颜未老人一掌击倒,接着下体一痛,不知什么东西被气功打了进去,贯穿了整个体内,金羽兰全身泛出黑色,这道气功居然贯通了她的全身,五脏六腑就如被一把剑刺穿,金羽兰惨呼着,七窍流出黑血,登时昏了过去。…,

欧阳上智见了这可怖的一幕,也为之骇然,只听未老人哈哈大笑道:“藉由处女之体培育我的气珠,最好不过,哈哈哈……欧阳上智,你给我带来一份好礼物!”

欧阳上智拾起地上的衣裳碎片,盖在不知死生的金羽兰身上。他所惊讶的不是未老人的术法,而是:他知dào

未老人所修练的奇门道法,见到女体便会破功,因此从前他指导流星君以**驱逐追赶他的童颜未老人,当时也奏了效。但是现在他亲眼所见,童颜未老人扯破金羽兰的衣裳,却一点影响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现在他又进了一大步,已经不会被女体破功了?

欧阳上智道:“未老人,现在你可以说出治疗萧竹盈的方法了吗?”

童颜未老人道:“萧竹盈乃纯阴之体,她失去阳气守护,本来就容易失去心神,他已经寡居很久了,是也不是?”

欧阳上智点头,暗自佩服童颜未老人连问就不必问就说得出萧竹盈的情况。自从迷宫千屋藏千骄被唐门之主所灭,萧竹盈由鬼门关转了一圈大难不死之后,便臣服在自己麾下,卖命地建立月中天,生下金羽兰以后的十几年,一直守身如玉。

“如果是普通的丧失心神,只要再以纯阳之气灌入她的体内便可以痊愈。然而依你之言,她是癫狂迷乱,应是遭受了极重的打击,才散乱了她的五魂六魄,因此痴呆发狂。这样的重症,非下猛药不可。”

“猛药?”

“没错,她必须与血亲交合。”

“什么?”欧阳上智吸了口气,不敢置信。

“唯有她的近亲,才能能予她完全符合的真气,导正她的魂魄。外人的阳气与她的本质不合,发挥的功效有限。

“这……不能行导气之法吗?”

“不行!一定要精气,所谓一精化三血,精元乃最强的导气之媒。”童颜未老人道,“萧竹盈的父亲或是儿子,都可以做这项工作。”

“但这是……这是逆伦之事……”

“我已将方法告sù

你了,要不要执行,与我无关。不过我可以提醒你,就算要以一精化三血之法救她,也有时效性,拖得越久,萧竹盈的症状会越沉重,乃至于无药可救。”

欧阳上智知dào

已别无良策,只好回去再细思方法,遂道:

“好,我明白了,多谢你。”

欧阳上智已表达告辞之意,童颜未老人却道:

“且慢,你真的以为本座现身见你,只为了此事?”

欧阳上智早已心里有数,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还有别的指教吗?”

“有,你也已经现世,想必将有大动作了。呵!不如我们现在面对面说清楚,免得将来再生干戈。”

“哦?你的意思是……?”

“划分界线。”

欧阳上智笑道:“哈哈哈……未老人,天下本是一家,又何必分你我呢?”

未老人道:“事情还是说清楚,才免得多生误会。”

“原来你也想自立为王,未老人,我以为你是一个不问世事的修道人呢?”欧阳上智沉稳地笑道。

“我倒是认为,硬要划分界线,才可能兵戎相见。大家都自立一方了,这场面不是就说僵了吗?”

“就算我与世无争,你会放过我吗?欧阳上智,你的心胸器量,未老人一目了然。”

欧阳上智皱眉道:“未老人,你是心意已决了?”…,

“然也。”

“那么你说要如何分法?”

“黄河以北,由雨台齐天塔掌管。黄河以南归你。”

欧阳上智暗自咬牙切齿,面上还带着微笑:“呵,好大的口气。未老人你势单力薄,如何管理这么一大片疆域的千门万教?不如我略尽绵薄之力,拨些人帮zhù

你如何?”

“不必了,让欧阳世家之人进入我的地域,犹如引狼入室。如何掌握此地,我自有办法。今日与你讨论,只不过是说明已成的事实。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了。”

欧阳上智知dào

他确实已掌控了许多此地的门派,但是要完全脱离欧阳世家的控zhì

,还不一定。

欧阳上智道:“不如这样吧,未老人,两个月之后,你、我,以及南霸天之主,共同在嵩山最高峰见面,到时再作决议,也算昭告天下,岂不是更有公信力?”

未老人道:“好,我会赴约。”

“那么我告辞了。”

未老人道:“观日生,你送欧阳先生离开。”

“是。”观日生道,“请跟我来。”

事实上欧阳上智进来之时,立kè

发xiàn

地毯的图样巧妙地标出了各地的通路,但是他又何必让未老人知dào

?因此欧阳上智静静地随着观日生走出去。

才到门口,未老人又笑道:

“欧阳上智,你号称智慧之君,我想,不需yào

观日生的引路,你也能循着原来的路径走出去。不过,如果你认为这样就可以带人进来的话,不妨试试。”

欧阳上智暗叫大意,对付他这种程度的对手,未老人确是有可能将错误的资讯曝露在地毯上,引自己送死。要不是他出此言,自己还没这么快想到。

一想到未老人将要光明正大地瓜分下,欧阳上智就恼火。

欧阳上智心想,南霸天的入侵已让中原门派了解欧阳世家还有绝对的掌控力。而素还真虽功不可没,但现在这名傀儡的表演,已经够了。

无极殿内,素还真与一线生正在商议:自南霸天撤tuì

至今,也应该有所变化了,但是还是不知实情如何。素还真道:

“如果要派密探到南霸天侦测情况,一线生,你认为谁是适当人选?”

一线生道:“我倒认为应先召集武林重yào

门派,以声讨南霸天为由,先将众人聚起来,以断绝他们的观望之念。”

素还真愣了一下,道:“一线生,这不像是你的计谋。”

“哦?怎么说呢?”

素还真道:“这种有把握的作法,满像一个人……”

“素还真,你又神经过敏了。”

一线生笑道,突然间面色怪异,望向大门,素还真也随之看去,不禁倒抽了一口气,怔怔地立在原地。

门口的身影,被阳光照出了一圈光晕,宛如耀眼的冠冕,他阔步而入,身后跟着紫霹雳。

“一线生,你不必传话了,今后由我亲自下指令。”

素还真仍惊愕得发出不声音来。一线生却已退下,道:“是。”

欧阳上智步入殿中,对着素还真道:“你是我的手下,见到了我,还不退下?”

“呃……”

素还真看向一线生,一线生低头侍立一旁,没有动静。

欧阳上智微扬着眉,道:“你智退半月郎君,扬名中原,你要登高一呼,号召群侠,也会收到一定的效果,你想这么做吗?”…,

素还真回过神来,道:“劣者岂敢。”

“呵,我孤身一人,赤手空拳,你在此地杀了我,也神不知鬼不觉,反正宝座被炸之事,早已传遍武林。”欧阳上智每一个字都很清楚地说道,“素还真,你在此时亲手杀了我,就高枕无忧了。”

素还真终于往后退了一大步,屈下一膝,道:“劣者万万不敢!至尊谋略无双,素还真岂能望其项背?恭迎至尊回驾!”

欧阳上智仰首一笑:

“哈哈哈……素还真,你很识大局。此后我会重用你,起来吧!”

素还真心情混乱地站了起来,欧阳上智道:

“随我来吧,我要宣bù

今后任务。”

宣bù

任务?对谁宣bù

?素还真满腹狐疑,由一线生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头绪,只好随之一同离开偏殿,前往才修缮完工不久的大殿。

令素还真大吃一惊的是:大殿上已经站满了各派元首!

连冷剑白狐也立在一旁,甚至那背叛世家的荫尸人,都缩头缩脑地躲在角落。

素还真当时真的打主意刺杀欧阳上智,必定马上成为万教追杀的对象。

众人一见欧阳上智带领着素还真、一线生入殿,同时屈身呼道:

“欧阳至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震屋宇,贯彻云霄。

欧阳上智稳重地步上高阶,衣摆一扬,坐入宝座之中,那睥睨天下的气概,无人能比。

素还真与一线生都侍立在阶下,虽在众人队中的最前方,依然矮于欧阳上智。

欧阳上智朗声道:

“诸位接到了世家秘令,如数到齐,我很欣慰。”

偌大的大殿,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一线生说得没错,在三刻之中号召千军万马,欧阳上智是有这份能力。素还真屏息听着欧阳上智会说些什么。

“在我隐遁的这段时间之中,各位的行为,有些令我痛心,也有些令我满yì

,令我痛心之人,我原谅他;让我满yì

者,我自会论功行赏。”

素还真隐隐放下了一点心,果然,欧阳上智接着便道:

“南霸天以为中原空虚,两度来侵,幸有素还真应对得宜,使中原安然渡过危机。但是南霸天不会就此放qì

;而北边的雨台齐天塔虽无动作,也是一条祸根。有朝一日若是雨台齐天与南霸天联合夹攻中原,则中原危如累卵。为了未雨绸缪,六日之后,我与雨台齐天塔之主、南霸天之首,将在嵩山绝顶举行一场会议,商讨未来的关系。”

欧阳上智竟已经与童颜未老人,或者半月郎君接触过了?他还有多少大的决策,是自己不知dào

的?素还真更是想得心惊。

“要战要和,等会议之后,再作决定。”欧阳上智静了一下,扫视了一遍众人,道:“素还真、冷剑白狐,你们与我一同前往嵩山。”

“是。”素还真和冷剑白狐同时道。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无极殿内大小事务,由一线生、流星君共同负责,任何事都要经过两人的同意,方可执行。”

流星君也来了?只见人群中一名伟硕的汉子,气概轩昂地站了出来,那就是传言中已死的流星君,萧竹盈的父亲?

素还真惊讶之余,也了解流星君必是欧阳上智的一支暗棋,突然间要他与一线生共同掌管无极殿,无非是牵制一线生。

欧阳上智道:“就这样了,各位随时准bèi

动员吧。”…,

欧阳上智起身,众人三呼万岁,欧阳上智却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帘后的通道。

见到冷剑白狐迳自跟了上去,素还真也只好跟着冷剑白狐,一起进入宝座后的锦帘通道。耳边犹听得殿上由一线生主持,对万教宣bù

其它的动员令。

一线生想来必然是随时与欧阳上智有所联系,才会显得驾轻就熟。但是能做到这样不着痕迹,可见一线生和欧阳上智两人,配合得非常好。

素还真望着走在前方的冷剑白狐与欧阳上智,通往至尊书室的华丽走道上,只有三人的足音。

欧阳上智停下了脚步,双手负在身后,回头望着素还真,微笑了一下:

“素还真,我的出现令你意wài

吗?”

素还真道:“是,劣者万万没想到。”

“你不必装糊涂,以你的智慧,早就算出我是诈死退隐。”欧阳上智道,“所以,我也乐得放手,让你尽量发挥。”

“素还真一举一动都瞒不过至尊。”素还真更恭敬地说道。

“现在我们就动身前往嵩山吧。”

欧阳上智道,又转身走了,一点也不在乎素还真就在他背后。素还真知dào

他不必在乎,有冷剑白狐在,素还真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素还真心中估计着,嵩山在欧阳世家势力之内,就算是慢慢走,也不必走上六天,欧阳上智现在就要出发,又是为什么?

唯一的原因是:嵩山之会是后天,而不是如他对外宣bù

的六天之后。

欧阳上智宣bù

六天后招开嵩山之后,如果这段时间内,世家的辖下有谁准bèi

有什么动作,也会安排在五、六天后,却不知那时欧阳上智早就已经开完了会,回到无极殿坐镇了!

欧阳上智的手段,处处都滴水不漏。

在欧阳上智、冷剑白狐、素还真离开大殿后,一线生照着欧阳上智事先的交待,分派完各组织的工作。

众人渐渐散去后,只余下流星君及他的手下们,还有素云流、荫尸人。

荫尸人道:“嘿嘿……一线生,你工作都分完了,却漏了我。”

一线生微笑道:“现在只剩两份缺,你可以选一项做。”

“哪两个缺?”

“第一是武林至尊,第二是打扫、洗衣、砍柴的杂役,你要选哪一个?”

荫尸人呆了一下,道:“这两个工作阶级差太多了,有没有中庸一点的?像无极殿总管、总教头、财库令这一类的……”

“无极殿总管是我,总教头是流星君,你要我们让位给你吗?”

“我只是举个例子,还有财库令啊!”

素云流咳了一声,荫尸人才道:“那……以我的才智,当然很适合当武林至尊,不过事情还是一步一步来,像我这样的人才,更应深入了解各层级,我决定由杂役做起。”

一线生了一声,道:“义父还肯让你回无极殿,你还能保住一命,就要感谢义父宽宏大量了!”

荫尸人口中称是,心里却又忍不住想回谈无欲那儿,怪只怪自己一看见欧阳令牌,吓得就连滚带爬地回到无极殿,要是后悔而回到谈无欲身边,好歹他还奉自己为武林至尊。而现在欧阳上智出现,不知谈无欲和沙人畏又打算怎么办呢?

第三十六章 裂土

险峻的嵩山议亭中,在冷剑白狐与素还真的护卫之下,欧阳上智已到场恭候。

身为地主,对于局面的掌控他有十足的把握,因此也不必刻意虚张声势,故布疑阵。

这时一道人影翩然而至,素还真认出那便是半月郎君。他面色憔悴苍白,但是身手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高明的样子。从前半月郎君隐藏实力吗?想不到他也有过人的城府,素还真为之加意留心。

半月郎君步至议亭外,便恭谨地垂手而立,像是在等着什么人。欧阳上智正奇怪他为何不上议亭,眼前绿影一晃,童颜未老人那孩童般的小身已坐定在自己面前。

欧阳上智道:“大家都到齐了,半月郎君,你为何不上亭来?你自愿放qì

谈判的机会吗?”

半月郎君脸色铁青,昂着脸垂手不语。

童颜未老人刺耳地笑道:“哈哈哈……欧阳上智,你要我的侍从上来与你谈判什么?”

“你的侍从?”欧阳上智脸上黑气一闪,“你与南霸天做成了什么协议?”

“有任何协议,也都通通取消,南霸天亡了!”

一阵清朗的男声传入,落在亭上的少年身长玉立,笑着望定了他们,不用说,此人除了金少爷,不会是别人了。

欧阳上智道:“金少爷,你来做什么?退下!”

“我来开会,你叫我退下,啧啧啧,真是太没有诚意了。”

“你来开会?”欧阳上智错愕,而亭下的素还真目不转睛,盯着这连他都想不到的变局。

“不然我是来找你们两个老头泡茶的吗?”金少爷轻佻不改,转头对着亭外的半月郎君,“喂,狠心短命的冤家,你来说是怎么回事吗!我懒得解释给他们听。”

半月郎君一口牙咬得喀吱作响,但是没有未老人的命令,他就不能轻举妄动。

欧阳上智明白了:“你推翻了半月郎君,不表示你就有资格代表南霸天。”

“哈哈哈……南霸天亡了,我才刚讲,你就忘记了,果然人老了记性就差。现在什么十三连锁会通通合并为一国,改名‘无dí

太阳盟’,本少爷就是第一任盟主!”

欧阳上智道:“你一统了南霸天?凭你?哼!”

“就是凭我,你不服气吗?”

欧阳上智平淡地说道:“金少爷,你只不过是个三流杀手,如今还是世家要杀的对象,我劝你滚回去,酒色财气,好好地享shòu

你最后的生命,不要在此浪费时间。”

金少爷没有被激怒,反而大笑:“哈哈哈……我没有劝你们回家安养天年,你却叫我这个青年才俊去享福?今日之会,是地盘划分,谁狠谁黑,谁就赢。欧阳上智,你那个也叫做上致的老弟对我大小声,马上死在我手里,你不但不能替他报仇,还得对我低声下气,不然你会比你老弟的下场还惨。”

欧阳上智当然也不会被激怒,微笑道:“很好,金少爷,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狠,有多黑。冷剑白狐,杀了金少爷。”

冷剑白狐斗篷中的手臂微微一动,金少爷从容说道:

“我敢单身前来,就能全身而退。欧阳上智,你不想要九天神罩了?”

欧阳上智连忙道:“冷剑白狐,住手。”

素还真诧异地看着欧阳上智,喜怒不形于色的欧阳上智竟露出焦虑的眼神!

金少爷抱着胸,笑道:“怎样?现在本盟主可以代表南方了吗?”…,

“请坐,金少爷。”欧阳上智若无其事地说道,好像自己压根儿就不反对他加入讨论一样。

童颜未老人看着他们争斗,冷笑道:“你们招呼打完了,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吧?”

欧阳上智略为点了点头。

金少爷道:“话多不甜,糊多不黏。本少爷向来喜欢直接了当。欧阳上智,简简单单一句话:长江以南是无dí

太阳盟的。”

欧阳上智慢慢地饮了一口茶,才道:“你真是狮子大开口,咬不咬得住大象,要自己掂掂斤两。”

金少爷挑着剑眉,道:“所以得请你们世家还徘徊在南岸边的门派,打包滚过北边去。再不然麻烦你老人家手书一封,叫他们全归降无dí

太阳盟,省得我出兵杀他们。”

“金少爷,刁钻要有个限度,南霸天原本只在河口一带,这几年半月郎君胡搞一番,弄得两边不靖。那也罢了,过去的一切我都既往不究,召集你不但不自动叫十三连锁会的小畜牲们安份,反而金口一开,就要了超过两倍的土地,领土凭空增加数千里,我若答yīng

了你,还开什么会?”

“你退隐这么久,长江南边的势力早就是我们的了,你还以为你管得住?欧阳上智,你要认清时势,现在局面和一百八十年前不同。再说,你谁也不信任,要那么大块土地做什么?想在长江以南盖坟墓吗?我倒是可以大方地拨个十亩好风水给你。”

“谢谢你的好意,只是若无你当孝子,我会死不瞑目。”

金少爷摇头道:“欧阳上智,你真是做干爹做上瘾了,我倒问你,一大片你管不住的土地,跟九天神罩比起来,哪一项重yào

?”

欧阳上智见他又提此为要胁,气得差点站起,却只是身子一动,便又恢复平静的样子,道:“金少爷,你背后有人指点,我很佩服这位指点你的人,他是谁呢?”

“他是你老子还是你爹,都与今日之会无关。答不答yīng

,一句话。”

欧阳上智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口长气,道:“好,金少爷。不过你能保有江山多久,我就不能保证了。”

“哈哈……不劳你费心,你好好地看牢素还真吧!剩下的你们去谈,本少爷不想陪你们了。”

金少爷大摇大摆地离去,就算不看欧阳上智的,素还真也想像得到他必定已经气坏了,更不用说还有一个更难缠的童颜未老人。

与金少爷的谈判如何受挫,想在未老人身上扳回一城,难上加难。

童颜未老人在一旁默默欣赏着欧阳上智被金少爷吃定了的样子,颇为自得其乐,故yì

等着听欧阳上智要如何与自己谈判。

欧阳上智对童颜未老人道:“未老人,你呢?你认为自己应该有几分天下?”

“金少爷都敢说出长江以南了,我似乎不能太推辞你的好意,我只要黄河以北。”

欧阳上智更是宛如危山欲崩,声音中隐含着地动山摇的前兆:“你要黄河以北,嘿,你原本只有雨台齐天塔,这下无中生有,更精彩了。”

“呵……欧阳上智,你看开一点吧!如今天下三分,你由原本横跨江河的地盘,精简为江河中央,不是比较好管理吗?兵贵精不贵多,你正好可以重新掌握中原了。以后大家各管各的,岂不美好?哈哈哈……半月郎君,我们走。”

童颜未老人奚落完欧阳上智,便带着半月郎君离开。…,

欧阳上智面无表情,独自在议亭中,望着前方的山水烟濛,缓缓地举起茶盏。

但是他没有饮下杯中的清茗,喀啦一声,宋瓷名盏已在他掌中化为碎片,清脆的瓷片落地声中,欧阳上智平静的面孔上,眸中已燃起战火。

金少爷在嵩山的表现,确实是出自普九年的指点。

在金少爷宣bù

南霸天十三连锁会改名为无dí

太阳盟之前,沧海圣老便已收到欧阳上智发出的邀请函,邀请半月郎君到嵩山一会。

金少爷正式成为太阳盟主席,第一件必须面对的就是此事。

普九年已料准此事必定与划分土地有关,有意利用金少爷的少年锐气,重挫欧阳上智,因此他让金少爷单独前去,并且只交待他两个原则,第一是:九天神罩是欧阳上智的弱点;第二是:绝不妥协。

普九年的策略奏效,虽然金少爷不了解为何欧阳上智如此重视九天神罩,但还是顺利完成了谈判,半月郎君耗费五万精兵完成不了的任务,他一个人便轻易达成,此后在无dí

太阳盟的威信,不言而立。

但是,让金少爷单枪匹马,深入敌境,却是十分冒险之事。金少爷武功高强是不必说的,但中原的高手还少得了吗?头顶别人的天,吃亏的总是自己。

金少爷离去的两三天,沧海圣老担心得坐立难安,屈指一算,金少爷也该回来了,若是今天之内金少爷无法归来,那么就是安危出了问题。

但大殿之上,倚在躺椅上的攲头军师普九年,看着沧海圣老那坐立不安的样子,道:“你放吧,金少爷会带来好消息的。”

“唉!还好消息呢,我只要金少爷平安归来就够了。”

此时卫士入报:“启禀圣老、军师,有两人求见,自称脱俗仙子谈无欲,千手毒王沙人畏。”

普九年道:“请他们进来。”

“是!”卫士退下之后,沧海圣老奇道:“这两个中原武士来此做什么?”

普九年道:“他们无处可去。”

尚未明白普九年之言,步入大殿中的两人,为首者一身黄衣,散发出万年果的幽香,气度万千地昂然而入。

谈无欲只扫视了殿上一眼,便自动跳过仪表堂堂的沧海圣老,对委顿地躺在一旁的普九年拱手,道:

“这位想必十三连锁会之主了?吾乃谈无欲。”

谈无欲能一眼辨出这个殿上,普九年是领导的地位,确实有着不凡的判断力。普九年微笑道:

“脱俗仙子谈无欲,在你背后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毒,沙人畏?久仰,久仰。”

谈无欲道:“请问十三连锁会的总主席尊号……?”

普九年道:“现在已经没有十三连锁会,而是无dí

太阳盟了,但吾非此地之主,而是军师七色灾主普九年。”

谈无欲一扬眉:“无dí

太阳盟?十三连锁会的时代被你们所结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普九年道:“我们不但能推翻十三连锁会,我还知dào

你与沙人畏前来的目的,是投降我们,是也不是?”

“你如何确定呢?”谈无欲故yì

不明说,想试试这位攲头军师的能耐。

普九年笑道:“你们一个是中原的野心家,与素还真不分轩轾;一个是欧阳世家的叛徒,与欧阳上智已成敌人。现在欧阳上智和素还真联了手,中原还有你们立足之地吗?”…,

谈无欲笑道:“有来历!那么你敢收我们吗?”

“不必使用激将法,谈无欲,无dí

太阳盟方才成立,人才缺缺,你们的投奔,我甚表欢迎,然而,我不能让欧阳世家的细作也混进来,危及我们的基业。”

“哦?谁是欧阳世家的细作?”

普九年笑道:“自然不是你。”

所有人都将眼光放在沙人畏身上,沙人畏怒道:

“普九年,你胡说什么?我已背叛世家,这是举世皆知之事。”

普九年道:“当初荫尸人也公开背叛世家,欧阳上智却没有杀他,通常戴罪立功,要比直接杀掉叛徒,来得有价值。”

言下之意,无非是沙人畏接受了欧阳上智的条件,来此作间谍以戴罪立功。

沙人畏道:“荫尸人那种没有骨气的人,焉能与我相比?”

普九年道:“就算你不是世家的细作,我也不能收容,毕竟你曾是世家之人,我一收了你,欧阳世家马上有藉口挑衅,呵,我们不想凭空树敌。”

人家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沙人畏是不可能再赖在此地的,愤愤地说道:“天下只有太阳盟吗?哼!告辞!”

“你要往哪里去?”

“回欧阳世家!”

普九年笑道:“你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若非欧阳上智早就与你有协定,你焉敢回去?”

“你……!”沙人畏愤然道,“随你说吧!普九年,就算我是世家的人,也与你无关!”

说着,便拂袖而去。

普九年道:“谈无欲,要回中原,沙人畏的人头回去就够了。”

谈无欲一点头,解下背后剑套,握剑在手,追了出去。

沧海圣老问道:“你确定谈无欲会为了加入我们,而杀死同志?”

普九年道:“谈无欲绝对会杀沙人畏,但不完全只为了加入我们。他,很早以前就想杀沙人畏了。”

“哦?为什么?”

普九年浅浅一笑,没有回答。

虽然普九年掌握了许多重yào

机密,却不是他判断谈无欲会杀沙人畏的唯一原因。当初沙人畏毒杀谈笑眉,普九年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知dào

。然而,观察着谈无欲的神色,他认准了谈无欲和沙人畏之间,表面上看起来是盟友,事实上却别有隐情。

敌人,或是真zhèng

的盟友,在眼神态度还是有着微小的差别,够细心的人就能分辨。

谈无欲追出荒野,道:“沙人畏!留步!”

沙人畏停步,有些意wài

:“谈无欲?你来做什么?”

谈无欲道:“今后你我各分东西,有些话得说清楚。”

沙人畏冷笑道:“还有什么好说清楚的?我以为脱俗仙子谈无欲,是一个自行其是、不畏霸权的豪杰。当初你看不起素还真屈居人下,现在你却比他不如,真是可笑!”

“我比素还真还不如?为什么?”谈无欲问。

“哼!素还真至少还智斗义父,虽败犹荣;而你,却是主动投奔他人,甘心做太阳盟的走狗。”

“你叫欧阳上智义父?”

沙人畏一怵,退了一步。

谈无欲逼近了一步,道:“你果然是欧阳上智的细作,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

“你和荫尸人从骷髅堡回来,我就疑心你们了。素还真认为欧阳上智未死,由你们的表现,我们确定了当荫尸人离开骷髅堡之后,你就回骷髅堡,与欧阳上智接触,监视我的行动。”…,

沙人畏脑中宛如响起一声闷雷:“你……和素还真……”

“我怎么可能和杀死笑眉之人合zuò

呢?”

谈无欲清瞿的脸上浮现浅知,缓缓退下剑鞘,教人全身的血液为之结冻的紫色寒光,在谈无欲的手间隐隐展现。

不妙!自己没有注意到他手持宝剑。向来把剑背在身后的谈无欲,不会放自己生路了。

“沙人畏,我保证,你这颗知dào

秘密的脑袋,可以被送到欧阳上智面前,只可惜无法张口说出这珍贵的真相了!”

紫光一闪,沙人畏什么也没看清楚,正要弹出毒的手已僵止,头颅飞开老远。

谈无欲的笑声,是他最后一瞬间所听见的声音。

谈无欲带着沙人畏的头颅而归,普九年看着沙人畏的头颅,笑道:

“好功夫,谈无欲,你杀得干净俐落啊!”

普九年转头对沧海圣老道:“叫人将沙人畏的首级保存zài

木盒中,送去给欧阳上智。”

沧海圣老接过首级:“我们要挑衅欧阳上智?”

“欸,沙人畏是世家叛徒,我们是替他清理门户。”

沧海圣老只好带着头颅下去,谈无欲道:

“现在我想问,无dí

太阳盟之主是谁?”

“是我!”

金少爷大步而入,得yì

洋洋地直接走上首座,坐了下来。

顾得不一脸吃惊的谈无欲,普九年问道:

“会谈的结果如何?”

“一切都依照原来的计划,欧阳上智连吭都不敢吭一声,不过,我看他气得脸都黑了,可能不会轻易把江山放手。”

“要为敌,我们稳操胜算。”普九年说道,“欧阳上智有素还真,我们有谈无欲;他有流星君,我们有火阳真君;他有一线生,我们有盖天公;他有冷剑白狐,我们有一剑万生;他有藏镜人,我们有一刀万杀;他有荫尸人,我们有沧海圣老。他有最神mì

的王牌刀狂剑痴叶小钗,我们有叶小钗的师父巧龙半驼废;他有最厉害的战将紫霹雳,但是我们有紫霹雳的父亲金太极。”

金少爷笑道:“你痴人说梦!火阳真君现在下落不明;而且他为欧阳世家卖命,怎么算是我们的人?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还有半驼废,都化为石像,生死不明。再说他们是死对头,有可能一同为我们出力吗?”

“如果我们解得开石像的封闭呢?他们是不是必需听我们的?”

金太极脸色微动,谈无欲却为之一震。

“你……你能解开一剑万生三人的石封?”

“我不能,但是我知dào

与这步功夫有关之人,找到他就可以解开了。”

谈无欲问道:“石像内的人死活未卜,你怎知必定可以解开石封?”

普九年道:“封住他们三人的,是‘抓风成石’的武功,谈无欲,你可听说过四钟练功楼?”

谈无欲道:“听说,所谓“‘东去惨亡岛,死法万种图;南往不归天,深宫妖魔所;西有叩关闸,壁中藏古院;北无流血山,上天沉浮路。’这传说之地,已流传久远了,却无人真zhèng

了解这首诗的意思。”

“这首诗,正是通往练功楼的景、妖、玄、生四个地方。”

“景、妖、玄、生……?”谈无欲喃喃重复道。

普九年道:“所谓四钟练功楼的由来,也很少人知dào

,我正是少数知dào

之人。在练功楼内,布有皮、纸、烟、玉四种不同的钟,因此有这个名称。据传楼主是一名绝世美人,世上无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练功楼之主立下誓言,能敲响四钟者,她才会露面,与对方一谈。”…,

“皮、纸、烟、玉四种钟,怎有可能敲响?既然无人见过楼主,又怎会知dào

她是一名绝色美人?”金少爷好奇地问,一听见美人,他兴致就来了。

普九年笑道:“但是也没有人确定她不是美人,不是吗?”

金少爷由鼻孔哼了一声:“或许是个男的,那就无趣了。”

“不,楼主确实是一名女子,声音清柔,有如仙乐的女子。”

“你怎么知dào

?”

普九年不直接回答,道:“自古以来,武功最好的人也只敲响了皮、纸、玉三钟,那个人,就是照世明灯。”

金少爷一怔,更是专心地听下去。

“要敲响烟钟,要先练抓风成石,练功楼主就是要找出会这步功夫的人。”

“练功楼主与会抓风成石之人,有恩怨吗?”

“这我就无法得知了。”普九年道,“我可以去求练功楼之主解开石像,但是要有人护我通过四关。”

“哈!看美人,我有兴趣,普九年,我与你同行!”

普九年的攲头一摇:“你不行,只有谈无欲可以。”

谈无欲一愣,金少爷怒眉扬起,跃下首座,道:“你的意思是我的武功不如谈无欲?”

“不,你必须坐在太阳盟。”

“让沧海圣老和谈无欲去坐镇,这种事不必我费心!”

普九年道:“你如果不敢面对欧阳上智兴兵来犯,一定要跟着我,那就让你跟好了。”

明知这是激将之法,金少爷却硬是拉不下脸皮,承认要跟在普九年屁股后头,只能瞪着眼睛在一旁生闷气。

谈无欲问道:“普九年,你可知练功楼在何处?”

“恒山附近。”

“那不是要通过长江,经过世家的范转,再经过黄河,到未老人的地区吗?”

“然也。”

谈无欲又沉默了,这一路绝对是凶险万分,普九年竟有把握凭两人之力,就闯得过去,也许他还有别的用意也说不一定。

沉思之际,普九年又道:“目前第一件事,是带回三尊石像,谈无欲,我相信风雨坪之战,你也在现场,那三具石像现在还在风雨坪吗?”

谈无欲考lǜ

片刻,道:“不在。”

“我猜也不会在,他们是如此重yào

之人,一定有人会动手脚。”

谈无欲道:“事实上,我把一剑万生和一刀万杀,分别丢入了无底潭及冰雪谷。”

普九年看似不意wài

:“嗯,那么半驼废呢?”

“原本我计划将他丢入烈火坑,但是只是放在烈火坑而已,被叶小钗夺走了。”

一听见“叶小钗”三字,金少爷胸口猛地像被打了一下。不知dào

为什么,他想起金羽兰说过的那句话:

“你的父亲是叶小钗!”

这是句讽刺,自己竟记在心里了,金少爷内心更是不爽,低声骂道:

“放屁!放屁!”

普九年与谈无欲都望向金少爷,普九年道:“金少爷,你在说什么?”

“我说讲那么多都是放屁!不用再放屁了,去把石像捞出来就对了!”

普九年道:“是的,谈无欲,我会调集人手,由你带队,到冰雪谷等地去带回石像吧!至于半驼废的石像,就要看叶小钗如何处置了。”

金少爷忍不住又低低咒骂了一声,普九年与谈无欲都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第三十七章 密议

无极殿内,由嵩山回转的欧阳上智焦躁地踱着方步。经过这几日来的思虑之后,先对付童颜未老人,还是先对付无dí

太阳盟,依然教他委决不下。

奉命而至的流星君进殿,道:“参见至尊。”

欧阳上智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道:“我叫你联络之人,你都联络了吗?”

“是,已经都办好了。”

欧阳上智转了转手中铁胆,道:“流星君,以后你就待在无极殿,不必再回蓝色天朝了。”

“是。”

“这次嵩山会谈,黄河以北尽成童颜未老人的版图,长江以南则归无dí

太阳盟所有,世家被七分八裂,不振作不行。”

流星君一惊:“那……那么云路天宫岂不是南霸天辖区了?”

欧阳上智怫然不悦道:“不要再想到云路天宫了,此时情况危急,不容你自立门户,世家所有的门派应团结一致,共御外敌。”

“这……是。”流星君不得不应诺,却道:“但是……云路天宫是我的毕生基业,就这样瓜分予他人,实在教我难以甘心……”

“我了解你的心情。”欧阳上智神色温和地说道:“因为我也一样不甘心。欧阳世家的地盘,哪一寸土地不是我用尽心血智慧,才换取到的?现在无dí

太阳盟与雨台齐天塔明争暗抢,将之瓜分,我能甘心吗?流星君,只要你尽lì

服从我的指挥,我保证有生之年,一定会收复所有的版图,让云路天宫重回你的手中。”

流星君叹了口气,道:“欧阳先生你说得对,我应抛弃私利,以大局为重。”

“嗯,你明白就好,我很欣慰。”

欧阳上智继xù

转弄着铁胆,又陷入沉思之中。

被点召之人一一进入了殿内,素还真、素云流、一线生、冷剑白狐等众人,循序拜见欧阳上智这后,分等立在阶下,不知欧阳上智突然召集众人有何要事?

欧阳上智道:“今日召集你们,是为了分配兵力。嵩山之会的结果,相信大家都知dào

了。这样的决议对世家是一大耻辱,我决定采取强硬的手段,此后欧阳世家的兵力,七分对南,三分应北。”

欧阳上智是打算先灭无dí

太阳盟,素还真脑中马上想起那天金少爷的表现。让欧阳上智忌惮的当然不是金少爷,而是指点金少爷以九天神罩威胁欧阳上智之人。为何欧阳上智需yào

九天神罩?

柳百通一定知dào

为什么,所以他对九天神罩的历史如此熟悉,可惜柳百通已死,这个谜一时是无法解决的。

心神不定间,还听见欧阳上智命人带众镇守太湖。

“……素还真……”

欧阳上智的声音惊得素还真回过神,忙道:“在!”

“你与一线生领兵五千守在江陵附近。”

“是。”

“荫尸人,你和素云流领三千兵,镇守奉节一带。”

“是。”

“至于紫霹雳,在我身边担任护卫,流星君,你和冷剑白狐负责守御无极殿。”

众人一一应命,欧阳上智道:“还有不解之处吗?”

素还真站出一步,道:“请问至尊,为何将兵力放在太湖、奉节、江陵这些地方呢?”

欧阳上智道:“我料准南霸天会选洞庭湖边的常德,做为总指挥部。江陵向南直进,经过丰县便是常德。太湖向西南直进,经过岳阳,渡过洞庭湖,也是常德。奉节向东南直进,经过五峰也可以通过南德。日后南霸天兵戎相见,吾一声令下,便可三路直攻,包围住南霸天的总部!”…,

此时,守卫入内禀报道:“启禀至尊,南霸天使者求见。”

欧阳上智冷冷地说道:“传进。”

卫士带领着一名衣着华贵、气貌雄武之人入殿,身后还跟着两名兵卒,都穿着南霸天的服色,合力扛着一个有四五尺宽长的大箱子。

士兵将巨箱放下,领队者向欧阳上智报拳为礼,道:“我们无dí

太阳盟盟主,很满yì

嵩山之会的结果,为了感谢欧阳先生,特备大礼,请欧阳先生查收。”

欧阳上智走下宝座,道:“你们盟主很有心,很好。”

说着,便伸手要去揭开木箱上的铁锁,流星君、一线生都连忙道:

“至尊小心!”

“我来为至尊开启吧!”

欧阳上智看了一眼带队者,冷笑道:“不必。”

言必便亲自打开机括,立时扬起一股咸味,众人都有点紧张,欧阳上智一掌击碎木箱,整箱的粗盐散了出来,在微黄的盐堆中,赫然保存着沙人畏的首级!

“是沙人畏!”众人惊呼。

欧阳上智纵声笑道:“哈哈哈……确实是好礼物,沙人畏本是欧阳世家的叛徒,贵盟主深得吾意,代我清理门户,很好,很好!”

素还真却听得出欧阳上智语气中有着一丝咬牙切齿之意,他已经被激怒了。

“你回去转告贵盟主,日后我若是发xiàn

中原的奇珍异宝,也必定会送去南霸天,尤其是贵盟主最爱之物,我必会送给他,让他惊喜!”

领队者道:“我会将你的每一句话,一字不改地传达给盟主。”

“嗯,我问你,是谁叫人杀了沙人畏的?”

领队说道:“是军师叫谈无欲杀的。”

“军师?你们军师又是何人?”

领队者欠身道:“在下未奉命转告此事,因此不能多说。使命已达,告辞了!”

“请。”

领队离开殿中,欧阳上智转动铁胆之声,多了几分沉重。

“冷剑白狐,去查南霸天军师的来历。”

冷剑白狐没有回答,便像寒风般飘出了大殿。

青石地面上,那一大堆粗盐与沙人畏的首级怵目惊心,众人都不敢说话,静待欧阳上智发落。

欧阳上智早料准了谈无欲会投奔南方,因此命沙人畏监视他,但是南霸天的军师,竟要谈无欲杀掉沙人畏,然后接受了谈无欲,这表示自己的计划被看穿了。这种情况比起瓜分土地还要严重得多!土地被割,还能收回;计划被敌人料准,就等于“死!”

这个军师,或许比素还真还要可怕!

欧阳上智面上神色如常,道:

“你们都退下吧!马上依方才的指派,执行任务,延迟者斩。”

“是。”

众人退下,欧阳上智步回书室,身边只跟着紫霹雳与流星君。

欧阳上智静静地沉思着,脸上读不出一点心绪,他在思考重yào

之事时,绝对不会把素还真放在一旁,以免被看出一点破绽。

真zhèng

掌握着欧阳世家之人,事实上还不是自己!

欧阳上智沉沉地吁了一口气。那个人,那人和平的态度、温顺若处子的外表底下,有一颗比素还真更可怕的心智!

就是有他的策划,自己才能屡次大胜素还真。

对付南霸天,也只能求他。

但是南霸天比素还真的情况复杂,因为南霸天有九天神罩,而那个人再三交待: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取到九天神罩。…,

不计一切代价,当然包括了他的基业。

欧阳上智实在不甘心再处处听命于他,表面上他帮zhù

自己,实jì

上他会不会改变立场,还有他要的代价,都不见得是欧阳上智愿意承担的。

最重yào

的是:自己已经把叶小钗的二十年给了他,他还有什么资格再要求自己付出?

照世明灯,你帮我谋划击垮了素还真,但是你也要求得太多了。

欧阳上智脸上闪过一丝狠气。要不是顾忌着九天神罩,嵩山之会时他可以杀了金少爷,也不致于这样狼狈了!没错,就是照世明灯拖累了自己。

一定要与他谈判清楚,素还真已经屈膝,自己不必再受制于照世明灯了。

趁着夜深人静,寝房内的欧阳上智转开古玩架上的一具香炉,床尾便自动出现一个九尺方丈的出入口,底下是一级一级的石阶。

欧阳上智进入洞中,抬手关闭了洞口,外表再也看不出欧阳上智的床尾有这个秘密通路。

顺着通道走了不到两刻钟,便已来到无极殿外,欧阳上智施展轻功,飞快地朝预定的方向赶路。

荒山野岭的山洞内,那两人听见了欧阳上智的脚步声,这是他们熟悉的声音。

照世明灯手上的灯已欲明欲灭,身后漠然而立这人,是那数十年却一点都没有改变的叶小钗。

把叶小钗让给照世明灯,似乎有点可惜。但是,素还真有这样的身价。再说,叶小钗的妻子、儿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现在他们互相不知dào

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应该知dào

,掌握在欧阳上智手中,原本他们是欧阳上智重新掌握住叶小钗的筹码。

但想不到金少爷会变成南霸天之主,还与自己为敌,打乱了欧阳上智重新控zhì

叶小钗的计划。

见到照世明灯冠玉般的面容已经微微溃烂,欧阳上智还是不懂为什么他会出现这样的症状?是毒还是病?他知dào

,照世明灯绝不会对他说的。

见到欧阳上智前来,照世明灯叹了一口气,道:

“他没有带回九天神罩?”

欧阳上智点头,照世明灯道:

“你看看我的脸,已变得如同鬼怪一般,再过四十天,若我无法取得九天神罩,我必死无疑。”

欧阳上智道:“你的事,南霸天好像知dào

。”

照世明灯大惊:“何以见得?”

“因为嵩山之会上,南霸天之主……”欧阳上智不由得望了叶小钗一眼,续道,“……用九天神罩威胁我,要我将长江以南的土地转让给他们。”

照世明灯问道:“南霸天之主是什么人?为何会知dào

我的秘密?”

欧阳上智知dào

自己的眼逃不过照世明灯的观察,坦白道:“南霸天之主是金少爷。但是厉害的是他背后的军师,七色灾主普九年。”

“普九年?原来是他……”

“你知dào

这个人?”

欧阳上智问,这个名字是冷剑白狐由南霸天使者之处逼问来的,他五个时辰之前才第一次听到。

照世明灯道:“七色灾主普九年,我在四钟练功楼见过他留在壁上的词,却没见过他本人。”

欧阳上智道:“此人智慧超群,不知掌握多少机密,他威胁到欧阳世家安危,非除不可!”

他此言之意,自然是要照世明灯想个法子,照世明灯却转过身子,冷然道:“这是你的事情,与吾无关。”…,

“怎么可以说与你无关?你是……”

“我是什么?”照世明灯淡然道。

“呃……没,没什么。”

欧阳上智看了看叶小钗,不敢贸然激怒他,道:“既然你不愿干涉,那么就由我来处理。但是我希望你能多告sù

我一点普九年的事迹。”

“我对此人毫无了解。”

欧阳上智也不知dào

照世明灯是不是故yì

撇清,照世明灯却又道:

“我只知dào

普九年近期会去四钟练功楼,求楼主救出石像内的半驼废。”

欧阳上智看着一旁的半驼废石像,又问道:“他为何要救半驼废?”

“你是聪明人,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吗?”

“这……”欧阳上智道,“九天神罩之事,我会尽lì

而为,告辞了。”

照世明灯闭目养神,不再理会欧阳上智。

许久,四面冷夜,仍只有微弱虫鸣。

照世明灯睁开了眼,叶小钗却已站在他面前望着他。

“你有话要对我说?”照世明灯柔声问,同时伸出了手。

叶小钗在他手心上写:半驼废换九天神罩。

照世明灯收回手,道:“你要以半驼废的石像,交换九天神罩?”

叶小钗没有表示什么。但是照世明灯了解,他已经表达出心意,就不会改变了。

照世明灯长叹道:“唉!你何必如何?你要知dào

:若是半驼废被普九年所救,便要成为普九年的手下,将来……将来可以会与我们为敌,你们可能刀剑相对!”

叶小钗点了一下头,表示了解。

“不行!我绝对不会让你面临这样的命运,不如我自己去南霸天,与普九年谈谈看……”

叶小钗拼命地用力摇头,连他都知dào

这样是不会有用的,反而可能害照世明灯命丧南霸天。

“你坚持你的做法?”照世明灯问。

叶小钗更用力地点头,照世明灯凄然道:

“如此,将来你们师徒反目之际,你会不会怪我?”

叶小钗摇着头,照世明灯长长叹了一口气,只好道:

“罢了,随你吧!”

叶小钗起身,往山洞外走去,回身发了数道掌气,沙沙落石封住了洞口。

接着叶小钗便以最快的轻功,奔往南霸天,以他的轻功,大约两天可以道达,再两天赶回,希望这四天之中,不会有人找到照世明灯。

而这几日的南霸天,用尽了心机,却只带回冰雪谷的一刀万杀,至于被弃置于无底潭的一剑万生却怎么也捞不到,一般的水夫根本无法潜入无底深渊,只好放qì



一刀万杀的石像置于太阳盟总坛的殿上,金少爷不知用了多少方法,也无法将之击破,气得怒道:

“普九年,我看你也不必去四钟练功楼了,你把将他们封住之人找出来,他可以一敌三,一招就打败一剑万生三人,想必更加高明,你聘请他就好了,何必再去找人解石像?何况还有两具石像找不到!”

普九年道:“以抓风成石封住一剑万生这三人者,不见得比他们武功更高。”

“这是什么话?武功不比他们高,怎能得手?”

普九年没有回答,却转头对谈无欲道:“谈无欲,我问你,你最大的敌人是谁?”

“素还真!”谈无欲想都不想就说道。

“那么你呢?金少爷,谁让你最为忌惮?”

“哈哈!没有人,不过对过手的,勉勉强强算冷剑白狐吧!”…,

普九年这才道:“当你们与这些对手对上,一决生死之时,你们还能分心注意别的事吗?”

金少爷与谈无欲都没有回答,普九年道:“封住他们之人,就是趁一剑万生、一刀万杀与半驼废战到最激烈之时,突然出手,以抓风成石封住了他们。这是投机取巧的成功,不见得是真本事。所以,我们还是要设法救出一刀万杀他们。金少爷,你好好坐镇太阳盟,我与谈无欲也该动身了。”

金少爷闷闷地不理他,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是谁?谁闯进来?”

“拦住了他!”

“啊!哇!”

几声惨叫连连,加上打斗之声,刀剑扭格之声,金少爷一腔闷气无处发,喝道:“是什么人来闹事?”

说着,便一马当先,以轻功跃出大殿,来到外面校场中。

只见一道白发身影在一大群士兵之中,拳脚过处非死即伤,以很快的速度朝大殿前进。

金少爷跃到他面前,一拳啸然击出,此人身子微侧,抬脚踢向金少爷,金少爷身子翻转避过,又立kè

双掌同时袭来,碰碰碰几声,接连着打在此人迎来的掌心,发出巨大的气功相格声。

金少爷的拳被此人抓住,抬眼一望,此人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面目英俊深刻,却带着一丝忧郁的神情。

“哼,敢来太阳盟撒野,本事不差,报上名来!”

这时谈无欲跃入两人之中,一掌打散两人。

“叶小钗,你来此何事?”

金少爷耳中“轰”地一声,叶小钗?这个人就是叶小钗?

金少爷呆若木鸡的样子,看在普九年眼里微感奇怪。

为了试探,普九年故yì

道:“你就是刀狂剑痴叶小钗?咦,金少爷,他与你长得很像啊!”

金少爷像被电到了似地跳起来,鎗铛一声,刀已出鞘,斥道:“名人,久仰!让我来跟你比比高下吧!”

金少爷语毕一刀刺出,叶小钗轻易避过他的攻势,金少爷刀刀狠厉,一点都不留情,普九年看不出所以然来,对谈无欲一使眼色,谈无欲再度出手打退了金少爷。

金少爷喝道:“谈无欲,你反了!”

谈无欲哼了一声,不去理他。普九年走上前道:

“叶小钗,你前来此地,目的是九天神罩?”

叶小钗点头,手一扬,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笺已飞向普九年,普九年随手一伸便接住了。

信上写着:“半驼废的石象交换九天神罩。”

普九年哈哈大笑:“叶小钗,你背后也有高人指点啊!好,不过我现在不能把九天神罩给你。”

叶小钗俊眉一扬,等着普九年说出时间地点。

“一个月后,洞庭湖畔。一手交九天神罩,一手交石像。”

叶小钗得到他要的答案,什么也没表示,便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多望金少爷一眼,金少爷却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地平线。

他就是叶小钗……

这个名字,在金少爷胸口更加沉重地压着。

第三十八章 渡江

过了长江之后,便进入欧阳世家地界,中原富庶之地,人烟稠密,车马川流,十分热闹。

谈无欲与普九年在前往四钟练功楼的路上,并没有特别挑荒僻之路行走,也没有乔装改扮。世家的手下遍布各地,两人一渡过长江,想必早已被注意到了,特别掩藏行踪也是多此一举。

自从过江之后,本拟沿路之上必有不少场恶斗,不料这一路直行到奉节一带,竟是一场是非也没发生过,平平静静,顺顺利利。普九年敢如此招摇过市,无非是依恃着南霸天掌有九天神罩,但是欧阳上智为何如此在乎九天神罩?谈无欲虽几次试探着问起,普九年却技巧地回避了过去,没有给谈无欲答案。

两人一路多行少歇,谈无欲只觉路径颇为眼熟,道:

“普九年,你似乎并不是要直接前往恒山方向。”

普九年道:“没错,咱们要先到烈火坑去一趟。”

“烈火坑?”

“我们要去找一样东西,等取得这样东西之后,到了雨台送给童颜未老人,他才不会为难我们。”

谈无欲道:“原来你还准bèi

特意去拜访童颜未老人?”

“这一趟路既是非走不可,何不把几件棘手之事,一块儿办?”

“你有把握童颜未老人让你活着离开?”

“呵!九天神罩虽然对他无用,但他要的东西,还等着我们去替他取来。”

谈无欲暗想:普九年似乎知dào

不少内幕,不知是谁告sù

他这些消息?烈火坑除了熊熊火焰与纫之外,有什么是童颜未老人要的?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通往城外的关口通路上繁花似锦,虽已不在闹区,却也有不少来往的商旅,或是三三两两待在道旁茶棚下歇息的行客。

这种通口要隘,往往就是武林门派的把守关口,谈无欲料想欧阳世家必会在此布下大批好手负责监视通报。

出得城门,走了一段路,两旁皆是杂乱生长的树木,高高拱起的枝桠将来去行旅踏出来的走道遮得苍郁碧凉,只听得到鸟鸣蝉噪,幽静深沉。

普九年停步道:“谈无欲,他们从方才跟到现在,也差不多啦!”

谈无欲没说什么,也停下了步子,好整以暇地等着欧阳世家会派出谁来。

两人静立了片刻,数道人影同时闪了出来,包围住他们。

在这些包围之人的身后,还有数不清的人手,密压压地站了一大片。在众人身前者,手执拂尘,一身浅蓝道衣,飞霞仙子素云流望着谈无欲,冷然不语。

另一瘦小男子从素云流背后走了出来,抢先发话道:

“谈无欲,好久不见。”

“荫尸人,你又回欧阳世家了,我很惊讶欧阳上智竟会容纳你这个废人。”谈无欲道。

荫尸人道:“你说我是废人?嘿嘿,真是有眼无珠,我是能屈能伸,而且义父用人唯才,我是一个人才,他当然舍不得杀我。”

“像你这种贪生怕死,夸大无耻之徒,能生存zài

欧阳世家,我看欧阳上智气数有限!你们若不想生事,就立kè

滚开,否则今日吾将开杀!”

谈无欲睨视着荫尸人,纵使身在欧阳世家的地盘,谈无欲也不以为意,始终是那副唯我独尊之态。当初他与素还真的剑双双被一剑万生所封,一剑万生表示愿意亲手为他解开封条之时,谈无欲也一样不留情面地拒绝,并且大大地嘲讽了一剑万生一场。对于一剑万生这样的高人前辈,他犹不低头,何况面对荫尸人?…,

荫尸人怒道:“你闯进我们的地方,凭着一口小宝剑,就敢大呼小叫,真是不想活了,今天我非教你输到脱裤子不可,脱俗仙子谈无欲,当场变成脱光裤子谈无鸡!”

“哼,试试看吧!”

谈无欲身影一飘,喀拉几声,已有数人中招而倒,连叫都来不及惨叫出声。

众人大哗,锵锵声随刀剑出鞘,迎向谈无欲,乱刀阵中,金光四闪,数声“锵锵锵”,几声“呛呛呛”,间夹着数声“啊呀”、“哇”之声,杂以惨呼、大叫、弹飞,谈无欲左挥右抖,只几下,已尽将十来个人震翻了出去,飞落在道旁的树林中。有的人被谈无欲袖中所带的气功击中丹田,吐血不起;有的被自己同伴的刀剑所伤,手断脚断,鲜血喷得树干上、草地上一滩滩殷红,看来怵目惊心。

荫尸人见势头不好,自己虽然头断了还可以接回去,但被气功打到,吐个几缸血可不是好玩的,忙叫道:“素云流,你还不动手?”

素云流并没有把握能对付得了谈无欲,但谈无欲若忌惮素还真,或许不会对自己下重手,以免成为死仇。如果谈无欲下手有一点犹豫,那么自己便有机可乘了。

素云流这样一想,便放胆以轻功一跃,飞凌众人,喝道:“谈无欲,接招!”

谈无欲更对付着众人,陡听见上方一声娇叱,连忙一掌推出,与素云流掌心相接,轰然一声巨响,两人同时被掌气震得退后数步。谈无欲及时以轻功稳住身子,素云流尽心尽lì

以飘飘地逼杀而至,拂尘挟带着强劲的呼啸,挥动着逼向谈无欲。

谈无欲以剑鞘回挡素云流的拂尘攻势,锵地一声,格退了素云流,素云流正要再攻第二招,五六人已抢上围攻谈无欲。

谈无欲身子左飞右跃,一掌一剑若双翼之凤,横拍直刺,上挥下撩,一霎时就击退了攻上之人,其余诸人在外围以刀剑对着谈无欲,虚张声势地呼喝,却都不敢进前一步。

荫尸人大叫一声,由背后一掌击向谈无欲。谈无欲急忙转身,右手中指食指合并,一股强烈的真气应声刺出!“咻”地一声,一道剑光般的指气,刺穿了荫尸人的大腿,痛得荫尸人哇啦哇啦乱叫着,踉跄退了好几步。

谈无欲的“穿石指”指气,虽非刀剑之利,却能穿石破壁,威力猛不可当。素云流见之,斥喝着又挥动拂尘,一道气功将荫尸人推回谈无欲面前,谈无欲想都不想,一掌便将荫尸人打了出去。

荫尸人叫道:“素云流你这个贱人,怎么推我……谈无欲你偷袭……”

谈无欲却心中一惊,被他的穿石指及一掌打中,荫尸人非但不死,还能哇哇乱叫,难道此人真的是不死之身吗?惊疑之间,素云流的凌锐掌气又至,谈无欲只好举起剑鞘挥挡,两人的拂尘与剑鞘锵锵相格,转眼便过了十来招,两道白虹般的身影渐渐迫近,周遭都被两人对招所发出的内力带起刮面刺痛的劲风。

谈无欲被逼退至普九年身边,普九年道:“谈无欲,久战多事,不如速战速决!”

谈无欲知dào

再缠斗下去,一个杀不死的荫尸人已经很伤脑筋了,世家的杀手又多不胜数,只好高声道:“素云流,你不是我的对手,马上率众退下,否则我宝剑出鞘,你死不可怨!”

素云流拂尘急攻,道:“施展你的能为吧!”…,

谈无欲长叹一声,朗声长啸,雄浑的啸声,震得众人耳膜欲裂,五脏翻搅,连忙掩耳后退了尺许。

随着谈无欲的长啸,一道真气传至手心,将鞘中宝剑震得铛铛作响,只听清脆的金石清音一响,谈无欲手中宝剑应声出鞘!

顿时整片树林都被罩在一股沉郁的气流中,一道电流直劈了下来,贯穿谈无欲手中宝剑,素云流被剑光照得睁不开眼,连忙意守丹田,将真气护住心脉,提气攻向谈无欲。

谈无欲手中宝剑看似缓慢一挥,两道光影一闪,剑已入鞘。

天地间也渐渐恢复了清朗。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定眼一瞧,地上居然已躺着素云流无头的身躯!

惊呼四起之中,只听见荫尸人带头喊道:“跑啊!”

此话一出,众人想也不想,哗地一叫通通跟着跑了,荫尸人手上拎着自己的头,一下子就不见人影。

谈无欲一剑挥下了素云流与荫尸人的首级,手法快得无人看清。

普九年道:“谈无欲,你的剑法果然高明,我想素还真也不差吧?”

“我很想与他比比高下。”

谈无欲冷然说道。普九年呵呵一笑,道:“迟早有机会的。”

两人继xù

赶路,对于地上的素云流之尸,也不能顾及了。

谈无欲虽努力猜想普九年到烈火坑会有什么目的,却不敢妄下断言,因为半驼废的石像早已不在此处,再说他已与叶小钗定下一个月后的洞庭湖之约,应该不是特别为了此事而前往烈火坑。

两人到了烈火坑的山脚下,普九年道:“应该就在此处,谈无欲,你跟着我的脚步而行。”

说完,普九年口中念着八卦口诀,足踩方位,忽前忽后,谈无欲虽奇怪,却也只得跟着他走,两人在烈火坑下走了几个方位,竟已身入烈火之中。

普九年居然能视破烈火坑的阵式,而得以入阵,使谈无欲不由感到震惊。两人穿过烈火阵,已到了山壁前,只见身后烈火熊熊,焰气冲天,但是两人所立之地却一点火也没有,正足以容身。

普九年席地而坐,闭目低吟,谈无欲更是惊奇。

等普九年睁开眼来,才道:“火阳真君答yīng

见我们了。”

“你练过心灵术?”谈无欲惊问。

“雕虫小技,走吧!”

山壁随即展现出一条通路,普九年带头走了进去,谈无欲尾随其后,心里却在想:自己也会心灵术,但此术世上会的人极少,普九年又是从何处学得?这对他的来历,大有关系。而且最重yào

的是:普九年怎知火阳真君藏身在此?是谁告sù

他的?

这些问题,想必稍后火阳真君都会问,自己只要静观其变就够了。

烈火坑处处火焰,山壁的通路却清凉无比,路上虽然幽暗,却有微微的光芒透出,隐隐看得出通道蛛网尘生,确实很久没有人经过了。

山道的尽处是一所岩室,室内四壁空空,只有中央一座巨大的丹炉,正燃着熊熊烈火。

“火阳真君,请露面吧!”普九年道。

一声低沉的叹息,由地底下传出,丹炉的火光陡地冲天数丈,轰地一声,一道火红的人影,自火光中窜了出来,立在两人面前。

此人身长九尺,极为高大,一张面孔红通通地,与那头戟立的红发映衬之下,更是威猛若神。

“除了心海主宰静流君之外,你是第一名与我以心灵术通达之人!”…,

火阳真君的声音,也浑厚得有如岩浆滚沸,若是内力不足之人与他谈话,光是听声音都会被震伤内脏。

谈无欲却冷冷地笑了一声,火阳真君的底细,除了欧阳上智之外,素还真以及他谈无欲,都说是了如指掌。只是火阳真君并不知情罢了。

火阳真君的弟子心海主宰静流君从前叱咤武林,也算是个人物,但是他精通心灵术之事被素还真和谈无欲查出来之后,便被利用以追查出火阳真君的下落。

后来静流君被金少爷所杀,火阳真君亦因此而出面,以昊阳神功打伤金少爷,金少爷毁容后逃逸,火阳真君以为他必死,并没有再追杀。

然而火阳真君的下落,并无多少人知dào

,普九年能查得出,这就叫谈无欲不能等闲视之了。

普九年道:“我的心灵术,乃是天生禀赋,非与你的心灵术同出一源也。”

火阳真君将信将疑,道:“既然我们毫无关系,你为何特地来找我?”

“我希望你能出仕南霸天。”

此语一出,不要说火阳真君,就连谈无欲都吓了一跳。

火阳真君大笑:“哈哈哈……出仕南霸天?我火阳真君岂是任人差遣之辈?”

“你不愿屈居人下,那么你有能力自创一门吗?”

火阳真君闷哼了一声,道:“我何必自创一门?在此隐居,专心修练,于愿已足!”

普九年道:“火阳真君,你这番话言不由衷。你的心声,让我来代你说吧!你若是只想专心修练,为何甘冒大险,闯雨台、夺宝鉴?又为何甘心被指为无信无义之徒,欺骗你的师妹火云露,诈得《昊阳真经》?你野心勃勃,却因走错一步,弄得自己不上不下,你早已后悔,却无人可以救你出火坑,是也不是?”

“你……你胡说八道!”火阳真君大怒,须发皆立,瞠着铜铃般的大眼瞪着攲头瘦弱的普九年。

“呵……你若是不满我的言辞,可以杀了我,但是你将失去解除困境的机会。”

火阳真君怒道:“我不想多杀人,你也不必再胡言乱语!”

普九年不理会他,续道:“你压了《昊阳真经》之后,童颜未老人就一直在寻你。而你给了火云露假的《昊阳真经》,害她走火入魔,云路天宫也因此四分五裂,现在流星君已经现世,若是让他找到你,我想他是不会放过你的,毕竟是你害得他妻死子散,家园破败。”

说及此事,火阳真君也忍不住叹道:“这是我对不起师妹……但是当初我是想练好昊阳神功之后,便将宝鉴送给她,只是想不到……想不到事情的变化这样快!”

谈无欲虽不言语,却对火阳真君多了几分轻视。他与火云露一同盗出真经,独吞已是不该,一逃出雨台齐天塔,又将假的真经送与火云露,可见根本是预谋欺骗。等他练成了昊阳神功之后,再将真经送给火云露,也只是将祸源丢出去,好让童颜未老人找上她罢了。不管从哪一点看来,火阳真君都是个贪心自私的阴险小人。

普九年自然也看透了此点,却不去戳破,道:“不管如何,事已太迟,你躲在此地,能躲一生一世吗?你可知欧阳上智在嵩山,与童颜未老人举行会议,童颜未老人向他胁取了黄河以北之地,欧阳上智连反抗都不能,就让大片土地易手了?”…,

“什么?”

火阳真君大惊,从前他走投无路,投奔欧阳上智,欧阳上智教他先在此地避一避风头,并向他保证可以除灭童颜未老人,又说可以调解流星君与他之间的恩怨,那时他就可以再出江湖,大显身手。

刚刚一听见流星君已经现世,自己却还得躲在此地,他已有几分不安,又听欧阳上智屈服于未老人,那么从前欧阳上智所做的种种保证,还有几分可信,实在是思之可议!

普九年笑道:“欧阳上智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主人,我相信:如果他与未老人交涉,知dào

把你交给未老人,可以交换利益的话,他不会保住你的。你在此地不是保命,而是坐以待毙!”

火阳真君吸了一口气,道:“欧阳上智都惧怕童颜未老人,你所说的南霸天,又有何能为?”

普九年知他已上勾,道:“南霸天有几分能为,这不重yào

,首先是你与未老人之间的恩怨能消,才是最重yào

的,不是吗?”

“你……你能为我解决此事?”火阳真君已露出殷切之色。

“你与童颜未老人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只看有没有够份量之人,去为你说情。难以解决的反而是你与流星君的仇,你与流星君之间是真zhèng

的深仇大恨,永远不能排解。”

“我不怕流星君,但是谁可以去为我解决童颜未老人的事呢?”

“我,和谈无欲两人,你说够不够份量?”

火阳真君不知dào

普九年的来历,但“谈无欲”这三字却是如雷贯耳,这是与素还真齐名之人,他相信谈无欲有这份勇气闯雨台齐天塔。再见谈无欲一直抱剑而立,气概不可一世,偶尔露出目空一切的神情,看在火阳真君眼中,还以为普九年是谈无欲的手下,只是代谈无欲发言。

现在普九年这样说,而谈无欲也没有斥止,那么应该是不会有假了。

火阳真君道:“你要如何为我解决?”

“你加入南霸天之后,一切就包在我身上。”

火阳真君不再迟疑,道:“好,我加入南霸天!”

普九年道:“把《昊阳真经》交给我吧,我和谈无欲马上就前往雨台齐天塔,你也可以动身前往南霸天了。”

火阳真君取出怀中的《昊阳真经》,交给普九年。

这一切看在谈无欲眼中,暗想道:“普九年,你巧舌如簧,不但为南霸天增加一名高手,而且还得了一份大礼,献给童颜未老人,想秘是要说动他与南霸天合zuò

,夹攻欧阳世家。一箭双雕,果然高明。……素还真,我倒要看你这回如何应付!”

谈无欲的冷眼旁观,确实将普九年的计划看得一清二楚,堪称英雄所见略同。

事实上,在尚未推翻半月郎君之时,童颜未老人便已派了视月能前往南霸天,传达合zuò

之意,只欠回应。而这次他敢与谈无欲两人只身前往,又有了《昊阳真经》作为,其事必偕。

若是南北联合,夹在中央的欧阳世家,便有如俎上鱼肉,任凭他们瓜分了。

普九年与谈无欲继xù

往北而进,欲通过华山,进入山西,然后才过河进入童颜未老人的地盘。

但自从飞鸣山风雨坪之战后,素还真智退南霸天,救了中原,也使五岳诸派对欧阳世家领导中原再针异议,完全服膺于区阳上智。因此此地现时必已严加戒备,以封锁谈无欲与普九年二人。只要能抓住他们,不但是大功一件,更可报上次的入侵之仇。…,

两人赶了一两天的路,再一日就可以进入华山境内了,普九年却找了家客栈住下,对谈无欲道:“今日就在此歇息,过两天,我们再动身。”

谈无欲道:“为何不赶路?”

普九年道:“五岳尽是世家耳目,我们一前进马上会被发xiàn

,虽说华山派的剑法未必能敌得过你,但是惹上了中原的名门正派,总是件吃力之事。”

“难道迟两天出发,就不用招惹他们了?”

“要强行通过的话,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方法,是你一路杀将过去,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然后一路之上万教群侠都跳出来对付我们;第二种方法,是我们转向而行,由商县进入河南,再由洛阳进入山西,但这要绕好大一圈的路。你说哪种方法省力?”

谈无欲哼了一声,问道:“你还有什么好方法?”

“我已有反间,给华山派假消息,说我们决定转向而行,由商县进入山西。”

“他们会上当?”谈无欲冷然问。

“如果这个消息是刚刚才传给他们的,华山派急于立功,就会赶忙去通知欧阳世家,让留守华山的世家手下紧急调到河南境内围堵。对于这样的密报,总是宁可信其有的。当然,他们还会留些人守在华山,等过了一天,守在河南的人等不到我们,知dào

中计,便会回头责怪华山派。而守在华山的探子们等了两天等不到我们,也必定以为我们早就越过防线了,警觉心也会跟着降低。”普九年慢吞吞地说道,“那时,我们养精蓄锐再出发,岂不省事?”

谈无欲恍然大悟,便依普九年之言,在客栈中休养,有了两天的空闲勤练内功,就感精神矍烁。

两天后再出发,到了华山地方,果然四下静悄悄地,十分冷清。想必是岗哨已退,无心防守了。

就在普九年与谈无欲从容通过华山的同时,负责带领手下守在此地的流星君,却正在赶回无极殿,准bèi

报gào

目标顺利逃脱的消息,他万万没想到这时谈无欲二人才刚经过他刚刚下令撒消的防线。

这样的计策瞒得过流星君,但是可想而知,欧阳上智一听,立kè

醒悟中计,登时大怒,道:“流星君,我要你守华山,你为何调至河南边境?”

流星君知dào

失职,低头不语。

欧阳上智更愤nù

地说道:“你知dào

中计,就应继xù

守住华山,又回来向我报gào

做什么?你可知dào

你这是二次中计?”

流星君一惊,道:“这……属下不懂……”

“普九年和谈无欲一定是趁你向我回报之时越境,否则他们不会像烟一样凭空不见!”

流星君这才理解,更是心惊,颓然叹了口气,道:“属下有亏职守,请至尊降罪。”

“论罪,你其罪当诛!”欧阳上智冷着脸道。

流星君心知捅出这么大的漏子,多辩无益,以他的风骨,也并不是屈尊救饶之辈,因此默然不语,等着欧阳上智降罪。

欧阳上智实在恨得想杀几个人出气,但强自忍了下来,道:“罢了,普九年的智计,天下少有,此事不能怪你。”

一听欧阳上智不但不降罪,反而出言劝慰,流星君一呆,有些不敢相信。

“至尊,属下贪功躁进,错失良机,请让属下将功赎罪,追杀谈无欲。”

“不必了,你的武功也不是谈无欲的对手,去了只是送死。我不希望平白损失一员大将。”…,

欧阳上智沉思了一会儿,道:“普九年要前往四钟练功楼,那是在童颜未老人的地头。我要他去得回不得!现在唯有以人海围堵普九年。我要在长江黄河沿岸布下联锁岗哨,每五里一岗,岗站之间每半里有一暗哨,以火花为暗号传递紧急消息,不管花多少人力,绝不让普九年活着回南霸天!

说着,欧阳上智望向流星君,道:“黄河长江沿岸的岗哨,就由你担任总指挥,绝对不可再放过普九年了!”

“遵命。”

欧阳上智望向一旁的荫尸人,道:“只有你见过普九年的模样,你去叫人画出普九年的图像,发给各岗哨。”

荫尸人连忙应道:“是。”

众人退下之后,欧阳上智有点心烦意乱地踏着方步沉思。这几天以来,谈无欲与普九年离开了南霸天,正是世家入侵的大好时机,却碍于九天神罩,只好按兵不动。不然,若是趁此机会灭了南霸天,普九年与谈无欲也将孤掌难鸣。

欧阳上智焦躁了起来,坐失千载难逢的入侵良机,实在是教他不安!

几经考lǜ

,欧阳上智还是趁着夜深人静,再度由密道前往照世明灯藏身的山洞。

山洞似乎经过改变,欧阳上智进入洞中,见到里面只有照世明灯一人,一时放心不少。

照世明灯的脸,比起十三天前,溃烂得更加严重,手上的明灯光芒也似乎若现若隐,不知是否表示他的内力也受到了伤害?可以确定的则是:照世明灯现在的体力已经不如从前了。

听见欧阳上智的脚步声,照世明灯声音微弱地说道:

“你有什么消息要报gào

我吗?”

欧阳上智道:“你说得没错,普九年与谈无欲为了前往四钟练功楼,已经通过黄河了。”

“你没有为难他,很好。”照世明灯道。

欧阳上智放下了心。看来照世明灯不知dào

自己布局刺杀普九年之事。

“你为何不让我对付他们?如果普九年与谈无欲身亡,南霸天就失去了支柱,将成为我的囊中之物啊!”

照世明灯道:“你还不死心吗?如果你杀了普九年,金少爷必定会立kè

毁了九天神罩。”

欧阳上智考lǜ

了一下,终于说道:“由于九天神罩的牵制,使我大事难成,所以我决定……”

不等他说完,照世明灯便问道:“你决定要违约食言?”

“这也是不得已的,我要以大局为重,顾不了你了。”

照世明灯脸色一变,手中的灯陡然大亮,光芒有如白昼!

欧阳上智大惊,连忙运起内功,抵御这阵强烈得让人毛孔为之刺痛的光辉。

想不到照世明灯还能发出这么宏大的内力,看来自己错估他了,欧阳上智倒跃数步,全神防守着。可是光芒实在太过强烈,就算闭着眼,也看不见光影跳动,而是一片白茫。照世明灯的内力已能穿透他的眼皮,直接侵袭他的双眼。

欧阳上智只想伸手遮住眼部,否则再这样曝露在强光之下,自己必定会失明。但是一移开双手,便无法摆出应对招式对付照世明灯,万一他出招,自己绝对是死路一条。一思及此,欧阳上智暗悔不应太早揭底,全身已冒出了冷汗。

目不辨物之中,照世明灯温和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里:“放心,杀你不是这个时候,不过希望你以后行事,多多少少要想到我,因为该给你的,我已经给你了。既然给了你,我就不会再与你争夺。可是我所需yào

的,你非但没有尽心寻求,反而处处断我后路,你要明白,一个人的容忍是有限的,在不得已的情形之下,我会做出不得已的事情,你要记住!”…,

随着话语声,灯光也渐渐平息。

欧阳上智一时之间仍无法视物,并未发xiàn

灯光已缓,被光刺痛的双眼却已不再干灼,过了一会儿,便流出温温热热的泪水,这才知dào

灯光应是降低了,自己的眼睛正在恢复中,心情勉强镇定,道:

“我也想两全其美,可是我无能为力。南霸天以九天神罩作为威胁,使我寸步难行。如果时间拖长,等到南霸天兵强马壮,想要收复故土,难如登天,到时候中原就危险了。”

“世事之争与我无关。”照世明灯微怒道。

“你明知这不单单是你与南霸天之争,或是我与南霸天之间的事,而是关乎中原武林的存亡,你应该以大局为重。”

“以大局为重?那就一定要牺牲我吗?”照世明灯道,“从前你说素还真野心勃勃,希望我能除掉他,我当时是怎么对你说的?”

欧阳上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说你要‘听其言,观其行’。”

“很好,你还记得,可是你要知dào

,我不只对素还真‘听其言,观其行’,对你,我也用同样的标准检验。”

欧阳上智不语,眼前已渐有光影飞动,再过一会儿应该就可以看见了。

照世明灯道:“当初,素还真为了逼出你,与谈无欲组织了黄山八珠联,勾结恶徒,灭了接天道一门,又以名人榜煽动武林高手自相残杀。我不愿让素还真如此为非作歹,因此为你策划一切,让你顺利地复出,一出面,就让素还真当众屈膝于你。而等你再度重掌过去的权力之后,我就在注意你的行为,可是你并没有如我预期。”

“呃……我复出未久,内忧外患尚未解决,怎么有办法做到你所期望的那样,为天下人民谋福、发挥武道,建立没有争斗的世界呢?”

“藉口!”照世明灯斥道,“大方向,我不要求你现在就能做到;但是见微知著,你的行为有多少是泯灭良心的,你自己清楚!”

“这……”欧阳上智有点心虚。照世明灯说的是什么?是叶小钗一家的事,还是金羽兰之事?这些都是必要之恶,不这样的话,大事无法继xù

推行。但若照世明灯不是指这些,那欧阳上智也不知dào

自己还有哪些事是让他不满的。

总之,自己与照世明灯的观念相差太多,许多做法都无法互相理解。

照世明灯道:“你再次以月中天宝座炸毁之局,退居幕后,是谁教你如何真zhèng

的掌握素还真,你还记在心里吗?”

“是你。”欧阳上智道。

“嗯,你也记得是我。好,我再问你,又是谁提醒你注意谈无欲?”

“是你。”

“可是你却忽视不听,我告sù

过你,谈无欲是素还真的同党,他们反目,是演给你看的,你却不相信。”

欧阳上智半信半疑,道:“可是谈无欲已经投奔南霸天了,他怎么可能与素还真合zuò

呢?”

“他两度进攻无极殿,与素还真配合得天衣无缝,你才会被逼得这么快现身,如果你再不听我的,还会更惨,信不信由你。”

这句话打击了欧阳上智的自尊,使他心中更加不服,表面上却还是恭敬的样子,道:“不管如何,谈无欲都已经无所作为了,目前我的问题是:如何杀了普九年,以断南霸天入侵中原的机会?照世明灯,你心怀黎民,而帮zhù

我压制素还真的野心,但现在威胁中原和平的是普九年,为什么你却不肯放qì

九天神罩?我相信金少爷不敢贸然毁了九天神罩,只要普九年一死,我们再慢慢设法对付金少爷,难道你的智慧斗不过金少爷吗?”…,

“欧阳上智,你这种说辞如果说服得了我,那就太天真了。”

欧阳上智的视力已经恢复了大半,模糊中可以见到照世明灯一双煚煚的眼眸,正严厉地看着他。

欧阳上智不动声色,以平常的语气道:“我不是敷衍你,更不是要牺牲你,只是提出我的看法。如果你有更好的做法可以除去普九年,那我当然依你之计。”

照世明灯道:“十七天之后,在洞庭湖有个交yì

,以半驼废石像交换九天神罩。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重新排兵布阵,养精蓄锐。等我得到九天神罩,你就可以对南霸天发动攻势。”

“这……可是那时普九年也已经有了万全的准bèi

,这会是一场硬战……”

照世明灯打断了他的话:“不必说了!你回去好好计划,见机行事吧。”

欧阳上智道:“嗯,我告辞了。”

等到欧阳上智离开,独自在山洞中的照世明灯叹道:

“小人行险终是险,我所不愿意的情形,终于要发生了。”

他手中的灯隐隐闪动了一下,而叶小钗也已立在他身边,方才若是欧阳上智轻举妄动,绝逃不过他的刀剑。

欧阳上智缓缓走回暗道之内,重新出了暗道,回到寝房,对着烛火沉思。

照世明灯立场坚持,看来是不可靠的了。

就这样眼睁睁放普九年离开,有如放虎归山;但是杀了普九年,又等于得罪照世明灯。照世明灯的实力比他想像中还要强,他委实不愿虎口拔牙。

两面为难之中,欧阳上智想起了照世明灯所说:“谈无欲是素还真的同党,他们反目,是演给你看的。”

这会是真的吗?

欧阳上智实在难以相信,照世明灯或许只是危言耸听,故yì

用这种话激起自己的紧张感,而必须再臣服于他。

素还真不会有这样的心机,而且要看看他是不是和谈无欲表里为谋,却有一个方法可以试探得出来。

欧阳上智冷笑了一声,已决定了做法。

第三十九章 俱伤

就在这段时间里,谈无欲与普九年已来到雨台齐天塔,在塔外静候。

童颜未老人经由禅室通往塔外的奇眼中,将塔外的动静看得十分清楚。但童颜未老人只认得谈无欲,对于他身边歪头斜眼的怪人,却一眼印象也没有,不由得纳闷:“谈无欲与我素无交结,为何带人前来?”

在未明对方来意之前,童颜未老人是绝不会主动现身的,因此谈无欲与普九年只见到风雨晦暗中,那高塔庞然的黑色巨影,四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谈无欲仰视高塔,但任他施展慧穿云的攻夫,只能看清高塔通体矗直,一扇门窗都没有,宛如烟囱,不知如何才能进入。

这时普九年已扬声道:“童颜未老人,在下乃七色灾主普九年,带来《昊阳宝鉴》归还于你,请现面一谈!”

齐天塔的底部倏然开启,步出一名中年炼气士,道:“二位,请进吧!”

在观日生的带领下,谈无欲与普九年一同进了齐天塔。

进入禅室之后,只见座中盘膝静修的未老人睁开双眼,童稚的面容在阴沉的气氛中,产生莫名的诡异感。

童颜未老人直接问道:

“火阳真君为何没有前来?”

普九年道:“我来也是一样,你要的是这本宝鉴,并非是火阳真君。”

童颜未老人斜睨了普九年一眼:“你?你是什么东西?谈无欲,你呢?”

谈无欲冷然不语,普九年道:“我代表南霸天,谈无欲也一样。”

“哈……你代表南霸天?谈无欲,你居然成为金少爷的手下,真是可笑之至!”

谈无欲正要发怒,普九年已道:“未老人,相信你不是如此肤浅之辈,以一时的尊卑论人。所谓风水轮流转,达人处世,又何碍于实相呢?”

童颜未老人道:“我不管你们谁为主,你说你带来《昊阳宝鉴》,交出来吧!”

“宝鉴交还之后,希望你与火阳真君之间的仇,一笔勾销。”

“哼!你说得好听!”童颜未老人怒视普九年,“宝鉴本为我之物,火阳真君偷取我的东西,应该接受惩罚。”

“那流星君呢?欧阳上智教流星君盗取你的天星一气,是不是也应接受你的惩罚?”

“那是迟早之事!”

“哈哈,流星君有欧阳上智为靠山,你也不敢轻易招惹他,是也不是?”

童颜未老人眼中寒气透骨,直视着普九年。

普九年续道:“如今火阳真君也加入了南霸天,他的靠山,就是我们。童颜未老人,你若是给我,收下这本宝鉴并原谅火阳真君,那么南霸天与雨台齐天塔就是盟友。若是你执意捉拿火阳真君,南霸天将不惜与你为敌,全力支持火阳真君。”

童颜未老人冷笑道:“想不到火阳真君,有这么大的靠山,嘿嘿,他的身价,居然比得上我雨台齐天塔了。”

“火阳真君当然没有这个份量,但是我们南霸天的,总有这个份量吧?”

“哼!你来到雨台齐天塔威胁我,我看你不只有份量,也很有胆量!”

普九年依然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我不是威胁你,只是事关利害轻重,希望你能做周全的考lǜ

。”

“考lǜ

什么?我可以与欧阳世家联合,对付你们南霸天!”

普九年笑道:“哈哈,你能与世家联合,难道我就不能吗?不过,我的条件比你来得优越,因为我有欧阳上智急切需yào

的九天神罩,童颜未老人,你想,欧阳上智会与谁合zuò

呢?”…,

童颜未老人一想起嵩山之会里,金少爷一提到九天神罩时,欧阳上智那脸色都变了的样子,不禁喃喃道:“这嘛……”

“我之所以不与欧阳世家联合,是因为我认为这个世上,不应有欧阳上智的存zài

,他退隐近两百年,天下早就应该由南北平分,欧阳上智却突然又现身,想讨回他的势力。这两百年来,你的经营已经成势,却被他这么一下子,弄得又得收手,想想实在是教人生气。欧阳上智号称武林至尊,其实他早就过气了,干脆让他假死变真死,省得再作怪!既然素还真除不了他,那么你我连联盟,南北夹攻,相信要灭欧阳世家,只在弹指之间。”

童颜未老人将每一个字都听在耳中。欧阳上智教流星君夺取他的宝鉴,此仇原本就该算,他早就想与南霸天合zuò

了。但半月郎君被推翻之后,金少爷代起,未老人不明白现在的南霸天动向,才故yì

多方刁难普九年,想测知他的底限。

这番对话,让童颜未老人发xiàn

占不了便宜,而且普九年让南霸天一下子多了谈无欲为助,实力更加可怕,自己一定要在欧阳上智与南霸天之间择一。

眼前不如顺水推舟,利用这个机会与南霸天联盟,先灭欧阳世家,再来对付南霸天。

普九年观察童颜未老人的神色,见他眼神略显游移,判断他心意已经动摇了,暗自想道:童颜未老人,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吗?先灭欧阳世家,再来灭我南霸天,这未兔太慢了。我普九年要你与欧阳上智同时消失!

为免童颜未老人注意到自己的想法,普九年先发话道:“童颜未老人,你考lǜ

得如何?”

童颜未老人不再迟疑,道:“好,我接受你的诚意,宝鉴我收下,火阳真君之事,永不追究。”

“多谢。”

普九年将《昊阳宝鉴》交予童颜未老人,道:“我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联盟之事我会再遣人与您接洽,后会有期。”

童颜未老人目送着二人,他知dào

普九年必定也想趁灭了世家之后,再来灭雨台齐天塔,到时是鹿死谁手,还在未定之天。

普九年与谈无欲已到了恒山境内,由于已处童颜未老人之势力范围,尽管恒山峨嵋派是中原的门派,料想也不便在此大肆张扬,讨捕普九年与谈无欲。

普九年道:“再走四十里,经过恒山,就可以到达四钟练功楼了!”

谈无欲点了一下头,两人正欲前行,谈我欲却察觉了一阵熟悉的气功。

“恐怕你们无法到达四钟练功楼。”

随着话声出现的素还真,身边跟着一线生。

谈无欲道:“这是雨台齐天塔的地方,你怎会在此?”

素还真不语,普九年道:“哦?气宇轩昂,一眼一臂,谅想你就是素还真了?”

“没错。”素还真道。

原本奉令守在江陵的素还真,接到了欧阳上智的紧急手令之后,便赶到此地。指令中只有一句话:“前往恒山杀普九年。”

欧阳上智已决定不顾一切,杀死普九年,并且趁机进攻南霸天。

要试探素还真与谈无欲是不是狼狈为奸,这正是最佳的机会。谈无欲身负护送普九年的任务,素还真要杀普九年,非得先对上谈无欲不可。

素还真与谈无欲干戈相向,如果他们全力以赴,不管死的是哪一方,欧阳上智都不在乎,而且还能以此证明照世明灯的判断错误,自己才是正确的。…,

若是谈无欲对素还真手下流情,那么素还真可以顺利杀了普九年。而且若是素还真成功带回普九年的首级,欧阳上智当然也不会再容素还真活命。

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对欧阳上智都只有好处。

此刻,素还真立在谈无欲和普九年面前,似乎内心十分矛盾。

普九年道:“你和一线生甘冒大险,孤身深入童颜未老人之地,我想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我普九年的项上人头。”

素还真叹了一口气,道:“普九年,你所料不差,劣者必须将你的首级留在此地。”

普九年笑了:“哈哈,谈无欲,你不是很想与素还真一较高下吗?现在你机会来了。”

谈无欲大步走上,将剑横在身前,道:“素还真,你我之间的恩怨,今日一并了结,亮剑吧!”

“谈无欲,你……”素还真有些讶异。

但是谈无欲眼神是认真的,见素还真不动的样子,谈无欲将剑一挥,拔剑出鞘,登时紫光映面,一片肃杀。

谈无欲严厉地说道:“素还真,亮剑!否则你会丧命!”

素还真无计可施,长叹了一声:“罢!”

真气冲飞了剑套,素还真握剑在手,剑刃一出,苍茫之气笼罩天地,树林间的苍翠碧芒,似乎都被素还真手中剑刃所吸尽了一般,发出无比凄迷的光辉来。

谈无欲的太古神器紫光闪映,素还真的紫虹神剑青辉凛凛,紫青双剑的剑qì

,产生了一股压迫的真气,流布在四面八方。

此番交手,实乃生死存亡,素还真与谈无欲眼神相接,便已互相了解心意,同时发出长啸,剑光抖动,已斗做一团,各自展开了剑法精深招数,镪镪声响,眨眼间就攻守了数十招。旁观的普九年与一线生什么也没看清,只见到两道人影呼呼飞响,耀目的剑光闪瞬变幻,奇异眩目,难以测度。

突听得谈无欲叫道:“看剑!”紫光往素还真胸口刺来,剑势虽然笔直,到了素还真身边,却幻作曲线,绕着素还真周身而转,有如绳索攻法。素还真不知这一剑会刺向何方,一惊之下,提剑急退。

谈无欲出手极快,素还真一退后,谈无欲人随剑至,又缠上了素还真,紫剑的剑光也又在素还真身边画成圈圈,困住素还真。剑圈越画越大,起初只包围住素还真胸口,数招使过,已连素还真的腰腹部都困在剑光圈中,及至后来,素还真自头颈至双踝,全身要害都在谈无欲的剑尖笼罩之下。这种划圈逼敌之法,密不透风,但是要多快的剑,才能至此境界?

素还真周身被制,以不变应万变,窜跃向上,挺剑往谈无欲天灵刺下!

谈无欲手中以圈为困的剑招不断,连素还真奔至他的上方,他亦不为所动,仍以剑圈迎向素还真。素还真的俯冲之招,化自幼年时的得yì

绝学旋空斩,而谈无欲这一式连环逼杀,也是改良自幼年的万点金星,两人同时以儿时剑招比试,可见心里想的都是同样一件事:

当年的同门劲敌,跟现在比起来,进步的程度是否比自己快了?

这一式出自当初,多年以来,两人暗自加以改进,却未曾再比过,如今就是一较高下之时。

谈无欲的连环剑式,与素还真的凌厉杀招相触,“当”的一声,震得四面树木山壁皆大力一震,轰隆数响,却是树木震倒、山壁塌坍的巨响。…,

刹时烟尘、木屑、叶片,飞扬得万里迷濛!

两人各自被震开数丈,各发清啸,又飞跃靠近,重新斗在一起,锵地一声,双剑相交,紫剑横劈,青剑斜刺,越斗越是急快,刚柔剑法时进时退,阴阳两仪或生或克,变化快得已令旁观的一线生头晕眼花,昏昏欲呕,暗想道:

“不妙,他们两人剑法绝世罕有,我根基不够,再看下去,会被引导着乱了真气,危险得紧!”

但是若要不看,他又怕素还真有危,自己来不及救他。想了一想,万一素还真败在谈无欲手中,凭自己也无力帮素还真,那还是不要看了,不如趁此时机注意着普九年的动静,战况如何,多少也能由他的表情看出来。

一打定主意,一线生便将眼光转向普九年。普九年此时全神贯注地看着谈无欲与素还真的决斗,别的什么都没注意到。

素还真轻叱一声,运起剑刃,封住了全身要害。谈无欲剑招一式快过一式,却一时难以攻入。两人一攻一守,全在一个“快”字,过了百余招,谈无欲觑见破绽,剑式划将下来,当地一响,素还真及时回剑自护,挡去此招,同时化守为攻,猛烈地逼向谈无欲。

谈无欲暗叫中计,原来素还真快守百招,就是在引自己出这一手杀招,此招沉稳有余,迅捷不足,自己的一手慢了,马上被素还真登先,改守为攻。

谈无欲心念电转,索性继xù

以慢抢攻,一剑当头直砍,招数似乎颇为呆滞,素还真只要轻轻侧身就可以避过,不料谈无欲的另一手拂尘却封住了素还真左右前后的退路,让素还真绝无闪躲避让之处,素还真只好举剑硬生生地接了他这一招。匡当一响,两剑相交,爆出了万点火花,素还真握剑的手臂痠麻,差点握不住剑。谈无欲第二剑接着又上,与前一招一模一样。素还真反应虽快,却居然解不开这一招,只好勉强再接一次,又是匡当巨响,素还真的手臂几欲折断,咬着牙急挥数招虚招,想要脱困,却脱不出谈无欲左手拂尘的封锁,谈无欲一模一样的招式又劈下,素还真慌忙转虚为实,再接下一招,右手虎口已被震出血来,再接个几招,就算不死,右手筋脉也必会受重伤。

素还真被逼得边挡边退,退至一处岩壁,才藉着背后之力,“喝”地一声,猛然往谈无欲身上迎去。

谈无欲本能地略为闪避,原本素还真这不顾一切扑来,必会被他的剑贯穿身体,必死无疑,但是谈无欲居然剑势偏了一下,剑刃贴着素还真的颈侧滑了过去,划出一道血痕,却不成伤。

普九年原以为素还真被逼得退无可退,这一招是同归于尽,却又见到谈无欲剑势偏离,不禁大感奇怪。

尚不及多想,谈无欲已手腕微震,剑尖抖地弯弯地绕过素还真,刺中素还真的手肘。

素还真一惊,连忙向后跃开,谈无欲并不追击,冷笑着缓步再逼进,剑势去时缓,攻时却变得极快,一下子就锵锵锵连进数十招,口中说道:

“素还真,你差点就没命了!”

素还真的右肘被刺中,血流不止,手忙脚乱地拆挡着谈无欲的攻势,却也能回嘴,道:“差一点没命,不表示已经没命。”

“哼,你已落于下风,也快没命了!”

“劣者已断一臂,你如果连这样都占不到上风,还有资格与我分掌半边天吗?”…,

谈无欲大怒,道:“我们公平比过!”说着,便将左手的拂尘一丢,抛开老远,单以太古神剑斗去。不知是中了素还真的激将之法,还是确实有把握?

谈无欲一剑挥过,素还真肩头又中一剑,衣上已是血迹斑斑。

谈无欲沉声道:“你服是不服?”

素还真道:“你先伤了我的手,再弃拂尘求战,还问我服不服,哈哈!你真厚脸皮啊!”

谈无欲收剑往后一退,道:“我怎么厚脸皮,你倒说清楚。”

谈无欲收剑这一退,素还真应也收剑才是,但素还真却突地一剑挺至,谈无欲急忙回剑相抗,骂道:“素还真你好不要脸,居然偷袭!”

素还真手上剑式不停,霎时十几记快攻,让谈无欲拆解得手忙脚乱。

“是谁偷袭了?你自己好好的突然收剑,有喊停战吗?”

谈无欲“哼”了一声,不再与素还真斗嘴,凝神应敌,严守门户,一眨眼就接了素还真数招,又斗上数回合,素还真的长剑自左而右横扫数尺,横划至谈无欲面上。谈无欲一惊,举剑挡开了素还真的剑,横剑守住面门,素还真的剑刃被格偏,还在他的脸上划过一道浅浅伤痕。

谈无欲猛地左攻右砍,全是猛烈的快招,却快得近乎乱,猛得进乎躁,普九年看得更是奇怪,不知谈无欲为何会突然间自乱法度。但是眼见素还真,招式却是越见轻柔优美,翩雅闲淡,仿佛身着华服,正在舞剑娱情一般。

谈无欲看似乱的剑法,与素还真看似不中用的优美剑法,当当当,又是连接数招,招招相克,不分轩轾地斗在一起,难分难解。乍看之下,就像一朵白云飞到了万古奇峰,缭绕缠绵,却又无法掩过高山嶙刚,而山岩也摆不脱祥云飞缠。

素还真剑式一变,多了一股沉稳之致,登时化柔为力,祥云变作浪潮,一波波地拍打向万丈高崖。但是谈无欲的剑招稳若泰山,素还真仍是无法撼动分毫。两人的剑式一剑一剑都有着猛烈的杀气,却看起来天衣无缝,真是攻的如惊涛拍岸,守的似坚岩屹立,数千招中难分敌手。

忽然,谈无欲的太古神器与素还真的紫虹神剑同时挺出,双剑相交,铮地一声,各自退开一大步。

两人已对六百八十八招,均略有吃力之感。再缠斗下去,必定双双气空力尽而死。

两人想法相同,都握剑摆出招式,却不再进攻,同时凝神望着对方,观察对方的破绽。

素还真剑尖向着谈无欲,谈无欲的剑刃朝天,两人都维持不动,专注地望着对方。谈无欲的剑尖微微抖动,下盘无隙可乘;素还真一臂虽失,全身却自成门户,虚实互补,谈无欲也找不出任何可乘之机。

一样的想法,闪过两人脑际:

“要取胜,只能放手一搏!”

思绪一闪,谁也没有迟疑半秒,同时趋前,抖剑刺向对方。

嗤地一声,紫青双剑的光芒交汇,爆出一大股电流!

天上轰然,闷雷沉沉地劈了下来,谈无欲和素还真的剑,双双刺入了对方体内。

普九年脸色大变,闪电过后,谈无欲和素还真同时松开握剑的手,被对方刺来的剑势逼得踉跄往后跌退。

谈无欲往后一仰,同时间,素还真也按着刺入身上的剑,不敢置信地倒了下去。

普九年急忙跃上前去,叫道:“谈无欲!”…,

一线生看见普九年的脸色怪异,还不知怎么回事,就见到谈无欲跌至自己面前,倒地不起,身上插着素还真的紫虹神剑。谈无欲居然被刺穿身体,那么自是素还真胜了,

但转头一看,立kè

吓得他毛发皆立,素还真也是倒在几丈之遥,身上同样插着太古神器!

“素还真啊!”一线生叫道,也奔了上前,连忙扶抱起素还真。

但见太古神器刺入素还真腹部,伤口周围却没有流出血,素还真面若金纸,汗如雨下,强自撑着,才一睁开眼,便头一歪,闭眼不醒了。

“素还真,素还真啊!”

一线生不知他是死是活,急得心神大乱。

普九年也同样扶着谈无欲,却先冷静了下来,道:

“欧阳世家的朋友,还要取我人头吗?”

“你、你……”一线生已急得讲不出话了。

“我看应该先救他们两人,你把素还真带回去医治吧!拖延了时机,神仙难救。”

“哼!普九年,就算你进得了四钟练功楼,也未必能活着回南霸天!后会有期!”一线生急忙点中素还真伤口要穴,小心地抱起素还真,往无极殿的方向奔回。

普九年也连忙点中谈无欲的要穴,暂时封住血气,让谈无欲的呼吸心跳都变慢,以拖住一口气。

普九年想:离此最近之地,只有四钟练功楼可以医治谈无欲。虽然带着谈无欲要闯过景、妖、玄、生四关,难如登天,但是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普九年硬着头皮,背起谈无欲,往四钟练功楼的方向而去。

第四十章 反目

一线生带着身受重伤的素还真,以极速的轻功奔回无极殿。先将素还真安置在他的房中,才急忙前去对欧阳上智报gào



在一线生到达之前,经由眼线的通报,欧阳上智早已知dào

了整个过程,暗自诧异,想不到竟是这种结果,素还真与谈无欲两败俱伤,而普九年也安然离去。

一线生奔至他的书室,惶急地说道:

“禀报义父,素还真与谈无欲在恒山一战,伤势沉重,已经快没命了。”

欧阳上智道:“素还真现在人呢?”

“在他的禅室中。”

欧阳上智起身,握着铁胆,不急不缓地走了出去。一线生尾随在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素还真房中。

空无它物的房内,素还真平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连呼吸也没有,突出的长剑却触目惊心,残忍地插在素还真腹部,突兀地屹立着。

欧阳上智眉头微皱,走近素还真床边,探了一探他的脉象,发觉有异物沉滞阻塞着素还真的督脉。再仔细审视伤口之后,欧阳上智确定谈无欲的太古神器不但深深刺入素还真体内,而且出剑的一刹那,谈无欲手中贯注了极大的内力,连这股内力一起攻进,将剑刃在素还真体内融化,所以封住了伤口,没有血流出来。

由这么狠的招式看来,谈无欲是确实要置素还真于死地。

一线生不敢出声,摒着气看着欧阳上智的。等欧阳上智站直了身子,才问道:

“义父,素还真有救吗?”

欧阳上智道:“有救,但是等于没救。”

“这、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上智缓缓道:“要救他,一定要先拔出他身上这口宝剑,但是剑若拔出来,素还真立kè

气绝身亡。”

“所以我才不敢拔剑,可是也不能放着素还真如此啊,还是先设法封住他的血脉,免得剑一拔出形成伤口……”

“不是这样的,”欧阳上智轻摇着头道,“谈无欲的绝招,会如此平凡吗?插入素还真体内的半截剑,正在融化,你知dào

吗?”

“融……融化……?”

“剑刃被谈无欲同时发出的炙热掌气所融,已渐渐扣入素还真的内脏,若要硬拔出剑,只怕连他的肚肠都会被拉出来。”

一线生脸色煞白,讲不出一句话。

“想救素还真,只有用断剑法。就是找一名剑法精湛的高手,持着比太古神器更利的剑,以最快最稳的方法削断素还真体外的半截剑。”

一听到这样的做法,一线生才了解为何欧阳上智说“有救,但是等于没救”的意思,绝望地说道:“剑法精湛之人是有,但是一剑万生被封在石头里,这世上已经没有人可以办到了。”

欧阳上智沉吟不语,不知在想什么。一线生突然想到一个人,连忙道:“对了,对了,还有冷剑白狐,他的剑法够好!”

“冷剑白狐的剑法虽然可以,但是他的剑比不上太古神器,也是徒劳。”

一线生失望地叹了口气,再专心地想还有谁能够办到,欧阳上智已经开口道:

“谈无欲的剑破封而出之后,你可知他曾经对付过谁?”

一线生道:“好像除了素还真之外,就是沙人畏……”

“不,应该还有旁人。”欧阳上智回想着,一边道:“沙人畏不会用剑,而素还真的紫虹神剑与谈无欲不相上下,可是谈无欲最近应该对上过一个比他高明的用剑高手,你看,素还真体外的太古神器剑刃上,有一个极小的裂缝,是不是?”…,

一线生好奇地细看了一会儿,果然在古朴的剑刃上,见到一道发丝般的小小裂痕。

“真的,义父你真是明察秋毫……”一线生惊叹,“会不会是素还真的紫虹宝剑所留下的痕迹?”

欧阳上智道:“应该不是,素还真与谈无欲过了六七百招,如果紫虹神剑有办法击伤太古神器,那么绝不会只有这么一道。况且,这两把剑出自同一人之手,威力在伯仲之间。我想,必是另一把更锐利的武器所留下的刻痕。”

但会是哪一把武器?正在努力寻思的一线生猛地想到:素还真怎会知dào

谈无欲与素还真对上将近七百招?自己在现场都数不出来有多少招了……想至此一线生脚底一凉,登时明白当时必定还有不少武功高强的密探,也在附近目睹这一场大战。

欧阳上智突然道:“你听说宇文天死在烈火坑之事了?”

“有听过一点风声。”一线生诚惶诚恐地回应。

“荫尸人说,他、宇文天、谈无欲等人,要将半驼废的石像丢入烈火坑,却遇上了叶小钗,当时荫尸人看见谈无欲拔出太古神器与叶小钗决战,可能太古神器上的缺痕,就是当时造成的。”

“是叶小钗?可是他行迹飘忽,难以找到人。”

欧阳上智看了一线生一眼,才道:“他现在和照世明灯在一起。”

“和照世明灯在一起?怎么会……?”

一线生还要问,被欧阳上智瞪得连忙住嘴。

欧阳上智转身走出素还真的房中,道:“你跟我来,我给你照世明灯所在之处的路观图。”

一线生忙道:“是。”

看清了路观图,一路赶至照世明灯藏身处的一线生,牢记着欧阳上智的交待:可以带叶小钗来救素还真,但若是照世明灯要求把素还真带走,则绝对不可以答yīng



至于为什么叶小钗会在照世明灯身边,一线生就想不通了。由欧阳上智一瞪的眼神之可怕程度看来,似乎中间的隐情十分重大。一线生不敢多问,知dào

得少一点,活得可以久一点。

隐藏在荒凉野地的山野藤林间,一线生花了不少力qì

才找到这片小小的洞口。外面的藤树虽然密密交织,将通路都遮掩得阴暗深沉,但是由于是长年古藤,十分干燥,走路时扯动藤荫的声音也格外清晰,如果内力够,在山洞中可以听见任何靠近者的动静,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点。

一线生在洞外探头探脑了一会儿,不知dào

要不要贸然进入。

犹豫不决的当儿,温和的话声传而出:“一线生,进来吧!”

一线生认得这是照世明灯的声音,连忙进入乌漆抹黑的山洞中,藉着远方一点微光,而找到了方向。

虽然照世明灯手中的灯还在发光,却随着一线生前进的距离,而渐渐淡去,只保留着足以辨认方向的亮度,那亮度和萤火虫的光芒差不多,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一线生隐隐约约见到照世明灯皓发垂肩,背对着自己,心中微安,说道:“你果然在此地,照世明灯,你从前救过素还真身上的奇毒,现在你一定要再救他一命。”

照世明灯不直接回答,反问道:“是欧阳上智叫你来的?”

“是的,这段时间,你消失踪迹,凭我怎么可能找得到你?”

照世明灯道:“可惜我现在正在闭关,不能离开此地。”…,

“其实,我并不是要找你,而是要请叶小钗去救素还真……”

“叶小钗?”照世明灯的声音有点怪异,道,“你为何找我要叶小钗?”

“唉,瞒者瞒不识,义父说叶小钗与你在一起,虽然我不知dào

原因,但是义父这样说了,应该是真的了。”

照世明灯轻轻哼了一声,似乎颇为不悦,却没说什么,道:“叶小钗并不会医术,你找他救人,可能要失望了。”

一听照世明灯没有否认叶小钗与他在一起,一线生多了几分希望,忙道:“不,我们不是要他医治素还真,是要请他砍断素还真体外的太古神器。素还真与谈无欲在恒山发生决斗,谈无欲的太古神器刺入素还真体内,必须先把体外的半截剑斩断,才能够医治。目前为止,世上只有叶小钗的刀剑可以办得到。”

“你怎知叶小钗的刀剑办得到?谁告sù

你的?”

“是因为上回叶小钗与谈无欲交手,在太古神器上留下一道痕迹,从这一点推测出来的。”

照世明灯默然半晌,黑暗之中,看不出他的,一线生忐忑不安地等着照世明灯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照世明灯又出了声:“我了解了,可是叶小钗不在,他有事要办,离开中原了。”

“什么?那他要多久才会回来?”

“大约半个月。”

“半、半个月?不行啊,素还真绝对撑不到那时候的!”

照世明灯道:“或许我也能略尽绵力,不如你把素还真带来此地,我看看是否能救。”

照世明灯提出了这个要求。一线生支吾道:“这……这可能不太容易,因为素还真的伤太严重了,不能移动……”

“素还真现在身在何处?”

“在无极殿。”

照世明灯笑了一声,道:“那么你又是如何把素还真由恒山移到无极殿的?由恒山到无极殿,路途比由无极殿到此地还要远个好几倍,不是吗?”

“是这样的,原本素还真没有伤得那么严重,但是被我这一路紧急送来,伤势变本加厉,所以才……”

照世明灯不必细察也能看出这只是一线生的托辞,便道:“好吧,我了解了,我会转告叶小钗,三天之后叶小钗会到无极殿。”

“那太好了……那,那我告辞了……”

一线生千恩万谢,一确定了结果,就赶紧要离开。不知怎么搞的,他就是觉得这个山洞里有一股寒气,正确来说,应该是杀气才对。

但是照世明灯却叫住了他:“一线生,我还有话问你,你为何急着离开?”

“急?我没有啊!”一线生陪笑道,“你有什么问题?我会尽量回答你。”

“你说素还真与谈无欲在恒山发生决斗,那里是童颜未老人之地,素还真和谈无欲怎会在那儿产生冲突?”

“呃……这个嘛,事实上是义父要我们埋伏在恒山,见到普九年就杀。可是谈无欲保护着普九年,所以才……”

“我明白了,你可以离开了。”

一线生忙不迭地走出古洞,没有发觉照世明灯手中的灯光,闪出一瞬愤nù

的红色辉芒。

一线生加快脚步赶出这一片藤林,到了藤蔓渐疏之地,却发xiàn

一队人马已在前方等着他。

一线生见到为首之人,吓了一跳:“义父……”

立在欧阳上智身后的众人,外表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门派弟子,长相都很不起眼,但是能站在欧阳上智身边之人,从来没有泛泛之辈,越是不起眼的人物,越可能是教人意wài

的高手。因此,每见到欧阳上智身边又多出几个其貌不扬的人,一线生就知dào

又有可怕的任务要执行了。…,

欧阳上智冷冷地问:“叶小钗呢?他为何没有随你一起出来?”

“因为,叶小钗他不在中原……”

“不在?”欧阳上智明显不信。

“照世明灯这样说的,他说三天之后,他会叫叶小钗去无极殿……”一线生急忙道。

欧阳上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

“是!”

不管欧阳上智带这些人来此地做什么,一线生都不敢多问,低着头快步离去。

欧阳上智望着藤林一会儿,转头对众人道:“你们两人入山洞看看,是不是只有照世明灯一个人在?”

“是!”

两道身影一晃,便有如窜过夜空的流星般不见。

欧阳上智对其他众人道:“你们在外埋伏准bèi

。若是他们能活着走出山洞,你们立kè

放火,将这一片树林给烧了。若是他们无法活着出来,就表示叶小钗在洞内,你们守在此地三天,等见到叶小钗离开后再放火。”

众人以点头作为回应。

欧阳上智跟着离开此地。照世明灯必已知dào

自己叫素还真去杀普九年之事,自己与照世明灯算是反目了。三天之后,不管叶小钗到无极殿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已不容照世明灯再活下去。只要照世明灯一死,他就不必在意九天神罩。

目前最要紧的是进攻南霸天,欧阳上智一定要在这三天中,准bèi

好执行入侵计划。

藤林外的众人没有一点声声音,俐落地布置火场,干燥的古藤本易燃烧,只要再加上一些柴薪和火油,火势一起,就会立kè

蔓延开去,将整片藤林包在火中,任何生物都逃不出去。

众人将易燃物及引线等布置妥当,但进入山洞中的同伴还没有出来,众人脸上木然,毫无表情,无疑都认为他们已遭叶小钗所杀。

然而此时,脚步声却传了出来。

轻轻的窸窣声中,众人提高警觉,那脚步声很缓慢,不像是有武功之人的足音。接着人影渐显清晰,却是欧阳上智下令进入打探的同伴。

众人松了口气,其中一人道:“你们出来了,山洞里只有照世明灯吗?”

那两人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走着,已经走到众人面前还不停步,似乎根本没有见到他们,只知笔直地前进。

其中一人拉住他,道:“你干什么?我问你话……”

话未说完,被拉住手的这人,“咚”地一声,头落了下来。

众人惊叫四起,连忙退后,头落下来的人体也往旁倒下,正好撞到另一名一起进入山洞探查的同伴,这名同伴被撞倒之后,整个身体顺着撞力笔直地扑倒,头也滚开老远。

这时,两具尸体的断颈之处,才涌出汩汩的血流。

众人一声不出,浑身发冷地看着这诡异的死状。

这是什么术法?山洞中的照世明灯,是什么样的妖怪!

他们永远想不透:叶小钗的剑法鬼神莫测,他出剑的速度实在快到令人无法察觉,就算横砍断首,颈部的断口也平稳不动,那两人被叶小钗一剑划过,头颈已经分家,却恍恍然未能察觉,身体还依本能走了出去。

断口的血管、经脉,一根都没有错,才有办法达到这样的效果。

若不是他们身体被动,头掉了下来,到底会不会死也很难说,还是居然断口又连结起来,他们也还能活下去?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毕竟,再也没有人有像叶小钗这样快的剑法,也没有阴凤刀、紫凰剑这样罕世的兵器。…,

守在洞口的众人是不敢再闯入山洞了,依照欧阳上智的指示,三天之后见到叶小钗离开,再放火烧洞,以烟呛死洞中之人。

接下来三天之间,众人时时刻刻都注意着洞口的动静,未曾有半刻疏忽。但是等到了第三天的深夜,洞口却没有半个人影出现。

“至尊要我们等叶小钗离开之后再放火,却没说万一叶小钗没离开的话该怎么做,这可为难了……”其中一人说道。

领队想了想,道:“至尊的目的是杀人,总之不管洞内还有没有人,咱们放火就是。”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都同意这个做法,放置好柴草等物,点起了火摺。

干燥的枯草很快烧了起来,在两层枯草中间,布放的则是略带潮湿的细枝,上下两层热焰很快烧到了含有湿气的部分,烘起了一大片的浓烟。火焰虽不大,烟却立时浓得遮天蔽地,一片白茫,什么也看不见。

一阵劲风刮起,将浓烟吹向洞中,众人更是心喜,想必洞内的人已经快被呛死了,不知受不了而走出来的人,会是照世明灯还是叶小钗?

此时,一阵像风似的锐气刮至。

众人眼前一花,咚咚咚几声,浓烟中闪过了几道血瀑。

高大的身影隐隐出现在浓烟迷濛中,缓缓地随着脚步声远去了。

只有越烧越弥漫的浓烟、烈火,快速地吞噬了整片古藤林。

等到欧阳上智来到被烧得只剩下灰烬的旷地时,只见到地面上有几具身首分离的焦尸。

欧阳上智一眼算出人数,不多不少,就是自己叫来放火的人。

能一剑杀死众人的高手,只有他,叶小钗。

叶小钗保护着照世明灯离开了。

迟早要反目,那么现在就当作定了案吧!反正自己这三天也没有白白浪费时间,立kè

进攻南霸天,诱使金少爷破坏九天神罩,让照世明灯死路一条。

欧阳上智以轻功赶回南霸天,准bèi

执行下一步的计划。

第四十一章 削剑

经过数日的休养,素还真已经清醒,但是无法运用真气,动弹不得,像是个废人般,只能平躺着,忍受伤处引来的痛楚。

一线生日日细心照顾,却无法帮素还真解除痛苦。以智谋拯救了无数生民的素还真,落到这样病榻辗转的处境,身边只有老友一线生,可谓英雄末路,惨淡凄凉。

见到一线生愁眉苦脸,素还真道:“我没事的,你不必忧心了。”

“你这样还叫没事?剑都插在肚子里了,光是看就很吓人。”一线生哭丧着脸道。

“唉,是我痛又不是你痛,你难过什么?”

一线生讪讪道:“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啦!”

“是吗?我们什么时候这么血融于水了?”

“就是现在!素还真,你还有办法说说笑敌,我真是服了你!”

“反正你说叶小钗会亲自前来,为我斩断这只剑,我何必现在就绝望呢?”

“照世明灯是这样说的,但还不一定呢!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素还真的脸果然垮了下去:“什么不一定?这是怎么回事?”

“哈!知dào

紧张了吧?”一线生面色凝重,压低了声音在素还真耳边道,“义父派了一批人去照世明灯藏身之处,我猜他叫我去找叶小钗,只是想把叶小钗调离照世明灯身边,其实他想杀照世明灯!”

“这……”

“照世明灯不是笨蛋,他一定知dào

义父想做什么,他说叶小钗三天之内必来无极殿,搞不好只是虚晃一招,拖延时间。”

素还真苍白的脸孔更加惨无人色,道:“至尊和照世明灯反目……这就表示从前他们是同一路的,难怪,难怪我落到这步田地……”

“你还有心情做检讨?先设法把剑弄出来!普九年已经带谈无欲到四钟练功楼拔剑,不要到时候谈无欲已经好了,你却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素还真缓缓摇了摇头:“谈无欲身上的剑就算斩断了,也不会立kè

复元,得休养很久。”

“斩断?难道你……”

“谈无欲怎样对我,我也怎样对他,所以他的情况不会比我好过。”

一线生苦笑连连:“你们两个到底是好友还是敌人,连我都搞混了。”

“不必烦恼这种无谓的问题,只是各为其主罢了,”素还真深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就像你和我一样,虽为至交好友,但是你为了欧阳上智的基业,也能与我为敌。如今我们是同门同志,你又为我奔走,世间的敌友,变幻难测啊!”

一线生也随之欷嘘一叹:“说的也是……人生在世,总是时常身不由己。但是,素还真,有件事你一定要相信,那就是我对你的情谊,是我最不愿意放qì

的。”

“呵!我相信。”素还真伤处又剧烈疼痛,内脏宛如被火烘烧,呼吸困难地抓紧了床缘,全身略为痉孪地抽搐了几下。一线生见他这痛苦的样子,心酸得双眼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素还真好不容易换过一口气,强自撑持着,道:“你从前……时常劝我退隐,我都不听。现在……如果我的伤能好,我……真的会认真考lǜ

退出世家,深山退隐……”

素还真努力地维持着微笑,而几句话说完却已是汗流满面,竭尽所能。

一线生面色惊慌,道:“现在这个时机说退隐,未免太……你看目前武林如此混乱,欧阳上智会在这个紧要关头答yīng

你退隐吗?”…,

“答不答yīng

,无关紧要。我的决定是任何人也不能改变的。”素还真道。

一线生更急,一面担心地看着外面是不是有可疑的人经过,一面道:“欸,你别这样胡思乱想,虽然你受了重伤,但是义父会尽lì

为你设法,你信不过他吗?用人之际,你在此时说退隐,好像有点……有点让义父为难……”

“活得心不安,理不得,不如求得一死。”

“你不要这么说,有什么事让你心不安、理不得?再说你如果死了,你小妹的仇又如何报呢……”

“什么?”素还真陡地抬起眼,充满了诧羿。

一线生惊觉说溜了些,登时闭口。

“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我问你何事心不安理不得……”

“不,你刚刚说云流的仇,素云流怎么了?”

“哪有?你听错了,我只是劝你不要胡思乱想而已。”

素还真叹道:“我问你,我们是不是朋友?”

“自然是的。”

“那么你为什何事事都瞒着我?”

一线生已撑不下去,只好在房内走来走去,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的小妹素云流死了……唉,为何我现在才知dào

?是谁杀了他的?”

一线生搓着手,欲言又止,喃喃地说道:“我也不是要瞒你啦……本来我是想,等你伤好了再告sù

你,可是……我真是不中用!唉!”

“你怕我承shòu不了这种打击吗?”素还真语音虽悲,却十分清楚地说道,“一线生,素云流死,只不过卸下我肩头重担而已,不会影响到我的情绪,所以你尽量说出来无妨。”

一线生只好坦白道:“好吧,我就告sù

你了,她是被谈无欲所杀的。”

“谈无欲……”素还真知知有何含意地轻念着。

“你知dào

你的亲人被杀,还有心情退隐吗?”一线生问道。

素还真苦笑了一下,道:“我的原则不会改变。再说,谈无欲中我的剑,想活命,难矣。”

“你想坚持原则,那就自己去对义父说吧!唉!我已警告过你了,将来出了什么事,不要怪我没有先提醒你。”

素还真道:“一线生,你明知欧阳上智绝对不会答yīng

,还要我亲自向他提出退隐之事,不是叫我再死一遍吗?”

“那你就不要退隐啊!”一线生忽然间双眼一瞪,“你不会要我去帮你说吧?”

“当然不是。”

“那……”一线生灵敏的头脑一转,不愧是素还真交结了两百年的密友:“你想不告而别?”

素还真点了点头,手指在床缘划出两个字:“诈死。”

一线生惊讶地望定了素还真。

素还真又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知dào

你对欧阳世家忠心耿耿,但是我只能将这个秘密对你商量。你说你乃视我为知己,那么我也对你推心置腹。不管以前你如何待我,也不管将来你与我是敌是友,我也希望你了解:素还真用人不疑。现在你建功的机会来了,你可以将我的计划报gào

欧阳上智,如果你这么做,我也认了。”

一线生捉住素还真的手,道:“你这个小子,居然说这种话,你……你将我当作了什么样的人!要不是你伤成这样,我非揍你不可!”

“我只是要证明自己无不可告人者。一线生,如果你去对欧阳上智报gào

,我必死无疑。可是我甘冒这个大险告sù

你,就为了证明信之一字。一线生,试问你有我这样的心怀吗?”…,

一线生放开了素还真,颓然长叹,道:“坦白说,以前是没有。以前的风风雨雨,我实在是身不由己,事实上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不过现在不同了,经lì

了这段时期,你我联手突pò

了这么多的难关,我不会再做出伤害你的事来。素还真,你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我会守口如瓶。”

“如果让欧阳上智知dào

……”素还真望着一线生。

“他不会知dào

的,现在他正在忙于进攻南霸天之事,无暇分心。素还真你想得对,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时机。”

“可是你呢?你怎么办?”

一线生苦笑道:“我没有勇气脱离欧阳世家,素还真,如果你依照计划离开了,千万不要再出现,否则我的一条老命,真的就会被你害死了!”

素还真苦笑了一下,一线生道:“你好好休息,慢慢地想好完整的,我不打扰你了。”

“嗯,你去吧!”

素还真也略感疲累,闭目静息。

一线生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掩上房门,心情沉重地步向侧殿。已经是第三天了,今晚叶小钗真的会来吗?就算会来,又真的能救素还真吗?

自己可以掩护素还真逃亡,但前提是素还真的伤得治好,否则一具尸体,退隐或是出仕都没有意义。

步至偏殿,殿上虽依例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一线生独自坐在下首,思索着素还真要如何诈死退隐,听他此言之意,似乎对插入体内的剑,已有把握除去。

轻微的脚步声自上方帘幕背后传了出来,台阶顶端的王座后,是一面与墙等高的华丽玉隔屏,隔屏上垂覆着锦缎刺绣,以遮掩墙后的通道。墙后的通道是欧阳上智专用的出入口,可以通往他的密室或书房等等,世家的成员若要进入向他报gào

机密,还有别的通路可以出入。

声音正是由帘幕后的通路内发出来的。一线生马上想到或许是义父回来了,连忙起身,正要跪迎,又觉得不太对劲,这阵脚步声比较细碎,欧阳上智的脚步虽然不大,却很沉稳。

难道有细作潜入?一线生屏气退至一旁的厅柱阴影后,注意着帘后的动静。

一步一步挨出来的矮小身影,正是荫尸人。

一线生暗叫一声好险,刚刚要是不明究里地给他跪下去的话,真是倒足了三辈子的楣!

荫尸人东张西望,确定四下无人,便掀起衣摆,擦了擦上座,面带跃跃欲试的笑容,就要一屁股坐下去。

“咳、咳!”

一线生大声咳着,走了出来。荫尸人连忙跳下阶,道:“一线生,你想吓死我!”

一线生瞪了他一眼,道:“你是无极殿的杂役,不去打扫茅厕,深更半夜跑上殿做什么?”

“我可不是打扫茅厕的料,我是出征的大元帅,义父要我带兵镇守奉节,就是用人唯才,只有你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黑须奸,才会叫我去扫茅厕!”

一线生冷笑了一声,道:“你去守奉节,那为什么又回来了?”

荫尸人结巴了一下,难以回答。一线生想到他临阵脱逃,让素云流死在谈无欲手中,就更加有气,道:

“你这种人,我真不知dào

义父为何会留你在世家!你文不识丁,武不如兵,文武双缺,根本是厕所虫一只!”

荫尸人大怒,道:“你说什么?一线生,你把我看得太扁,你没听过吗?所谓‘粪虫至秽,化为蝉而饮露吟春风’,现在我是一时落魄,但是死灰可以复燃,枯木也能逢春。兴亡代起,英雄本来无种,你要知dào

,我是时运不济。云从龙,风从虎,一朝有风有云,我……我会……”…,

“会怎样?伤风感冒吗?”一线生讽刺地问。

在无极殿上,荫尸人也不讲讲出太自大的话,只好叹气道:“唉!罢了,燕雀焉知鸿鹄之志!阉鸡翅大,飞不如鸟;蜈蚣百足,行不如蛇。时也、命也、运也!”

一线生道:“你也会感慨,瞧你出口成章,倒是可以做个候补至尊了。”

“一线生,你不要以为你够奸,无极殿里大权一把抓。我告sù

你,真的要选候补至尊的话,我这种耿直的人,机会还是比你大!”

一线生闷哼了一声,不去理他。荫尸人的话是实情,虽然他捅出过不少的漏子,但是他愚昧且易于掌握,这就是欧阳上智对他放心的原因,也是沙人畏愿意推他为至尊的原因。

这回步入的脚步声,真的是欧阳上智了,一线生急忙转身向着首座的方向,沙沙轻响,伴着象牙铁胆的撞击声,欧阳上智掀起了垂帘,步上首位坐了下来。

“参见义父。”

一线生与荫尸人同声道。

欧阳上智道:“已是第三天了,一线生,叶小钗来过没有?”

“还没来……”

欧阳上智转动铁胆,面色沉重地静了几秒,道:“没来?一线生,你被照世明灯骗了,我想叶小钗是不会来了。”

“这……唉!”一线生本来也如此想,应该是确定无差了。

欧阳上智问道:“素还真现在情况如何?”

一线生忧虑地说道:“奄奄一息。”

欧阳上智又沉思起来,一线生很少看到他这样慎重,每说下一句话都要再想一想,忍不住跟着提心吊胆,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决定来。

欧阳上智长吁了一口气,道:“素还真是天下奇才,为世家建了很大的功,我实在不希望他死……”

一听此言,一线生的心差点要跳出喉头,眼前一花,还听见欧阳上智清清楚楚地继xù

说道:“……可是目前的情势,不窬我再分心担忧他的生死,只好……”

“义父,你……”一线生几乎说不出话来。

“一线生,你有什么想法?”

欧阳上智这样问,一线生反而说不出口,道:“我……我不知dào

义父打算如何……”

“现在对素还真最好的方法,就是帮他解决痛苦。”

一线生抽了口冷气,欧阳上智继xù

道:“你是他的好友,这件事就交给你做吧!”

一线生更是张大了口,发不出声音来,不敢相信欧阳上智居然要他亲手杀了素还真!

见到一线生满面震惊,欧阳上智无动于衷,道:“以后你会了解,我的做法是正确的。让素还真这样痛苦下去,也是得死。不如你以最舒服的方法,一瞬间解决素还真所有的苦,我想他会很感谢你。”

一线生低着头,眼珠子转了几下。素还真说要诈死,这是个机会,由自己来执行,正好可以大开方便之门。

这样一想,便安下了心,一线生仍是满面悲恸,颤声道:“义父你……唉,你说得对,我会好好办的。”

“等一下,一线生,”欧阳上智又叫住他,“素还真死了之后,将他的尸体火化,并将他身上的太古神器拿来给我。”

一线生惊道:“太古神器不是已经融化了……?”

“融化的是在体内的半截,体外的半截剑却丝毫无损。我就是要这完好的半截。”

一线生勉强神色冷静,道:“义父,你要这无用的半截废铁,有何用处呢?”…,

“说是研究谈无欲的兵器也可以,理由我可以跟你说上十几个,但是有意义吗?”欧阳上智以犀利的眼神,看着一线生,“真zhèng

的、唯一的理由就是:这是一种凭证,免得日后我对你产生某种误会。一线生,你是世家的元老,我不希望你因此百口莫辩,你了解了吗?”

“我完全了解。”一线生心里苦涩地说道。

“那就快去吧!”

一线生垂头丧气地步出大殿,听见欧阳上智又道:“荫尸人,马上连络流星君,召集兵马,准bèi

进攻南霸天。”

荫尸人离开之后,独自留在殿上的欧阳上智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没有杀成照世明灯,那么一定要先灭了南霸天,这是照世明灯唯一有可能去留之地。万一让照世明灯与南霸天勾结在一起,叶小钗、金少爷之事早晚会曝光,他欧阳上智生命将危。

这已经不是地盘之争,而是生存之战了。

一线生奉了紧急命令,一头冲入素还真的禅房,重重的开门声惊动了素还真,诧异地微微撑起身。

一线生脸色跟素还真一样苍白,道:“素还真,你能移动脚步吗?”

“起火的话,应该是移得动的。”

“你不要开玩笑了,赶快下来,我扶你。”

一线生走到素还真身边,小心地欲扶他起来,神色凝重得像罩了一层乌云。

“真的要我起身?”素还真似乎明白了什么,一线生微点了一下头,只道:“我跟你一起走。”

“可是……”

一线生已将素还真扶下了床,素还真双腿发软,一点力量也用不上,一线生费力地搀住了他,低声道:“趁着义父还没发觉,我们赶紧离开!他要进攻南霸天了,战事结束之前,他是没办法分神找我们的。”

素还真一站定,便扯痛了腹部的伤,几乎所有的重量都放在一线生身上了,咬着牙点了点头。一线生便这样架着素还真,艰辛万分地由侧墙的一道小门走了出去。在步出无极殿之前,也遇到一些岗哨,但他们都认得一线生,并没有阻拦盘问。

虽说是两人一起走,出力的几乎都是一线生,素还真只要一使力就痛澈心肺,才走出无极殿数里,就已经将近昏迷。一线生发觉素还真身上冷汗淋淋,就着月光一看,他脸上竟已泛出惨青之色,看来实在是不能走了,便停下步来,扶他靠上了一株古木的巨干。

素还真喘了口气,道:“走了……多远?”

一线生看看周遭,苦笑道:“现在无极殿外的树林,我想万一欧阳上智现在就发xiàn

,我们大概马上要完了。”

素还真道:“一线生,你可以现在动手,将我打死,免得受我连累。”

“你讲什么?要走大家一起走,要退隐一起退隐!”

“可是……原本是我一个人的事……”

“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事了。欧阳上智实在很狠,他要我杀了你之后,将尸体火化,然后拿着半截体外的剑去向他覆命。”

因为剑无法削断,所以只能从死人身上拿下来,欧阳上智的思虑确实完密。

一线生愤愤地说道:“本来我想,如果你诈死退隐的计划能成功,我就念在死去的小妹面上,继xù

替欧阳世家卖命,但是现在行不通了。欧阳上智明知这只剑不能拔出,怕我下不了手,所以才用这支剑来牵制我!这招真是高招,但是他想也想不到,我非但不杀你,而且还和你一起走!”…,

素还真道:“一线生,你若不覆命,欧阳上智一定会派兵追杀你。”

“怕什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一线生道。

素还真默默地看着他,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这冷夜凄风中,一线生让他感受到真zhèng

的情谊温暖。

一线生道:“你走不动的话,我背你。”

冷风骤然劲急吹起,刮面刺痛之感,似乎被千万只细针划过一般。

这不是普通的风,而是真气。

一线生和素还真都察觉了。这个地方,除了欧阳世家的人之外,不会再有人经过的,莫非欧阳上智料准了一线生会带素还真逃走,而预先在此埋伏杀手?两人身上都起了一层疙瘩,全身紧绷着,动也不动地倾听着远方动静。

濛濛的亮光,在黑暗间闪烁了一下。

一线生吸了口气,注视着那摇曳的光,似曾相识之感在他脑中窜过,尚未来得及确认,一道紫蓝电闪迎面飘过!

一闪,当地一声,不知什么铁器落在地上。

被一线生搀着的素还真惊呼道:“这……”

一线生被这道闪来的蓝辉吓了一大跳,一听素还真的惊呼,随之低头一看,落在地上之物,赫然便是半截太古神器!

“是叶小钗!”一线生惊喜地叫道,几乎不敢置信。

那道濛濛的亮光,原本来线生以为是照世明灯所发出的,想不到居然是叶小钗。但是此时正是深夜,月光晦淡,对方手上的灯发出的光制造出更多的阴影,树枝阴影巧妙地遮住了对方的身影容貌,连身形都难以看清。

就在一线生唤出叶小钗之时,灯源处传出的轻柔话语声:

“一线生,拿着地上这半截太古神器,用火焚烧一番,回去覆命吧!”

一线生怔了怔,来人是照世明灯还是叶小钗?他已经搞不清楚了,明明只看见一道人影,发出剑qì

之人除了叶小钗之外,不会有第二者,但为何说话的人是照世明灯?一线生仔细地想辨识那道人影,却徒劳无功。

照世明灯像窥出他的心意,道:“不必管我现在人在何方,一线生,你不可离开欧阳世家,赶快回去吧!迟了,行迹泄露,你死路一条。”

此话提醒了一线生,道:“是。”

一线生俯身拾起太古神器,望向素还真,叹道:

“素还真,你我朋友一场,今日必须分开了,将来会怎样,我无法预料,但是现在请你保重了。”

说完,便转身大步奔离了素还真,素还真心急地唤道:

“一线生,一线生啊……”

“让他去吧!素还真,你还有你的使命,不可被感情束缚。”

照世明灯说道,提灯的人影也渐渐走近,那人身形比照世明灯要壮硕一点,步伐也略为大一点,素还真渐渐看清了,那人眉目冷漠者近乎冰霜,深刻的脸上,右颊横劈过一道剑疤,像是简素的古陶器上,象征着过往时代的痕迹,那是一道带着加快与传说的裂痕。

素还真看得有些怔了,而叶小钗的眼神越过了素还真,不知在看的是多么遥远的地方。

他就是叶小钗?比传闻中更加年轻,更加冷漠,像是一尊不带有人气的完美玉像。

而且,这尊玉像,尚未雕琢完成!

只一眼,素还真就看得出来,叶小钗的资质还有发挥的空间,他还有无限的潜力。为何这样罕世的武学天才甘心默默生存zài

阴影背后,无所建树地过完一生?

而他的眼神,又为何这样地死寂?如果他的心已经死了,要如何才能唤回他的生命力?

叶小钗手中的灯,光芒微微地闪动了一下,照世明灯的声音就是由那里传出。

“素还真,剑已取出,其余的你应该知dào

如何做了。”

素还真回过神来,道:“是的,多谢你,照世明灯。”

“你可以离开了,素还真,把伤养好,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素还真多看了叶小钗一眼,才双拳一抱,道:“后会有期!”

素还真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叶小钗的身影已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不见。

照世明灯在叶小钗手中的灯里,可见他必定是出了什么意wài

,才必须以这种方式与自己说话,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让叶小钗露面的。

照世明灯的变化,和欧阳上智的急于进攻南霸天,必有着他尚未了解的关联。

只要击败了欧阳上智,一切自有分晓。素还真按着伤处,一步一颠地走出树林,从此,“素还真”将要藉着诈死隐入地下;而欧阳上智,将要尝到惯用的“敌明我暗”的手段,是什么滋味了!

第四十二章 南征

不知战事将近的南霸天,正处在一片宁静中。

好大喜功的半月郎君垮台后,沧海圣老所扶起的金少爷轻易分得大片土地,令南霸天的众门派大为振奋,以为可以好好享shòu

不费一兵一卒所得来的胜利。如果中原的欧阳上智不甘心,也还有童颜未老人可以制他。

北、中、南三地的危险平衡,可以说是元气大伤的南霸天最期待的局面了。等到新的兵卒训liàn

出来,并且召纳更多高手之后,也就可以再度与中原一较高下,占取土地与势力,让南边的门派正式入主中原。

整军记武之事,有各掌令使负责,帮中大小事物,也有沧海圣老打点,金少爷这个盟主,自从上台后宣bù

改“十三连锁会”为“无dí

太阳盟”之后,就没别的事好干了,整天不是醇酒美人,就是山珍海味,连想打架都找不到对手,很令他厌烦无趣。原本承诺当盟主,是想与欧阳上智、素还真这些人物一较高下,但是穿越中原,前往四钟练功楼的大事,居然是普九年和谈无欲去出风头,自己根本没份,实在深违初衷。

这一天,沧海圣老匆忙入殿报道:“盟主,军师有飞帖送至。”

金少爷意兴阑珊地倒在宝座上,道:“写些什么,你看完了跟我报gào

就行了。”

“是,”沧海圣老毕恭毕敬地拆开传信,迅速地看了一遍,忍不住发出“喔、喔”之声,金少爷皱着眉道:

“老头,普九年写些什么?”

“启禀盟主,军师已不负使命,通过中原,并且争取到童颜未老人与我联盟,共同对付中原。”

“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有吗?”

“军师说还为南霸天请到了一名高手,不日将至。”

金少爷打了个呵欠:“一样无聊,还有吗?”

沧海圣老连报了两个大好消息,金少爷都懒洋洋地不感到高兴,令沧海圣老有点担心起来,因为他接着就要报gào

一个坏消息,如果前面两个好消息无法让金少爷高兴,他听了坏消息,发起脾气来,可是很伤脑筋的。这一阵子金少爷老是藉口比试武功,找人出气,打伤了好几名掌令使,沧海圣老一点都管不住他。

沧海圣老小心翼翼地说道:“军师会晚点回南霸天,有事耽误了……”

果然金少爷一听便十分生气,捶打了一下宝座,道:“他和谈无欲在中原跑来跑去,干脆别回南霸天,入侵中原也别干了!他要在中原待多久?”

“军师没说要多久才能回来……”

“啊,他有没有说何事耽误?”

沧海圣老更小心地说道:“是因为……因为谈无欲受了重伤,命在旦夕,军师必须带他到四钟练功楼养伤,回程时无人保护,得更加小心绕小路回来……”

金少爷的怒色登时消得一干二净,居然满脸欢喜,道:“谈无欲受重伤了?哈!那好,本盟主到中原去保护军师,不就结了?”

“千万不可,盟主你要坐镇南霸天,不可离开啊!”沧海圣老连忙道。

“万一普九年回不来,死在中原了呢?”

“这……”

金少爷口没遮拦,令沧海圣老提心吊胆,不知如何回应才是。

此时士兵入报道:“启禀盟主、圣老,外面有人求见,自称火阳真君。”

“火阳真君?”金少爷一把跳下宝座,“叫他进来……算了,本少爷自己去见他!”…,

说毕,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沧海圣老见金少爷脸色不善,心知又要启衅,连忙追出殿外。

金少爷以轻功奔至殿门,一下子便奔出了前庭与漫长的廊道,直出外门,就见到那一身火红的高大人影,更无疑义,喝道:“火阳真君,你敢来送死,很好!”

火阳真君一听见金少爷的怒喝,回头一看,吃了一惊:

“金少爷?你没死?”

“凭你这只三脚猫,杀得了本少爷?哼!今日本少爷要报毁容之仇,你受死吧!”

金少爷话声未落,双拳甫至,火阳真君急忙闪躲,拳风呼呼之间,匆忙避过了十来记猛攻,心里却大为震惊,想不到金少爷中了昊阳神功,居然能活下来,而且颜面一如当初。他更想不通的是:为何金少爷也在南霸天?

只见金少爷的掌势来得刚猛,火阳真君不敢硬接,纵跃闪避,寻隙还击。再见金少爷的掌法刚猛有余,巧妙不足,心知无甚可畏,便运起昊阳神功的内力,转守为攻。

火阳真君的掌风挟着热气,宛如要喷出火般,上下两掌贴向金少爷胸腹,金少爷连忙后跃数十步,避过此掌,火阳真君竟不收势,手掌仍向前平伸,整个人往金少爷迎去。

这一掌竟是以全身之力运送,只见火阳真君像一团火般扑将过来,金少爷吃过大亏,不敢接招,当地一响,短刀在手,一连划出数招攻势,皆是虚招,逼退火阳真君。

正要再出手,被众人抬在奔驰轿上的沧海圣老,大声叫着:“住手,住手啊,盟主!”

金少爷喝道:“不报此仇,我不会干休!”

说毕,刀势抖动,往火阳真君刺去。

火阳真君一心要来投南霸天,听到有人叫“盟主”,不知在叫谁,又听见金少爷的喝声,似乎是在回答那声“盟主”,不由得又惊又疑。金少爷什么时候变成南霸天的盟主了?心存这么一念,出手便不敢再毫不保留,处处以守为先。但是金少爷心中绝不容情,呼呼声响中,一路刀法使得杀气腾腾。此消彼长,不过三十来招,火阳真君已招架不住,脚步渐渐踉跄,金少爷的刀呼啸一声,差点穿透他的颈侧,火阳真君身子打滑,低头一避,虽勉强避开,却避得十分凶险。

火阳真君转念想道:自己投奔南霸天,是为了避祸,如果反而死在这里,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这样一想,索性不管金少爷的身份,运足了神功,暴喝一声,掌势由下往上,挡去金少爷的刀,同时击中金少爷。嗤地一声,金少爷衣上冒出青烟,吓得连忙退开。

金少爷吃过他的昊阳神功的大亏,刻骨铭心,一遇到火阳真君的掌气,就本能地退避,火阳真君反攻加速,掌风呼呼中,金少爷与火阳真君两道身影一来一往,不断有青烟冒出,金少爷身上一下子衣角被烧,一下子被烫,越打越是气沮,倒不是武艺不如,一大半原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心态作祟。

沧海圣老的座轿已赶到战圈中,下了轿大声吼道:“住手!不要打了!”

两人也都巴不得先停手,各自后跃了一大步,怒瞪着对方。

沧海圣老危颤颤地走来,道:“盟主,这位就是军师所说的火阳真君,是军师为您找到的高手,您切不可如此无礼啊!”

“哼,他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金少爷怒道。…,

沧海圣老道:“私仇事小,南霸天的兴亡事大,盟主,请您不计前嫌,礼贤下士吧!”

金少爷剑眉一挑,道:“火阳真君,你是来寻仇的,还是来投奔的?”

火阳真君冷冷地道:“如果你是南霸天的盟主,那我看此地也不值得我效命了。”

沧海圣老忙打圆场:“你们过去有仇,但是你已经抛下成见,来我南霸天,我相信盟主会以大局为重,不会为难你的。你是军师礼聘之人,老朽也敬你三分。”

金少爷越听越气,道:“军师军师,你有军师就够了,还要我这个盟主做什么?”

金少爷转身便走,不再理会沧海圣老与火阳真君。

火阳真君这才问:“金少爷怎是南霸天的盟主?”

沧海圣老道:“这是命运,也是机缘,壮士你虽与盟主有仇,不过南霸天事事以军师的意思为主,请你不要太在意。”

火阳真君道:“金少爷杀我弟子,这条仇我可以放qì

,不再追究。”

沧海圣老喜道:“如此甚好,等军师回来,他必会重用于你。”

两人相谈甚欢,正要入内,天地突然间阴暗了下来,刮起阵阵冷风。

众人一凛,此时正是七月天,不可能突然间阴风惨惨,守卫的士兵连忙严阵以待,护在沧海圣老身边。

只见前方的地平线上,朦朦地透出一丝微光,尘土飘扬,光线中的影子,渐渐地走近南霸天。

众人更加严防,那人逆着光的身影行走之际,行履稳健,发丝飘扬,却看不清面孔。等他逐渐走近,沧海圣老才认了出来,是上次前来要以半驼废的石像交换九天神罩的叶小钗!

所不同的只有:这次叶小钗手上提着一盏明灯,光芒就是由灯中所发出来的。

“叶小钗,你再次来到太阳盟总坛,有何贵干?”

一阵清朗柔和的男声道:“我有一封信,劳烦你转交贵盟主。”

沧海圣老心里打了个突,叶小钗脸上毫无,嘴也没动,声音竟是由灯中发出来的。沧海圣老吸了口气,道:“信?是什么信?”

叶小钗手上的灯光微闪,道:“此信关乎南霸天的存亡,千万不可等闲视之,告辞。”

言毕,叶小钗取出一个信封,啪地一声,弹向沧海圣老,薄薄的信封上带着内力,平稳地落在沧海圣老手中,没有被风吹偏一点。见到沧海圣老已抓住了信,叶小钗转身便走。

他看似一步一步慢慢地行走,却一霎时便不见人影,这奇妙的身手,令沧海圣老大开眼界。等他人影不见了,周遭的气氛才恢复如初,光明再现。

火阳真君已看得呆若木鸡,道:“这……这人便是刀狂剑痴叶小钗?”

“没错。”

“好可怕的身手,真是深不可测……”

沧海圣老与火阳真君立kè

入殿,将信呈至金少爷面前,详细报gào

了叶小钗送信来的过程。金少爷不动声色地听着,不知dào

叶小钗专程而来,有何用意,便接了信,拆开来看。

拆信之时,他的手心冒出了一点汗,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

信上只写道:“三天之内,欧阳上智必定来犯,速作防备,切慎,切慎。”

只有这些吗?叶小钗为何来提醒自己?他是关心,还是有别的目的?金少爷想得有些怔了。

“盟主,信上写些什么?”沧海圣老之声唤回了金少爷。…,

金少爷一揉,漫不在乎地说道:“叶小钗说欧阳上智三天之内必定来犯,要我们做好准bèi

。哼,胡说八道!”

沧海圣老一听,脸色凝重,道:“还是小心为妙。”

“我说叶小钗胡说八道,就是胡说八道!如果欧阳上智敢跟我们撕破脸,不要九天神罩,当初他在嵩山就可以把我杀了,何必等到现在?”

沧海圣老道:“当时欧阳上智或许还有别的顾忌,现在他既然要翻脸,就有他的把握。再说,欧阳上智足智多谋,在嵩山之会上,他暂时答yīng

盟主割地,是为了松懈我们的戒心,老朽认为,我们还是作好准bèi

为妙。”

“你说要如何准bèi

?”金少爷问道。

“一动不如一静,欧阳上智要入侵,必定要乘船而上。我们可以把南霸天所有的士兵打扮成百姓的样子,守在长江沿岸,将计就计,让欧阳上智以为我们毫无准bèi

,信心满满地渡过长江。等他进入我们的射程,再以火箭攻击他们的半渡之师!”

“好,就依你之计。”

金少爷接纳此计,沧海圣老领了盟主之意,立kè

下去传令,要掌令使开始训liàn

众人,并预备了松油柴火,以及数万只远程射箭。箭头上都包着易燃的浸油布,连夜赶至江边。沧海圣老算准了几处欧阳上智可能溯江而上的据点,在江边预先布下兵卒,严阵以待。

当诸事齐备,也已是第三日了,长江边平静如息,没有特别的动静。在沧海圣老的安排下,沿岸兵卒都打扮为普通百姓,只有少数几人,或乘舟吟玩,或三两垂钓,而大多数的密探却潜伏在各掩蔽之处,随时传递消息。

午夜时分,闪烁着零星渔火的对岸,无声无息地漾出大弧的水波。

密密的黑影,像是乌云般掩了上来,在黑夜中只见得到危危高杆,有如树林般一望无际地遮蔽住江面。

那是中原欧阳世家的船队,迅速而无声地掩向江岸。

中央指挥座船是二十四丈长的巨大福船,被前哨、左右前营及后哨,轻便崦攻击性强的十八丈、三桅五帆的战船所护卫着,每艘战船各领百艘大八橹、二八橹战船,呈梭形前进。

所有的船舰上,桅帆都垂放了下来,若是大白天云帆高举,不知是怎样壮观的一幅景象!

中央的指挥座船上,船头的照水版绘着头面兽,船头两侧的龙目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前方,欧阳上智站在甲板上,凝视对岸隐入黑暗中的南霸天。

广阔得有如一大片平原的甲板上,流星君等人都侍立在欧阳上智身边,摒息注视对岸。数百船舰无声无息地掩下南方,就算南霸天此时发xiàn

,也已来不及应变,但是欧阳上智仍不敢懈怠。前方虽无动静,他还是一扬手,身后的一线生马上上前道:“义父,有何旨令?”

“船队不发,先叫荫尸人乘坐水船,到对岸先行侦伺。”

“是。”

一线生下去传令,不一会儿,前哨队伍划出了一艘通常作为运货的商用水船,向对岸滑去。

荫尸人指挥着少数几人,将水船驶至南岸,岸上只有几名渔夫在渔舟上垂钓,十分悠闲。

荫尸人挥了挥灯火,大声道:“喂!船家,你们在做什么?”

较近的一艘小船上,四五名渔夫都转过脸来,有的瞪着荫尸人,有的低低压着斗笠,看不清神情。…,

船舱中走出一名干干瘦瘦的老者,拄着杖,道:“大呼小叫什么?鱼都给吓跑了。”

荫尸人笑道:“这么晚了,还在钓鱼,你们真有闲情逸致啊!”

老者道:“这位朋友,你外地来的吧?教你个乖,钓瞑流才有大鱼。”

“喔,那你们钓到了吗?”

“呵呵,目前还没有,不过迟早大鱼要上钩的。”老者抚了抚稀疏的白须,道:“你们三更半夜的,又来做什么?”

荫尸人将胸一抬,咳了一声,道:“吾乃中原才子荫诗人,深夜游江,是来吟诗作对,找寻灵感的。”

老者道:“原来是位风雅贵客,失敬失敬,不过这么晚了,能看到什么风景呢?”

“嘿嘿,你们钓鱼为生的,当然不如我们这种作诗为生的敏锐,越是夜深人静,在浩瀚的天地之间,滚滚长江东逝水,更能激发我的诗兴与豪气。”

老者显然很感兴趣,道:“不知荫诗人可作出了什么佳作没有?若不嫌老朽无知,能否赐音?”

“咳,这有什么信的,我诗兴早就满出来了,听仔细。”荫尸人摇头晃脑,吟道:“淅树蛙鸣告雨期,忽惊银箭四山飞;长江大浪欲横溃,厚地高天如合围。万里风云开降观,百年毛发凛余威;长虹一出林光动,寂历村墟空落晖。”

老者点了点头,道:“好诗,真是好诗!只不过‘银箭’改为‘火箭’,比较恰当。”

“‘银箭’改为‘火箭’?忽惊火箭四山飞,嘿嘿,不通之极,我看你还是安安份份作个渔家,不要妄想吟诗作对了。”荫尸人笑道。

此时一名渔夫将钓竿一收,粗声道:“老头!你和这个穷酸一唱一答的,把鱼都吓跑了,咱还钓什么?”

“喔喔,抱歉,抱歉,不打扰你们。阿福、阿寿,把船划远点,别干扰了人家。”荫尸人笑嘻嘻地说道。

老者对荫尸人道:“相逢自是有缘,朋友,以后若没地方去,不妨到南霸天来作客。”

“晓得,晓得。”荫尸人漫应道,船只也渐渐划远了。

荫尸人的船只划回北岸队伍的前哨,以轻功疾点,飞踩桅杆,直到中央指挥舰上,对欧阳上智道:

“启禀义父,对岸很平静,没有什么异常。”

欧阳上智颔首道:“好,你回前哨去指挥,传令下去,张帆进攻!”

一声令下,号旗飘动,几乎是一瞬之间,所有的帆都张了起来,遮掩了整片天幕,以飞行般的速度逼向南边,然而就在已可遥见对岸之时,漆黑的地平线上,陡然闪出一片金光,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金线。

“那是什么?”一线生惊呼道。

欧阳上智脸色一变,船队迅速地靠近,他已经看清楚了,那道金线是火光!”

密压压的整齐箭队,人人弓箭在手,箭上都燃烧着火焰。

突然间千千万万朵火花飞射过来,飕飕之声不绝于耳,接着前哨百余艘船舰上响起一片呼叫:

“起火了!船起火了!”“哇!”“啊!”“船帆烧起来了!”

不到半刻,几乎前哨和左右前哨的船上都沾满火焰,在噗通噗通的跳水声、呼叫声中,飕地一声,一只火箭射至欧阳上智身边,流星君急忙挡在他身前,喝道:“传令左右哨挡在至尊舰前方,保护至尊!”

手下急去挥动号令旗,数百片云帆点着火,照耀得江水通明,连江边的山壁都被照成火红一片,混乱之中,起火的船队东摇西荡,根本无法再前进,反而让还能前进的船只撞上,不少正要跳水灭火的士兵,被撞上的船只压死。轰隆巨响,数十丈高的桅杆倒了下来,像一只大火炬一般,将火烧到了其它的船上,…,

前方混乱一片,根本无法顾及号令。而举头一望,火箭像下雨一样,不停地射来。

欧阳上智已经完全呆住了,他不相信南霸天早有埋钛,专程等他来送死。他不相信金少爷想得出火箭,一瞬间让自己的船队瓦解。

火箭越逼越近,中央座舰已可感到扑面热火,飕飕地射向欧阳上智的火箭,更是密不间断,一线生道:“紫霹雳,快保护至尊!”

紫霹雳一步一震,走上前来,像一堵巨墙般挡在欧阳上智身前,火箭一一射往他身前的甲板,或是射向他坚硬的身体而落下。

欧阳上智回过了神,仰头一看,主舰的桅杆也起了火,怒吼道:“快撤tuì

!全部撤tuì

!”

流星君领命,急忙放出信号,但是信号弹的火光,被此时已冲天的烈火所掩,众人什么也看不到,陷在火海中的前后数百船不是被烧得半浮半沉,就是正在转头欲退,却被自己人的船挡住了去向,不得不以巨桨击开他人船只以开路,成为自相争道残杀的混乱局面。

一线生运足了内力,叫道:“荫尸人,把船驶过来挡在至尊座舰前面!”

荫尸人的船队轻便,在拥塞的船队火光间勉强能够穿梭,荫尸人听见一线生的叫唤,大叫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的船也着火了!”

一线生定神一看,果然荫尸人的座船船尾也起了火,荫尸人大叫一声,跳入水中,马上不见人影。

火光之中,蓝白相间的华丽主座舰目标更加明显,对岸的火箭朝这里射来的更多,紫霹雳左挡右格,全身都被火烧起一个又一个黑印,士兵也落水的落水,中箭的中箭,一片哀叫惨呼。

流星君听见一线生的叫唤,立kè

奔到船舷边,挥着手道:“来人啊!将船篝近至尊座舰!先到者赏银千里!”

号令一出,虽有许多小战船奋力靠近,却有更多被火箭击中、被撞翻,而更形混乱。好不容易有一艘二八橹战船靠在主座船边,流星君抓着欧阳上智,跳了下去,安然落在甲板上。

紫霹雳臂下挟着一线生,也轻巧地降了下来。

同时,主座船上的桅杆发出喀喀之声,接着轰然一响,整座垮了下来,飞扬的火花烟尘,将整艘座舰掀得金光四射。不一会儿,座舰便歪倒向一旁,在水中火中,载浮载沉。

此时流星君已护着欧阳上智,指挥手下们尽速驶向北岸。

对岸的火焰一发不可收拾,早已吞没了船影,大江也为之滚沸,发出岩浆般的光辉,照亮寰宇。

“哈哈哈……欧阳上智,你还敢再妄想南霸天的土地吗?”站在远方高处的金少爷,望着沉没在火里的船队大笑。

金少爷转过头来,对着众人道:“今天本盟主十分开心,大伙儿回南霸天,大开宴席庆功吧!”

众掌令使及士兵都欢呼起来,震耳欲聋的呼声中,高涨的欢喜气氛,一扫半月郎君败于中原之后,南霸天的阴沉郁闷之气。

但是沧海圣老却一脸不以为然,直到回总坛之后,沧海圣老才道:

“启禀盟主,关于庆功之事,还是等军师回来,再择日举行吧。”

“为什么?明晚就可以举行,大伙儿喝个不醉不归,尽量开心,好好地庆祝打败了欧阳上智这老贼,这才痛快!”金少爷道。

“庆功不急在一时,等军师回来,正好可以给军师洗尘,一起庆祝,岂不加倍热闹?”…,

金少爷不悦,道:“你为何老反对我?我已经下令了,你要我对大家失信吗?”

“老朽不敢,只是……欧阳上智这次失败,一定会马上卷土重来,我们不知dào

他下一步会出什么样的毒计,因此应该加强防备,不应先自己松懈了,给他可乘之机。”

金少爷斜睨了他一眼,道:“那你说,你有什么对付欧阳上智的方法没有?”

“老朽愚钝,还是要等军师回来,再作计划。”

金少爷一拍桌案,道:“哼!没有普九年,大家就不要过日子了吗?连开个庆功宴也不行!普九年不在,我们还不是退了欧阳上智?”

见金少爷又动了气,沧海圣老有点不知所措,道:“可是这只是抵御一时,不算真zhèng

摧毁了中原。欧阳上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我们得小心才是。依老朽之见,我们定要快点找回军师,回来安排一切。”

金少爷不耐烦地以手指敲了敲桌面,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去找普九年好了。”

“千万不可啊,盟主你身份尊贵,必须坐镇南霸天,不能有所差池。再说您在中原是个熟面孔,身份容易曝光,招惹危险,更加不宜出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做?”金少爷怒问。

沧海圣老道:“足以担起寻找军师的大任者,只有火阳真君一人。”

一听见他,金少爷更没好气:“非他不可吗?为什么?”

“第一,他武功高强,足以保护军师;第二,中原很少人认得他,他行动较为方便;第三,火阳真君刚加入我方,这是一个让他立功的机会,他必定会全力以赴。事实上,就算损失了他,对我们南霸天也没有影响,不是吗?”

沧海圣老的分析,使金少爷也无从反驳,只好挥手说道:“就叫他去吧!哼!”

“是。”沧海圣老连忙告,下去对火阳真君传达任务。而金少爷只是烦闷地在大殿上踱着步,胜利的心情已经被扫荡一空了。

第四十三章 弑君

无极殿上,狼狈逃回的欧阳上智高坐上首,阶下的义子们都静静立着,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众人已经在阶下站一个多时辰了,欧阳上智的脸色,实在是可怕得教众人都不敢抬起头来多看一眼。

一百多艘船舰,一万两千名各派精锐,居然一夕之间全军覆没,虽说中原还有实力出兵,这一场大惨败,却严重折损了欧阳上智的威望。他再见江湖,不但被南北瓜分了大片土地,出兵还如此惨败,真是教人怀疑:智慧之君欧阳上智,是否已经江郎才尽?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上智才阴沉沉地问道:“为何到了此时,还不见荫尸人的踪影?”

众人环顾身边,果然都不见荫尸人。

一线生道:“启禀至尊,荫尸人行踪不明,没有回来。”

“他阵亡了吗?”

“这……属下不知。”

“他若是阵亡便罢,否则若是任何人见到荫尸人,格杀勿论!”

众人同声应诺,欧阳上智什么也没说,疾站而起,转身进入了宝座后的秘道。

等到他离开了,众人才吁了口气,也不敢交谈,互相以眼神示意,在可怕的沉默中各自散去。

欧阳上智捏着铁胆,在书房内反覆地踱着方步,努力让心情平静下来。他知dào

现在绝不能自乱阵脚,一定要冷静地分析出失败的原因,找出原因,然后消灭它!

除了冷剑白狐不在、萧竹盈无法使用三魔灵,以及素还真的丧生,使自己实力有所损失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并不在这里。

就算没有这些人,欧阳上智也有把握打败金少爷所领导的南霸天。

真zhèng

失败的原因……

“照世明灯”──这个名号刺着他的心口。

是照世明灯快了一步,向南霸天先行警告,才导致自己失败。

欧阳上智从齿缝中发出近似诅咒的声音:“照世明灯,你要斗,我就与你斗到底。”

欧阳上智双掌一击,门外的守卫便出现了。

“叫流星君过来。”欧阳上智吩咐。

不到一刻钟,流星君进入了四下无人的书房。欧阳上智的神情已经如常,使得流星君格外佩服他的自制力。

“流星君,你可知我唤你何事?”

“属下不知。”

欧阳上智拍了拍他的肩,道:“失败已经是事实了,一次的失败不算什么,反而让我认清了谁是忠贞之士,我认为这很值得。”

“啊……”流星君有些受宠若惊。

欧阳上智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流星君,道:“这几日以来,你可想出了对付南霸天之策?”

“属下认为,水路被南霸天所截,那么我们就双管齐下,让南霸天防不胜防。”

“双管齐下?”欧阳上智回过身来,微笑着道:“你有什么计策,详细说来。”

“是。属下认为可以分为水面及空中两方向,进攻南霸天。水路由至尊您亲自带领,属下则带领碧眼鹰蛟从天而降,上下夹攻,必能歼灭南霸天。”

欧阳上智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这是硬碰硬的方法,好是好,但是如此会牺牲太多同志,我不忍心再让他们送死了。”

“交战原本无情,至尊心地慈善,当狠也必须狠啊。”流星君道。

欧阳上智叹了口气,“话是没说,不过若能减少死亡,就尽量减少为是。”

“难道至尊您有别的方法?”…,

欧阳上智似乎难以启齿,又考lǜ

了片刻,不时地看向流星君,百般迟疑。

见到他这样的神情,流星君心里已暗暗下定决心:不管要自己出多大的力量,都会尽lì

到底。

终于,欧阳上智道:“计策是有,但是需yào

你的配合。原本这个计策早该实行,我却没有接受,这回水师大败,看样子我的小仁小义,是行不通了。”

“有任何任务,都请至尊直说无妨,您的差遣,我服从到底。”流星君道。

欧阳上智感慨地摇着头道:“但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请道其吧,至尊。”流星君诚恳地说道。

“从前南霸天的一名元老级要员,就与我接触过,他愿意当反间,制造南霸天的冲突,让我们趁乱进攻。不过他制造内乱的条件有二,一是:让他执掌南霸天;二是:必须我方重yào

人物娶他的女儿为妻,以结双方之好。”

流星君点了点头,欧阳上智续道:“如果我们收复了整个南方,南霸方成为世家附属地,由他当南霸天的头子,也没什么。只是要娶他的独生女,却十分困难。他要的是一个身份足以保证他的安全的人与他结为姻亲,因此,冷剑白狐之类的杀手都不在他眼里。他原本指定我,但是,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必须在武林中奋战,永远在刀口上过日子,就算收服了南霸天,还有雨台齐天塔;就算平定了雨台齐天塔,还有什么内乱,我也不知dào

。”

欧阳上智叹道:“像我这样的人,是不能被家累拖住脚步的。不像你,一旦收伏了南霸天,你就可以回云路天宫,安享晚年。我向对方提起你,他很满yì

。如果要争取他的内应,就必须由你迎取他的独生女。流星君,这实在太委曲你了。”

流星君一笑,道:“至尊,如果这样就能为世家争取到有力的内应,那么我自当奉命。”

“你不要以为迎娶了就没事,你和她必须成为真zhèng

的夫妻,你知dào

吗?”

“是。”流星君道。

欧阳上智又道:“我知dào

你还无法忘怀死去的妻子,但这是最后一步了,你若是答yīng

,对世家之功实不可没。”

“至尊请勿这样说,属下的生命是至尊所救,沉冤是至尊所雪,这一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欧阳上智感动地说道:“流星君,你果然是忠贞之士,我没看错人!我马上叫人传达这个消息,不过为了防止南霸天发觉,你与对方的婚事也不能达过张扬,一切依礼行过之后,隔夜马上要将新妇送归南岸,证实已经成为夫妻,然后才能商议下一步。”

“一切但听至尊安排。”

流星君退下之后,欧阳上智满yì

地笑了。

帘后,步出一线生的身影。

一线生脸色苍白,方才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简直不敢相信。

“至尊,你……这……”

欧阳上智浅浅一笑:“你明白我叫你将萧竹盈改头换面的用意了吗?”

一线生吸了一口气,道:“要流星君与她……这、这……”

“你有什么意见吗?”

“这太残酷了,至尊,这会让萧竹盈与流星君生不如死……”

“他们不会知dào

的。”欧阳上智好整以暇地转动铁胆,声音和象牙胆的敲击一样冰冷,“事先让心神已失的萧竹盈喝下激情酒,事后就叫流星君离开洞房。当萧竹盈醒来之后,也不会知dào

是谁与她同床。”…,

“可是逆伦毕竟是逆伦……”

“双方都不知dào

,就不会有罪恶感,不知者不罪,不是吗?”

这种奇怪的论调,令一线生一时张口结舌,答不出话来。

欧阳上智冷笑道:“哼,伦理,什么叫伦理?自古以来,皇帝与亲姐妹公开乱伦之事,屡见不鲜;弑父杀兄屠子,哪个时代没有?别的不说,最英明的皇帝李世民,以上罪行就几乎都干过。越是权势的高峰,伦理越不值一钱,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难怪他能眼睁睁见着他的子女一一丧生,无动于衷。一线生整个心都寒了,他那不知世事的小妹,为他生下了三个子女,就是在这样唯我独尊的心态下被牺牲的。一线生一阵鼻酸,默默不语。

欧阳上智与一线生毕竟是极老的交情,了解他此时心中的痛苦,道:“你认为我很残酷?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不如此这话,萧竹盈将一生痴呆。你认为这样对她好吗?”

“这……”一线生也困惑了。

“总之,此事已经水到渠成,不必多说了。我问你,紫霹雳除了听你的指令之外,还有谁可以指使他?”

“没有别人了。”

“那你是用什么方法使用紫霹雳?”

乍听欧阳上智提出这个问题,一线生心头一惊,结结巴巴地回答:

“这……呃……”

“对我,你还有什么保留吗?”欧阳上智望着他道。

一线生的心噗通噗通直跳,想道:他为何问我这个问题?难道……

欧阳上智将手按在一线生肩上:“你在想什么?”

一线生吓得差点逃开,总算及时回神,道:“没、没什么,我是在想使用紫霹雳的方法……”

欧阳上智的脸闪过一道黑气,道:“这是你再熟悉不过之事,还需yào

想吗?一线生,你的谎也说得太不高明了!”

一线生欠了欠身,不知该承认还是否认。欧阳上智看了看他,道:

“所谓飞鸟尽、良弓藏。一线生,你该不会是认为我想杀你灭口吧?”

一线生连忙道:“岂敢,岂敢。”

“是我岂敢杀你,还是你岂敢这样想?”

一线生尴尬地怔立着,欧阳上智又是一笑,道:

“就算你不敢这样想,其实还是在想,是不是?我问你,如果我要杀你,你是不是该死?

“呃……是,是我该死……”一线生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欧阳上智却更悠闲:“你何事该死呢?说给我听听。”

“这……我、我对世家忠心耿耿,实在想不出什么事该死。找不到让至尊杀我的理由,就是我的该死。”

欧阳上智哈哈大笑:“哈哈……一线生,你真是越来越滑头了,像你这样好用的人才,我为何要杀?为何要让亲痛仇快?你不必跟我耍嘴皮子,好好地办事就对了!”

“是,是,属下记住了。”

一线生抬袖擦了擦额上冷汗,略为松了一口气。

欧阳上智又道:“那你怕什么?把紫霹雳的操纵口诀告sù

我,有那么为难吗?”

一线生道:“事实上……这个嘛,要控zhì

紫霹雳,不是只有学会口诀而已,还要把紫霹雳整个修改一番,让它能认出你的手印及声音气味,否则光会口诀,是叫不动的。”

欧阳上智皱眉道:“要修改紫霹雳,得花多少时间?”

“大约半个月……”…,

“这件事,你十天之内办好。不过你要在明日午时之前,先将口诀抄写一份送过来。”

“是。”

“下去吧。”

一线生有些呆然,但是欧阳上智说得如此决绝,是不容许再讨价还价了,只得应了一声,退出书房。

一线生一走,欧阳上智便唤进守卫,道:“调三十名高手,分为三班,每班十人,随时监视一线生的行动。”

书房内恢复了寂静,欧阳上智再度重新盘算如何进行下一步。

但是,他发xiàn

自己无法专注。

冷剑白狐到底怎么了?这个问题令他有点分心。

素还真受伤之后,欧阳上智便命令冷剑白狐前往恒山,伺机刺杀普九年。但是自从普九年在恒山附近出现过一次之后,就像烟一般消失了。

而且,也失去了冷剑白狐的消息。入侵南霸天前夕,欧阳上智派了许多密探去通知他回来,暂时中止刺杀普九年。但是密探们根本找不到冷剑白狐。

欧阳上智下意识地喃喃低语:

“冷剑白狐,你在何方呢……?”

冷剑白狐确实是依照原来的任务,从恒山便跟着普九年,准bèi

杀他覆命。

奇怪的是,过了恒山之后,普九年就消失无踪,冷剑白狐严密地搜遍了恒山,不见普九年人影,便伏在附近,守株待兔。

过了数日,普九年又出现了,但是背在背上的谈无欲则不知下落。

冷剑白狐马上想通:原来他已经进入四钟练功楼,将谈无欲交给楼主疗伤。至于楼主是否答yīng

为他破除一剑万生等人身上抓风成石之功,就不是任何人能知dào

的。

四钟练功楼的入口与所在地,究竟何等神mì

?是令人百思不解的问题。

但冷剑白狐并不关心这些,他只要普九年的项上人头。

普九年独自赶路,似乎未感觉到背后的。

出了市镇之后,冷剑白狐本想立时出手,在荒郊杀了普九年,普九年却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

“差点忘了谈无欲交待之事,得先到谈笑眉墓前一拜,再回转南霸天。”

暗处的冷剑白狐心头一震,谈笑眉之墓?

普九年又回转城内,在一家香火铺里,买了些祭祀应物,鲜花素果,又忙了大半日。冷剑白狐一直暗中跟着,想了解是怎么回事。

母亲谈笑眉,是他最爱之人。

冷剑白狐知dào

小时候,父亲霹雳门主接天道原本很疼爱他和母亲,冷剑白狐曾有一段幸福的童年。但不知为什么,父亲突然不再理睬谈笑眉母子,并娶了素还真之妹素云流。然后有一天,谈笑眉不见了,接天道告sù

他谈笑眉死了,此外什么都没说。

冷剑白狐不相信,但是他那时只有十岁,就算不相信也无能为力。

后来霹雳门被灭、他被欧阳世家吸收,栽培为如今的冷剑白狐,人人闻之丧胆的高手。

也在他渐渐成名之时,一名叫化丑的女尼来找他,告sù

他谈笑眉的下落,这几十年来,谈笑眉一直在找他。

冷剑白狐去见了谈笑眉,令他吃惊的不是时间的改变,而是:谈笑眉居然和二三十年前,他所记得的母亲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

不管是声音、容貌、神情,以及那双柔美如水的眼睛。

已历尽风霜的冷剑白狐顿时感到一股难以承shòu的柔情,风波诡谲的武林,像谈笑眉这样没有心机、单纯、温情的女子,是如何能存活下来的?…,

谈笑眉见到他,高兴得泣不成声,但是冷剑白狐不敢接受她的拥bào

,不敢放任自己弥补这段失去的岁月。抚养栽培他的欧阳上致告sù

过他:你不能与任何你的亲人相认,否则他们会因你而死。

冷剑白狐只见了谈笑眉一面,就狠下心匆匆离开。谈笑眉在他身后哽咽啜泣,他也不敢回头多看母亲一眼。

自己遵守欧阳世家的规定,没有再去见过谈笑眉,为何普九年说她已经死了?

冷剑白狐跟在普九年身后,普九年一路问人,终于找到了言家庄,言家庄外十里,有一大片竹林,平时荒无人迹,若不是知情者,恐怕谁也不知dào

这里有座坟墓。

普九年终于找到了,当那一处小小的坟茔出现在面前,冷剑白狐犹如被一桶冷水当头淋下。

“谈笑眉之墓”“兄天山谈无欲立”。就只有这么简单的两行字,墓碑周遭干净雅致,尚无裂纹,但坟边杂草丛生,背后翠竹一片,颇为衬托出孤坟寂寥。

冷剑白狐眼前一花,恍然见到谈笑眉那清瘦窈窕的身影,倚碑而立,温柔地望着他微笑,似乎在感谢他前来看望自己的坟。

冷剑白狐差点惊呼出声,及时压抑了住,眼前依旧只有普九年陈放香烛的背影。

普九年将一应之物陈列完毕,点起火摺燃起几柱香,对着墓碑道:

“谈笑眉,你我素昧平生,吾受汝兄之托,前来一拜芳坟,请勿怪我唐突。”

冷剑白狐登时心情大乱,不知等普九年祭拜过后,是否还要杀他?

如果自己遵守世家约定,他们还杀了谈笑眉,那么自己为何还要效忠?

不管如何,在普九年祭拜的时间里,冷剑白狐是不会动手的。他只是木然地躲在暗处,看着普九年的一举一动,能多拖延一刻也好。

普九年捻香几拜,道:“谈无欲已脱离中原,加入南霸天,不管你生前对他有多不谅解,毕竟他是你唯一可依之人,虽然你有儿子,但是跟没有一样,真是可哀!

“你被欧阳上智彻底利用,失去了青春与幸福,但是你并未争取过什么,也没有参与武林斗争。欧阳上智却宁负天下人,而杀了知dào

他底细的你。你这样无辜地牺牲了,或许到死前还不知是为何而死!可怜你曾经将欧阳上智当成终生之托啊……”

谈笑眉知dào

欧阳上智所有的底细?冷剑白狐不敢置信,母亲不是嫁给了接天道吗?何时接触过欧阳上智了?

“欧阳上智兄弟反目,你也成了牺牲品,当你被沙人畏毒死时,谈无欲就立誓为你报仇,如今沙人畏已经恶贯满盈,你也可以瞑目了。可叹你的儿子不但没有收葬你,反而为杀你的人做事,哼,冷剑白狐虽是成名的高手,但是在我眼里,不过是个不孝又愚昧的傀儡罢了。”

冷剑白狐已经心绪大乱,普九年后来说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反覆在脑中回荡的是:母亲何时把欧阳上智当成了终生之托?为什么自己被欧阳世家抚养长大?这是巧合,还是故yì

地安排?

等冷剑白狐回过神之后,他发xiàn

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远了,放qì

追杀普九年,独自漫无目的的乱走。

自从霹雳门被灭了之后,照顾他长大的欧阳上致对他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虽然他很严厉,但是对于一名傲性而早熟的少年而言,严厉却正足以搏得他的尊敬。冷剑白狐懂事了之后,教养他的是欧阳世家,在他心里,欧阳世家才是对他有着父母之恩的地方。…,

但如今普九年的祭吊之言,却暗指一切都是欧阳上智的布局,操纵了自己的命运。

冷剑白狐停了下来,越是回想,疑惑越多,他决定回无极殿,找欧阳上智问清楚!

冷剑白狐转身便往无极殿的方向欲走,这时一道白衣身影翩然而至,挡在他面前,娇脆的声音问道:

“普九年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那身影清雅如风,虽有半边脸已被毁,半掩在雪白头巾下的脸孔却还是散发出一股出尘的清丽。她便是在断情庵出家,与谈笑眉交谊甚厚的化丑。

冷剑白狐不知她是否一路跟着自己,也有些吃惊。化丑似乎在等着这一刻,道:

“我已经跟在你身后一段时间了,一直想将一样重yào

的东西交给你。我知dào

你听了普九年的话,会去找欧阳上智兴师问罪,但这将为你惹来灾祸,你最好三思。”

“世上没有人能阻止我要做的事,”冷剑白狐冷漠地说道。

“等你看了这样东西,再做决定好吗?这是你母亲生前,要我交给你的。”

化丑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他。

盒中只有一封信及一个金铃铛。两样东西令冷剑白狐心头宛如被针刺了一下,那个铃铛,是自己幼时挂在窗前之物。霹雳门被灭的前夕,冷剑白狐依稀梦见母亲来看自己,醒来后铃铛已经不见了。

那时母亲真的来过,冷剑白狐的手微微颤着,就要离开。化丑身形一飘,挡在路前,道:“别这么冲动,等你看完了谈笑眉的信,再决定要不要找欧阳上智。你连看一封信的时间,也不愿给你的母亲吗?”

冷剑白狐只好停了下来,闭上双眼,让自己冷静一下,才取出信来,细细看了下去。

谈笑眉清隽整齐的字,在眼前一行一行地陈列着:

冷剑白狐:

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儿子没错。虽然你没承认,但是见到你的刹那,我的内心无限激动,这是亲情所赋予的一股力量,我真想大声叫你一句“儿子”。

可是话至喉头,就化成了呜咽之音。因为我没有勇气承担发生在你身上的所有不幸,我没勇气面对一个似曾相识又不相识的流离子女。所以,所以我只好灯下落书托友交付,书中的点点滴滴是我思念的眼泪,书中的纵横坚直是我衷心的忏悔。

二十多年来良心上的谴责,使我觉得生存只是为了完成未完的心愿。而我之心愿,就是希望你不要忘却:在你嚎淘之际,对你挤眉弄铃的我;在你酣睡之时,为你扇凉添被的谈笑眉。不管你对我是否谅解,不管你对我是否在乎,只要你看完这封信,吾之心愿了矣。

最后,再让我叫你一声儿子吧!冷剑白狐,儿子,我永远永远爱你。

一阵凄寒的冷风吹过冷剑白狐的衣角,持信的手已不再颤抖,他将信收入怀中,眼里闪出一道冷冽的光芒,继xù

往无极殿的方向而去。

化丑连忙道:“冷剑白狐,你不要冲动,你母亲只希望你好好地生存下去,你……”

紫光一闪,化丑手上的拂尘已被剑qì

削断,化丑一惊,倒退一步。

“不准干涉。”

冷剑白狐的声音比眼神还要冷,化丑望着他的背影,考lǜ

了片刻,依旧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赶回无极殿,正值夜半,守卫森严,冷剑白狐以轻功跃入墙内,像一头灵巧的狐狸一般,穿梭于各通道。…,

化丑对无极殿路径不熟,见冷剑白狐一闪不见,也无法追入,只好心急地守在外面。

冷剑白狐一旦无法由欧阳上智口中听到满yì

的答覆,绝对动手。欧阳上智身边高手如云,保护森严,冷剑白狐还有命离开吗?

可是目前化丑也只能等。若是冷剑白狐逃得出来,好歹有自己作为接应。

冷剑白狐穿越了一层层的防卫,他发xiàn

许多地方都挂着红彩,偏殿锣鼓喧天,似乎有人在剧,但是守卫还是一样森严。

不知是在庆祝什么喜事,冷剑白狐无声无息地溜至欧阳上智的寝房,空无一人。

他或许在书房,或许在宴场,冷剑白狐隐蔽在屋角,他是欧阳上智的贴身护卫,最了解防卫的漏洞,在此处他相信不会被发xiàn



不久,欧阳上智在几名守卫仆婢的护送下,出现在前方的回廊走道。

进入房内后,守卫们退了出去,让婢女服侍欧阳上智洗漱、更衣,等欧阳上智就寝,婢女们为他垂下床帐,便退了出去,在房外的小厅待命。

欧阳上智才躺了下去,不到一刻钟,便在异样的感觉中睁开眼睛。

房内灯光幽微,空无一人,但是欧阳上智感觉敏锐,知dào

有人在附近。

“冷剑白狐,出来吧!”

欧阳上智坐起身道。

那道身影像渐渐浮现的幽灵一般,出现在他的帐外。

“你失踪多时,任务完成了吗?”欧阳上智问道。

“没有。”

“没有完成,你回来做什么?”

“我要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为何要杀我的母亲谈笑眉?”

欧阳上智一怔,万万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欧阳上智咳了一声,道:“你知dào

你母亲的死讯了?”

“回答我!”

欧阳上智不悦地说道:“你的母亲是被沙人畏所杀,这是沙人畏的个人行为,与我没有关系。”

“那么,你……你与我的母亲,是什么关系?”

冷剑白狐的声音发起抖来。

欧阳上智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你不会想知dào

的。”

冷剑白狐身上的杀气陡然升起。

欧阳上智道:“我说沙人畏杀她,你一定不服,还是认为主谋是我。没错,你要这么想也可以。谈笑眉背叛欧阳世家,我若不杀她,难以服众,我有我的立场。”

“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原则!”

冷剑白狐话声未绝,剑已刺入帏内!

欧阳上智往后一仰,冷剑白狐的剑已被一股力量拉住。

冷剑白狐一惊,这股力量之大,令他抽不回自己的剑,定神一看,床内居然还有另一个身影。

那是紫霹雳!

紫霹雳的铁手抓住冷剑白狐的剑,冷剑白狐的剑就像被铁箍套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欧阳上智严冷地说道:“想杀我的人,必受紫霹雳诛之!”

紫霹雳身上发出紫蓝色的电光,冷剑白狐虎口一麻,冷剑脱手。一击不中,冷剑白狐便知dào

情况不好,连忙倒跃了一大步,撞破房门,跃了出去。

轰然一响,紫霹雳的电光已击至,冷剑白狐背后有如被一记重掌所击,往前扑倒,登时五内俱伤,差点呕出鲜血。

冷剑白狐忍住,提气直奔,附近已响起此起彼落的警跸声。

“有刺客!”“不要让刺客跑了!”

杂沓的脚步声中,冷剑白狐负伤逃出高墙,墙外却涌上更多的守卫,刀光剑影,交错而至,冷剑白狐的剑已失,只能闪避,无法还击。左跃右避之际,根本无暇分心注意紫霹雳已来到身后。…,

当他发觉之时,紫霹雳的铁掌已至!

紫霹雳一掌击向冷剑白狐的丹田,灼热的气功登时将冷剑白狐击飞百丈,一口鲜血喷了出去,沉沉地摔落。

不料却是落在双臂之中,化丑及时奔上,接住冷剑白狐,便往外冲。

众人一涌而上,化丑提气直纵,冲天数丈,滑了开去,背后众人提剑紧追,紫霹雳正要启动脚底加速器,突然一道紫衣身影窜至,手指几下疾点,紫霹雳便定住了,动也不动。

几名杀手见状,转回头来,道:“一线生,你做什么?”

一线生置若罔闻,继xù

按了几下机括,紫霹雳身子一震,又动了起来。

“快回去保护至尊。”一线生说道。

紫霹雳发出规律的转动声,步回墙内。

杀手道:“你故yì

挡住紫霹雳,万一让冷剑白狐跑了怎么办?一线生,你胆量不小!”

一线生道:“哼!你这是什么话?紫霹雳的任务是保护至尊,你们的任务是追杀冷剑白狐,职责要划分清楚!”

“这……”

“大家一窝蜂地去抓人,没人保护至尊,万一出了事,谁担得起?”一线生口气更严厉。

众人无言以对,只好kàn

着他转身而回。

一线生步回侧殿,他看紫霹雳往这个方向而去,想必欧阳上智已经离开房间,上偏殿来了。

如果欧阳上智真的要杀冷剑白狐,紫霹雳连击他两次,冷剑白狐早该没命了。这些杀手们实在太不了解欧阳上智真zhèng

的心意。欧阳上智子女虽多,他最在意的好像只有冷剑白狐,基于对欧阳上智入微的观察,一线生才敢出来挡住紫霹雳,放冷剑白狐一条生路。

若是冷剑白狐真的被追出去的众人所杀,欧阳上智又会作何处理?淡然点点头,还是无动无衷?

一线生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冷剑白狐似乎还不知dào

自己与欧阳上智的关系,才会刺杀他。但是冷剑白狐怎会在这个节骨眼儿知dào

谈笑眉的死讯,而且还做出这样惊天动地之地?

一线生马上想通了,很久以前谈笑眉就曾将一信交予化丑,要化丑转交冷剑白狐。化丑是素还真的弟子,素还真被照世明灯救了之后,才让化丑把此信交给冷剑白狐,激他为母报仇。

让欧阳上智尝到被亲生子刺杀的滋味,果然是毒辣的一招。

想起欧阳上智对人伦的蔑视,以及素还真说“素云流之死,只不过减轻了我的负担”,一线生不禁苦笑了。

欧阳上智已更了衣袍,在殿上走来走去,神情间看不出内心的想法。

他望了一线生一眼,道:“是你让紫霹雳回转的?”

“是,因为我担心至尊没人保护……”

欧阳上智没说什么,双手负在身后,喃喃道:“冷剑白狐怎会在此时知dào

谈笑眉死了?”

他也发xiàn

有问题了?一线生提心吊胆地立在一旁,不敢多话。

“下次不许再自作主张,控zhì

紫霹雳,知dào

了吗?”欧阳上智道。

“是。”

下次,那就表示这次没了,一线生松了口气。这就是伴君如伴虎,永远不能肯定对主子的猜测正不正确,有时就算正确,还得因正确而赔上一命。

“我叫了人去唤流星君,等一会儿他来了,我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欧阳上智道。

“但今晚是流星君的洞房花烛,为何要叫他来……”…,

“难道你希望他留在洞房,直到发xiàn

枕边人的真zhèng

身份?”

“啊,这……”

欧阳上智道:“如果你真的听我之命,让他们都饮过激情酒,那么现在叫来流星君,时间刚好。”

“是。”一线生不敢多应。

不久,流星君果然步入殿中,神色有点茫然。

“至尊,请问唤我何事?”

“你怎么了?”欧阳上智见他脸色怪异。

“呃……是……不知为何,方才小姐见到了我,竟昏过去了……”

一线生大为惊骇,萧竹盈竟比原订计划早醒,知dào

了与父亲成此乱伦之事,难怪会昏倒。

欧阳上智却神色如常,道:“她是位千金小姐,娇生惯养,受不了太大的刺激,会昏倒也没什么。她父亲也对我说过她体弱多病,我想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没告sù

你。”

流星君点了点头,也没再问。

“你和她已经圆了房吗?”

“是。”

“嗯,那好,一会儿我叫一线生护送她去月中天。”

流星君一怔:“为何要送她回月中天?”

“让月中天带她回南霸天去,禀告她父亲已与你完婚,双方才算结盟了。等到我们成功入主了南霸天之后,才要正式再为你们举行一次大婚。”欧阳上智微笑道,“堂堂云路天宫之主,与南霸天盟主千金的婚事,怎能像今晚这样草率?倒是委屈你们了。”

流星君赧然道:“不必费事了……”

“这是应该的,你也不必推辞。让月中天暗中护送她回去,除了转告结盟之约以外,也是为了不启人疑窦。他的独生女突然不见,总是难以解释,所以,直到成功占领南霸天之前,恐怕都要委屈你们相隔两地,你不要见怪。”

“啊,当然。”

欧阳上智向一线生使了个眼色:“去吧!”

一线生早已快要听不下了,一接到命令,马上告退,直奔新房。

新房外的几名婢女都脸色惊慌,搥着门叫道:“小姐,小姐,开门啊!”“小姐,你在做什么?”

“怎么了?”一线生忙问。

众女婢一见到一线生,像见到了大救星,围上来哭哭啼啼地说道:

“我们也不知dào

啊,小姐把我们都轰了出来,不知dào

要做什么?”“我听见小姐说不活了……”

“不妙!”一线生连忙奋力撞开了门,萧竹盈果然正拿着剑,就要划脖子。

一线生扑了上来,一把翻倒了桌椅几案,和萧竹盈滚倒在地,用力夺下了剑。

萧竹盈脸上已没有眼泪,茫茫然地撑起身子,木然不动。

一线生把剑踢开老远,转头对婢女道:“通通走开,去备马车,准bèi

好了再来叫我!”

“是。”众婢女们慌忙退了。

萧竹盈呆呆地站起来,轻轻问:“为何不让我死?”

她脸上易容未退,看起来是个陌生女子。一线生不禁暗想:如果她以萧竹盈的面孔说这句话,那么此刻恐怕他就要羞愧无地了。

“唉,这……你……罢了,你看吧!”

一线生取过妆台上的铜镜,向着萧竹盈。萧竹盈转头一望,一见到镜中自己的脸,整个人像触电般震了一震。

“你明白了吧?他不知dào

是你,所以才……唉!”

“为什么……天啊,天啊……”

萧竹盈软软地坐倒,哭又哭不出来,简直就像要崩溃的泥人。

“不要想这些事,先回月中天,再慢慢说,好不好?”

萧竹盈完全失去了意志力,轻点了一下头,依然是那呆若木鸡的样子。

一线生扶起她,要上马车前,萧竹盈才望向一线生,道:“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千万……别让他知dào

是我。”

一线生叹了一口气,默默送了她上车。

第四十四章 倒戈

事实上,冷剑白狐一开始跟踪普九年,普九年便已察觉到了。祭拜谈笑眉之墓,当然也是意在沛公。

冷剑白狐果然因此离去,普九年等一进在欧阳上智身边埋下了一颗炸弹。

确定解除危机之后,普九年才动身准bèi

回南霸天,却没走多远,便让火阳真君找到了。

“你为何不在南霸天,又来到中原?”普九年问道。

火阳真君道:“我是奉命寻找你,尽速回去商议对策。”

“哦?出了什么意wài

吗?”

“不久前欧阳上智大举入侵南霸天,幸被击退,不知下次何时入侵,情况十分紧急。”

普九年一听,反倒停下了步子,笑道:“哈,欧阳上智入侵南霸天?”

见到普九年一副兴灾乐祸之态,火阳真君不禁一怔。

“想不到他如此沉不住气,火阳真君,你先替我送一封信给童颜未老人吧!”

“可是……”

“你不必紧张,童颜未老人已答yīng

与你之间的事,一笔勾销,何况我要给他的信,是他等了很久的好消息。”

普九年找了一处地方,修书一封,交给火阳真君,才先行回转南霸天,

若是他的估计不差,欧阳上智不久就会再举行第二次的入侵。这个消息一定要马上传给童颜未老人,来个南北夹击,让欧阳上智从此没有翻身的机会!

回到南霸天,果然已处处加强了训liàn

和警戒,看来沧海圣老的管理能力,确是不凡。

普九年进入总坛,对金少爷问道:“盟主,你如何会知dào

欧阳上智夜袭南霸天之计?”

金少爷道:“有一名手持灯火之人来信警告我,沧海圣老说是照世明灯。”

“哈,本来我只是怀疑照世明灯与欧阳上智已经反目,现在听你一讲,证明此事属实。”普九年更是高兴,歪斜的头也更显得诡异。

金少爷却不以为然,道:“你说欧阳上智怕九天神罩,如今我看你的说法根本不正确!”

普九年道:“是,我估计错误。但是所谓的错误,只是时间上有所出入。素还真与谈无欲的争战,火阳真君与童颜未老人的恩怨,拖延了我不少时间,致使欧阳上智侵犯南霸天之时,我不在现场。”

“哼!你还不承认错误!如果欧阳上智真的在乎九天神罩,就不敢发兵南犯,就不会发生你所说的时间上的出入!”

普九年道:“盟主,嵩山一行,我曾交待你以九天神罩牵制欧阳上智,有两个目的。第一,是短暂性牵制他,使您性命不会受到威胁。第二,加重欧阳上智的负担,让他无法随心所欲。”

“但是他如今已挣脱这个负担了!”金少爷道。

“哈哈,此乃吾之所愿也。”

金少爷一怔,只听普九年续道:“欧阳上智已中吾之计,他为了摆脱九天神罩的束缚,与照世明灯反目。若是没有照世明灯,欧阳上智根本不足为惧。”

“照世明灯?他与欧阳上智是什么关系?”

普九年道:“照世明灯一直在暗中帮zhù

欧阳上智运筹帷幄,他是欧阳上智打败素还真的关键人物,这虽是件极大的秘密,却躲不过我的眼睛。”

“照世明灯为何要帮欧阳上智出主意?”沧海圣老也不禁惊奇。

“他不是为了帮欧阳上智,而是为了两个人,一个是素还真,一个是叶小钗。”普九年缓缓说道,“从前武林局面虽未太平,却也有一定的秩序。素还真在天山现身,以绝世武艺惊动天下,如果让素还真坐大,一来未知其人正邪,二来无可制衡者,这对于武林,是一个极大的危险。因此,在欧阳上智的努力劝进下,照世明灯才答yīng

出面,帮他对付素还真。”…,

沧海圣老道:“但是欧阳上智乃是枭雄之格,照世明灯为何要帮zhù

一个枭雄?”

“圣老,你此言差矣。欧阳上智固然不是一个仁民爱物的武林至尊,却也维持了固定的规法,使人有法可遵,正义也有一定的管道伸张。但是素还真是一个刚冒出头,就无人能敌的强者,让他成为新的至尊,无人能料是祸是福。因此,在全面的考量下,照世明灯选择了帮zhù

欧阳上智,是可以理解的。

“尤其,素还真组织黄山八珠联,成员龙蛇夹杂;与谈无欲创写名人榜,掀起名人自相残杀,都是正邪不辨的举动,令照世明灯颇不然。会帮zhù

欧阳上智,就是因为对素还真的怀疑。此外,他也发xiàn

刀狂剑痴叶小钗受制于欧阳上智,为了帮zhù

叶小钗远离武林是非,照世明灯便要求欧阳上智将叶小钗给自己,作为除掉素还真的代价。”

沧海圣老专心地听着,没有注意到金少爷的脸色越来越奇怪。

沧海圣老感慨地说道:“传奇的刀狂剑痴叶小钗,会受制于欧阳上智,这真是教人意想不到。”

“欧阳上智连照世明灯都请得出来,收罗叶小钗,也只是机会问题而已。”普九年续道,“但是我想,以照世明灯的智慧,必定也已发xiàn

欧阳上智是个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享乐之人。一旦成功,就过河拆桥。他或许以为素还真已经死了,照世明灯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便不再为他顾及九天神罩。这样的寡义无情,才激怒了照世明灯,而来对我们通风报信。”

沧海圣老想了一想,疑道:“当初叶小钗前来要求以半驼废交换九天神罩,难道欧阳上智不知dào

吗?”

“这更可以证明叶小钗已不被欧阳上智所控zhì

了。”普九年道,“本来我担心如果欧阳上智抢先一步,以半驼废的石像交换九天神罩,让照世明灯康复,那对我们而言十分不利。因为练功楼之主要解除一剑万生三人的抓风成石,需yào

一段时间,万一欧阳上智与照世明灯利用他们三人尚未复元之前入侵,那么南霸天灭矣。”

金少爷道:“你既然知dào

情况如此,那当然叶小钗要求以半驼废交换九天神罩,为何要答yīng

?”

普九年信心满满地笑道:“这就是我不同凡响之处。我算准欧阳上智没有这个度量,他无法忍受芒刺在背的痛苦。”

“万一你算得不准,南霸天岂不是要因你而亡?”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险草不肥。虽然这是一步险棋,但是对南霸天而言,却是受益千年。就算我看走了眼,我也能把九天神罩内的一百零八只软刀,割下照世明灯的首级。”

金少爷一怵,当初他以血手魔魁的首级,换来使用一次九天神罩的机会,当时若是半月郎君动了手脚,自己早就身首分离了。

金少爷吸了口气,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准bèi

洞庭湖畔的交yì

。”普九年道,“照世明灯已与欧阳上智反目,此后他是友非敌,我们不必得罪于他。”

“这件事你去处理就好了。”

金少爷简单的命令下去,便起身离座,洞庭湖畔交换九天神罩,会来的人是照世明灯,还是叶小钗?不管是谁,金少爷都不想见。

叶小钗应该知dào

自己是他的儿子吧?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找过自己?对他而言,这个儿子算什么?…,

既然他不要儿子,那么金少爷也不会要他作父亲。

洞庭湖畔,普九年与沧海圣老带着一批护卫,在岸边静静等待着。

冷风渐起,身形高伟的叶小钗依然是独自赴约,他肩上扛着半驼废石像,一手却提着照世明灯惯用的白玉灯笼。

叶小钗将半驼废的石像放在地上,望着普九年。普九年越看越觉得他长得与金少爷有几分相似,不知是不是巧合?

“叶小钗,你很守时。”普九年笑了一下,转头对护卫道,“将九天神罩及使用图给他,石像扛过来。”

“是。”众人应命,其中一人将九天神罩及使用图递予叶小钗,四五个人将半驼废的石像搬至普九年身旁。

普九年道:“照世明灯,我知dào

你以缩骨法躲在灯内,现在我有话要说,请你认真考lǜ

。我希望你不要再帮zhù

欧阳上智,因为欧阳世家气数尽矣。”

叶小钗面露一丝防备之色,但他手中的灯却发出柔和的光晕,传出照世明灯的声音:

“普九年,你知dào

欧阳世家是永远不灭的。”

“欧阳世家灭不灭,只看你怎么做而已。”

叶小钗手中的灯光定定地不动,过了一会儿,照世明灯才叹道:

“原来你已了解所有的来龙去脉。”

“哈,照世明灯,你不欲沾惹俗尘,我也乐于成人之美。只不过要消灭你养出的这条毒龙,你也该出点力量,不是吗?”

照世明灯淡然道:“自作者,自受之。欧阳上智若是会亡,也是亡于他自己所造之恶业,非吾所能也。”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告辞。”

众人扛着石像离去之后,叶小钗手中的灯光慢慢暗了下去,照世明灯轻叹道:

“唉,武林中真是卧虎藏龙,欧阳上智,你应该退休了。”

然而,信念坚定的欧阳上智为了第二度的进攻,已作了更完整的筹备,只差最后的几步。

此时他来到月中天,就是为了确定萧竹盈是否已经恢复了指使三魔灵的能力。此外,还有更重yào

的事要试探她。

出殿来拜见欧阳上智的萧竹盈外表虽显得有些憔悴,看起来却已经神智清楚。

一见到欧阳上智,萧竹盈便盈盈拜倒:“义父,感谢你又救了我的性命。”

“你这样说未免太见外了,当初在我们还不相识之时,我就将你由唐门之主手中救了下来,拔下你全身的牛毛针,又解了他所下的毒。如今我们交情更胜从前,为何不能再救你一次?

萧竹盈默然不语,欧阳上智又道:

“因为你的体质问题,不得不以此法救你,希望你不要见怪。”

萧竹盈勉强一笑,道:“义父言重了,吾阴月夫人寒雪飘,岂在乎贞节之说?七十四人、七十五人,又有什么差别?”

欧阳上智一听她言下之意,并不特别指涉流星君,有点诧异,道:“那么,一线生告sù

我你一醒来,就昏了过去,是怎么回事?”

萧竹盈低下头来,轻道:“我……我一清醒,就想起金少爷杀死血手魔魁之事……”萧竹盈忍不住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欧阳上智稍点了一下头:“金羽兰对我说了,唉,事已不可弥补,这不是你的错。”

萧竹盈垂泪,咬着嘴唇,她无法抬起头来看欧阳上智,她怕眼中的恨火泄露出真zhèng

的心事。

欧阳上智负手沉吟,又打量了萧竹盈几眼,她流泪不止,金少爷杀了自己的亲祖父,会令她如此伤心欲绝,那么婢女说当时她要自杀,也是因为金少爷吗?…,

如果她是因为知dào

与父亲乱伦而寻死,那么只会对自己充满恨意,不可能再对自己效忠。欧阳上智是不可能容许忠诚度有问题的人在自己身边的。她为何会昏倒,为何洞房后就有自杀的举动,是为了流星君,还是为了金少爷?一定要弄清楚。

“你现在想起指使三魔灵的方法了吗?”

“想起来了。”

“嗯,很好。”欧阳上智道,“我们不久就要大举讨伐南霸天,但是我要你知dào

南霸天的领导者是谁。”

“不是半月郎君吗?”

“不,是金少爷。”

“什么?”萧竹盈惊呼。

“金少爷被南霸天的阴谋份子们骗了,拱他出来当领导者,逐走半月郎君。金少爷这个孩子,什么也不懂,万一南霸天被灭,他就是第一个牺牲者。”

萧竹盈忙道:“义父,金少爷年少无知,他并不是真的要加入南霸天,与中原作对的。”

“这个我知dào

,你不必担心。所以我们此次征讨,非胜不可,等抓到了金少爷,我会交给你处置。”

“多谢义父。”萧竹盈道。

“明日午时,你带着三魔灵到无极殿会合吧!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sù

你,”欧阳上智微笑着直视萧竹盈,“你的父亲流星君,加入了我的阵营,明日你们父女可以重逢了。”

萧竹盈“啊”地一声惊呼,脸色煞时变得惨白。

“嗯?怎么了?你不高兴吗?”欧阳上智疑窦再起。

萧竹盈勉强让声音不发抖,道:“我……我曾立誓不再见他,当年为了叶小钗之事……”

“喔,原来如此,你也太固执了,经过这么多年,你还不原谅你父亲吗?我相信他早已不计前嫌,毕竟你是他的掌上明珠啊!”

萧竹盈无力地道:“是。我知dào

了。”

欧阳上智这才满yì

地离去。萧竹盈到底知不知dào

与她同床之人是她的父亲,只要看她如何与流星君见面,就能确定了。到时候要杀她还是用她,都来得及作调整。

战场之上,绝对不容许有一点闪失。

欧阳上智一离开,萧竹盈整个人都失去了力qì

,颤抖着倒了下来。

明天,明天要如何见流星君啊!

萧竹盈仰首,望不见天空的月中天,在她的上方只有一片乌黑的巨石,危危颤颤,就像要将她压扁。她只想一死了之,但是上天却不容许她现在就死,她还有该完成的事。只是,在完成之前,活着的每一刻,都是如此难堪,如此沉重!

在无极殿集合者,除了世家义子之外,还包括了各大门派的代表,大殿上虽站满了人,却井然有序地分列两道,听欧阳上智分派工作。

萧竹盈的三魔灵及紫霹雳作为护卫,而流星君则掌握令符,各门派的高手们集中由流星君指挥。

分派完毕之后,群侠一一退下,回去将弟子们调派至无极殿。大殿之上,只剩下流星君、萧竹盈以及欧阳上智等人。

早在萧竹盈出现在欧阳上智身边时,流星君便激动不已,只是公事繁陈,不便相认。此时欧阳上智特意留下他们,用意十分明显。

欧阳上智道:“流星君,你还认得她吗?”

流星君的声音高兴得微微发抖道:“盈儿就是化成了灰,我都能认得。”

“我找到了令媛,也乐于见你们父女相认,不过令媛似乎对当年之事不能释怀。”…,

萧竹盈动了一下唇,又将要讲的话忍了下去。

两人无语相望了许久,流星君不知该说什么好,终于鼓起勇气,道:

“当初错的是我,我太不顾盈儿你的想法了,盈儿,你愿意原谅为父吗?”

说着,流星君自己也想不到会流出眼泪,虽然已强忍鼻酸,却还是哽咽了住。

萧竹盈注视着他,眼泪也滑了下来,轻点了一下头。

流星君大喜,伸手便抱住了萧竹盈,怜惜地泣道:“盈儿,盈儿,为父多么思念你,你受苦了,我再也不让你吃苦……”

萧竹盈全身僵硬,忍住作呕之感,抬眼见到流星君的泪水,胸口宛如被巨槌打中,头昏眼花,内心大声地在喊着:

“你不知dào

我们作出了那样无耻之事吗?如果你知dào

了,你还伸得出手、抱得了我吗?”

而所有的心声,都锁在喉咙里,几乎教她不能喘息。

流星君放开了她,手却仍放在她臂上,笑声哽咽:“来,让我好好kàn

看你。都这么多年了,盈儿还是像当年一样……现在你爱吃的东西还跟以前一样吗?嗯,穿着倒是规矩多了,不像从前老爱穿男装,怪里怪气的,这样好kàn

,这样好kàn

,你怎么看起来憔悴了?都是我不好……”

“别说了。”萧竹盈轻轻甩开他的手,“爹,过去之事,是我错的多,我只求您别再提起了。”

流星君擦去眼泪,笑道:“好,我不提,盈儿,冠天星他们都与我在一起,我带你回去见大家……”

萧竹盈淡然道:“这也不急在一时,等征讨南霸天告捷之后,大家再团聚,有话慢慢儿说,不是更好吗?”

流星君这才想起,歉然对上首的欧阳上智一笑,道:“至尊,属下失态了。”

欧阳上智不以为意地笑道:“不要紧,你们父女重逢,本应细话平生,只是时机真不凑巧。”

萧竹盈道:“我先告退了。”

“你要回哪儿?”流星君忙问。

欧阳上智怕她说出“月中天”,流星君会问起新娘之事,连忙道:“萧竹盈,你先去照顾三魔灵吧!”

“是。”

萧竹盈告退之后,流星君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等完全看不见了,才叹着气,对欧阳上智道:“盈儿好像还在怪罪我。唉,当年我太过份了。”

“别这样说,今后你可以慢慢地开导她。”欧阳上智道。

流星君道:“至尊,您为我找回盈儿,这份大恩,我……我真不知怎样报答才好!”

欧阳上智笑道:“这是机缘凑巧,没花我多少力qì

,你这样言重,我反倒不好意思了。明天出征,你建个大功便是。”

“是!”

流星君兴奋地回答。此刻对他而言,欧阳上智完全值得他粉身碎骨,以报大恩。然而,这份恩情的真相之丑陋,又有谁能想像得到?

流星君一回到侧殿,马上召见所有的指挥长,将前进、摆阵、攻击、撤tuì

等等号令都传了下去,让指挥长们了解,并下了军令状,一切进退皆由流星君掌控,若是违命擅动者,就地处决。

等传令完毕,已是深夜,流星君在冠天星的护送下,回到房间,准bèi

和衣就寝,明晨出发。

然而,当他一进入房中,已有人在内等候了。

一见到那人,流星君与冠天星都是一怔。

是那名能使唤碧眼鹰蛟、与萧竹盈容颜一致的少女!…,

金羽兰从椅凳上站了起来,唤道:“外公!”

流星君愣了一会儿,与冠天星两人渐渐展露笑容,流星君想起白天与萧竹盈相认,那么此女的身份可以说是确定了。

冠天星笑道:“宫主,我早就说她是小姐之女!”

流星君笑了一笑:“当时你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现在可以说了吧?”

金羽兰俏颜一笑,道:“我叫金羽兰。”

“嗯,姓金?”流星君顺口问,萧竹盈不知与谁生了她,如果她不愿提,流星君也不会问,以免又触动萧竹盈的往事。但是见到她长得与萧竹盈少女时如此相似,连也一样,宛如当初心已别向的女儿,又恢复了纯真,回到自己面前一般。流星君见到她,反而比见到真zhèng

的萧竹盈还要有重逢之感,也更为自在。

他总觉得白日里所见的萧竹盈,冷冰冰地有点陌生,令他怅然若失。

“是你母亲叫你来见我的?”

金羽兰并没有回答,却道:“外公,我有件事要私下跟你说。”

“冠天星不是外人……”

冠天星摆了摆手:“宫主,我到外头站岗,出发时会来叫您。告退了。”

也不等流星君说话,冠天星便已退出,掩上房门。

“有什么事要告sù

我?”流星君慈爱地望着金羽兰,这口气,就像从前他与萧竹盈父女谈心时一般。

金羽兰嗫嚅着,不太能启齿。流星君笑道:

“是不是你母亲不要你来,你自己偷偷来的?放心,我不会告sù

她……”

“不是的,外公,我……我真不知该怎么说……”金羽兰别过了眼,道,“我还是从头说好了。外公,你一定要相信我说的话。”

“你尽管说。”流星君仍笑嘻嘻地,十分高兴。

“这个欧阳上智是假的!”

此话一出,流星君的笑容止了住,似乎一时之间听不懂。

金羽兰道:“我知dào

你不会相信,可是是这是我亲眼见到的!我无意中见到他的假面具,他如今的面孔,是人皮面具……”

“兰儿,你看错了吧,这是不可能的。”流星君柔声道。

“不,我没看错,今天我是偷偷来的。欧阳上智以为我已经死了,”金羽兰压低声音,哽咽着道,“我误撞见她解下面具,他为了灭口,就把我送到雨台齐天塔,让童颜未老人以我之体养育邪珠……我,我实在很害pà

……但是童颜未老人没有杀我,他认为有问题,所以私下饶我不死,但是严刑有加,要问出欧阳世家的秘密,我一直不说,才活到今日。”

流星君半信半疑,望着金羽兰。

金羽兰抬起挂着两行泪水的面孔,道:“我怎样受苦,是不重yào

的。我拼命逃出来,是要告sù

你一件大事,你千万要小心提防,以免被欧阳上智设计了!”

“什么事?”

“当时,母亲因为受到打击,心神迷乱,欧阳上智带我到雨台齐天塔,就是要问童颜未老人有无方法可让母亲复元。童颜未老人说只有一个法子,就是与近亲交合……”

流星君登时一愣。

金羽兰红着脸,道:“童颜未老人真是不要脸!他说要母亲与……与外公你,或是她儿子……以一精化三血之法,让母亲恢复神智,当时欧阳上智是没说什么,可是只有母亲会控zhì

三魔灵,为了让三魔灵继xù

替他效命,欧阳上智一定会设计外公你与母亲……你千万要提高警觉,如果欧阳上智要您与哪家小姐成亲,与他虚与委蛇就是了。”…,

白天看到的萧竹盈神智清楚,而且欧阳上智确实叫她去照顾三魔灵……流星君整个人有如僵化了一般,一盆冰水当头淋下,也不会令他有所知觉,因为他全身都像浸在冰海里了。

“外公?外公?”金羽兰见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忍不住拉了拉他。

流星君终于回过神来,明天,当明天萧竹盈出现在众人面前,指挥三魔灵这时,金羽兰就会知dào

事已成真。

见到流星君那空洞的神色,金羽兰触电般缩回手,惊恐地望着流星君。

“外公……难道……你,你……”

流星君颓然不语,金羽兰掩住了口,差点惊叫出声。

终于,金羽兰掩面哭道:“欧阳上智这个畜牲,居然……居然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呜……”

流星君仰首长叹:“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罢了!罢了!”

金羽兰哭着抱住流星君:“外公,你千万别这样说,要是母亲也知dào

了,那不是都被欧阳上智害死了吗?我不甘心,呜呜……”

流星君抚着金羽兰的头发,心乱如麻,他此刻确是感到无颜活在世上,除此之外,别的都无法想了。

金羽兰仰起脸望着流星君:“外公,该死的不是你,是欧阳上智!像欧阳上智这种阴险的阴谋家,怎能让他活着?一定要杀了他,为你雪耻,为母亲雪恨!”

流星君全身震了一震,杀大恩人欧阳上智?这是他从没想到过的。

时已到了丑时四刻,天色将明未明,冠天星前来敲门,道:

“宫主,该整兵会合了。”

流星君推开了门,昂首走了出去。

第四十五章 末路

两百余艘巨船,再度齐集江面。

才刚经lì

一次惨败的欧阳上智,居然能立kè

再调集两倍以上的兵员船只,以压境之势入侵,这份实力,确是令人生畏。

这回,欧阳上智要以强势的武力,以铁蹄踏平南霸天,虽然如此必须损失较多武力,但是比起夜袭的机动性、不确定性,强势入侵胜算却是绝对的。

此时是冬季,由北南下,风势正顺,欧阳上智不怕南霸天再以火攻了,因为此时的风力够强,南边的火箭绝对射不过来。在岸边,大军誓师之后,流星君登上指挥船前方的主舰,便举旗挥师,大队南下。

对岸的南霸天众将,望见这偌大阵仗,都有些变了脸色。

金少爷问道:“火阳真君已带人过江,在对岸埋伏了。等欧阳上智落荒而逃时,退路断矣。”

“你为何如此肯定欧阳上智会败?你看他这么多的船舰!”金少爷不以为然地说道。

“哈!童颜未老人向我保证,欧阳上智的亲信流星君会有令人意wài

的举动。”

“你相信他?他连一条鱼也没派过来!”

普九年信心满满地一笑:“正因如此,我才确定他有所动作。”

“什么?”

“让欧阳上智顺利消灭我们,声威大振,然后挟余威去灭他,你想童颜未老人会这么傻吗?正因他好像什么都没做,我才确定他一定有不得了的大动作。”

“是吗?”金少爷将信将疑。

不管会不会有变化,目前能做的也只有严阵以待。

欧阳上智望着船队顺利地前进,金少爷在对岸排列了的兵马,不知是否已经被这掩江盖天的船队,吓得脸色苍白?一思及抓到他之后,收复南地,从此独霸天下的场面,欧阳上智的脸上出现了浅得几乎察觉不出的笑容。

在欧阳上智的想法里,这原本就是他应有的成就,现在不过是执行罢了。

船队已到了江中央,流星君的指挥船上,扬起警戒旗号,弓箭手都就位拉满了弓,严阵以防。半渡之师最为脆弱,如果金少爷此时发动攻势,必会对欧阳上智造成一些损伤。

流星君的指挥作战能力,中规中矩,严守法度,确实是个良材。

不料对岸的金少爷大队,丝毫没有攻击之意,定定不动地守着岸边。

“金少爷年纪太轻,一点群体作战的经验也没有,是个毫不足畏的毛头小子。”欧阳上智如此想着。

船队将要靠岸了,旗号挥动,船队马上放下接驳桥,前哨队放下浮桥,蚂蚁般的大军,以汹涌之势扑过了岸。刹时间喊声震天,由高处望去,欧阳世家的兵马,以及南霸天的队伍,正由各自的方向向对方冲去,有如两片不同的色彩,快速地渐渐接近。

欧阳上智突然一怔。

他见到欧阳世家的兵马并不是直直地往对方冲杀而去,而是往左右分散,是要包抄南霸天吗?

自己事前没有下令流星君如此作,他为何在接触战一开始,就自作主张?

不对!

欧阳上智发觉了,两边散去的士兵越散越开,居然让南霸天的士兵顺利地冲了过来,已经冲到岸边,正要攀船而上!

所有的船上,除了驾驶的橹夫之外,根本都没有兵卒,而且每艘船都以接驳桥连接,有如一片平地,南霸天的军队火速地蔓延上来,左右前哨及两翼,都已经被占了。…,

欧阳上智好不容易才想通:

流星君把所有的军队带开,让主座舰上的自己面对南霸天!

这可能吗?

“萧竹盈!紫霹雳!快攻击南霸天的士卒,把船开回去!”欧阳上智不加考lǜ

,马上下令,声音却在发抖。

上百名橹手已将船掉头,巨舰缓缓移动之时,甩落了不少正要由接桥爬上来的南霸天士兵。

萧竹盈动也不动,欧阳上智转头望着她,喝道:“不要发呆,快攻击!”

萧竹盈却冷冷地望着望着欧阳上智,道:“你想我还会帮zhù

你吗?”

“什……你说什么?”

萧竹盈的声音十分冷淡、平静:“你害得我生不如死,欧阳上智,下十八层地狱也无法弥补你的罪恶!”

“反了!”欧阳上智喝道,“紫霹雳,杀了萧竹盈!”

紫霹雳没有反应。

“紫霹雳……”

“不必叫了,一线生老早就把它的能源拿走,他从上了船就没动过,你没注意到吗?”

欧阳上智脸色惨白,退了几步。

萧竹盈凄然一笑:“我不杀你,毕竟你救过我一次。此后我们两不相欠。三魔灵,走!”

说着,萧竹盈身子倒跃,轻灵地飘然跃至后哨的船上,三魔灵有如三道黑影,跟着她以轻功奔离,萧竹盈几下身起身落,已然不知去向。

欧阳上智浑身冒出冷汗,原来他们父女都知dào

了,难怪,难怪会有临阵退脱之举。

不要紧,这次栽了,还有下次。只要活着,就永远有机会。欧阳上智捏紧了拳,勉强镇静地想。

橹手们奋力将主座舰滑回北岸,但是来时容易回时难,往北而上处逆风,速度慢了下来,身后被占领的百余艘船舰则拼命追着,大八橹、二八橹、水船、马船等载舰都较小,机动性也较高,追击的速度自然较快,眼看着欧阳上智的主座船就要被追上。

欧阳上智是不会坐以待毙的,离对岸还有十几丈,欧阳上智长啸一声,以轻功跃至对岸。

回头一望,战船已包围了主座舰,要是自己还留在上面,绝对会成为阶下囚。

欧阳上壁愤愤地一咬牙,正要奔离,突然间人声喊哗:

“围起来!”

沧海圣老、火阳真君带领着无数的兵马,包围上来。

欧阳上智惊得差点双腿一软,连忙以轻功纵身而奔,背后的乱箭疾射,欧阳上智不再保留实力,脚下的轻功快若飞鹄,往密林内奔去。他孤身一人,逃到越隐秘之地,活命的机会越大。

树林内交错的藤蔓枝桠,好几次绊得他难以前进,欧阳上智的锦缎华服被树枝割破扯裂,很快就变得狼狈不堪。

“欧阳上智,你该死!”

忽然一声娇叱,跃至他面前的蓝衣身影,令欧阳上智一惊。

“金……金羽兰,你没死?”

金羽兰道:“你以为我死了,就不会有人知dào

你的真面目了吗?”

金羽兰衣袖一挥,掌气应手而出,欧阳上智抬臂化去此掌,怒道:“贱婢,小小能为,岂能杀我?”

欧阳上智的三泰阴指,挟着寒气点向金羽兰的印堂。金羽兰身形一侧,避去此招,左臂挥去,碰地一响,欧阳上智心口已然中掌,登时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倒跃了几步,道:“你……你的功夫……”

金羽兰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奇诡的红光,喝道:“再接一掌!”…,

身如鬼魅地飘上,欧阳上智尚未看清,金羽兰已欺至面前,欧阳上智连忙举袖疾舞,在身前护得密不透风,金羽兰的掌气却更快,碰碰碰几响,欧阳上智身上不知中了几掌,却没有受伤之感。

这让欧阳上智更感恐怖,纵身往上一窜,避开金羽兰。

真气一提,欧阳上智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全身的穴位,居然都像被利锥刺进一般,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欧阳上智身子一挫,重重地落在地上。金羽兰昂然站在他面前,道:

“天星一气的掌气,你领教过了,滋味如何?”

“你……你如何学会了寒月阴掌和天星一气……?”欧阳上智颤声问。

“我连昊阳神功都会,欧阳上智,你应该活活被火烧死!”

“你不是金羽兰,你不是金羽兰!”欧阳上智惊恐地大叫。

金羽兰眼中杀机一现,炎炙的掌气便往欧阳上智身上击去。欧阳上智顾不得全身痛楚,奋力提气跃开,金羽兰一掌击去,欧阳上智背后的一堆枯枝登时燃起烈火。

欧阳上智大惊,头也不敢回地拼命再逃。却不知此地泥土松软,脚一滑,惊呼了一声,已如同破絮般滚落陡坡。

欧阳上智身中天星一气,难以提气止住滑势,滚得头破血流,好不容易落在坡底。已全身筋骨剧痛,不知是否折断了骨头。

欧阳上智勉强撑起身子,正要站起,上坡处已传出清朗之声:

“欧阳上智,你抬起头来!”

这熟悉的声音……,高处的人影,让背后的太阳照成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影,但是那身形,毫无疑问是清香白莲素还真!

“素……素还真……”

欧阳上智不敢登上,连忙转身欲走,却发xiàn

左边的道路上,提灯而至的冷漠人影。

叶小钗提灯立在前方,不再移动脚步,欧阳上智知dào

照世明灯一定在灯里,叶小钗或许不会动手,但是他必须听命照世明灯。

照世明灯不会放过自己的,欧阳上智转身向右边欲逃,普九年和金少爷却已纷纷跃至,挡在他面前,金少爷道:

“欧阳上智,我早就警告过你,要以你老弟的下场为警惕!”

金少爷一刀挥向欧阳上智,欧阳上智面色如土,垂手而立,叹道:

“罢了!”

便不再反抗,闭目等死。

不料“锵”地一声,金少爷的一刀居然没有刺入他的心口,欧阳上智吃了一惊,睁眼看去。只见金少爷的刀被击落在地,金少爷倒跃回去,怒道:

“叶小钗!你想跟我抢人吗?”

是叶小钗挡下了这一殷?欧阳上智一喜,不料叶小钗面若寒霜,手一挥,四道剑qì

往欧阳上智射来!

欧阳上智惨呼一声,手脚已断,整个人摔落在地,立时,鲜血像是由地底溢出的血泉,浸透了欧阳上智。剧烈得有如剜心的痛楚,令欧阳上智昏了过去。

叶小钗踏前一步,手指几下疾点,点住了欧阳上智的穴道,欧阳上智昏昏沉沉地醒转,叶小钗又漠然退了开。

身上依然痛澈心肺,但是却正好能维持着神智的清醒。欧阳上智全身抽搐发抖,不知这些人要如何处置他?

素还真与流星君双双落在他的面前。

欧阳上智无颜望向流星君,却要仔细地看清素还真,好好记住他的样子,就算自己死后成了鬼,也不会放过素还真!…,

素还真虽然还是断臂阙目,但是神清气裕,一点也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为什么素还真会没事?欧阳上智现在已经无法思考了,满胸只有恨和不甘。

“欧阳上智,你也有今天。”素还真拂尘一挥,冷然说道。

叶小钗手中之灯,这时发出了声音。

“诸位,欧阳上智罪业滔天,一剑杀死了他,未免太过便宜了这一代魔头。”

普九年斜着头笑:“照世明灯,你想放过他就直说,何必多此曲折?”

“唉!”照世明灯长叹,“好,就算我讨保他吧!普九年,你不卖我这个人情吗?”

素还真道:“照世明灯,你要纵虎归山?”

照世明灯道:“经此一败,中原已不再听他号令,再说他手足已断,就算留他一命,他又有何能为?素还真,你若赶尽杀绝,我会对你失望。”

“但是……他狡智过人,终是祸害。照世明灯,希望你三思!”

照世明灯道:“就算智谋过人,流放孤岛,永不回中原,也是孤掌难鸣。远北之地有一座草木不生的孤岛,名为死刑岛,此岛四面环以弱水,难以承载船只,岛上毒虫遍地,干厉酷寒,就将欧阳上智流放此地,任其自生自灭,绝不会对中原造成危机的。”

普九年道:“好,照世明灯,这个人情,我做给你。”

“多谢你,普九年。素还真,你意下如何?”

素还真苦笑了一下:“好吧,就依你之言。但是照世明灯,我已经有话在先:你这会自讨苦吃的。”

“叶小钗,走吧。”照世明灯说。

叶小钗低下身去,抱起了全身是血的欧阳上智,转身远离了。那清雅冷淡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众人面前。

金少爷见众人放走欧阳上智,十分不满,道:“普九年,你为何要放过他?”

“盟主,与叶小钗、照世明灯为敌,是不智之举。”

“哼!功亏一篑,普九年,有一天你会后悔的!”金少爷拂袖而去,普九年也带着众人离去了。

这时素还真身边的流星君幽然长叹了一声。

“他就是叶小钗?”流星君望着叶小钗消失的背影,喃喃道:“盈儿当初没看错人,他真是个人中龙凤,我误会他了……唉!”

“流星君,请勿念念于过往之失。世家已灭,你此后可以安然重整基业,恢复云路天宫宫主的风采。”

流星君缓缓摇了摇头:“天地之大,已无我容身之处。素还真,此后世上已无流星君萧三瑞其人,请你告sù

冠天星,就说我已经跳崖而死了,叫他们各奔前程去吧!”

说完,流星君以轻功奔离此地,有如流星般,一瞬间就远去了。

“流星君!流……”素还真待要再唤,眼前却已无人影,只好无奈地轻道:“唉!你又何苦?”

就算欧阳上智已伏法,他所造成的悲剧却依然留在人间。萧三瑞、萧竹盈、叶小钗,都是他的牺牲品。

素还真默默伫立,望着那一地的鲜血和断肢,这片吸了枭歇肉的荒地,将会长出什么样的草?

素还真长叹了一声,而远方的蓝天尽处,已悄悄掩上了乌云。

地上的血肉,无语地仰视着穹苍,似乎是野心的最后献祭。

就让雨冲去这丑陋的野心残骸吧!

巴哈姆特所写的序

上一部《霹雳至尊》小说版的最后结局,枭雄末路的欧阳上智被截断四肢,流放死刑岛。

素还真与欧阳上智斗争之惨烈,一路演来,叫人心惊胆颤。如果说还没有结束,真不知还能发展到什么地步,但是它硬是还有后续。也不由得让人感叹:只有素还真这种智谋,才对得上欧阳上智这种权术!两人的心机与手段,确实是棋逢对手,难分轩轾。

这后续就在《霹雳剑魂》里。

《霹雳剑魂》与《霹雳至尊》中间,夹了一档较不被注意的戏《霹雳孔雀令》。

《霹雳孔雀令》里,有很多与后续无关的剧情,是可以被忽略的。但是其中有些重yào

的内容却紧扣着《霹雳剑魂》,像“活杀留声”这路武功的来历、素还真在《霹雳至尊》里缺残的左手与右眼、及谈无欲身上的紫虹宝剑之伤被治愈的过程。

由于小说的写法是尽量让每一部成为独立的作品,因此,这些《霹雳至尊》里留下的戏路,均可以略过不提,让素还真与谈无欲以完整的样貌出场。但是,细致的解谜及伏笔就不免被牺牲了。

做为一个反派,欧阳上智是较为写实的一个。他没有灯蝶的奇幻遭历,也不像后来的潇湘子、玉天玑这些被过度美化而不像反派的反派。欧阳上智是“坏人”,这一点也是笔者绝对要陈述清楚的内容。他的智谋吸引人、处境令人同情,这些都不能为他的邪恶漂白。反派可以被理解,但是不能被原谅,甚至被崇拜。

他的聪明是用在伤害他人以完成自己的私欲上,欧阳上智所谓的“统一武林以带来和平”,不过是一种口号,他如果真心想执行它,就不会一开始便决定排挤素还真。“妒贤”正是最容易曝露私心的做法。而他往后一连串让亲子女牺牲、让手下生活在恐惧中的统御术,更是反派的明显特征。

这些丑陋的特征,很容易被眩目的智谋所掩盖,而令人产生对欧阳上智之流的与赞赏,事实上,欧阳上智的智慧并不高。

举例言之,素还真也曾惨败于欧阳上智,但是素还真失败之后,口口声声说的是:“跟欧阳上智比起来,我素还真有如沧海一粟,微不足道……”你可以说他虚伪假装,但是换个角度理解,素还真如果是真心地这样想呢?那就表示他仔细地沉思过失败的关键。了解敌人的长处,才会赞美敌人,这就是智慧的表现。

而欧阳上智失败之后,他说过一句佩服敌人的话吗?

没有,甚至他对帮zhù

自己成功的人,也从没有稍高的评价。

这种心态,充分表现出他的自大以及不能体认别人优点的缺点,不会体认敌人的优点,又怎能知dào

敌人所能发挥的优势?而那正是敌人取胜于他的关键。

欧阳上智被素还真与照世明灯巧妙的计谋所败,逃走之后,对叶小钗说:

“……也许我真zhèng

已走到人生的尽头,本来欧阳世家可以东山再起,我有自信让欧阳世家再度掌握武林局面,操纵生死大权,我有这种的能力,我有这种的能力……由于照世明灯罔顾道义,毁约背信,毫无骨气地出卖我,致使我功亏一篑。叶小钗,你知dào

我有多么不甘心吗?万一有一天,我真zhèng

要死在自己的双手,那我希望在阴曹地府,能够见到照世明灯!”…,

这番话令暗处的仇魂怨女叹气,叶小钗也为之低头。在战国时代,焉陵之战惨败的庞涓死前,那名著名的遗言是:“想不到今日竟成竖子(孙膑)之名!”对于孙膑的报复,庞涓没有一点内疚、没有一点反省,只有满腹的不甘心。英雄跟狗熊最大的不同,在于会不会反省自己的错误。

欧阳上智的这段话,与庞涓遥遥呼应,表现出欧阳上智内涵不过如此。

真zhèng

的英雄人物,从失败中得到教xùn

,从敌人之处学习,超越自己,以应付永远不间断挑zhàn

;而狗熊在失败之时,反省的都是敌人,总认为不是自己逊,是敌人不好、是敌人不应该如此幸运。

欧阳上智是个狡狯的枭雄,但是缺乏大方向,也没有人格素养可言,只能以小手段玩弄世人,而小手段是会被拆穿的,一旦拆穿,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能以诅咒敌人满足自己的自怜情绪。

当然不见得失败的就是狗熊,英雄也会失败、落魄。不同的是:英雄在失败时也不会失去他英雄的气度,李广利自刎时,并没有埋怨卫青运气好;李世民征高丽惨败,也只后悔着没有听魏征的话,这种胸襟何等广阔?何等高贵?狗熊永远不会有此心胸,只有满腹的怨毒。

这就是号称“智慧之君”的欧阳上智的真面目,一头纸老虎。

可叹的是:这些纸老虎胡搞瞎搞的结果,造成了多少悲剧!

第一章 流亡贵族

深夜的树林,马车疾奔。

杂沓的马蹄撞破沉寂树影,惊散了栖息的乌鹊。大批飞鸟噘声鸣叫,冲飞天际,乌黑一片的天空瞬间涌满鸟影。

羽絮与纷飞的落叶一同遮掩了飞逝的马车。

马车的御座上,执鞭的汉子五官俊挺,英气朗朗,只是他的脸上肌肤颜色错杂,生了两块极大而颜色不同的色斑,显得有些异相。

他更用力地鞭打白马,雪白的骏马奔驰得更快,四蹄几乎要凌空而起。

但有三道玄异的光芒更快。

黑、红、白三道人影,有如夹道的草屑土尘一般,紧随着马车。

黑影闪出一道霜雪般的电光,击向马侧,御马的汉子扬鞭一挥,咻咻鞭影化去掌气,另一道红影却直袭车厢。

汉子大惊,身子一挺,笔直地跃上车厢顶,一掌击向红衣人。

“指点迷津!”

雄浑的掌气,挟着千万钧雷电闪光,轰然袭向红衣人。红衣人双掌上翻,硬生生接下一道巨掌,轰隆巨响,双掌相接,气流爆裂,天地间的震耳炸声,震得马匹直立狂嘶。

红衣人被震退数十丈,气息倒逆,差点吐出一口鲜血,拼命地调息御气,才不致被错乱五腑经脉;而黑衣人和白衣人都早已及时倒跃出极远的距离,以免被这道暴戾的掌气牵连。

汉子一跃下车,牵住了躁乱不安的马匹,昂然而立,怒道:

“你们休要逼人太甚!”

黑衣汉子冷笑道:“何三色,我追杀你这个枉顾伦常的畜牲,是替天行道,何谓逼人太甚?”

面上生着色斑的汉子,何三色立在马边,紧握着缰绳的手一紧,眉间怒气更盛,他强抑着怒火,道:

“地法统,你此言何意?”

黑衣人冷冷地说道:“虽然你曾是孔雀王朝的少主,但是自从孔雀王朝灭亡以来,你便是我抚养长大。但你非但不念这二十余年养育之恩,反倒成年之后,便逃匿无踪,学得一身武艺,第一件事便是将我的基业夺去,并逼得我走投无路,甚至逼死你的庶母,种种禽兽之行,还敢问我?”

何三色眉间抽动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古岳愁,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有数,何必在我面前混乱是非!在我出生之前,你们天地人三法统,串通五妃,谋杀我的祖父孔雀王,逼杀我的母亲,你藉着夺取的势力成立盖世邦,化名何世宗。你所谓的基业,便是夺自孔雀王朝;而你抚养我,也只不过是作为保命之符,因为将来若是孔雀王遗忠现世,你好有个人质罢了!”

地法统古岳愁听何三色一一道出自己的企图,登时语塞。

何三色续道:“我便是知晓真相,才逃出你的手心。我感念你的养育之恩,留你一命,仅只放逐了你;你为了雪恨,便苦修练功,嫌女色妨碍你的真修,你才亲自举剑杀这两名追随你逃亡的爱妾。是你无情寡义,何谓我逼死庶母?今天你拿养育之恩来压我,更是可笑。我若只顾着你小小的身养之恩,而枉顾了灭国、杀祖;逼母的深仇大恨,才对不起天地!”

地法统古岳愁浓眉一扬,道:“我很好奇,是谁告sù

你这些话?”

“纸包不住火,世上知晓当年真相者,何只吾师一人?”

地法统古岳愁哼地一声,道:“很好,很好,你说得头头是道,倒是我的错了,我不该留你这条小命!若是当初我一掌杀了你这孽种,也不会有今日之憾了!”…,

何三色冷然道:“你可知正是因为你抚养着我,孔雀王朝旧臣才容你活到今日!”

地法统古岳愁一怔,更冷峻地问道:“是吗?”

“旧臣在世者多矣,有些甚至已扬名武林。你会改名为何世宗,别人就不会改名换姓,暗中观察你的言行?”

这话说得古岳愁心中微惊,但表面上还是淡淡的,问道:“王朝旧臣在武林中有动静?哼,是谁?”

“你想我会告sù

你吗?”

地法统古岳愁更阴沉地瞄了一车厢一眼,问道:“车中是什么人?”

何三色下意识地挡了一下车身,道:“你不必多问!过往恩仇,吾已不再追究,此行便欲退隐江湖。王朝也罢,武林也罢,我都不再与你争夺,你若是还有一点天良,便即刻退下,此后咱们两不相关!”

地法统古岳愁道:“车中之人能令你甘心退隐,必定不凡。呵,何三色,你要退隐,还怕我知dào

什么?”

何三色不语,车中却传出了一阵轻柔的女声,道:“三法统,你们苦苦追逼,难道想赶尽杀绝?”

这阵声音一出现,三法统皆是一震,何三色却更是紧张,暗暗蓄劲在手,准bèi

若是他们有任何不轨,便即发招制先。

何三色心地慈善宽大,虽然三法统与他的仇恨,已深不可解,然却为了记着地法统过去的恩,而再三容让,不愿杀之。但若是三法统要对车中之人不利,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果然,三法统脸色一变,互换了个眼神,同时发掌袭向车厢!

何三色及时一掌推开车厢,双掌左右推击出去,化去两道掌气,同时身形一跃,向地法统当头击来!

地法统急忙滚地避开,但何三色此袭却是虚招,身子一窜便已闪至天法统面前,天法统猝不及防,何三色一掌已拍向他的心口!

天法统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法统由背后一掌疾挥而至,何三色连头都没回,反脚一踢,便踢中人法统的丹田,人法统被踢得往后飞开数十丈,惨呼着跌落。

地法统回过神,喝道:“哼,这奸滑的小畜牲,你休想瞒过了我,你已找到郡主,将能以孔雀令号令旧臣,还甘心退隐吗?”

说着,双掌疾挥,往何三色攻来。

何三色手上快招翩连,轻易一一化去地法统古岳愁的攻势,一面拆招,一面道:

“我找到母亲,自然就愿意退隐,你以小人之心度我之腹,可叹!”

“休要瞒我,你不可能放qì

孔雀令的权威,今日不杀你,必为大患,受死吧!”

地法统古岳愁不再保留,水火真气应声轰出!

何三色双掌疾舞,竟将水火真气困在掌间,爆喝一声,水火真气化作掣雷,以十倍能量轰然袭去!古岳愁惊得退翻数十丈,这一掌轰碎两旁树木无数,一时之间天地烟尘、木屑齐飞,一片苍茫!古岳愁三人立身不稳,纷纷运足真气抵挡这股排山倒海的真气。

只听得木屑飞叶之中,何三色朗声斥道:“水火生雷,古岳愁,你是我的手下败将,还敢逞凶?”

人法统喝道:“五鬼搬运!”

衣袖一挥,五道黄影当头飞来。

何三色一怔,只见五个纸裁人形,扣住了车轮,扛起车厢。

“什么邪术?”何三色大惊,掌气袭向纸人,纸人轻飘飘地被打飞,却在空中轻轻一转,又回到原地,扛起车子。…,

人法统口中喃喃念咒,纸人将车扛向人法统,何三色身子一纵,以轻功窜入车厢内,真气一震,车厢轰然炸碎,何三色抱着一名素服妇人,飘然落地。

素服妇人虽未施脂粉,衣衫素淡,但她眉宇间自有一股贵气,怀中抱着一个长方箱子,不知装着什么。

地法统古岳愁道:“果然你们还有诡计,你若是真心退隐,又为何带着孔雀令逃走!”

那妇人容色间带着一股淡淡的忧愁,叹道:“地法统,这不是孔雀令,而是祖传国宝孔雀日月双剑。便算太子已无建国之心,对这双剑怀念先祖,你也不容吗?”

古岳愁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能让我安枕的唯一结果,便是你们死在我面前!”

何三色怒道:“谈何容易,接招!”

何三色掌气一袭,地法统正要回掌,掌气却有如旋风,将他绕在掌风之中,无法脱身,疾旋不已,正要运功转过身,背部已受了一掌。

“啊!”地法统古岳愁吐血惊退,硬是又飞身窜前,击向何三色,何三色退后接招,不敢离母亲太远,以气功逼古岳愁退后,边道:

“古岳愁,此招乃掣雷神功第二式回头是岸。你应体会我的苦心!”

这时天法统已自背后一掌袭来,何三色及时回身护住母亲,避开天法统的掌力。天法统双掌快攻,何三色只避不迎,此时背后却又有数十道奇诡的真气异动。

何三色正欲抱着母亲跃至高处再避,上方却已被封住,仰首一看,数个飘浮的纸人摆出天罡之阵,当头扑来。

何三色怒喝一声,一掌击去,纸人飞散,待何三色再欲提气跃升,纸人偏又重聚,天罡阵法依旧封得密实。

而地法统古岳愁也不再直接打何三色,掌力都攻向何三色怀中妇人,何三色大惊,只能拼命闪躲,以免伤及母亲。然而地法统的攻势连绵不断,人法统的纸人邪术又难以武功破之,何三色虽身怀绝技,一时之间也被逼得左支右绌,难以脱身。

这时悠长的颂经声,自远方遥遥飘来。

这阵梵呗渐近,而纸人也跟着随之软软地飘散一地,不再活动。何三色趁机双掌击退天地二法统,藉着这一顿挫,飘跃出数十丈,背挡着孔雀郡主,摆出应敌之势。

三法统知dào

有高人来到现场,提高了警觉,不敢轻易出招;而何三色更是小心防备。

一缕高雅的檀香,使空气为之静肃,一朵雪白莲台翩然而至,落在众人之间。那莲台一闪不见,原来只是气功所幻。

白光散去,立在光中的白衣僧侣容貌俊美,目灿若星,袈裟下衣袂飘飘,更衬托得他修长身段有如要凌风羽化一般。只见他手持淡红念珠串,指甲的一抹浅绛与红玉念珠之色几无差别,照映生辉。

白衣僧人轻道:“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三法统,放手吧!”

地法统笑了起来:“呵,无色佛圣木莲,你是专程为孔雀令而来了?”

无色佛圣木莲面色冷漠,道:“古岳愁,玄雷太子有意退隐,尔等不应多加为难。太子,请护送郡主离去,此地由吾当之。”

何三色抱拳道:“多谢!”便护着母亲欲离去。

“哪里走!”古岳愁身子一窜,封住何三色母子的去路,何三色怒眉一轩,掣雷掌气轰然袭至!

古岳愁冷笑,衣袖疾挥,化去此掌,黑浊的烟气随之挥去,何三色忙抱着母亲翻身滚开,黑色掌气轰然打在地面上,整片地片几乎要被掀起,大力弹跳了一下,震起无数草根毒虫,扑向何三色母子。…,

何三色大惊,无色佛柳眉一蹙,指尖轻弹,无数道红光像是千万颗暗器一般,所射之处,毒虫无不应声而落,都被打穿了身体。

古岳愁笑道:“哈哈哈……无色佛,你能破我魔灵四式,果然不简单!有你为助,天下大业反掌可得!”

无色佛圣木莲淡然道:“清浊不同流,你休作此幻梦。”

古岳愁冷笑道:“呵!你胡说什么,难道你忘了,当初要不是有你之助,孔雀王也不会死得那么干脆。你是灭孔雀王朝的大助力,现在不是又来帮我们夺孔雀令了?”

此言一出,何三色母子同时一震,无色佛圣木莲的脸上也闪过一抹惊慌,嘴唇一动,何三色以为他要斥责古岳愁胡乱罗织,不料圣木莲只是颓然长叹了一声,居然不作辩解。

何三色还来不及说出疑问,孔雀郡主已认了出来,道:“无色佛?你……你是国师浮尘大师,为何化名弃封?当初孔雀王被杀,为何你没有出面护驾?难道你……你也是乱党?”

何三色惊道:“母亲,无色佛绝不会是叛党,若不是他,孩儿也不会知dào

身世真相……”

古岳愁大笑:“哈哈,无色佛,你的心机,我甘拜下风!原来就是你暗中收了何三色的心,再慢慢向他套出孔雀令,好计,果然是好计!你对何三色说出身世真相,可有没有一并说出圣洁的浮尘国师,亡国之时在干什么勾当?”

无色佛身子微颤,众人都望着他,何三色更是一脸诧异。

隐居于红水白莲池的无色佛圣木莲,是个不问俗事的出家人,近来却因为武林盛传他的另一个身份,而不得不出面澄清了几回,因此涉入江湖。

自从欧阳上智被素还真与照世明灯的连环计所灭,四肢皆断,流放死刑岛之后,素还真便消失武林。众人皆以为素还真应会趁着欧阳上智已毁的好时机,建立自己的势力,因此对素还真的失踪便不能等闲视之。

许多人四处打听素还真的下落,因此才找到了不染风尘的红水白莲池。

圣木莲的长相,与素还真几乎一模一样;素还真别号“清香白莲”,无色佛的居处也叫红水白莲池。种种的巧合,在在都引人疑窦。

这个风声一传出武林,有野心的群侠、要为欧阳上智报仇的世家余党,便纷纷找上红水白莲池,宁可错杀不可错放,也造成不问世事的无色佛圣木莲极大的困扰。

但是何三色却知dào

他绝不是素还真,因为,素还真奔走武林的时期,何三色都一直待在红水白莲池,与无色佛圣木莲一同修习,深深领教到圣木莲的胸怀与品格。他是个慈悲的出家人,也是个没有俗欲的方外高僧,根本与素还真这种世俗之人完全不同。

何三色认为自己很了解圣木莲,但是今天却出现了这教他意wài

的场面。

何三色道:“古岳愁,你不必胡乱加罪,无色佛的人格我信得过!”

圣木莲紧抿着唇不语,地法统古岳愁笑道:“何三色,可笑你受人蒙蔽而不知。孔雀王是如何死的,郡主应该有印象,何不听听郡主怎么说?”

圣木莲微微别过了脸,眉宇间似乎在承shòu着极大的煎熬。

孔雀郡主道:“父王一向身体健硕,为什么三法统发难时,竟无武功抵抗?父王是个警觉之人,若是饮食中被下了药物,他也绝无不知之理。世间能无声无色化人功力者,唯有浮尘国师的‘天仙水’,莫非是你的天仙水落入邪党手中?”…,

圣木莲长长叹息,终于仰首望天,闭上了眼,道:“吾的当年恨事,总有昭然于世的一天。郡主,是我将天仙水给了五妃。”

何三色与郡主同时怔住了,古岳愁等三人却更加面有得色。

圣木莲听似平静的声音中,因心情的激动而微微颤哑:“从前,孔雀王最为专宠五妃,五妃不但有倾城之色,更擅长媚道。吾的百年清修,也难抗拒五妃的美色,而为之破戒……”

郡主“啊”地一声,面色苍白,颤声道:“浮尘,你……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竟犯下戏君妻的大罪,秽乱圣台,你,你还配身穿这身袈裟,颂佛念经吗?”

圣木莲颓然道:“吾之罪业,可堕阿鼻。五妃以此为胁,逼我交出天仙水,吾虽知他们索要此水,动机绝不单纯,却还是交给了她们。想不到她们诱骗孔雀王服下掺有天仙水的美酒,孔雀王毒发之际,三法统与五妃在我面前,杀了孔雀王,还告sù

垂死的大王,是我与五妃一同背叛了他。……我,我……我想解释我绝无此心,但是孔雀王已经断气,大王临死前望着我的眼神,至今犹在目前……”

何三色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圣木莲道:“我无颜再见世人,当场便掩面奔出宫殿,本欲殉死以了百非,但是一死岂不是罪上加罪?我冷静下来之后,暗中潜回宫中,欲找寻郡主,已不见郡主踪影。这些年来,我暗中查访,才找到了太子。郡主,浮尘所造的大孽,这些年来,无日不鞭笞吾心,今日已全盘托出,有如解脱。”

说毕,转头望向三法统,厉声道:“古岳愁,你们还想引我一错再错吗?今日便是吾赎罪之时,就算裂身殉命,我也要保护郡主及太子平安离开!”

三法统没想到无色佛圣木莲已作此打算,此时无色佛圣木莲的底牌已尽掀了,再无顾忌,当下足幻白莲霜气,强劲的寒冽气流弥漫周遭,挡住了古岳愁进攻的方向。

古岳愁暴斥一声,魔灵四式欲再击向何三色母子,却被圣木莲自身真气所化的气网挡住,反弹了回来,击向古岳愁。古岳愁连忙飞窜上空,凌空发掌,击向圣木莲的天灵,何三色一声呼啸,掣雷掌气再度迎去,两人掌气相接,爆zhà

轰然!

圣木莲昂立不动,口中念公布梵呗,人法统的邪术根本无法施展,连魂魄都好像要被摧毁一般,只能就地打坐,抱元守一,哪还能作助攻?红衣的天法统见古岳愁一人对上圣木莲何三色,也大为惊慌,衣袖一挥,不轻易展现的剑qì

挥向圣木莲。

圣木莲念珠疾挥,与剑qì

铛铛铛相格化招,一瞬间便化去天法统的十几招剑招,圣木莲冷然道:“单锋剑?原来你与臭名昭彰的单锋剑尊宇文天同出一脉!”

“废话少说,领死!”

天法统双掌有如运着双剑,凌利的杀招步步逼退无色佛圣木莲。圣木莲举念珠相抗,他法度紧严,下盘不动,不敢步离郡主身边,以免她遭到不测。

此时,一阵冷冷的剑qì

,平静地逼近。

“世间无人知dào

生从何来,无从何去,生命皆由痛苦开始,到悲哀终止。唯有五剑其中的一支,会使你死不知、不知死。”

这阵歌吟般的谶句,有如烙印般打入圣木莲的耳中。

天法统发觉圣木莲气势似有降低,更加凌利地进攻。圣木莲回掌相抗,镪铛几声,尽是化去剑式的连珠之声,陡然“铛”地一声清朗长吟,天法统惨叫了一声,被击退数步,那全身散发着冷意之人,似乎并没有出手,却以剑qì

打退了天法统。…,

那人背后背着四把长剑,缓缓走了上前。

“你的对手是我,无色佛。”他面目瘦削憔悴,说话时却有股极强的压迫感。

天法统想了起来,叫道:“五剑雕郎!杀了圣木莲!”

无色佛道:“你……你的无形万应心剑,是谁传授予你的?”

五剑雕郎冷笑一声,真气一震,背后四剑激冲出剑鞘,飞插在圣木莲面前,道:“喜怒哀乐,你愿选择何者而死?”

无色佛冷冷问道:“你是五妃的传人?”

五剑雕郎默然以对,真气疾发,白剑飞射,无色佛衣袖轻挥,击偏剑势。五剑雕郎伸手引剑,反手将被击飞的白剑倒插回背后的剑座,紧接着青剑化出光影,像条吐信的青蛇一般,直扑无色佛的咽喉。

无色佛双掌击妗,红色却也倏地飞出,后发先至,与青剑一同攻来,无色佛顾此失彼,差点被红剑所伤,不敢大意,连忙脚下踩起迷踪方位,手上念珠气功相格,钉钉铛铛的几响,眨间眼之间与双剑接下了十来招。

无色佛额间微沁汗珠,感到这双剑攻势虽出自一人,却是以完全不同的剑法,令无色佛有如同时对上两名绝顶高手,备感吃力。

无色佛已无暇分神,极快的身形宛如霜雪,与青红双剑缠斗作一处,五剑雕郎轻叱一声,黑剑应声飞出,刺向无色佛。无色佛两掌击飞双剑,蓦地又见黑剑惨光,绝无余暇再接招,喝道:“羽化神功!”

身形徒地化为千万,像羽絮一般飘散,五剑雕郎一怔,难以攻向正确方位。当地一响,黑剑已被击偏,无色佛又立在当地,青红双剑也间不容发地由天、地两个方向攻刺。

无色佛的羽化神功虽能化身千万,却是极为耗神的内功,无法随心所欲地施展,因此立kè

又陷入苦战。只见他身形翩转,两掌势如连珠,周身封得滴水不漏,三剑居然难以杀他,五剑雕郎真气一吐,背后白剑再度射向无色佛。

三剑已教无色佛几乎使尽毕生能为,第四剑再出,无色佛步步极险,处处若将毙命,清罄一震,红玉念珠应声被剑qì

割断,红珠飞散,无色佛气聚双掌,大喝:“去!”

红玉念珠如有生命的光点一般,环绕着无色佛周身疾旋,速度快得像在无色佛身边化成铜墙铁壁,一时之间叮叮咚咚,火花四射,尽是四剑与红玉敲击时发出的火星电光。

密无容隙的清脆疾响越来越快,无色佛长啸一声,纵身飞往高处,扑向五剑雕郎!

而那在半空中环绕的红玉珠墙,已应声不见,但见玉屑纷飞,沙沙落地,竟被四剑绞成了灰粉!

五剑雕郎大惊,喝道:“四剑合一,无形万应!”

四道真气倏地刺向五剑雕郎,五剑雕郎双掌上翻,与凌空扑至的无色佛掌气硬接。

轰然一响,两人皆被震飞数丈,五剑雕郎落地旋即站稳,面露诧异,他的五剑合一万应心剑,世上从未有人能接下,无色佛却是以真身硬接此剑。

只见无色佛被震飞之后,安然落地,却双足一沾地便不禁踉跄退了几步,雪白的衣裳沾着点点鲜血。

无色佛的唇角,滑落一道血痕。

五剑雕郎冷冷地说道:“心剑已刺穿你的身体,无色佛,你撑不过三招了。”

“宁为玉碎……”无色佛勉力说道,便喷出一大口血,衣袖一挥,真气鼓足了全身,激起全身衣裳飞扬,飘然若仙,往五剑雕郎击来。…,

五剑雕郎想不透,为何无色佛会为了无关之人牺牲生命?他佩服无色佛的勇气,但是,他更惋惜无色佛必将死在五剑之下!

无色佛全力对付五剑雕郎之时,天地人三法统已卯足全力,攻向何三色母子。何三色一面要保护母亲,一面要对拳、剑高手地法统与天法统,还要应付人法统的邪术,早已窘态毕现,身上受伤处处,难以为继了。

此时,自东方飘来一阵水莲清香,悠长朗吟: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这阵声音传遍天地,震得三法统同时怔住。

尚未回过神来,西方同样飘散着万年果的幽香,另一阵沉稳的声音吟道:

“真神真圣亦真仙,通儒通道是通贤;脑中天真用不尽,统辖文武半边天!”

翩翩有如巨鹏,矫矫仿若溟鲲,两道身影一飘雅、一沉着,落在东西两个方位。

“素观江湖真,劣者,清香白莲素还真。”玄衣人头戴莲冠,雍容俊雅。

“谈悟红尘欲,在下,脱俗仙子谈无欲。”黄衣人手执拂尘,清瞿高傲。

这两个不分轩轾,一时瑜亮的身影双双立在何三色母子身边,睥睨着三法统。

何三色仰首望去,那名自称素还真之人,果然有着与无色佛一样的面孔,但是,右目残缺,左手掩在袖中,传说他断臂缺目,果然是真。

何三色母子不知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此时此地,都大为惊愕,说不出话来。

古岳愁怒道:“素还真、谈无欲,你们要干涉我们北域之事吗?”

素还真悠闲一笑,道:“吾不能坐视邪风,因而路见不平。至于谈兄的来意,我便不知了。”

谈无欲一仰首,道:“素还真,只有你会行侠仗义,别人就不会?我来此救人,正是要世人知dào

,你素还真有何能为,我谈无欲就有多少份量!”

“如此说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地法统:“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外人休要插手!”

素还真冷笑:“恩怨?哼,你们的恶行已不是私人恩怨,乃天下是非了。接招吧!”

素还真只有单手,发出无比猛烈的掌气击向地法统,天法统同时迎向素还真,但谈无欲的黄色身影已窜至当中,硬是截下了天法统的招路,喝道:“二对二才公平!”

素还真与谈无欲拂尘挥舞,一上一下封住了天法统与地法统的攻势,二法统知dào

讨不了便宜,立kè

跃出战圈,但素还真与谈无欲同时有如鬼魅般跃飞至他们身后,又将他们退路阻断。

另一边,人法统的术法虽强,单独斗上何三色,却备感吃力。素还真与谈无欲专心对付天、地二法统,玄影黄光,游刃有余。

天法统的剑qì

凌利,谈无欲却总是应声化去,并以相同之招反击,天法统虽知如何破解自己的剑势,但谈无欲总是半途变招,逼得天法统难以应付,渐感心惊。地法统的魔灵四式诡谲奇异,素还真也好像了然于胸一般,总是在他出招未完,便已应声到了封住他招式的方位,逼得地法统及时换式,式式都难以伸展。

地法统大为惊怖。他的魔灵四式,乃是当初他败于何三色之后,费尽千辛万苦,进入四钟练功楼,向楼主索讨到的一套绝世秘笈,为了练成这神鬼机变的武功,他苦心修习,禁欲专一,并且从来未曾听说武林中有谁会这套功夫。…,

如今,素还真却应付得轻松自如,甚至令地法统感觉到:素还真比他还要了解这套功夫!素还真面带微笑,随手便化去他的杀招,根本不是全神应付的样子。

天法统的心情也是一样,他的剑法,确实是出自单锋剑。单锋剑一门,较出名的是单锋剑尊宇文天,很少有人知dào

宇文天还有个师弟叫单锋剑神,就是他,天法统天吊神。

他知dào

宇文天屡败于素还真手中,只是万万想不到,自己如今对上的是谈无欲,也这样了解他的剑法!

两人难以摸清素还真与谈无欲的底细,就像与自己的影子搏斗一般,越战越是心惊。

终于,天地二法统同时长啸,以北域语言交换作战,素还真与谈无欲同时也一皱眉,会合一处。

天地二法统跃开极远,包围住聚在一起的素还真与谈无欲,同时气沉丹田,运行周天,全身发出一股不可言状的强烈气流。

这表示他们真的要展出全力了,只听天法统沉声道:

“天有三宝日月星,”

地法统道:“地有三宝水火风!”

天法统周身光明闪烁,地法统身边气流狂卷,隐隐似巨涛怒浪,席卷而来。

哗啦一响,两道毁天灭地的巨大气功,轰袭当中的素还真与谈无欲!

巨大气功击在他们身上,发出两声有如山崩的巨响,素还真与谈无欲双双弹飞开去!

素还真中了地三宝水火风掌气,谈无欲中了天三宝日月星掌气,两人双双飞出数十丈,必将在半空中散为碎片!

天法统哈哈大笑,地法统正要运气调息,陡然间胸腹一窒,喷出一大口黑血!

天法统也“哇”地一声,黑血狂喷,五窍流血,惨不忍睹地软倒了下去。

模糊的眼前,只见素还真与谈无欲双双跃回他们面前。

“你……你们……为何能挡……三宝九华真经的气功?”

谈无欲冷然道:“地法统,你没有发觉你中了什么功夫吗?”

地法统暗暗心惊,颤声道:“是……是天三宝真气……?”

天法统也几乎要断了气,被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紧紧攫住,发抖不已。

他同样发觉自己已中地三宝真气。

难道,素还真与谈无欲竟也通晓三宝九华真经的功夫?这是孔雀王朝的不传绝学,素还真与谈无欲不可能会!

素还真拂尘一扬,道:“你们互相击中了对方,我与谈无欲,以挪移大法让你们自相残杀。”

地法统与天法统登时恍然大悟,然而,就算明白,也无济于事,他们吐出了最后一口血,就此断魂。

谈无欲冷笑道:“何必多费唇舌,告sù

他们真相?”

素还真叹道:“总之他们死在自己手中,也算罪有应得,便让他们做明白鬼,又有何妨?”

“无益之人,不是虚伪,就是败事!”谈无欲不以为然地说道。

何三色叹了口气,默默扶起母亲。

他与人法统之战,人法统武功差他太多,本可轻易杀之,但正因实力悬殊,何三色不忍下手,将他击伤之后便放他逃走,没有在背后补上一掌。

谈无欲的冷言冷语,虽是嘲讽素还真,何三色却知dào

自己也有份。

何三色倒头便拜,道:“二位前辈,大恩不言谢,何三色的命,此后便听前辈驱策。”

素还真轻轻一挥衣袖,以真气托起了何三色,道:“这是武林中人本所应为,岂图报答?何三色,你有母亲要奉养,还是速寻个绝尘的地方,远离是非吧!”…,

“何三色本有此意,但是大恩不报,于心不安……”

素还真浅浅一笑,道:“你这岂不是将我们当成了施恩望报之人?”

“不敢,晚辈不敢。”何三色连忙道。

郡主将怀中方匣捧了上前,道:“二位前辈相救,我母子终生不敢忘,亦不敢辱二位清名,匣中双剑,乃孔雀王朝镇国之宝,望前辈不嫌。”

素还真忙道:“岂敢夺人重宝?夫人不必客气。”

郡主叹道:“王朝已灭,徒留宝剑,有何意义?宝剑之用,除奸诛邪,二位正气浩然,若是不收此剑,才是宝剑之憾!求二位前辈以孔雀双剑行侠仗义,让孔雀王朝的威名,还能在世上留下一丝痕迹。”

郡主说得如此诚恳,素还真只好点了点头,恭敬地捧过长匣,递予谈无欲。

谈无欲打开长匣,只见匣中两把紫青之色,光辉沉稳内敛,隐隐有灵气走动。紫剑身上闪着青光,青剑上也有紫光,水乳交融,分庭抗祀,使得小小剑匣内,也有如天地宽阔,龙凤竞翔。

谈无欲赞了一声,取紫剑在手,素还真亦取青剑,两人握剑对郡主一拜,道:

“多谢赐宝。”

何三色见他们收了剑,心中宽慰,暗喜想道:孔雀王朝的极盛光景,我未曾见识。但是国宝能由这两位绝世的前辈使用,也不枉了。

何三色母子随之向素还真与谈无欲告辞,以轻功绝尘而去。素还真并未问他们将到何处退隐,只希望他们能真的远离是非,安心度日。

谈无欲道:“素还真,你不去看看另一场战况?”

素还真叹道:“你比我更清楚,无色佛已死在五剑雕郎手中了。”

“你对战场局面,一样了然于胸。我只奇怪,无色佛被五剑雕郎一掌击飞,好像有一道身影在半空中接走了他。”

素还真道:“你看见了?”

“这不是你的花招吧?”

素还真道:“无色佛是必死之人,我还能够有何花招?他中了无形万应心剑,绝对活不了。”

谈无欲冷笑道:“想不到世上有与你如此相似之人,见到他死,跟见到你死一样。”

“谈无欲,你还不死心吗?”素还真问道。

谈无欲低头看着手中宝剑,似乎特别有感慨:“你我从来难分高下,就连宝剑也威力相等,我相信你也很希望凌驾我,不是吗?”

“劣者更希望合zuò

无间,不分彼此。”

谈无欲“哼”了一声,道:“与你合zuò

之人,都会受你利用,成为你的棋子。素还真,你想利用我,没那么容易!”

“也罢,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谈无欲,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你我是谁先渡红尘。”

谈无欲笑道:“哈……你以为你的伤会比我先好吗?就算你从前被我击中的内伤痊愈,这副残缺之态,也难以弥补了。如此说来,还是我胜你一筹。”

素还真只回以一笑,不回答他这个问题。素还真不是一时争胜之人,有把握的事,目前就不必说得太明,只淡淡地问道:

“别忘了你也被我同样的内功所伤,你又要到何处调养呢?”

“你在何处,我也在何处。”

“劣者明白了。”

“看我们何人能占机先,奠立雄基吧!”

两人相视长笑,同时以轻功翩然远离,空旷的天地间,回荡着他们豪爽的笑声。

第二章 五妃

空寂无人的荒野,人法统狼狈逃窜,放眼回望,已离那片战场极远,才喘了口气,只不知dào

战况如何了。

人法统伫立沉思:“素还真与谈无欲,为何会在此时现身?”

他曾听说素还真与谈无欲,在恒山下决斗,两人的宝剑双双刺入对方体内,之后便没有谈无欲的动静,而素还真被好友一线生救至无极殿之后,也下落不明。

江湖盛传,无极殿之主,武林至尊欧阳上智,在入侵南霸天之时,遭到手下倒戈,因此惨败,被斩断四肢,流放死刑岛。据说欧阳上智会落到如此惨况,都是素还真、照世明灯等人暗中筹划的结果。

这本是中原武林斗争,远在极北的他们并不了解,也未曾理会过。

然而素还真却出手干预了他们北域之事,而且更令人法统吃惊的是:素还真和谈无欲的身手,比传闻中还要可怕!

中原果真卧虎藏龙啊!

人法统号称“笑面诸葛常开怀”,在与何三色比武时,他并未出力,因为他已经掌握到何三色的个性弱点,就是欺强恤弱,不会对弱者下重手。人法统多方保留实力,暗中注意素还真与谈无欲的战况,见天、地二法统有意施展出孔雀王朝绝学──《三宝九华真经》──的功夫时,为免被牵连下去,被逼以人三宝的功夫助他们一阵,人法统立kè

示弱,让何三色一掌击向自己的心口。

而何三色打中人法统之时,发觉人法统胸中空荡,真气薄弱,大为吃惊,便没有使出杀气。

人法统趁机立kè

溜走,如他所料,何三色也没追。

在江湖中,高明的武功固然重yào

,对敌人的洞烛,却是保命的真zhèng

关键。人法统略加沉思,几度犹豫,还是决定回战场看看情况。

他小心翼翼地奔回战场,远远地便趴在地上倾听是否还有动静,但远方地面却平静之极。

人法统放了心,赶到现场,只见一地血腥,天法统与地法统的尸体,惨不忍睹地横在地上。

素还真、谈无欲果然下了重手,人法统打了个冷颤,趋近检验尸首。

不验还好,一验之下,人法统惊吓得眼前一花,几乎不敢相信。

天法统死于地三宝真气,而地法统死于天三宝真气!

难道……难道素还真与谈无欲,也熟悉《三宝九华真经》内的功夫?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人法统勉强镇定了起来,迅速搜了一遍两人的尸体,在天法统怀中,藏有一卷金箔文书。

人法统将这卷金箔收入怀中,便立kè

离开现场,飞行疾奔之间,脑中不停转着,不探究出素还真二人的真zhèng

身份,他将寝食不安!

唯有此人,一定能试出素还真的实力。

空无的荒凉漠野,放眼望去,只有平沙漠漠。低矮的天空似乎也蒙上了尘沙,带着永远褪不去的黄褐色,照着干燥的枯草丛。

这样的地方,也有村落,也有人家。这是件难以想像的事,然而他们的贫困也是难以想像的。

这里是孔雀王朝的一部分,当时修缮过不利,整顿过市镇,也曾经被建设为安宁的农村。但自从孔雀王死后,内部分裂,不断斗争,因此水道早已干涸,田制也久无人管理,农民只因为习惯而继xù

住在这个地方。树桑果园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差,农民们积欠的年租也越滚越多,最后成为无法脱身的赤贫,卖身为奴为婢,沦为比牲口还不如的奴隶,几乎是人人最后必然的命运。…,

即使生活已困顿如此,还是没有人离开家乡。

这似乎是一种惯性。

人法统经过破落的村庄,龟裂的田里虽还有人举锄犛土,但当人法统奔至山林,来到村后的荒野,赫然见到大部分的人竟都聚集在此。

远远望去,万头攒动之中,一道一道零星的烟雾由人缝中窜升,许多人双手持着香,对前方摇拜,口中不停地喃喃有词。更多的村民却围在一株高耸入天的巨木边,仰首不知在看什么。

那株巨木宽有十人合抱,盘根错结的底部,处处是凸出或凹陷的树瘤,有的树瘤巨大若马车,有的凸起如衍生的赘疣,在十几丈之高,才横生出一些枝枒。极目所能望见之处,也只有耸上天空的一个黑点,根本无法知dào

这株巨木有多么高。

人法统心惊,暗想:这些愚民包围着指天树做什么?

人法统随便拉了一名中年汉子,道:“这是做什么?你们为何包围这株巨木?”

那汉子打量了人法统几眼,才道:“道爷,您是外地来的,可听说这妖树的事迹?”

人法统摇了摇头,他身边众人见他不知,都有点失望,却更热心地七嘴八舌:

“这妖树几年前突然飞到这里,天要降祸了。”

“树下常有尸骨,你说可不可怕?”

“我听过树下的人头开口说话,太恐怖了……”

更有人说道:“这株妖树绝对是妖,专门害死人,吸人血精气,树妖害死一百人就会化成人形了!”

人法统已问出想知dào

的答案,无声无息地以轻功游入人群内,很快滑至最前方。这才看见被人墙遮掩的内部,树下已建了一座七星坛,一名披发的茅山道士,正挥舞桃木剑,叮铃铃地摇着钟,摇头晃脑地念经作法。

“一请天兵,二请地灵,三合人旺,四破邪气鬼绝亡……”道士一喷黄酒,木剑上的符哗地一声燃烧起来,众百姓声声大呼,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

“咄!树妖不得乱吾宫中,今将汝拘来,去见老君也者,疾疾如律令,收!”

道士将剑一挥,将许多黄符贴在树上,转头对众人道:“诸位乡亲,此树内妖魔已被吾所拘,三个时辰之后,妖魂便会化个干净,那时就可以将此树砍去,从此境内太平了。”

众人欣慰欢呼,纷纷叫道:“通天法师,您真是法力高强啊!”“法师保境安明,请受信众供养。”“法师、法师……”

那道士高傲地抚着唇上两撇胡须,得yì

地走下七星坛,众人自动分开两边,夹道欢送着他。人法统不禁暗笑,大声道:

“别听他的,三个时辰后谁来砍树,谁要没命!”

众人登时无声,一阵可怕的死寂之中,通天法师怒目望向人法统,一见他身穿道袍,冷笑道:“这位道友,尊号如何称呼?”

人法统笑道:“你还没资格问我的道号,像你这种虚张声势,不知死活之辈,自己找死也就罢了,何必还要骗人三个时辰后来送死?”

有人高声道:“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树妖还没被收去吗?”

通天法师也怒道:“吾已拘得树妖,三个时辰之后,便当能将邪灵完全化去,你是何方妖道,来此诬灭我的道行!”

人法统哈哈笑道:“你真的有此把握,就亲自砍了这树,你敢吗?”

通天道士道:“有何不敢!若我能砍了此树,你便如何?”…,

“随你要求。”

“很好,若是我办不到……”

不等他说完,人法统便冷笑道:“你不必起赌咒,总之你是绝对办不到,还要葬送狗命!”

通天法师气得胡须直竖,厉声道:“待吾立kè

化去树妖,开开你的眼界!”

“哈哈哈……你连多活三个时辰,都嫌命太长吗?”

此言只是更激得通天法师不服,他重重一甩袖,重新登上高坛,唤道:“开法坛!”

两名蓝衣小僮立kè

重新摆好诸物,人法统冷笑不语,在坛下负手而观。

通天法师燃香祭纸,有模有样的大作了一番,人法统看得无聊,但也只能忍着看下去。

通天法师将许多道黄符洒出,念念有辞,暴喝一声,双掌推出,纸符同时起火,在半空中火花纷坠,台下众人惊呼四起,更是崇拜。

这道士一变再变,尽是隔空发火的把戏,人法统看得好笑。其实有一点内力修为就可以办到隔空烧纸,但这道士连这点小内力也没有,纯粹是以指甲沾了黄磷,弹挥出去的结果。想不到这三招两式,就能把愚民百姓唬得团团转。

通天法师喝道:“火攻邪灵,炼化妖魔,收!”

说着,举起备在一旁的真剑,往树身挥去。

银光一闪,起火的符纸尚未落完,咚咚咚几响,几颗人头滚下七星坛。

众人惊呼尖叫,通天法师的首级还在念:“收、收、收……”

此时,坛上扬剑欲挥的身体,才“碰”地一声倒了下去。

那两名僮子,也已身首分离,横倒在一边了。

众村民登时惨叫不已,一哄而散。

只一眨眼,指天树下便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灰屑,余烟袅袅。

人法统呵呵一笑,道:“‘最利单锋剑,变化无尽式;应声人头断,百里飞首级。’百里飞首,你总算出手了!”

人法统的手一扬,射出一道金光,金箔的光辉只一闪过,便消失于树中。

接着,整株耸天的高木迸出刺目金光!金光像是自天而降的雷霆,轰然贯穿树身。

“雀鸟鼓翼叹,指天槐梧木;鹰雕不敢栖,长年守孤独。”

尖锐如鸟唳的声音,震动着大地。

“你是吾徒的同志,天吊神已经身亡了吗?”

这阵听似平和的声音,无法分辨是由树身的何处发出,整株树每个气孔、每寸树皮,都发出了相等的音量,更显气势万钧。

人法统的五内被这股话语的气流压迫得难以呼吸,硬撑着以平稳的声音说道:“没错,我是与他一同灭了孔雀王朝的人法统。”

“你是人法统笑面诸葛常开怀,你为何知dào

吾掩身在指天树内?”

“我与天吊神、古岳愁是莫逆之交,他对我提过他的师尊。”

“呵呵……那么他提过我的形貌吗?”

“没有。”

人法统沉声道:“感到树上发出的真气越来越重,几乎要令他说不出话来了。

“没错,他虽是我的弟子,却从未见过我的庐山真面目。你专程赶来,若不及早说出你的目的,只怕真气即将散尽,呵呵呵……”

他的笑声内力更是沉重,人法统全身奇经八脉好像都被用力震弹着,差点要吐出鲜血。人法统连忙调气运息,以真气说道:

“百里飞首,你的弟子单锋剑神天法统,死在素还真与谈无欲手中;单锋剑尊宇文天,则死在叶小钗手中,还曾经屈服于谈无欲、受辱于素还真。你若默然不语,恐怕世人会认定你根本不如这些中原名人!”…,

“哈哈哈……”

树内的百里飞出低沉的笑声,笑声由地面缓缓升上树干,散向天际!人法统天灵一痛,这股真气铺天盖来,像巨大无比的乌云当头压下。人法统大为震恐,更加专心地护住真元,话已经完全说不出来了。

“笑面诸葛常开怀,你想挑动我与中原争斗,以为我不知你的居心吗?哈哈哈……你好天真也!”

人法统再也立身不住,提气便奔出数十丈,头也不敢回,只希望尽快逃离他的气功范围,再待超过半刻,他必会成为废人。

人法统拼命狂奔,直到背后尖锐刺耳的笑声渐渐地淡去,才敢停下步子,喘着气,心有余悸。

“好可怕的百里飞首!好可怕的单锋无尽式!”

人法统定了定神,更坚定决心,一定要说动百里飞首进入中原,诛杀素还真、谈无欲。但是凭他一个人,是无法逼百里飞首出手的。

还有五妃。五妃的剑法高超,要说动一个剑者出手,最好的方法就是另一名剑者的挑衅。

主意既定,人法统前往五妃石,那是五妃的闭关之处。

身为修道者的五妃,委身下嫁孔雀王,目的便是藉着孔雀王的权势取得各种修练的便利,以及能使人容颜常驻、武艺无限的孔雀王朝重宝:《天地人三宝九华真经》。

天地人三法统身为孔雀王朝的护法,一人只修了一部分,而且还只是修各自那一部分真经的招式外经,并没有得到根本的内经部分。就算三法统各自将所知的部分拼凑在一起,也只凑得成一部拳脚招式的功夫。而这三部武功处处互相矛盾,由不同的人练会其中一部,并肩作战,可以发挥强dà

的威力,互补相生,两个人有四个人的威力,三个人有六个人的威力。但一个人同练三部,却会变得处处碍手碍脚,无法施展。

三法统研究揣摩,认为连贯三部外经的法门,一定记载在内经之中。但是内经深藏国库,等闲之人绝对无法夺取。只是一想到得到《天地人三宝九华真经》,内外合修,将会成为何等的高手,三法统岂有不动心之理?

要夺取此书,只有先杀了孔雀王。要杀孔雀王,唯有由他最亲近的枕边人下手。因此三法统串连五妃,诱以真经,才犯下谋弑大罪。

孔雀王后,三法统果然找到《天地人三宝九华真经》。然而谁先练,却成为争执的焦点,三法统与五妃为此争执激烈,几度差点刀剑相向,自相残杀,最后才决定将《天地人三宝九华真经》封锁在九个金钢石制成的铁盒中,以铁汁密密封住,任何人都无法擅开,直到想出最好的解决方法为止。

原本这九部真经,应八人合管才是,但五妃有个极大的弱点,就是五妃外貌虽美,实jì

上年龄极高,她们为了保持美豹,不太敢轻易耗尽实力与敌人缠斗,以免修不回原来无瑕的容颜。为了安心调养,也深知三法统之间互不信任,五妃才同意由三法统保管真经。

在美貌与权势之间,女人都会选择美貌,这似乎是个不破的真理。

三法统各自保存着九部真经,直到被养育在盖世邦的何三色突然失踪,他们直觉到有问题,为恐何三色知dào

身世之后,杀他们以夺真经,三法统便将真经都交给天法统暂时保管,而以人法统暗中监视着天法统,地法统负责对付何三色。…,

人法统监视天法统的期间,从未见到他拿出《三宝九华真经》,因此现在竟连人法统也不知dào

这九部真经的下落。

或许天法统竟将真经交给其师百里飞首,那么任何人便有通天之能,也很难夺取了。

这只是人法统的猜测,但不管这猜测是真是假,他都要试探百里飞首。

五妃修练之地五妃石,在北域的南方,接近中原地界。

此地是成名的魔头童颜未老人的地盘,而五妃与童颜未老人之间有什么关联,也不是外人知dào

的。

深山天泉间,耸立在幽湖内的五座高瘦五色石,依五行方位而立,中央者为正黄之石,北方黑色玄武石,西方白色白虎石,南方红色朱雀石,东方青色青龙石。在水烟漫漫之间,有如五位凌波神仙,各有不同的美态。

平静的水边,沉稳的脚步声渐渐传近,地面的轻微震动,引起一阵阵的涟漪,漫向五妃石。

那人影立在水边,中央的黄色石内,传出优雅轻柔的声音:“五剑雕郎,你没有取来无色佛的首级。”

五剑雕郎道:“无色佛已经死了。”

女声依然平静如波:“你如何肯定?”

“他中了两式万应心剑,经脉尽断。我要取他首级时,有一道紫色身影接住了他,这人轻功绝伦,我追不上。”

女声轻道:“那么,无色佛没死了?”

五剑雕郎不再解释,默然不语。

青石的声音柔脆,慢慢地说道:“姐姐,无色佛中两式心剑,还能活命吗?”

黄石内的声音微带冷笑:“没有见到尸体,那么就连他有没有中心剑,也很难说。”

五剑雕郎浓眉一紧,闷声道:“你们不信也罢,要如何惩处,任凭你们吧!”

黄石嘿声一笑,仍是那冷静、优雅的语气:

“杀无色佛,换取你的自由;杀不成,最多是你继xù

继xù

为我们收集一千只孔雀令罢了。”

五剑雕郎仰起脸来望着五石,大声道:“请你们放我自由吧!为了收集孔雀令,我杀了许多无辜之人,我……我已经下不了手了!”

“呵呵呵……五剑雕郎,死的是别人,你为何如此痛苦呢?”

另一座红石发出轻巧的笑声,腻声道:“杀人,可以让你成名;比武,可以让你更上层楼。五剑雕郎,在武林中就是要不断地杀呀!”

五剑雕郎道:“从前我是这么想,但如今我却感到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已经不想再当杀人的工具了!”

黑石的声音低沉微哑,带着磁性,道:“你的改变很突然,莫非你有了更好的去处?”

“我独来独往,怎会因别的束缚,而脱离这个束缚?”

“呵呵,你能为我们姐妹所用,也能为他人所用。五剑雕郎,江湖一步无尽期,你要谨记。”

五剑雕郎深吸了一口气,道:“要如何才肯放我自由?你们说吧!”

黄石道:“非友即敌,要确定你脱离之后,不会为难我们,只有你死。”

五剑雕郎一惊,尚未反应过来,青、红、黑、白四石已各发出一道凌厉剑qì

,射入五剑雕郎体内!

五剑雕郎踉跄一退,吐出一口鲜血,差点站身不住。

黄石道:“喜怒哀乐四剑,废去你的武功,吾之心剑未发,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五剑雕郎放下了背后剑座,一脚将四剑踢入水中,溅起漫天水花。…,

真气被阻的痛苦,使他知dào

死期已近,五剑雕郎撑着一口气,道:“这……就是我的答案。”

“你决意一死?”

五剑雕郎抬手抹去唇边的血,道:“要死,我也会找个安静的地方死……”

五剑雕郎缓缓背转过身,踉跄的脚步渐远,消隐在树影晕翠之间。

五石寂然,任凭五剑雕郎远去。她们确信他只剩下不到一天的生命,绝对是死路一条了。

黄石中再度传出声音:“笑面诸葛常开怀,你还不出来!”

树影后的人法统笑嘻嘻地走了出来,道:“五妃道行高深,还是察觉了我的踪迹。”

青石内清脆的声音笑道:“你的功力本与我们相当,近年怎么退步了?”

“不是我退步,是你们进步太快,呵呵,想必也比从前一别时,更加美丽了。

拍女子的马屁,说她变美绝对有用,果然就连一向冷淡的白石内都有轻微的气息声,冰霜般说道:“休得无礼。”

“是,是,我失言了。你们放走五剑雕郎,不怕他逃出一命,成为反噬之犬吗?”

黄石内的冷静声音道:“这不是你专程前来的目的吧?”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人法统道,“你们可知天法统与地法统已经死了?”

五石虽不动,湖面却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涛。

“什么?何三色有此能为?”

“何三色的掣雷神功虽可惧,却还不能抵天地二法统联手,而是有人出面干涉。”人法统道,“你们绝对想不到,是什么人管了这宗事。”

“你说。”

“是中原的素还真与谈无欲。”

“什么?”那声音已不止是震惊,还有愤nù

及忧虑。

如果中原也知dào

了《天地人三宝九华真经》,将引起多少争夺和变数!

人法统道:“并且,天法统死于地三宝真气,地法统死于天三宝真气。”

此言一说出口,五石同时发出一阵寒气,五道不同的香气冲出高石,消失在天边。

人法统见之,立kè

提气追出。

五妃快如流云,一眨眼便已落在树林内的一片旷地上。这里正是三法统与素还真等人的战场。

那五道纤纤身影,不约而同撤去掩身金光,现出五个高矮不同,或丰腴或纤弱的身姿。

黑衣妃子身量最高,容貌端正,英挺得像个美貌郎君,身上穿的也是男装。她足尖一踢地上二尸,将尸身翻了面,细细看去,沉声道:

“果然是死于三宝九华真气。”

“这……这可怎么办呢?”红衣妃子纤手掩樱唇,满目惊恐时还是媚态横生。

青衣妃子皱着眉,嗔道:“天地二法统活着看了讨厌,死了更加讨厌!”

说着,发出一道猛烈真气,碰地一声,登时硬生生将二尸击入地底。

白衣妃子轻挥衣袖,紧蹙柳眉,道:“五妹真是粗鲁,这味儿呛得我心口疼。”

黑衣的男装妃子挥开摺扇,为白衣妃子轻轻扇着,道:“三妹这样好多了吗?”

红衣妃子笑道:“呦,这么点气味,三姐就受不了了?百年道行怎么跟层纸儿似的,一戳,就破了。”

黑衣妃子扶着白衣妃子,道:“四辣儿,你别故yì

激着三妹,她身子不好。”

青衣妃子嘟着嘴道:“见到二哥时身子不好,没见到二哥时可就什么病都没了。”

行二的黑衣妃子爱作男装打扮,言行举止,无一不是个佳公子之态,三妃皆惯叫她二哥,已是积习。…,

白衣妃子冷笑了一声,道:“你,也别老是对二哥‘爱哥’、‘爱哥’地叫,教人听了恶心,好不要脸。”

青衣妃子美目一瞪,几乎要一步跨上去,怒道:“是谁不要脸了?你装死装活的,才教人恶心……”

白衣妃子掩面,嘤嘤垂泣,青衣妃子见了更气,才要张口骂出更难听的话,黑衣妃子连忙掩住了她的口,青衣妃子“嗤”地一笑,纤指刮了刮脸。黑衣妃子又忙挥手示意正要火上加油的红衣妃子住嘴。

见妹妹们为她吵架,黑衣妃子一时之间真是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所幸黄衣妃子出了声,叱道:“好了,别为这种小事吵闹。素还真与谈无欲竟会三宝九华真气的功夫,若不查出原由来,将是大祸!”

“姐姐,你说该由何处查起?”黑衣妃子连忙接话,转移妹妹们的注意力。

“由指天树查起!由指天树查起!”人法统终于追了上来,远远地便高声叫道。

人法统赶到她们身边,见天地二法统之尸已被打入地底,不禁苦笑。

黄衣妃子道:“人法统,这与指天树又有什么关系?”

人法统道:“五位娘娘,不管谁会《三宝九华真经》的功夫,我们先自行练成,才能与之抗衡。”

黄衣妃子微昂着脸道:“没错,真经呢?”

“真经本由天法统保管,但是已不在他身上了……”

黑衣妃子身形一闪,眨眼间便已窜至眼前,揪住了人法统的衣领:“你最先搜尸,识相的就马上交出真经来!”

人法统笑道:“北妃娘娘,我怎么可能搜走真经?这么重yào

的东西,天法统会带在身上吗?”

黑衣妃子看了看黄衣妃子,黄衣妃子点了点头,黑衣妃子才放开他,道:“真经藏在何处?”

人法统道:“这只是我的猜想。天法统的师尊,就是指天树内的单锋无尽式──百里飞首。百里飞首武功无dí

于北域,为什么绝尘不出?我想,他一定是暗中修练这三部真经……”

五妃都脸色凝重,怒视着人法统。

人法统脖子一缩,道:“五位娘娘休要恼我,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如今天地二法统身亡,我也无法与五位抗衡,不敢妄想沾真经的光了。若是五位能夺回真经,练成绝世武功,那么让我作为五位的效命鹰犬,也就是我的荣幸了。”

黄衣妃子冷冷地问:“指天树在何处?”

人法统连忙说出详细的位置,五妃不加迟疑,同时化作五色光芒,奔向指天树的方向。

人法统带着狡诈的笑,先让五妃与指天树互斗,如果五妃能打败指天树,就唆使她们对上素还真与谈无欲;如果她们被指天树所杀,那么当初同谋《三宝九华真经》之人都已死尽,他就可以专心挑起指天树与素还真等人之争,再计划弄到真经。

不管怎样,他都是最后的获益者。

第三章 世家密令

五妃落在指天树前,指天树如此巨伟,令她们都打心底倒抽了一口冷气,确定树内的百里飞首绝非等闲之辈。

五人互视一眼,同时发出掌气,射入指天树。

金色光芒贯穿了由天至地的指天树,像是一道自天而降的光柱。

“北域五妃,我们素无恩怨,为何扰我清修?”

黑衣妃子跨前一步,仰首道:

“我问你,是不是你夺走了《天地人三宝九华真经》?”

“呵呵呵……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黄衣妃子道:“是就交出来,免伤和气;不是便趁早说了,让我们进入树内搜查一番!”

指天树内的真气传音,带着山崩的压迫力:“呵!如此说来,还有什么和气可言?”

青衣妃子道:“我们姐妹肯跟你这烂木头说话,已是很给你面子了,说得不开心,咱们砍了你当柴烧!”

指天树放声大笑,笑声所传之处,树木无不震动,惊起远方树林的一大片栖鸟,尖鸣乱叫着冲飞天际,顿时一片鸟羽蔽天,衬托得指天树诡异莫名。

“哈哈哈……娃儿好大的口气,若你能动指天树上的一叶,吾单锋无尽式在你面前,当场自尽!”

“好!就试试看!”

青衣妃子见他说得如此有把握,一口气咽不下去,便要冲上前去,却被黑衣妃子拉住手臂,道:“妹妹休要冲动。”

黄衣妃子也对其余姐妹们一望,示意众人勿要多言。

由指天树内的笑声如此雄浑看来,单锋无尽式的内力深不可测,硬要破树夺经,绝占不了便宜。

若是五人联手挑zhàn

单锋无尽式,也会有人死。她们五人同修已久,在这世上除了其余四人,已无信得过的人,死伤了谁不值得。

黄衣正妃垂目一想,道:“百里飞首,你说出个方式,如何你才肯交出《天地人三宝九华真经》?若我们办不到,便自动离去,不再为难你!”

指天树沉默片刻,似乎在考lǜ

,过了一会儿才再度发出那尖锐却有点沙哑的声音:

“呵,你们可知吾们有个规矩?”

“愿闻其详。”

“连我的弟子们都未曾见过吾庐山真面目,因此我所传授他们的功夫,也只是皮毛。他们每年八月初五,都会来到指天树一会,谁能跳跃此树,就能得吾真传,有求必应!”

黄衣妃子道:“我听说你的大弟子单锋剑尊宇文天,曾学得旋空斩的功夫,能跃下通天柱,通天柱是武林最高之处,他应该能跃过指天树才对,你传他毕生绝学了吗?”

指天树笑道:“哈哈哈……休要提宇文天那孽徒!他私下学习别人武艺,已触吾大忌,旁人不杀他,我也会取他小命!”

黄衣妃子冷笑一声,道:“他学会了别人的功夫,跃过指天树,你不但不守诺言,传授绝学,反而拿这把柄要杀他,那也太说话不算话了。”

“哼,旋空斩能登上通天柱,却未必能跃过指天树!指天树比通天柱还要高三十三丈,且能自由移动,自古以来,只有鸟人族能飞跃,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凭实力办到。五妃,你们若能飞跃指天树,不要说《天地人三宝九华真经》,我单锋无尽式百里飞首,立kè

现身,任凭驱策!”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黄衣正妃道。

黑衣妃子道:“让我来!”…,

“不,我来。”黄衣妃子道。

黑衣妃子只好退下。黄衣正妃仰首看着指天树的顶端,她也没有把握能一跃而过,但是若中途取巧,跃至一半时,点住树身,再往上跃,如此几下轻点,虽不是一次跃过,也总能撑到跃上树端,到时候指天树内的百里飞首料想不能为难她。

只见黄衣妃子将真气沉入丹田,力道尽凝于腰间,双足有如乘羽,轻轻一沾尘,便如离弦之箭,冲上天际。

黄衣妃子一冲上天,马上便化作一个小点,地面上的众妃无法看见她的身影。然而,只一眨眼,又见小点渐渐化大,黄衣也变得明显,黄衣妃子落了下来。

黄衣妃子衣裾翩翩,一落在地面上便弹跃立起,脸色苍白,抬头看着高处,似乎十分惊恐。

其余四妃连忙包围着她,问道:“姐姐,怎样了?”“姐姐无恙乎?”

黄衣正妃道:“指天树的高处……有一股凌利的剑qì

,令吾不寒而慄!”

“剑qì

?”黑衣妃子奇道。

指天树中再度传出狂妄的笑声:“哈哈……五妃,要跃过指天树,没有你们想像中那般容易!”

黄衣正妃颓然一叹,道:“你果然是个绝世高手,妹妹,咱们走吧!”

黑衣妃子怒眉一扬:“什么剑qì

,领教我的玄武剑!”

黑衣妃子双掌相对,真气贯穿,渐渐形成一把黑色气剑,在她掌间发出不可小觑的电光。

“别冲动!”

黄衣正妃急忙唤道,黑衣妃子却已提着气剑,纵声娇叱,足点着指天树,一跃千里!

刹时指天树发出万丈昊光,轰然巨响,登时震得地面上的四妃惊呼退散。定神一看,大把的红色血雨,自树稍淋淋洒落,不时飘下细碎的几片黑绸。

白、青二妃同时惊喊:“二哥!”“二哥啊!”

黄衣妃子没想到黑衣妃子会在一瞬间被绞为碎片,急喊道:“快退!”

便一手拉着一个,急忙跃了出去,红衣妃子向来机灵,不必人拉便已先跃退数十丈,与黄衣妃子等人一同迅速奔离了现场。

好不容易停下步子,四妃娇喘不已,黄衣正妃全身发抖,作梦也没想到指天树梢的气功,会强到这种地步。白衣妃子与青衣妃子又悲又怒,青衣妃子哭着跺脚道:

“姐姐,咱们怎能把二哥一个人丢在那儿?我要回去找二哥!”

黄衣妃子“啪”地打了她一耳光,叱道:“傻丫头!她已经尸骨不存了!”

青衣妃子掩着脸,哭得更是哀切。白衣妃子“嘤”地一声,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黄衣妃子强忍悲怒,弯下身扶抱起三妹,捏了捏她的人中,将她救醒。

白衣妃子轻启杏目,一醒来,便哭得有如带雨梨花,呜咽道:“二哥,二哥……我要给二哥报仇,呜……”

“报仇不在此时,回去慢慢想法子!”黄衣妃子道。

四妃正要离去,却觉一股寒冷的气流远远地卷来,四妃同时一怔,想到:莫非是百里飞首追来了?

她们提高了警觉。只见远方地面,微微翻飞着枯草黄沙,一道白色的身影头戴宽边竹帽,帽下垂覆着宽宽的白纱,无法看清容貌。而那人的整个身子居然是在半空中飘浮而来,看不见双脚。

四妃见了,不禁毛骨悚然。而阳光普照的大白天,也像骤然暗了下来一般,弥漫着难以言状的冷意。…,

四妃屏着气,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越飘越近,一阵柔缓的轻轻歌吟,随着身影而飘来,歌声虽柔美,却哀惨无力,和那身姿一样虚邈。

“发纷纷兮填渠……骨籍籍兮亡居……母求死子兮,妻求死夫……徘徊两渠间兮,君子将安居……”

四妃听得全身寒毛直竖,那飘飘之影已逼近了她们,微风吹拂起宽帽下的面纱,面纱底下的脸孔,略为回头。

四妃一见到她的面孔,更是惊骇得说不出话来。那张脸上包满了白纱,在白纱上以黑红二色,画出不自然的眉、眼、口,有如一个丑陋而五官画得极拙劣的大布偶,正确地说,应该是像作法的人俑。可是她会动,而且唱着虚邈悲切的歌时,那用红笔画出来的嘴还会动。

“……发纷纷兮填渠……”

歌声随飘影而远去,四妃才回过神来,还是感到可怖。

青衣妃子吸了口气,怒道:“那是什么人?装神弄鬼,搞不好与百里飞首有关系!”

“宁错杀,不错放。追去看个究竟!”黄衣妃子也道,那似鬼的影子由百里飞首的方向而来,轻功又如此高强,绝对与百里飞首之间有着什么关联。

四妃正要追出,另一阵男声却从背后传了过来:

“首呀首,仇呀仇,飞首深仇何时休!”

百里飞首的名字带在这句似吟非吟的歌声中,四妃立时望向那人。

只见他身穿白麻丧服,足登草鞋,头也戴着宽边笠,背后背着大大的破竹篓子,缓缓地走向白影消失的方向。她垂头而行,帽沿完全遮住面孔,只有一小个套着帽缨的下颚隐约可见。

黄衣妃子掌间真气倏地贯出,凝气为剑,咻一声横在那人面前,道:

“你和百里飞首是什么关系?”

男子身材高瘦,微微抬起脸,在斗笠阴影下,是一张苍白瘦削,其貌不扬的面孔。

他微微一笑,声音低沉冰冷:“畚箕与扫帚的关系。”

“胡说什么!”

“百里飞首专断人首,收首仇修休专收人首,岂不是畚箕与扫帚的关系?”

红衣妃子一眼看见那巨大的竹篓中,装着黑衣妃子的首级,惊呼一声,叱道:“你为何将我二哥的首级带走!?”

此言一出,其余众妃皆蓄劲在手,衣袂翩飞,登时手中都出现了气剑,摆出剑式对着这名自称收首仇修休的男子。

收首仇修休的声音总是那么冰冷,却又带着点漫不在乎的笑意:“收首,是我的工作。”

“哼!你身份可疑,必是百里飞首的同党!”黄衣正妃道。

“你们要这么说就这么说吧。”

“你承认了?百里飞首与我们誓不两立,你是他的同党,就纳命来!”

青衣妃子青剑疾出,嗤地一声,冷冽剑qì

划过,收首仇修休手中长夹一格,锵地一声挡住青剑,白衣妃子柳眉一扬,白剑由左至右挥划,青剑也接着由下往上挑,收首仇修休侧头一避,长夹左挥右格,上刺下挑,化去二妃剑招,便要二妃剑招,便要顺势跃离战圈,喝道: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何必见逼?”

“少废话!”

红衣妃子一叱,红剑迎面刺来,收首仇修休急忙弯身避去此剑,青白双剑却已封住下盘,收首仇修休只好一滚,又回到战圈中央,道:

“有话好说……”

话未说完,抬头只见黄衣妃子的剑锋已迎来,收首仇修休间不容发地背转过去,以竹篓面对着黄衣妃子。黄衣妃子担心剑会刺入篓中黑衣北妃的首级,急忙收剑,在半空中手一转,将剑斜劈向收首仇修休的肩部。…,

收首仇修休肩部微动,竹篓便被甩高几寸,又差点迎上黄衣正妃的剑。青白二妃大怒,两道寒光东西夹攻,收首仇修休一跃跳过,红衣妃子红剑后发先至,刺向收首仇修休的双脚,只要他一落地便得自己将双脚送上剑刃,非断不可。

不料收首仇修休几个凌空打翻,落在北方,黄衣妃子虽及时一剑刺出,毕竟短了几寸,收首仇修休的身子又滑了开去。

五妃的五行剑阵向来是滴水不漏,缺了一名北妃,立kè

实力大削,处处破绽,黄衣正妃心中因此更是忧怒不安。

收首仇修休道:“你们逼杀我,真是莫名其妙!我有要事在身,不可追来!”

“留下二哥的首级再走!”

青衣妃子叱道,人随剑去,逼向收首仇修休。

“哈哈,我既然专收人首,岂会还你?”

收首仇修休的声音未绝,人却已经窜出老远,四妃提气紧追,不肯放qì



四妃追了一段路,眼前却只剩下一片荒烟蔓草,没有半个人迹,都不知该不该追下去。

“人不见了……这怎么办?”

黄衣妃子略一思索,道:“这两人身份可疑,我们得仔细追查。”

黄余三妃皆颔首同意,红衣南妃道:“人法统在江湖上走动得动,他或许知dào

那两人的来历。”

四妃主意既定,便奔回原地,欲寻人法统查访此事。

四妃绝对想不到,人法统其实一直跟在她们附近。

人法统的轻功,当然不是如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三脚猫,多保留几分实力,临敌时出奇招逃命的机会越大。

人法统暗中见到了一切过程,对这名自称收首仇修休之人,也感到不单纯。

专收死于指天树下之人的首级?这种无益之举,必有目的。最合理的目的就是──研究百里飞首的武功。

如果有人要研究百里飞首的武功,那么,出面担任收首任务的收首仇修休,很可能只是这个组织的一个末端人物而已。他背后有多少人、实力有多强、目标是什么?这都是人法统一定要明白的。

人法统随着收首仇修休越往南方而行,眼前景物越是陌生,此地应该是接近中原地界了,中原如果有人能深入北域,还与百里飞首这样的高手有来往,此事更是不能等闲视之。

只见收首仇修休飞奔如电,来到一处山林旷野,寻了一株茂密大树,身手一纵,已跃入枝桠之间。人法统登时明白:他要藏在暗处监看此地的情形。

人法统极有技巧了绕了一大段路,来到旷野的正前方,也藏身在巨木林立之间,默施咒语,使自己化入树中,隐身不见。

不会儿,两道身影翩然由不同的方位飞来,不约而同立在中央,那两人轻功各有不同的巧妙,皆是不凡高手。

十分显眼的是一名五绺长须、身穿深紫色锦袍的文士,他眉清目秀,虽看不出多少年纪,却有种极为精明的神采,望之有如朝廷贵人。

另一人身形矮小,短短的白发贴着脑,额头虽大,却被浓浓的两道白眉压低着眼,看起来反而十分落魄。

文士望了矮小汉子一眼,哼地一声,道:“你也来啦?胆子不小。”

“嘿嘿……你也来了?我看你胆量也不差。”矮小汉子笑嘻嘻地说道。

文士仰着脸,高傲地睨视着那矮子,道:“我接到义父手令,自然要来。你在世家大战南霸天之时,临阵脱逃,义父下令见到你荫尸人,格杀勿论,你还敢出现!”…,

那矮小汉子,便是冻液成体荫尸人?隐在树中的人法统万分诧异。

中原欧阳世家之主欧阳上智,也是名义上的武林至尊。荫尸人就是欧阳世家的高手之一。但自从欧阳上智第一次大败,荫尸人身为逃将,已成为上智下令追杀的目标。当然,欧阳上智惨败被逐之后,也无人会去管荫尸人的下落了。

想不到荫尸人在此出现,而那文士所说的“义父手令”,难道是……?

人法统心跳极快,似乎一个重大的武林秘密,就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果然,荫尸人说道:“一线生,你不要以为我就没听说过,是你在战场上倒戈,将紫霹雳的动力拿走,义父临时没有援助,才会被素还真整得凄惨落魄。你的罪名可比我大一万倍,你都敢出现,我为何不敢?”

那文士竟是世家的大谋臣一线生,世家的两名重yào

份子都出现了,他们在等何人,根本呼之欲出。

自从欧阳上智大败于南霸天之后,被放逐死刑岛,死刑岛是什么地方,人法统只知大概。此岛极为荒凉,被放逐在死刑岛,通常是死路一条。自古以来被逐于死刑岛之人,据说只有一个活着回中土。

除此之外,环绕着死刑岛周围的罪恶江,不但无法承载任何船只,就连任何事物抛入江中,都会立时化为乌有,因此是绝对无法离开的。

难道欧阳上智真的回到中原了?

这是不可能的!

人法统屏着气,只怕一点点最微小的气息,泄露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不久,一道白色的身影,自空而降。

人法统看不出他用的是什么轻功,只觉邪气逼人,有如鬼魅。

那人落在地上,昂然而立,中等身量散发出不可名状的威严气度,一头乌黑的头发披在脑后,面孔有着中年以上的沧桑之感,但是一双煚煚有神的眼睛里,散发着深沉的光芒。双眉间火红的丹砂痣,更显仪表不凡。

如果人法统的眼光没错,那就是他!

一线生与荫尸人双双退后一步,同声唤道:

“武林至尊,万岁万岁万万岁!”

欧阳上智果然出现了!人法统眼前一花,几乎不敢相信。

欧阳上智双手负在身,冷冷地道:“你们接到世家手令而肯赴会,我很意wài

。”

一线生道:“启禀义父,我无时无刻不对您忠心耿耿,接到手令,当然赴汤蹈火,也要与至尊见面。”

欧阳上智道:“哦?你一定要见到我,确定我死吗?”

“属下不敢!”一线生颤声道:“属下的忠心,唯天可表……”

荫尸人也连忙道:“义父,孩儿的忠心,比一线生还要真、还要多,您一定要相信孩儿。”

欧阳上智微笑道:“你们既然露了面,忠不忠,我心里清楚。”

一线生道:“是,至尊秋毫能查,属下是万万不敢违反圣意的。只是不知至尊……如何逃出死刑岛?”

欧阳上智“哼”了一声,道:“区区死刑岛,囚禁得住我吗?”

“这……”

四道身影,忽然由四个不同方位闪了出来,一线生吓一大跳,张口结舌。

那四道身影也是一色白衣,不过这种白色是带着点灰黯陈旧之感,与欧阳上智身上光鲜的锦缎之白不同。那四人不但衣衫透着几分阴惨惨的气息,脸上也都缠蒙着灰白色的布巾,根本看不见容颜。除了全身都包得密不透风之外,这四人不带有一丝人气,居然连藏在暗处的人法统都没发觉他们是何时出现的。…,

人法统见这四人,心下暗奇,不禁想道:这四个人影好面熟,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人法统认真回想,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欧阳上智道:“魑魅魍魉四人,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他们能点水而行,就是他们助我出了死刑岛。”

“原来如此……”

一线生道,口气听不出什么,暗处的人法统反倒起疑,想道:轻功有此修为就能轻易脱离死刑岛,照世明灯、素还真会放心将欧阳上智放逐在此吗?这个谎破绽太大了。

一线生道:“义父既已全身而退,现在有什么指示要我们执行?”

欧阳上智道:“这里不是说话之所,你们随我来。”

说毕,便转身要离去。荫尸人跟上去几步,回头见一线生还站在原地不动,有点奇怪,道:“一线生,你怎么不走?”

“呃……这个嘛……”

人法统心中了然,这个欧阳上智的身份十分可疑,一线生若是贸贸然跟他而去,不知会不会落入什么陷阱。再说,欧阳上智既是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逃回,应该不会让任何人知dào

自己的藏身之地,怎么可能一现了身,立kè

就要带他们到商议的地方?

一线生的心思慎密,果然与众不同。

不出人法统所料,一线生的犹疑之色一现,魑魅魍魉四人立kè

有如风飘一般,飘至一线生与荫尸人背后,呈扇形阵式,封住了他们的退路。

一线生惊道:“义父,这是何意?”

欧阳上智双手负在身后,冷冷地说道:“你已知dào

我回中原,若是不跟我走,你想我会放你离开,好到处宣扬我的行踪吗?”

“义父,您误会了……”一线生颤声道,东张西望,不知dào

是在找逃走的路,还是在观望什么。

欧阳上智见他神色,更是起疑,道:“一线生,你预下了埋伏,是不是?”

“不,我没有,义父您多心了!”

一线生慌张解释,话声方落,一道剑qì

已射入阵中!

其中一名白衣蒙面人哀鸣一声,咻地窜飞上天,消失不见。

人法统一惊,他总算可以确定为什么老是觉得魑魅魍魉四人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人法统专长是使用纸人作法,由那人中剑消失的身法看来,人法统马上判断出这四个蒙面人也是受人在背后控zhì

的化物。

但是能控zhì

这种与真人无异的化物,还动作如此之灵活,功力要高明到什么程度?人法统简直不敢想像。他只肯定施术者一定就在附近附近,搞不好早就知dào

自己躲在暗处了。一思及此,人法统冷汗涔涔,小心提高警觉。

那剑qì

一射入,欧阳上智大怒,喝道:“什么人?”

荫尸人见情况不妙,大叫一声:“阿爸喂!”钻入地底不见了。

树丛中,缓缓步出一名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一头乱发遮住了他的右脸,全身都散发出莫名的冷意。

由一线生的看来,一线生认得此人。

他是冷剑白狐,独来独往,冷如冰霜的剑客。人冷,剑更冷。

冷剑白狐会在此时出现,并不奇怪。他的母亲谈笑眉,曾是欧阳上智的情人,由于知dào

太多欧阳世家的秘辛,惨遭灭口。冷剑白狐知dào

真相之后,便没有放qì

过追杀欧阳上智。

但是,失势前的欧阳上智身边高手如云,冷剑白狐根本没有机会刺杀他。…,

如今,逃回中原的欧阳上智形单势孤,冷剑白狐岂有不掌握机会的道理?

冷剑白狐的声音,冰冷得有如霜降:“欧阳上智,你死期不远。”

“哼,杀!”欧阳上智一声令下,那三名白衣蒙面人像被风吹转的风车一般,绕着冷剑白狐急转,越转越快,瞬间在他身边绕成一道白惨惨的旋转气流,冷剑白狐漠然而立,手藏在斗篷内,锐利的眼眸紧盯着三道流光般的人影。

三道白影突然往中央一扑,却几乎是要触到他的同时便旋即退后,反倒跃出更大的圈子。因为他们发xiàn

冷剑白狐周身的剑qì

,随时会由任何方位发出,当下便不敢轻举妄动,又退回阵以,以更大的困锁圈缠住他,不让他有跃出战圈之机。

他们身形挪移的速度,是不可能有任何剑法能刺得中的,但是冷剑白狐的剑qì

实在太锐利,似乎只要他们一慢下来,就会发出攻击。

欧阳上智冷笑一声,在那三人缠住对手之时,以轻功跃出数丈,便要离去。

被三人围困的冷剑白狐,一时之间找不到对方的破绽,眼见欧阳上智便要脱身,也有点心急。

“注意来,”冰冷的声音,透露出令人颤抖的杀气。

欧阳上智已趁机迅速奔离了现场,一线生紧跟在后,不知想做什么?

“当今的武林,无人可以看清我冷剑白狐的冷剑,是如何出鞘入鞘,连你也不例外!”

话声方落,寒光一闪!

那三道鬼影尖叫一声,迸射为片片碎光!

术法幻化的鬼影,在冷剑一闪的瞬间便消隐匿迹,化为乌有。人法统不禁暗自赞叹,果然快得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剑法,这样鬼神般的速度,北域也无人能比了。

冷剑白狐立kè

发足急追逃走的欧阳上智,人法统屏着气,不知dào

藏在对方树上的收首仇修休会不会也追上去?自己要不要曝露行踪?

往对面一望,才赫然发xiàn

收首仇修休早就不在了!

他是何时离开的?人居然在自己面前无声无息地溜走,人法统心念电转,不再多想,也跟着冷剑白狐方向追去。他要亲眼确定冷剑白狐有没有杀了欧阳上智。

冷剑白狐追出数百丈,咻地一声追过前方树丛间迅速急奔的身影,身子一纵,挡在一线生面前,冷冷地问:“欧阳上智呢?”

“在……在前面。”一线生说道。

冷剑白狐再度发足急追。一线生在后面大叫:“前面有岔路,他往左右行了!”

慢了一步追来的人法统登时领会:一线生表面上是与欧阳上智一起逃,实jì

上是帮冷剑白狐追欧阳上智!

冷剑白狐果然想都不想便往左道奔去。他为何会如此相信一线生?人法统更是疑窦大起!中原局面,敌友关系为何这样地错综复杂?还是北域单纯多了……

冷剑白狐几个兔起鹄落,已截住欧阳上智的前路。

“你……”欧阳上智脸色有点苍白,“你是何人?为何要取我性命?”

冷剑白狐剑眉一皱,道:“你不是欧阳上智!”

“啊!”“欧阳上智”惊退了一步。

冷剑白狐的眸光更冷,凌空一跃,斗篷飘飞着挡住了欧阳上智,暗处的一线生与人法统什么都没看清楚,冷剑白狐落地,斗篷飘下,原本站着的欧阳上智已倒在地面上了。

衣领的部分,已没有首级。…,

冷剑白狐冷冷地站起身,一线生追了上来,道:“冷……啊,你,你杀了欧阳上智?”

“他不是欧阳上智,他不认得我。”

一线生大奇,道:“这……是什么人假扮欧阳上智?”

一线生走上前去,找了半天,一无所获,问道:“首级呢?”

冷剑白狐双手拢在斗篷中,没有回答,眼神却也觉得奇怪。

人法统也十分诧异,他直觉想到:是那名叫做收首仇修休的人埋伏在暗处,趁乱捡走了欧阳上智的首级。

此时,“欧阳上智”的尸体断颈部分,“唭”地一声,冒出了一大彭的青烟,一线生急道:“危险!”忙倒退数步,掩着鼻不敢呼吸。

冷剑白狐也微微一退,等到青烟散尽,一线生暗暗运了一下内息,似乎没有中毒,略为放下心,再步上前,看着那具尸体。

“想不到尸体会发出这种怪气,冷剑白狐,你要小心点。”

冷剑白狐睨视着地面上的尸体,一线生小心地捡起树枝,挑了一下尸体的衣裳,脸色一变,那衣裳居然整体陷了下去,里面是空的!

冷剑白狐一把抓起空无一物的衣服,几滴绿色的稠汁自衣间滴落,臭不可闻。

一线生紧皱着眉,道:“这……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有点像冻液成体荫尸人的把戏?”

冷剑白狐抛下衣物,“哼”地一声,道:“是什么,我没兴趣,我只要欧阳上智的人头。”

说完,不再看那滩怪异之物一眼,径自大步离去。

一线生沉吟片刻,似乎已有答案了。

一线生信心满满地奔离现场,人法统心思如电,马上想通了:一线生出面赴会,却勾结冷剑白狐前来刺杀欧阳上智,他绝对不是一个人的行动。

传闻一线生是素还真的最佳盟友,他的这个举动,很有可能就是素还真的授意。要知dào

素还真的底细,只有从一线生身上下手。

第四章 四种死法

人法统继xù

暗中跟踪着一线生。跟踪盯稍,是他最拿手的好戏。

一线生马不停蹄,奔向荒凉已久的翠环山。翠环山原本是素还真的修行之地,后来他被万教追杀,为免秘笈宝鉴落入敌手,素还真亲自一把火烧了翠环山的密室亭台。他屈膝世家之后,此地更是无人管理,将要被武林遗忘了。

一线生来到此地,更证明人法统的猜测无误。

一线生奔上山,一路尽是古藤杂草与破败的凉亭围栏,躲在这种地方修练,确实很隐密。一线生奔到一大片水池边,这片水池十分平静,水面光辉滟潋,只有一些残荷与浮萍,优雅地在水面上映出片片阴影,使水面更显清寂。

一线生拉动一根系在树干上的细绳索,从水中拉出了一个方形的包裹。

一线生拆开包裹,里面是个以油纸封住的箱子,约有半尺立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线生另取了一条巾子包住那箱事物,背在肩上,又急急忙忙地奔下了山。

人法统当然还是紧追不舍。

一线生奔入市中,越跑越快,好像在赶时间。经过一座宏伟的大门时,突然手一挥,发出一道暗气,铛地一声,射断了树立在门边的“宏威门”巨旗旗杆。

人法统一怔,一线生射断旗杆,脚下依然不停地赶路。巨旗轰然一声,倒了下来,压向围墙,乒乒乓乓地砸落墙上红瓦。

门内登时响起此起彼落的喧哗:“是谁砍了令旗?”“什么人这么大胆!”“不要命的给老子出来!”

众人喧闹着一涌而出,个个都是肌肉虬结;刀疤刺青的江湖汉子,十分凶恶。路人闪避不及,被他们揪住了几个,吓得哇哇乱叫:“爷,小的没这么大的狗胆啊!”“是穿紫袍的人弄的!”“他往那边跑了!”

宏威门众人大怒,其中一名体魄雄壮的锦衣大汉喝道:“李正、张豹,去看看是哪个点子!”

两名汉子马上追出去,他们身手矫健,一眨眼便追出一大段路,果然见到狂奔如电的一线生,两人喝道:“你为何挑上我宏威门!”“带路的留个字号称呼!”

一线生理都不理,迳自急奔,那两人提气猛追,倒把人法统看得一头雾水,除了跟在后面静观其变之外,也没别的法子了。

一线生奔出了数里,已出城门,那两人紧迫盯人地追着,不时在背后喊个几句,一线生充耳不闻,那两人更是愤nù

,非抓到一线生不可。

一线生奔入了荒野西郊,前方似有一座不小的庄园,人法统远远地打量,那庄园被竹篱包围着,呈三合屋厝形,空着一大块空地,空地上并无农家惯常用物,只有两名汉子,身穿道袍,正在练功。

一线生以轻功闯了进去,二人一怔,旋即双双跃起,其中一人喝道:

“一线生,你好大胆,我们龙山双仙不寻你,你倒寻上门来了!”

“把我们的千年活芝还来!”

一线生头也不回,直直地朝前奔,身子一跃便跃上了屋顶,扬声道:

“要追我就快点!别像后面那两只乌龟。”

龙山双仙回头一望,果然见到宏威门的两名武师追奔上来,口里大声叫道:

“你说谁是乌龟?”“老子非打断你手脚不可!”

李正、张豹追入大院,也凌空跃过屋顶,追着一线生。

龙山双仙同时提气,笔直的冲上天际,一下便超前了李正与张豹,差一点要抓到一线生。…,

一线生有如鳗鱼地溜滑出数丈,笑道:“这个速度差不多!哈哈……”

追一线生的人两个变四个,人法统再足智多谋,也搞不清楚一线生在搞什么鬼。

眼见着一线生奔入山里,越跑越是深入。奔至山腰,穿过松林,又跃过急流,眼前却是一片光秃秃的高壁,山壁几乎是垂直地伸上天际,少说也有数十丈。

那四人见一线生前方只有这片平壁,都哈哈大笑,隔着湍急的溪流笑道:

“一线生,你没路可逃了!”“看你要钻地还是飞天!”“再跑啊,老子看你往哪儿跑!”

一线生微微一笑,轻喝了一声,排空御气,脚底像是贴在山壁上一般,登绝崖如履平地,几步就升到了数丈之高。

四人都变了脸色,更不打话,同时以轻功窜过溪流,壁虎游墙功、御气神功纷纷出笼,也跟着攀上了高崖,继xù

追一线生。

一线生双手背在身后,负手往上疾奔,态度悠容有余,与后面四人攀岩爬壁的辛苦之态相比,高下立判。

跟在后面监看的人法统暗暗点头,这四人的武功其实也不差,一线生将他们引到此处,想必也是经过挑选。如果自己也攀上高崖,便泄露行踪了。可是跟到了如今,不追上去便功亏一篑。

人法统思量一回,由袖中取出一扎纸人,喃喃念咒施法,以真气流贯纸人,咬破左手中指,以血画出纸人双眼,“疾”地一声,洒开纸人,纸人纷纷落地后,便自己站了起来,软绵绵地飘向对岸。

人法统席地而坐,闭目凝神,将一魂一魄寄入那几张纸人之中,专心摧动咒语,手中拂尘一挥,纸人全凌空飞起,飘过河面。

“着!”

咒语随真气射出,纸人贴着山壁,藉风飘浮,一一升了上去。

人法统将法力贯注于纸人双眼,喝道:“开!”

纸人的眼睛居然全张了开,飘上高崖的迎面景象,像镜子反射一般,映入人法统的眼中。

纸人颜色与土石相近,虽有十来个纸人攀壁而上,正在攀登的四人却都没有见到,只顾专心地爬上这几十丈高的绝崖。

透过纸人几十双眼睛,高崖上的景像像是拼图一般,一片片呈现在人法统眼前。纸人登上崖顶,顶上居然是一座高广无比的宫殿!

在数十级的高阶上,耸立着粉墙高宫,四面凸出的檐角,宛如盖天覆地一般,沉浑地罩着整座宫殿。殿顶的覆瓦闪烁光泽,在阳光下,就像一座光塔。

一线生跃上石阶,很快地奔上去,由于宽广的前檐被阳光照出一大片阴影,一线生奔上之后,被阴影掩去了行踪。人法统急急摧咒,让纸人飘飞上高阶。

“六神贯上通,三精聚下流,一气化中力,中力上下平,上不斜,脚马稳,起身开步行,去!”

随着人法统摧咒,纸人像被一股极强的气流推动一般,平平地飘上高阶顶端。

高阶处是一大片平台,台后沿着宫墙,每十步便有一根两个大汉合抱粗的红色高柱,并无藏身之地,而不见一线生人影。

墙面上,中央是一座极为广大的白玉门,两扇玉门紧紧密闭着,光泽流转,莹洁照人。两边各自有两座较小一点的拱门,拱门以青铜铸着整齐的乳丁,绣蚀处处,应已年远了。

眼见那四人已纷纷攀上崖顶,人法统徐吹一口气,纸人偃倒在地,零星散落着。…,

四人气喘吁吁,怒火冲天,看样子若一线生落在他们手里,他们绝不会让他好过。

四人仰首一望,见到这座宏伟的宫殿,都为之一怔。巨檐下的门楣之处,挂着一方黑色巨匾,以金色的浓浑大字写着“四琴武宫”。

四人轻巧地跃上石阶,仰首看着匾额,以及平台上矗立的朱柱玉礅。这座外观素雅的宫殿,处处流露出一股华贵的气派。这样美丽的大宫,居然座落在荒野绝崖,更是件难以理解之事。

“四琴武宫……?这是什么地方?”李正问道。

其余三人自是一脸不解,东张西望。

“他妈的,这地方邪门,地上怎么都是纸符仙?”

“别管它了,抓一线生要紧!”

“一线生一定是逃进去了。”

“一线生,你出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不出来,我们放火烧了你的老巢!”

四人叫骂一阵,四下依然没有动静。

“哼,一线生,你躲着当缩头乌龟,我们便将你揪出来!”

四人合力蓄气于掌,往白玉大门上击去,却连气功打击的声音都没有,气功无声无息地消散,大门纹风不动。

四人再度运足了劲,再发一掌,大门还是动都不动。

“这玉门如此强韧,怎么办是好?”张豹问道。

李正道:“我看此门如此沉厚,一线生未必开得进去,他反有可能是由这四扇铁门逃了。”

“说的是,”龙山双仙之一道,“这四道门背后,搞不好有四条路,我们若是一起闯进去,一线生还有四分之三的机会溜走。”

李正道:“我们一人捡一个门走,不管谁逮到一线生,都把他拉出来一块儿刑!”

“甚好,分路而行吧!”

四人各自捡了一门,推将进去。

几乎是一推门而入,便四下轰然巨响,门内有的喷出白烟,有的闪出金光,登时弹出了四具躯体。

光烟弥漫之中,一线生不知由哪儿冒了出来,吟道:“四孔吞四命,门开在眼前。”

正中玉门大开,一线生不慌不忙地步入玉门中,玉门再度紧闭。

绝崖下的人法统,透过躺在地上的纸人,将一切景像看入了七八分,纸人上沾了被弹出尸体的血,已经破法,人法统立kè

收回魂魄,运气调神。

要看得更仔细,只有亲自上去一观究竟。人法统以轻功跃河、走岩,很快也登上高崖,亲眼见到这座诡异的华宫。

亲自步上高危的,人法统亲眼见到廊柱之间的四具尸首,凭他是见惯打杀的江湖人物,也不由得双脚发软,看得矫舌不下。

那四人的死状有的恐怖,有的奇特。一人面部整个磨平,好像被一把利刃整齐地削下整张面孔,连头骨的部分都被削平。旁边的一个则肠肚流了一地,却没有一滴血,简直像是散乱在地的食材一般。另外两具则诡怪得令人法统全身发冷,其中一个全身肌肤都化作金色,一点人气也没有;另一个则手、脚、首等部分,都受到某种巨力压挤,屈向身体,整个人硬生生地被挤压成一个长方型!

人法统强忍作呕之感,望向那四扇青铜大门。

门上,以铁铸的纹路,各自有一行字,人法统眼尖,立kè

就注意到了。他不敢靠上前,隔着一点距离,由右至左一一念出门上的字:

“‘上无厄劫真仙境,下设鬼卒森罗殿,左有巨力压肉身,右去轻飘废体面’……”对照四尸,门上所铸便是死法。…,

人法统在四琴武宫外徘徊片刻,搓着手,不知该如何才是。

“这四琴武宫设下如此刁钻的大门,来者必要先牺牲四人,才能进入。不知会是什么人藏身在四琴武宫里?”

人法统衣袖一挥,将纸人收回,索性先下崖回转,慢慢思索个妥当的法子,再设法进入一探究竟。

这几日之间,要牺牲什么人进入四琴武宫,颇令人法统伤神。由一线生特意选择高手的作法看来,功力不够,就算进入四门而被牺牲,也不知dào

有没有用?

人法统心思谨慎,他知dào

自己在中原形单势孤,最好是保持隐密,暗中行事。而且他也不欲被太多人知dào

中原藏着四琴武宫这样一个神mì

的所在。

他先想到北域四妃,骗四妃去闯四琴武宫,也许可行。但这个想法马上被自己推翻,四妃武功高强,目前与自己也没撕破脸,将来要煽动百里飞首与素还真、谈无欲之间的冲突,还有赖四妃,他不能随便牺牲了她们。再说,若是四妃太强,居然能全身而退,反倒掌握了四琴武宫内的秘密,那么自己便更得受制于人了。

几番考lǜ

后,人法统决定先碰碰运气。他花了三日时光,以易容道法,将自己的容貌转为他人。

这样的法术,是藉着生肉移骨的法门改变容貌,与一般的易容术不同,根本没有破绽可寻,缺点是得慢慢施法三天,而定形之后,只能维持六个时辰。

不管四琴武宫之内的人是谁,多保留一点自己的底细总是安全的。

人法统变容术成,便再度回到四琴武宫,再度贯神会气,祭起四扎纸人:

“六神贯上通,三精聚下流,一气化中力,中力上下平,上不斜,脚马稳,起身开步行!起!”

纸人立了起来,人法统右手急挥,喝:“去!”

四扎纸人挟着人法统的真气,全力扑向四洞,轰然一声,四门被人法统的气功硬撞而开,纸人也被打入门中。

烟雾光芒之中,被弹飞而出的,是片片黄纸,有如蝴蝶碎片,飘扬满空。

那四种死法施于纸人,根本无法着力,只能使黄符纸碎裂。

人法统正担心能不能奏效,沉重的“嘎──”之声,在面前响起,玉门向两旁缓缓移开,出现了一道细缝。

人法统急忙提气缩骨,“咻”一声溜入门缝之中,一闪入大门,玉门立时闭上,发出震人肺腑的低沉推动声,“匡”地封住了,夹住人法统的衣摆。

人法统暗叫了声好险,这大门所开的空间窄小、时间紧凑,若非他眼明手快,不是进不来,就是会被夹为两截。他以纸人闯关,纸人上带着他分散的功力,自然比不过一般的高手个别去闯,玉门只开这么一小道缝,也是理所当然。

人法统用力拉出衣角,衣角却有如长在门里,怎么也拉不出来,人法统用力一扯,“嗤”地一声,衣角硬是被撕裂了。

这两门夹得这样紧,居然连薄薄的一片布料,也无法抽出,可见两扇门之间绝无空隙,搞不好连一张纸、一根头发都穿不过去。

人法统一整衣衫,望着大门内,门内是一片宽广的院子,铺出五道雪白的平石走道,走道尽头是朱栏回廊,拥护着另一座高起有致的山墙,透过墙上的镂窗看去,墙内花木扶疏,掩映着建物。

顺着中央的大路走入,穿越了三层的拱门与庭院,才见前方的正堂,堂前立着一座锦屏,屏上以五色玉石拼镶成一具古琴,随着不同的阳光照射,发出不同的光彩来。…,

此时已是巳时,阳光由东方斜映,屏风东下角的青玉光芒透过了其它的玉石,使整片屏风都弥漫出一股清雅爽洁的清辉,正适合上午的清气。

绕过堂障,殿中除了两行紫柱,四壁皆以青石为之,气派更是沉稳。

真要说此地的诡异,就是这么大的一所宫殿,居然没有半个人影。

人法统扬声道:“听说四琴武宫之内,住着天下第一贤人,不知能否现身一见?”

真气传音自天而降: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人法统提高警觉,虽然他也想过可能是这种情况,但素还真的诗号乍现,他还是为之胆颤心惊。

自雕梁画栋高处,缓缓落下一道白光,光影一闪而逝,素还真儒雅的姿容已立在眼前。

见了他,人法统心里打了个突。上次见到的素还真断臂缺目,如今,他一双黑眸神采照人,一手执拂尘,一手托着尘柄,气度悠闲,一派自然,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残缺的地方。

“素……素还真……?”

素还真望着他,道:“阁下见过劣者?”

人法统猛然想起自己以术法变了样子,素还真不可能认出自己的身份,立kè

笑道:“清香白莲素还真的诗号,天下何人不知?”

素还真微微一笑,道:“你见到劣者,看起来十分震惊。唉,原来你所说的天下第一能人,不是劣者。”

人法统心里暗想:是你一听我这样叫就自己冲了出来,又不是我故yì

叫你。

人法统道:“呃,四琴武宫是武林中最神mì

的地方,我也没想到此地居然是清香白莲素还真的修道之所。”

“劣者只是藏身在此,避避风头,不敢占巢为主。”

人法统奇道:“你藏身在此?清香白莲素还真武功高强,智慧绝顶,为什么要躲在此地?”

“人都会怕死啊。”素还真神色自若地说,“不知闻下道号……?”

“既然你不是此地的主人,我又何必告sù

你呢?”人法统道。

素还真道:“阁下此言差矣,吾藏身在此,与此地的主人交情匪浅。阁下则是强行闯入此宫,与此地主人素无交情。你我与此地主人的关系,远近有别,就算素某是代主人会见此不速之客,你也应该陈速身份,以表诚心。”

人法统道:“四琴武宫以血腥方法阻人进入,能破关登门,必有能为。素还真,你以为武林中处处讲道理、讲礼数吗?”

素还真笑道:“阁下此言甚是,武林如猛虎,素某太天真了。”

人法统有意逞能,双掌疾挥,暴喝一声,衣袖内闪出黄色巨光,扑向素还真。

素还真轻巧地疾跃而退,那道黄光在半空中打了个滚,落在地上。素还真定神一看,竟是一头目光碧幽,吐着浊气的巨虎。

素还真吃惊的脸色,看在人法统眼中,格外得yì

,笑道:

“若说武林如猛虎,你素还真会如何应付猛虎?”

素还真昂然而立,道:“先压虎威。”

巨虎吼叫着扑上去,素还真足尖一点,跃向猛虎,一掌不偏不倚,击中猛虎额头,掌气将猛虎打得反弹开去,猛虎重重地摔落地面,打了几个滚,又一跃而起,闷声低吼,注视着素还真。

猛虎再扑上前去,素还真连闪都不闪,拂尘一点,便刺中猛虎左眼,猛虎吃痛,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吼,再度扑上,素还真轻飘飘地一个翻身,双掌拍向猛虎颈侧,猛虎白眼一翻,踉跄退了几步。…,

素还真落在巨虎面前,他走上一步,老虎就后退一步,弯低了上身,双耳贴在脑后,对素还真十分畏惧。

素还真淡然一笑,道:“威失性定,再以柔驯之,以礼节之。”

素还真身子飘至一旁的青石壁,自壁上取下一座瑶琴,立在虎前抱琴轻抚,自他修长的五指间,滑出流畅清柔的曲调,像是微风吹抚着一片无垠的芳草,连他的衣袂都随之翩翩飘动,俊秀的气度,优雅的乐声,令人不知不觉杀戾之气尽消。

随着乐曲弹奏,纸虎渐渐软倒,化作一张纸符。

人法统看得目瞪口呆,向来有法有破,但是他的术法居然被武功所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素还真你名不虚传!”人法统道,“那么,你又知dào

我是如何进入四琴武宫吗?”

素还真收挂好瑶琴,双眉微皱,垂首沉思。

过了一会儿,素还真才道:“通常欲开启正门,必启动四关,四关一动,非有人死亡不可,但是门外并无血腥,确实不同于平常。”

“你不知dào

,就说不知dào

,讲这些托词都是白费。”

素还真道:“非吾不知,而是怕多说了不该说的话,若来麻烦。”

“此地只有你我,你说吧,就算说错,也不会有人知dào

你有所不能,而找你麻烦。”

素还真道:“欸,江湖一点诀,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决窍,贸然戳破道上朋友的法,便犯了大忌。我是怕说了不该说的话,道破了阁下的隐密,为你惹来麻烦。”

人法统怒道:“好大口气!你说!你说得出来,我就自认倒楣!”

素还真这才不疾不徐地说道:

“天有十天干,地有十二地支,人立于地,十二地支中,分地支,配四象,行则灭,灭则安,安则破,你用四人破了四象。”

人法统冷笑道:“四门要以四人破之,你说的当然对,不过这只等于废话,还不够算是答案。”

素还真道:“前面的那段话只是一个引言,正题还没点到。”

人法统闷哼了一声,道:“一次讲完!”

素还真道:“阁下的法力高强,能化纸为虎,洒豆成兵。纸虎无命,但是纸虎有神,死人重气,神若专注,栩栩如生,看似动却不动,传神也……”

见素还真还是啰里八唉长篇大论,人法统忍耐着听他要拖多久才肯自承不知。想不到素还真接下来的一句话便是:“……你用的是纸人破阵。”

人法统惊得连连倒退,素还真迳自续道:

“一点真气三分力,要推三分重量,只能用纸,纸人一仙三分力,四人十二分力,应对十二地支。故对应前言,以四人相应四象,乃成其功也。”

人法统呆若木鸡,素还真望着他,笑道:“以上便是阁上的入门之法,劣者说得够完整吗?”

“哼,那我问你,何种人才有能力转移真气于纸人身上?”

“此气必得纯正无杂,因此只有纯阳体可以得之,也就是童子体也。”

茅山法术,未必要童子体方能修习。道家的术法流派众多,汉末至魏晋就已分为天道门和上清门两大主流,之后千余年,分支的流派更多。人法统所修的法门,不但要长期茹素,更要守身如玉,已算是道家十分少见的一支,素还真居然连他的渊源都说了出来,人法统双腿差点一软,几乎认定素还真根本就知dào

自己是谁!…,

“你……难道你知我来自何方?”人法统试探地问。

素还真长叹了一声,道:“多揭人之阴私者,往往不得善终,此所谓修身修口以保天年也。你硬要坏吾修养吗?”

人法统道:“你说!若是说得出来,我便认你是天下第一贤人,不敢在你面前逞能。”

素还真道:“天下第一贤人之名,素某愧不敢当。只求道长今后在武林相遇,莫为难劣者就是了。”

“说吧,说吧!”

素还真沉吟一回,从怀中取出一张茧纸,道:“劣者已经写好了,请观视。”

“你什么时候写的?”人法统惊问。

“当然是道长尊驾莅临之前。”

“哼,我就不相信你能未卜先知。”

人法统口头上这么说,手却微微的在发抖,强作镇静地打开纸,纸上写着奇奇怪怪的句子:

“冬来燕飞离口火,疑窦多心入土休;身在南方欲作客,圣战功成贺天齐。三人去他我,命依精气神;道者为何修?令威谁独有?”

人法统看得莫名其妙,道:“这是何意?”

素还真道:“这就是道长您的身世。”

人法统大笑:“哈哈哈……你太会胡扯了,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鬼句?素还真,你明白说吧,别故作玄虚。”

素还真道:“我的修养不因任何人而降格,道长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素某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是吗?你这首天马行空的谶语,世上恐怕无人能懂的。”

“最好世人都看不懂,也就不会看出您的来历了,不是吗?劣者是为道长您着想,不要忘了:武林如猛虎啊!”素还真依然是那无所求的态度,道,“对了,世上有一人的能为,比素某要高明许多。与他相比之下,素还真遥如沧海一粟,微不足道。此人一定能解识劣者字谜。你若不愿被识破身份,最好是不要遇上他,以免辜负劣者为你保全的苦心。

“是谁?”人法统忙问。

素还真道:“脱俗仙子谈无欲。”

“哈,脱俗仙子谈无欲,向来与你清香白莲素还真等量齐名,你会自信不如他?”

“欸,那是劣者沾了谈兄的关。”

“谈无欲身在何处?”

素还真道:“你问这做什么?”

“看看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何必呢?不过你是应该问,以避开谈无欲。”素还真从袖中取出另一张纸,道:“这是四钟练功楼的路观图,谈无欲应该在这个地方,你千万别去冒险啊!”

“你的忠告,我会记住。”人法统将路观图仔细收好,道,“素还真,实不相瞒,不久之前,欧阳上智重出江湖了,你知dào

这件事吗?”

“听说过。”

“你难道不紧张?毕竟他是你的死对头,如果欧阳上智卷土重来,你一定也会有打算吧?”

素还真微笑道:“总之躲在四琴武宫很安全,我何必现在就担心这么多?我命由我不由天。”

“嘿嘿……看来你已有万全的对策了。”

“实话告sù

你,如果‘真的’欧阳上智复出,我束手无策。”

人法统一脸不信,但是就算素还真有所动作,也不会告sù

他,看来是套不出话的。

素还真道:“道长是忙人,素某不多留客了。”

说着,左手往外一伸,礼貌地摆出一个“送客”的手势。人法统还要赖上一会儿,陡地眼前一怵!

素还真的左手掌心上,刺着一朵鲜艳的黛紫色孔雀眼!

“你……你是……”

人法统越看越觉得他像浮尘国师。他突然想通了:素还真断臂缺目,眼前的人不是素还真,是无色佛!他被救走之后,不但没死,还……还扮成了素还真,而四琴武宫就是他的基地!

人法统心胆俱裂,大叫一声,以轻功迅速地奔了出去。

望着他一下子就不见了的身影,素还真摇头叹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第五章 未完的决斗

人法统没命地逃出四琴武宫,一直跑出深山,才敢停下来喘一口气。

想不到自己居然和无色佛独处了那么久,还能活着。但是人法统也越想越是困惑,他真的是无色佛吗?

如果不是,为何讲得出自己的道法师承,又为何肢体齐全,还有孔雀王朝高层的刺青?人法统脑子里一片混乱,取出怀中的路观图,详细看去。

四钟练功楼位于恒山之中,离此不远。

四钟练功楼比四琴武宫要出名的多,也是武林中最神mì

的所在。

传说从前刀剑双绝的高手──一世用剑不提剑,一剑万生;以及一生持刀不用刀,一刀万杀──曾与一名铸造刀剑的名匠巧龙半驼废,在飞鸣山风雨坪决斗。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在刀剑上的修为几乎是无人能敌,却双双败于一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叶小钗,叶小钗是半驼废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为了雪耻,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挑zhàn

半驼废。这曾是轰动武林的大事,决战当天,几乎是所有的武林高手都到了现场,亲眼目睹这场绝世高手之间的决战。

不料在决战进行到最紧张的关头,双方要一招定出生死之际,一道气功隐身光影击入现场,光影散去之后,风雨坪上的一剑万生、一刀万杀以及半驼废三人,都已化做石像了。

这个变化引起万教震惊,无人知dào

那道光影是由何人所发,为何如此。

除了南霸天的军师普九年之外。

普九年不但足智多谋,而且见多识广。他认出这种功夫,乃是罕有人知的绝技“抓风成石”,会此绝技之人,便是四钟练功楼之主。

为了让一剑万生、一刀万杀、半驼废等人为南霸天所用,普九年甘犯奇险,越过中原、前进北域,要到恒山的四钟练功楼去找寻楼主,解开抓风成石。

当时欧阳上智为了阻止普九年,派出素还真追杀普九年,不料普九年身边也有高人保护,就是谈无欲。

谈无欲与素还真因此兵刃相向,两名不分轩轾的高手,战得恒山震动,最后双双身受重伤,几乎同归于尽。北域的武林之人都传说过此事。也因此使得四钟练功楼之名,不迳而走。

普九年将身受重伤的谈无欲带四钟练功楼休养,直到欧阳上智覆亡,都没有人听说过谈无欲的情况如何。

但人法统曾亲眼见到他与素还真出手帮zhù

何三色。万一他们对北域的局面也了若指掌,要有任何图谋的话,北域除了童颜未老人之外,怃人可以对付他们了。

现在,手上的四钟练功楼路观图,可不可信?四琴武宫之内的人,是素还真还是无色佛?

人法统知dào

不找出解答,只有坐以待毙,就算四钟练功楼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他一闯。

人法统往恒山疾行而去,他记得北域很久以前,有一歌谣形容四钟练功楼的重重难关:

东去惨亡岛,死法万种图;南往不归天,深宫妖魔所;

西有叩关闸,壁中藏古院;北无流血山,上天沉浮路。

这歌谣形容了通往四钟练功楼的景、妖、玄、生四个地方。这四个关口形容起来已如此可怖,真实的情况会是如何,却极少有任何的说法。想必是见识过的人都无法活着告sù

第三者。

闯过了这四关,进入四钟练功楼之后,还有其他的挑zhàn

。在练功楼内,布有皮、纸、烟、玉四种不同的钟,世间传言楼主是位绝世美人,世上无人见过她的姿容。四钟练功楼之主也立下重誓:只有能敲响四钟者,才能见到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长久以来,武功最好的人也只敲响了皮、纸、玉三钟而已。

人法统照着路观图,来到恒山北巅的一处绝崖,施展羽毛飘的功夫,跃下万丈深渊。

就如路观图上的指示,落地之处,一片白茫。

人法统小心翼翼地前进,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沿路渐渐有了景像,这景象都是各种惨怖的刑罚与死法,教人看得心惊胆颤。

就在他的正前方,五匹拉车的粗壮黄马高声长嘶,飞奔而过,眼前赫然血花四溅,奔过的马匹脚上拖着被绳索绑住的一整条腿,连着内脏。被五马分尸的残块几乎打中人法统,人法统下意识地要退后一步,强自忍了住,面无表情地通过一地残留的血腥与碎裂的肉块。

飞落而过的半截人体,差点又让他退却,那是腰斩的上半截身体,那人张着口,五官扭曲,似乎在哀嚎,但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更前面的一滩蠕动,教人法统更是没有勇气前进。那是一个身上爬满了虫的活人。那人四肢都被定在地面上,身上有不少地方都被虫啃得见骨,各种各样的蛆虫、飞蚊、蜈蚣、蝎子、蚂蝗……以及说不出名称的丑陋爬虫,由那人的口中、鼻腔爬进爬出,啃食活生生的人。

那人挣扎蠕动,使身上的虫看起来更令人作呕。

人法统强忍翻胃与四肢发软,视若无睹地踏过那个人,脚下不由得发麻。奇怪的是本以为这无数怪虫会爬上他的脚,经过时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知dào

这一切都是幻影,也就是所谓“东去惨亡岛,死法万种图”。这一关如果退了一步,或是回头,就会启动阵式,自己必死无疑。

就算看见被活活地插入铁勾,抽出肠子的人,被绑在木桩上,自头顶割开的洞灌入水银,再被活活地扯下整张人皮的人,人法统都装作没看见,硬着头皮越走越快,以身碰撞开所有惨不忍睹的幻象。

不知dào

经过了多久,看了多少难以言传的景象,人法统已经快要麻痹之时,眼前的烟雾与幻景乍然消尽。

他松了口气,会把人活活折磨疯的一关,自己总算是闯过去了。

人法统一步一惊地继xù

前进,此地是一片黄沙旷野,应该是“南往不归天,深宫妖魔所”,不知又会有什么难题?既然是“妖”关,该小心的应该是妖魔鬼怪。

忽然震动大地的吼叫,令人法统吓得停步。

由地面下,升出一座巨大的黄色土山,竟是一尾盘踞眼前的三头怪蟒。

巨蟒至少也有两人合抱粗,几十丈长,人法统一掌击去,巨蟒纹风不动,张着口喷出腥臭的气息扑来!

人法统急忙跃闪,巨蟒头颈一个回甩,激扬起大片尘土,人法统眼前被矇得什么也看不见,骤觉一股腥风扑面,连忙轻功跃向高处,落地时脚一滑,勉强立稳,才看见自己就站在巨蟒身上,而这头三头怪蟒的身体,竟不是皮肉,而是土石!

人法统大惊,土石之身,是怎么打也打不死的。对付这样一个妖怪,几乎可以说没有胜算。就算有物可以克制,他也不可能猜得出这头妖怪的克星是什么。

人法统一声怒喝,气聚双掌,全力轰向三头巨蟒中央之首的眼睛,巨蟒笔直地朝他咬来,那张大的眼睛被掌气打中,却毫无感觉。人法统连忙跳跃落地,巨蟒的尾部却已横扫而过,要不是他及时跃起,就要被扫倒压扁了。…,

但这巨蟒的攻击一刻不停,人法统连停下来蓄气、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只顾东闪西避。而巨蟒又打不死,再这样下去,不是落入巨蟒口中,就是气空力尽而死。

这时人法统灵机一动,脚下踩着迷踪轻功,以极快的身形挪移闪避巨蟒的攻击,一面全神贯注地施展定影大法,口中喃喃念咒,随着咒语摧动,他的身形渐渐淡化,隐隐约约间,像是化出了一层包覆着他的外壳。

巨蟒矫健灵动的躯体飞卷,“咻”地有如巨鞭般打来,人法统喝道:“出!”

巨蟒的尾部扫卷而过,人法统已脱出定影,飞奔出去。

被巨蟒卷住的人形,被庞大的蟒躯碾转扭曲,若巨蟒缠住的是一个活人,恐怕早就骨节尽碎而死了。

人法统一口气奔出极远,直到前方出现一面粉墙,才停下步子,确定已脱离了三头巨蟒的第二关。

“好险,幸好我反应够快。”

人法统略定心神,却又见眼前的一片粉墙,绵延无限,看不见尽头,也没有开任何的门,只有一堵谢绝一切的墙面。

看着看着,竟隐约像是见到一所古典的楼台。人法统揉了揉眼睛,又觉虽看得见眼前的楼台,却又看不清楚。眼光若只是不经意地瞄过去,便觉得那所宫殿一瓦一石,纤毫毕现,像是工笔画。但若是要仔细地看个清楚,则只见一片水烟迷濛,隐约地有座大宫院,有如水墨写意画一样,略具大体,而栩栩如生。

不管是细致还是简约的笔调,总是可以看清这所宫殿有着宽矮的宫檐,梁柱上漆色已斑,极为古老,美则美矣,只透着点阴森森的感觉。

“‘西有叩头闸,壁中藏古院’,想必这就是壁中古院,不知有何机关?”

人法统正要步入壁中院,又连忙缩回脚,暗想:怎么忘了“叩头关”?万一这是个陷阱,可就白送性命了。

细想一回,人法统再度取纸扎人儿,开光作法,送活气进入纸人之身,以真气将纸人推回壁中。

只见纸人被吸住壁内古院,迅速地变小,变成正好是人在画中应有的大小,接着霜气一喷,纸人被打出壁画!

软软地飘落地面的,是纸人的头部。

若是贸然闯进,现在被打出来的就是自己的首级了。

壁中古院缓缓地隐去,那面空白的粉墙上,出现一种深幽感。

“不知此时撞上此墙,会怎么样?”

总之若是不成,最多是头上撞个包也就罢了。人法统硬着头皮,真气沉汇丹田,蓄力往墙上撞去。

身子笔直地飞了出去,竟没有撞到东西。人法统摔落在地,前面只有一座巨大的堡垒与护城河,而没有什么墙。回头望去,果然墙已在自己背后,真的过来了。

人法统大喜过望,更庆幸自己反应快、头脑敏捷,天地人三法统之中,自己武功虽然最差,却活得最久,这真不是侥幸而已。人法统信心大增,仰头一望,这座灰色的巨大堡垒,以巨石筑成,在约莫十丈的高处,整齐地刻着“四钟练功楼”五个狂草字体,有如走龙奔蛟,灵动豪爽,衬着这座古堡的简单结构,更显出一股纵横天下的霸气。

在这座古堡面前,人法统自觉渺小,不禁暗自奇道:

“会是什么人建了这样宏伟之地,又苦心安排出那么多危机重重的大关口?有这样举措之人,怎么可能不在武林中闯出一片天?”…,

细细一想,四琴武宫虽然宏伟,与此地比起来,就显得文雅、贵气许多,这里则处处是险,处处有着要凌驾来者的企图,更像个武林之所。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由居处正可以观察出一个人的气质。

此地的主人必是个极为霸气的人。

“北无流血山,上天沉浮路”,人法统一数,这里就是第四关,若是过了这一关,自然登堂入室。

四钟练功楼的护城河约有两三丈宽,依序飘着三层极大的台阶。台阶固然可以踏上以进入大门,但是三层台阶载浮载沉,在半空中起伏不定地移动着。而且,在这奇异的沉浮路上,三层沉浮不定的石阶各自提着“沉浮路”、“福无双至”、“祸不过三”三道字。

可见每一层石阶都有危机,若是以高手的轻功修为,跃过三级石阶,直接登上城门,并不是多困难之事。

但是,有这么简单吗?

人法统随手拾起一块石子,丢向练功楼,马上发出蓝白色的光芒,被无形电网弹出。石子弹落护城河内,发出“滋──”的声响,冒出白烟。

连石头都会一触就被烧得极热,可见这层无形电网的热力多么强!

绝对不能以轻功直接跳上去。人法统细细地琢磨着石阶上的字意,“祸不过三”,是表示第三层没有灾祸吗?他当然不会亲自去试,人法统再度祭出纸人,抛向第三层,纸人一登上去,立kè

起火,被烧起灰烬。

人法统暗喜幸好,再祭纸人抛向第二阶,第二阶平平静静,纸人安然而上。

人法统微觉奇怪,催念咒语,让纸人再奔上第一阶,纸人飘上之后,依然好好地落了地。

“难道只有第三阶是机关?我已经破关成了?”

为了万全起见,人法统双掌推出,将纸人推往大门,登时“轰”地一声,纸人起火,飞向天际,连掉入水中都来不及,便已化为乌有。

人法统吓了一跳,电网根本还没撤去!

那么要如何才能破这层阵呢?人法统喃喃念道:

“‘北无流血山,上天沉浮路’……‘沉浮路’、‘福无双至’、‘祸不过三’……祸不过三……祸不过三的意思,莫非是指同一块石阶上,不会死三个人?”

那么,只要两个人死在第三层,就可以无事了。

人法统也不知dào

这样的解法对不对,不试试看也不行。人法统往袖中一探,不禁一阵心悸,这居然已是最后一扎的纸人,若是不能破关,就得下次再光临了。而没有全部闯过就打退堂鼓,还不知dào

回时之路能不能出得去呢!

人法统手心冒着冷汗,成败全在此一举,可不能鲁莽行事。这最后一扎纸人,不能随意浪费。

他细细地再想着石阶上的文字,怎么想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罢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人法统念咒作法,使尽全力将纸人推往第三阶,纸人一起火燃烧,三层石阶登时不动了。

人法统一怔,那三级的台阶定在原地之时,前方的大门也噫呀而开。

人法统提气直奔,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奔入大门之中。

背后的城门,等他进入后便紧紧闭上。人法统知dào

自己过了关,心里一松,打了个冷颤,这才发xiàn

汗已浸湿了背,软软地便倒坐在地,好半晌才调稳了呼吸。

放眼所见,四壁犹如囚室,是一间拱顶、圆墙的石室,看不见任何出入口。…,

据说要见到楼主,必须敲响四钟,可是这间石室空无一物,所谓的四钟,当然不知从何敲起。

由城堡外的大小观之,绝不可能只有这间小石室,想必有暗门,是不知要从何找起罢了。

眼前的一片巨大石板,滑向一侧,出现一个宽五六尺,高一丈的长形窄门。人法统就要走入,门内却已飘出万年果的气味,一名黄衫宽袍,容颜清瘦的男子走了出来,他身段与素还真差不多,但是多了一股唯我独尊的冷傲。

“你能闯越四关,不是等闲之辈。”谈无欲的声音十分冷漠,和这间石室气氛完全一致。

“哪里,四钟练功楼本来就不是等闲之辈敢闯的地方。”人法统心里有点不安,硬是气势不减地笑道,“我听说只要敲响皮、玉、纸、烟四钟,就可以见到一位绝世美人,但是我并没有见到四钟……”

“我也不是什么美人,所以你根本不必敲什么钟了。”谈无欲微仰着脸道。

“我真是想不到,竟会在此地见到你脱俗仙子谈无欲。”

“哼,你不正是为此而来的吗?报上名来吧!”

人法统一愣,想不到谈无欲早就知dào

自己是专程来此地找他的。

人法统干笑了两声,道:“哈,哈,你怎知我是来找你的?天下间,应该不会有人知dào

鼎鼎大名的谈无欲藏在何处仙山啊!”

“谁说我是藏身在此?”谈无欲冷谈地问。

“素还真藏身在四琴武宫,你不也一样,藏在此地避祸?否则你为何闭门不出呢?”

谈无欲皱眉道:“你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吧,不必浪费我的时间!

人法统道:“你能预知我专程来此见你,可也能预知我的身份?”

“一清二楚。”

“哈,这是不可能的,你如果真的一清二楚,何不明言?”

谈无欲更不耐烦,道:“此地只有你我,你的身份,你当然清楚得很,我为何要多说一遍,告sù

你你的身份?你真是无聊透顶!”

“你不说,如何证明你知dào

我是何人呢?”人法统道。

谈无欲冷笑一声:“不能证明又如何?再不说出来意,休怪谈某逐客!”

谈无欲的态度,比素还真强硬好几倍,人法统试出无法与他转弯说话,只好道:

“我想问你,你认为你与素还真相比,高下若何?”

“与你无关。”

“素还真能办得到的事,你办得到吗?”

“不屑为之。”

“这……我身上有一张纸条,是素还真所写。听说你的智慧与素还真并列,不如看看他写什么,你能不能解出他的语意。”

谈无欲斜睨着眼,道:“素还真写的?他有精神玩这些花样?拿来,我看看。”

“在此。”人法统将纸条交给谈无欲,道:“你认为这是素还真的笔迹吗?”

谈无欲只瞄了一眼,便道:“你不是说这是他写的吗?”

“我也有可能随便拿别人的字迹欺骗你啊!”

“你没有这份能耐。”谈无欲将纸条递回。

由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但是由他的话意,这张纸上的笔迹确是素还真的,不是无色佛的。

这也有可能,因为那位“素还真”是直接由袖中取出这张谶诗给自己,或许是真zhèng

的素还真预先写好的。

四琴武宫的人是素还真还是无色佛?人法统更加左右无解,只好问道:“你看得懂吗?”…,

“明明白白的句子,为何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你的身份。”

人法统吓了一跳,怔怔地作不得声。

谈无欲道:“这八句的前四句,说你是孔雀王朝的人;后四句道出你本人。”

“何以见得?”

“‘冬来燕飞离口火’,冬来草木枯,燕子去草,去口,火,是北字。‘疑窦多心入土休’,疑是惑,惑字多了心去掉,加土是域字。‘身在南方欲作客’,孔雀一名南客。‘圣战功成贺天齐’,最后这句指王朝。四句之意,指你是来自北域的孔雀王朝。这样解说,够不够详细?”

人法统大惊,道:“那……那后段……?”

“‘三人去他我’,是欠你。‘命依精气神’,是人。‘道者为何修?’,修道为法。‘令威谁独有?’,统领者也。四字加起来‘你人法统’!”

人法统吓得脸色苍白,四琴武宫里的“素还真”,是真的知dào

自己的身份!

“他……他怎会知dào

?他一定不是素还真!”

“不是素还真,会是谁躲在四琴武宫里?”谈无欲淡然一笑。

人法统深吸了一口气,道:“谈无欲,既然你已道破我的身份,瞒者瞒不识,识者不能瞒,我……我便告sù

你一桩极大的武林秘密。”

“说吧。”谈无欲像兴趣缺缺。

“素还真是不是在四琴武宫,我不知dào

。但是交这张纸给我,告sù

我如何找到四钟练功楼的人,表面上是素还真,实jì

上,是孔雀王朝的浮尘国师!”

“哦?他与素还真十分肖似,我看你是作贼心虚。”

“谈无欲,你与素还真敌友不测,浮尘国师的武功高强,又十分了解北域的内情,万一他成为素还真阵营的一份子,对你十分不利。”

“多谢你的忠告,谈某不致于害pà

一个死人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你还不相信吗?素还真已断臂缺目,可是浮尘国师却肢体齐全,而且左手上还有孔雀王朝的刺青,我就是由他左手掌心的刺青,认出了他的身份……”

谈无欲脸色微变:“你说什么?他左掌中有刺青?”

“没错。”

谈无欲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限入了思考之中,似乎忘了人法统的存zài



过了一会儿,谈无欲才抬起眼望着他,以冰冷而不友善的语气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人法统道:“最近武林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你难道不想知dào

?”

“哦?还有什么大事?”谈无欲带着讽刺的语气问。

“欧阳上智已经出现江湖了。”

本以为这个消息,会令他大吃一惊,不料谈无欲只是由鼻中发出一声冷笑,道:“这种错误而没有价值的消息,就不必多费口舌了,请。”

也不理会人法统,谈无欲径自转身,背后的石窄门又悄然出现,等谈无欲进入之后,石门发出滑过轨道的沉重声音,很快紧闭住。由外观看来,又恢复隐秘的样子。

不知自己该由什么地方出去?人法统才开始伤脑筋,背后的一扇石门也发出沉重而规律的声音,缓缓向旁滑开,出现一条走道。

这或许是楼主开启的送客之门吧?人法统走了进去,顺着窄小的走道,大约走了十分钟,路开始往上倾斜,走了一段上坡,才见到前方的光明。

通道外是一片普通的茂林,此地应该是恒山的一个角落。他走出去之后,回头看见出口,原来是一株极大的古树树干,看起来像是个自然生成的树洞,通道就隐藏在树干下。…,

不知dào

若由此通路进去,进不进得了四钟练功楼?

但只要一想起四钟练功楼的各种残忍关口,就觉得楼主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还是不要轻易做出激怒楼主的事情为妙。就算这个入口真的是进入四钟练功楼的捷径,人法统也不想随便尝试,触犯楼主。

人法统定神细想,这才发觉:自己连谈无欲在四钟练功楼做什么,都没有套出来;甚至与自己说话的那人,究竟是素还真,还是无色佛,都没有得到任何暗示。谈无欲确实是比素还真难以搞定的多。

不知谈无欲,会是四钟练功楼的什么人?楼主的朋友,还是楼主的敌人?甚至,他会不会就是四钟练功楼的主人?

怀着更多的疑问,人法统只好往北域而回,再慢慢地想通局势,无色佛会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利的威胁,这些都是他要事先算好的。

其实,就在人法统离开四钟练功楼之前,谈无欲的脸色有异,只是人法统怎么也猜不到原因。如果他能看出当时谈无欲神情的意义,他也不会这样大惊小怪了。

谈无欲退出前厅,由秘道进入练功楼内的钟室,心中仍有点愤nù



“哼!素还真,原来你用心打听北域的局势,又教一线生在半路劫走必死无疑的无色佛,是这个用意!我还以为你的目的是孔雀王朝的《天地人三宝九华真经》,想不到你的目标是无色佛。不必九天神罩,你也可以利用他的躯体,补足你的右眼和左手。你确实想得很周到!”

花朵的幽香渐渐弥漫了出来,四钟随着烟雾的香气,轻轻摆动着,发出玉佩敲击的清香。

叮咚清脆的钟声里,绰约身影,半显在重重帘幕后。

“谈无欲,你何事烦忧?”

“没什么。”谈无欲简单地说道。

低叹声有如珠翠微颤了一下,就连叹气里,也带着难以言传的华贵之感。

她便是四钟练功楼之主,也是谈无欲再熟悉不过的人。

“谈无欲,就算你身在此楼,我依然难以了解你的想法,你为何总是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谈无欲冷冷地笑了一下:“楼主,我的想法只有一样,就是击败素还真,除此之外,没什么好了解的。”

“你为何要击败素还真?他不是你最好的盟友吗?”

“身为敌对的双方,是比较不出高下的;唯有站在同一阵线,对付相同的敌人,实力才能比较出来。”

“你的话,我无法了解……”

“你是一位与世无争的佳人,不必了解这个争强争胜的世界。”谈无欲道。

楼主微微一笑,笑声中似有花香溢散。

“你救了我之后,让我安居在此,不受外人打扰,因此,称你一声恩公,并不为过……”

“你不要忘了,你只是我按在北域的一只棋子。”谈无欲冷漠地说道。

帘后,纤细的身影微颤了一下,楼主发出令人心情为之一沉的叹息,才道:

“能为你尽一分心力,我于心已足。这次若非你身受重伤,我也见不到你。”

“双双受重伤,只是我和素还真由明转暗的手段罢了。只不过,我很惊讶,当我去找照世明灯之时,他竟会无条件地让叶小钗斩断我体外的半截剑。照世明灯的动机,我至今仍难以想通。”

“我想,这是拉近你和素还真实力的方法,他要你们实力相当,自相残杀。”…,

“是有可能。不过,照世明灯如果是这样想,就打错算盘了,我和素还真,绝对会先联手除去其他的敌人,最后才一较高下的。”谈无欲道。

“如此说来,对你而言,敌人、朋友间的分野,又是什么呢?”

“敌人可真可假,都要认真对付;朋友也可真可假,但切不可认真。”

“唉,为什么你这么不相信别人?”楼主声音中的无限温柔,因惆怅而多了点寂寞的味道。

谈无欲感慨地说道:“不会造成威胁的人,才可能是朋友。如果素还真完全屈膝于我,或许我也会将他当成朋友,挺他到底。”

“但这对于你和素还真,皆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哈哈……你说的对,素还真不会屈膝于我,我也绝不可能向他示弱。”

“世事难以预料,但不管如何,我都愿意站在你这一边。”

谈无欲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道:“刚才你问我在想什么,事实上,我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作法。楼主,请你将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的石封解开吧!”

“您的吩咐,我一定照办。但是为什么只有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呢?同时被我封住的,还有巧龙半驼废。”

“当初,我传授你《抓风成石宝鉴》,素还真也传授你的姐姐抓气成石的功夫,你不想试试她的实力吗?”

楼主轻笑道:“姐姐实力高于我,也是可喜之事啊!”

“有你这种想法,武林路是走不长久的。”谈无欲摇着头道。

“你的用意,是要留着半驼废的石像,让四琴武宫的宫主设法?你肯定她会去解开半驼废的石封吗?”

谈无欲笑道:“哈哈,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再现江湖,必会找上他们的仇人叶小钗;素还真为了得到叶小钗的心,一定会想尽办法,做人情给他。而救出他的恩师半驼废,就是最好的方法。”

楼主道:“我明白了。”

谈无欲道:“当初我要你封住他们三人之后,为了避免素还真先下手为强,将这三具石像由风雨坪移走了,现在,只有一剑万生的石像留在无底潭,而一刀万杀与半驼废,都被南霸天的军师普九年带走。你可以先到无底潭放出一剑万生,告sù

他一刀万杀的下落,要他和一刀万杀一起执行锦囊中之事,作为放出一刀万杀的代价!”

谈无欲将锦囊射入珠帘背后,楼主扬袖接住,衣袖挥举间,散出的微风与香气,任何男人都要为之酥醉。只是,对谈无欲这样冷面冷心的人而言,似乎一点影响也没有。

见楼主随即还立在帘后,谈无欲道:“马上去执行吧!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我想问清楚一点,要让一剑万生执行过你的命令之后,再放一刀万杀,还是立kè

就放?”

“有一剑万生的承诺就够了!难道要他扛着石像去执行我的任务吗?”

“我明白了。”

楼主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有如夕阳消失于地平线前的云霞余辉般,一闪而逝。

谈无欲叹着气,自言自语道:“美丽的女人,可惜脑筋太转不过来。”

谈无欲独自在石室内踱步沉思,前一阵子,假的欧阳上智曾经出现,却被冷剑白狐所杀。由这个举动来看,有人在试探欧阳世家还有多少实力。

这不会是普九年所为,却很像童颜未老人的作法。他的冒牌货被扑穿,必定还会有别的动作。

在这个时候放出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正可以逼出叶小钗与照世明灯。

谈无欲自信地一笑,素还真,你如果了解我的计划,想必也会做出适当的反应吧!我等着看你有何能为。

第六章 再度挑战

雄浑的掌气击破城墙正门,蓝色身影有如一道流光,直射入南霸天总坛。

虽然涌上来高手不少,却几乎无法挡住那道蓝色身影前进的速度。一涌而上的人,不是立kè

就被反弹出去,就是在发出两声掌气相格,或是刀剑镪当断折之声后,踉跄退开。

一道白衣翩然飞掠过众人头顶,落在正前方的青石大道上。

那穿白衣的男子,身长玉立,太过于年轻的俊美面孔上,带着一股睥睨的傲色。

白衣少年昂首道:“你是何人?胆敢直闯进南霸天!”

相较之下,直闯而入的汉子,反倒显得沉稳许多,虽然白发皓然,面孔却英挺端正,双眼光芒逼人,举止间自有一股高人一等的气质。

一身蓝色的道袍的男子双眼微翻,极为傲气地冷然说道:“将一刀万杀交出来。”

白衣少年笑道:“要一刀万杀的石像?哼,你当南霸天没有人了吗?”

“在我眼里,若草芥耳!”

“很好,就来会一会我吧!”

少年双掌齐出,带着强烈的劲风往男子面部击去,男子动也不动,等少年的双拳已将要打中他的面孔,突然发招,右掌直接切入少年左手脉门,少年发觉脉气一窒,左手酸软,连忙倒退一步,却又紧接着跃上前去,手上已多了一把短刃,猛攻过来。

少年一退之际立kè

再击,这样的速度实非庸手。蓝衣男子的剑眉为之一挑,身形电闪避过刀势。少年一招甫发,一招又至,全无间隙,男子的闪躲却也忽左忽右,脚下的五行步法一步未乱,悠容有余地闪避他的刀法。

少年屡击不中,居然还沉得住气,刀法自下往上一挑,在中途忽然倒转刀尖,以手肘印向男子的面门。这变化极为突然,男子连忙身形一矮,双掌往上一举,化去他的肘鎚。少年化肘为劈,劈拳属金,男子自然往火位避去,少年改为直拳,直直地击向他的胸腹,直拳属水,又称长拳,虽是极平凡的拳法,难得的是少年反应快速,应变极敏,不管蓝衣男子往何处闪避,总会适时以相克的拳路攻去。两人的攻守一刻不停,眨眼之间已来往了十几招。

但男子还是那副得心应手的神情,少年不禁火起,怒喝一声扑了上前,男子人影忽然不见。少年一怔,却见男子已立在他背后,对他冷笑。少年立kè

再攻,双掌一抓便抓到男子的双肩,本以为必可将他摔出,却突然间双眼一花,自己被平平地摔飞出去。

少年在半空中及时稳住,安然落地,又惊又怒。

男子所使出的,只是内家拳法中十分普通的招式“沾衣十八跌”,以借着对方势道之法,将来力转变为自己的力量,反击对方,是四两拨千斤的上乘法门。

男子神情安然,道:“现在可以将一刀万杀交出来了吗?”

“哼,还没完呢!”

男子双眉一皱,少年已冷不防地扑将上来,当当两响,双掌间多了两把短刀,一式“双龙抢珠”,两把短刀忽忽交错,夹攻而至。男子身形一晃,已无影踪,少年大惊,却见男子早已脱出了几丈之远,有如鸿鸟般,翩然立在白石廊前蹲踞的雪白石兽上,居高临下,双手负在背后,望着少年,道:

“你资质颇佳,但修养太差!我们已分出了高下,你就该认输,点到为止,不要逼我废了你。”…,

少年怒道:“放屁……”

一阵微显得尖锐的声音,不急不慌地自廊内传出:“住手吧,到此为止,再打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由黑暗的长廊尽头,缓缓走出几个人影,当先的一人身形矮胖,极破旧的衣衫外,罩着一件金光闪闪的华丽锦袍;一跛一跛的脚上,一脚穿着破草鞋,一脚却着了丝缎缀着翡翠珠玉的名贵锦靴。

他的肤色白得有点可怕,像是浸水浸得发胀的尸体,脸上有一大块褐斑,斑色和他稀疏凌乱的头发一致。最为特别的是他的头颈歪斜,无法抬正,像是被扭歪了一般斜向右肩。

这容貌寄丑的矮子身后,跟着一名拄着紫檀拐杖的白须老者,老者倒是俨然有神,带着种精干的光采。两人的背后有几名壮汉,扛着一个巨大的石像。

这座人像,神貌威武之极,身长九尺,高大魁梧,一头蓬松有如狮鬃的头发垂在脸色,望之凛凛若神。

蓝衣男子,一见到那座石像,难掩欣喜及讶异之色。

少年怒道:“普九年,这里没你说话的场面!”

不但长得极丑,服装也十分怪异的棕发男子,步上前来,道:“盟主,你不是一剑万生的对手。”

少年扬着眉,上上下下打量蓝衣人,道:“你就是一剑万生?”

一剑万生并不理他,对普九年道:“普九年,你交出吾之道友一刀万杀,很明智。”

普九年宽得像阖不上的嘴中,发出一两声怪笑,道:“想不到一剑万生风采如昔,是什么人解开了你的石封?”

一剑万生道:“半驼废的石像也在你们之处,我知dào

你必想解救他,作为你们的助力。如果想解开石封,就请前往四琴武宫,告sù

宫主: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将再现江湖,必杀叶小钗!”

被称作盟主的少年神情一变。一剑万生续道:“如果不想见叶小钗死在我的手中,就放出半驼废,帮zhù

叶小钗吧!二对二,叶小钗还有活路。”

说着,一剑万生衣袖一挥,抛出一张纸,普九年稳稳接住,想必定是四琴武宫的路观图。

被称作盟主少年突然哈哈大笑,道:“哈……笑死我了,原来你就是一剑万生,一剑万生就是这个副瘟样!要放屁就到风尾,什么二比二才有活路?当初你和一刀万杀两人联手,被叶小钗一招打倒,这件事在武林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还用得着放出半驼废吗?要是放不出半驼废怎样?你和一刀万杀,是不是又要联手,二比一,再被叶小钗修理一遍?”

一剑万生本不应该跟这样的后辈计较,却因他话里不但尖酸刻薄,还句句踩着一剑万生的痛脚,一剑万生也不由得气得面色铁青,一双电光般的眼睛瞪向他。

一细看少年之后,一剑万生满腔怒气突然变为惊讶,盯着少年白里透红的脸上,剑眉朱唇,深刻细致的五官。

他的脸形竟像极了叶小钗,而眉眼之间,却像另一个人。

当初,造成他和叶小钗反目成仇的那个人,也是一剑万生至今无法忘怀的倩影。

玉颈金羽萧竹盈。

那少年的眉眼,与萧竹盈如此相似,挑衅地望着自己的神情,更是恍若当初。

一剑万生一想到这少年兼有萧竹盈与叶小钗的特色,登时想起当初萧竹盈离开他时,确实已怀有身孕。瞬间一剑万生心口宛如被重重地打了一下,眼一花,胸间血气上涌,喷出了一口鲜血。…,

一剑万生突然吐血,众人都大吃一惊。

一剑万生努力调稳了气息,沉声问道:“你……叶小钗是你什么人?”

少年双眉微挑,轻佻地道:“想起当乌龟的往事了不是?”

一剑万生双眼金星乱迸,恨不得一拳打死这少年,颤声道:“你是叶小钗的孽种?”此时在他掌间,暗暗蓄上了劲道,准bèi

若是少年承认了,便要一掌击破他的天灵,他与叶小钗之间的仇如此深巨,一剑万生早已誓杀任何叶小钗所爱的人。

而一剑万生的问话一出,就连普九年及身后的白发老人也惊讶万分,他们都见过叶小钗,也觉得叶小钗和他们的盟主十分肖似,只不过从没有想过叶小钗有后代。

少年怒道:“放屁!我是叶小钗的老子!他自姓叶,我自姓金,你自己当乌龟就够了,不必替别人认祖宗!”

一剑万生听他说出此言,可见绝不是叶小钗与萧竹盈的后代,更是觉得奇怪,只好冷然地哼了一声,道:“你姓金?南霸天竟会立你这个毛头小子为盟主,我很惊讶,看来南霸天气数不久了!”

少年道:“一剑万生,武林是强人在走,不是老人在走,你好好记住本少爷的名号:金少爷!将来还不知是你走得久,还是我走得久呢!”

“哼,燕雀小辈,何足挂齿!”

一剑万生身形一闪,一下子又回到原位,肩上已多了一刀万杀的石像。

这座要五六名大汉扛出的石像,在他单手撑持间轻若无物,一剑万生身子倒跃,眨眼间便跃出了几十丈,扬声道:

“记得去求四琴武宫!”

金少爷怒气未消,大步跨上前,喊道:“你也记得决斗时带着一刀万杀,帮你收尸!”

他的话第一个字都还没讲完,一剑万生早就消失不见了,不知dào

有没有听见完整的句子。

一剑万生不见人影,金少爷火气难平,怒气冲冲地对普九年道:“普九年,你未经我同意,就把一刀万杀的石像拱手交出,到底你是盟主还是我是盟主?”

普九年忙道:“盟主息怒,将一刀万杀的石像交给一剑万生,对我们只有好处,属下这样做,是为南霸天着想。”

金少爷道:“什么好处?”

“盟主,从前盟主大发神威,击破欧阳上智水师,造成欧阳上智溃不成军,而被素还真、照世明灯等人斩断四肢,流放死刑岛。”

“这些陈谷子烂芝麻,有什么好说的?”

“盟主当初力主直接杀了欧阳上智,但是照世明灯却力保欧阳上智一命……”

“对,这件事说起来我就一肚子鸟!把欧阳上智这个爬虫一刀斩了,多么干脆俐落,我实在不懂你们为何还要搞个流放死刑岛的把戏,难道你们舍不得欧阳上智就此死了之后,没人跟你们玩老人游戏?哼!我看你和素还真的脑筋都有点问题!”

普九年道:“盟主,我和素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们都认为当时那名欧阳上智若死,很多问题不能解决。”

“那老头还有什么问题?”

“照世明灯的问题。”

金少爷一愣:“这跟照世明灯有什么关系?”

普九年道:“从来没有人了解照世明灯的真zhèng

身份,不是吗?”

金少爷冷笑道:“你不是自认为天下事无所不知?”

“属下虽看得出从前照世明灯与欧阳上智之间,有合zuò

的关系。但是,照世明灯为何如此武功高强?他有着什么样的背景和过去?还有,他真zhèng

的目的是什么?这些我都难以掌握。但当他出面讨保欧阳上智,就表示这是一个极为重yào

的关键。要查出照世明灯的来历,最好的方法就是……”…,

“是什么?”金少爷连忙问。

“观察。”

金少爷怒道:“我呸!以为你要讲什么妙计,搞了半天……”

“盟主,以静制动往往是最好的方法,等待也是一种谋略。我想,当时素还真会同意这样的处理方式,他的想法与我一样,要看看照世明灯会有什么样的动作对付欧阳上智。只要他有了行动,就会可能露出底细。”

金少爷不耐烦地一挥手:“好了好了,我听懂了。不过这和一刀万杀的石像有什么关系?麻烦你开门见山的讲完!”

“是。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最大的敌人是叶小钗。而叶小钗与照世明灯在一起,叶小钗不爱涉入江湖,有赖照世明灯回护;照世明灯出了意wài

藏身灯中,也依赖叶小钗保护他。他们两人,是相依为命的关系。只要叶小钗有了危机,照世明灯一定会出现的。所以,属下才交出一刀万杀,并不是惧于一剑万生的威名,而是为了揪出照世明灯的尾巴。”

金少爷一脸不屑,道:“凭一剑万生那个瘟生?他早就是叶小钗的手下败将,一定还是会被修理得很难看。”

“所以要加上一刀万杀。”

“哈,还是一样啦!”

普九年却不以为然:“虽然他们曾败于叶小钗,但是,由后来他们挑zhàn

半驼废时,战况的激烈看来,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的实力,并不是您所想像的那样平凡。不要忘了,半驼废是叶小钗的师父,与一剑万生两人不相上下,这说明了当初他们很有可能真的是因为一时轻敌,才输得不明不白。他们想要雪耻,可见很有把握。这次的决斗,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都作了最努力的准bèi

,会有什么结果,谁都不能预见。”

听了普九年这番分析,金少爷也不禁感到胜败难料,而有些沉吟。

“这……”

普九年道:“盟主,您似乎很关心叶小钗?”

金少爷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着普九年:“没错,因为我把他当成我的对手!哼!我要他死在我的手中,在此之前,他最好多砍死几名高手,提高一点知名度!”

金少爷愤然离去,普九年望着他的背影,有点发怔。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拄杖老者这时才开了口,道:“普九年,你在想什么?”

普九年道:“沧海圣老,你有没有问过盟主的出身来历?”

“盟主自己从来不说,我们怎能知dào

呢?”

普九年道:“盟主幼年的名字叫‘少一’,这个名字必有含意。”

“军师你是觉得……?”

“不只我们觉得盟主与叶小钗肖似,就连一剑万生都觉得,那就有问题了。”

沧海圣老全身一震,惊愕过度,激动得紧紧抓着拐杖:“你是说……你的意思是,盟主竟是……”

当初南霸天屡屡失利,几乎要瓦解,为了重新振作,身为南霸天元老的沧海圣老多方寻访贤能,终于找到了住在陷地的普九年。普九年却因为命格之说,要求他们找到一个能与自己的命数相生之人,担任自己的顶头上司,如此方能保得兴旺顺利。金少爷便是唯一一个与普九年命格相合之人。

因此,他们拥护年轻气盛、暴燥易怒的金少爷当盟主,反正凡事都有普九年决定,金少爷不过尸位素餐而已。

之前众人知dào

金少爷不过是欧阳世家的一名杀手,并没有人关心过他实jì

的出身来历。可是如果他们因为命理之说而拥出来的盟主,居然有着如此重yào

的身世,那么南霸天真是掌握了一张王牌。…,

“不要太早认定,或许叶小钗还有什么远亲,也许真的只是恰巧相似而已。总之,此事必须慢慢琢磨。”普九年思索了一会儿,取出怀中的路观图,看了一看,道,“一定是四钟练功楼的楼主,要一剑万生转告我四琴武宫的地点,这个地方我从前从未听说过,会与四钟练功楼有什么瓜葛呢……?”

沧海圣老道:“四钟练功楼主这样的举动,似有意与四琴武宫一别苗头,这两个地方是敌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没错。”普九年收起路观图,道:“我必须到四琴武宫一趟,请宫主为我们放出半驼废。”

“军师,需yào

多少人护送?”

“不必,我单独前往就可以。”

“一路之上,怕有危险……”

“呵,欧阳上智已废,素还真在养伤,除了童颜未老人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我担心?虽然四琴武宫也在北方,但是这个地方还接近中原,童颜未老人没有这个能耐掌握我的动向。我带了人,反而容易露出行藏。”

沧海圣老叹道:“军师既然这样说,只好依军师之见。您一定要多加保重,尽快赶回。盟主若是知dào

您又离开了,他会怎样,老朽真是管不住啊!”

金少爷任性的脾气,沧海圣老实在不是对手,吃过不少苦头。

普九年道:“圣老放心吧,安抚盟主,多给他一些乐子就是。”

普九年预计这趟路至少要七天来回,对沧海圣老详细交待了一番应变事宜,当日便轻装便行,启程往北。

依着路观图的指示,普九年很快便进入了深山,找到这一处极为隐秘的宫殿。

当他登上高岩,见到这座华贵的巨大宫城时,不禁在心中涌出了难以形容的感慨!

从前他曾经闯过四钟练功楼的景、妖、玄、生四关,并且敲响了三钟,与四钟练功楼的楼主对话。他认为四钟练功楼已是武林中最神mì

的所在了。

然而,想不到还会有一座四琴武宫,而且由四琴武宫外型的气定神闲看来,宫主或许是个更为高深的人物。

这位宫主会与四钟练功楼的楼主,有着什么恩怨,而必须以解开石像作为较劲的方法呢?

普九年才一立在白玉宫门前,大门便咿呀而开,充足的阳光洒满了眼前宽广的院落与雪白的通道,处处流露出一股大家风范。比起四钟练功楼的阴森危险,此地的气氛显得温和、优雅,然而这往往也才更难对付。

普九年穿越了至少五层的院子与大门,才步入了有着绿玉堂屏的正厅。

空旷的厅中,前方的架子上有四座瑶琴,琴座以乌桐为之,琴弦却都十分怪异。由右至左算来,第一座的琴弦是以玉琢成的细线,轻弹便会折断;第二座琴上却绑着皮弦,根本不可能发出声音。第三座琴上,弦是以纸捻成,第四座则空无一弦,更不知由何弹起。

普九年却一看就了解了,他朗声一笑,道:“宫主开门迎客,是否也要在下弹起四琴,方能求见尊颜?”

幽幽的香气,不知由何处传来,只一瞬间,便溢满了大厅。

这阵香气,与四钟练功楼楼主的温婉娇柔不同,带着种稳重高贵的气息。随着环珮叮当,前方似有人以小小的步子前进,衣裾在地上规律地摩擦出来声音。

就在四琴架的后方,两根华丽的殿柱之间,垂覆着黄色珍珠帘,声音便是由帘后所传。有人坐下时拖动华丽刺绣衣裳时所发出的布料声,在安静的大厅中,特别有种静谧神mì

的风味。…,

珠帘后的声音,有一点低沉,但不折不扣是女性的美妙声音:

“普九年,你是四琴武宫的贵客,不必奏那劳什子。”

普九年道:“在下与宫主素昧平生,能蒙宫主青眼,深感惊喜。”

宫主微带笑意地说道:“你普九年的大名,我如雷贯耳。再说,你是四钟练功楼楼主的朋友,当然也是四琴武宫的贵客了。”

这句话大出普九年意料之外:“四钟练功楼之主,与贵宫主是……?”

“情比姐妹。”宫主道,“我们姐妹皆是避世之人,她会把此地的路观图交给你,不是有了急难,就表示你是一个值得交往、可以信任之人。”

普九年道:“那么,请问楼主也会抓风成石的绝技吗?”

“抓风成石?我不会。”

“什么?可是楼主要我来此地,便是为了这部功夫啊!”

宫主发出娇笑:“呵……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不会抓风成石,这是楼主也知dào

的事。”

普九年一听宫主不会抓风成石,而与四钟练功楼的关系又与自己原先所想不同,大感奇怪。一阵不祥之感突然升起,这会不会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要把他调离南霸天,好趁虚而入?

“为何突然间脸色大变?普九年,你有何疑问,直说不妨。”

普九年心中忐忑,眼前的宫主也不知是敌是友。自己与四钟练功楼主之间,并无任何宿怨,她应该不会陷害自己才对。然而,武林中的敌友,也不见得都像台面上所显现的那样。

普九年小心地说道:“宫主可曾听说过,武林中有三位顶尖的高手在决斗之时,被抓风成石封住的事?”

“呵,你真有趣。此事是我妹妹所为,我怎会不知dào

?”

“宫主可知四钟练功楼主此举之意?”

“我自然知dào

,但是我不会告sù

任何人,包括你在内。”

普九年又道:“如今其中两人已被解开了,楼主留下一人,并告sù

我,只有宫主你可以解救此人。想不到……想不到宫主并不会抓风成石,真是教我大惑不解。”

宫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这件事,为何不早说呢?你这个人心机太重,说话遮遮掩掩,百般试探,绕了好大的圈子。我真是不习惯啊!”

普九年道:“普九年反应迟钝,一向是辞不达意,劳累宫主尊虑了。”

“呵呵……别又顾左右而言他了,你要我解开石像,这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啊!”

普九年一怔,道:“可是……可是宫主已自承不会抓风成石的绝技……”

“我问你,你是要解开石像呢,还是只能以抓风成石解开石像?若是前者,小事一件;若是后者,那么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普九年连忙道:“只要解开石像就好。”

“是么,这样直接不就好了吗?所以说你心机多,想得太多了,武林就是如此令人不自在的地方啊!”

普九年听宫主的话意,似乎是个心直口快、有说有笑的女中豪杰,便也有话直说了:“除了抓风成石之外,难道还有别的功夫可以解开石封?”

“这是当然,我知dào

你想问什么,索性我就一次给你答个清楚,省得你分好几句问,我没耐心听。”宫主微笑道,“四钟练功楼楼主,是我妹子。很久以前,我们姐妹二人都还没有组成这两个地方之时,在千山回转古道岩得到两本宝鉴,一本是《抓风成石》,一本是《捉气成石》,我们一人拿了一本,各自练成了,也切磋过,才发觉这两部功夫的修法虽然南辕北辙,功能却是一样的。此后我们为了避开这纷乱的武林,才隐居在这两个地方,想必是妹子年轻爱玩,曾显露了几次抓风成石,因此武林中有些多事的人就知dào

了。只是不知除了抓风成石,还有一部捉气成石呢。”…,

“但不知是哪位高人,能以不同的法门写下同一种功夫?”

“这个嘛……其实我们也不是很肯定,因为虽然我们将宝鉴练熟了,也互相看过对方的秘笈,但两部秘笈上却都没有作者的署名,只有代号。”

“什么样的代号?”普九年马上问。

“在《抓风成石宝鉴》上,署名是‘谈悟风尘悟月才子’;在《捉气成石宝鉴》上,则是‘素观江湖真日才子’。”

“日才子……月才子……”普九年心中默念这两个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名号。

宫主道:“我在童年时,曾听长辈说日月才子是武林中最厉害的高手,不过他们都已有极长久的时间行踪不明了,是不是还活在世上,我也不知dào

。”

普九年听出宫主不可能说出日月才子的真实身份,也不便追问,便道:

“多谢宫主赐教。那么请问宫主何时能到南霸天,为我们解开石像呢?”

宫主道:“我性子向来疏懒,现在应下了日子,也不知到时候会不会突然又不想去了。你先回吧,等我想出门走走,自然会到南霸天解石封的。”

“那……普九年日日恭候宫主大贺。”

“好啊,我会去的。呵呵呵……”宫主起身的衣摆擦动地面之声再度响起,渐渐地消失在帘后。

普九年告退离去,回南霸天的一路上,心中万分焦急,不知dào

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会先找到叶小钗,还是宫主会先来履行约定,现在也只能等待了。

一路上,普九年也曾留心打听是否有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约战叶小钗的传闻,所幸江湖上风平浪静,并没有多少流言。

一回到南霸天,沧海圣老便急忙迎了出来,说出令普九年惊讶万分的话:

“军师,军师您可回来了。”

“发生何事?”

“半驼废离开了。”

“什么?”普九年大惊,“你的意思是他的石像被盗了?”

“不,他已经被解开了石封,不知dào

是何人,何时帮他解的,又怎会找到我们藏放半驼废的厢房。”

普九年怔了半晌,才摆了摆手道:“我明白了,是四琴武宫的宫主所为,她真是难以捉摸啊!”

“原来是军师去请求之人,那我就放心了。”

“半驼废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他在天南山的草茅,有事可以去找他。说完就离开了。”

普九年叹了口气:“有半驼废这句话,够了。”

“可是……这深违我们要施恩于他的目的啊!”

“目的可久可暂,对半驼废这种不问俗事的人来说,他也不可能留在这个地方,与我们一样整日算计武林之事的。”

“说的也是……”沧海圣老道。

“眼前,我们只要提防童颜未老人会有什么动作就够了。想必他也潜伏在暗处,正在侦测中原的虚实吧?”

北域的童颜未老人精通异法,武功有多么高深无人知晓,他亲自创写了许多武功秘笈,分由不同领域的武学高手所练。这些得到他秘笈者,往往皆是恶名昭彰的武林败类,围绕着雨台齐天塔,形成一个没有组织,却坚强莫敌的力量,整个北域可以说都是在童颜未老人的掌握之中。

要不是当初孔雀王暴毙,王朝瓦解,也不至于坐大这么多妖魔小丑,使北域一片混乱了。

童颜未老人的作风向来隐晦阴柔,但是该出手之时,就会有致命的攻击。像上次围杀欧阳上智,童颜未老人必定也有出手,但是就连普九年也不敢肯定他到底在哪个部分给了欧阳上智致命的一击。…,

他就像一条藏在泥中的蛇,静静地等着猎物走到身边,才闪电地扑出,一口咬死对方,往往猎物死前,还不知dào

自己是落入了什么手中。

童颜未老人就是这么神mì

,却又绝对不能忽略他的存zài



当天深夜,普九年留下一信给沧海圣老,便单独悄悄离开南霸天,以轻功往天南山的方向奔去。

天南山离此有一段路,并不甚远。他若加快脚步,一两天也可来回。留信给圣老,只交待他要守密,不可泄露他偷偷出访之事。而他与半驼废之间会有什么谈话,则只字未提。

普九年紧急去找半驼废,确实是个明智的作法。

因为,一剑万生、一刀万杀和叶小钗的决斗之期,以及这场决斗背后所带来的暗潮,危机已经近得令他难以想像!

话说一剑万生将一刀万杀的石像带回刀轩剑庐黄花居,掩身在光影中的四钟练功楼楼主立kè

施展抓风成石,解开了一刀万杀,随即离去。

一刀万杀回过神来,有点茫然。正要挥出蓄热待发的攻击时,赫然发xiàn

眼前的景象不是风雨坪,而是他熟悉的修道之地,

转头望去,身边只有一剑万生,一刀万杀惊道:“道友,我怎会在此?半驼废呢?”

一剑万生道:“决战早已结束了。”

“这……怎会如此?”

一剑万生叹道:“在我们与半驼废将要分出生死之时,有人以抓风成石这部功夫,将我们凝为石像,中止了战斗。”

一刀万杀叫道:“这如何可能?我不信!”

一剑万生道:“此事若非我亲眼见到,我也不能相信。但是施术之人先解开了我的束缚,我见到你的情况之后,也不由得不信。那位高人方才在我面前将你的石封解开,我还能不信吗?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啊!”

“是谁有此能为?”

“说来可笑,此地我竟从未听说过,四钟练功楼,以及四琴武宫。”

一刀万杀向来不疑一剑万生,怔了一会儿,却依然半信半疑,道:“半驼废呢?”

“他的石封尚未解开。”

一刀万杀沉吟着,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在我们已准bèi

与半驼废同归于尽之时,突然眼一睁,发xiàn

自己还在家中。这种变化,有如南柯一梦,令人感慨万分!”

一剑万生道:“我的想法与你相同,我们不应与半驼废作无益之争,就算同时战死,也只换得不智之名,平白落了凡人耻笑之柄。”

一刀万杀按着一剑万生的肩,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了,我们就把这些世俗恩怨,都抛到脑后,重新过着修练的清静生活吧!”

这是自从一剑万生与叶小钗结仇以来,一刀万杀内心无时无刻都存zài

着的心愿。

叶小钗只不过是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的奴仆,因为主仆同时爱上云路天宫宫主之女萧竹盈,而反目成仇。萧竹盈选择了年龄相近的叶小钗,使名高望重的一剑万生感到颜面尽失,与叶小钗约下二年之后的决战。

这两年之中,叶小钗历尽非人所能想像的痛苦磨练,竟然在决战中一招打败了有百年根基的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此后,一剑万生便立誓雪此奇辱。

此外,一剑万生对叶小钗,还有更复杂的仇恨。那就是叶小钗打败了一剑万生之后,光明正大地得到了萧竹盈,本应与她厮守,但奇怪的是,叶小钗居然对萧竹盈不屑一顾,毫不理会当时在风雨交加中,抱着与他生下的苦肉,在背后声声呼唤着他的萧竹盈。…,

一剑万生所重视、所求不到的,叶小钗求到了之后,当众弃若敝履,就好像在一剑万生的脸上再打一耳光,极重地再羞辱了一剑万生一次。

此后,萧竹盈自暴自弃,曾经组成一个邪恶的组织“迷宫金屋藏千娇”,专门诱惑武林高手,最后再杀之,以武林高手的魂魄练成黑邪书。

迷宫金屋藏千娇这样的淫邪之地,自然不久之后便被灭了,据说萧竹盈也死在灭门之中。

但是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却摇身一变,成为欧阳上智身边的心腹,阴月夫人寒雪飘。

欧阳上智覆亡,阴月夫人不知所之。这一切,一剑万生都已知晓,但叶小钗呢?叶小钗根本对这一切不置一词,不闻不问。

一剑万生了解,萧竹盈生性激烈,就算自己愿意接受失足的她,她也不可能回到自己身边。这段过去造成的遗憾,根本无法挽回任何一个人的幸福。

幸福与爱意都已消失,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仇。若是不消灭叶小钗,以及任何与叶小钗有关系的人,一剑万生根本无法感觉到自己还有活着的意义。

但是他找不到叶小钗,江湖上根本没有人知dào

叶小钗的行踪,因此,他才以挑zhàn

半驼废的方式,以求逼出叶小钗。

而对一刀万杀而言,这些江湖纷扰他都没有兴趣。只是在这世上,他最重视的除了自己的万胜天冠之外,就是始终与自己同修的一剑万生。

一剑万生的仇,就是他的仇;自从一剑万生与叶小钗结下仇恨以来,一剑万生没有展眉过,一剑万生的痛苦,放在一刀万杀眼里只有加倍。他多么希望一剑万生能忘了这段不堪的往事,回复他从前不染尘埃的风采。

如今听一剑万生之言,似乎是已顿悟昨非,难怪他感到高兴。

不料一剑万生却道:“我不会再找半驼废报仇,但是我和叶小钗之间,还有一场未竟的决斗。”

一刀万杀道:“道友,为何如此坚持呢……?”

一剑万生摇了摇头:“不是我执迷不悟,这是为我们解开石封之人的交待。”

“什么?他要我们去挑zhàn

叶小钗?”

“没错,而且他还告sù

我叶小钗的藏身之地。”

“……究竟是什么人要我们与叶小钗争斗?他既然如此高强,能将我们封在石中,如果他与叶小钗有仇,还有必要假手于人吗?”

一剑万生道:“这些疑问,你以为我没有提过?但四钟练功楼之主却什么也没说,只要我们去找叶小钗,与他再作一次决斗。”

一刀万杀叹道:“若是欠人之恩,也无法可想了,好吧!”

两人互视一眼,便依四钟练功楼楼主留给他们的指示,前往叶小钗所在之地。

那是在极为荒凉的深山之中,纵使两人的武功绝顶,还是赶了将近一天一夜,翻山过水,才找到这片四壁绝崖,岛兽无踪的荒野。

此时已是深夜,仰首观之,只有崎岖不平的绝崖环绕,拥出一方深蓝色的天空,隐隐的月光照出嵚奇突出的高崖黑壁,以及垂悬的藤影。

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步出松林,望见前方高起了一座约莫十几丈高的山壁,在中央突出一片天然的平台,似乎有个山洞,附近生长了些针叶短木,看得并不很清楚。

轻微的窸窣声响了起来,一道白衣人影步出高处的山洞,立在平台上,望着天边。

此时,天上的乌云散了开,皎皎明月洒下刺眼的银光,照亮了那挺拔的身影。

他一头垂肩的皓发,像白云一般拥着他端正完美的面孔,望着明月的双眼,清澈若秋水,但是眉宇之间,却带着一种难以忖度的孤冷。

就是他。叶小钗。

南风轻吹,拂动他的发丝与衣摆,而他只是昂立不动,似乎在沉思着。

叶小钗的丰采,世上少有。就算只是随意地起坐,也有如优雅的黑豹一般,散发出一股尊崇的气质。

然而,在一剑万生眼里,他永远只是那个俯首听命、唯唯诺诺的奴仆。

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正要出手,另一道黑色的身影陡然闪了过来。

那道身影一出现,一剑万生的眼前一震,几乎不敢相信。

飘闪了出来,立在岩下仰望叶小钗的身影,修长纤细,雪肤莹亮。

玉颈金羽萧竹盈,竟在此时出现,高崖上的叶小钗发觉有人,微微低下了头,一见到萧竹盈,也全身一凛,注视着她。

一剑万生没想到这三人,还会在此时重会,萧竹盈面带微笑地看着叶小钗,此时若是一剑万生出手,叶小钗只要有半秒的时间没有提防到,那么一剑万生就可以顺利杀了叶小钗。

在萧竹盈面前!

但一剑万生却也忘了出手,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叶小钗与萧竹盈。只有一刀万杀,已经将手放在刀上。

天边的明月,冷冷地注视着这即将爆fā

的杀意。

第七章 决战无法进行

寂寂冷夜中,皓皓冷月下,矗立高岩上,南风拂乱发。

这冷月、绝崖、荒野。

由绝崖黑暗山洞中走出来的叶小钗,孤兀地立在月下,仰首注视无边的黑黛色天空。

他来自黑暗,眼前似乎也只有黑暗。

没有人能理解他漠然的神情底下,是不是有与凡人一样的思绪。他就像一尊冰像,一尊以沧桑和空寂残忍地刻凿成的完美冰像。

远处的一剑万生却不是在看他,他看的是另一道身影。

那道红色的身影,轻灵地奔至崖壁,纤窈得有如月下化作绝世美人的仙狐。

此时一剑万生眼里,天地都消失了,只有那道红色身影的存zài

。他登时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杀叶小钗。

一刀万杀可没忘,他的刀气随时可以挥出,斩断叶小钗的首级,或者,萧竹盈的。

萧竹盈望着叶小钗,含笑的唇角似乎欲唤。

就在她要发出声音之前,光芒锐利,疾射向叶小钗!

叶小钗眼神一凛,几乎是在光芒闪过的同时便身形略为一闪,立即退入洞穴中。

他闪过刀兴、倒退入洞都在同一时间进行,看似平凡的动作中,实已包含了无数敏捷的反应。

“叶小钗!”萧竹盈急唤,身子一窜,有如乘风的柳絮一般,飞跃向崖顶,着急地望着漆黑的山洞口,却不敢贸然闯入。

远方的一剑万生大吃一惊,那道刀气,是来自更远的高崖!

那该是一刀万杀的刀式,一生提刀不用刀。

一刀万杀也满面诧异,远方是谁使用他的绝招,提醒叶小钗闪避危险?一刀万杀不由得仰起头望向刀光来源。

那几乎被乌云所遮藏的高挑人影,在绝崖上勾勒出一尊俊伟的身姿。

是他!一刀万杀与一剑万生马上认了出来。

他似乎对着一刀万杀与一剑万生笑了一下,而后消失于崖上,消失于黑夜。

一剑万生怔了片刻,指间凝蓄的剑qì

已然消散,他颓然一拂,低叹了一声,转身便走。

一刀万杀跟了上去。两人踏着月色,沉默地前行着。

月渐渐沉了,一剑万生奔行的步伐中,往事历历,每踩出一步,就牵动一阵心痛!

也是这样的夜,凝重得教他无法呼吸的夜。

他亲眼见到少女时的萧竹盈牵着叶小钗的手,冷冷地瞪着他。

他亲耳听见萧竹盈一清二楚地说:“我和叶小钗,说是朋友也可以,说是夫妻也可以!”

他亲自以剑划伤叶小钗的面颊,定下二年后的决斗……

他亲手造了今天的一切。

一剑万生停下脚步,大力地一拳往一株古松击去。

轰地一声闷响,掌气震断了细碎的枝梗,哗啦哗啦地有如下雨般,落下一片片松针,淋着一剑万生挺拔的身影。

一刀万杀走了上前:“道友。”

纷纷洒落的松针雨,也比不上一剑万生这些年来扎在自己心头的针多。化作石像的时光,也比清醒来得幸福平静。

一刀万杀的手按在一剑万生肩上。那有力的掌心温度,令一剑万生微微振作起来。

一剑万生的声音中,听不出一点情绪:

“道友,你认为‘他’为何会出现在此时此地?”

一刀万杀道:“他消声匿迹这么长一段时光,如今再出江湖,必是已有万全的把握对付你我。”

“你认为他有意联合叶小钗,对付我们?”…,

“非也,他独来独往,孤傲得紧。他是没有同志,只有敌人的。”

“那么他为何发招救叶小钗一命?”

“我想……”一刀万杀道,“他是不希望我们趁叶小钗不备时动手。”

一剑万生心中一怵,叹道:“是了,道友你说得对。若是我们偷袭叶小钗,就算得手,也已失去成为他对手的资格。”

一刀万杀冷笑一声:“那也要看这个小兔崽子的本事,是否真的长进了!”

“道友,不可轻敌。他本是个奇才,天赋恐怕不下于叶小钗。”

一刀万杀道:“就算如此,当初是他背叛在先,道友你对他却已是仁至义尽了。你不去寻他,他反而来寻,我倒要看看他还有没有面子见我们!”

一剑万生心烦地挥了一下手:“该来的总是会来,就看着办吧!”

“好,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一剑万生无奈地摇了一下头:“我现在没什么打算,还是从长计议吧。”

说完,便径自往天南山的方向行去。

一刀万杀看着他的背影,不禁胸口发闷。一剑万生本是敏锐能决的人,却总是在这样的处境下,变得优柔寡断。叶小钗的事尚未解决,“他”又再现江湖,此后还有多少绝尘的日子可过?

江湖,就是由恩仇的血所汇成的。再怎么游荡,也游不出这是非恩怨的血塘。

冷冷的绝崖上只剩下心急地站在洞口的萧竹盈。

“叶小钗,叶小钗,你为何不出来见我?”

她凄楚地问,旷茫的夜里更显得伶仃可怜。然而,山洞中只回应以一片漆黑。

“小钗,你真的如此忍心吗?我只想见你一面……我是竹盈,你忘了吗?”

她泫然欲泣的恳求,被一阵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冷笑打断了。

萧竹盈本能地略为倒退了一步,这阵冷笑虽轻,虽动听,却有着冷冽无比的杀意。

“姑娘,请回吧!叶小钗不可能见你的。”

萧竹盈定了定神,颤声道:“你是谁?为何你与叶小钗在一起?”

那声音没有回应。

萧竹盈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武林中都知dào

,我萧竹盈是叶小钗的妻子,你不该阻止我们见面……”

“哼,你若是再自称萧竹盈,休怪我手下无情!”

随着声音的传出,洞内似乎微微闪出一抹光晕。

萧竹盈的心差点跳出喉头,强自镇静地说道:“你……你此话何意?为何要处处阻止我坦白身份?”

“身份?你有任何身份吗?”

萧竹盈一惊,似被这句话的弦外之音给震慑住了。她一面倒退,一面道:“好,你阻止我和小钗见面,有胆量就说出名号来!”

“哼,全天下都知dào

谁与叶小钗同行。姑娘,你连这都不知,就想李代桃僵?太过天真也!”

萧竹盈半信半疑地望着洞穴。

“你竟敢虎口捋须,真是狂妄。回去,警告童颜未老人:将目标指向我,将是他毕生最大的错误。”

萧竹盈气恼地低啐一声,纵身跃离绝崖,有如鬼影般瞬间便奔出了极远,消失于远方。

直到那人身影完全远离了,风声呼啸中,山洞里隐隐约约地还有着话语声:

“……你也知dào

她不是,对不对?”

叶小钗缓然步出了洞穴,他的手中提着一只象牙骨镂花玉灯笼,平稳而温和的光芒照着他前方的路。…,

随着叶小钗渐渐地走远,那阵清朗柔和的声音也紧随着他:

“……半驼废给你的教诲,是你成功的助力;而萧竹盈将是你人生的绊脚石。叶小钗,你要记住我的话啊!”

“萧竹盈”以最快的轻功直奔北方,她的身影快得几乎像是一抹划过天边的黑线,一抹飘渺飞颤的怪异线条,那透着几分鬼气的轻功,在凝重的天色下,更是阴邪森然。

她奔了数个时辰,速度未尝减慢;而此时早已过了正午,她所奔去之地,却越来越是幽暗。天上没有一线阳光,只有一层又一层的乌云,凝黑得像要压了下来。而四面八方更是旷野一片,就连披在地上的几株杂草,也因太过贫瘠而失去了颜色,惨白的趴散垂落。光秃秃的树干随意伸展突刺,有如划破了天幕的黑影。

黑色的地、灰泥色的天空之间,矗立着一座连天的高塔。由于天色太过阴郁,那座塔看起来也只是黑暗一片。没有窗、没有台,什么都没有的一座笔直圆塔。

“萧竹盈”的轻功却与此地的气氛产生一种极度的谐和,好像这就是她的世界。

事实上,若非出自此地之人,或是绝顶高手,任何人都无法接近这座巨塔,更不要说进入。这方圆百里,所产生的沉重气压以及散发出的毒素,就是以这座塔为中心所辐射出去的一张巨大毒网。根基不够之人,进入不到十里的范围,就会像沿路的草木一般,窒息而亡。尸体倒在充满毒素的土地上,腐化的速度更是普通土地的十倍,就连骨骸也会迅速地被风化、砂化,最后散得无影无踪。

这是一个能让人消失于无形的地方,也是北武林的中心──

“雨台齐天塔”。

“萧竹盈”毫不迟疑地奔向巨塔,巨塔的底端张开一扇缺口般的黑洞,“萧竹盈”闪进这巨物的入口,黑洞又迅速合拢,恢复为滴水不漏的圆柱模样。

“参见童颜未老人。”

“萧竹盈”向前方躬身行礼。

远方似乎有潮湿的滴咑声,只有两排巨柱的空旷大堂中,处处都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古怪气味。地面是黑色的硬石,但是石上布着一层略带点黏滑感的地衣,就算穿着鞋,那种不洁的怪异感还是可以透过鞋底钻上来,顺着足部爬上来,教人毛骨悚然。

她的周围,有如一个怪物的联欢会!

除了似龙非龙的庞然大物之外,尚未成形的人类、有着兽头与人身的怪物,或是全身布满鱼鳞的可怖怪人,随意地聚在四处,低沉的各种叫声与杂音,好像被空气中的某种巨压给硬生生捂住一般,闷重而迟缓。

然而萧竹盈却比在外面更加与此地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协调感。

她清柔娇媚的声音,也因为这里而显露出凄厉的感觉。

在怪物的头顶上方,出现一团光影,那团光影中,很快地由模糊到清晰,现出一张诡怪的脸孔。儿童般红嫩肥圆的脸上,却带着极度年长者的阴沉神情。

这张脸孔一出现,所有的怪物都停止发出声音,专注地仰视着他。

他就是北武林的地下领导者。虽然没有人知dào

这座雨台齐天塔内有什么情景,也不知dào

童颜未老人有什么能为,却也从来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他自创了许多奇异的武功,收容各种不被门派接受的恶徒,让他们练成自己的秘笈,收用他们,控zhì

他们。他能知dào

千里这外的动静,更能掌握不忠者的生命。…,

童颜未老人的气功成像中,传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你的任务成功了吗?”

“萧竹盈”道:“启禀童颜未老人,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并未对叶小钗动手。”

未老人阴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们为何没有动手?难道是照世明灯出手干涉?”

“萧竹盈”道:“属下不知,远处高崖上有人发出刀光,提醒叶小钗避开,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也就离去了。”

“有人插手?你看清他的身份了吗?”

“距离遥远,无法看清。”

“照世明灯呢?他没有出面?”

“叶小钗躲入山洞之中,有人在山洞中喝阻我与叶小钗见面,那人似乎知dào

我的身份。”

“哦?”童颜未老人想也不必想,便道:“他必定是照世明灯,他果然还与叶小钗同行。”

“萧竹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童颜未老人的气功影像平稳地静止了片刻,“萧竹盈”出现在绝崖下,并不是个巧合,这是出自童颜未老人的安排,要“萧竹盈”在预定的时刻前往叶小钗的藏身之处。

打从中原的武林至尊欧阳上智被手下倒戈,失去权势之后,童颜未老人不但没有因此自得,反而更加小心地看待局势。欧阳上智的手足被叶小钗所断,并被照世明灯带走,虽然照世明灯对外宣称他将欧阳上智流放于死刑岛,但是这个地方无人可至,因此根本无法确定他的话是真是假。

若是欧阳上智没死,肯牺牲手足及地位,必定还会有更大的计划。而欧阳上智没死,是童颜未老人完全肯定的事。

再说,照世明灯和叶小钗自此之后便行迹隐秘,很难不引人联想。

从前欧阳上智的得力手下阴月夫人寒雪飘──也就是萧竹盈,能控zhì

具有强dà

魔力的三魔灵,但是她受到巨大刺激而变得心智全失。为了让萧竹盈恢复,欧阳上智将萧竹盈的女儿金羽兰赠予童颜未老人作为培育气珠的媒体,换得了医治萧竹盈的方法。

童颜未老人所培育的气珠,必需在女体内生长、啃食母体血肉而成长,因此金羽兰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金羽兰垂死之际,写了一封血书,拜托童颜未老人的手下视月能送到中原,这封信也落入了童颜未老人手中。

信上的内容,赫然是金羽童曾经在无意中见到欧阳上智在房内揭下人皮面具。

虽然她没有见到欧阳上智的真面目,但是她可以肯定这个欧阳上智不会是真的欧阳上智。

这个意wài

的内幕消息,连童颜未老人也甚为惊愕。

当时欧阳上智计划入侵南霸天,南霸天遣人来向童颜未老人要求联盟,南北夹攻欧阳上智。童颜未老人心知:只要欧阳上智的冒牌身份被揭穿,他的手下必会不听号令。于是童颜未老人答yīng

了南霸天,条件是:被封在石像的半驼废、一刀万杀等人,解脱出抓风成石的限制之刻,必需马上告知他。

南霸天的普九年一口答yīng

。而事情也如预计,欧阳上智的主帅流星君临场将所有的兵力带走,将欧阳上智一个人留在战场,面对千军万马,也造成了众人围杀他的结果。

──被断手足的既然是假上智,那么真上智又在何处?又是什么身份?

这些疑问,在计划追杀假上智之时,童颜未老人便已全盘精心计算过。如果假上智失败了,真上智的所在地也不难找。他最后的一张王牌是叶小钗,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一定会加以运用。…,

而叶小钗的毕生恩师是半驼废,半驼废将叶小钗训liàn

为一代剑圣,却被欧阳上智占为手下,此事令半驼废十分不满及怨恨。等半驼废、一剑万生、一刀万杀等人由石像恢复为人后,他们三人的共同目标都是叶小钗。

只要透过他们,就可以找到叶小钗的下落,甚至进一步套出欧阳上智的下落之谜了。

因此,一接到南霸天的消息,童颜未老人立时派出他所制造的化人──也就是他眼前的这个“萧竹盈”──让她追踪着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趁他们要刺杀叶小钗时,出现在现场,引开叶小钗的注意力。

之前他甚至以邪术制造出欧阳上智的化人,发出至尊令号召欧阳世家之人。如果欧阳世家的义子会依令出现,那就表示:他们也认定欧阳上智没死。

结果收到号令的几人果然都来了!虽然这个炼出来的化人一下子就被识破,死在冷剑白狐剑下,童颜未老人却已经有了答案:是的,欧阳上智绝对还潜藏在中原!

童颜未老人接着派出这个假人萧竹盈,就是要她引开叶小钗的注意力,好增加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杀死叶小钗的机会,断绝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最大的助力。

想不到在场有人帮zhù

叶小钗,这个人会是谁?欧阳上智还有暗棋?

而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一击失手,为何不再追杀?他们忌惮的又是什么?

童颜未老人将这几个问题略一思索,便道:“萧竹盈,你去向半驼废探问叶小钗的底细,他当初为何会把叶小钗让给欧阳上智。这个问题务必调查出来。”

“是!”

“萧竹盈”领命,身影一闪,已飘出了石穴,奔出黑塔,往天南山的方向赶去。

天南山的山脚下,那间简陋的茅屋依旧。

没有人知dào

半驼废在这里住了多久,也没有人知dào

他来自何方,有过什么样的前尘往事。直到他收了叶小钗为徒,世人才知dào

有着这么一名不世的铸匠。

他不但铸造出极品刀剑,更铸炼出传奇的叶小钗,让叶小钗在一年多之内,透过顿悟的方式,成为刀圣与剑圣。

然而,就像叶小钗绝足武林一般,半驼废也从来不问江湖俗事,独自一人在这荒山之中,与无人能懂的刀剑之道为伍。

只是自从叶小钗离开他之后,他也不再铸造刀剑了。

半驼废独自抚拭着手中的擎天神剑,一灯茕然,照出晦暗的黑灰色剑刃。这把剑的剑脊比一般的剑还要粗厚,一点也看不出轻灵的剑势。剑身只有六寸长,比匕首略长些,天下间没有人看得出这不但是一把剑,而且还是一把名剑。

半驼废凝望着擎天神剑,现在,只剩下它陪伴着他了。

每当看见擎天神剑,半驼废便会想起从前落魄的叶小钗,一身的伤与病,瘦骨如柴,臭气薰人。就像这把擎天神剑一样,任何人都会弃之如蔽履。只有半驼废,用尽心机将叶小钗由一剑万生手中救来,调教成不世的高手。

半驼废用尽一生的心力,铸造出这把绝世神器,而没有人看得出它的威力。只有当时奄奄一息的叶小钗肯定地说:

“这是一把好剑。”

是的,只有真人识得真物。那时起,半驼废便确定自己捡到了一块人间美玉,叶小钗的成就,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半驼废微笑了一下,不知为何,胸口却一阵阵的沉重。…,

绝世好铁被铸成剑,是一段可怕的粹炼,千锤百炼,冰火交煎,十年而成。

叶小钗又何尝不是?除了一剑万生给他的磨难,真zhèng

将叶小钗抛进炼炉、掷入冰窟的,却是半驼废。

为了速愈他一身的伤病,半驼废采用《神农医谱》的方式,彻底改变叶小钗的体质;为了以非人的方式磨练他的智慧,叶小钗不但失去了舌头,从此无言;更舍弃了世间的一切。

这样对叶小钗而言,是件好事吗?他朴实的心胸与个性,并不适合追求名望与实力的巅峰。但是他却被迫成为人人口中的刀狂剑痴。一招打败了几乎没有敌手的一剑万生、一刀万杀,名震天下,却也成为野心者网罗的目标。

“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也。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

轻微的衣袂闪动,打断半驼废的思绪。

半驼废看似动都没动一下,身子已平直地滑向声音传出的反方向窗口,纵身一跃,闪出了户外,无声地摸到前院,隐藏入杂乱的树木阴影中。

他背驼而身形瘦小,兼又衣衫沉暗,一退向阴暗之中,便完全地融入,任谁也难以察觉。

只剩下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警觉地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他看见那道纤瘦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飘向他的草茅,完全没有发xiàn

屋内的人已经离开。半驼废见她的轻功飘渺恍惚,似非正路,更加提高警觉,暗中蓄气在手,准bèi

随时动手杀了这个鬼鬼祟祟的邪徒。

然而,当透出窗子的灯光亮度,正好照出那人的面孔时,半驼废急忙收敛起掌气,暗叫了声好险,他差点误杀了萧竹盈。

由于叶小钗舍弃了萧竹盈,使当初为他生下一子的萧竹盈从此境遇凄惨,对于此事,半驼废总是自觉亏欠。半驼废被封在石中日久,武林动态一概不知,只听说欧阳上智的下场是众叛亲离,却不知在欧阳上智手下的萧竹盈下落如何。

见到她的轻功透着邪门,半驼废倒也没起疑心,他知dào

萧竹盈有一段时间为了报复叶小钗,组织迷宫金屋藏千娇,专门诱惑武林高手,然后杀之,以高手的魂魄炼成黑邪书。或许她这邪门的轻功也是那时修练的。

半驼废由阴影中走了出来,沉稳的脚步声惊得“萧竹盈”连忙跃退一大步:

“谁!”

半驼废冷笑一声,双手负在身后,沙哑迟缓地说道:

“你闯来老驼背的破窝,却反问起我是谁来了?萧竹盈,你来此何事?”

“萧竹盈”眼睛一转,想通了他的身份,遂道:“半驼废,你可好?”

半驼废“嘿嘿”笑了几声,道:“你不是专程来问候我的吧?”

“萧竹盈”面无表情,道:“那么你说我还会为何事来找你呢?”

半驼废略微想了想,她只能是为叶小钗,可是叶小钗在何处,他也不知dào

,她问也是白问。半驼废道:

“欧阳世家垮了,你应该退隐江湖,安然渡过余生才是,为何又来这是非之地?”

“萧竹盈”道:“你真的认为欧阳上智被放逐死刑岛了吗?”

半驼废一震,没想到萧竹盈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半驼废的神情还是喜怒不形于色,慢吞吞地说道:

“真的也罢,不真也罢,你找我都没有意义的。”

“萧竹盈”道:“你难道不怕叶小钗被欧阳上智利用,与他一起欺瞒天下,成为武林公敌?”…,

半驼废怒道:“这又与我何关!”

“萧竹盈”一怔,没想到半驼废的反应这样激烈,一时之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半驼废缓然道:

“如果你只是要问这些,那么你可以走了。”

半驼废转过了身,微跛地踱向屋内。“萧竹盈”急道:

“稍等!我还有话要说!”

半驼废停下了步子,没有回应。

“你可知dào

叶小钗现在与照世明灯在一起?”

半驼废背对着“萧竹盈”,她没看到他的眉毛略扬了一下,显然是有些意wài



“在你被抓风成石封住的期间,照世明灯为了夺到九天神罩,逼使叶小钗答yīng

南霸天的要求,以你作为和南霸天交换的筹码,这件事你知dào

吗?”

半驼废心里一阵火烧般的愤nù

,表面上却还是如此冷淡。

“我和叶小钗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要怎么做,我管不着。”

怀中的一物刺着他的心口,半驼废伸手一掏,怀中的金羽箭,令他又是思绪翻滚。这只金羽箭,是从前萧竹盈与叶小钗的定情之物。叶小钗为了专心悟道,将金羽箭舍弃了,也舍弃了萧竹盈。

半驼废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那光灿夺目的金色羽毛和黄金箭镞,长叹了一声,转回身将它递去:“这个你拿去吧!”

“萧竹盈”一愣,不解地望着半驼废,伸手接了,道:“这是什么?”

半驼废正要说明,陡地心口一震,被下垂的眼皮和薰得红烂的眼眶所掩饰的小眼睛里,只略为多望了萧竹盈一眼,任何人也察觉不出他黄浊的眼睛下发出的震惊光芒。

这个萧竹盈不是真的萧竹盈,而是冒牌货!

萧竹盈号称“玉颈金羽”,她的随身暗器就是金羽箭,她绝不可能认不出来的。再说,从前萧竹盈奉欧阳上智之命,来找他碴时,也已知dào

半驼废手中有她当年送给叶小钗的信物,不会一脸迷惑。

半驼废提高了警觉,语气平常地说道:“你收下吧,这个东西我留着也没用。”

“谢谢你,这只金羽毛很漂亮。”“萧竹盈”随手将它插在髻边作为装饰。半驼废更是暗叫自己粗心。从前萧竹盈便有戴着金羽头饰的习惯,这个冒牌货发上原本却没有戴金羽毛,自己居然到现在才发觉了这个微小的差异。

“你说叶小钗现在与照世明灯在一起,这是你由何处听来的?”半驼废问道。

“萧竹盈”道:“这是武林中人尽皆知之事。”

半驼废没有意义地笑了一下,要套出她的话,也并不难。她背后会是谁主使的,这才是更重yào

的问题。

“萧竹盈”道:“照世明灯的行迹诡秘,叶小钗为何会与他成为同路人,难道您不知dào

吗?”

半驼废冷然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不该告sù

他人。”

“萧竹盈”大为振奋,半驼废这么说,表示他知dào

叶小钗与照世明灯真实的关第,那么照世明灯与欧阳上智之间的牵连,也呼之欲出了。

“萧竹盈”道:“我知dào

你的动机是保护叶小钗,但是我也同样担心他的安危。”

半驼废故作不解:“欧阳上智已经失去权势,叶小钗还有什么危险?”

“您或许不知dào

,当初欧阳上智被各方围攻时,是谁出面讨保他一命的。”

“哦?是谁?”

“就是照世明灯。”

“是吗?”…,

“照世明灯和欧阳上智之间必定还有联络,我想如此对叶小钗而言,绝对会将他卷入是非之中,如果……将来武林万教要追杀照世明灯,恐怕叶小钗将成为照世明灯的陪葬!”

半驼废道:“这……不会吧?唉!若是真的如此……”

“请您一定要告sù

我叶小钗为何会和照世明灯在一起,没有得到,我实在无法放心啊!”

“这是他们两人的隐私,如果你真的这么不放心,为何不亲自去问当事人?”

“萧竹盈”咬了咬唇,道:“叶小钗受制于照世明灯。而……你想照世明灯有可能告sù

我吗?再说,我也想暗中保护叶小钗,但他对我似乎怀有恨意,一句话也不对我说……”

半驼废更肯定她是个冒牌货,除了外表之外,骨子里还是个极为差劲的顶替者。叶小钗不对她说话的主要原因,是叶小钗早已自断其舌,不可能说话的。

半驼废故yì

问道:“叶小钗恨你?他没有理由恨你啊,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萧竹盈”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嗯,这其中是有些奇怪……”半驼废表面上与她虚与委蛇,脑子却正迅速地转动着,一下子便想了许多个对付她的方法。

半驼废沉吟着,似乎颇为犹豫。过了一会儿,才道:

“好吧!我会把它写出来,三日之后的此时,你来‘偷走’它。”

“偷?”

“我曾经立下重誓:绝不将叶小钗与照世明灯如何在一起在过程,告sù

任何人。但是如果是你自己偷了我写的武林秘辛的话,那么就不算是我泄露出去的了。”半驼废道,“你总得替我留下一个后路,让我将来与叶小钗见面好说话吧?”

“我明白了。”

“记住,三日后的此时,我会将你想知dào

的事,放在我的床下。”

“多谢你,告辞!”

“萧竹盈”双手一揖,身影一闪,便以轻功离去,眨眼飘出了数十丈外,在阴暗的天色里完全看不见她的行踪。

半驼废望着她奇异的轻功身法,似乎已经可以掌握是哪个门派的路数。

半驼废污秽的老脸上,浮现一抹略带着狰狞意味的淡淡微笑。

他悠闲地背负着双手,进入草茅之中。

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两人,也已经解除了石封,过两天也是该上山看望他们的时候了。

第八章 斩红颜

天南山上的刀轩剑庐黄花居,曾经是清圣的修行地,武林中一个近乎不可触及的高贵之所。它的主人一剑万生、一刀万杀,更是刀剑双圣,闭绝尘俗的高人。

在无数敬仰与推崇背后,此地却含藏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

秋风深夜,星稀月薄,映照着年久的长墙,两扇巨大的玄色木门依稀可见往昔古朴犹劲的雕刻。被惨淡的夜色照着,显得陈旧苍茫。

黄花居的前庭,蔓沿生长着一片无边的白芦黄荻,似乎被夜露冻成了霜雪,凝肃地低垂着。

远处传来不成调的歌吟,似断似续。

“……宿命分冥简,阆台映元仙;相望思天涯,美人隔云烟。云烟何浩浩,挥剑破九天;不许浮云散,断我意中悬……哈哈……不许浮云散,断我意中悬……”

散乱的笑声中,挟带着肃肃的剑qì

疾刺声。

月光洒在翠竹林中,使杂草蔓生的剑亭似乎撒着一层白霜。

剑亭内,身裁修长,面若冠玉的男子似乎在练剑,每吟出一句,随手便挥出一式凌利的剑招,剑qì

不时划断远方的枝叶,在冰凉的月下划出几道一闪即逝的白光。

能以真气划出剑光,他的内力实已到了炉火纯青、稀世罕有的境界了。

然而他的下盘微显浮乱,脸上的神情虽平静,眼神却散乱悲愁。越是挥练剑招,他的神情越是难以平静。

不知为何,他眼中升起怒火,右手一挥,一道凌锐的霜气自中指间划空射去!

一整排粗大的翠竹应声横断,窸簌倒乱了一地。

一剑万生望着自己的手,手正微微颤抖着。他现在只痛恨一件事,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给叶小钗两年的时间?为什么不在当时一剑杀了他?

“道友。”

一刀万杀终于走了出来。

一剑万生放下了手,步回亭中,默默坐了下来,取了石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饮。

一刀万杀叹了一声,步到他身边,道:“道友,你这是何苦?你如此自暴自弃,如何杀得了叶小钗雪恨呢?”

一剑万生望了一刀万杀一眼,仰首饮尽杯酒,道:

“我喝酒只是为了要稳定我的情绪。”

一刀万杀道:“那么你认为我们何时要再找叶小钗决斗?”

一剑万生握杯的手紧了一紧,脸色铁青,哼了一声,道:“随时!”

一刀万杀上前一步,手撑在桌上,放大了声音:

“那么你就应该专心修道练武,不是这里饮酒自伤!”

“不需yào

你多事!”一剑万生怒道。

“我看你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你怕再次败在叶小钗的手中!”

一剑万生闻言,原本已上冲的酒意化作一腔震怒:“你胡说什么?你怕的话就不要去!这原本是我的事,我没要你帮我!”

一刀万杀气得差点一把抓起一剑万生的衣领,却拼命忍了住,道:

“你知dào

你现在成了什么鬼样子?你根本胜不了叶小钗了!”

一剑万生哈哈大笑,站了起来,道:“叶小钗算什么?他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你说对不对呢?萧姑娘,来,干杯!哈哈哈……”

一剑万生歪歪倒倒,又是一口饮尽了杯中酒。一刀万杀气恼万分,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气得重重一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他没有看见背后的一剑万徨神色落寞地甩开了酒杯,颓然坐倒。…,

一刀万杀大步奔出了黄花居,与道友同修超过一甲子,竟会落到这种地步,是他从未想像得到的。

“啊……道友一剑万生完了,完了!”

本以为他自捉风成石中被解放出来之后,想法会产生改变,比以往超脱。想不到他竟变本加厉,怀忧丧志若此。一刀万杀从前不敢想像的局面,终于出现了。

一剑万生再这样下去,不要说打败叶小钗雪耻,就连他能不能继xù

修练、辟俗得道,都很难说。一想到一剑万生一生修为将要毁于一旦,一刀万杀便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要如何挽救道友呢?唉……看来只有杀掉萧竹盈,断绝情根,这样才能使他恢复成原来的一剑万生!”

一刀万杀凶念顿起,但是他并不知dào

萧竹盈如今的下落。

极轻微的脚步声,在前方的树丛中微微一动,令一刀万杀心中一警。

那阵脚步声有种奇异的熟悉感,一刀万杀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的脚步声,但是深夜里,隐匿在此,绝对是敌非友。一刀万杀喝道:

“什么人?出来!”

从容地步出乱草丛的矮小身影,驼背跛足,乱发绑在脑后,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种难以的冷酷、诡异。

“半驼废?”

一刀万杀提高了警觉。

半驼废似笑非笑,道:“看来你们也得到高人之助,破石而出了。”

一刀万杀道:“你特意寻了上来,如果是想继xù

决斗,我奉陪!”

“呵,当初是你们硬要折腾我这把老骨头,我避战都还来不及,怎会特别来求战?”

“那你上山来做什么?”

“这天南山是你的吗?我随便走走,就是特别来找你了?”

半驼废应得轻松,一刀万杀却不是呆子,半驼废向来不离开他的草茅,特别到此绝对有原因。

一刀万杀警戒的神情,令半驼废暗自冷笑。方才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的争执,他早已听个清楚,一剑万生落魄失意的样子更是完全落入半驼废眼中。他现在一点斗志都没有,不必叶小钗亲自出手,甚至半驼废一个人也有把握击败他。

就连一刀万杀如今的心情和想法,半驼废也能掌握得八九不离十。

半驼废道:“怎么不见你的道友?你们向来不是形影不离的吗?”

一刀万杀怒道:“不关你的事!”

半驼废故yì

要激怒他,道:“哼,我看一剑万生已经是个废人了。”

“你此言何意!?”

“如果不是,你们为何不去找叶小钗决斗,还窝在老家不动?”

一刀万杀道:“杀了你,叶小钗自会来送死!”

半驼废呵呵笑道:“别作梦了,一刀万杀,你是条汉子,我才给你一些忠告。所谓柔能养生,一剑万生失去斗志,不会主动找叶小钗,叶小钗自然也不会来找你们晦气,如此一来,你们还能安然渡过晚年。所以一剑万生成了个脓包,对你反而是件好事。至少你们不会命丧叶小钗的手中。就算成为武林的笑柄,也好过死不瞑目啊!哈哈哈……”

半驼废的笑声和奚落,令一刀万杀再也忍不住,掌中蓄气,喝道:“我就等叶小钗来一较高下!”

话声未落,一道掌气挟着熊熊热力,迎面击来!

半驼废轻轻一闪,跃退了数丈之外,一刀万杀一掌落空,正要再追击,半驼废身形有如电光般窜飞至树梢,道:“你突施偷袭,可算英雄行径?”…,

一刀万杀叱道:“你下来,我们好好打一场!”

“呵呵,不必了,算你胜了吧。”

半驼废跃下树,全身一点真气也没用上,依旧负着双手,背对着一刀万杀,缓缓地往下山的路走。

半驼废全不作防备,让一刀万杀也拉不下脸在背后出手,只能气呼呼地看着他离去。

那佝偻的背影渐渐消失,一刀万杀突然心中一动,暗暗感到奇怪。

半驼废是个孤僻至极的老人,怎会莫名其妙地寻来,故yì

说些激怒他的话?难道……半驼废是有意前来刺探?

只有这个可能!半驼废必是潜上黄花居,窥伺自己与一剑万生现在的情形。可是他为何要窥探呢?半驼废确实是没有理由求战啊……

一刀万杀只想到一个答案:他是帮叶小钗刺探敌情。

自己和一剑万生被解救出石封,四钟练功楼主所提的条件是要他们去找叶小钗决战;那么半驼废被解除石封的条件,很有可能也是与他和一剑万生决战。就算不是,也脱不了多少关系。

难道半驼废和叶小钗之间还有联络?

一刀万杀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只有为了叶小钗,半驼废才会这么大费周章。也就是说:注意半驼废,就一定可以找到叶小钗的行踪了。

一刀万杀心下大定,纵气便往半驼废的草茅奔去。一路之上不敢以太快的轻功行动,只怕被半驼废发xiàn

自己正在跟踪他。

他与半驼废隔着数丈之遥,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敢放松。

半驼废行到山脚,才加快脚步,以绝顶的轻功,脚下不沾尘泥地奔回草茅。

进入草茅之后,一刀万杀隔着远远的距离,便见到半驼废点起一盏青油灯,灯光映在简陋的窗纸上,显现出人影。

半驼废不知由哪里取出一把短剑,坐在窗前,小心地擦拭着。一刀万杀更确定他有所准bèi

,不知dào

是在等待何人。

一刀万杀就这样埋伏在草茅外,等待着时机。而半驼废也坐在窗边,调息打坐。

夜渐渐深沉,月影早已消失在浓墨般的天幕底下。

忽然树梢掠过一道一闪不见的黑影,令一刀万杀提高了警觉。那道影子在数间几下起伏飞掠,便落在草茅前的铸剑台边,姿态纤窈曼妙,悄悄地靠近草茅。

一刀万杀一怔,女人?

窗内的半驼废也一下子便不见人影,不知躲在什么地方。

当她步近门边,窗子射出的微弱光芒照在她脸上,一刀万杀登时认了出来,那是萧竹盈。

萧竹盈怎会在此?一刀万杀来不及多想,只觉一腔怒火涌了上来,要不是她,一剑万生怎会沦落至此!

想至此,一刀万杀陡然喝道:“萧竹盈,你死期至矣!”

一刀万杀自然不会暗中偷袭,便跃了出来,让萧竹盈才出手。以他对萧竹盈的个性认识,萧竹盈若是见到他,必会大吃一惊,出手也可能会稍慢一步。因此,一刀万杀等她提高警觉,才挥出刀气,袭往她的心口。

不料萧竹盈虽然大惊失色,却不假思索,便是一道冰寒掌气,往一刀万杀击去。

一刀万杀的刀气倏地落空,急忙翻身闪过这道强烈威猛的掌力,一跃而起,萧竹盈不待他站稳,双掌接连出击,一下子逼得一刀万杀连连后退,接招不暇。

原本萧竹盈的武功远不如一刀万杀,想不到此时她杀招凌厉,一点也不似从前的个性,更兼以身手灵活,掌气雄厚,掌气中带着股捉摸不定的邪气,令一刀万杀颇觉意wài

。…,

一刀万杀练的是阳刚的路子,他蓄满了内劲,萧竹盈迎头一指疾至,一刀万杀举掌相迎,轰地一响,爆出一阵真气相撞击的炸声,将两人震得同时往后跃退了一大步。

萧竹盈的指尖点中一刀万杀的掌心,瞬间一道冰飕飕、滑溜溜的真气窜入一刀万杀体内,一刀万杀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急忙调稳内息,心经诸穴竟被冰得暗暗生痛。

而萧竹盈身子也略显不稳,脸上闪过一道青气,可见一刀万杀的阳气也让她很不过好。

萧竹盈深吸了口气,再度抢攻。一刀万杀不知她练了什么邪门的内功,只敢闪避,不敢再接招,一时之间只能不断后退,心里暗惊:想不到短短的时日之中,萧竹盈武功进步若此!

萧竹盈娇叱一声,纤指左挥右划,轻易封住了一刀万杀的退路,一刀万杀没想到她杀招如此凌厉而不留余地,原本有的一点愧疚之心也登时消尽,全神攻守。眼前这个人只是一个强悍的对手,而不是一个与他有过种种恩怨的故人了。

一刀万杀将原本沉潜不发的内力,在体内提升而起,闪躲着萧竹盈的杀招之际,一面留意她的破绽,伺机出手。

萧竹盈见他一味退避,似乎不是对手,脸上带着一丝冷笑,更无顾忌,双掌一齐推出,往一刀万杀胸前拍来。

双掌一出,她的腹部与头部登进出现了两个极大的破绽,一刀万杀正要出手,陡然瞥见半驼废已出现在萧竹盈背后,手中宝剑发出青森森的剑qì



一刀万杀暗惊,万一半驼废与萧竹盈连手攻击自己,那么他是绝没有胜算的!

如果自己一掌震裂萧竹盈的内脏,半驼废的一剑会不会顺势就划断自己的头颅?

萧竹盈双掌已冒出一股白烟,迎头击了过来,一刀万杀不及多想,暴喝一声,掌气便往萧竹盈腰腹击去!

青光一闪。

一刀万杀眼前一花,接着便见到一股黑色的液体喷发而出,气味腥臭冰冷。

一刀万杀连忙以轻功跃后数丈,唯恐那是毒气。

他定下神一望,更是吃惊。萧竹盈身首分离,倒在原地,而半驼废手中的擎天神剑威光懔懔,冷然睨视着她。

一刀万杀愕然,望了望尸体,又看了看半驼废。

“你……你杀了她?”

“你不也想杀她?”

一刀万杀并不否认,傲然道:“我原本想杀的是你!”

半驼废不以为意地一笑,道:“现在她已经死了,你准bèi

怎样?杀我吗?”

“杀你不是这个时候!萧竹盈的首级让我带走。”

“请便。”

半驼废漫不在乎地说着,一脚将萧竹盈的首级踢往一刀万杀,一刀万杀扬手一接,便抓住了首级的头发。

“呵呵,你要她的首级做什么?人已经死了,一剑万生见了会怎么说呢?”

“这与你无关,告辞!”一刀万杀提着首级大步离开草茅,往黄花居而去。

半驼废冷笑连连,一刀万杀想做什么,他很清楚,只不过从此以后,他和一剑万生的友情也将因此而断了。

地上的尸体喷出一股青烟,半驼废详细看着衣服底下渐渐萎缩、水化的躯体,心中了然:

“童颜未老人,你想出这种化人的把戏,骗得了谁?哼!”

天色渐渐地要明了,黄花居内,只剩下一剑万生。

醉了并不难过,难过的是无法完全的醉;难过的是醉意消去,又渐渐清醒的时刻,痛苦也就随着点点滴滴消失的酒意,慢慢地爬上心头,慢慢地啃蚀着他。…,

一剑万生想起了一刀万杀负气离去,不由得握紧了拳,在厅堂中踱着方步,坐立难安。

一刀万杀会不会就此离开了自己?应该是不会的,可是,一剑万生如今方寸已乱,什么也没法子好好地想。

一剑万生几度坐下又站起,陷入混乱的心绪中,喃喃自语:

“道友,你也背弃我了吗?……为什么你也如此对待我呢?唉……”

一刀万杀有如洪钟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不会背弃你!一刀万杀不是见风转舵之人!”

见到一刀万杀大步踏入,一剑万生喜出望外,颤声道:

“道友……我,我……我以为你负气而去,方才是我失言……”

一刀万杀道:“我们之间别说这种话,我离开此地,是去找一样能让你振作的东西。”

一剑万生困惑地望着他,这才发xiàn

一刀万杀衣上沾着黑色的污渍,像是血迹。尚未明白过来,一刀万杀已经将手中之物往桌上掷去,赫然是颗人头。

当一剑万生看清那是萧竹盈的首级之后,整个人有如浸在冰里,动弹不得,只能怔怔地望着那颗泛出黑气的可怕首级。

良久,一剑万生才身子一晃,差点软倒,扶住了桌边,颤声道:

“谁……是谁下的手?”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也有份!”

一剑万生倏地抬起头来:“你?你……你杀了萧姑娘?”

“没错!”

一剑万生全身剧烈地发起抖来,脸色苍白地望着一刀万杀,眼中已布满了血丝。

“你……为何要这么做?”一剑万生一掌往青石桌上击去,登时击碎了桌角,愤恨地望着一刀万杀。

一刀万杀道:“她是你的心魔,只有杀了她,你才会就此死心,恢复从前的样子!”

“我不要恢复从前的样子,我要为萧姑娘报仇!”

一剑万生再也不顾一切,背后的宝剑应声出鞘,挟带着一股排山倒海的真气,震破所有门窗,就连壁上的挂轴也抵不过这强dà

的气流,被卷为片片碎纸,在空中飞散。

一刀万杀几乎不敢相信,直到一剑万生的疾风斩往一刀万杀面前射来,一刀万杀才确定一剑万生真的要杀他!

一刀万杀手中的犀角刀及时挥挡在前,挡下疾风斩这一式杀招。两把绝世刀剑相扞,铿镪巨响,不管是虎口剧震的感觉,还是那狂乱的气流,都激起一刀万杀前所未有的怒火。

一刀万杀手提犀角刀,倒退而出,大喝道:

“是我杀了萧竹盈,你要报仇,就出来与我分出生死!”

一剑万生追出,身形如柳,轻飘飘地立在树梢之上,衣袖挥处,疾风斩的剑qì

化作千万,飕飕地往一刀万杀刺去。

一刀万杀手中疾挥着刀,镪铛镪铛之声不绝,一一化去这千万式剑qì

,一面狂笑:

“哈哈哈……想不到我一刀万杀,在你心里比不上一个妇人!很好,很好!咱们就断情绝义,你死我活吧!”

一剑万生厉声道:“是你绝情在先,为何你要我最钟爱之人?”

“哼!是你执迷不悟,不可理喻!”

“废话少说,我与你已是不共戴天之仇了!”

一剑万生纵身跃下,握剑在手,往一刀万杀攻去,挑砍挥刺点划,一连数招全是进攻。一刀万杀又怒又急,只得拼命接下他的攻势,两人刀来剑往,竟是全不留情面的绝招。…,

一剑万生气息急涌,已全然失去理智。他的剑式虽极快,但是全不作防备,看似锐利,以一刀万杀的功力来看,却是没有法度的猛攻,到处有破绽可寻。一刀万杀一再觑着破他剑法、取他性命的机会。但是,一剑万生破绽越多,一刀万杀就越下不了手,只举刀化解,或是闪避。眼见一剑万生大怒若狂,望着自己的眼睛里,透出深深的怨毒,一刀万杀从未如此震怒心碎过。

一刀万杀刀下留情,几度要退出战圈,与一剑万生理论分明;一剑万生却式式紧逼,如影随形,两人越斗越近,一剑万生人未至,剑先至,一剑便刺向一刀万杀背心。

一刀万杀大力回身一挡,剧震格开了一剑万生,一刀万杀进手横扫,左足贴地勾去。一剑万生连忙跃起,滚出几丈便又翻身凌空跃来,剑尖带着全身的力道,往一刀万杀的天灵刺至。

一刀万杀大惊,矮身一避,剑qì

余势不衰地划空而去,背后的一整行古木登时被射穿出一个整齐的大洞。这十几颗巨木的树身虽然被洞穿,但是顶上的枝叶却晃也没晃一下,可见一剑万生用上了醇劲的真气,才能有这样凌利的杀伤力。

若是这一招使在人身上,十个一刀万杀的头也要被刺穿。

一刀万杀冷汗涔涔,不敢相信一剑万生居然下手如此之狠。自己若是再留情面,真的会死在他手上。一思及此,一刀万杀的心都寒了,满腔恨火化作狂笑:

“哈哈哈……好,就看看是一剑万生死在我手中,还是我一刀万杀死在你手中!”

“你早该有此觉悟!”

一剑万生喝道,立定身形,重新起招。只见他手中剑qì

一转,剑式虽慢,却每拖曳半寸,都会拖出一道剑光残影。

剑走轻灵,向来以快、巧取胜,越是慢的剑法,所需的劲道越是宏大。像一剑万生这样慢慢地挥剑,却还能幻出一整排整齐的剑影,有如凝重的千丘万壑,尽列眼前,这非得要有炉火纯青的修为不可。而这样的剑qì

,每一式也都必有裂山之威。

一刀万杀也力沉下盘,手中化虚,沉厚的犀角刀在手中轻若无物,而一刀万杀每移动一步,脚步便在石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痕迹。

劲风扑面,一剑万生抢先出招,沉重的剑qì

倏忽几下便封住了一刀万杀周身要害,浓烈的气流阻在一刀万杀周身,像是土石压身,几乎令人动弹不得。但是一刀万杀气沉双足,手中之刀化作轻柔,居然有如庖丁解牛,又似灵蛇流窜,刀式一一破解一剑万生的剑qì

,两人举手之际便过了四五十招,却一声刀剑相格之声也没有,极为奇妙。

只见一剑万生的慢剑周围,疾绕着一团刀光,不管剑走何方,刀气总是紧追不舍,封守得滴水不漏。一刀万杀纵声长呼,身子笔直地往上一跃,一剑万生同时挥剑砍他下盘,一剑横砍过去,不料一声闷响,一刀万杀双足已迎着剑身,踩在剑上。

这一式变生突然,一剑万生没料到有人会以脚踹剑来化解剑招,且一刀万杀真气全沉在双足上,这一顿,便有如一座山压住了他的剑,使一剑万生硬是抽不出剑来。

一剑万生大惊,右手握着剑柄,左手真气疾贯,往一刀万杀胸口击去。一刀万杀脚步沉稳,抬起一足格开一剑万生的左掌。一剑万生趁机欲抽出剑,一刀万杀手中刀却已回至,逼得一剑万生急忙俯身一矮,以免被刀拦腰砍成两截。…,

一剑万生顺势伏下,左手中指与食指往一刀万杀足胫太蹊穴点,一刀万杀连忙跃起,一剑万生趁势抄剑而出,飘后数丈,瞬间又逼上前来,镪镪镪一连十招,与一刀万杀斗得更是难分难解。

眼见是绝不能有个善了了,一刀万杀决心拿出真本事,不再留情。

他的犀角刀往横一挥,再往上一掠,逼得一剑万生暂退数步,一刀万杀这才气走周身,正要使出他的绝学“一生持刀不用刀”之际,心脉诸穴忽然一阵刺痛,有如被千万根针同时刺入一般。

一刀万杀大惊,气息略乱,脚步不稳地踉跄横了几步,一剑万生却已逼来,一刀万杀急将刀刃对着他的额头,一剑万生反应迅速,肌肤才一碰到刀刃,立时上身后仰,在刻不容缓的时间内一个鲤鱼打挺,又跃了起来,再度攻至。

一刀万杀只有急忙回刀应变,但他的内力总是无法调匀。与一剑万生的对决,一开始还分不出上下,但是时间一久,便难以为继了。一刀万杀这才警觉到:方才与萧竹盈对掌时,一道阴寒诡异的真气贯入了他的体内,或许自己已受了重伤,但是要摧动内力时才会发觉,这种阴险的功夫不知是什么来历?

一剑万生是罕有的高手,越战越顺手,真气的游走也渐入佳境;但一刀万杀已受了内伤,便渐觉吃力,无法再灵活化解一剑万生的攻式,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一剑万生倏地一剑刺出,正中一刀万杀的左肩,一刀万杀本能地挺起内力,让真气聚在被刺这处,好将剑力挡住。但是一动内息,双臂诸穴一阵酸痛,竟是一点力也使不上,一剑万生这一剑硬是“噗”地一声刺了进去。

一剑万生剑一拔出,鲜血登时喷了出来。一剑万生略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一刀万杀怎会挡不住这一剑。他思绪只一转,却手中不停,再度剑招飞舞,眨眼间上中下三道剑qì

,一同朝一刀万杀攻去。

这样的三式快攻,在以往对一刀万杀而言,也不是难以闪过。但他此时内力不济,大是吃亏。勉强一个铁板桥仰身,避去上、中两路攻势,下盘已来不及闪开,眼看着就要被一剑削断双足。

“当”地一声清响,一道金光击在疾风斩上,略阻住剑势。一刀万杀及时垂刀在前,格住了一剑万生的剑,自己也借力弹出了五六丈之外。

“是谁出手!”

一剑万生怒问,一刀万杀也喘着气,拄刀瞪着一剑万生。

此时太阳已经爬上天边,发出灿烂的光芒。他们两人这番苦斗,竟全然没有注意到已经天亮了。日出的光辉照得地面上一件金澄澄之物特别耀眼。

那是一枚崭新的铜钱,一剑万生和一刀万生都有些讶异。

方才就是这一枚铜钱,打在一剑万生的疾风斩上,铜钱上的劲道稍微阻住一剑万生的势头,让一刀万杀有机会挡住他的剑。

铜钱的力道与方向,能掌握得这么准确,除了要有深湛的内力之外,更重yào

的是要能够精确地认准一剑万生的剑法方向。

普天下只有一个人有这种本事。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都往铜钱打来的方向望去。

那人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立在松树下,不知已在此袖手旁观了多久。只见他身量高瘦,一身深青色武靠,衬托得他的身姿有如翠松般峭拔英挺。他背上背着一对刀剑,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不屑的神情,正冷冷地看着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

他,正是在一刀万杀要刺杀叶小钗时,发出刀光提醒叶小钗的那人。

一刀万杀的左肩上血流不止,却把刀一劈,大声道:

“你为什么出手干涉?”

青年冷笑道:“因为你们的决斗太过无聊。”

一剑万生阴沉沉地盯着他,道:“你此言何意?”

青年朗声长笑:“哈……为了这个东西自相残杀,岂不是无聊得紧?”

他随手挥出一样东西,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双双警觉地略为护住要穴,以防他出什么怪招。

却见那样东西滚落在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脚前,两人一怔,都盯着那奇怪的东西。长发凌乱地长在一团焦缩扭曲的丑陋肉团上,两人一时之间无法认出那是什么,过了片刻,两人才同时认了出来,这就是一刀万杀所提来的那颗“萧竹盈的首级”!

“这……?”一剑万生错愕地望着青年,又看了看一刀万杀。

一刀万杀也大惑不解,抓起了首级细细端详,那发式确实是萧竹盈没错,可是脸上的肌肤血肉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内,已萎缩至难以辨视的情况,却是教人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一刀万杀不禁问道。

青年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那是什么,总之不是惹你们自相残杀的人。”

一剑万生身子一颤,竟喜得语带哽咽:“那么……萧姑娘她,她没死?”

一刀万杀“哼”了一声,怒气腾腾地立在一旁。

一剑万生脑子里原本有些混乱,此时突然有如冰雪般清澈。他首先想到的是:萧竹盈还没死,一刀万杀所杀的只是一具替身。

接着他便猛然想起:自己居然为了萧竹盈之死,立kè

要取一刀万杀的性命!确实,萧竹盈若死,他一剑万生也无法活下去,可是若自己在一时冲动下,杀死毕生好友,那么萧竹盈之死所带给他的悲恸将成为两倍!一刀万杀在他心里的份量,绝不亚于萧竹盈。

一想到自己刚才绝招尽出,一剑万生不禁冷汗直冒,心虚地转动眼睛,觑着一刀万杀。一刀万杀抱刀而立,脸色凝重,正望着别的方向。

一剑万生张着口,想说的话又缩回了喉咙,转头望着青年,道:

“一钱一命,好久不见。”

被称作一钱一命的青年冷淡地点了一下头,一剑万生道:

“你突然再现武林,是要解决我们过去的恩仇吗?”

一钱一命始终带着三分笑意的脸上,出现微微的嘲讽:“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一剑万生又道:“是的话,我随时奉陪。不过我要问你:你与叶小钗是敌是友?为何要在高岩上救他一命?”

一钱一命缓缓地说道:“我听说叶小钗打败了你们,原本我想会会叶小钗,只要击败了他,还需yào

再与你们比试吗?所以我说我们之间早就没有恩仇,我的对手已经不是你们。”

“你!”一剑万生一阵恼火,道,“叶小钗只是侥幸,你真的以为他胜得了我们?”

一钱一命笑得更放肆:“哈哈哈……原本我也猜想叶小钗是侥幸,所以亲自来确认你们的功力。今日一见,哈!”

一剑万生脸色铁青,胸口已气得几乎要炸了开来,声音却平稳如常:“你不要忘了,你的武功皆是我所传授。”

“那又如何?你若是不进反退,还有何可惧?”

一剑万生倒吸了一口气,自己的功力退步了?一钱一命原本就是个颖悟的剑道奇才,这些年来他很有可能突飞猛进。那么,就算昔日师徒,今日是否会易地而处,确实是很难断言的。

一钱一命依然带着桀傲不驯的微笑,他的眼神冰冷,但是那张俊俏的容颜就是有种天生的笑意,掩饰了他冷漠的性情。

一钱一命转身欲走,道:“一剑万生,看来你还是老样子,一错再错。不要连一刀万杀都离开了你,你就更可悲了。哈哈哈……”

直到一钱一命走得远了,一剑万生才颓然长叹,望向一刀万杀。

一刀万杀原本也转过脸望着他,此时却猛然别开脸,愤nù

地背对着一剑万生。

一剑万生呐呐地张口道:“我……我错了,道友,请原谅我的鲁莽……”

一刀万杀冷冷地说道:“不必道这劳什子歉,你没欠我,我没欠你!”

“道友,你……唉,你别这么说……”

“哼!我作梦也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翻脸无情,此后我们一刀两断!”

说毕,一刀万杀大步地朝黄花居外走去,一剑万生急忙追上前去,在他背后叫道:“你当真不原谅我么?道友,道友,你听我解释啊……”

一刀万杀疾转过身,犀角刀在身前大力一划,劈出一道劲风,止住一剑万生追上来的步子。

“不许纠缠!否则休怪我刀下不认人!”

一剑万生止步,怅然望着一刀万杀快步离去的背影。

天地茫茫,却有如汪洋般,令一剑万生的心底一波一波地涌上无边的空虚、寂寥。

第九章 父债子还

当萧竹盈的化身被斩的同时,未老人寄在化身里的灵气便在瞬间飞回雨台齐天塔,令童颜未老人微觉意wài



这个化身会这么快被识破,有点儿令他始料未及。看来,半驼废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

叶小钗为何会由半驼废身边,成为欧阳上智的手下?与照世明灯又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不查清楚,童颜未老人绝无法安心。

看来只有亲自前往死刑岛,看看欧阳上智的生死下落了。就算在死刑岛上只见到欧阳上智的尸体,他也要确认那是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还是假的!

主意既定,童颜未老人运起真元,真气弥漫了出去,雨台周围气压顿时更形沉重。不管是天上的云雾雨电,或是地面下的毒虫及气脉,都骚动着渐渐聚拢,包围住雨台齐天塔。

他不在的这段期间,雨台齐天塔天上地下的阵局,任何人都不可能跨越一步。

童颜未老人本身不但精通医道武术,对于奇门遁甲,阵局机变更是参同鬼神,玄异灵通。他之所以在武林中几乎没有敌手,就是因为他的出手邪气逼人,很少以武功取胜,大多是以阴毒的鬼祟巫术,无人能摸清他的门道,自然也就防不胜防了。

但是也因为他的修习方式独特,所谓作法自毙,他所受到的环境限制也极大。在雨台齐天塔阴森潮湿、毒气四布的环境中,他可以长生不死,去老返少,法力无边,甚至可以千里传形,将他的幻影传至任何地方。但是若离开雨台齐天塔,功体难以承shòu外界正常环境,对他的体力损耗至巨,而且所能发挥的功力也大受限制,甚至不比普通的武林高手高明多少,能杀他的人,多如牛毛。

因此,若非万不得已,童颜未老人绝不离开雨台齐天塔半步。而在武林中,就算有人认出了他,也不敢随意出手招惹,只因为太震恐于他的威望邪名。这种恐惧固然只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作祟,却也是童颜未老人一层无形的保护。

童颜未老人布置已定,身子有如金光一般,灵光冲霄,神先出而体后至,飞出了雨台齐天塔,只在眨眼之间,便已排风御气,抵达罪恶江边。

江水上一片长年弥漫的黄烟,四周围绕不去一股奇怪的琉磺气味,温热之气透过鞋底渐渐灼烫着脚,地底下不知有何异物,竟能发出这样的臭气与高温,难怪四周草木不生,根基不足之人若是在此地待久了,必会晕厥在地,被地面的异物腐蚀身亡。

而这片江水,还不知比陆地险恶几倍!

当初,照世明灯是如何将欧阳上智送到罪恶江中央的死刑岛呢?

童颜未老人专心沉思,他记得似乎有方法可以进入死刑岛,只是事久年陈,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想起。

这时一阵轻微的步伐引起未老人的注意,童颜未老人施展留神去影,瞬间消失在现场。他的身子已在远处,但是一缕元神还留在原地,周遭的草木动静,他皆能如身在此地一般感觉得一清二楚。

这种身神分离之法,乃童颜未老人独创的术法,江湖上罕有人知。虽然他未能炉火纯青,距离有其限制,但这已是无人能发觉的刺探法,更不用说破解。

会接近罪恶江的人,不是和他一样有意打听欧阳上智的生死,就是与欧阳世家相关,因此童颜未老人格外留神注意着。…,

来人不止一名,而且步伐颇为怪异,竟不是稳稳地踩在地面上,而是脚心弓起,以足尖一步一跃地前进。

那群人的体态比一般人还要高大,但是跃动前进的姿态却十分灵活。而当童颜未老人留在原地的元神见到他们,登时明白了欧阳上智如何被送到死刑岛!

就是他们的杰作。这群人的背上,都长着一对巨大的肉翅,这对巨翅几乎与他们等量同高,巨翅上覆着黑褐色的扁羽,与老鹰的羽毛有些相似,只不过大了数倍。

这群人正是绝迹已久的鸟人族。

鸟人族原本就极为稀少,素还真的好友昆仑上人曾经收过一名鸟人族的子孙为徒,而从前威势鼎盛的霹雳门第四教主九眼如来半天鹰,则是唯一在武林中闯出名号的高手。

九眼如来半天鹰的武功高强,但也不算是罕遇敌手,他能成为霹雳门的教主,主要是因为他的奇特长才,也就是出身鸟人族的优势。鸟人族骨轻身长,这对巨翅能飞行到极高之处。一般人所知dào

武林最高的地方乃通天柱,通天柱绝少人能够抵达,柱上所生长的奇药血肉根,更是几乎没有人能得到。

霹雳门因此提拔了九眼如来半天鹰,由他看守通天柱。九眼如来半天鹰生性豪迈耿介,确实是个令人放心的人选。

然而,当时江湖盛传组合五宝,便可制成威力强dà

的紫霹雳。此事引起许多人的觊觎。结果担任霹雳门第三教主的冷剑白狐,受命夺取“丝毫能察之眼”,便是九眼如来半天鹰的第五、六只眼。

此事已是陈年主事了,鸟人族向来爱好和平,也未曾有事迹流传出来,因此已渐渐被人淡忘。

要渡过舟船不通的罪恶江,唯一的方法就是借重鸟人族的飞行能力。但是,照世明灯又为何能驱使鸟人族呢?鸟人族畏敌怕事,应该不肯揽下欧阳上智这个烫手山竽的。

这群约莫四五名的鸟人,其中一人双翅显得枯瘠,容貌也十分苍老,他抬了抬手,其他四人便都停下步子,紧张兮兮地望着他。

老人点了一下头,那几人便将背在背上的几捆绳索一一解下,有的铺在地上,有的拉着线,拉到远处的暗地里藏起,或是忙碌地将沙土散在绳索上,掩盖形迹。

童颜未老人的元神一见便明其要,他们在布置陷阱,只要将目标引进陷阱机关中央之后,便会踩动绳索,将对方的手脚缚住,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陷阱。

此地寸草不生,更不要说有树木,鸟人族要怎么固定绳索?却引起未老人的好奇。

再说,这种陷阱虽能制敌一时,若对方是个真zhèng

的高手,根本可以轻易挣脱,除非他们有办法在陷阱捉到人的短短一瞬间,将对方杀死,否则形同虚设。

鸟人族动作并不灵活,好不容易才将这简单的机关布置完毕,最老的鸟人将众人召集起来,口中吱吱咕咕地说些极快的话,那是无人能懂的鸟人族语。只见众鸟人呼啸长鸣,瞬间四散。

长老立在陷阱旁,拄着拐杖,似在等待着什么人。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阵稳重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地传了过来。鸟人长老,望向汉子,只见他一身黑色绸袍,绵靴华服,手中持着精致的银色长弓,腰间的皮革箭囊绣着金银色的龙凤之纹,端的是衣冠俨然,神态威武。但是童颜未老人并未见过他。…,

那名高大的汉子走上前来,但并未走进陷阱范围中,远远地便停了步,道:

“我依约而来了,我的对手呢?”

鸟人长老的腔调十分怪异,以细微尖锐的声音说道:“你没有对手,只有目标。”

汉子挑了挑眉,似乎不以为然。

鸟人长老道:“何不在暗处等候?等你见到了他,再决定要光明正大地出面与他决斗,还是见机行事?”

汉子冷笑道:“天下间没有我银弓战二龙忌惮的对手。”

鸟人长老道:“你说得没错,但是为了我们鸟人族的仇能顺利得报,请你暂时隐忍一下,好吗?”

自信满满的银弓战二龙道:“面子做给你。”

言毕,身子一纵,犹如云间一窜而过的电光般,藏身于远处的岩石背后。鸟人长老也缓缓地拄杖退下,步入一片阴暗中。

由他的身手看来,此人确实是个一流高手,出名乃迟早的事。但与世无争的鸟人族,大费周章找来这么一位人物替他们报仇,却令童颜未老人更是意wài

,也更小心地看着接下来的发展。

夕阳渐渐染红了整片江天,血的颜色中,发出奇诡的光芒。

几乎无法察觉的步伐声响,使得恶氛弥漫的罪恶江多出了一股冷飕飕的寒意。

那身白色斗篷像是一团霜雪,缓慢地前进。

童颜未老人的元灵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他,冷剑白狐!

难道鸟人族隔了这么久远的时间,才想要替九眼如来半天鹰报仇,所以安排这个陷阱对付冷剑白狐?童颜未老人直觉感到事情不单纯,也更加小心。

冷剑白狐走近江边,望着被照耀成一片模糊的远方。在乱发下的侧面,透出无边的孤冷。

哗啦一声,鸟人长老拍动巨翅,飞上出来,立在前方。

“冷剑白狐,你果然来了。”

童颜未老人注意到藏身暗处的银弓战二龙呼吸突然间屏住了住,暗觉可笑。冷剑白狐名声赫赫,他那句狂傲的宣言“世上无人能看清我冷剑白狐的冷剑,是如何出鞘入鞘”,至今仍是不变之律。银弓战二龙想与他正面一决,恐怕没几分胜算。

冷剑白狐的剑冷,人更冷。他面无表情,语气也听不出一点人类的感情,道:

“是你将欧阳上智送至死刑岛?”

“没错。”

“为何只有你一个?其他的鸟人族呢?”

鸟人长老呵呵一笑:“你担心我老了,没有力量送你过去?如果是这样,你尽可放心,你见过苍鹰掠食吗?当苍鹰在半空中看见猎物时,可以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时间里,俯冲而下,一把攫获体重有它十倍的羊只,轻松地抓着它飞到高山绝崖去享用。像我们这种生活在高处的族群,力量比你想像中还要强dà

。”

冷剑白狐道:“你们答yīng

送我到死刑岛,真zhèng

的目的是什么,可以说了。”

鸟人长老一怔,一会儿才笑道:

“呵……你的心思果然稹密。你却说说,你要到死刑岛,又是为什么?”

“杀欧阳上智。”

“杀欧阳上智?”鸟人长老重覆了一遍冷剑白狐的话,似乎全然不信。

童颜未老人也听说过冷剑白狐与欧阳上智有不共戴天之仇,这几乎是武林中人尽皆知。鸟人长老为何有不同的想法呢?

“我们的目的也是杀欧阳上智。不过,在送你过江之前,我要让你明白鸟人族为何为欧阳上智做事,却又要杀他。”…,

鸟人族为欧阳上智做事,这倒是童颜未老人从未听说过的。

冷剑白狐依然反应冷淡,鸟人长老径自说了起来:

“欧阳上智会被流放到死刑岛,真是太讽刺了。死刑岛这个地方,原本是欧阳世家用来处死或折磨反对者,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这个世上的地方。呵呵…想不到今天轮到欧阳上智自己被流放,真是自作自受啊!

“在欧阳世家鼎盛的时候,鸟人族便受欧阳上智的胁迫,为他解送人犯到死刑岛,为他看守此地。若是有被囚在死刑岛上的人失踪,就要拿鸟人族的命去抵。这些反对欧阳上智的人之中,有多少令人敬重的侠客义士,我们鸟人族谁也不愿意当欧阳上智的帮凶,但是他手段残忍,心机险恶,我们根本对付不了他,为了保全种族,只好含羞忍耻,长期做他的鹰爪。

“欧阳世家被灭,我们大喜若狂,以为终于逃出了这个魔头的手掌。想不到在世家被灭后没多久,就有许多蒙面杀手,事先在鸟人族的藏身之地外布下罗网,让我们无法飞逃,然后展开了一场大屠……”

鸟人长老语气虽平静,却有种说不出的沉重和凄凉。

“鸟人族在这场浩劫中,几乎被杀尽了,当时我还是个少年,一名武士对我拦胸砍了一刀,我倒在堆积如山的族人尸堆中,失去了意识,只记得一个又一个族人倒了下来,有的压在我身上,有的躺在我身边。当我醒来时,放眼看去,只有无边的尸体残骸,这些杀手在现场放了火,准bèi

焚尸灭迹,顺便烧死还有一口气的鸟人。

“我不敢看自己的伤口,也许一看了那伤,我会失去逃生的勇气。我不顾一切地振翅飞走,杀手们见了,乱箭齐发,有的射中了我,但是我拼命的飞,越飞越高,直到我的血几乎流尽,再也飞不动,直直地坠下来为止。

“我的运气很好,坠落在参天古树的枝桠间,捡回了一命。那时我才有勇气看自己被砍的一刀有多深,呵,这几乎要把我拦胸砍成两半的伤,居然还取不了我的性命,也许是有几分天意吧?你看,这就是当时的伤痕。”

鸟人长老一把扯开胸前对开的衣领,冷剑白狐微瞄了一眼,冷漠如水的眸子中不禁闪过一线错愕。

老人枯瘦的胸膛上,那道几乎有指头粗的伤疤横贯了整个胸口,恐怖异常。刀痕很有可能已砍断了胸前的肋骨,这么重的伤,根本不可能复元的。鸟人长老说得没错,只有天意才能让这样的重伤患复活,甚至还飞行逃生。

鸟人长老拢上衣服,叹道:“我就这样倒在高树上,无法动弹,只能张口喝着露水,或是吃掉想咬食我的虫类维生。过了好几天,我渐渐能动了,才振作起来,包起伤口,慢慢调养。当我可以走动时,我回到鸟人族,看看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只看见一片焦黑的断骨残垣,和不停扯过的劲风。除此什么也没有……”长老的声音中不由得出现一丝激动,“突然间,我听见几声微弱的哭声。在这片荒凉凄惨中,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但是那哭声持续着,一直没有停。我循着声音找,给我找到了,在一堆尸骸下,被烧成灰的土地下,藏着一个洞穴,洞穴中有一窝刚刚孵出来的小鸟人。他们没有母亲的体温孵化,原本应该死路一条。想不到焚城的烈火和灰烬保持了温度,而没有烧到他们,他们才安然孵了出来。”…,

“就这样,我们这些孑遗的鸟人族偷偷活了下来,但是这一窝的遗孤全是雄性,等他们也老了,死了,鸟人族就完全灭绝了……苍天对鸟人族何等不仁?虽然给了我们生存的机会,却只是一段无用的挣扎而已。不过我最恨的,还是心狠手辣的欧阳上智!他为了断绝死刑岛的秘密,竟做得出灭鸟人族的事!这样的恶徒,万死也不足以赎罪!

“老天还是有点意思的,让我们鸟人族在有生之年,能亲自把欧阳上智送到死刑岛!哈哈哈……真是太好了,他是我们鸟人族最乐意送到死刑岛的人!我要他在死刑岛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时常去死刑岛看欧阳上智的惨状,是我人生最大的乐趣!哈哈哈……”

鸟人长老放怀长笑,天色已暗,长老苍哑而尖锐的笑声,在夜风中显得凄厉诡异。

冷剑白狐挑了挑眉,显然想到了一件极不合理的事。

童颜未老人也想到了。

既然鸟人族以看欧阳上智的苦难为乐,怎么可能送冷剑白狐去死刑岛杀死欧阳上智?他们诱冷剑白狐至此,绝对是别的原因。

不管是预先布下的陷阱,还是隐藏在暗处的银弓战二龙,必都是要对付冷剑白狐的。他们与冷剑白狐之间还有仇吗?不可能只是为了九眼如来半天鹰吧?

冷剑白狐全身杀气陡杀升起,鸟人长老道:

“你说你想杀欧阳上智,这只是个障眼法罢了。你的目的是救欧阳上智,对不对?”

冷剑白狐低沉地说道:“胡说什么?”

“呵呵,江湖上都知dào

你与欧阳上智有杀母之仇,这确实是个很有力的理由。可是,天下间有儿子会杀亲生父亲,以报母仇吗?”

冷剑白狐全身一震,正要说话,鸟人长老已用力地咳了一声。这一咳,立时尘沙剧扬,土地中飞射出四只巨钩,串过冷剑白狐的手脚!

手足被贯穿的一阵剧痛令冷剑白狐一声闷哼,同时连在钩上的巨绳一扯,四名各握一端的鸟人同时飞上空中,将冷剑白狐手脚拉开,吊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冷剑白狐的血不停地自半中滴洒在沙土上,万分怵目惊心。鸟人长老仰首看着他,高声道:“你放心,你死了之后,我们一定会把你送到死刑岛,让欧阳上智看看他爱子的死状!”

躲在暗处的银弓战二龙不再迟疑虑,搭箭弯弓,咻咻咻连接三箭,第一箭射在冷剑白狐的左胸上,第二箭射穿他的右胸,第三箭却贴着他的颈侧斜飞了出去,仅只在颈上划出一道血痕,并未伤到冷剑白狐。

然而,光是胸口的两箭,就足以致命,多插一箭也是没有意义。

冷剑白狐身子动了一下,便垂下了头,不再动弹了。

变生突然,就算见多识广的童颜未老人都不敢置信。冷剑白狐是欧阳上智的儿子?而这名震天下的剑客,就这么轻易死在自己面前?

鸟人族为何会知dào

冷剑白狐的身世?又为何一击中的?

这都不像温懦的鸟人族的行径!

这些问题,任凭童颜未老人再聪明机智,也一时之间想不出头绪,只能专注地看着接下来的发展。

那两只箭都插在冷剑白狐的胸口,鸟人长老一挥手,拉住绳索四端的四名鸟人才缓缓飞下,将冷剑白狐也放了下来。

银弓战二龙走了出来,众人都围在冷剑白狐的尸体边,检查他的伤势。…,

鸟人长老抬起头来,对战二龙道:“以你的箭法,要三箭都中心口是轻易之事,你为何故yì

射偏了两箭。”

战二龙微微一笑:“射左胸,因为那是心脏的位置。射右胸,是因为有极少的人心脏长在右边,就算是万分之一的生机,也不能给他,对不对?”

长老点了点头:“你不愧是心思细密的神射手,那么失手的第三箭呢?”

战二龙道:“是为了自救。”

鸟人长老面带阴森的笑:“嘿,你也怕欧阳世家?”

战二龙脸上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道:“我战二龙为了行侠仗义,受你们之托,前来替你们杀死灭族仇人,可是你并没有告sù

我对手是冷剑白狐,更没有告sù

我他的父亲就是欧阳上智!”

“呵,你可以抽手不管啊!”

“哼!你说得容易,冷剑白狐早就发xiàn

我了,你不知dào

吗?”

鸟人长老皱眉道:“他发xiàn

你了?你怎么知dào

?”

战二龙的声音虽平稳,童颜未老人却听出了一抹惧意:“冷剑白狐还没接近罪恶江时,他的剑qì

就削断了我的箭套。”

银弓战二龙将手上的箭囊一举,果然箭囊上的革带已被凌利的剑qì

平整地削断。

鸟人们脸色大变,战二龙沉声道:“若是容他平安离去,日后难保他不找我晦气!说不得,我只好做一回暗中出手的小人了,谁叫他是冷剑白狐!”

鸟人长老这才颔首道:“冷剑白狐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难怪欧阳上智爱他有如性命。嘿!见到冷剑白狐的尸体,他必会确认凶手,但见有这失手的一箭,他自然想不到出手乾是绝不失手的银弓战二龙身上。战二龙,你很聪明。”

“没办法,谁也不想招惹欧阳上智。我想你们也不会告sù

他冷剑白狐是我杀的,万一有一天欧阳世家的人得到一点风声,那时,休怪我战二龙对你们为德不卒!请!”

银弓战二龙双手一抱,便以轻功迅速离开现场。好心替人报仇,却沾上武林最大魔头,想必他心里很不高兴。

但是,这不也说明了武林中人依然对欧阳上智恐惧有加?就算他被流放在永远不可能生还的地方,众人还是认为他有可能回来,重振威望。

这不只是童颜未老人的想法,更是所有人的忧虑。

鸟人望着长老,等待他的指令。

鸟人长老道:“将冷剑白狐丢到死刑岛吧!”

其中一名鸟人扛起冷剑白狐,众人一同振翅高飞,往罪恶江而去。

童颜未老人收回自己的一道元灵,心中大为持奋,此行可谓颇有软获,他不但知dào

了“欧阳上智”还活在死刑岛,更确定了照灯如何将他送到此岛的方法。

现在他要动脑筋的,只是如何让鸟人族再将“欧阳上智”带出岛。

鸟人族一定不会相信,在岛上的欧阳上智只是个替身,这个重大秘密。童颜未老人也绝不会让第二个人知dào

,所以不可能告sù

鸟人族,好让他们带出人来。

那么要如何说服鸟人族,就必需yào

好好设计了。

当然,鸟人族能掌握冷剑白狐的身世之谜,还想出了这么一个滴水不漏的毒计划。

童颜未老人以最快的速度奔回雨天齐天塔,他要安心地想个万全之计,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独占岛上假欧阳上智脑中的秘密──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在武林中的身份!…,

鸟人族飞过硫酸河罪恶江,江面上喷空的气味及毒素,就连它们也敬而远之。众鸟人飞行了约莫一刻钟,便已望见远方的一座砂岛。

虽然说千江水有千江月,但是连月亮都不敢出现在罪恶江的水面上,只有一片似将发火的橙光毒瘴,将远方的砂岛衬出畸零丑陋的影子。

鸟人们落在微温的砂地上,将冷剑白狐的尸体抛在死刑岛。鸟人长老高声道:

“欧阳上智!你出来看看,我们送人来跟你作伴啦!”

岛上一片沉默。

这是绝对的沉默,有风,但是没有被风吹动的树叶沙嘶轻吟;有水,但是没有江浪流动的优雅拍岸。

没有虫鸣鸟语,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草,坚硬短小得有如钢铁。这个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砂的小岛上只长得出这种硬草,强韧得可以刺穿鞋底。

鸟人们都亲眼见过手足已断,只能在地上蠕动的欧阳上智爬过草地,全身被割得血淋淋的惨状。只有这样的草可以生长在这种恶劣于极的环境中,这种吸了毒素长成的草,自然也不是任何虫兽可以食用的。

欧阳上智早就该死在这里,但是鸟人族不舍得让他的痛苦就此结束,因此三不五时会送极少的食物及饮水上岛给欧阳上智,好他延续一口气,以适度的清醒来感受痛苦。

若是一般人,必定会放qì

这些食物和水,以求解脱,欧阳上智也可以这么做,鸟人族并不会逼他活下来。但是,他是欧阳上智,一个曾经权倾天下,也相信自己还有机会权倾天下的人,所以他不放qì

任何活下来的可能,接受了鸟人族恶意的接济,也等于同时接受了继xù

受折磨的命运。

这是他的睿智,还是他的愚昧呢?

鸟人族静静等了许久,终于有了声音。

那是砂地上,类似毒蛇爬行的声音,夹着粗重的呼吸,和迟缓的挪移。

渐渐地,一团难以辨视的物体蠕动着,由黑暗中渐渐显现。

“作伴……?这个地狱中,只有我的仇人亡骨,与我为伴……”那东西扭动着,在地面上缓缓接近众人,就连声音都像是由地底发出来的一般,仿佛被重重地狱的铁门所压制,仍透出了火海,散出地面,“……难道还有仇人吗?呵……,欢迎,欢迎,如今我依然是炼狱的主宰。”

他没有手脚的身体上,衣服早已破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被血污染满,就连颜色也只残剩下一种类似黑色的怪色,那是血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一层一层染上的颜色。

他微微仰起了脸,沾满脏污的脸孔上,只看得出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眸,其余部分都是虬结黏合的须发。

只那双眼睛,也够了,世上无人有这种眼神,只有被恨火和怨毒所熬成的疯狂,才会有这样涣散却又能烧人的眼光!

众鸟人都略为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望着那人。

鸟人长老道:“欧阳上智,你看清楚,那是什么人!”

欧阳上智冷笑一声,缓慢沙哑地说道:“什么人?不都是死人吗?”

“呵呵……这个死人不一样,他是你最想见的人。”

欧阳上智蠕动了一下,怪笑了起来:“嘿……我最想见的人?你们知dào

我最想见的人是谁?你们有能耐杀了他?嘿嘿……呵……若是在此地见到他的尸体,我死也瞑目!”

在半空中盘旋的鸟人们不作回答,欧阳上智也无法看见他们的,只有更奋力蠕动着,接近倒卧的尸体边。…,

“嘿嘿……我看看……若是他,我就要把他的肉一口一口咬下来,把他的血全部吸干,留着他的头,让我可以好好kàn

着仇人死亡的脸孔!我看看……”

声音戛然止住,欧阳上智见到了那尸体的脸,一时之间全身像是结了冰一般,整个地僵硬住了。

天上的鸟人族发出一阵欢乐的鼓噪。

“怎么样?欧阳上智,是不是你的大仇人?”

“他与你有杀母之仇,我们替你除掉了敌人,你的至尊之路更加平坦啦!”

“哈哈哈……欧阳上智,你的儿子女儿没一个有善终,你还有没有私生子啊?”

欧阳上智奋力一挣,坐了起来,仰首骂道:

“你们安静!这是我的仇人冷剑白狐,死得好!死得好!”

鸟人喧笑道:

“是嘛?那你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啊!”

“要不要我们替你把他的头剁下来,好让你日夜欣赏?”

欧阳上智用力甩动黏结的乱发,大叫道:“是谁杀了他?告sù

我!”

众鸟人发出一阵喧乱的啸叫,似是在庆祝着欧阳上智的悲恸。

“我会查出来的,你们不说,我也会查得出来!”欧阳上智声嘶力竭地大吼,以压过鸟人族的噪音,却因为太过用力,一个重心不稳,直挺挺地往后“碰”地一声仰倒,后脑撞上了一块黑石,登时昏了过去。

鸟人族大笑着,鼓翅高飞,一眨眼便不见踪影。

但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的欧阳上智其实并没有昏迷。当鸟人振翅之声完全听不见了之后,他才睁开眼睛,转动着眼珠子,确定四下无人。

如果鸟人族的人见到他此时的神情,必会受到相当的震惊,也会对欧阳上智有更深一层的认识。

他的眼睛不但没有一点疯狂的激烈,反而冷静、冰清如昔。

就连他的声音,也还是那大权在握时的从容与威严:

“痴虫,出来。”

黑暗中倏然出现了一道高大的人影,犹如矗立在阴影中的怪形巨岩。

虽然体型巨大,但是已被弯曲的脊椎压得稍显小了些,若是直立的话,恐怕会更加惊人。

随着他迟缓的前进,每行一步,便发出清脆的铁链敲击声,镪啷,锵啷,由远而近。

发出敲击的,是铐在他双脚上的铁链。铁链已断,只剩下缠着两只脚的粗大铁圈无法脱落。他走近欧阳上智,比一般比例大得多的方形头颅缩在两肩之中,长满了肉瘤、平疣的手臂松散地下垂,似乎只是挂在肩胛上随风摆荡的树枝,而他的右手却扛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沉重石刀。

痴虫呆滞迟疑地站在欧阳上智身前,高高举起了石刀。

“住手。”

欧阳上智一声低沉的斥喝,便止住了痴虫已停在冷剑白狐颈上的刀势。

欧阳上智蠕动着坐起身,道:“这个人不能吃。”

痴虫发出一阵含糊的声音,丑陋的脸上因为不悦而变得有些狰狞。

欧阳上智俯下身,细看着冷剑白狐身上的伤。同样的箭法,虽然箭贯穿了左胸,但另一只箭却没有透过右胸。由冷剑白狐身上的箭看来,会是谁下的手,欧阳上智心里已经有数。

他早就发觉冷剑白狐还有一口气,鸟人族竟如此不察,因此他也乐得装出悲恸发狂的样子,瞒过他们。

欧阳上智下令道:“把他的衣服打开。”

痴虫口里咿呜作响,笨拙地俯下身,扯开冷剑白狐的衣襟。一见到雪白的肌肉,鼻中嗅到血的腥气,许久没有吃过肉的痴虫口中满是馋涎,忍不住就要再举刀割开冷剑白狐,却再度被欧阳上智斥止了:…,

“我说他不能吃,你没听见吗?”

痴虫不满地呜哇乱叫,被欧阳上智一瞪,却怎么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欧阳上智发xiàn

冷剑白狐的衣领下,贴胸藏着一个小石盒,略为讶异,道:

“把这个拿出来,打开给我看。”

痴虫依言取出冷剑白狐小心藏在身上的石盒,放在欧阳上智面前,并打了开。

石盒已被箭镞射出一道明显的裂痕,盒盖一开,便裂为两半。当盒中的东西映入欧阳上智眼中,欧阳上智先是一阵发愣。

那是个小小的金铃铛,从前谈笑眉的心爱之物。被迫离开幼小的冷剑白狐时,她将这样东西留在冷剑白狐身边,希望冷剑白狐见到了它,能够像见到母亲一般。

霹雳门被灭前夕,谈笑眉取走了这个金铃,以怀念儿子。直到母子再度重逢,却无法长守,谈笑眉又委托朋友将金铃铛送给冷剑白狐。

透过这个小小的铃铛,母子两人的感情就这样脆弱地传递着。

欧阳上智笑了起来,轻轻说道:“冷剑白狐,想不到你母亲的遗物,救了你一命。”

欧阳上智俯头咬起金铃铛,一松口,铃铛便稳稳地滑入他的衣服中。

“这个人还没死,把他拖到洞内,我要医治他。”

下了命令,欧阳上智便转动身体,准bèi

爬入山洞。背后的痴虫却动也不动,一面挥舞着石刀,一面呜哇乱叫,极为不满。

欧阳上智回过头,冷冷地问:“怎么?你不听我的话吗?”

痴虫用力地甩着巨大的头颅,依旧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全身都几乎要随着这拼命的摇头而被摇散了一般。

欧阳上智知dào

这个以本能生存的人,太久没有尝过鲜肉的滋味,要他抗拒食物的诱惑是最困难的,痴虫正在服从与本能之间挣扎,很有可能狂性大发,不顾一切地砍食冷剑白狐。

欧阳上智叹了一声,轻轻吟起一曲哀伤的曲调。

这阵曲调,就像某种神奇的力量一般,突然间令痴虫停止了狂躁的动作,静了下来。

随着欧阳上智的轻吟,痴虫的表情渐渐缓和,渐渐软化,不知不觉地弯下身,拉着冷剑白狐的脚,跟在欧阳上智身后,步向远处的山洞。

那歌吟,冷得像一片秋初绵密的细雨,悄悄地撒落,在空气中濡散寂寥的气息。

就像冷剑白狐记忆中,母亲在他床边吟着催眠曲,直到他安然入睡的声音。但是如今的回忆,却带着淡淡的哀愁。

母亲谈笑眉温柔的容貌,仍时常在冷剑白狐的梦中出现,那是他一生中所能捕捉到最短暂的回忆,也是最唯一的温暖回忆,但却只提醒着他现实的冷漠。身为杀手所不敢回顾的温情,就像不能停止的心路,在他胸口发出只有自己知dào

的节奏。

谈笑眉是如何死的?冷剑白狐竟未能亲自查知真相,还是透过他人才见到母亲的孤坟。她被葬在荒野的一片孤坟里,所有的秘密都已伴她沉埋于潮湿的泥土中。这片泥淖就是欧阳世家,是欧阳上智所推动的野心之潮吞没了她美丽的生命。

然而……

“天下间有儿子会杀亲生父亲,以报母仇吗?”

冷剑白狐倏然惊醒!

眼前只有一片凹凸不平的岩砾,除此之外,是一大片黑暗。

冷剑白狐喘着气,无力的全身犹似火烧,一时之间脑中空白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醒了,冷剑白狐。”

那熟悉的声音……冷剑白狐虚弱地转过脸。在他身边的面孔,虽然脏污狼狈,却是他在任何地方,一眼就可以认出来的面孔!

欧阳上智怪异的高度令冷剑白狐一阵突兀,那不自然的坐姿,分明是手足俱断的怪物。

冷剑白狐连忙要翻身而起,身子却一动便扯动心口的伤,痛得冷汗沁了出来,不禁闷哼了一声。

“你的伤还没好,躺着吧。”

欧阳上智淡淡地说道。

“你……”冷剑白狐声音沙哑,说不出话来。他所躺的只是一块较为平整的岩石,铺着扎人的草垫,而环顾这山洞的周遭,除了这个石床之外,也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欧阳上智似乎知dào

他想说什么,道:“不是我救你,是你母亲的遗物救了你一命。”

说着,低俯下头,将石床边的东西抵向冷剑白狐。那样东西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冷剑白狐顺手握住,不必看也知dào

是那个金铃铛。

握住金铃铛的一瞬间,心口刺痛了一下。不是伤口的痛,而是更深处的绞拧。

鸟人长老的话毫无预警地又涌上脑海:“天下间有儿子会杀亲生父亲,以报母仇吗?”

冷剑白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重新睁开眼,床边的欧阳上智望着自己的双眼,依然看不出一点情绪。

“为何……救我?我与你……仇深恨重!”冷剑白狐咬着牙说道。

欧阳上智笑了一下,沉声道:“你知dào

,等你的冷剑能出鞘,再杀我吧。”

冷剑白狐默然。欧阳上智这样的回答,教他如何面对?现在虽因重伤而无法动弹,但伤好了之后,真的要杀死救自己一命的欧阳上智吗?他手脚已残,自己又怎能杀一个无法抵抗的末路残生?

欧阳上智微笑道:“为何出现犹豫之色?”

冷剑白狐转过脸不说话,欧阳上智的声音,却一清二楚地传出他耳中。

“当初你被送到欧阳世家调教成一流的高手,还记得在我派你投奔霹雳门之前,送你的那句话吗?”

冷剑白狐记得,那是句最实jì

,也最可悲的一句话。

“‘阻碍前程者杀!’我是这么告sù

你的。”欧阳上智道,“如今我一败涂地,你若是仍然恨我,就应该动手,一剑杀了我,才不负我的教导。”

冷剑白狐咬了咬牙,等自己伤好之后,下得了手吗?他如今已没有把握。而他知dào

,杀人,不管是不是在江湖中,只要一动了迟疑之念,往往就杀不了人!

杀人是不能犹豫、不许动情的行为。

沉重的脚步声和铁链声传近洞穴,冷剑白狐一警,欧阳上智转头道:

“痴虫,拿过来。”

冷剑白狐怔怔地看着那个容貌奇丑的高大怪人走进,笨拙的大手上,一手持着巨大的石刀,一手捧着一个奇怪的白碗,碗中腾腾地冒着热气。痴虫走到欧阳上智身边,呆滞地看着冷剑白狐,口中“啊、啊”地发出无意识的声音。

“喂他吧。冷剑白狐,你需yào

食物和体力。”

巨人一手将碗凑近冷剑白狐口边,冷剑白狐这才看清楚:那个白碗根本就是人的头盖骨!

碗中的汤汁中,浮着青青绿绿的怪东西,以及发出腐臭味的肉,冷剑白狐闻到那种气味,差点就吐了出来。…,

见到冷剑白狐的脸色,欧阳上智笑了起来:

“呵呵……你觉得可怕吗?这可是岛上最珍贵的食物啊!”

“这……这是什么……?”

“是腌过的人肉。”

冷剑白狐更是欲呕,欧阳上智道:“岛上只有野草可以吃,以前死去的人,肉还没腐化,就是比野草还要高级的食物了。等你习惯了之后,就会怀念这种滋味,不会觉得可怕了。”

“你……你们根本是疯子!”冷剑白狐用力叱道,痴虫却硬要把碗凑向冷剑白狐的口中,冷剑白狐竭尽lì

量抬手一挥,吼道:“别靠近我!”

但重伤的他,根本无法挥开这个力量奇大的巨人,这一掌就像打在岩石上一样,没有推动他分毫。

痴虫急得“荷、荷”叫着,努力要把碗中可怕的食物灌进冷剑白狐口中,直到欧阳上智道:

“好了,不要勉强他,拿开。”

痴虫这才慢慢地拿开了碗,递给欧阳上智,“呜──啊──啊”地说着,意思似乎是要欧阳上智吃下这碗东西。

欧阳上智点了点头:“放下就好了。”

冷剑白狐怔然看着,不敢相信欧阳上智──以前那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锦衣玉食的武林至尊──真的会吃下这种东西。

冷剑白狐的神情看在欧阳上智眼中,欧阳上智不禁惨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觉得我很可怜,是不是?”

冷剑白狐已作不得声了。

“是谁害我到这步田地?你也知dào

。”欧阳上智的声音中,再度现出那难以深藏的怨恨烈火,“哈……可怜,是,我确实是个可怜虫!想不到一生忠于欧阳世家的人,最后一样得到这样的下场。哈!照世明灯,你够残忍,你够狠!你满口仁义道德,可是你的心机,却比恶鬼还要毒辣!你为什么不叫叶小钗一剑解决我的性命?而断我的四肢,将我禁在死刑岛?你让我以吃人肉维生,你让我吃人肉,我恨你、我恨你!”

绝望的嘶喊,难以扯破死刑岛上重重的黑云,在罪恶江面上回荡。

第十章 真正的高手

照世明灯的身份,或许只有死刑岛上之人知dào



甚至殆与他朝夕相处的叶小钗是否完全了解照世明灯的真实身份,也无人敢肯定。而且,就算叶小钗知dào

,他也绝不可能宣诸于世。因此,还是等于无人知晓。

自从在万众面前,力排众议,主张流放欧阳上智,照世明灯在无形中已成为武林的焦点,众人也都感到:表面上看起来与世无争的照世明灯,不可能只是出自善心而流放欧阳上智。他真zhèng

的目的,才是将来武林的重心。

素还真、谈无欲为了养伤而销声匿迹,北方的雨台齐天塔、南方的无dí

太阳盟,都在等待时机。

没有人敢断言:武林战火何时开始。

也许在没有人知dào

的时间、地点,早就已经有哪方开始了动作……

四琴武宫的宫主以一剑万生与叶小钗决斗,作为解除抓风成石的条件,这背后的真意,就不太容易有人窥透。

谈无欲指挥四琴武宫宫主传达叶小钗的下落,制造叶小钗的危机,自是意在沛公,目的是引出深自韬晦的照世明灯。

谈无欲的引蛇出洞确实高明,自从一剑万生、一刀万杀寻到了叶小钗,甚至童颜未老人所炼化的假人也找到现场之后,照世明灯便知dào

:躲也躲不了久,新的武林争端已经开始。他索性与叶小钗一同离开藏身之地,只不过依然以缩骨法安身在灯中,由叶小钗持着他行走武林。

这几日以来,照世明灯几乎什么话也不说,但是叶小钗感觉得出:灯中的照世明灯时常发出轻微的叹息,似乎心事重重。

他们行走的路径,由照世明灯发号施令,叶小钗也从不多问。

一路往北前进,中原地界看似仍然平静,但叶小钗隐隐感到:烽火随时都会燃起,那时也许就是他与照世明灯分手的时候了。

忽然,叶小钗没有预兆地止住了步子,周遭气氛微妙的改变,令他本能地升起警戒之心。

杀气。

面前的整片荒郊,放眼望去,并无可疑之物,但是叶小钗却察觉到有高手在附近,而且不是个普通的高手。

一流的高手可以隐藏自己的杀气,然而像叶小钗这样有着“形同岩石,肢似枯木,气似川流”修为境界的人,就能察觉出天地间的变化,在自然与人为之间,无心与有心之间,秋毫能察。

“哈哈哈……叶小钗,你是号人物!”

尖锐地要划破天空的笑声,入耳所带的内力令叶小钗心口一悸,当下气沉丹田,沉着地以不变应万变。

高广的天空,出现一个微小的黑点,迅速地落地。

那居然是一株见不到顶的巨木!

巨木轰然落地,掀起片片烟尘以及强dà

的飓风,几乎要吹掀大地上所有之物。

地面巨震,空气急卷起片片冲天黄颺,叶小钗抬袖掩目,护住双眼,但是他的双脚沉稳不动,犹如泰山般屹立于狂风暴沙之间,手中的明灯亮度依然不减。

尘灰渐落,震动渐息。叶小钗慢慢睁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清了面前的景物。

那株巨木宽有十人合抱,虽是天外飞来,但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却已将盘根错结的底部伸入了土里,乍看之下犹如原本就长在此地一般。树干上遍布着凹凸不平的树瘤,直到十几丈的高度才有稀落的枝桠。

极目也望不见树顶,这株树瘤遍布的异树简直像是由地面直接长到天空的擎天之柱。…,

“雀鸟鼓翼叹,指天槐梧木;

鹰雕不敢栖,长年守孤独。”

由树身发出尖锐如鸟唳的声音,震动大地,若是内力不够者,根本承shòu不了这样雄浑的真气冲击。

叶小钗不动如山的外表下,内心隐隐震惊。这是他目前为止,所遇过力量最强dà

的高手,连叶小钗一时之间都无法判断:发出声音的是树身的哪一部分。能以内力均匀地将真气遍布于这么广阔的整株树,再散发出来而威力不减,这样的内力简直有如汪洋,难穷难绝。

但是叶小钗只是神情冷漠地微仰爷,看着指天巨树。

“叶小钗,单锋剑尊宇文天,是否死在你的手中?”

叶小钗不语,但是坚毅地望定百里飞首的神情已然承认。

“哈哈哈……很好,很好,宇文天死得不冤!你听着!吾乃宇文天之师,单锋无尽式百里飞首,若你能飞越吾的指天树,这笔恩怨就此勾销;若不然者,你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叶小钗剑眉微挑,正要动起元功,手中的灯柄已传出一股暖流,轻轻震了一下叶小钗的手心,止住叶小钗的动作。

指天树内的百里飞首也察觉出有另一股轻微的气功在周遭流荡,沉声笑道:“灯里的高人,也该现身了吧?”

灯内的光芒温煦如常,散出轻柔和缓的声音:

“百里飞首,久仰大名。吾乃中原照世明灯慈郎。”

这个大名一入耳,令百里飞首静了一下,片刻才道:

“照世明灯,久仰,久仰。你藏身已久,此时还不出面吗?”

灯内的照世明灯道:“该现身,我自会现身。百里飞首,你向来不问俗事,对你的徒弟生死,更是不放在心上,为了区区一个宇文天,值得你亲自出马报仇吗?”

“哈哈哈哈……”

指天树中那股雄厚绵密的真气笑声,贯穿了整株巨木,连远方的飞鸟都被这震耳的大笑声震得飞扑而起,顿时漫天飞羽鸟唳,夹着狂肆的笑声,几乎要震塌天空。

“照世明灯!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为了宇文天而来。”

“那么你为何定要叶小钗飞越指天树?”灯中的照世明灯温和地问。

“很简单,你们二人受天下肯定,若是你们无法飞越,那么吾就是天下第一人,指天树也将成为武林中不可能突pò

的地方。”

叶小钗手中的灯微微闪了一下,不知有何意义。

“其次,宇文天这个孽徒,死有余辜。但是杀他不是叶小钗的事。若不诛杀叶小钗,无法为单锋剑立威!”

明灯微灯,持灯的叶小钗与照世明灯几乎是心意相通,感觉出照世明灯仍不相信这就是百里飞首的理由。

但是,照世明灯沉默了一阵之后,却道:

“既是如此,我有一个要求。”

“百里飞首从不与人谈条件!”

照世明灯不加理睬,自顾说道:“叶小钗是个后天的晚辈,而你乃先天高人,如此比斗,你胜之不武。我的根基胜过叶小钗,你敢接受我的挑zhàn

,让我代替叶小钗飞越指天树吗?”

百里飞首略加思考lǜ

,便自信地笑了起来:“照世明灯,你想试探我的能耐。”

照世明灯自若地说道:“是也罢,不是也罢,如何?你敢让我飞越吗?”

“可以!”百里飞首一口答yīng

,道:“我就让你代替叶小钗,但是,如果你的飞越失败,我依然要叶小钗当场自尽。”…,

照世明灯道:“若是我飞过的话,你们双方的仇恨就此勾销,你不许再纠缠于他。”

“好!”

这句“好”一出口,叶小钗手中的灯倏地大放光明!

此时此地,现场除了他们之外,其实还有人也正屏息注意着这场比试的结果,那便是回到北域后,一直跟着百里飞首的人法统。

人法统一方面不明白四琴武宫内的人是不是素还真,一方面也无法以自己的力量探知《三宝九华真经》是否被百里飞首所私吞,左思右想之下,实在放不下《三宝九华真经》,只好以这种最愚蠢、最危险,却也最实jì

的方法刺探。

虽然以他的本事,万万无法跟踪在百里飞首身边,但是江湖一点诀,他能存活这么久,自有过人之处。他的隐身术法,就连百里飞首之辈的武林高手也很难察觉,只要他不要轻举妄动,凡事旁观,百里飞首是无法知dào

的。

人法统跟踪多日,竟让他亲眼见到传闻中的叶小钗与照世明灯──主导着流放欧阳上智之人。不知他与百里飞首对决,是否真的能飞越指天树?人法统的一颗心提到了喉头,紧紧盯着眼前的场面。

明灯的光辉弥天盖地,照得指天树一片金光,灯内的声音道:

“叶小钗,以你的剑qì

助我一程吧!”

叶小钗颔首,双足微跨,松柏般挺拔的身躯略微一曲,便发出一连串绵密的细微“劈啪”之声,真气游走于奇经八脉,登时全身似乎放出一种迷离的气团,包围着他,令他周围的景物轮廊变得模糊难辨。

在最短的时间内,叶小钗不但“气似川流”,源源不绝,还与照世明灯的脉气合上了拍,两人的内力透过交融、演化,有如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一般,行走了一个大周天,便发挥出两人内力相乘的威力。

叶小钗扬臂一挥,明灯脱手,一飞冲天!

在明灯冲飞天际之前,已有一道冷冽的剑qì

冲上霄汉。

灯光犹如闪电,一眨眼便扶摇远天;剑qì

似流星横空,瞬息划破云空。树下的叶小钗仰首沉稳地注视着高处,看不出情绪的面孔上,不知是对照世明灯的全然信任亦或忧虑。

高天无言,只有似将倾压而下的沉重。

渐渐地几点残辉落了下来,那是碎片,血红色的碎片。

暗处的人法统见识过玄武北妃死在指天树高处的剑qì

之下,也知dào

指天树的顶端有百里飞首的活杀留声剑qì

。难道这些血红色的碎片就是照世明灯的尸骨?

尽管只是旁观者,人法统也紧张得全身冷汗直流,指天树果真是不可跨越之地,连照世明灯都无法穿越?若是如此,那么《三宝九华真经》是不可图了。

叶小钗的身子似微震了一下,睁着眼注视那飘落的血红色碎片。

指天树内的百里飞首也难以掩饰自己的得yì



“哈哈哈……一代名人照世明灯,死于指天树下!”

忽然,树顶高处射出璀璨光华,有如重云破关,骄阳洒落一地般明亮、圣洁。

宏朗清亢的声音,也自天上传遍四面八方:

“难定纷纷甲子年,千魔荡荡白阳天;

苍天旨意著书命,诸子虔诚扶道颠;

佛灯点亮华光现,一线生机救末年!”

在众人屏息之中,那身白衣紫袍缓缓地飘了下来,犹如自天空优雅飘落的兰芷,安然落地。…,

暗处的人法统眼前一亮,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立在指天树前的,是一名貌若冠玉,皓发朱颜的男子,发柔似水似雪,目灿若星如月,与端正英挺的叶小钗并立,简直是日月化身,世无其俦。

这就是照世明灯?举手之际颠覆武林的人物?

“啊!你,你……”指天树发出之声难掩惊惶。

照世明灯毫发无伤,只是不像传言那样手持明灯。

他略一欠身,依然是那么和平冷静的器度。

“吾,照世明灯慈郎,已践诺约,也请阁下守信。”

百里飞首惊叹得说不出话来,只听得一声尖锐长啸,眼前庞大的指天巨树有如气功幻景一般,瞬间消失无踪。

人法统也急忙趁着百里飞首离去之际,以隐身之术迅速将自己移开数十丈,再以最快的轻功离开现场。虽然他很想知dào

照世明灯和叶小钗接下来的动向,但是他更清楚:照世明灯用什么方式飞越指天树,自己连看都没看见,这么高强的修为,万一他看穿自己的奇门遁甲,误会自己是敌人,那时就不知要如何开交了。

人法统的是聪明的,照世明灯确实注意到他了。但是百里飞首离开的同一时间,此人居然立kè

逃离,让照世明灯来不及揪出他,照世明灯也不禁暗暗想道:

“好狡猾的角色!让这居心叵测之徒见到我的能为,本应杀了灭口,以绝后患。算他跑得快!唉,此后吾麻烦缠身矣!”

转头一看,叶小钗立在自己面前,忧虑地看着他。

照世明灯回过神,道:“你担心我的明灯已毁?”

叶小钗点了一下头,照世明灯微笑道:“这是小事,你勿挂心。倒是此后你自己才要小心为是。百里飞首特意找上我们,必有其它的意义,宇文天固不足道,单锋无尽式却精深高明,比宇文天更难缠许多,你不可掉以轻心,他将是你毕生五大敌手之一。”

叶小钗这回没有点头,只是注视着照世明灯。照世明灯的叮咛中,带有分别的意味。

照世明灯见了叶小钗的神情,也显得有几分感伤,轻道:

“总有分别的一刻,今后你我必须分路行动,在我临走之前,要给你一个忠告,那就是:你一定要忘记不能忘记的人。”

叶小钗喜怒不形于色,但是眼底似乎翻涌着情感的波涛。照世明灯悠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照世明灯言尽于此。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守护。这段恩情,我永远留在心中。告辞。”

说着,照世明灯欠身向叶小钗微微一揖,望了叶小钗一眼,便转身离去。

叶小钗依然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目送着照世明灯清雅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方。

人法统逃出了数十里,才敢停下步子,心悸不已。他不敢相信那貌似温和的照世明灯,居然有此能为!

还好自己并不是中原人,欧阳上智与照世明灯之间的恩恩怨怨,自己也没兴趣插手,人法统当下决定:不管怎么样,此人绝对的招惹不得。

最重yào

的还是先想办法夺回《三宝九华真经》。照世明灯既能跨越指天树,可见指天树也有破绽,如果四妃实力增强,也有可能打败百里飞首了。

人法统正想再去煽动四妃对付指天树,转念一想,又打消主意。万一四妃苦练剑术,真的飞越了指天树而夺到《三宝九华真经》,那自己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千万不能让四妃得到真经,可是自己也没有本事打败百里飞首,除非知dào

他的弱点。但要如何打听出百里飞首的弱点。

人法统心急地走来走去,束手无策。

照世明灯与百里飞首这么一交手,或许已知dào

他的虚实;不过人法统怎样也不敢去招惹莫测高深的照世明灯。除此之外,还有谁可以打听?

素还真!素还真连自己的易容身份都猜得出来,他对北域到底有多了解,是难以想像的。如果说他知dào

百里飞首的底细,那也不奇怪。可是,四琴武宫里的人是素还真还是无色佛,人法统还是不敢肯定。

就在他左思右想,无计可思之际,背后已被人大力拍了一下。

“啊!”人法统吓得跳了起来。

当他一见到面前之人,更是面色如土,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那是无色佛,不,也许是素还真。

“你……你是何人?”

“素还真”露出惊奇之色:“人法统,你的记性如此衰退吗?不久前阁下才亲自拜访四琴武宫,见过劣者素还真啊!”

“你真的是……是素还真……?”

素还真微微一笑:“不然您以为我是谁呢?”

“没、没有!”人法统结结巴巴地说。

素还真道:“你在此徘徊良久,自言自语,口中还喃喃念着劣者的贱号,劣者猜想你或许仇恨难消,因此特地前来,主动谢罪也。”

人法统惴惴不安,道:“这……你我之间何仇之有呢?”

“上一回我使你难堪,难道你不放在心上吗?”

人法统忙道:“我人法统非是小器之徒,上一回我输得心服口服。一个人若是没有输的勇气,如何能在社会上生存?”

素还真哈哈一笑,道:“受教,受教。那么你在此魂不守舍,又是为了什么?”

人法统迟疑着,不知dào

要不要说出真相。自己其实就是想找素还真打听百里飞首,可是万一他是无色佛,趁着自己不注意时,痛下杀手,为孔雀王报仇,那就完了。

人法统此时只想尽快开溜,可是被这个气定神闲的素还真双眼一注视,居然就像被毒蛇注射了毒液的青蛙一般,动弹不得。

反正跑也跑不掉了,人法统将心一横,那就将话摊开来问,也可以藉此确定面前此人的身份。

人法统道:“实不相瞒,我心中有个大问题,难以解决。听说你素还真是中原第一智慧家,我想只有你可以解开我心中之惑了。”

“不敢当,劣者必知无不言。”

“请问你知dào

百里飞首此人吗?”

素还真道:“百里飞首?他是单锋剑尊宇文天的师父。”

“对了,就是此人。”

素还真问道:“为何要调查此人的背景?难道你与他之间有什么过节?”

“没什么过节,只是……”人法统内心又挣扎了一会儿,才道,“坦白说,我是想要他身上的那本《三宝九华真经》。”

素还真的神情看不出什么来,只问道:“《天地人三宝九华真经》?”

“是的,你应该也知dào

这三部真经吧?”人法统的背已被冷汗浸透,真不相信自己会有勇气问出这些话,不管眼前之人是素还真还是无色佛,这个问题都非常危险。

如果是无色佛,他知dào

自己就是为了《三宝九华真经》而弑主,此时会不会一怒之下就出手?…,

而素还真与谈无欲也曾经以天、地两部真经的功夫,杀死了天法统与地法统,搞不好素还真也会为了保住秘密而杀人灭口。

素还真表情有些怪异,突然笑了出来:“哈哈哈……人法统,为难你了。”

“什……什么……?”

素还真其实是见了人法统紧张得抽动的面孔,而感到滑稽至极,人法统的心思,他更是料得一清二楚:

“你认为百里飞首拥有这三部真经,会对你的生命安全造成很大的威胁,是不是?”

人法统吸了口气,道:“这三部真经的威力,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唔,也不是那么清楚,只是略知一二罢了。”素还真面带微笑,道,“其实你多虑了,《三宝九华真经》对百里飞首而言,根本就不重yào

。”

“为什么?这是一部人人垂涎的武功宝典……”

素还真摇头晃脑的吟道:“唉,‘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鶵,子知之乎?’”

人法统一听,不由得闷哼了一声,素还真所引用的,是《庄子·秋水篇》之中,人尽皆知的典故。北方的高贵鸟类鹓鶵,可以由南海横越至北海,非梧桐不栖,非练宝不食,非醴泉不饮。有一天它飞过天际,地上正在啃死老鼠的鸱枭见了,以为鹓鶵要抢夺它的腐鼠,便仰头对鹓鶵发出恐xià

的声音。

素还真引用了这个典故,讥讽之意再明白也不过了,无非是嘲笑人法统将《天地人三宝九华真经》这样的“腐鼠”当成了宝。

见人法统一脸不以为然,素还真道:“百里飞首自己的活杀留声剑qì

,远胜过《三宝九华真经》,他何必再锻炼《三宝九华真经》内的功夫?”

人法统不服气地问道:“素还真,你说《三宝九华真经》里所记载的武功融合起来,也不是活杀留声的对手?”

“然也。”

“荒唐,荒唐!这是不可能的!”

素还真道:“素还真从不说假话,何况若是你得到《三宝九华真经》,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

“我不相信百里飞首的活杀留声,能胜过变化无穷的《三宝九华真经》!”

素还真有点无奈地一笑,道:“我没有理由骗你。你不信,何不亲自去体验活杀留声的威力?”

“这,这这……”人法统也迟疑了,百里飞首真的这么厉害?

不管是不是真的,由这个回答看来,素还真是不会告sù

自己指天树的秘密了,但人法统原本也不抱着希望。

“素还真,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请说。”

“我听说当年宇文天在武林成名时,曾自称是单锋剑法的创始人,为何他还会有师父?”

这个问题,其实人法统早已有答案,不然他也不会知dào

要找出百里飞首,让他去对付叶小钗了。人法统特地问了出来,主要的目的是刺探眼前这个“素还真”的真zhèng

身份。

素还真冷笑一声,道:“宇文天此人,夜郎自大,数百年前在半斗坪,他就曾经败在我的手中。”

“数百年前?想不到你的根基如此深厚……”

“当时的我,尚是乳臭未干的幼童,但是宇文天的旋空斩,就是当时的我传授给他的。”

“什、什么?”人法统为之咋舌,几乎不敢相信。

素还真淡淡地说道:“后来他将单锋剑法与旋空斩融合,自创一格,便自称是单锋剑法的创造者。百里飞首知dào

宇文天狂傲自大的行为,非常忿怒,所以宇文天被叶小钗杀死的仇,百里飞首不闻不问,他根本不想为宇文天报仇。”…,

人法统立kè

道:“你错了,百里飞首已经与照世明灯、叶小钗正面交过手了。”

“哦?”素还真也不由得脸色一变,却已马上猜了出来,“那么,我想一定有人从中穿针引线,而且这个人就是你人法统。”

人法统急得双手乱摇:“欸,素还真,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这样随便乱猜,万一让照世明灯或叶小钗知dào

了,我恐怕要生命不保。”

素还真冷冷地瞄他一眼:“是我乱说了吗?你自己心里有数,为了《三宝九华真经》,什么手段你都使得出来。”

“这……”

“放心吧,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

人法统这才吁了口气,稍微定了定神。

越是与他交谈,人法统就越觉得他应该是素还真,因为无色佛是个清苦自修的佛门弟子,个性端严,不苟言笑。而这个素还真却谈笑风生,机智无比,把人法统的心思一下子引得刺激害pà

,一下子又轻松自然,操控别人情绪的手段可谓高矣。无色佛绝没有这样的天份。

素还真道:“不过你要告sù

我:叶小钗、照世明灯、百里飞首这三人,谁胜谁败?”

人法统道:“他们三人是二胜一败的局面。由于照世明灯成功地飞越了指天树,所以百里飞首俯首称臣,默默离开现场。”

“照世明灯有办法飞越指天树?真是令人置疑。”

“这是我亲眼见到的。”人法统半信半疑地说道,素还真在中原闯荡许久,难道他清楚照世明灯的能为?

素还真脸上疑色一闪,便断言道:“他是有可能飞越指天树,不过我猜,叶小钗一定有出手援助。”

人法统万分佩服:“欸!素还真就是素还真,没错,叶小钗确实有出手援助他。”

“我想你在现场也看得一清二楚了,详情如何呢?”

素还真竟连他在现场也知dào

,人法统不敢再有任何隐瞒,老老实实地说道:

“我看叶小钗的宝剑出鞘,瞬间一道剑qì

冲向空中,照世明灯那盏灯随后飞上指天树。片刻之后,那盏灯变成碎片飞落,那时候我以为照世明灯完了,照世明灯已经死在百里飞首的剑下。想不到过了一会儿,照世明灯却安然自在,凌空而降,毫发无伤!这种功夫,真是莫测高深,神mì

中的神mì

啊!”

素还真微微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嗯,表面上看起来是百里飞首失败,但其实失败的人是照世明灯。”

人法统为之错愕:“素还真,此言何意?”

“理由很简单,第一:照世明灯是利用叶小钗的剑qì

护身,突pò

百里飞首的活杀留声,并不是他本身的能力;第二:那盏明灯是慈郎的象征,灯在人在,灯毁人亡。既然明灯被毁,那还有慈郎的存zài

吗?”

素还真的语气里,甚至有几分不屑。

人法统想了一想,道:“你这样讲也有道理,但是为何百里飞首甘愿自承失败?”

“照我的推测,百里飞首是想隐藏实力。”

“隐藏实力?”

“然也。”

人法统一时不解,百里飞首为何要隐藏实力?他向来不问俗事,难道这表示百里飞首将要有所动作了?诸念纷纷流转过人法统的脑子,却无法得到肯定的结论。不过,素还真对局面判断如此正确,又深知百里飞首的武功层次,或许百里飞首与照世明灯都不如素还真!…,

人法统脑筋转得极快,嘿然一笑,道:“素还真,既然你有办法在数百年前就打败宇文天,那你的武功一定也胜过百里飞首了?”

素还真放声大笑:“哈哈哈……人法统,我劝你还是别动我的脑筋。《三宝九华真经》你是要不到的,就算你得到了,也不见得有本事练成,就算你练成了,也不见得就能成为高手。”

“这、这……素还真,难道你见过《三宝九华真经》?”人法统故yì

问道。

素还真依然没什么表示,只道:“习武不是得到高深的秘笈就可以成功的,叶小钗就没有秘笈,甚至没有招术。一个资质高明、悟性过人的习武者,就算只会普通的剑法拳脚,他也能将之发挥到不可思议的威力;而一个不适合学武的人,就算给了他天下最强的武功法门,他也只会练成四不像。要成为高手,天资决定了九成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我不适合习武?”

素还真态度自惹地说道:“以你的天资,最多可以脱离三流,勉强升级为二流半的高手,想成为一流,终生无望。”

“哼,你说得很有把握!”

“劣者是出自一片善意,才给你这些提点,以免你浪费时间,缘木求鱼。人法统,你如果够聪明,那么就死了心,快快退隐去吧!人生不是只有武林一条路可以走。”

人法统勉强露出一笑,道:“非常感谢你的指点。可是……”

“劣者还有事,不耽误你的退隐了。请。”

素还真手一伸,做了个道别的手势,又让人法统看见了左手心的孔雀眼刺青,人法统惊退一步,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素还真离去。

素还真什么都没透露,自己还是套不出任何话来。人法统为之气沮,可是素还真却说了许多他不想听的话。

如果素还真说的是真的呢?人法统还是满腹不服,这一定是素还真怕《三宝九华真经》落入自己手中,所以才对自己说出这番泄气的话,如果就这样被影响,而失去争强的勇气,那也太可笑了。

人法统不再将素还真的规劝放在心上,细细地斟酌起照世明灯与百里飞首的对决。

素还真说得没错,百里飞首很有可能是隐藏实力;但照世明灯先叫叶小钗以剑qì

助自己一阵,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隐藏实力?

看来,谁是真zhèng

的高手,还是未知之数!

第十一章 还有证人

素还真离开四琴武宫,出现于武林,并非最近之事。

他不确定谈无欲是不是也与自己想法相同,但是他很确定自己的判断正确。

素还真一路赶至一片荒山,此地正是从前叶小钗与照世明灯藏身的山野,也就是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依照四钟练功楼之主的吩咐前来挑zhàn

叶小钗之地。

素还真细心地寻觅着蛛丝马迹。眼前的整片黄沙石砾上脚印都不深,可见不久之前曾经有高手走过此地。

“素还真,你发xiàn

了什么?”

谈无欲身上那股万年果的清香自天际飘降,翩然立于素还真面前。

素还真道:“什么也没发xiàn

。”

谈无欲面带冷笑,道:“是吗?”

素还真一摊手:“劣者的观察力不过尔尔,不如你再检查一番,也许会有所发xiàn

。”

谈无欲扫视了现场一眼,也不禁一挑眉毛,道:“此地并无打斗痕迹。”

“没错,看来我们所见到的江湖殒星并不是叶小钗。”

谈无欲沉吟道:“‘殒星丧剑魂’,天象所应,应该就在此地,却不见剑魂。此事令人难解啊!”

素还真道:“殒星落中方,中有欧阳军。所对应者必是欧阳世家的人。叶小钗虽然曾经听命于欧阳上智,但是看来我们错了。”

“嗯?我们错了?”谈无欲斜眼望向素还真,似觉惊讶。

素还真道:“我们都将谈无欲视做是欧阳上智,所以犯错。”

谈无欲道:“哼!不可能。自从照世明灯力主保欧阳上智以来,他身上就疑点百出!从前欧阳上智将你逼得在公开亭跪地称臣,这种智慧何等高明?可是他现世以来,却屡次做出错误判断,甚至连你我合zuò

都看不出来,以至于落得众叛亲离、四肢被断的下场,那时我们不就认定:这个欧阳上智只是个棋子吗?真zhèng

在幕后指点他的,必是照世明灯,而照世明灯指引欧阳上智对付你,自己却藏在幕后,理由也不外是隐藏他的真zhèng

身份,也就是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

素还真默然,这是他和谈无欲讨论过的结论,可是他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谈无欲续道:“照世明灯必是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叶小钗对他忠心耿耿!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是不可能放qì

叶小钗这张王牌的。”

素还真慢慢地边想边道:“可是,如果欧阳上智是以叶小钗为条件,交换照世明灯的智谋,拟定对付我们的方法,不也很合理吗?”

谈无欲为之语塞。

素还真又道:“再说,如果被断四肢之人是假的欧阳上智,面对我们的那个欧阳上智一直都是假的,那么,在他众叛亲离之际,照世明灯应该会二话不说把他杀了才对,这样世上就没有人知dào

他真实的身份了。”

谈无欲也觉有理,转念一想,又道:“换作是普通的阴谋家,或许会杀掉这个知dào

自己秘密的手下或替身,可是照世明灯的智慧不下于你我,他不会这样做。”

“哦?那么你认为他不杀这名‘假欧阳上智’的用意是什么?”

谈无欲道:“如果这个世人都知dào

欧阳上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欧阳世家的势力或许将会涣散,真zhèng

的上智──照世明灯──他要重整世家的势力,必得多费心血,留着假上智一条生命,可以给世家手下们一个‘主人还活着’的印象,保有效忠的惯性。等到时机成熟,他再正式浮出台面,左右大局。”…,

这种顾虑也有道理。虽说“假上智”若是当众被处死,为免世家实力消散,真zhèng

的上智可以私下通知所有世家成员,但是,秘密超过三个人知dào

,就不是秘密,以照世明灯的小心谨慎作风而言,是绝不会让太多人知dào

欧阳上智的虚实的。

谈无欲又道:“再说,也许照世明灯有什么把柄,在假的欧阳上智手中,因而必须留他一命,”

素还真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天际殒星若是对应着欧阳世家有人临死,那为何此地又没有发生争斗?莫非欧阳世家还有他人,应了天象?”

谈无欲的脸色突然一沉,显然是想到了谁。

素还真一见,也马上想了起来,道:“对了,我们忽略了冷剑白狐。冷剑白狐是谈笑眉与欧阳上智之子,也许他已经遭到不测了。”

“是吗?”

“你不心急吗?”

“我为何要心急?他是欧阳上智的私生子,留在世上有何益处?”谈无欲的声音冷竣得可怕。

谈无欲面冷心热,表面上他对胞妹谈笑眉不理不睬,冷淡严峻,因此谈笑眉也十分惧怕厌恶这个兄长。但是后来谈笑眉被欧阳上智所骗,怀有身孕,还被欧阳上智用计安排嫁给当时的武林至尊接天道,谈笑眉知dào

了之后,对于谈笑眉如此羞辱及利用,却十分愤nù



为了引出幕后的欧阳上智,谈无欲与素还真计划以黄山八珠联的超强高手们杀了接天道,灭了霹雳门。而后谈无欲将谈笑眉藏匿在断情庵中,还派了一名女杀手怒斩在谈笑眉身边,名为监视,实为保护。谈无欲再三告诫谈笑眉不许涉足武林,也是担心她会遭到欧阳上智灭口。

后来谈笑眉还是被欧阳上智找到,死在世家义子“天下第一毒”沙人畏的手中。谈无欲一见到谈笑眉的尸体,断定是死于毒物之后,当场便扬言与沙人畏誓不两立。

后来谈无欲总算亲手杀了沙人畏,替谈笑眉报了仇。

谈无欲对谈笑眉,可谓仁至义尽。可是对于谈笑眉与欧阳上智的后代,却就不是这么单纯了。

冷剑白狐好歹也是个人物,并不辱没谈无欲的名声,但一想到他体内流着欧阳上智的血,谈无欲便对他无法产生好感。

素还真道:“他是欧阳上智的儿子错,可是谈笑眉是你的胞妹,算起来冷剑白狐是你的外甥……”

见到谈无欲可怕的脸色,素还真硬是把还要劝解的话吞了下去。

谈无欲道:“素还真!坦白说我没有你那种博爱的胸怀,但也没有你那种凶残的心机!别人不知dào

,我对你可是一清二楚!如果没某种用途,要你素还真伸出援手,可说比登天还难!”

“欸,为何突然说到劣者呢?”

“你认为你有资格劝我救冷剑白狐吗?”

素还真苦笑道:“这都是你对我的成见,我们应捐除这些成见,才能真心合zuò

。”

谈无欲板着脸道:“我对你并无成见,只是客观。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总有一天要清算的。”

素还真叹了一口气:“也许吧!”

“这先不谈,如果殒星象征的是冷剑白狐,那么你认为会是谁要杀他?”

“欧阳上智仇家众多,这很难说。”

“但是知dào

冷剑白狐与欧阳上智真zhèng

关系的人却很少,甚至冷剑白狐自己都不知dào

,又怎会找上他。”…,

素还真道:“也有可能是冷剑白狐自己的仇人。”

谈无欲却依然觉得不对劲:“杀得了冷剑白狐的人不多,看来必定要找出尸体,才能水落石出。”

素还真道:“冷剑白狐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他的死可以引出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

谈无欲一时不解地望着素还真。

素还真道:“欧阳上智只剩下这个后代,他若知dào

冷剑白狐遇难,必定会为他报仇。所以,如果死刑岛上的欧阳上智是真的欧阳上智,那么他应该已经准bèi

回中原了。”

谈无欲醒悟:“对,但是这得先确定照世明灯的身份才行。”

素还真笑道:“谈无欲,其实世上还有人知dào

欧阳上智的底细,你忘了吗?”

谈无欲哈哈大笑:“哈哈哈……妙哉!此人一隐数十年,只怕连欧阳上智都忘了他。”

素还真道:“他也曾被流放死刑岛,也许知dào

死刑岛上是否有其它玄机。”

两人互望一眼,心意相同,便一起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他们心中所想之人的修行地。

这个人的存zài

,应该是个极少人知dào

的秘密,至少他们就确定:童颜未老人、普九年这些人应该不知dào

。如果让他们也知dào

此人在世上,那么“欧阳上智的真假”之谜,也将不是只有他们两人能掌握了。

素还真与谈无欲一路抹云批风,追星逐月,赶往金石山。

金石山位于重峦之中,一般人根本不知dào

这个地方。远远望去,当朝阳升起,山脉的棱线之处总会闪出一抹灿烂的金辉,乍看之下只是阳光的反射,但是细心眼尖的人便能发觉其中一片不一样的金光,带着种沉重的色泽。

那就是藏在层层山林、片片云海中的金石山。因遍地金色的巨岩而得名,但为何在这片明山秀水之中,独独金石山的石头是金色的,却并无人知。

传说此地都是黄金,虽有极少数人知dào

,亲自寻上这宝矿,但是此地的黄金都是零碎的小块,而放眼所望,就算是石头也长得和黄金外观相同,除非是把每一片石头都敲碎,否则要以外观来辨视,根本是不可能的。

因此,就算知dào

这个宝矿的人,也对它兴趣缺缺。久而久之,几乎没有人再提过此地了。

素还真与谈无欲两人有如识途老马,除恶的山道对他们而言也如履平地,很快便赶到金石山附近。

欧阳上智的身份之谜将得到有力的线索,这将影响他们下一步拟定的计划:是针对照世明灯,还是针对死刑岛?

素还真与谈无欲一同以轻功登飞绝壁,犹如两片贴着山崖掠过的天鹰投影,一纵而上,便已立在金黄色的岩地高台之上。

然而,谈无欲却震动了一下!素还真也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置信。

这应该没有他人的地方,竟然还有别人。

而且,正是南霸天的军师普九年以及半驼废。

两人似乎正在谈论着什么,一见到素还真与谈无欲,同样错愕,立时闭口不言。

素还真抱拳为礼,道:“想不到两位也上金石山览胜,真是太巧合了。”

半驼废闷哼了一声,沉声道:“素还真,你不必欲盖弥彰了,你们居然找得上来,果然不简单。”

谈无欲暗中提防,警戒地说道:“是谁告sù

你们金石山这个地方?”

普九年哈哈一笑,道:“素还真、谈无欲,你们又是如何打听到此地的呢?”…,

谈无欲与素还真都僵着脸不语。四人目的一致,都是同一个人,但可想而知,他们也都不会告sù

对方自己知dào

的原因。

事实上普九年与半驼废两人,比素还真、谈无欲还早到几天,只不过金石山上被布下了阵局,两人用尽方法,始终在金石山里绕来绕去,绕到这个出入之地,无法深入金石山。普九年与半驼废都是饱学之士,对于阴阳易数十分精通,竟也破不了这个阵,更加坚信金石山之人掌握有他们要知dào

的秘密,才会以这样严密的布局来保护自己。

否则,此人早就死在欧阳上智手中了。

但素还真、谈无欲又怎会知dào

此人的存zài

呢?普九年不禁疑心大起,除非素还真、谈无欲掌握有更多的背景资料。

果真如此,那么这场斗争,要比自己预估中还要险恶、诡谲!

普九年暗自沉思:与童颜未老人的合zuò

,果然是正确的,毕竟除了欧阳上智,素还真与谈无欲两人更难对付啊!

自己前来金石山,童颜未老人则前去罪恶江,双管齐下,以查出欧阳上智的真假,这便是普九年目前与童颜未老人的协议。

不久之前,童颜未老人才派遣手下前往南霸天,要求他前往雨台齐天塔一会。

自从两人合zuò

夹攻欧阳上智以来,中间的欧阳世家已消隐不见,成了南北直接对峙的局面,双方也因此几乎没有再联络,各自暗中筹备,加强实力。不过欧阳上智的生死问题,又让他们维持着亦敌亦友的连盟。

普九年自然不会冒险前往雨台齐天塔,童颜未老人知dào

了之后,却主动前往南霸天与普九年会谈。童颜未老人此举,可见他对欧阳上智的身份极为在意。

在普九年的主意下,以金少爷为首的南霸天无dí

太阳盟总部,并未摆出阵仗迎接童颜未老人。沧海圣老也明白这场会面,越隐密越好,便听由普九年自行安排。

双方约定之刻一至,童颜未老人的千里幻体便一闪而入,在没有任何人见到的情况下,出现在太阳盟的正殿。

早已等候多时的普九年见了,哈哈一笑,道:“童颜未老人,幸会,幸会,你还是精神到了,人却未到啊!”

童颜未老人的气功幻影在半空中道:“非常时期,吾不冒任何风险。普九年,我要与你谈的事情非同小可,你可以全权决定吗?”

“可以,随我来吧!”

普九年转身进入大殿背后的陪廊,七转八拐,越走越接近地下密室。普九年推开狭窄走道旁的石壁,石壁内是个空无所有的石室。

“请,此地空空荡荡,不会有任何人埋伏藏身。”

童颜未老人的气功幻影进入石室,锐利的眼光一扫,果如普九年所说,这里绝不可能有藏身之处。

普九年闭上石室之门,道:“童颜未老人,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如此急于和我会谈,可是为了中原?”

童颜未老人道:“没错。”

“呵!中原有什么人令你畏惧呢?素还真,还是谈无欲?”

“都不是,他们都是浮出台面的角色,不足为患。暗潮底下才是真zhèng

危险的所在!”

“你所指的暗潮,是什么人?”

“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

普九年的歪头微微一扬:“为什么要加上‘真zhèng

的’三个字?”

“你认为欧阳上智有可能这么容易失败吗?”…,

普九年极丑的面孔与身体,对他的情绪产生一种极佳的伪装与掩护,很不容易被看出真zhèng

的心情。普九年只道:“再精明强悍的领导者,也有老去的一天,欧阳上智或许已经才尽了。”

“哈哈哈……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么南霸天还有存zài

的价值吗?普九年,你不必再试探于我,唯一的答案就是:在众人面前被断四肢者,并非欧阳上智本人。创建世家的欧阳上智一直隐身幕后,伺机而动。”

普九年见童颜未老人坦白直说,也不禁负手沉吟,道:

“如此说来,你并未与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对上过,如何能确知他的行事?”

童颜未老人道:“就算是假的欧阳上智,也必是由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左右操纵。在许多年前,世家被灭,那时欧阳上智就诈死过,将势力转入地下;后来他复出武林,掌握了素还真,为了确知素还真的底细,他又在众目睽睽下假装被炸死。由这种作风看来,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是一头极为小心的狐狸,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一定不会现身。”

普九年也觉有理,点了点头。

童颜未老人又道:“这名假的欧阳上智现身之后,几度贸然进攻南霸天,岂不是奇怪之极?我想,幕后的欧阳上智出现之后,一定又发xiàn

了什么,才会藉着假上智的入侵,再制造一次诈死的烟幕。只不过这次的替身诈死,是经过完美的设计,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一点破绽。”

普九年道:“未老人,你所说的情形,我也想过。只不过……我想不通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隐身幕后的动机,他有这样倾天盖地之智,应该不必用这种小手段才是,除非能有确实的证据,证明被流放的是假的欧阳上智,否则我还是持保留态度。”

“我有确实的证据。”

“是么?”

“这个证据足以让欧阳上智粉身碎骨。你忘了他在入侵南霸天时,为何手下会倒戈吗?”

普九年沉默地望着童颜未老人,未老人续道:“这名假的欧阳上智,被他的手下金羽兰撞见真面目,他要杀人灭口,便将金羽半赠予我做为炼物之用。金羽兰在死前透露出这个秘密,也说服了欧阳上智身边的亲信倒戈。”

普九年仍然很怀疑:“她既是在死前向你透露这个秘密,你有什么证据让欧阳上智的亲信相信你的话?”

“哈哈哈……这就是我的手段了。若不是这名假上智真的出现了破绽,这些忠于世家的人是不会突然间背弃他的。”

普九年道:“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定要找出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他化明为暗,对我们是莫大的威胁!”

“没错,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居然能如此瞒天过海,不可小觑。我们一定要合zuò

。”

普九年道:“那么你认为首先应该怎么做?”

童颜未老人道:“自然是先找出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这件事我会负责,南霸天只要肯配合我,必能揪出欧阳上智的狐狸尾巴!”

普九年缓缓地点了一下头,长吁了一口气:“就这么办。欧阳上智的心机与城府,真是令我甘拜下风啊!”

童颜未老人大笑道:“他绝对想不到自己的替身,会这么快就被看出来。既然他这套诈死的把戏,就让他真zhèng

的消失在世上!告辞!”

童颜未老人的气功幻影,瞬间消失。…,

普九年仍在原地踱步沉思,如果童颜未老人的猜测是真的话,这名欧阳上智也太可怕了。

但普九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一时之间说不上来。

他猜想童颜未老人的下一步,会去救出死刑岛上的欧阳上智,从他口中套出真相。罪恶江能腐蚀任何物体,一般人是无法过江的,可是童颜未老人专炼异物,也许有外人想不到的法门。

另一面墙转了开,金少爷与沧海圣老步出夹壁,方才普九年与童颜未老人的对话,他们一个字都没有漏听。

金少爷大步跨出夹壁,不悦地说道:“南霸天配合童颜未老人?我呸!为何不是童颜未老人配合我?普九年,你令南霸天的面子扫地!”

普九年道:“启禀盟主,何必争这口头风光呢?童颜未老人是唯一有可能渡过罪恶江之人,我们就利用他的能力,去查出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岂不是省力?”

“你怎么知dào

他一定会告sù

我们实话?”金少爷仍然不服。

普九年道:“因为我们会比他先知dào

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是谁。”

金少爷一怔,沧海圣老也连忙道:“军师有何妙计?”

普九年道:“我自有方法确认欧阳上智的真假,到时候看童颜未老人给我们的消息是真是假,就可以确定他合zuò

的诚意。童颜未老人主动有求于我们,吃亏的是他,我们的筹码会比他多。”

金少爷道:“你有何方法确认欧阳上智的真假?”

对于盟主的打破沙锅问到底,普九年也有些无奈,道:“此事是重大机密,请盟主勿再追问,属下必须趁着童颜未老人苦思渡江之法的这几天,先离开太阳盟,比童颜未老人先一步完成此事。”

金少爷一听,立kè

道:“好!我与你一同前去!”

“唉呀,盟主必须坐镇南霸天,不能离开,造成中心空虚啊!”

金少爷脸色一变,怒道:“我离开几天,太阳盟就会灭亡吗?”

沧海圣老连忙道:“盟主息怒。军师向来无计不中,他此行既然是要瞒过童颜未老人,我们太阳盟在表面上就不能有任何蛛丝马迹泄露出军师的行踪。若是盟主执意要离开,南霸天的领导者不在,就很容易让童颜未老人察觉了。为免功亏一篑,还是请盟主依军师的计划,坐镇总部。”

金少爷的脸色更沉,道:“哼!我金少爷向来爱往哪儿,就往哪儿,天下无人能阻。想不到成为盟主之后,整天就是被关在总部,看你们这几个老厌物!我不做盟主了,你们随便去搬块石头放在宝座上,它可永远不会离开!”

沧海圣老和普九年都大为着急,急忙挡住金少爷的去向,普九年道:

“盟主切勿遗弃南霸天,盟主英雄年少,壮志未酬,怎么可以轻言放qì

基业呢?”

“哈哈哈……我金少爷的壮志,就是打遍天下,横行一世!像欧阳上智那样畏头畏尾,动不动就死给人看,当上至尊也不光彩!”

金少爷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普九年知dào

无法对他动以权势,只好叹了口气,道:“盟主为了太阳盟,委屈担任我们的领导者,是浪费了。可是盟主你想,你是要纵横一世,打败真zhèng

的高手,像叶小钗那样永远留下英名;还是只要扬威一时,对手只是二三流的小角色,然后过了几年就被遗忘?”…,

金少爷脸色一动,斜眼瞟了普九年一眼,道:“你说我的对手都是差劲的角色?”

普九年道:“不久之前,来索讨一刀万杀石像的一剑万生,盟主认为他是第几流?”

金少爷为之无言。一剑万生当然是第一流高手,金少爷也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普九年又道:“一剑万生败于叶小钗,无法胜过半驼废。但是在叶小钗、半驼废之上,是不是还有高手?如此说来,或许一剑万生早就由一流降到二流了,时代变化,人上有人,想凭着一己如今的实力闯遍武林,是很难得到真zhèng

的成功的。”

金少爷无法反驳,有几分气沮,却有更多不甘心。

“那么你说,要如何才能成为真zhèng

的高手?像现在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是什么成功的道理?”

普九年道:“所谓筹策于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让手下替你奔波江湖,呈献给您真zhèng

有用的资料或宝典,您才能够一出手就冠于群豪。亲自四处奔波,不是人主之道。”

金少爷冷笑道:“哼,给我有用的资料?你说得比唱得好听,你给过我什么有用的讯息?你凡事秘而不宣,瞒蔽于我,又是什么意思?”

普九年被逼得无法,知dào

不老实满足金少爷的好奇心,他是不会安份的。

普九年长叹了一声,道:“盟主既然对属下不放心,那么属下就据实以告,以表赤诚。”

沧海圣老道:“军师,可是您说这是机密……”

普九年抬了一下手,道:“当初,这是越少人知dào

越好的秘密,不过也有几分是因为:此事涉及吾之过往,我不欲告人罢了。”

沧海圣老一听,也万分好奇。

普九年道:“盟主,属下在陷地居住三十年,就是为了避祸。属下实为孔雀王朝的旧人。”

金少爷剑眉一皱,道:“什么是孔雀王朝?”

沧海圣老见多识广,讶然道:“什么?军师你出身于孔雀王朝?”

普九年叹道:“虽然世上已经没有孔雀王朝了,但是它却日日夜夜,留存zài

我心里,难以抹灭。”

金少爷道:“哼,你倒是个忠臣!”

“不,我只说我是孔雀王朝的旧人,并没有说是忠臣。”

“原来只是个活老百姓,这有什么好说的。”

普九年不以为意,道:“在孔雀王朝的盛世,孔雀王所治理的北域疆土富强幸福,有如人间仙境。孔雀王是一名礼贤下士、虚心受教的明主。他到处查访贤能,亲自咨询求教。”

普九年的神情是那么向往,好像真的对孔雀王朝充满了怀念。

“当时,在北域的铁铜岩有一头角龙,又称北斗星兽,食人焚庄,闹得居民不安,也造成了孔雀王朝的危机。孔雀王为此忧心忡忡,整天想着对付星兽之法,却束手无策,只是造成围剿兵士一再白白牺牲。孔雀王之女──孔雀郡主也十分心急,不知如何是好。

“有一天,有两个自称‘地中隐士’的人,见到孔雀王的告示,前来报名,声称有办法对付星兽。

“孔雀王召见了他们,这两个人告sù

孔雀王:在冰峰雪花庐,有一个铸造兵器的高手,叫做巧手神龙。他必定能够铸造出杀得死北斗星兽的方法。

“孔雀王听了,亲自冒着风雪严寒、危险天关,千辛万苦地找到了冰峰雪花庐,也见到巧手神龙。孔雀王恳切地请求巧手神龙除去星兽,拯救生民。无奈巧手神龙是一个孤僻怪异的人,对于救人并没有兴趣,甚至觉得人不值得救。所以任凭孔雀王怎么拜求,巧手神龙就是相应不理。…,

“孔雀王六度求贤,碰了六次钉子,最后孔雀王使了苦肉计,在巧手神龙的门前长立,不管雨雪寒暑,都不离开。孔雀王足足站了七天七夜,终于感动了巧手神龙,答yīng

设法杀死北斗星兽。

“于是巧手神龙离开他的雪花庐,埋伏在铁铜岩观察了北斗星兽半年。他发xiàn

星兽的弱点是在七个角之间有一个死门。于是巧手神龙以冰雪凝成一把冰剑,并向孔雀王要了一组勇士,他率领着勇士,带着冰剑前往铁铜岩挑zhàn

星兽。在所有的勇士们围攻星兽时,巧手神龙跳上星兽头部,将冰剑插入星盖头部七角之中。

“星兽痛苦挣扎,头上的七角瞬间引起天上雷电轰轰而下,击中了巧手神龙。

“星兽死了,但是巧手神龙还活着,雷电打中他的背部,他从此变成驼子,连脚都有些儿跛。

“孔雀王十分感激,愿意任凭巧手神龙要求。巧手神龙什么也不要,只要了星盖头上的七角。他拿着七角,远离了孔雀王明,没有人知dào

他到什么地方去了,孔雀王派了很多人找他,却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沧海圣老听得入神,感叹道:“好一个‘功成杳然去,长揖归田庐’的高洁之士,不愧为世间难得的风范。”

金少爷哈哈一笑,道:“什么高洁之士?我看是这个巧手神龙老奸巨猾!星兽七角一定是贵重的宝物,所以他才一弄到手就偷偷躲了起来,闷声发大财。将来万一有个识货的告sù

了孔雀王实话,孔雀王一定会后悔莫及。”

普九年道:“盟主说对了一半,星兽七角确实是至为珍贵之物,巧手神龙的失踪也与七角有关。这星兽七角,关系着未来武林的安危,绝不能落入邪恶之徒的手中。但是巧手神龙倒不是想独占七角,他将七角炼化作为七只吸雷针,有的藏在无人能知之处,有的却送给他认为可以放心托付之人。”

金少爷不信任地说道:“他会将七角做成的吸雷针送人?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在我手中便有七只吸雷针其中之一,就是巧手神龙送给我的。”

金少爷和沧海圣老都十分惊异,金少爷道:“真的假的?拿出来我看看!”

普九年摇了摇头:“盟主,吸雷针的重yào

性非同小可,属下不能轻易示人。请盟主见谅。”

“没有就说没有,别在那儿胡吹。”

普九年不受金少爷的激将法,道:“巧手神龙全心都放在吸雷针的制作上,可是知dào

他制造了吸雷针之事的人并不多,世人只知dào

巧手神龙是个有名的刀剑铸匠。随着孔雀王朝的覆没,巧手神龙诛杀星兽的传说也渐渐被遗忘了。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巧手神龙又完成了比吸雷针更有名的宝器,只不过这回他完成的是一个人,一则世上的传说,他塑造出了刀狂剑痴叶小钗。”

金少爷一震,沧海圣老惊呼道:“原来,原来半驼废就是巧手神龙!”

金少爷头脑灵活,上上下下瞄了普九年几眼,道:“这么说来,军师你又是故事中的谁?”

普九年道:“唉!我与我的道友盖天公,就是向孔雀王朝推荐半驼废的那两个地中隐士,当时我们的道号是抑日生与托天老。”

“你们推荐的人受了重用,想必你们也分了不少孔雀王的好处了?”

普九年淡然道:“我们志不在升官,更不想发财,只要孔雀王能好好治国,就是给我们好处了。在孔雀王五十大寿那天,他设宴请我和托天老入宫,正好我和托天老都算出他那天有个大劫,便入宫去提醒他。…,

“但是,当我们前往宫殿时,已经来不及了,宫殿前前后后都被封锁,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我和托天老潜入宫,只见宫里一片混乱,两路孔雀王朝的军马正在自相残杀。叛乱之首乃是孔雀王朝的天地人三法统,以及国师浮尘,他们勾结孔雀王的五名爱妃,才有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宫殿及军士,让孔雀王和郡主措手不及。唉!三法统与五妃武功实在是太高强了,连我和托天老都差点要命丧在他们手中,最后只来得及护送即将临盆的孔雀郡主逃生。

“郡主当时也身中三法统的三道真气,奄奄一息,才逃出宫殿,她便在荒野生下腹中的王子。王子在郡主体内受这三掌的影响,一生下来脸部就有三种不同的肤色,可是却很健康。洪亮的哭声使我们曝了行迹,三法统找到我们。一个是将死的产妇,一个是刚剪断脐带的婴儿,我和托天老要保护这对脆弱的母子,还要对付三法统,若不是五妃不知为何没有追来,我们四人绝对是死路一条。

“这场苦战,我也很难回忆是怎么脱身的了,那是我一生之中,最激烈而艰苦的一战。我的头颈歪斜,骨骼畸异,就是当时所受的创伤太重,错乱了筋骨所造成的后遗症。虽然我们与郡主都侥幸逃出一命,那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却救不出来,落入三法统手中。”

普九年感慨万分,道:“我们将郡主带到安全之地避祸,郡主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她拼命要求我杀死五妃,替孔雀王报仇。我虽答yīng

了她,但有没有办法杀死五妃,我也没把握。

“此后,三法统在北域大肆搜索,我和托天老也因此避祸远尘,逃至南霸天,等待着时机。唉!当年之事犹在眼前,我对郡主的承诺始终没有完成,教我如何能安心!”

沧海圣老说道:“这就是修道人的劫数,军师,你特别道出过往,难道这段往事,与欧阳上智的真假还有牵连?”

普九年道:“是的,不过其中的牵连却很微妙。孔雀王朝巨变的风头过去之后,为了完成对郡主的承诺,我与托天老暗中打探三法统的行踪,很意wài

地让我们发xiàn

,三法统居然没有杀死出生不久的王子。他们心思细密,奸滑至极,找到了一名刚刚逃出欧阳世家手心的人,此人的名字是玉面慈颜天愁客,也是欧阳上智的结拜兄弟,后来他与欧阳上智之间有了很重的过节,差点死在欧阳上智手上。他逃出生天后,便隐藏行踪,避祸退隐。三法统利用他隐密而不能曝光的生活,来抚养这名王子。三法统之中的地法统古岳愁将孔雀王朝的遗孤取名何三色,并嘱咐天愁客:等这名孤儿长大后,就说他父亲是何世宗。

“我知dào

此事之后,隐瞒真实身份,用了许多计策,才得以接近天愁客,并且在十年之后才赢得了他的信任和友情。我的目的,一方面是打听三法统和五妃的动静,一方面是暗中守护何三色,让他能平安成长,将来知dào

自己的身世,不致于受人欺瞒,成为仇人的鹰犬。”

沧海圣老奇道:“天愁客还在人世吗?”

“不,他早已被杀人灭口了,只不过杀他的不是欧阳世家,而是托付遗孤的地法统。”普九年道,“在他生前,向我透露了不少关于欧阳上智的秘史。当时的我只是姑妄听之,毕竟这不是我接近他的主要目的。也想不到我会有对付欧阳上智的一天,当时无心插柳,今日却成了最重yào

的线索。”…,

沧海圣老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军师自从来到南霸天,在盟主的福津蔽佑之下,才使得南霸天无往不利,有如天助啊!”

普九年知dào

他这番话是捧金少爷,免得金少爷感觉自己只是个虚位。两老心照不宣,普九年道:“圣老说得极是,此事确然有如神助。依照天愁客告sù

我的消息判断,除了他之外,世上应该还有一人知dào

欧阳上智的虚实,而且此人还活在世上。”

“是什么人?”金少爷连忙问。

普九年道:“属下此行,便是要探寻此人,要得到有用的线索之前,必须对他的身份绝对保密。此人能在欧阳上智的威胁下活到如今,必有过人之处,因此属下也有把握能见到他。为此,我会到天南山一趟,请半驼废与我同行。盟主,这便是属下目前的计划。”

金少爷沉默了半晌,也只好道:“罢了罢了,随你去吧!都是些老头的恩怨,令人气闷!”

普九年总算得以离开太阳盟,与半驼废一同前去金石山。半驼废与普九年同为孔雀王朝旧人,自从前阵子半驼废石像被破解,回到天南山草茅之后,普九年便私下去见过他,两人抚今追昔,自有一番感触。

半驼废对于孔雀王朝的兴衰,早已淡然,但是普九年由他的口气中,察知半驼废最怏怏于心的,是叶小钗受制于欧阳上智。也只有消灭欧阳上智,才能让叶小钗得到真zhèng

的自由。

普九年以此事去请求半驼废相助,半驼废立kè

便同意与他一同前往金石山。两人在素还真与谈无欲到达之前三天,便已捷足先登,找到了金石山的入口,也就是这片高台。

高台前方是一片树林,树林里树木扶疏,地形崎岖多岔,两人进入树林之后,循路而行,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赫然发xiàn

又回到原点。

半驼废与普九年讨论之后,认为这条回到原点的路应该是奉命入山搜查的世家杀手们走出来的,自然通不到内部。于是两人再入密林,这回专挑难行之处,却在辛苦走了半日之后,依然是回到此地。

这下子半驼废与普九年才深觉:藏匿在金石山之人,确实不是个易与之辈。他必然已经布下迷阵,谢绝访客,让来人只能总是依循原途滚出此山。

这三天以来,普九年与半驼废为了破除阵法,找到正确的通路,不知费了多少心机。

而突然间见到素还真与谈无欲也出现在此,普九年大感疑惑不解。自己知dào

此人此地,有几分是运气;但是素还真与谈无欲又怎么会得到消息?

他知dào

素还真也一定在想同样的问题,但是如今最重yào

的倒不是各自的消息来源,而是如何进入金石山深处。

谈无欲横眉道:“普九年,你们消息很灵通!”

普九年道:“素还真、谈无欲,我想我们的目的一致,何不相互合zuò

,一同找人呢?”

素还真尚未答话,谈无欲已道:“除非你说出你的消息来源,否则没有合zuò

的空间!”

普九年呵呵一笑:“不合zuò

也可以,老实说,我和半驼废早你们三天来到此地,我可以好心告sù

你们:眼前的树林是个迷阵,我和半驼废已绕了三天,总是回到此地。你们若不要合zuò

,尽管自行破阵,重行我们的冤枉路。”

谈无欲半信半疑,脸上依然倨傲,道:“阵局?我就不相信这个阵局有何可畏,素还真,我们走。”…,

素还真却动也不动,道:“普九年,你认为我和谈无欲破不了此阵?”

普九年道:“到底是素还真,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金石山里藏匿之人,乃是欧阳上智的结拜兄弟雪眉灵公孔识藏,欧阳上智的亲生手足虽然无能,但是能让他后天结拜之人,可就不是简单的角色。这么多年来,欧阳上智想杀他而杀不了,更足见他的智谋,不下于欧阳上智。素还真,上一回大家通力合zuò

,才将欧阳上智放逐死刑岛,这回难道凭谁一己之力,就可以撂倒他的兄弟?”

素还真颔首:“你说得有理,普九年、半驼废前辈,请二位带路。”

“素还真,你……”

谈无欲还要抗议,素还真已跟着普九年、半驼废一同进入树林,谈无欲没法子,只好也跟了上去。

树林茂密,乍看之下并无出奇之处,素还真每决定一个方向,若是普九年或半驼废已经走过,便会告知,而让素还真再想别的可能之途。素还真每决定一步,都经过审慎的思索与推算,因此进入林中四五个时辰,回头竟还望得见入口,可以说几乎没有进展。

几回谈无欲已不耐烦地自行闯入,或是根本不信普九年的指点,但却果如其言,绕了半晌还是回到原地,只好继xù

与素还真等人细推算真zhèng

的路径。

以他们四人的能力,绝对可以称做武林中最强的组合。而欧阳上智的一个结拜兄弟却有这样的能力,令他们四个顶尖的智慧家困在此地,不得进出,欧阳上智本人的胸中韬略又是何等深奥可怕?

这更坚定了他们除去欧阳上智的决心。武林绝不容许高强得无人能制的暴君统治。

第十二章 指尖的秘密

与普九年协商后的童颜未老人,套出普九年对欧阳上智似乎所知不多,心下稍安。与南霸天合zuò

固是情势所必须,但童颜未老人还是清楚地认知到:南霸天迟早要成为雨台齐天塔的对手,现在合zuò

,未必要真心诚意,自己能掌握的东西越多越好。

如果自己真的带出了死刑岛上的假上智,套问出真上智的下落,也不见得要据实告sù

普九年。

童颜未老人再度前往罪恶江边,他寻思数日,决定以强硬手段捉这群鸟人中的长老,用以威胁其他鸟人带自己前往死刑岛;如果鸟人敢在江面上动什么手脚,童颜未老人自有办法威吓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那就是警告他们:自己已经派人将他们杀死冷剑白狐之事宣扬出去,这样一来,武林中人都知dào

鸟人族的存zài

,想逼他们带人上死刑岛的武林豪杰一定不少;想保住秘密而欲杀鸟人族的世家子弟也必会找上他们。如此鸟人族再无宁日。

以鸟人族愚懦怕事的个性看来,威胁是最有用的。要捉他们,对狡猾的童颜未老人而言更是小事一件。

童颜未老人花了数日时光,以自己的元神幻灵搜索江边,或是土坑高树,终于发xiàn

鸟人族的巢穴,是在一处极高的山壁上。这个垂直离地有百丈之高的山壁上,挖出了个穴洞,洞内十分深幽,但是积粮丰盛,居物齐备,步出洞口还可眺望罪恶江的全景,是一个理想的观哨之处。

这次童颜未老人再抵罪恶江,已准bèi

在鸟人族的巢穴中布下机关,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俘虏其中一人。童颜未老人算准鸟人族此时应该都出外觅食,只留下长老守穴,于是亲自以轻功飞抵高壁,进入巢穴,正要依计行事,陡然间发xiàn

不对劲。

向来整洁通风的鸟人族巢穴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冷味。

童颜未老人奔入穴内一看,地面上赫然是一名鸟人的尸体。

童颜未老人急忙再奔入,沿路又见几人,或倒在地,或趴伏在位,都是尸体,其中包括了鸟人长老。

童颜未老人算了一下,尸体不多不少,正是五具。而且尸体虽然微微的冷了,却尚未僵硬。

也就是说:有人比他快半个时辰左右,先他一步,灭了鸟人族!

会是什么人手段这么快、这么果决?

而且,这么准确。

他不早不晚,故yì

留着鸟人族的生命,故yì

让未老人去设计,然后才在童颜未老人要执行的前一刻,悠然地杀死鸟人族。

童颜未老人不由得微微发起抖来。

他第一次感到欧阳上智的可怕!

童颜未老人毕生中,从未有过这样毛骨悚然之感,不由得回头望了一下背后,总觉得欧阳上智似乎就在他的身后,冷冷地注视着他,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他背后果然有一双冷冽的眼眸。

童颜未老人惊得退了一步,蓄气凝神,沉声道:“什么人!”

那人立在洞口,逆着阳光,看不清容貌。直到他从容地步入洞穴,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高贵清香,童颜未老人才看清了那张绝世俊美的面孔。

照世明灯手中持着玉灯,照了一下鸟人的尸体,柳眉微蹙,道:

“杀人灭尸,好残酷的手段。”

童颜未老人定下了神,道:

“手持明灯,貌若处子,谅必你就是武林中的风云人物照世明灯?”…,

“正是劣者。”照世明灯望定了童颜未老人,被他犀利冷静的目光一扫,童颜未老人那不安之感格外鲜明,只是他阴恻的面孔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阁下必是北武林的魔头童颜未老人吧?您亲涉中原,徘徊于罪恶江,又杀了鸟人族,不知鸟人族对您可有得罪之处?”

童颜未老人冷笑道:“嘿嘿,你倒是先声夺人。此地虽在中北交界,但欧阳世家已灭,应该归北武林管辖;再说我并未杀死鸟人,反倒是你,竟会于此时出现,恐怕也有嫌疑。”

照世明灯不疾不徐地反驳:“如果你认为欧阳世家已灭,为何还不断打听欧阳上智的生死下落呢?”

“我何必打听?欧阳上智在死刑岛,这是人尽皆知之事。”

照世明灯道:“那么你徘徊不去,是不是想上死刑岛救人?”

童颜未老人被说破用意,故yì

笑道:“救人?哈哈哈……照世明灯,我为何要救欧阳上智出来,自找麻烦?坦白说我是想上死刑岛,但不是去救人,是要去杀人!”

“杀人?为何?”

“因为论欧阳上智的罪行,他死有余辜。可是你照世明灯宽宏大量,以你仁慈的心胸留给他一条生命,只断了他四肢,流放死刑岛。只是事情往往不能两全其美,你的作法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危,当初欧阳世家会一败涂地,完全是我与普九年一手造成,万一有一天,欧阳上智离开了死刑岛,那么他头一个要找的对象,就是我与普九年。而你照世明灯依然逍遥,欧阳上智不但不会找你报仇,而且会感谢你的不杀之德。为了自保,我只好进入死刑岛断绝祸根!”

照世明灯依然望着童颜未老人,冷冷地问道:“事情只是如此单纯吗?”

“哈哈哈……否则,你认为呢?你认为我上死刑岛的目的是什么?”童颜未老人毕竟是个雄霸一方的角色,敌人越厉害,他的斗志及智慧也会被刺激得发挥越高的能力。童颜未老人气定神闲地捉出照世明灯的破绽,“你咬定我杀死鸟人,可是我杀鸟人并无好处,反而是造成我自己的不便,因为我想上死刑岛,非藉助他们不可。而你,如此小心地防止他人登上死刑岛,反倒可能杀人灭口!”

照世明灯无言以对,似乎在想着什么。

童颜未老人又道:“你认为我想救欧阳上智,表示你怕我救欧阳上智。莫非你有什么秘密落在他的手中?如果真是这样,那当初你就不应该留下他的生命,”

照世明灯道:“童颜未老人,我照世明灯一向光明磊落,并没有任何秘密落入欧阳上智手中。”

“既是如此,那你就帮zhù

我渡过罪恶江,上死刑岛结束欧阳上智的生命。”

照世明灯淡然一笑,道:“罪恶江的江水可以腐蚀任何东西,我无能为力。不过你可以放心,欧阳上智不可能活命的,死刑岛上没有任何吃的东西,时间一久,欧阳上智必会活活饿死。”

“你敢保证欧阳上智绝对不会再涉足武林吗?”童颜未老人再度逼问。

照世明灯肯定地说道:“我保证。”

“如果欧阳上智再出现武林,那你要怎样?”

“我会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见到他已经把话说绝了,童颜未老人只好道:“照世明灯,你不要忘了你今天说过的话。”…,

“我字字铭心,告辞。”

照世明灯的脸色有些沉重,沉静地向童颜未老人作了个揖,便飘然离开这个阴森森的巢穴。

童颜未老人望着他清雅的身影,心里也感到怪异。照世明灯突然出现,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是杀了鸟人,而来确认尸体,还是别有用意?如果死刑岛屿上的欧阳上智是假的,而照世明灯是真的,那么他确实很有可能千方百计也要杀了这名知dào

太多的人。问题是:早期的不杀,真zhèng

的原因又是什么?

童颜未老人不再作无谓的推测,先过江是最要紧的。鸟人族已死,不表示就没有希望。童颜未老人脸上出现狡狯的笑容,只要有尸体,他一样可以趋使鸟人,而且更加方便。

童颜未老人将尸体托起,以气功将灵珠击入尸体内,一面摧动元功。随着未老人头顶的白烟渐渐浓密,尸体也慢慢地动了一下,发出奇诡的绿光。

而后鸟人突然睁开双眼,眼瞳中绿幽幽、青森森,竟有些像童颜未老人。

童颜未老人曾经以气珠养育怪异的盖人,让他们发挥数十名高手也比不上的强dà

威力。他也能以元神驱使死者,但他这时做的只是临时的行尸之法,虽然可以收到立即的效果,但是被施以此法的尸体并没有任何意志,也没有持续的能力,只要元珠离体就再度成为一具死尸。

而童颜未老人所要的,也只是这样而已。

童颜未老人以轻功一纵,便跃上鸟人的背部,鸟人发出一声长唳,飞冲而出!

罪恶江就在童颜未老人的脚下迅速飞掠,前方阴沉黑暗的畸零黑影,是否就是死刑岛?

他将成为第一个知dào

欧阳上智生死的人,也将是主导着未来方向的人。

鸟人背上的童颜未老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鸟人族已经被杀了,另一人的生命也将不保。

金石山的雪眉灵公孔识藏。

以前欧阳上智容他活下来,可是现在的局势已经逼得欧阳上智有大动作,要激烈地铲除地他有威胁的人了。

照世明灯见到鸟人族尸体的一瞬间,便想起孔藏识的危机,因此匆匆辞别童颜未老人,赶往金石山。

这条路他久已不行,却还记得一清二楚,很快便深入山间,登上高处。

一跃上金石山,照世明灯便倒抽了一口冷气。素还真、谈无欲、普九年、半驼废居然都在!

四人见到照世明灯,也纷纷变色,谈无欲一跃而起,逼近一步,道:“照世明灯,是你?”

照世明灯微退一步,冠玉般的脸色有些苍白。

素还真道:“照世明灯,你特地前来杀孔识藏吗?”

照世明灯吸了口气,道:“你此议论何意?”

谈无欲道:“哼!当初是你放走欧阳上智,为了保护他,你自然是……”

普九年打断谈无欲之言:“照世明灯,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会保护孔识藏。”

照世明灯略为冷静下来,道:“我与诸位目的相同。可是我想你们无法进入金石山,不是吗?”

照世明灯一语道破,更可见他比诸人都了解此地的秘密,因为就连素还真也是到了此地之后才知dào

有这个阵局的。

照世明灯又望了素还真一眼,道:“素还真,以你的聪明才智,这阵局应是为难不了你才对。你们为何还待在此处?”

“照世明灯,你休要挑拨,我确实尚未破解这个阵法。”…,

照世明灯微微一笑:“我无意挑拨,只是对你感到很失望。”

谈无欲半信半疑地看了看照世明灯,又看了看素还真。

素还真道:“听你言下之意,你有把握破解此阵,那么就请你带路。”

照世明灯冷淡地说道:“若是我带诸位进入孔识藏的修行之处,岂不是正好落了你们的话柄?再说我也不能肯定你们之中,是否有人以杀死孔识藏为主要目的。这个险我是不会冒的,素还真,你要藏能隐贤,我不反对。”

普九年道:“我们绝不可能杀孔识藏,照世明灯,是你主张放逐欧阳上智,你就要对他负责。现在我们怀疑欧阳上智的真假,你如果要证明自己的决定是对的,那你就有义务带我们进入金石山,向孔识藏问清真相,以安天下之心!”

普九年以正当道理质问,照世明灯果然便难以反驳,只是沉吟未决。

在这所有人之中,最令他不放心的便是素还真。以他的判断:素还真应该可以破解这个阵法才对,为何会困守在此?如果素还真是故yì

不破解,那么很有可能只是让谈无欲、普九年、半驼废等人都死心而已,素还真很可能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亲自入山,单独见孔识藏。若是如此,那他还不如现在亲自把众人都带进去,孔识藏说的话也不致于只有素还真一个人听得到。

再说,就算素还真一时无法破解这个阵,以他的智慧也总有一天解得出来,照世明灯几度沉吟,左思右想,才道:

“好,为了表示我的清白,我可以带你们进入金石山。”

半驼废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照世明灯,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若是想将我们引入机关中送死,可也不容易。”

照世明灯不以为忤地笑了一下,道:“那么就容慈郎行于前方,有机关的话,也让我先迎着,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说完,照世明灯亲自率先步入树林之中,也不回头管他们四人是否都跟来了。

半驼废倒是第一个就跟了上去,素还真也紧随着半驼废,普九年与谈无欲也同时跟上,且看照世明灯是否知dào

路径。

不料照世明灯所走的,就是普九年与半驼废第一次走的路,普九年、半驼废、素还真都故yì

不出声,谈无欲也面带讪笑之色,准bèi

等众人又绕回原地时,再问照世明灯是怎么回事。

照世明灯很有把握地走着,脚下不停,甚至经过了几次普九年曾经做下记号之处,也视若无睹。普九年本以为照世明灯自有奇术,可是细查了几个自己做过的暗号,他更是肯定:这条路就是他第一次走过的路,因为实在是太好认了。

果然,五人走了一两个时辰,还是步出了原地。

谈无欲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正要说话,照世明灯已朗声道:

“雪眉灵公孔识藏,在下照世明灯,请前辈现面一谈!”

谈无欲道:“好了,别在那儿做戏,你看不出这是我们刚刚的原路吗?”

素还真长叹了一声,道:“谈无欲,别说了,这个阵局令我甘拜下风。”

“什么?”谈无欲一脸不解,普九年似乎有点体会,却也还是不甚了然。

照世明灯望了素还真一眼,却不作话。素还真道:

“我们第一回被骗了,以后就没再选这条路,其实这里不是我们刚刚进来的原地。”…,

普九年登时想通了,“啊!”地一声惊呼,“这,这路一开始就是对的,此地与金石山的入口,有如镜子的两面,两边的路是一模一样,因此第一次我们进来时,以为走错了,便再想别途,而别途就是无论怎么绕都会绕到出口的无解之路。”

素还真道:“没错,你看此处的一石一木,都与入口一样,而黄金闪耀,就算是有微小的差别,也都被强光所掩饰,任何人都无法察觉。不但此地与入口相同,就连通路也是反而行之,有如镜中,唉,难怪我们再度进入时,没有发xiàn

自己已经错过了目的!”

谈无欲听得难以作声,这样的布局,像极了欧阳上智的作风!这位孔识藏的谋术确实不下于欧阳上智。如果他野心勃勃,也想出头争胜,那么可能也是个极为难缠的角色。

谈无欲道:“就算此地已是目的好了,孔识藏又藏身在何处?他不出现也是于事无补!”

素还真道:“还不就是这个小地方,我们五人,气功一阵乱打,打得山崩地裂,孔老前辈还能躲着?”

话声方落,已有一阵苍老的声音叫道:“打不得,打不得,别拆了我的老窝!”

树枝沙嘶作声,一道白衣身影飘然而落,立在众人面前。

那老者头顶光亮至极,两道白眉却长得几乎可以拖地,容貌虽老,但气色丰润,眼神有彩,一望而知是名修为深湛的高手。

素还真作揖为礼,道:“素某造次,请前辈见谅。”

那老者必定是雪眉灵公孔识藏,他由左至右,扫视了众人一眼,抚须笑道:“诸位都是武林高手,不知尊号为何?老朽闭绝红尘已久,没啥见闻,都不认得啦!”

素还真、谈无欲等人一一报了名号,孔识藏越听越是惊奇,道:

“今日上金石山的人,全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难道我孔识藏真的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你说你闭绝俗世已久,怎知我们的武林地位?”谈无欲问道。

孔识藏笑道:“我是不大走动,但我有个小徒却很爱四处乱逛,有时也说些武林之事给我听,你们几位,我都听说过,只是未曾亲见。”

素还真道:“既然如此,前辈应该知dào

我们此来之意。”

孔识藏笑眯眯的脸上,一闪而逝的是极难被注意到的不安。

“你们想知dào

什么,我会尽量告sù

你们,可是我想知dào

的,你们也得先让我了解。”

“前辈想知dào

什么,素某言无不尽。”

孔识藏道:“我想知dào

的就是:你们如何打听到我的藏身之地?”

照世明灯道:“听你之言,似乎你还是有所顾忌?”

孔识藏道:“没办法,我那兄弟机灵诡怪,我得防着他。”

谈无欲道:“我倒认为你的言外之意,是指我们之中就有欧阳上智!”

这个问题虽存zài

于每人心里,但是被谈无欲一语道破,每人也都不由得一惊。

孔识藏怔了一会儿,才道:“没错,你们的相貌与他都不一样,可是我还是怀疑:你们之中有人是他的化身。”

此言一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顿时都起了猜忌之心。

“所以,我要你们说出你们打听到此地的过程,好让我判断是不是欧阳上智本人。”

普九年率先道:“半驼废是我带他来的,而我是从你的二哥天愁客那儿知dào

的。”…,

孔识藏望着他:“你识得天愁客?”

普九年道:“二十多年前,他逃出死刑岛,逃到濛雾林沸水湖,沸水湖内的电鳗十分凶恶,当时天愁客被电鳗所伤,奄奄一息,被孔雀王朝的地法统古岳愁所救。我当时为了孔雀王朝而接近天愁客,他才对我道出自己的身世。”

孔识藏微笑道:“是了,天愁客一生最要防的是欧阳上智,如果你是欧阳上智,那么便不会知dào

他的藏身之地,以及救他之人竟是古岳愁。”

素还真道:“为何古岳愁救天愁客之事,欧阳上智不能知晓?”

孔识藏道:“地法统推翻孔雀王朝的计划,是经过欧阳上智的指点。”

普九年讶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他们能一举奏功!”

孔识藏望向素还真与谈无欲,道:“那你们呢?你们又是如何知dào

我的藏身之地?”

素还真与谈无欲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孔识藏才面带冷笑,道:

“不方便说吗?其实我心知肚明,你们也不是欧阳上智,你们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欧阳上智的死对头。”

素还真与谈无欲的神色,几乎是已经默认了。

普九年道:“这可不公平,素还真与谈无欲的底细可以不说,如何教人心服。”

谈无欲眉头一紧,正要说话,孔识藏已道:

“他们当然是不肯说的,我已经老了,糊涂了,就替他们说说吧!也许我说错了也不一定。”

普九年道:“请。”

孔识藏道:“从前,我、天愁客、欧阳上智三人,因为志趣相投,武功不相上下,便结拜为兄弟。一方面是想借重对方的实力,一方面,嘿嘿,也是互相监视,因为我们知dào

:我们谁也压不了谁,不如合zuò

,先除去其他对手,再慢慢解决对方。”

照世明灯不由得看了素还真与谈无欲一眼。这一眼的意思似是:我看你们的合zuò

,也是这般。

素还真虽然了解照世明灯之意,却装作没看见,面色冷漠地听着孔识藏的话。

雪眉灵公孔识藏道:“我们在天山顶结拜之后,便谈好了如何一统武林的大计。之后也确实合zuò

愉快,我们逐步建立了欧阳世家,吸收最强的高手,欧阳世从前的风光,我想也不必再多说了。”

“我和天愁客的武功,都高于欧阳上智,因此当时,说真的,我们并不忌惮他,我猜忌的是天愁客,天愁客猜忌的是我,我们都想拉拢欧阳上智去对付对方,却不知dào

:他才是城府最深的,最会装傻的!”

孔识藏的语气虽平静,却还有着无法淡去的不甘心。

“为了压下天愁客,我将他的龙须指秘笈盗录了一份,送给欧阳上智;呵!当然,天愁客凭他的聪明才智,也揣摩出我的绝招九断金指,将之抄录给欧阳上智了。

“我们都相信欧阳上智是自己人,欧阳上智偷偷告sù

我:他将天愁客的龙须指加以改变,创造出更强的三泰阴指秘笈,要与我一同修练,便约我到天山顶。

“想当然耳,我到达天山顶之后不久,天愁客便也来了。我万分震惊,以为他知dào

我和欧阳上智的勾结。他的神情也怪怪的,阴沉沉的,呵!他想的一定是一样的事情,可是当时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更戒备地防着对方。

“但那天欧阳上智一直没有赴约,来的是日月才子。”…,

“日月才子?”普九年问道。

欧阳世家三名结拜兄弟之间的诡谲互斗,孔识藏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普九年却感惊心动魄,三个智谋一样高的人日夜如此相处,是何等可怕之事!

孔识藏道:“他们两人自称日月才子,呵呵,我们也没听说过,他们只留下两句话:‘素观江湖真,谈悟红尘欲’。”

此言一出,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素还真与谈无欲身上。

谈无欲嘴唇动了一动,终归沉默。

孔识藏道:“激战之中,天愁客被日月才子捉了,流放死刑岛。所以说知dào

如何上死刑岛之人,可不只照世明灯一个。”

照世明灯微微欠身道:“是的,但是素还真与谈无欲不欲出风头,保好让在下负起流放魔头的小事了。”

谈无欲冷冷地瞪了照世明灯一眼,孔识藏又道:“日月才子既然有这通天的本事,追查世家的人追到了天山顶,我想我的藏身之处,他们也了如指掌才对。”

普九年道:“日月才子会知dào

天山顶的秘密,必是欧阳上智透露给他们的情报了?”

“没错。现在欧阳上智想杀我,也会再透过种种方法,让他们找到金石山。”

谈无欲正要说不是欧阳上智透露的消息,却被素还真及时打断:“前辈当时为何安然无事?是否前辈打败了日月才子,得以脱身了?”

孔识藏瞄了瞄素还真,不知是笑他装傻,还是也存了几分疑惑,道:“我哪有本事打败日月才子?我在战斗中落下绝崖,狗运好,没摔死罢了。”

谈无欲不解素还真为何不让自己发问,而素还真却是一肚子无奈。若是谈无欲老实说出不是欧阳上智所透露,那么自己还得交待出如何找到此地的过程,话说多了必有破绽。在照世明灯面前露了破绽,以后可就麻烦不断了。再说,谈无欲若是说了出来,无异于承认两人就是日月才子。

孔识藏慈霭的面容底下,心机可一点没有退步,还是三言两语就差点逼素还真与谈无欲露了底。

然而孔识藏也正是一样心思,他怎么诱导,素还真就是不透半点口风,让他也没有把握断定他们是不是日月才子。看来欧阳上智败在他手中,一点也不冤枉。

孔识藏道:“我落崖之后,千方百计地躲过欧阳世家的追查,隐居在此。我也想通了:欧阳上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我和天愁客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还将他视做亲信,欧阳上智实在太可怕、太可怕了!”

普九年道:“我看比欧阳上智可怕的人,也在我们之中。”

大家当然都明白他所指的人是谁,素还真道:

“此事也不必现在就做定论,照世明灯又是如何打听到此地的呢?”

众人都望向照世明灯,孔识藏道:“我这就不知dào

了,照世明灯,你来说吧!”

照世明灯淡然道:“我不能说。”

众口哗然,谈无欲道:“为何不能说,你有难言之隐?”

照世明灯微笑道:“你和素还真两人也没说啊!为何独独要我说出来呢?”

“我……”

照世明灯又道:“或者孔识藏前辈已经替你们说了?你们就是日月才子?”

素还真的心差点跳出喉头,照世明灯一语就逼得他们没有别的选择,要嘛就承认自己是日月才子,要就不承认,也等于孔识藏说的是别人,那么他还是得再别想一套说词。…,

素还真忙道:“每个人都有他的消息来源,问这有何意义?孔前辈,您与欧阳上智如此熟悉,必定还有别的方法辨认出他的身份,不如你就说了出来。欧阳上智就算真的在这里,以他一人也敌不过其他四人,要杀要处置,都在此时有所公证。”

普九年道:“我同意。”

孔识藏冷眼旁观照世明灯与素还真的言里机锋,暗自感叹世上果然是人外有人,这两人都是一时的智慧家,当然,也会是最可怕的阴谋者。

不过,那一句话也不吭的半驼废,却更予人高深莫测之感。

孔识藏道:“素还真,你说得很对。不过,如果欧阳上智在现场,你会如何做?”

素还真道:“已经错过一次,不可再错。这一定要当机立断,当场处死这个阴谋家!”

照世明灯叹道:“欧阳上智根本不在现场,你们的追问一点意义也没有。”

“在不在现场是一回事,知dào

辨认欧阳上智的方法又是另一回事。”谈无欲道。

孔识藏道:“好,如果你们能果决地杀了他,那我就据实以告。欧阳上智的绝招,是融合龙须指与九断金甲的三泰阴指。龙须指要以中、无名二指发功,九断金甲则以食指单指发功,三泰阴指以食、中、无名三指发功,所以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运功之后,他右手的食指、右指、无名指指甲会变成金色,一个时辰后才会慢慢消退。你们要互相证明自己不是欧阳上智,只要当众运功,并现出手来,自能证实清白。”

素还真望向众人:“诸位,孔识藏的提议,有异议吗?”

照世明灯苦笑道:“我照世明灯的武功最差,我弃权。”

素还真冷然道:“哦?有办法超越指天树的人,为何自认武功差?难道你是怕运动元功,会露出你的身份?”

照世明灯道:“素还真,我不能明白你的意思。”

“你我都是先天人,话一点就知。如果想要排除嫌疑,只好照着孔识藏的意思去做。”

照世明灯迟疑了一会儿,众人对他的猜疑,再也难以化去。照世明灯只好长叹了一声,道:“唉!好吧!、

说着,照世明灯气沉丹田,蓄劲在手。素还真、谈无欲、普九年、半驼废也都开始运起内真。

也许其中有欧阳上智,也许没有。但是,就算欧阳上智现出真实身份了,其他四人又会是他的对手吗?素还真运着功,手心却沁出了冷汗。也许下一秒,金石山就会成为最激烈的战场!

第十三章 灭口

金石山上,汇聚了全武林最重yào

的角色,这一场无言、无招、无胜、无败的决斗,却将决定将来武林的命运。

素还真、谈无欲、普九年、半驼废,以及最神mì

的照世明灯,各自将真气汇于掌间,只等着出掌的那一瞬间,或许就是生死,就是敌友!

孔识藏注视着这五个顶尖高手运功,不动声色的脸上,只有眼神隐约地泄露出他的不安。他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和很久很久以前,欧阳上智那冷冷的笑声。

眼前这五个人之中,是否有人是欧阳上智的化身,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

就当所有的人聚精会神,不敢大意之时,还有人也正在朝这个方向前进。

那株无能凌跃的指天树,重逾万斤的蔽天一笔,在所过之处划出一道无边的黑影,有如黑色疾箭,朝金石山的高峰重峦飞越。

陡地一道白光闪过!

拦腰划断了箭影。

指天树的去势一顿,笔直地落下地面,那道白色身影轻飘飘地闪向一侧,像是被指天树落地时巨大的风力所吹偏的一片柳絮。

那不是一片柳絮,那是一个人。

一个全身白衣、没有五官的女子!

女子那像是画上去的丑怖五官上,小小的嘴似乎露出一线笑意,令人不寒而慄。手臂僵硬地举起,往指天树一挥。

杀气射入树中的一瞬间,指天树气功一闪,硬生生接下了这一道阴柔的攻击,“滋”地一声,两道阴柔气功相格,冒出奇诡的白烟。在烟光蔽目的同时,指天树粗皱的树身发出无数点寒光,射向那假人般的女子。

女子笔直地往后滑退,一瞬间便退出了指天树的攻势范围。

指天树待要追上,冰般的声音钻入了耳中:

“发纷纷兮填渠,骨籍籍兮亡居,母求子死兮,妻求死夫,徘徊两渠间兮,君子将安居……”

这阵哀怨的歌声,挟着几乎教人窒息的内力,令指天树胸口沉重、真气逆行。指天树不敢接近,这才看清那迅速远去的身影,居然是飘在半空中的,没有双脚!

直到那惨白的女子形影消失于眼界之外,指天树却仍待在原地,沉吟不已。

那女子,是何来历?

她知dào

自己要去金石山,所以现身阻止?否则为何会这么巧地在此时出招对付他呢?而无冤仇的情况下,她一出手就是极端的杀招,绝对是要他的命。

在前往金石山的路上遇见她,她的来历绝对与自己的目标有密切的关连──

欧阳上智。

如果她是欧阳世家的暗棋,那么,下次再遇见,指天树暗暗决定要以绝招单锋无尽式对付她,欧阳世家的人,绝不能残存zài

世上!

而此时的金石山下,另一道暗绿色的人影却不疾不徐地前进着。

他所经过的路面,留下一道透明的痕迹,这道痕迹在阳光反射下,才闪出一点水样的光芒。

一只溜过他身后的大蜥蜴只奔出了几步,脚掌便开始萎缩,再也爬不动,趴在地上迅速地脱水,化为一具干腐的尸体。

他身后的这道水痕,就是被他所拖出的一路剧毒所毒死的生物的体液。

他所经之处,都似乎带着种沉重的意味,虽然很少人知dào

他,然而光是他不成材的徒弟──沙人畏──就已经是武林中公认的“天下第一毒”了。

从前沙人畏加入欧阳世家,在武林中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在欧阳上智诈死之后,他退出世家,与谈无欲、荫尸人、宇文天等人联手,想彻底毁灭欧阳世家,而后自己取而代之。…,

然而,谈无欲与素还真表里为谋,不但逼出欧阳上智诈死的真相,甚至还杀了沙人畏。这一切的过程中,沙人畏的师父,也就是他,千手毒王独千手,却始终未置一词。

也许因为沙人畏是死在谈无欲的手中,毒王独千手也忌惮着脱俗仙子谈无欲的威名吧?

但是,此时他又为何向金石山上前进?在金石山上,不但有谈无欲,还有素还真、照世明灯等高手。

没有人知dào

他此行的目的,只见独千手飘忽的身影,毫不迟疑地向孔识藏等人的方向走去。这迷阵对他,根本不构成障碍。

而费尽心机才找到孔识藏的藏身之处的众人,素还真、谈无欲、照世明灯、半驼废、普九年,都已将全身真气汇于双掌,各自提防着被他人见到自己的手。

如果是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在运功之后,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指甲会变成金色,这是无法隐藏的特征。

孔识藏逐一看去,而五人在让孔识藏验过之后,也各自下意识地将手掩在衣袖中。

素还真不由得望向照世明灯。照世明灯依然以右手持灯,据人法统所言,他在闯指天树时,明灯已毁。现在他手中又出现了一盏灯,这一点足以说明:他手中的灯,可以随时换新,并非独一无二。但是以他的成名形象看来,不时地手持一盏没有特别意义的灯,必定有别的用意。

难道,就是为了方便掩饰他的三根手指?

孔识藏道:“谁是欧阳上智,我心中已经有底了。”

谈无欲冷笑一声,道:“我有把握我绝对不是,你们谁敢像我一样出示我的手?”

谈无欲将右手摊开举起,众人都一清二楚地见到:他的手指依然如常。但是其它四人却只是充耳不闻,素还真道:

“孔前辈,您尽管明说,此时此地,欧阳上智绝对无法威胁你的生命。”

孔识藏正要开口,一阵幽微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送上阎王客,十指运作间;

召唤无常魂,皮毛口舌传。”

众人都是一懔。这是天下第一毒沙人畏的诗号!

素还真、照世明灯、谈无欲、普九年、半驼废都不由得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那高瘦的身影,藏在深绿色的斗篷中,向他们走近。

他的脸孔极端苍老,惨白得像具僵尸,一头凌乱的白发垂在脑后,周身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他身上并没有奇怪的气味,天下第一毒沙人畏的身上,时常带一股毒腥味,可是这个人并没有,只不过由他走来的迟缓姿态,众人脑中便自然浮现出沙人畏的样子。

突然间一声闷哼,众人一惊,回头望向孔识藏,孔识藏脸色惨青,口边冒出几抹白色泡沫,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素还真惊呼道:“孔前辈!”

正要去扶起他,照世明灯一挥衣袖,以气功推开素还真,喝道:“别碰!尸体有毒!”

素还真连忙缩手,惊疑不定地望着走向他们的高瘦阴沉老者。

老者停下步子,微微抬头对他们一笑。

众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他还未走近,便已让孔识藏暴毙,众人甚至不知dào

他用的是什么样的手法!

素还真脑中灵光一闪,认了出来:“你是千手毒王独千手,沙人畏的师父!”

此话一出,照世明灯等人都更加小心。独行手脸上仍然是那诡异的微笑,看得他们不寒而慄。…,

为什么毒王独千手会在此时出现?他又为何要杀孔识藏?就在孔识藏要说出谁是欧阳上智的一瞬间!

还是这只是时机的不凑巧?他是为沙人畏报仇而来?

一思及此,素还真立kè

道:“千手毒王,你为何要毒杀孔识藏呢?杀死令徒沙人畏的人是谈无欲啊!”

没想到素还真会这么说,谈无欲又惊又怒地望向素还真:“素还真!你很多嘴!喂,千手毒王,这件事是普九年策划的!”

普九年惊道:“这……哎呀!为什么要一个推给一个呢?”

那老者松垮的脸部微微抽动了一下,才发出细细的声音:“呵呵……我不是来替徒弟报仇的。”

照世明灯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独千手那阴沉的脸上,始终像蒙着一层奇异的阴翳,无法看出他的神情。他似乎又笑了一下,便背过身,以一样的慢速度缓然离去。

他的移动速度看起来很慢,却几乎是一瞬眼便已经不见。

一直到他完全消失了踪影,素还真等人才略为松了一口气。他在时,那股可怕的压迫感竟然无人可以反抗。

不知沉默了多久,谈无欲才恨恨地道:“哼!枉费,枉费在座诸位皆是武林中的名人,竟然眼睁睁看着毒王杀死孔识藏!”

素还真叹了口气,道:“谈无欲,我并没有阻止你出面干涉,你本身不敢却怪罪他人。”

谈无欲扳起了脸道:“素还真,你以为我会与毒王争斗,好让你不劳而获吗?你作梦!”

普九年道:“眼前最重yào

的是孔识藏就这么死了,欧阳上智的秘密……唉!天下间无人知晓了。”

半驼废沉声道:“不,还有一个人知dào

。”

众人都不语,是的,孔识藏死后,知dào

欧阳上智真面目的人只剩下了一个:死刑岛上的假上智。

可是,要把他由死刑岛救出吗?

素还真道:“我想大家都同意把他带回中原,好好问出真相……”

话未说完,照世明灯已道:“我反对!”

“为什么?你能说出理由来吗?”素还真问。

“因为他就是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素还真冷然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你还会亲自到金石山吗?直接前往死刑岛杀死欧阳上智,岂不是更干脆?”

“这……”照世明灯为之语塞。

素还真更咄咄逼人:“而且,如果欧阳上智身在死刑岛,他为何能号召毒王独千手?”

照世明灯一震,道:“你……你此言何意?”

素还真道:“以你的聪明智慧,难道看不出独千手是替欧阳上智杀死孔识藏?能在我们面前杀死重yào

证人的,除了欧阳上智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

独千手杀死孔识藏之时,众人心底已有隐约的忧虑。被素还真一道破,各人更是心中震撼,更无疑义。欧阳上智掌握了沙人畏,已足以号令武林,想不到沙人畏的师父独千手也是世家的人,这样一来,世家高手的层级,比想像中还要高出了不知多少!

欧阳上智还有深厚的实力,他是绝不可能被困在死刑岛的。

这是任何人都想得到的,照世明灯会想不到?

一时之间,众人都对他投以怀疑的眼光。

素还真又道:“死刑岛上的人,不足为患。真zhèng

威胁到武林和平者,是欧阳世家潜藏的实力。欧阳世家还有多少像毒王独千手这样的高手?这才是最重yào

的问题!”…,

沉重的空气,在众人之间传递着,没有人敢说出肯定的下一步,却都不约而同地想着:如果欧阳世家有许多像毒王独千手这样的人物,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眼看此时此地,只能束手干瞪眼,谈无欲道:“哼!反正要烦恼大家一起烦恼!告辞!”

谈无欲足底一点,以轻功一瞬间便离开了数十丈之遥,消失在树影间。

半驼废望向普九年,道:“且不提欧阳上智。千手毒王独千手一向不问武林事,现在出现江湖了,你与他有杀徒之仇,我想他是不会罢休的。”

普九年苦笑了一下,道:“该来的就来吧!告辞了。”

众人一一拱手道别,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离开金石山。现场,只剩下孔识藏的尸体,迅速地萎缩中。

难道秘密就真的像那腐化中的尸体一般,从此永远地渗入了地下吗?

素还真却掌握了最后一点蛛迹。

“日”。

这是孔识藏倒地之后,尚未断气时,以手指画出的字。

素还真不确实其他四人是否有见到这个字,这个字藏在孔识藏的手心底下,不加以注意是不会见到的。以照世明灯的眼尖,应该会看见;普九年也很可能见到了。

“日”代表什么呢?如果这是孔识藏想告sù

大家的事,那么绝对就是真假上智的谜底了。

“日”,也许是照世明灯的“照”字的开头。但是,更有可能代表普九年的太阳盟。

素还真略一沉思,脸上不禁露出一线难以掌握的微笑。

要知dào

是谁通知了千手毒王此地的聚会,得先过滤掉“没有”通知千手毒王之人。

希望欧阳上智的秘密永远不要被揭穿之人,可不只在场五人而已!

至少在素还真心里还有一个名字,一个时常被忘记的名字。

“干戈未定欲何之?一事无成两鬓丝;踪迹大纲王粲传,情怀小样杜陵丝。鹡鸰音断云千里,乌鹊巢寒月一枝;安得山中千日酒,酩然直到太平时。”

那人长叹着宋代王中的名诗,在藏身之地摇头晃脑,慷慨激昂。

他正是被欧阳世家全面通辑的冻液成体荫尸人。欧阳上智垮了之后,世家对他的追杀令却不知解除了没有,令他很是不安。上回传说欧阳上智复出,还命人找到了他的落脚之处,交给他世家令牌,很令他害pà

。虽然那个欧阳上智是个假的,被冷剑白狐一招给干掉了,荫尸人不喜反惧,因为被杀的是假上智,就表示有可能还有一个真上智。而这个真上智若是回来了,就表示世家对他的追杀令还有效。

因此他也不敢在有人烟之处落脚,来到荒山野地,勉强渡日。

怀有万丈雄心的荫尸人,从前也过过一呼万诺的威风日子,如今衣茅食草,已经不堪忍受。

“哼,想当初谈无欲真心诚意,奉我为武林至尊,要不是素还真从中作梗,我怎会美梦成空?”荫尸人越想越不甘心,“我才高八斗,貌若潘安,雄才大略,要是我当欧阳世家的领导者,世家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罢了,英雄能屈能伸,静待天时,等我当了武林至尊之后,第一个要先重打谈无欲五百大板,以警世人左右摇摆、意示不坚!素还真诡计多端,可是差我那么一点点,可以当我的军师。至于欧阳上智,嗯,还是一刀斩了,早早了事,免得夜长梦多……”…,

正当荫尸人沉醉在当上武林至尊之后的赏罚决策中,草地里一样金光闪闪之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咦?这是什么?”

荫尸人好奇地走上前去,蹲下来拾起一看,居然是一块黄澄澄的金子。

荫尸人大出意wài

,反覆把玩着金子。突然间右脚踝一紧,已被绑住,整个人被倒吊于树枝之上。

“哇!”荫尸人惊呼了一声,方悟出这是个简单的陷阱,头下脚上地晃来晃去,不急只气,怒道:“谁?是谁用这种卑鄙手段抓我?”

重重的鼻音响起:“是谁?是你的秦爷爷!”

一见到那人,荫尸人怒火更盛。此人头大身矮,手短脚短,兼以满脸横肉,铜铃眼、红齆鼻,鲤鱼嘴,端的是既贫且贱、鄙琐不堪。他便是专为人收尸的土公仔秦假仙。

自从素还真与谈无欲闲来没事弄个名人榜,把秦假仙封为天下第一辩之后,秦假仙便改头换面,不再替人收尸,甚至学到一身好武功,打败了不少人。实jì

上并不是秦假仙武功真的变得如此高强,往往是与他对上之人没料到他会武功,因此一出手时没有提防,便被秦假仙打中而落败。若是真要较量,秦假仙的三招半式还不足以闯天下。

可是这一阵子,已完全不见他的踪影。荫尸人将心比心,猜他也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藏了起来。想不到在此地竟会遇上,而且秦假仙居然还胆大包天地设陷阱捉他。荫尸人一思及此,心里说有多不屑就有多不屑。

“秦假仙,你干什么?”荫尸人怒问。

秦假仙负着手走了出来,道:“没干什么,只是想把你吊在这里当人干。”

荫尸人道:“凭你,你敢虎头捋须,一会儿就知dào

厉害!我遁!”

冻液成体荫尸人的拿手邪术就是化为液体而遁,一根绳索根本困不住他,一霎时荫尸人倒化为液状,滴流而下。不料秦假仙举脚一踢,一旁放在轮板上的大瓦瓮马上被推到倒吊着荫尸人的树下,荫尸人所化的液体全流入瓮中。

荫尸人一惊,连忙凝体成形,“喀”地一声,瓮口已被封住。

这个大瓮滴水不漏,荫尸人敲了敲瓮壁,喝道:“秦假仙,你干什么?放我出去!”

秦假仙却不发话,不知碰碰撞撞地在弄什么,荫尸人边敲着瓮边骂,秦假仙都充耳不闻,把瓮中的荫尸人弄得心里发毛。

荫尸人急得全身大汗,骂道:“喂,你怎么不讲话啦?秦假仙,你想把我送给欧阳世家吗?你别以为世家会给你好处!秦假仙,你放我出来,我当了武林至尊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喂……”

荫尸人叫了一会儿,突然沉得不对劲:“啊呦?怎么会热起来了?哇!这瓮壁滚烫得很哪!”

荫尸人叫道:“秦假仙,你在干什么?”

秦假仙的声音笑眯眯地,道:“我在升火熬荫尸汤!你荫尸人不知dào

有多少年的功力,我得用大火先煮滚了,再小火慢慢地熬,慢慢地煨,看要熬多久你才会连骨头都化了,好拿去喂猪!你在猪肚子里和猪油混合,也许还能冻液成体,不过那时凝成的体,还得从猪屁股里面挤出来!哈哈哈……我老秦真是太聪明了!竟能想得到这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我猜这一招连欧阳上智都想不到吧?”

荫尸人听得冷汗直冒,惨叫道:“不要哇!秦假仙……不,秦爷爷,秦祖宗,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快放我出去!”…,

秦假仙道:“你可以给我什么?说来听听。”

“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我的死岛魔海千邪洞里,有许多珍宝,通通给你,你放我出去!”

秦假仙道:“你的千邪洞是武林三大死窟之一,不知情由的人进去了必死无疑,你要害死我!不成,这生意做不得!”

荫尸人越来越热,身体也似乎正在不由自主地融化之中,更是魂飞天外,大叫道:“你快放了我,我绝对不敢害你!我说千邪洞是你的就是你的!”

“哼,我一放了你,你现在说的都不算数了,我才没这么笨!”

“算数,当然算数,我告sù

你进入千邪洞的口诀,你进去之后,可以在主位改动口诀,那就连我都无法进入,只有你一个人可以通行了。”

秦假仙道:“好,那你先把进入的口诀是什么、主位在哪里,一一告sù

我。”

荫尸人被烫得快要神智不清,但是这是他最主要的秘密,还是一清二楚地说了出来,让秦假仙完全记住。

秦假仙听毕,道:“不错,你很老实。”

“那你快点放我出去……”

“不行,我得先去死岛千邪洞试试,先改了口诀,再出来放你。”

荫尸人哀叫道:“你去了又回来,至少要七八天,那时我早就熬干了!”

秦假仙沉吟一会儿,道:“说的也是,你把千邪洞的秘密告sù

我,自己却被熬干,我也于心不忍,真是伤脑筋啊!你先等一下,我去泡壶茶,让自己思虑澄净,慢慢地想出个两全其美之法!”

荫尸人已急得哭了出来,叫道:“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快死了,秦假仙,你放我出去,我当你的手下,我听你的话,我会对你忠心耿耿啊……”

还没哭完,只听另一阵清朗温雅的男声,道:“秦假仙,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放了他吧!”

那人竟是素还真!荫尸人惊讶不已,素还真不知在此已经多久了,竟只是束手旁观秦假仙作弄自己!

秦假仙道:“嘿嘿,素还真,你不是不相信我抓得到他吗?现在我抓到了,你输了我整整一座金山。”

素还真微笑道:“你想得出这种方法对付冻液成体的邪术,真是教素某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你智慧绝世,我怎敢与你相比。你不说我也知dào

:是你看得起,才会给我这个机会表现……”

“不不不,是你实至名归。素某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您。”

“是什么事,只要你素还真说一声,我秦假仙拍胸脯保证:给你全套办到好!”

这段时间里,秦假仙并未在江湖上行走,可是素还真对秦假仙打听消息的能力非常有信心,因此金石山之会后,特别去找了秦假仙,诱之重利,要他抓到荫尸人。反正金石山之主孔识藏已死,素还真也乐得拿这笔无主之金作筹码。

在瓮中的荫尸人只听见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褒来褒去。荫尸人的脑中早已是一片空白,再不被放出来,百年功体将要整个蒸散,半点不存了。

只听得素还真在秦假仙耳边吱吱喳喳,不知说了什么,秦假仙连连应声称是,道:“嗯,嗯,这可不得了,对,这没问题!我等一下就去打听!”

素还真道:“至于应给你的报答,素某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你可以前往路观图上之地,此地有座金石山,金石山之主已经死了,你可以任意搬取金块。”…,

“多谢!你果然是个讲信用的人!”秦假仙喜道,“那这个无恶不作的荫尸人呢?世家的人都该死,我就把他熬掉,好不好?”

素还真道:“欸,人无信不立,你已经得到千邪洞,就该放他,我有话要问他,你可以趁着这个时间,火速去占领千邪洞。”

“说的对,反正有你在,这个家伙也不敢对我怎样。”

热焰撤去,素还真扬袖一挥,大瓮便被推倒,头发已焦的荫尸人滚了出来。

一见到荫尸人的样子,秦假仙先是怔了几秒,随即捧腹大笑。

原来荫尸人不但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变得松松垮垮,他整个人居然缩了水,手脚变得比秦假仙还短,颈子也几乎不见了,整个人就好像被硬生生挤小了一般,滑稽万分。素还真见了,也忍俊不禁,面带微笑。

秦假仙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他道:“哈哈哈……荫……荫尸人你……哈哈哈……你变成……哈哈哈……”

荫尸人也没想到自己会缩水,变得这么矮小,又气又急,只想一掌杀了秦假仙,以雪此恨。

可是素还真就站在一旁,要是自己动手杀秦假仙,素还真必定会干涉。

素还真道:“秦假仙,你还不快去千邪洞?”

秦假仙笑得讲不出话来:“哈哈哈……他的样子……哈哈哈……我,我没力qì

走了……哈……你,你慢慢问……”

秦假仙捧着肚子,边笑边跑走了。荫尸人暗下决心,将来若是再遇到秦假仙,这个大仇一定要报!

转头一看,素还真zhèng

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一见到素还真那挺拔俊雅、玉树临风的模样,荫尸人更加忍不住悲从中来。

素还真道:“荫尸人,我有话要问你,你得老实回答我。”

荫尸人垂头丧气地说道:“你先告sù

我增高的秘诀,我就什么都讲。”

素还真道:“我不知dào

什么增高的秘诀。”

荫尸人道:“那我就什么都不告sù

你。”

素还真注视着他,道:“你的回答如果让我不满yì

,我就再把你塞回瓮中,交给秦假仙处理。”

荫尸人登时脚都软了,连忙道:“我讲,你问什么我都讲,千万不要把我交给秦假仙!”

素还真道:“我问你,是不是你去告sù

毒王金石山的秘密?”

荫尸人道:“毒王?沙人畏不是死了吗?”

“我说的是他的师父,千手毒王独千手。”

荫尸人大感好奇:“沙人畏有师父?这我倒是不知dào

!”

素还真见他神情坦然,绝非说谎,心中已有定见,道:“听说你见过假的欧阳上智了,一接到世家命令,你敢现身,对欧阳上智的忠心,真是令人感动啊!可是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可不可能原谅你,你心里应该有数才对,我劝你凡事小心,以免得死得不明不白。告辞。”

素还真说完,便飘然离去。

荫尸人愣了半天,想道:素还真此言何意?难道说……义父已经复出了吗?呜哇!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荫尸人吓得团团转,似乎觉得天地之间无所遁逃,不知要往哪儿藏身才好。

而素还真确定了不是荫尸人通知毒王金石山的秘密聚会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谈我欲之处,与他商讨对策。

素还真身如飞鸿,飘然而上了另一座险峰。此地重峦叠嶂,险峻至极,经过重重考验来者轻功的绝壁之后,才得以进入。…,

此地正是无欲天,谈无欲的密室。

谈无欲修长的身影,已好整以暇地立在石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角,沉吟不语。

谈无欲根本头也不抬,就知dào

是谁步入了他的密室。

“你还是来找我了。”谈无欲淡然说道。

素还真道:“这件大事,本来就该与你商议。”

谈无欲道:“哦?你有什么想法吗?

素还真道:“我想各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你应该也看见孔识藏死前所写的字了。”

谈无欲道:“我推敲了一阵子,‘日’可以有很多种含义。不过,孔识藏的命只剩顷刻时,我了的留字也不会太复杂,或许最直接的想法就是正确的答案。”

素还真点了点头:“不愧是脱俗仙子,是应该朝最简单直接的想法去破解。”

“更何况他急着要让人杀了欧阳上智,自然不会故打哑谜,增加我们找出他的困难度。”

素还真赞赏地说道:“嗯,你说得极是!不过……如果在场有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孔识藏不敢直说呢?”

“为何不敢直说?”被素还真这么一反问,谈无欲有些错愕。

素还真摊了摊手:“直接说破的话,不是让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产生戒心了吗?”

谈无欲哼了一声,道:“那么我认为是谁?”

素还真道:“日,可以代表照世明灯,或是太阳盟。”

“哦?何以见得?”谈无欲反问。

素还真道:“欸,以谈兄的智慧,怎会听不出为什么呢?”

谈无欲冷笑道:“我是怕自作聪明,反而扰乱了你素贤人的推测。再说,我还未必肯定是孔识藏是否确认五人之中有一人是欧阳上智。”

素还真道:“他一定已经肯定谁是欧阳上智,却被千手毒王及时杀人灭口。千手毒王为何可以在这么恰好的时机、轻易地进入孔识藏的藏身之地?一定是五人其中之一告sù

他的,这个人就是欧阳上智。”

谈无欲略为一想,五个人之中,半驼废与普九年是最先到金石山的,他们破不了迷阵,要不是照世明灯带众人进入,普九年与半驼废也进不了。因此,他们没有可能事先通知千手毒王在这时前来杀人灭口。再说,他们从知dào

入口后,也没有机会通风报信。

不过,如果他们是假装无法破解迷阵,那又另当别论了。

知dào

路径,又是最晚上山的人,才有可能通知独千手跟在他身后,前来杀人。

因此,照世明灯的嫌疑最大。

谈无欲很快想通了这一点,照世明灯确实是个不易对付的角色。谈无欲抬眼望向素还真,冷冷说道:“你来找我,不会是要跟我合zuò

吧?”

素还真微笑道:“否则我来做什么呢?”

不料谈无欲脸色一沉,想起在金石山上,一见到千手毒王独千手时,素还真马上把他杀死沙人畏之事提了出来,谈无欲就十分不悦。

“哼!与你合zuò

毫无保障,我怕你事成之后过河拆桥!”

素还真神色凝重,望着谈无欲,道:“我可以在你面前立誓,等到欧阳世家歼灭,欧阳上智伏法,我立kè

深山退隐,否则万箭穿心!”

此时,密室外的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沉重的惊雷,连密室的壁面都微微震动了一下,飕飕落下几点灰土。

素还真与谈无欲同时一愣,之后,谈无欲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素还真,上苍已经听到你立下的誓言,如果你没遵照约定,必然得到你应得的报应!”

素还真暗想:劣者所誓,是万箭穿心,这与天打雷劈似乎有点出入?

不过,他当然不会在此时提出这个疑问,以免自讨没趣的。素还真只是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如此你可以放心了吧?”

谈无欲道:“你说,下一步该如何让欧阳上智露出狐狸尾巴?”

素还真负手沉思,在两人的默默不语音,时间似乎停止了。

或许,上死刑岛是个可行之计。

只不过他们绝对想不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上了死刑岛!

第十四章 逃出掌握

罪恶江黑暗的江面在童颜未老人脚下飞速流逝,黄昏中那畸零的黑影,就是武林中猜忌的中心:死刑岛。

惨淡的霞光,黑暗的岛屿,居高临下的童颜未老人已经可以清楚地见到死刑岛的嶙峋地势,他脚下的鸟人尸首渐渐往下落,却远远地似乎看见两道影子,正迅速地交错跳动着。

童颜未老人待要看清是什么,鸟人已经慢慢落地,僵扑不动了。

童颜未老人暗想:那两道影子十分显目,动作敏捷,也许是人,但也可能是岛上的什么生物。只不过死刑岛上,还会有什么生物呢?他环顾了一眼周遭,就算是长年身处阴秽之地的他,也不由得心头一警。

这样荒凉凄惨之地,普通人是绝不可能生存的!那么自己在半空中所见的两道影子,又是什么?难道……欧阳上智其实安然无恙?

童颜未老人小心翼翼地步上死刑岛,慢慢地寻找着欧阳上智的踪影。

锵铛几声,脚上还铐着铁链的痴虫往冷剑白狐身上扑去!

冷剑白狐及时醒觉,双足以点便已往后滑出数丈,痴虫手中的大刀已“喀”地一声,重重地砍入他原先躲着的石床内,激溅起几块碎石。

冷剑白狐大惊,痴虫已哇哇乱叫着,又举刀往冷剑白狐扑去,冷剑白狐重伤尚未痊愈,极力闪躲着,一下子便跃出石洞,痴虫紧追了出来,大叫一声,看似笨重的身子竟一步就跨了数丈,一刀砍落,平贴着的掠过冷剑白狐的胸前。

冷剑白狐被吓出一身冷汗,怒道:“你做什么!”

痴虫只是含糊地乱叫,痴呆的五官极为狰狞,大刀左右乱挥乱砍,把冷剑白狐一时之间逼得连连倒退,措手不及。

他不知dào

痴虫为何突然发狂,更没有想到:痴虫是想吃他的肉。只因为痴虫和欧阳上智都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因此冷剑白狐并没有想到杀痴虫以求自保,只顾着闪避他的攻击,否则以冷剑白狐的身手,要杀痴虫并非难事。

这便是童颜未老人在半空中见到的两道影子,当时只顾着追杀和躲避的两人,则根本没有机会注意到天上的变化。

“住手!”欧阳上智的怒斥,令痴虫停下了动作,呆呆地发出不悦的:“啊…”叹声,冷剑白狐喘了口气,知dào

自己安全了。

欧阳上智蠕动着爬出草丛中,叱道:“痴虫,你不听我的话么?你再攻击冷剑白狐,我就处罚你!”

痴虫阔嘴一扁,似乎想哭,指着冷剑白狐,哇啦乱叫。

欧阳上智不耐烦地道:“好了!噤声,有人到岛上来了,你们先躲起来,别曝露行踪。”

冷剑白狐身子一闪,便跃退至岩石的阴暗处,他要看看来的是什么人,如果要对欧阳上智不利,他也好做个照应。而痴虫似乎早已习惯了躲避来人,垂着两手,弯腰驼背地转身离去,不知要躲在哪里,但也一下子就不见人影。

童颜未老人登上死刑岛找了没有多久,便听见山阴方向有轻微的骚动声,循声以轻功跃至此地,东张西望了半天。他眼睛虽尖,不过此岛周围硫磺气味厚重,熏得他双眼难受至极,视力无法与平日相提并论,一时之间竟没看见草丛掩蔽中的欧阳上智。

欧阳上智冷眼旁观了一会儿,才蠕动着爬了出来,阴沉沉地说道:“童颜未老人,想不到你也来了。”…,

童颜未老人这才看清地上这一小团不人不鬼的怪物,他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纵然早已知dào

欧阳上智不是已死了,就是狼狈不堪,乍见到他的惨相,还是令人毛骨悚然。

而照世明灯竟会以如此毒辣的手段对付敌人,其居心之险恶,更是无法与他那温雅的容貌联想在一起,也使得童颜未老人更感照世明灯的深不可测。

童颜未老人道:“欧阳上智,别来无恙啊!”

欧阳上智懒得与他寒暄,冷冷地说道:“托你的福。你特地前往这个地方,是要来杀我的吗?”

童颜未老人笑了起来:“哈哈哈,杀你?我像是一名赶尽杀绝的人吗?欧阳上智?不审,我应该称呼你别的名称?你真的叫做欧阳上智吗?”

欧阳上智微微抬眼:“你此言何意?”

“金羽兰的一封血书,已经透露出了你的身份。”

此话一出,欧阳上智的眼中果然闪出奇异的神采,道:“金羽兰?你没有杀死她吗?”

童颜未老人笑道:“我是杀死她了,但是你不该将她交给我处理,因为在她死前,已经透露出我想知dào

的事。这也就是当初你大败于南革天,众叛亲离的主因!”

欧阳上智默然转过脸去,童颜未老人无法见到他此时的神情,心里却着实得yì



“欧阳上智,你难道不想知dào

金羽兰透露了什么样的秘密?”

欧阳上智冷冷地说道:“我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哈哈哈……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坚持你是欧阳上智吗?这对你而言,非常不利。”

欧阳上智无所谓地一笑,道:“在死刑岛上,生与死,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你难道不想重回武林?”

“呵,你在说笑。有什么人可以帮我脱离这个地狱,重返武林呢?”

“我。”童颜未老人一清二楚地说道。

“你?”欧阳上智怀疑地抬头看着童颜未老人,脸上带着怪异的神情。

“我可以带你脱离此地,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欧阳上智似乎并不是很心急,连是什么条件都没听,便淡然说道:“那还是算了吧,我宁愿留在此地。”

童颜未老人有点不敢置信,再度环顾周围,道:“哦?死刑岛上如此险恶,你为何能活到今日,我感到非常好奇,你以什么维生?”

欧阳上智冷冷说道:“你也在此地待上十天半月,不也就知dào

如何生存了?”

“哈哈……我想,必定有人接助你吧?”

欧阳上智无言,童颜未老人又道:“不过,你难道没有察觉:鸟人族很久没有来搔扰你了吗?”

欧阳上智故作不解:“你说什么?”

“不要跟我装傻,是鸟人族让你苟延残喘,不是吗?可是我要告sù

你一件事实,那就是:鸟人族已经全灭了。”

“什么!?”欧阳上智震惊地转回头望着童颜未老人。

童颜未老人更加得yì

,道:“是什么人灭了鸟人族,我心里有数。重yào

的是:此后你的接济已断,你将会活活饿死在死刑岛上!不如跟我我回转中原,我不能保证你东山再起,只是你得先保住性命,才有别的可能,不是吗?”

欧阳上智污秽得几乎不辨五官的脸上,陷入了沉思,童颜未老人仍难以看出他真zhèng

的想法。

“照世明灯叫叶小钗断你四肢,然后将你流放在此,他的用意,我想你也很清楚,他不是要救你,而是要你惨死在此地。你的尸体不会被武林中的人发xiàn

,也就无从发觉你的易容破绽了。”…,

欧阳上智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便不再说话。

童颜未老人续道:“数天前我遇见照世明灯,向他请教上死刑岛的方法,他当然不肯对我吐露,他是担心我来此救你。由此可见,没杀你的人就是最希望你死的人。”

欧阳上智的声音有些沙哑:“武林中谁不希望我死?又何止是照世明灯一个呢?”

童颜未老人道:“那是因为他们将你当成了欧阳上智。可是,你只不过是一个傀儡,并非欧阳世家颠覆武林的主谋,为何要替别人背黑锅呢?”

欧阳上智长叹了一声,道:“你想知dào

什么?”

“我只要知dào

谁才是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

欧阳上智低首沉吟了一会儿,终于道:“好,我答yīng

你。不过,你要先带我们离开死刑岛。”

童颜未老人一怔:“你们?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在此地?”

欧阳上智道:“都出来吧。”

冷剑白狐由掩身的岩石后走了出来,痴虫叮叮当当的脚链声也自远而近,传了过来,童颜未老人诧异地看着冷剑白狐,又看了看那高大得可怕的痴虫。若是方才他有什么举动,搞不好就得直接对上暗处的这两个人!姑且不论痴虫是否高强,光是冷剑白狐就够难对付了。

银弓战二龙的两箭,没有取走他的生命,这多少有点出乎童颜未老人的意料之外。不过他最不能想通的是:这个欧阳上智为何留下冷剑白狐的生命,甚至医治好他呢?是否真的如同鸟人族所明白说破的:冷剑白狐是欧阳上智之子?

如果是,这个假的欧阳上智留着欧阳上智的骨肉在身边,非要有过人的勇气和心机不可。

就算在如此落魄之际,这个欧阳上智还能留上这么一手,不禁教童颜未老人对他刮目相看。看来就算是假的欧阳上智,也非简单的角色。

童颜未老人干笑了两声,道:“哦,冷剑白狐,原来你也在此地。”

冷剑白狐生性极冷,只是默然地立在欧阳上智背后,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教人不寒而慄。

童颜未老人看了一眼痴虫,道:“这位是……?”

“痴虫,他是我在这个地方唯一的朋友。”欧阳上智道,“如何?将我们三人都救出此岛,你办得到吗?”

童颜未老人道:“可以,不过要给我三天的时间。”

“为何要三天?”

“你可知我如何越过罪恶江,来到此地?”

“愿闻其详。”

“鸟人已死,可是我能以行尸之法,让鸟人族的尸体动起来。只不过我一次只能催动一名鸟人,而且若是等它们尸体开始有了腐化的迹象,我就无能为力了。”

欧阳上智道:“如果你一次只能催动一名鸟人的尸体,一名鸟人也无法负载四人,那岂不是空谈?”

童颜未老人道:“你放心,我自有方法,静心在此等我三天吧。”

童颜未老人告辞离去,欧阳上智仰首望去,果然不久之后便见到一个庞大的飞行影子,载着童颜未老人飞过天际。

童颜未老人的术法怪异,确实也是个不容易对付的一方之主。

欧阳上智道:“你们都听见了,只要再忍三天,就是我们自由的日子。”

冷剑白狐虽然不怎么相信童颜未老人,但是这时也只能抱着这一丝希望。在死刑岛只过了短短几天,却已经漫长得难以回忆了!…,

欧阳上智对痴虫道:“只剩三天,痴虫,这三天之内,你不许攻击冷剑白狐,知dào

了吗?”

痴虫“啊、啊”叫着,点了点头,他居然也晓得离开此岛是件好事,颇令冷剑白狐讶异,这不是说明了痴虫原先应该是生长在别的地方的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又是谁把痴虫带到死刑岛上,服侍欧阳上智呢?

冷剑白狐不禁多望了几眼欧阳上智,就算曾经身为他的贴身护卫,自己也始终不了解他的实力和底线。

欧阳上智早已注意到冷剑白狐的注视,道:“冷剑白狐,有件任务交给你去办。”

“你说吧。”冷剑白狐不带感情地说道。

“你到死刑岛东边的高岩去,往陆地的方向看,回来之后,告sù

我你看见了什么。”

虽不明白欧阳上智此举的用意,冷剑白狐也没有问,便往东边而去。不问“为什么”,是身为近侍的一种习惯,就算打算要杀他,冷剑白狐还是不由自主地依照以往的习惯与欧阳上智相处。

这似乎是最适合他们的相处方式。

冷剑白狐只去了不到半刻钟,便回来了。

“东边高岩上什么也没有。”

“没望见陆地上的动静?”

“一片漆黑。”

“是吗?”欧阳上智满yì

地点了点头:“那么,童颜未老人没有骗我,鸟人族确实全灭了。”

“嗯?”冷剑白狐似有些不解。

欧阳上智主动回应他的困惑:“东边高岩是鸟人族惯常栖息之地,可以直接眺望到他们在陆地上的巢穴。鸟人族胆小怯弱,绝不敢离开巢穴太远。如果他们的巢穴没有动静,而又不在死刑岛上,就必定被灭了,死了,呵呵……冷剑白狐,你应该也很高兴吧?他们设计陷害你,如今有人替你报仇了。”

冷剑白狐冷冷地“哼”了一声,不作回答。

他并不高兴,反而心底更加沉重。

“天下间有儿子会杀亲生父亲,以报母仇吗?”

鸟人长老所说的话,依然在他耳边回响着。鸟人族已灭,他不但少了可以追问的对象,连唯一掌握的线索都完全断了。除非是……

除非是问眼前的这个人。

但是,冷剑白狐根本没有勇气当面追问!

耳边只听见欧阳上智充满自信的声音,说道:“童颜未老人要用什么法子带我们回陆地,我也想得出来,但是我回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却是他绝对想像不到的。”

冷剑白狐打了个冷颤,难道被放逐于死刑岛的欧阳上智,还有后路?这个令人防不胜防的魔头,真的与自己有不一样的关系?

一瞬间,冷剑白狐对这个自幼所面对的武林,感到陌生了起来。

未老人依照约定,在第三天便重新登上死刑岛,与欧阳上智相见。

他所用的是最简单却也最有用的法子。他只能操纵一头鸟人族的尸体,绝对无法负载三人,因此便在死刑岛与陆地之间,牵以巨缆,亲自带着三个竹篓,以行尸之法乘坐鸟人再度回到岛上,让欧阳上智、冷剑白狐、痴虫三人乘坐竹篓过罪恶江。

以童颜未老人隐密的作风,必定是秘密准bèi

所需之物。这三天便是暗中赶制出足以横越整个罪恶江的巨缆。

三个竹篓都在巨缆上挂牢之后,欧阳上智等人正要一一坐上,童颜未老人却发话了:

“慢着。”…,

欧阳上智道:“还有何事?”

童颜未老人道:“我以内功先送痴虫到对岸,然后是冷剑白狐,最后才是你欧阳上智。”

欧阳上智似觉有趣,微笑着望向童颜未老人:“以你的功力,一次便足以将我们三人一同送至岸上,为何要分三次?”

童颜未老人不答,反问道:“你不肯吗?”

欧阳上智也不回答他,泰然道:“喔,我了解了,你要我先进去,你的手下就可以拎住我,以免我们三人一同渡岸,便立kè

逃走。你在对岸的手下,根本不足以困住冷剑白狐和痴虫,是也不是?”

童颜未老人阴沉地说道:“你这么有把握,何不试试看?雨台齐天塔并非浪得虚名。”

“可是你的行为,与你说这句话的自信,并不相符。”欧阳上智依然自若地说。

童颜未老人似有些狼狈,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欧阳上智笑了起来:“呵呵呵……未老人,你的疑心病太重了,反而混乱了你的判断。”

明知欧阳上智的话最好别听,童颜未老人还是为之起疑,冷着脸道:“此言何意?”

欧阳上智道:“你数天前说过,鸟人族都被杀了,可见早已有人知dào

联络死刑岛与陆地的方式。你想会是谁呢?照世明灯?还是素还真、谈无欲?甚至连你我都还不知dào

的阴谋者?”

这确实是童颜未老人惴惴不安的一点,欧阳上智又道:“你有把握:今日你接我回中原之事,没有人知dào

吗?”

童颜未老人眼中闪过一线寒光,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或许照世明灯、素还真之辈,早就在陆地上等着不劳而获了!一想到这一点,童颜未老人紧张了起来。

童颜未老人道:“哼!照世明灯若敢守株待兔,此后他将成为雨台齐天塔的必杀对象!”

欧阳上智哈哈大笑:“哈哈哈……未老人,你若有把握杀死照世明灯,还需yào

如此迂回地迎我回去?你接我回中原的用意,不就是为了了解他的底细?”

这句话中所含指的意义简直再明白也不过了!童颜未老人要掌握的是“真上智”的底细,而最有可能是真zhèng

欧阳上智之人,便是照世明灯。

童颜未老人吸了一口气,道:“那么你说该如何防止他人守株待兔?”

欧阳上智道:“我劝你还是同时将我、冷剑白狐、痴虫一同送到对岸。我劝你这样做的用意,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救我自己。万一照世明灯守在对岸,他一见到我,这次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我四肢已断,他接下来要断的就是我的人头了。如果冷剑白狐在我身边,多少可以先挡下照世明灯一阵,对我而言,他是唯一能保我性命之人。”

童颜未老人道:“哼!若是你们三人马上杀死我的手下,自行逃逸呢?”

欧阳上智笑道:“我为何要逃?中原到处是要我命的人,只有在雨台齐天塔,我才能活命,照世明灯不死,我就可以在你那儿多活一天,我还能逃到哪儿去?”

“你的意思是,照世明灯……”

欧阳上智微笑了一下,道:“不管他是谁,你也不希望他危及你的基业,不是吗?”

童颜未老人沉思片刻,欧阳上智说得没错,他现在四肢皆断,处处是要他命的人,他是无处可逃的,在找出真上智之前,童颜未老人一定会保住这只暗棋,他只有在童颜未老人的保护下才可活命,自己真的不必担心他逃走。”…,

童颜未老人下定了决心:“好,我同时送你们三人到对岸。”

童颜未老人气运双掌,柔劲一吐,便将三人所乘坐的竹篓推得直飞了出去。

竹篓笔直地顺着缆绳滑去,有如逆风破浪,无碍地飞越了数里之广的罪恶江。坐于竹篓中的冷剑白狐不由心下骇然,平素以妖法隐晦真本事的童颜未老人,内力竟有如此造诣!这是自己绝难企及的。

童颜未老人一待三个竹篓都滑出眼界,才面带冷笑,极快地巡视了一遍死刑岛。他相信:若是这个岛上有任何机关,绝对瞒不过他的眼睛!

经过了一盏茶时分,童颜未老人以天眼遍观了整个死刑岛,除了一些最克难的原始用具之外,根本找不出任何可疑的东西。

那么,痴虫是如何登上死刑岛、并且生存下去的?

冷剑白狐的重伤又是如何被医治痊愈的?

这个假的欧阳上智,看来确实不下于真的欧阳上智。

童颜未老人确定不会再有所获之后,便重新作法行尸,再度登上鸟人,飞回陆地。

然而,当他登上对岸之时,一见到岸上的情景,却登时大为震惊,自半空中一跃而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岸的手下们,已经全部横尸当场了!

那三个竹篓,不用说早已是空空荡荡的,散置在沙砾上,似对他发出潮笑一般。

童颜未老人大怒,喝道:“可恼!欧阳上智,你逃得了吗?”

童颜未老人以最快的轻功追着脚印,飞奔出数十里,脚印在半路便消隐不见,根本不知dào

欧阳上智逃往何方了!

童颜未老人从未遇过如此挫败,他根本不敢相信!童颜未老人再度奔回岸边,以气功打翻每具尸体,无一例外,都是一剑毙命,他们果然是死于冷剑白狐之手!

欧阳上智就这样溜了,而且还是自己送他逃走的!失去了手脚的欧阳上智,竟能如此玩弄自己于股掌之上!童颜未老人依然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欧阳上智的智谋,令童颜未老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自己绝非他的对手!童颜未老人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看来真的只有求助于盟友,才有可能封杀逃出去的欧阳上智。不管有几分合zuò

的诚意,不与南霸天合zuò

的话,根本是没有胜算的。童颜未老人当机立断,先一一将手下的尸体都化去之后,便赶往南霸天。

事实上,欧阳上智会下令冷剑白狐杀了所有的人,也是出乎冷剑白狐的意料。在死刑岛上他对童颜未老人所说的那段话,不但说服了童颜未老人,就连冷剑白狐也信以为真。

因此,当欧阳上智简直地说:“不留活口。”之时,冷剑白狐亦为之一愣。

但他还是不由自主执行了命令,冷剑过处,无一生还。

这是从前身为贴身护卫的下意识反应吗?冷剑白狐知dào

不是,他也不知dào

为何自己还会毫不迟疑地执行欧阳上智的命令。

痴虫背起欧阳上智,三人在欧阳上智的命令下,迅速离开罪恶江畔,不知奔行了多久,终于来到荒村的一间破庙。

痴虫将欧阳上智放在积满了灰尘的蒲团上,欧阳上智环顾了一下周遭,道:

“这片荒废的破庙,可以暂时作为我的栖身之地。”

此语多少有点令冷剑白狐意wài

,在杀了雨台齐天塔的手下之后,这一路之中,他还暗自揣测着欧阳上智或许有秘密的基地,才敢作此大胆的脱逃,想不到会选了这个地方落脚。…,

在中原完全没有暗棋的情况下,欧阳上智这一步未免走得太险了。

欧阳上智道:“冷剑白狐,你可以离去了。”

冷剑白狐心头微微地一震,并不作声。

欧阳上智道:“未来我的处境十分危险,离开死刑岛,虽然有了一线生机,却处处杀机。我欺骗了童颜未老人,违背信约,你若在我身边,也会被我拖累的,你走吧!”

冷剑白狐道:“我也是要杀你的人之一。”

欧阳上智笑了一下,道:“你还说这种话,真是太幼稚了!你若要杀我,早就杀了。我知dào

你想保护我,可是你不应被感情所左右。”

冷剑白狐几乎站身不住,欧阳上智这坦白得不能再坦白的话,令他更难以离开。

在欧阳上智眼中,他察觉了冷剑白狐竟轻微地发着抖,也不禁为之讶异,他没想到冷剑白狐其实是一个感情这么脆弱的人。或许正是如此,他才格外以冰冷的态度伪装着自我吧?

在欧阳上智身为武林至尊的时候,有太多的人声称舍命保护他、为他万死不辞,这些他都见多了、听惯了,根本就从来都不相信这种誓言。可是,如今冷剑白狐拼命掩藏着的依恋,却真zhèng

令他的心为之一热。

欧阳上智的声音温柔了许多:“你离开吧!说实话,你目前的能力,尚无法保护我,将来若是我还有命,我们必会相逢的。”

冷剑白狐冷冷地问:“如果你死了呢?”

“若是我有了不测,我会命痴虫给你一封密函,这封密函上会告sù

你你的身世之谜。”

冷剑白狐道:“我知dào

我自己的身世。”

“哦?你知dào

你的身世?说来听听。”

“我的父亲是接天道,母亲是被你所杀的谈笑眉。”

欧阳上智淡然道:“你的母亲是被我所杀的,这点我已经承认了。但是你的父亲不是接天道。”

冷剑白狐吸了一口气,道:“那么我的父亲是谁?”

欧阳上智温和地注视着他,道:“现在你不必知dào

他是谁。”

“我要马上知dào

!”冷剑白狐放大了声音,心中呐喊着:为什么你就是不说?为什么你不肯对我承认?

但是他说不出口,只能定定地望着欧阳上智,神情冰冷,但眼中布满了红丝。

欧阳上智道:“你现在不应知dào

太多无益的事,你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的未来。你的封喉剑法已经落伍了,现在武林中比你高强的人,层出不穷,不要说照世明灯、素还真、童颜未老人这些一方霸主,就连一个剑客叶小钗都比你高强。在武林中,不随时进步,是无法保身立足的。你应该尽快寻找名师,加强你的实力。”

冷剑白狐为之哑口无言,欧阳上智关爱地望着他,道:“你可以去找半驼废。”

“找他做什么?”

欧阳上智道:“他会把你调教得更胜叶小钗,只要你说是我叫你去的,他就会答yīng

了。”

冷剑白狐一怔,让半驼废知dào

欧阳上智重返武林,难道没关系吗?他们两个看似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之间,有什么样的挂勾?”

欧阳上智道:“不要犹豫,去吧!”

冷剑白狐听出欧阳上智的口气殷切,只好将心一横,低声道:“你的命是我的!保重!”

说完,便一闪而出,以极速的轻功离开了这间破庙。

他没有回头,虽然他极想回头。…,

被欧阳上智所引动的感情,令他困惑,也令他一片茫然,不如先执行他的命令,走一步算一步了。

然而就在冷剑白狐找到半驼废之前,危机已经先找上了半驼废。

“想不到你也会三泰阴指。”

他头上的斗笠宽檐,几乎完全遮住了脸,只露出瘦削的下颚,一身朴素的布衣,背后背着大竹篓,篓中还装着几个已经干枯的人头,这个人对半驼废而言是完全陌生的。

不过当麻烦上身时,是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已经不是那么重yào

了。一听见对方直接说出代表欧阳世家的“三泰阴指”,半驼废更是心头紧张了起来。

在金石山上,被迫运功之时,半驼废其实根本不敢把手指伸出来。

因为他的三指指甲已经变成金色了!

但是他不是欧阳上智。

许久以前,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三泰阴指的秘笈,还很高兴地以为可以掌握欧阳上智的武功,练过之后,每运功三个指甲就会变成金色,当时他也不以为意。没想到孔识藏会要以这一点指认欧阳上智。

当时半驼废本来要出声反对这个方式,可是在那个场合下,他如果率先提出反对,自己就成了最有可能是欧阳上智的嫌疑人。

因此他只好硬着头皮,当众运功。眼看着非要伸出手不可,正在想着脱身之法时,千手毒王竟适时出现,杀死孔识藏。半驼废着实松了口气,这样自己就不必伸出手指了。

不过由于众人(除了谈无欲以外)都不提验指之事,半驼废怀疑其他几人也跟自己一样,偷偷练过三泰阴指!也许也和自己一样,在孔识藏说出之后,才猛然发觉:从前偷练三泰阴指,就是出于欧阳上智的刻意安排,导致金石山之会根本徒劳无功,反而差点被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反将一军,人人自危。

如果是这样,那么欧阳上智实在是太可怕了。

面前这个背着竹篓的汉子不露半点情绪的举止上,半驼废感觉得出他是个高手,暗中提高了警觉,道:

“朋友,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收首仇修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含意太深,听不懂!”

仇修休道:“是你蒙面以三泰阴指杀了鸟人。”

半驼废一怔,鸟人被杀?这是什么意思?

半驼废反问道:“既是蒙面,你如何认为是我?”

收首仇修休道:“因为你的驼背掩饰不了。”

半驼废冷笑道:“哼,天下间驼子无数,何以只有我呢?”

“天下间驼子无数,会三泰阴指之人却只有一个!”

话音未落,仇修休手中巨箝便倏地刺去!

半驼废及时闪身避过,脚步侧滑,横出数步,仇修休的箝子又往他颈边挥至,不管半驼废如何闪避,箝子锐利的锋缘都在他颈边挥来画去,罩着半驼废的头侧,令他惊心。

半驼废闪过几招险招,惊道:“这是收首三式!你是欧阳世家的一份子?”

仇修休的收首三式所过之处,对手无不应声断头,但是此时居然奈何不了半驼废,仇修休也有些心浮气躁,喝道:“好眼力!再接招吧!”

仇修休手中箝子去势骤变,往下一沉,紧接着飕飕三招,同时攻往半驼废的上、中、下三盘,竟是化箝为剑,令半驼废简直猝不及防。

半驼废连忙猱身闪过,手中铁槌锵锵锵挡去三式剑招,尚未来得及还手,霜惨惨的剑式又已直取中宫,逼得半驼废连忙倒地滚开,有些狼狈。…,

半驼废一跃而起,便迅速滑开数十丈,收首仇修休双足一点,欲再欺身上前攻杀。

半驼废道:“你这是无形剑式中的无形五绝剑?”

此语一出,收首仇修休去势一顿,脸上神情有些怔忡不定,显然他没想到半驼废会说得出这个名字!

玉菩心,花风云。

欧阳世家里,极早以前就被杀的人物!

欧阳上智当年诈死隐遁于地下,他的女儿望云楼主欧阳琳为了报仇,努力地经营望云楼,她只有一个儿子,那便是花风云。

花风云剑法高超,潇洒风流,当年,他的一句:“琴声停,性命也停。”可谓惊动武林万教,无人不为之色变。

但是花风云却死于冷剑白狐之手。

当时众人只知dào

冷剑白狐是听命行事,为了替霹雳门取得花风云身上的“操纵生死之手”,做为制造威力高强的武器紫霹雳的工具。

但是当欧阳上智的身份浮出台面,紫霹雳也成为欧阳上智最有力的贴身护卫之后,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欧阳上智精心的布局。最可惊的是:他竟放任冷剑白狐杀了他的亲外孙。

之后望云楼虽毁于仇家之手,一片瓦砾荒墟之中,却打不到欧阳琳尸体。也许在望云楼被炸之时,她也随之碎为齑灰,尸骨不全。可是,她是欧阳世家的人,便没有人可以肯定地认定她死了。

眼前这个人,竟精通早已失传的无形五绝剑,半驼废很难不立kè

联想到他的身份!

而由仇修休神情大变看来,他绝对与花风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是花风云是个英俊自喜的浪子,与仇修休平凡的相貌、稳重的举止大不相同。

“你与玉菩心花风云是什么关系?”半驼废问道。

此话一出,半驼废便又陡地发xiàn

: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

一道冷冷的真气,如丝如云,正悄悄向自己逼进。

而在这道真气背后,则是宏大的真气。

这股宏大的真气竟压不过那丝微缕的阴柔内力,令半驼废大感讶异。

这两个只传真气、不见形体之人的逼近,不知是敌是友,眼前是半驼废以一敌三的场面,半驼废一咬牙,硬着头皮接招。

半驼废正打算先发制人,天地骤然暗了下来,尚未来得及反应,霜冷阴邪的掌力已至!半驼废连忙运功相抗,但是另一道剑qì

来得更快!

轰地一声,阴柔掌气打在半驼废身上同时,半驼废已快如闪电地刺出了一道剑qì

,同时右肩一阵剧痛,他竟然中剑了!

半驼废发出的剑qì

也同时凌厉地射中了对方!

只听一声尖锐的长啸,声震千里!

半驼废气沉丹田,护住心脉,以免被这啸声震得失神丧志。可是令他惊心的是那发出阴柔掌气之人,竟丝毫不受影响地向他逼进。

仇修休突然叫道:“你离开吧!你不应该再涉武林!”

在仇修休殷切关心的声音中,半驼废眼前出现了一道白衣身影,一见到那人,半驼废倒吸了一口冷气。面前一身雪白的女子,脸上也缠着层层厚纱,只画着简陋的五官,十分可怕。

仇修休一跃上前,正要逼近那女子,女子的身影微晃,不知怎么闪过仇修休的,竟然直逼半驼废!

半驼废怒喝道:“邪术!”

他的体内真气运走,纯阳真气登时盈满周遭,逼退了那女子一步。…,

她略一迟疑,半驼废便抢身攻上!

此时,另一道白影来得更快!

只见一道霜气横过,仇修休不及认清,手中巨箝以剑招迎了上去,封住对方来势,两剑相格,锵地一声清响,震退了仇修休。

仇修休被震得右臂酸麻,几乎抬不起手来。

“世上无人能看清我冷剑白狐的冷剑,是如何出鞘入鞘的,连你也不例外。”

那人冷冷地说道,立在半驼废身边。

冷剑白狐为何会在此时出现?而且还为半驼废挡下了仇修休的攻势?这自然是半驼废想不到的。

但是局势仍不明朗。

仇修休学的是花风云的无形五绝剑,不是冷剑白狐的对手。

无脸无容的女子一身阴柔真气,也难以抵挡半驼废的纯阳正气。

可是,还有暗处的那名剑者!他虽中半驼废一剑,但半驼废也中了他的剑法,半驼废现在右肩已被重伤,血正顺着手臂淋淋滴落,再不赶快养伤,势必将造成大患。

仇修休一见到冷剑白狐,便知dào

难以取胜,白衣女子微微发着抖,似乎极为激动,白衣女子终于颓然吐出一声长叹,飘然离去。

仇修休连忙紧追上前,冷剑白狐望向半驼废,眼中似在询问他为何不追?

另一个人先开了口:“呵呵呵……半驼废,你确实是个罕见的高手!”

那声音真气宏大,贯耳欲聋,想必就是方才暗中出手之人。

半驼废冷冷地问道:“阁下暗箭伤人,为何不敢露面一谈呢?”

“哈哈哈……你能挡我的单锋剑招,够资格见我!”

轰然巨震,一株高于天齐的巨大枯木落在半驼废的草茅之前,整间草茅几乎要被震垮,那竟是威震北域的指天树。

指天树自从在前往金石山的路上被那白衣女子攻击之后,便花了许多心血寻觅她的踪影,誓雪此仇。白衣女子攻击半驼废之时,指天树便欲做蝉后之雀,暗伤女子。想不到半驼废的剑qì

来得无形无影,竟扫中他的功体,若非随时以真气护身,想必已被半驼废这一招难以抵挡的剑招所伤,肚破肠流了。

指天树一落地,金光撤去,立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高瘦的老者,一身褐地绣纹锦衣,灰白的长发垂在脑后,头戴金冠,端的是威仪俨然。

他是传说中的百里飞首,百里飞首道:

“半驼废,你的武功令我大开眼界!为何你不追杀那名女子?”

半驼废道:“我与她无冤无仇。”

百里飞首道:“无冤无仇?呵,看来她专杀无冤无仇之人。”

以半驼废的聪明,立kè

想通了:“你是她的手下败将?”

百里飞首一听,脸现青气,随即忍了住,冷峻地说道:“谁是谁的手下败将,还很难说!你与她又是谁胜谁负?”

半驼废淡淡地说道:“胜利者已经离开了,我不想追究。”

百里飞首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自承失败,真是软弱的废人。”

“我本来就是老残废。你有何贵干,说完了就请吧!”

百里飞首极度不屑地笑道:“哼,我以为教导出刀狂剑痴叶小钗的人,会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今日一见,垃圾一个!还有什么好说?告辞!”

百里飞首身形一闪,已然消失不见。这眨眼之间消隐万里的轻功,着实名不虚传。但是半驼废见怪不怪,眼中连一点惊佩之色都没有。…,

“你呢?你找我有什么事?”对冷剑白狐说话时,向来孤僻至极的半驼废,声音竟较为和霭。

冷剑白狐道:“我来拜你为师。”

半驼废打量了他几眼,道:“你的封喉剑法独步一时,为何还要向我学习?我没什么可以教你。”

冷剑白狐道:“是欧阳上智指点我来的。”

半驼废心中一震,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淡然反问道:“欧阳上智?他离开死刑岛了?”

冷剑白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半驼废道:“我听说你们之间有杀母之仇,为何他会指点你来拜师?”

冷剑抓的物依然不语,半驼废知他的性情和自己一样冷淡,同样的也一诺千金,如果他不想泄漏欧阳上智的半点下落,那么任凭半驼废怎么问都没有用的。半驼废也不为难于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要你来拜我为师,也得他亲口对我要求。这点礼数应不为过吧?”

冷剑白狐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我也不可能收你为徒。”

冷剑白狐听了,道:“告辞。”便转身要走。

半驼废却叫住了他:“留步!冷剑白狐,你何不问问欧阳上智的意思呢?也许他愿意见我一面。”

冷剑白狐脚下不停,缓缓离开。他想到的是:自己若去找欧阳上智传达半驼废的话,半驼废可能会跟踪自己,从而找到欧阳上智的藏身之地。他已经打算放qì

了。

半驼废一闪便挡在冷剑白狐面前,道:“你怕我跟踪你吗?呵!我半驼废岂是这样的人?你想放qì

拜我为师,不就辜负了欧阳上智的期望?你自己慢慢想吧!”

说完,身子往旁一侧,让冷剑白狐离去。

冷剑白狐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终于道:“好。”

望着冷剑白狐离去的背影,半驼废心中思潮翻涌。他所想的事端极多,那名以箝为剑之人,指称他杀了鸟人,半驼废对于什么是鸟人根本就没有半点印象,他为鸟人报仇,是何意义?而又是谁刻意装成驼子、蒙面以三泰阴指杀死鸟人,嫁祸给他?

难道,这也是欧阳上智的阴谋?

在欧阳上智缜密的谋略中,自己所占的是什么样的地位?

除此之外,更占据了他大部分思绪的问题是:

冷剑白狐,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刀狂剑痴叶小钗?

第十五章 不是敌人,不是朋友

这几日以来,回到南霸天之后,普九年便没能一刻能够安心!

普九年独自在太阳盟总部的花园中负手沉思,千手毒王独千手在众人面前毒死孔识藏的那一幕,已深深烙进了他心中。

欧阳上智竟能掌握独千手,甚至能刻意在孔识藏自对为安全的那一刻,在众目睽睽下杀了他!

这使得他必须重新估计欧阳上智的实力。如果他真的有这样深不可测的智谋与暗棋,自己绝非他的对手。

卫士道:“启禀军师,童颜未老人求见。”

普九年心中微感奇怪,以童颜未老人跋扈的作风,应该是不会让人通报,而是迳自进入了才对。他态度有变,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普九年道:“请他进来。”

“是。”

不久,卫士们恭敬地进入了童颜未老人,普九年一见那矮小的身形,从他神情里的阴沉,隐约可以猜出一点端倪。

普九年笑道:“未老人亲自光临,让太阳盟蓬荜生辉。”

未老人道:“好说。”

普九年更感奇怪,未老人竟真的跟自己寒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普九年眉头一皱,便猜出了几分:“未老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第三度前来太阳盟,必定是欧阳上智的身份问题有了进展吧?”

童颜未老人道:“你查出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的身份了吗?”

普九年道:“连你童颜未老人都尚不知,我们怎么可能会先知dào

呢?”

童颜未老人闷声道:“你普九年也不是简单的人物,要说这几天你完全没有动作,没有人会相信的。”

普九年呵呵一笑,道:“若说我的动作是徒劳无功呢?难道你也一样?”

童颜未老人闷哼了一声,道:“不,我找到死刑岛上的欧阳上智了。”

普九年一震:“什么?”

“我与他谈过,你绝对料想不到:死刑岛上真实的情形。”

“你……你如何上死刑岛?”

“哈哈哈……这你不必问,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我敢与你普九年合zuò

吗?”

“是吗?死刑岛上有什么我不能想像的情形?我很好奇。”

普九年的外表力图镇静,但他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已难掩震惊。如果未老人有办法上死刑岛,带出假的欧阳上智,那么可以说掌握了一切的关键。

童颜未老人得yì

地说道:“死刑岛上不只欧阳上智一人,还有冷剑白狐,与一名叫做痴虫的高手。”

“痴虫……?”普九年沉吟着,这个名号从未听过。

普九年道:“想必假欧阳上智与你之间,有所协议,你将他们带出死刑岛的代价是什么?”

他想说的是如果欧阳上智提出太刁难的条件,南霸天也会尽lì

配合童颜未老人,不管怎样都必须维持住合zuò

关系,免得让雨台齐天塔独占欧阳上智的秘密。

不料童颜未老人脸色一变,沉声道:“哼!欧阳上智虽然答yīng

了我,但是他言而无信,竟半路脱逃了!”

普九年也大为讶异,一怔之后,忍不住便笑了出来:“你的意思是被欧阳上智欺骗了?这真是天大奇闻!”

童颜未老人道:“受一次教xùn

,学一次经验,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中欧阳上智的诡计。”

普九年道:“欧阳上智逃出生天,他将会对整个武林造成莫大影响,对我们南霸天,也是莫大的威胁。”…,

“没错,所以我特别来找你,希望你与我,南北夹攻,围剿欧阳上智。”

普九年这才明白了童颜未老人的用意,他没能马上回答,反而陷入了推敲之中。

欧阳上智离开死刑岛,以他过街之鼠的身份,还敢脱离童颜未老人的掌握,只说明了一件事:他还有别的暗棋可用。

如果连这个假上智都有如此能耐,那么自己还应该与童颜未老人合zuò

吗?

雨台齐天塔绝不可能与无dí

太阳盟平分天下,反之,如果掌握了这名假上智,用以与真zhèng

的欧阳上智谈判,才是对自己有利的。

童颜未老人见普九年沉吟不语,略感诧异。双方本已说好要合zuò

逼出真的欧阳上智,他也自信这次前来求援,普九年会一口答yīng

才是,他竟显出犹疑之色。

果然,普九年开口道:“当初你说查出欧阳上智身份的事,包在你身上,可是你却让死刑岛上的人逃走了,抓他回来,应该是你的事才对。”

童颜未老人惊问:“你的意思是拒绝我?”

普九年笑道:“说拒绝未免太过无情,既已答yīng

合zuò

,我怎敢出尔反尔?只不过责任要划分清楚罢了。”

“欧阳上智逃走,你我合力追缉,这有什么困难吗?”

“欸,论兵力,无dí

太阳盟在上次攻打欧阳上智时已耗损了不少,反倒是你们雨台齐天塔未伤一兵一卒,现在也该是您提出雨台齐天塔的实力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为何不动用你的手下呢?”

未老人大怒道:“你说了这些废话,就是不肯出兵了?”

普九年懒懒地说道:“太阳盟的兵符令箭在我手上,出不出兵是我家的事。”

“好,很好!”童颜未老人不怒反笑,“你自以为聪明,打的是什么算盘,我很清楚!我不妨透露你一件事,作为你如此待我的报答!”

普九年兴趣缺缺,道:“是吗?”

“呵!从前金少爷曾经杀死一个人,这个人是十大恶人中的血手魔魁。”

普九年道:“过气的杀手,不值一提。”

“没错,但是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刀狂剑痴叶小钗的亲生父亲!告辞!”

普九年登时大为震惊,叫住了往外大步而去的童颜未老人:“慢着!你这个消息从何得来?”

“这是金羽兰死前所透露之事,萧竹盈也因知dào

此事,受到莫大打击而失魂落魄。你大可以将这个消息也当成谣言,不用放在心上。”童颜未老人促狭地看着普九年。

普九年有些束手无策了起来,道:“这事还有多少人知dào

?”

童颜未老人不直接回答,道:“我不管有多少人知dào

,只是将来未必叶小钗会永远被蒙在鼓里,你自己好好考lǜ

考lǜ

!万一你想到雨台齐天塔和我研究对策,就麻烦你三步一跪、九步一叩,或许我会考lǜ

接见你!哈哈哈……”

望着拂袖而去的童颜未老人,普九年不禁大伤脑筋。

童颜未老人之言,应该是真,盟主金少爷竟杀了叶小钗的父亲,若因此惹来杀机,太阳盟无人是叶小钗的对手,金少爷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那么太阳盟也将烟消云散,他早已推算出金少爷的生命,是太阳盟存续之所依。以普九年的个性,他并不恋栈太阳盟的威权,可是自从自己踏入江湖之后,若不掌握太阳盟,他的理念根本就无法执行。…,

为了消灭欧阳上智,他一定要让金少爷平安地活下去。

普九年几经考lǜ

,慨然长叹,三跪九叩前往雨台齐天塔,只是辱及一时;而吞不下这口气的话,却是太阳盟立kè

而直接的危机。

“三步一跪,九步一叩?”

当金少爷听了普九年的报gào

,脸上神情极为奇怪,像是不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

普九年道:“是的,只有如此才能令童颜未老人息怒。”

金少爷叫了起来:“你是太阳盟的军师,代表我金少爷!不准你如此丢人现眼!”

沧海圣老连忙道:“盟主息怒,军师这么做必有原因,请盟主先听军师说吧!”

金少爷道:“是何原因你要如此屈辱?说!”

普九年却徐徐道:“恕属下不能说出原因。”

“什么?”金少爷更是火大,也更不敢相信。

普九年坚持地说道:“总之,会有今日的结果,是属下一人之过,令盟主蒙羞之罪,另日再自请责罚。”

连沧海圣老都不敢相信,道:“军师为何口出此言?童颜未老人提出这么不合理的要求,您同意了,又说不出理由,这未免太…”

可是普九年神色坚定,看样子任何人都无法移动他的决心。

沧海圣老只好改口问道:“那么军师何时动身?”

普九年道:“即刻启程。”

金少爷气得踢翻一座交椅,道:“去,你马上就去!以后自称是太阳盟的人!”

“属下告退。”

普九年退下之后,金少爷依然气得坐立难安,就连沧海圣老也无言以对,感到普九年这回实在太过份了。

金少爷道:“童颜未老人算什么!哼!我早就想与他一较高下!沧海圣老,立kè

调集一万人手,我们前去踏平雨台齐天塔!”

沧海圣老道:“还是先问军师之意……”

“还要问他?他已经爬去雨台了,有什么好问的?”

“这……”

“你不敢随我出兵也可以,本盟主亲自单枪匹马,前往雨台齐天塔挑zhàn

未老人!”

“唉!好吧!属下立kè

就办。”

在沧海圣老的调遣下,太阳盟的精英齐结,金少爷说走就走,当天便率众往雨台的方向前进。

一行人倍道兼程,毫不加以掩藏行踪,竟是光明正大地越过中原武林。金少爷率领这队人马,军纪自然是丝毫不顾,所过之处,金少爷带头捣乱,劫杀扰民,无所不为,虽然甚得军士拥戴,却也平添了不少中原动乱,结下了更多是非。金少爷的恶名更是传遍中原,此后一生都难以摆脱武林豪杰对他的反感。

这一行人来到阴森的雨台,还未能见到齐天塔,只见满地苍凉,草木不生,如同沙漠一般荒凉,但比沙漠更阴沉了好几分,就连空气中都带着一种腐败的气味。

这样邪门的地方,金少爷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暗自提防。

身后的军士们忽然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金少爷回头一看,不禁呆了,手下们歪歪倒倒,溃不成军,有些人甚至已经倒了下来,全身发黑,命丧当场。

金少爷大惊,突然头顶一眩,中人欲呕,惊道:“不妙!此地有毒!”

沧海圣老也连忙运功抵挡毒气,叫道:“众人撤tuì

!”

所有还能走的兵士们都急忙转身就逃,有些中毒之后尚未死去的,全身发软,勉强拄着兵器,气若游丝地叫道:“带……带我们离开……”“别放下我们啊……”…,

可是还能走的只顾逃命,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唤。”

金少爷奔出数里,急忙就地打坐,运功驱毒。火阳真君、沧海圣老,以及几名领队高手也都纷纷赶上,个个打坐调息,唯恐毒气攻心。

待众人驱毒已毕,清点逃出的人数,竟已十去其三,折损了不少。

金少爷惊魂甫定,雨台齐天塔外果然布有玄机,若再深入,势必损失更多手下。

沧海圣老道:“盟主,众兵无法抵抗毒气。如何是好?”

金少爷沉吟不语,火阳真君道:“未老人布在外围的毒性已如此厉害,深处想必更有奇毒,恐怕众人皆不能身免。”

沧海圣老道:“说的有理,我看还是先退回去再说……”

“好了!你们两个一搭一唱,就是想临阵脱逃,是不是?”金少爷怒道,“本少爷就不相信这个龟缩起来的未老人,有何可惧之处!没用的废物都给我留在此地,底子够深的随我闯关,事后不论战果,一律重赏。”

沧海圣老只好叹了口气,道:“是。”

当下与火阳真君两人挑选出百名高手,众人重整旗鼓,再度闯入雨台齐天塔的方向,而留沧海圣老在外看守众兵。

众人都安安静静地就地而坐,不敢随便乱走,有的毒气此刻方才发作,开始呕吐,尽成了歪倒不支的伤病残兵,也有的这时才咽气死去。

众兵见同伴一一倒地死去,都慌张了起来,顿时此起彼落,都是哭声、骂声。沧海圣老一人飞速地穿梭众兵之间,替众人点穴封住毒气行走,并检查死去之人的尸体,发觉都是较老或较弱之人,可见强壮的兵员一时还不会有事。

但是眼见军心不安,沧海圣老一人无法个个安抚,正自焦急,突然心生一计,取出随身所带的养生药丸,朗声道:

“众人听着,你们所中的毒,我已经检查出来啦!只是寻常瘴毒,正好我备有珍贵的雪山清毒散,可以解除瘴毒。”

众兵登时宽心,就算有疑惑的,也宁可相信沧海圣老之言。

沧海圣老在众目睽睽下,将药丸捏碎,尽数融在大桶水中,让所有的兵士一人喝过一口,众人这才安心,规规矩矩地就地休息。

过了约莫半天的时光,众人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远远而来。

此地千里平原,任何目标都很明显,因此那人的动作也格外鲜明,三步一跪,九步一叩,这样的速度应该是很慢的才对,但是他却前进得很快,不知是运用了什么样的内功身法。

而那人一见到众兵零散地在此休息,立即赶上前来,众人看清楚了他的容貌,更是讶异,他竟是军师普九年!

只有沧海圣老脸现苦笑,迎上前去,道:“军师辛苦了。”

普九年道:“你们为何都在此地?”

沧海圣老苦着脸道:“盟主十分坚持要为你讨回面子,因此当天就带了一万人马进攻雨台齐天塔,我已经劝过他了,可是你也知dào

盟主的脾气。”

普九年瞄了众兵一眼,就知dào

众人都已经身中奇毒,沧海圣老能安抚住这些性命不保的士兵,果然不简单。普九年急问:“那么现在盟主人呢?”

“盟主和火阳真君带了一百个人进去了。”

“唉呀!不妙!”

普九年来不及细问,便以轻功奔向雨台。

这一路之上,只见处处凌乱地躺着太阳盟兵士的尸体,惨不忍睹。普九年奔入了约有十几里,死在此地的已是他认得的高手。金少爷任性妄为,未经计划与训liàn

,就把太阳盟的精锐尽数投往死地,令他又气又急,深悔着应该提防金少爷有此一着。…,

当普九年赶至雨台,尚未近前,便已听见阵阵惊动天地的掌气交击之声,地面震动,真气纵横,方圆数丈尽被内力笼罩,凡人难以靠近。

金少爷竟与未老人正面对上,普九年更是心急如焚。但是他却也立kè

想到一点:

以童颜未老人阴沉隐忍的作风,他固守在齐天塔内,坚守不出,金少爷应该也奈何不了他,童颜未老人何苦亲自上阵?

齐天塔内有什么他一定要守住的秘密吗?

只见金少爷忽上忽下不断进攻,却根本无近童颜未老人身边,剑qì

一再落空。

“让我来!”

火阳真君暴喝一声,跃入战圈,与金少爷联手对付未老人,昊阳真气应声而出!

火阳真君灼烈的真气扑向未老人,童颜未老人随手一挥,这道刚猛真气便被反击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童颜未老人道:“好大的胆子,你盗取我的《昊阳真经》,还敢拿来我面前对付我?找死!”

童颜未老人紧接着一掌袭去,“碰”地击飞火阳真君,火阳真君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已倒地不起。童颜未老人正欲再补一掌杀了火阳真君,金少爷的剑qì

迎面劈至,竟让未老人略为一退,金少爷也同时跃上前来,锵铛两声,手中刀剑已挡出迎敌架势,气度谨严。

未老人呵呵一笑:“金少爷,你的根基不错,可惜将英年早逝。”

金少爷怒道:“很好,你就拿出真本事与我一较高下吧!”

童颜未老人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对付你这样的小角色,还不需yào

我童颜未老人的真本事。”

“夸口!”

金少爷剑随人至,刀剑上下封住了未老人的要害,童颜未老人不动如山,随手一弹,竟快得金少爷看不见他由何方出手,却已双臂同时一麻,差点被震落武器!

金少爷惊怒不定地踉跄退了几步,正欲再抢攻,普九年已跃入金少爷与未老人之间,高声道:“住手!”

金少爷及时收住要挥出去的剑招,童颜未老人却始终傲然而立,像是根本不把这样的场面当一回事。

金少爷道:“普九年,你总算爬来了!”

“盟主,您这是无益之举啊……”

金少爷道:“住口!你敢出声喝阻我,你还当我是盟主吗?”

普九年:“请恕属下失礼,可是虎豹相争,两败俱伤,实为不智。不如先息雷霆之怒,暂回太阳盟,此地就交给属下吧!”

金少爷道:“普九年,你可知今日之战因何而起?”

“属下晓得盟主是为了属下的面子而出兵。”

“你知dào

就好!面子要讨回来,明白吗?”

“属下明白。”

金少爷这才率领几乎都死尽了的残余手下,依循原路退出去。

童颜未老人道:“普九年,你非但没有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地前来求我,反倒让金少爷兴兵前来,难道你真的要与我为敌吗?”

“欸,千万不可误会,我若有心与你为敌,就不会出面劝盟主回南霸天了。”

“这是因为局面对金少爷非常不利,所以你才会及时喝阻。如果情形相反,我相信你普九年处理的方式就会不同了。”童颜未老人口气嘲弄,却一语道出了真相。

普九年道:“我不会忘记你持有金少爷的一张底牌。不管情势如何演变,对你,我都要恭恭敬敬。”…,

“哦?原来你也惧怕我将这桩秘密传出去吗?”

“说惧怕,那却也未必然。”普九年道。

未老人冷笑道:“是吗?”

普九年道:“这个秘密,对太阳盟有一定程度的杀伤力,因此我必须对你礼敬三分。可是,杀伤力并不是绝对的。”

童颜未老人大笑道:“哈哈……你的意思是,金少爷可以胜过叶小钗?”

“金少爷不是叶小钗的对手。但是他们未必有机会对上手。”

童颜未老人斜睨了普九年一眼:“原来你还有暗棋。”

普九年道:“让你知dào

也不打紧,你可能不知dào

:半驼废欠我一份人情,他会站在我这一边。如果叶小钗想杀金少爷,为父报仇,那么他必须先通过半驼废这一关。”

童颜未老人道:“你以为半驼废可以信任?”

普九年道:“半驼废是叶小钗的师父,就算叶小钗不理会师父的劝阻,你想他会杀死亲生儿子吗?”

童颜未老人的脸一变,道:“你说什么?”

普九年道:“原来金羽兰死前没有告sù

你这件事?”

童颜未老人不敢置信地望着普九年,事实上普九年只是大胆地作出推断,道:“金少爷是叶小钗的儿子,你想叶小钗会为了这件无法补救的仇恨,而弑师杀子吗?”

童颜未老人哼了一声,道:“普九年,你真是巧言能辩!照你所说,金少爷杀死叶小钗之父也就是他的亲爷爷,对你们太阳盟不会有真zhèng

的影响,你还忌惮我什么?”

普九年道:“真zhèng

令我忌惮之人,和令你对金少爷手下留情之人,是同一个。”

若非为了不与太阳盟撕破脸,童颜未老人早已一掌打死金少爷。他这么保留,无非是为了对付欧阳上智。

两人再不互相合zuò

,只有两败俱伤。

童颜未老人再次提醒普九年道:“事情尚未发生,谁也无法预料叶小钗的作法。”

普九年道:“是。就是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你在事情尚未发生之前,将他扼阻,这对你我皆是有益无害啊!”

“只要你好好与我合zuò

,我就让这桩秘密石沉大海。”

“我只能暗中派人协助你。叫我名正言顺派出人手配合雨台齐天塔,恐怕盟主不会答yīng

。”

“好!就此决定。三天后叫你的心腥来到齐天塔会合。”

“如约而来。”

普九年道,童颜未老人的身影一闪,已消失到叆叆的黑云之中。那擎天矗立的雨台内,不知有多少外人不知的实力。

看来太阳盟的处境是越来越危险了。

普九年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南霸天。

金少爷一见普九年回来,立kè

便问:“普九年,面子有讨回吗?”

普九年将琢磨过的话,换个方式告sù

金少爷:“我们攻打雨台齐天塔之事,未老人不再追究了。”

“不再追究?”金少爷追问。

“话是这样说,实情是……他不敢追究。”

金少爷得yì

地笑道:“哈哈哈……不出我所料!未老人只敢躲在齐天塔里,他哪有什么能力,可与我无dí

太阳盟对立呢?”

普九年诚恳地说道:“盟主,两国相争,最忌轻敌,我认为未老人背后,有一股很扎实的力量。”

金少爷为之一呆,随即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忍不住从鼻子中发出不屑的哼声:“哦?是吗?那因何我们攻打齐天塔的时候,只有他一人单打独斗,没有别人出来援助?”…,

普九年道:“只有童颜未老人一个,盟主你便无法占上优势,如果再有第三者援救,那么盟主岂不是要走上失败之路?”

金少爷怒道:“住口!普九年,你真的认为我不是未老人的对手吗?”

“不不不,属下只是让盟主了解:武学是无穷无尽的,唯有不断地求新求进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的意思是指本盟主不求上进?”

本以为普九年会加以修饰他的意见,但想不到普九年说出口的却是:“是的。”

金少爷一愣,向来对他唯唯诺诺的普九年竟一改常态,有点教他措手不及,因此一时之间也反应不过来。

普九年续道:“因为你满足于现状,将会造成太阳盟严重的危机。”

金少爷怒极反笑:“哈哈哈……普大师爷,请问天下间有谁够资格成为我的师父,传授我武功?”

“能当你师父的人,不胜枚举。”

普九年的话让金少爷简直无法相信,怔了半晌,才道:“什……什么?我的武功真的这么差吗?”

普九年不答,等于是默认了。”

金少爷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是名人榜上的天下第一刀,过去死在我手中的高手,不计其数,我的成功不是偶然、不是靠运气、也不是靠任何的背影,而是凭我的实力、凭我的真本事,打出一片天下!”

沧海圣老立在普九年身边,不停地偷偷对他使眼色,要他向金少爷道歉,可是普九年竟是不理不睬,看在金少爷眼里,更是火大。

金少爷终于倏地站了起来,纵身跃下宝座高阶,仰着脸对普九年道:

“普九年,你竟敢如此藐视我,好,今天我就立kè

离开太阳盟,再闯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给你看,让你知dào

金少爷的厉害!”

说完,便往外大步离去。

普九年连忙道:“盟主稍等!来人啊,拦住盟主!”

两个士兵连忙横刀挡住大门,金少爷怒目一瞪,士兵们便缩回了刀,不敢上前拦阻,众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金少爷扬长而去。

金少爷本来就放荡不羁,非但礼法束缚不了他,就连富贵都束缚不了他。

普九年这下傻了,他原本想激金少爷再上层楼,却收到了反效果,而金少爷会说走就走,更是令人无法想像。

殿上弥漫着可怕的凝重气息,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普九年长叹了一声,这声叹息,是自认失败的叹息。外患方殷,而内部又无法统合,将来的太阳盟不知会走到什么样的境地!

沧海圣老叹道:“军师啊,你方才的话太过直接了。我知dào

你是为盟主着想,但是盟主年轻气盛,怎么能接受得了你的忠谏之言?”

普九年沉重的叹:“我普九年所做的一切,皆是为太阳盟着想,为何盟主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

沧海圣老道:“现在慨叹也是多余,赶快设法让盟主回头吧!”

普九年感激地望着沧海圣老,他虽然在做重大决定时一概没有意见,两边讨好,有时甚至会顺着主人的意思执行错误的命令,有点太过于圆滑;但是遇到了大家六神无主的时局,却往往能发挥稳定人心的功用,说出中肯的话来。可见他长年在武林打滚的经验累积下来,确实产生了过人的官场智慧。

普九年道:“好吧!盟主之事由我来处理,我会去把他找回来的。”…,

沧海圣老道:“你与童颜未老人谈了那么久,有没有达成什么决定?”

普九年道:“是的,根据童颜未老人所说,死刑岛上的欧阳上智已经潜回中原了,可是下落不明。”

“什么?他敢逃回中原?”

“嗯,目前尚无太多人知dào

他的下落,这可是绝对的机密。”

沧海圣老点了点头:“为了围捕他,还是与雨台齐天塔合zuò

的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童颜未老人暗藏实力,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你有什么防范之法吗?”

普九年道:“未老人要我派人去雨台与他接触,我已经有了对策。沧海圣老,请你即刻征选三对双胞胎的武士。”

“双胞胎武士?”

“是,三天之内,一定要将人员挑选出来。”

沧海圣老好奇地问道:“军师要双胞胎的武士,而且还是三对,到底有何用处?”

普九年:“不久之后你自会明了。”

沧海圣老呵呵笑道:“军师奇谋,常会让老朽大开眼界。好吧,我会办到。”

“那么告辞了!”

普九年匆匆离开太阳盟,准bèi

跟在金少爷背后,随时找机会规劝金少爷回头。但是,金少爷的实力不够,却是个实jì

的问题。

有什么人可以让金少爷认清这一点呢?

疾行赶路的普九年,陷入了沉思之中。在他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半驼废。

第十六章 忏悔者

被半驼废拒绝的冷剑白狐,也不知dào

欧阳上智的下落。虽然欧阳上智曾说要栖身在破庙,可是如果他不放心自己,也有可能早已离开那个地方了。

深夜,冷剑白狐回到荒野的破庙,他并不肯定欧阳上智会在此地,就算不在,他也不会意wài

。但是他是一路上格外小心提防,注意着有无跟踪者。

冷剑白狐才一踏进破庙,掩藏在藤蔓与枯枝间的窗内,便传出欧阳上智充满威严的声音:

“冷剑白狐,你回来了?”

冷剑白狐有点意wài

,欧阳上智居然还留在此地,没有离开!可见他完全相信自己不会泄露他的下落。

欧阳上智没有现身,只以声音问道:“你为何回来呢?”

冷剑白狐道:“半驼废要见你。”

“见我?”

“是。”

“为什么他知dào

我离开了死刑岛?”

“是我告sù

他的。若非这样,他不肯收我为徒。”

“多让一个人知dào

我的行踪,我就多一分危险。”

欧阳上智的话,令冷剑白狐更是有愧于心。看冷剑白狐的神色,欧阳上智不禁低声沉吟,在心里推算了起来。

半驼废会提出这个要求,他并不意wài

,但是半驼废没有跟踪冷剑白狐,这便透露出善意的讯息。虽然他不知dào

半驼废为何有这样友善的表示,却以枭雄的直觉,明白可以去见半驼废。

欧阳上智道:“罢了!为了你,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冷剑白狐,我会亲自去见半驼废的。”

“你可以去吗?”冷剑白狐显然担心他的下落会被人察觉。

欧阳上智道:“你先去找半驼废,通知他我随后就到。”

“半驼废会杀你吗?”

“未知数。不过值得冒险一试。”

冷剑白狐还是有些迟疑,但是他更清楚:欧阳上智不会冒险做出没把握的决定,因此冷剑白狐道:

“好,我先到天南山草茅等你。”

冷剑白狐离开后,欧阳上智唤道:“痴虫!”

痴虫笨重地走了过来,欧阳上智道:“把我的身体放在木箱里面,然后拖着木箱,到半驼废的居住之处。”

“啊!啊……”

“放心,你只要听我的命令就可以了。”

痴虫缓缓地到处去找木箱子,独留下欧阳上智,不知在计划着什么。

有人比冷剑白狐先一步到了天南山的草茅,便是那应该正在到处找金少爷的普九年。

离开金石山之后,照世明灯、素还真、普九年、半驼废等人心中都投下了一个阴霾,更加地互不信任。他们都疑心其中有人通知了千手毒王独千手前来杀死孔识藏,除了谈无欲出示过双手之外,其他四人都有所保留,因此,谁都有嫌疑!

想不到普九年会亲自前来天南山草茅,这令半驼废有点出乎意料。

半驼废道:“普九年,太阳盟的第一军师,今天不避污秽,登临残废者的草茅,有何指教?”

普九年愁容不展,道:“唉,为了盟主金少爷之事而来。”

为了金少爷?半驼废一听,便微微皱起了眉,道:“金少爷的生性轻浮高傲,没有半点领导者的风范,不要说成为大器了,他根本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不明白你为何甘心屈居其下?”

普九年道:“此乃命理天数所定,不可更改。”

半驼废嘿然,道:“那么你普九年不就注定要毁在金少爷手中了吗?”

普九年道:“非也,我的命数薄弱险恶,百死无一生;而金少爷则凡事逢凶化吉,贵人不断,是罕有的命格。若是我不依附于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半驼废对这种运数之说,向来不信,微带讽刺地说道:“以你的茕茕大才,忧国忧民,只能落得百死无一生的命运。这样的上天未免太不公平,也太可笑了,不是吗?”

普九年道:“所谓‘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命运如此,也无可奈何!但是命不可改而运可改。只要金少爷改变作法,成为顶尖的人才,那么跟随着他的我,也能得到安全。”

半驼废问道:“你打算如何改变金少爷的作风?”

普九年道:“金少爷一生中未曾受到真zhèng

的挫折,我希望你能够给他一些打击,磨去他的傲性。”

半驼废微一沉思,道:“金少爷的傲性,有可能磨得过去吗?”

“这是目前唯一能改变他心性的办法了。”

半驼废摇了摇头,道:“未必然。硬掔臣着牛脖子喝水,是没有效果的。金少爷的事迹,我多少风闻一点。最近他带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通过中原,惹了不少事端,这样的浪子不可能受教,受到打击,只能激起他的反抗之心,更加桀傲偏激。”

普九年道:“是吗?你对他的看法太过悲观了,我与他日夜相处了这么久,他应该是能够反省的人吧?还是这只是你拒绝我的托词呢?”

半驼废笑了几声,当初叶小钗在一剑万生身边那么久,一剑万生都看不出他的资材,可见相处得久并不就是了解一个人的方法。

但是,半驼废并没有把这样的想法说出口,他知dào

此时普九年也不见得听得下去。

普九年又道:“这次是我请求你,就当你还我解破石封的人情吧!”

半驼废道:“既然你要我这么做,我去做就是。但是我话先说在前面:我已经劝阻过你了,将来事情的变化不如你意,你可别后悔。”

普九年听他之言是答yīng

了,大喜过望,道:“你放心去做就是。啊,对了,可是你千万不可以真的伤害了金少爷。”

见普九年对金少爷如此保护爱惜,半驼废也不禁莞尔。

“你放心,我不会断他手脚、废他武功。”半驼废又道,“你也要记得:我为你办完此事之后,便与你互不相欠。”

普九年道:“这个自然,请你尽快执行。”

半驼废道:“你要我马上动身与你上太阳盟吗?”

“不,实jì

上……唉!告sù

你也不要紧,金少爷已经负气离开太阳盟了,我也不知他的下落,日久怕会遇到意wài

。”

半驼废心生不悦,道:“你还要我替你找到金少爷?”

“这……是的,麻烦你了。”

“嘿嘿……你的人情可真是不好还啊!罢了,我已经答yīng

了你,只好去做。”

“多谢,请你尽快找到金少爷,让他受到挫折后,会心甘情愿地回到太阳盟受训liàn

。”

半驼废问道:“他离开太阳盟多久了?”

普九年道:“一日半。”

“那么还算好找,我马上去办。”

半驼废背负着双手,慢吞吞地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普九年不禁放下了心,暗想道:这件事有半驼废出马,想必能立竿见影。

普九年正要赶回太阳盟,冷冷的剑qì

靠近天南山的草茅,令普九年一怔。当对方接近的距离,已近到两人都可以看见对方之时,两人同时为之一愕。

那是冷剑白狐!

普九年登时想起未老人所说的:在死刑岛上,不只欧阳上智一人,还有冷剑白狐以及另一名叫做痴虫的高手。

冷剑白狐出现在此地,欧阳上智的下落还会找不到吗?

普九年马上迎上前去,想趁冷剑白狐没有提防之时一举擒之,但是冷剑白狐不等他动手,立kè

往后大跃了一步,转身以轻功逃离了。

冷剑白狐的警觉性果然不凡!但是普九年也更加肯定:他一定知dào

欧阳上智的下落,才会这般小心,否则以冷剑白狐高傲的性格,遇到敌人绝不可能转身逃离!

机智的普九年不追,反而问道:“站住,你见到我就逃走,实在令人生疑!”

冷剑白狐果然站了住,冷然问道:“有何可疑?”

普九年设法拖住他:“呵!你冷剑白狐向来不畏强敌,见到我就转身离开,不是很奇怪吗?难道你怕我知dào

什么秘密?”

冷剑白狐声音僵硬地说道:“你不是我要见的人物,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可是我们是敌人,你对于我灭了欧阳上智之仇,不想报了吗?”

冷剑白狐沉声道:“你想领教我的封喉剑法,可以!”

“不,你误会了,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何见到我就走?如果你放下了仇恨,那么我很高兴。”

冷剑白狐似乎发觉普九年的用意是纠缠住自己,有些急了起来,道:“哼,随你说!”

说完便大步离去,普九年急忙追上,冷剑白狐气得转身道:

“你再跟着我,就要小心我的冷剑!”

普九年忙道:“慢着!冷剑白狐,你对世家忠心,只是奉命行事,与我之间并无仇恨,何必急着动手?”

冷剑白狐并非擅于言辞之辈,一时之间无法回答。

普九年又道:“现在欧阳世家已经灭了,再说,我听说你与欧阳上智反目了,你更不应与我为敌。我叫住你并无其他用意,只是希望你加入太阳盟。”

“不可能。”

普九年正要再说话,察觉出前方的地面似有动静,一瞄冷剑白狐,果然他已现出着急之色,便要离开。

前方会是死刑岛上的那名欧阳上智吗?普九年不顾一切真气一提,飞越而上!

只听冷剑白狐惊呼了一声:“快走!”

普九年正欲落在那道人影前,一阵极猛烈的掌气便拦腰打了过来!

普九年侧身一闪,落地时有点踉跄,看清了那向自己发出一掌的人物。

那竟是个高大的怪物,容貌奇丑不说,身上衣服也已破烂得像个叫化,脸上尽是肉疣,而那眼神,分明是痴呆者的眼神!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普九年瞄到他手上持着的武器居然是一把菜刀,脚上还扣着镣铐,身后拖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木箱子,不知装了什么。

他不知dào

知dào

这个人是谁,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欧阳上智。普九年这么一怔,冷剑白狐已逼近了,道:“普九年,注意了!”

而同时,那名形貌诡异的人,已哇啦哇啦大叫着,挥舞着菜刀镣铐冲向普九年。

普九年急忙闪避,却意wài

地发xiàn

这名怪人所挥出的招式,半点也不成招式!

普九年本欲觑着破绽将他点倒,却更意wài

地找不出对方的破绽!

痴虫手中菜刀乱砍,逼得普九年连连倒退,心惊胆跳,难以招架。只见刀锋呼呼,尽往自己身上随便乱砍来,不管要害也不管罩门,可是不管哪个地方被这样可怕的力qì

、这样锋利的刀刃砍中,都会十分吃力。普九年冷汗直冒,更不要说分神对付冷剑白狐了!

普九年急忙跃后了几大步,紧急间将真气聚于指间,刺向痴虫!

龙须指的指力,足以开山裂碑,不料打在痴虫身上,居然没有半点影响,痴虫只微微退后了一步,身子一晃,便又站稳了,口中发出可怕的吼叫声,向普九年冲来!

普九年大惊失色,连龙须指都失效了,自己绝非这名状似痴呆之人的对手。

普九年不求胜利,只求脱身,但是冷剑白狐的冷剑更快了一步,往普九年挥去!

普九年此时已是全神贯注,发挥出平时暗藏的实力,身子往前一斜,逼近冷剑白狐,冷剑白狐没想到他不逃反而靠近,一时之间竟出剑微偏,剑qì

过处,挥倒了一整排的枯树!

哗啦哗啦的枯木倒地中,千千万万片枯叶飞舞,飘洒满天!

冷剑白狐连忙挥起斗蓬保护双眼,痴虫也大吼大叫着,双手用力地挥开沙沙落下的叶片。

当两人再度睁开眼睛时,已不见普九年的人影了。

痴虫“啊、啊!”地叫着,四面张望,想要找出普九年。冷剑白狐斥道:“好了,不必追了,先去保护欧阳上智!”

痴虫不满地乱叫几声,冷剑白狐也不理他,迳自朝他方才走来的方向而去。不料走出了一段距离,都没有见到置放欧阳上智的箱子。

冷剑白狐心中一惊,道:“痴虫,你把欧阳上智放何处?”

痴虫也赶了过来,一脸困惑,东张西望了半天,又走回去,要朝地上挖。

冷剑白狐的心疾跳了起来,力图镇静,道:“不可能会不见的,四处找找看!”

痴虫迷惑地望着他,动也不动,显然是根本不知从何找起。他只知dào

他把欧阳上智放在此地,为何会不见了,他完全无法理解。而冷剑白狐也无暇理会他,只好自己心急地寻找着。

普九年趁着满天枯叶飞舞,以隐身法逃出极远,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好可怕的怪人,竟不怕气功,会是什么人?”普九年略定心神,左思右想,虽然想到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童颜未老人所说的痴虫,就算知dào

了也于事无补,算算时间,也该回到太阳盟处理三对双胞胎武士之事,只好先行赶回,其它的再慢慢思量了。

普九年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太阳盟,离他与未老人的约定,只剩下一天,他必须尽快将人送到雨台齐天塔去。

沧海圣老的办事效率确实令人满yì

,在这么短的时间之中,竟能给他找出长得没有半点差异的三对双胞胎。普九年看了甚是满yì

,立即将每一对双胞胎的其中一人选出,带至雨台。

当普九年与三名武士进入雨台,被童颜未老人的手下迎入,童颜未老人见了之后,有点不满。

“你只派出这么三人,有什么用?”

普九年道:“调查工作的人员,在精不在多,人越多,秘密越可能外泄。死刑岛上的假上智下落如何,我想你也希望尽量隐密吧?”

童颜未老人再度确认:“这些人可是你的心腹?”

“这点你不必怀疑,他们对我忠贞不二,绝不会泄露秘密。”

“事关重大,我非小心不可。”

“你放心吧。”普九年道,想了一想,又问道,“童颜未老人,有件事我必须向你确定,你说死刑岛上除了欧阳上智之外,还有别人?”

“没错,如何呢?”

“冷剑白狐曾与欧阳上智有仇,他在死刑岛上却与这名欧阳上智没有冲突,难道你没疑心过问题出在哪里吗?”

童颜未老人暗自留了一步,含糊其辞:“这点我也百思不解。”

“至于另一名高手,你可知他的来历?”

“不知,你为何特别问起?”

“既然他们与欧阳上智一同离开,我想也可以藉着他们找到欧阳上智的下落。那名不知来历的高手长得什么样子?”

童颜未老人道:“我听欧阳上智叫他痴虫,十分高大,弯腰驼背,手脚粗大,还锁着脚镣,手上以大菜刀作为武器。”

听了童颜未老人所叙述的外表,普九年更确定就是自己遇见的那人无疑。

“多谢你,我会留意武林中有无这样的人行走。”普九年道,“这三名手下就交给你了,你可以随时派他们与我联络消息。”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运用他们的。”

普九年告辞离去之后,三名武士笔挺地立在一边,恭敬地等着童颜未老人的命令。不料童颜未老人只是阴沉沉地看着他们,不知在想什么。

其中一人鼓起勇气道:“请问童颜未老人,我们应执行什么任务呢?”

童颜未老人道:“尚未到执行任务的时候,来人啊!”

阴森森的石室大门一开,几名长相怪异的手下出现在门口。那几人有的极为高大,有的矮小的不及常人的腿高,有的脸上长满鳞片,有的全身赤裸却有如溃烂中的腐尸,怪异骇人。

三名武士都吓得讲不出话来,只听童颜未老人道:“带他们到养珠室。”

众怪人吱吱喳喳地移了进来,包围住三名武士,要将他们挟出石室。三名武士大惊,望向童颜未老人,童颜未老人竟在原地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三名武士面面相觑,事出无奈,只好跟着众怪人一同而行。

走过了许多曲曲折折的甬道石阶,两旁只有潮湿的石壁,长着滑滑的苔藓,处处都散发出难以习惯的气味。

直到进入一间有着大水池的殿堂,此处除了像是钟乳石的柱子之外,壁上成排的机关镣铐,令三人都不禁打从心底毛了起来。

“这……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众怪人竟一拥而上,要抓住他们三人铐在壁上。三名武士大惊,纷纷闪避,使出内功身法,轻易闪过,喝道:“你们做什么?”“妈的,这些是什么妖魔鬼怪!”

众怪人吼叫着,扑了上去,三名武士武功皆不弱,锵锵锵三声,纷纷出了刀剑,快得不及掩耳,已杀退了几名怪人。

半空中响起童颜未老人震怒的声音:“大胆!想在雨台撒野,还早得很!”

话声方落,一道宏大的掌气,轰地一声,将三武士同时击得飞出数丈,跌落水池中。

水池散发出腥臭刺鼻的味道,三人不敢张口呼救,以免误喝入不知是什么的池水,只敢拼命地上下挥动手脚,以免没顶。众怪人见他们的狼狈之态,都是拍手大笑吵杂地发出怪声。

三名武士被拉了出来,毫无抵抗力地被锁在壁上,这才发觉大事不妙。

“你……你们要做什么?”

童颜未老人尖锐的笑声自四面八方传来:“你们的命运,将和金羽兰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将气珠植入你们腹中,藉由你们的元气来培养我的元婴!哈哈哈……”

其中一名手爪如刀的怪人,咭咭怪笑着,举起手来往其中一名武士的身上划下!

血光四洒,那名武士惨叫一声,自胸至腹居然被剖出一道长长的裂痕,奇异的是内脏俱见,却没有流出来,还在体腔内里蠕动着。另两名武士见了,吓得腿都软了,其中一人马上就晕了过去。

接着不知自何处打来一道气功,将一样法发之物打入那人裂开的体腔,在惨叫声中,另一名浑身都是烂肉的人抓起身上的一块皮,贴在那人伤口上,那人叫得更惨。奇怪的是那片烂肉居然立kè

与他的肌肤黏合,封住了伤口。

然而,在伤口底下,不知有什么产生了,正在拼命地蠕动着,像要破体而出一般。

这样的景象,或许是地狱才会有的吧?

而离开雨台之后,普九年琢磨着童颜未老人的话,细心地推敲自己遇见冷剑白狐与痴虫,其中所暗藏的玄机。

“冷剑白狐、痴虫、欧阳上智……他们在武林中四面楚歌,不应个别行动,他们应该都是在一起的才对。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半驼废的住处?难道……欧阳上智与半驼废之间,有什么渊源吗?”

普九年心中微惊:不可能,如果他与半驼废有所渊源,当初欧阳上智失败,半驼废却没有出面相助,他们不可能是同路人。

但是武林风波诡变,表面上的敌人,很可能是真实的盟友,例如素还真与谈无欲。因此,对于欧阳上智与半驼废可也不能掉以轻心。

“目前武林中,无人知dào

半驼废武功的进境有多高?更不用说他对叶小钗有多少影响力。也许……欧阳上智是想求半驼废保护他的安全。如此只要紧紧跟着半驼废,就可以找出欧阳上智的下落了。”

普九年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从半驼废这处,找出欧阳上智的下落。至少他有个最现成的理由,就是向他询问金少爷之事的处理。

自从负气离开太阳盟之后,金少爷没有目标的四处闲晃,摆脱了太阳盟主的身份限制,倒也落得开心自在。

但是,只要他一想起普九年的话,还是会忍不住火冒三丈,愤恨不平。

金少爷喃喃道:“普九年,你竟这么看不起我!就做一番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事情,让你意想不到!你会知dào

我金少爷,是你的程度无法了解的人!”

这番话,全让暗处的半驼废听见了。半驼废早已找到了他,但是并没有马上现身,而是在暗处观察他的言行。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注意,半驼废失望地发xiàn

:金少爷比传说中更加不可救药,看来普九年要失望了。

这会是叶小钗之子吗?半驼废更是对此感到怀疑。

此时,半驼废才走了出来,缓缓地说道:“金少爷,你说这话还太早了。”

金少爷一见是个老头,极为不屑,根本懒得理他,本想顺手杀了就算,可是正要出手的一瞬间,便双眼一直,这个老人似乎有点眼熟?

金少爷身上杀气微动,自然逃不过半驼废的知觉。他连杀气都藏不住,更是教半驼废对他的武功评分更低。

半驼废道:“你想杀我?呵!凭你目前的武功,还很不够。”

金少爷总算认了出来,道:“喔,原来你是半驼废!哈哈哈,久违啦!你当个石像,和现在的德行没什么两样嘛,都是猥猥琐琐,活像只背着壳却长了头发的乌龟!”

半驼废道:“我虽然残废,可是在当今武林中,我的名望比你还算高了一点。”

金少爷道:“那是因为你活得够久,等本少爷去争取到名气之后,你就一边闪了!”

半驼废道:“一个有实力的人,不需yào

追求名声,名声自然随他而行,相反者苦求无着。”

“哈!记得在数年前,武林中有一个叫做帝王刀管千岳的家伙,和你一样,驼背、肮脏、不自量力,结果被当时的少爷刀怒斩的快刀一刀断魂!今天也许会历史重演。”

半驼废依然是那不疾不徐的态度:“你认为我是帝王刀,而你是少爷刀,今日我会死在你的刀下?”

金少爷道:“果然是人老了就容易痴呆,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需yào

问吗?不然你以为呢?”

半驼废道:“你想杀我,很令我意wài

。”

金少爷笑道:“杀你就算得手,也胜之不武!这样吧!你跪在地上,向我求饶,我就放你一马,让你继xù

在肮脏的生活中打滚!”

半驼废笑了起来:“呵……金少爷,老朽很想见识你的快刀,到底快到什么程度。”

“这是你自找的,留神!”

金少爷喝道,架势一出,霜气便攻向半驼废。这一刀里,虚实兼有,能闪过的便是高手了。不料金少爷刀势不还未出全,已差点被拉着往前跌出两步。

金少爷定神一瞧,半驼废居然身子连动也没动,就握住了他的刀刃!

自己藏在袖中的刀,是绝对不会被人看见的,因此很多被他所杀的人,都以为是被金少爷的刀气所杀。想不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不但看出金少爷根本没有刀气,连他的刀都被抢在手中。

金少爷又惊又气,使劲要抽回手,却怎么也抽不动,半驼废的手就像是牢牢地生固定住了他的铁铐一样。

金少爷拉得脸红脖子粗,可是半驼废神情轻松,甚至还讲得出话来:

“只有这样子而已吗?”

说完,半驼废真气一振,金少爷居然被振得虎口发麻,刀柄脱手,震退了几步。

金少爷发着抖,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一招……不,连一招都不到,半招,只在半招之间,自己的刀就脱手了!

半驼废自顾品头论足:“非但出刀的速度慢,连刀也不够利,拿来切菜都嫌碍手。说你是用刀的高手,真是笑掉武林之人的大牙。”

金少爷几乎站身不住,头变得非常沉重,也不由得低了,不敢直视半驼废,耳中却听见半驼废苍老的声音,道:

“金少爷,快回太阳盟吧!普九年对你忠心耿耿,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你着想,你静心去体会吧!”

说完,半驼废也不还他刀,身子一纵,便离开了现场。金少爷一抬头,已追之不及。

金少爷猛然像是心口被打了一拳,眼冒金星,血冲脑顶。

半驼废说的话,他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听进去,偏偏就是“普九年”三个字听得最清楚。原来……原来是普九年故yì

修理自己,好证明他说的是对的,而自己是错的!

一这么想,金少爷更是怒气难忍,咬着牙道:“普九年!你……你叫一个残废来刺激我、打击我……,你,你居心真是险恶!很好,以后你还会派出谁,我通通接招!有种你就杀死我,让我的尸体回去!你这么看不起我,我绝对不会回太阳盟,向你乞怜!不打败半驼废,不打败你以后接二连三叫来的人,我绝不回太阳盟!”

金少爷的想法,果然被半驼废料中了,这或许是普九年始料未及的。然而金少爷经过这个打击,想法也更加偏激,今后恐怕除了死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扭转他的想法了。

败给半驼废之后,金少爷以往的自信完全消失,感到颜面无光,脾气也变得更加火爆,只想远远地离开南霸天。因此他也不往市井去了,反而往深山绝岭而行,也许是想再度找个地方,专心地反省自己的武功缺失,也许是想把现在的刀法练得更狠、更快,好让半驼废刮目相看。

才走了不过数日,已经到了十分偏僻的山间小村。山路上几名背柴牵驴的乡下人,边走边聊,其中一人道:“像那样的禽兽,真是该下十八层地狱!”

另一人道:“看他人模人样的,呸!谁知dào

骨子里是个烂胚!”

“我就说,武林人都是一个货色,杀抢**,哪少得了?”

金少爷被引起了兴趣,暗想道:“嘿,想不到这穷乡僻壤,也有这样快活的英雄!”

那几人之中又有说道:“可是……他为何要跪在大庭广众,让人鞭打他呢?”

“欸,一定是被人废了武功,还是被仇家逼的。”

“喔,真是奇怪啊……”

金少爷想道:难道也是和我一样,被人算计了?

金少爷便一跃上前,抓住了其中一人的领子:“喂!你们刚才在说谁?”

那几名村人见到金少爷衣冠华贵,容貌俊美,都不敢怠慢,连忙退缩在道旁。那被他抓住的人毕恭毕敬地问:

“大爷,您说什么啊?”

“就是你们刚刚讲的那个人,什么禽兽不如,杀抢**的那个!”

“喔喔,这位大爷,你说的是这个啊!最近我们村中来了个怪人,跪在岩前,那块岩石上写了一堆字,小民不认得,听人说是他**了自己的亲人,又做了不少坏人,所以在那里忏悔。”

“在什么地方?带我去!”

“是、是!”

那几名村人在前面领路,带到一处旷野,树立着一方大石碑,碑上果然镌有几个大字“赎罪岩”。

在石碑面前,跪着一名青发汉子,虽然他的头发蓬乱,可是背影肌肉虬结,十分壮硕,虽然受到不少鞭打而皮开肉绽,却丝毫无损于他的肌骨,依然跪得十分笔挺,一望而知是个一身横练功夫的高手。

这样一个高手,竟会自甘散发曝背,任人鞭打?

金少爷更加不解,再细看那块石碑,在“赎罪岩”几个大字下,还有几行字。

金少爷眯着眼睛,一字一字地看望去,最上头是一个大大的“悔”字,金少爷忍不住就从鼻孔中“哼”了一声。悔?人的一生做再多坏事,做也做过了,说“悔”的就不会是好汉!

下面还有几行字,刻着“淫肉亲,逆五伦,恶满贯,罪滔天,世上人,直法鞭,鞭鞭见血,一日三千。”

石碑旁也有不少人围观,大多是无赖之徒,或是练过一点功夫的后生,众人无不议论纷纷:

“这个人淫肉亲,不知是淫了哪个亲?”

“嘿嘿,老三,你不是也和你嫂子也有一腿,怎么从来没悔过?”

“妈的,我嫂子本来就是个骚货,是她来淫我!”

众人哈哈大笑,又有人道:“这年头,姑嫂叔侄,焉有几个是清白的?我看这个人跪在这里,犯的可能没那么轻。”

有人咋舌道:“难道……他睡了他妈?”

更有人道:“他一把年纪了,他的妈岂不是更老?我看他是睡了他家小姑娘!”

此话一出,那名跪地者的头低得更低,全身居然微微发抖。眼尖的见了,哇啦大叫:“真的说对了,他把自己女儿给奸了,天下竟有这种人!”

“果然是禽兽,该打!该打!”

其中一人抓起缠在一旁的粗大牛皮鞭,挥了一下,发出令人脚底冒冷汗的凌厉鞭声。

“真是个败坏人伦的恶徒!不鞭打不行!”

“打、打!”

那人举鞭往汉子背上打去,鞭声呼啸,立kè

在汉子背后抽出一道血痕。

汉子身体一动也不动,咬牙忍受着又挥下来的鞭子。这一鞭打得更重,连他背上的血都溅飞了出去。那人一连挥了几鞭,有如打在铜墙铁壁上,打得手也酸了,道:“好啦,我打了几鞭?”

“你打了五鞭,换我,换我!”

另一名似乎练过武功的年轻人抢过鞭子,叹道:“我妹子也长大了,只可惜我打她不过,不然……,唉!你竟然连女儿都睡过,这么好福气,实在是该打!”

那汉子听了,原本漠然承shòu着鞭子的身体微微一震,稍微转过了脸怒视那名年轻人。

金少爷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他的五官十分威严,一望而知绝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那年轻人被他一瞪,竟自胆怯,退了一步,更加将鞭子横在身前,道:

“怎样?敢做不敢让人说?你……你既然不是真心让人鞭打赎罪,就别在这儿装出可怜相!”

那汉子一听,又缓缓地低下了头,恢复一派漠然。年轻人更加得yì

:“我们鞭打你,是替你赎罪,你得好好感谢我们才对!”

金少爷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道:“喂喂喂,你们在干什么?”

其中一人指着石碑道:“你不认识字吗?是这个**了女儿的罪人,自己跪在这里要大家鞭打他的。”

“要鞭打也轮不到你们这些杂碎!你们不够资格。”金少爷仰着脸道。

“什么?我们不够资格?”

金少爷冷笑道:“你们几个脑子里还不是装一样的念头?哼,你们来替他赎罪,真是太好笑了,通通给我滚!”

那手持鞭子的年轻人“呸”地一声,道:“小子,你们叫我们不打我们就不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偏要打给你看!”

年轻人鞭子一挥,又重重地打在汉子背上。

金少爷翻了脸,道:“不知死活之辈!你更需yào

教xùn

!”

金少爷跨前一步,手指在年轻人腕上点一点,年轻人便右手一麻,皮鞭脱手,金少爷一个肘锤重重地打在他脸上,年轻人惨叫了一声,脸上发出骨头破碎的声音,马上就血流披面,连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

金少爷手下半点也不留情,又是一拳直出!碰地直接打在他的腹侧,年轻人连叫都来不及叫,便倒了下去,很快断气了。

众人吓得倒退出好几步,大叫着一哄而散。

这一切全看在那汉子眼中,他不明白这个武功颇佳的年轻人为何要阻止别人鞭打自己,但是他很不喜欢这样残忍的杀人手法。

金少爷整理了一下袖子,一脚踢开年轻人的尸体,道:“喂,你可以起来了,没有人敢鞭打你了!”

汉子不理不睬,依然维持着跪姿。

金少爷奇道:“嗯?你不起来?你真的甘愿让那些比你烂上千万倍的人羞辱你?”

汉子低着头,蓬发遮掩了他的神情。

金少爷道:“你犯的错确实不小,不过,哼,这算得了什么?天下间比你这种行为更恶劣的,还多得是呢!看你后悔成这样,八成也是无心之过吧?你为了无心之过,这样惩罚自己,不是太过极端了吗?”

汉子硬是充耳不闻,金少爷双手抱胸,打量了他半天,忍不住叹了口气,索性就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翘着腿,和那名汉子聊起来了:

“其实我是满佩服你的,你敢在群众面前,承认自己犯过的恶行,确实是有过人的勇气。毕竟,杀人放火都还算是好汉的行为,**肉亲,却是让人不耻的,没有人会看起你。”

金少爷叹了口气,道:“论罪恶,我金少爷不比你少。我曾经为了我的面容,杀死抚养我数十年的恩人,也曾经在毒瘾发作的情况下,**过一个双手被断、昏迷不醒的女子。此外,我当过杀手,而且是没有原则的杀手,死在我手中的好人不计其数。但是,我从来都不想要忏悔!因为我认为既然做过了,就算是错,也要坚持。就算罪恶滔天,也不必自责!事情发生之后的忏悔,都是多余的!”

汉子似乎不是很认同,但也不说话、不理会他,金少爷就像在对一个聋子说话一般,然而,不知是为什么,他就是对着这个素昧平生的人,源源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金少爷道:“既然你坚持要在此赎罪,我也不便干涉。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要明了:那就是一个人一旦有了污点,任凭如何洗涤,都无法抹灭的。”

那汉子这才忍不住抬起了脸,望着眼前那一方黑色的石碑。

金少爷见他有了反应,哈哈大笑:“哈哈哈……你的忏悔,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不过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本少爷还会来找你!哪一天你想通了,说不定可以跟我一块儿走,告辞!”

金少爷扬长而去之后,四面寂然的旷野,只剩下了那汉子和石碑相对。

汉子的眼中,流出了眼泪,颗颗溅碎在黄土地上。

他低声的呻吟着:“盈儿……盈儿……为父对不起你啊……”

那是人间最沉痛的声音,声声令人心碎。当初消失无踪的流星君,抛下了所有的权势,便是自我放逐,落得如此的下场。

这只是欧阳上智遗落在世间的悲剧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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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意外的外争夺

在重山绝岭中,放眼看去,只有一片郁郁苍苍的树木,与各种胡乱生长的花卉草木。但是素还真很快地找到其中一株有点儿不一样的树木,伸手摸索了半天,东敲西敲,终于敲到一个声音不太一样的地方,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素还真要找的机密之地,对他而言也算个挑战。因为做出这个秘密基地之人,是武林中手艺最巧、连素还真都甘拜下风的人。

他就是天下第一巧:隐闭红尘一线生。

一线生身为素还真与欧阳世家对决的关键人物,应是对武林有着重大影响力的人物才是,但由一线生为自己取的名号,便可看出他真正的志愿。

这个志愿,素还真不是不懂,只不过天下事岂能岂如人意?很早以前一线生就被逼着加入欧阳世家,陷入了武林风波之中。

如今,欧阳上智已灭,素还真也听任他去隐居。上回童颜未老人制造出假上智,发出世家秘令,逼得一线生赶去向素还真求救,素还真当时心思一动,计上心来,教一线生去找冷剑白狐当助手,才让一线生顺利逃出一劫。

本以为一线生会就此再帮自己,想不到事后一线生又躲起来了。

素还真总觉得一线生有点儿不够意思。不过,一线生十分怕欧阳上智,这也是人情之常,硬要把他给逼出来帮助自己,素还真也觉得太残忍了些。

但是……去拜访一下老朋友应不为过吧?

素还真面带狡黠的微笑,终于找出机关所在,打开之后,便进入了藏在树根旁的小径,不直接走进去,反而往另一个看似多挖出来的小凹槽用力一顿,启动了机关。

顺着暗处的通道走入,果然不久之后便听见熟悉的敲打声。

素还真咳了一声,敲打之声立刻停住了。

当素还真出现之时,一线生手上的工具“铛”地一声,落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素还真。

素还真微笑着帮他捡起,道:“怎么了?看见老朋友,你不高兴吗?”

一线生吓得退后了两步:“你……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素还真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一线生叹了口气,道:“对啊,你是素还真……唉!我的机关怎能瞒得过你?”

素还真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没想到你这么不欢迎我,那么我告辞了。”

素还真有些失望地转头要走,一线生没想到素还真会这样就离开,大为意外,立刻感到十分自责,叫道:“等……等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素还真道:“那么为何一见到我,就脸色大变呢?”

一线生有些儿支吾,虽然他怕欧阳上智都败在素还真手中,那么更可怕的人是谁就不用说了。只不过一线生并不是怕素还真而已,事实上他觉得素还真还算是个朋友,对他也有不可否认的情义,并不是像欧阳上智那样的邪恶之辈。

一线生道:“其实……素还真啊,见到你,我是一半欢喜,一半烦恼。”

素还真道:“欢喜之事不必说,只要讲出你因何烦恼就可以。”

“我烦恼你会害我……”

素还真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害你?怎么会呢?我们是好朋友啊!”

“世上全是朋友害朋友。”一线生说道,甚至亲戚害得他更惨,就是他的妹婿欧阳上智。

素还真苦笑道:“你这么说,我很难过。如果我们的友情,你也如此不信任的话,那么我以后不会打扰你了。”

“不不不,你不一样,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过嘛……”

“不过什么?”

“素还真啊,我们今天先把话讲清楚,今天闭口不谈武林中的事务,我就相信你是不会害我的朋友,可以吗?”

素还真欣然道:“好啊,畅饮太平茶,笑谈家常事,此乃吾之所愿也。”

一线生又觉得自己好像太掉以轻心了些,望着他问道:“素还真,你该不是口是心非吧?”

“放心,我绝不会在你面前提及武林之事,除非你问我。”

一线生笑道:“我问你?这是不可能的。”

素还真道:“看来你真是惊弓之鸟啊!”

一线生道:“不怕你笑,我老实承认我的怕。素还真,我有多怕你知道吗?我怕我会回到过去那种明争暗斗的环境之中,那种残酷的日子我过怕了。你别妄想我会投入你的圈套当中,让你牵着鼻子走。”

素还真道:“你一线生智冠群伦,谁有这种能力牵你进武林中呢?”

一线生直接道:“就是你素还真!”

“我,我有这个能力吗?”

望着素还真一脸无辜的样子,一线生不敢掉以轻心,道:“你素还真教人防不胜防!但是那是以前,过去了,现在嘛,无人有这种能力喽!”

素还真看了他几秒,才失意地说道:“朋友相交,出之以诚,隔这么久,你我再见面,你就用这种猜疑的态度对付我,真是令我……啊!”

一线生早就习惯他的哀兵之计,马上就认了出来,心里万分得意地想道:“想用这种苦瓜脸,骗我心软?呵!你少打如意算盘了!”

一线生故意冷着脸,道:“好了好了,别唱哭调,我听多了,我认识你素还真又不是一天两天,老套,老套了。素还真,你我之间的友情还是很深,不过利害关系一定要彻底划分,你的困难不要告诉我,我的痛苦也不向你吐露,互相之间清清白白,平平凡凡。”

素还真好像放弃了的样子,道:“嗯,朋友相处,这样才会长久。”

一线生连忙附和道:“对,这样才能久久长长。”

素还真道:“啊,时间不早,我还有其它的事情,我要离开了。”

劝不动自己,就要离开,看来素还真是真的放弃了。一线生心中感到无比轻松,也不急着赶素还真走。素还真胸中才学丰富,见多识广,妙语如珠,与他谈天是件很快乐的事。

一线生真心地说道:“欸,何必来匆匆去匆匆呢?多聊一会儿吧!”

素还真面有难色:“这……我是很想多与你谈天,但我要办的这件事,事关重大,非离开不可。”

一线生道:“你还是这么忙,罢了,有时间的话,不妨来我这儿散散心,恕我不送了!”

“不必麻烦,请。”

素还真走出了几步,又回头道:“啊,对了,有一件事我差点儿忘了告诉你。”

一线生再提高警觉:“欸……不谈武林事。”

素还真道:“是你的家务事。”

“家务事?我无亲无戚,哪有什么家务事?”

素还真道:“你有一个妹婿,近日之中会来拜访你。就是这件事,告辞。”

这回素还真便没有再回头了。一线生正要回头继续制造他的巧器,突然心中一震:我的妹婿?我的妹婿不就是……欧阳上智?

手中的铁槌再度吓得落在地上,但是这回他已经无心去捡,连忙大叫:“素还真!素还真!你等一下啊!素还真啊!”

一线生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这个素还真居然走得这么快,一眨眼就不见人了,一线生加快脚步,拼命地追,好不容易才在树林外追到了素还真。

素还真听见一线生的呼唤,停下脚步,还是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

一线生喘着气,道:“素……素还真啊,你……你话怎么……不说完就走了……”

素还真道:“欸,不谈武林事。”

一线生好不容易稳住呼吸,道:“好朋友嘛,何必计较这么多?破例一次,破例一次吧!”

素还真面现难色:“这嘛……”

一线生心里暗自咒骂,明明就是他故意说出欧阳上智回来的消息,用意就是要逼自己出山,却装出这么一副天真不解的样子,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一线生道:“别这啊那啊的,好朋友,本来就应该互相,像这样的好朋友,刎颈之交,你一生中有几个呢?”

素还真也不刁难他了,目的达到就好。

“罢了,你想知道什么?”

“有关欧阳上智的事。”一线生压低声音道。

素还真道:“此地不宜交谈,你随我来。”

一线生连忙点头不迭,紧跟在素还真身后,一步也不敢离开。素还真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了。

一线生紧随着素还真,两人所走的路,一线生越走越是熟悉,这里不就是谈无欲的无欲天吗?

素还真带一线生进入密室,当一线生见到谈无欲果然在此之后,才确定了素还真果然是与谈无欲合作的。

谈无欲高傲如昔,根本没多看一线生半眼,对素还真道:“你想出什么对策了吗?”

素还真道:“先不提这个,一线生为了武林再度复出,我希望以后我们的决定,他都能参与,想必一线生会有更好的补充。”

谈无欲不置可否,道:“我不反对。”

一线生笑道:“哈哈哈……想不到一向对立的素还真、谈无欲,也有合作的一天。还是你们从前的对立,完全是出自假意演出呢?”

谈无欲冷冷地道:“请勿胡乱猜测。”

素还真道:“我与谈无欲之间,多半都只是一些不足挂齿的私人恩怨,而欧阳上智的复出,却足以危及整个武林。所以我们两人就暂且放下恩仇,顾全大局。”

一线生听他又提此事,不禁心惊胆跳,道:“素还真,你说……我妹婿他……近日之中会来找我?”

“是。”

“他,呃,他离开死刑岛了?”

素还真道:“这是一件尚未公开的秘密,不过消息是千真万确。”

素还真的消息当然不会是错的,可是一线生还是宁可信其“没有”,道:“他的四肢被叶小钗所断,凭他一人的力量,怎能逃出死刑岛的天罗地网?就算四肢齐全的武林高手,也不见得办得到啊!”

素还真道:“当然是有高手中的高手伸出援手喽!”

“是什么人?谁有这个胆识?难道是欧阳上智还有盟友吗?”

见一线生接连问出一大串问题,素还真道:“是谁救出了他,这个问题不重要,更重要的是:要了解欧阳上智目前的行踪。”

“这么说来,他回到中原之后,就消失了?”

“可以这么说。”素还真这句话里,似乎藏着玄机。

一线生疑道:“一个残废成这样的人,还能躲在什么地方?”

素还真倒不直接回答,反问道:“一线生,你既然这么怀疑,为何我告诉你欧阳上智复出之后,你就面色如土,完全相信了呢?”

一线生苦笑道:“素还真,你这话,不是存心要漏我的气吗?我怕欧阳上智,可以说是怕到底了,只要听见他的名字,我就手脚发冷,只想快快除掉他。素还真啊,你还是快点想个法子,让我安心渡过残年吧!”

素还真道:“你可能没想到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一线生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喉头。

素还真说出来的果然是更可怕的话:“想扑杀死刑岛上逃出来的那名欧阳上智,并不困难,可是杀了他,我们就无法知道真正的欧阳上智是什么人了。”

“真……真正的欧阳上智……?”一线生呻吟了一声。

“难道你不知道死刑岛上的人是假的,真正的欧阳上智根本就还潜伏在中原吗?”

一想到这一层,一线生手脚发软,更是站身不住。

“不……不会吧?事情有这么复杂吗?”

“正确的说来,可能比我们料想得还要扑朔迷离。”

一线生试图作最后挣扎:“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死刑岛上那名是假的欧阳上智吗?”

“没有直接证据,只是我和谈无欲的直觉。”

“直觉?”一线生笑了一声,道:“真是无稽之谈,直觉怎可以当成断言呢?”

素还真道:“那么,以你的直觉:你认为欧阳上智是不是一个这么扑朔迷离的人?”

一线生一怔,呆了半晌,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实说道:“是。”

“那就对了。”

明明是讨论欧阳上智,一线生却觉得自己好像被素还真耍得团团转。但是他宁愿被素还真耍得团团转,也不愿意被欧阳上智当成心腹。

谈无欲也说话了:“欧阳上智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失败,以他从前的作风,这次很可能是故技重施。”

一线生道:“既然你们两人都这么认为,应该是不会有错了。可是……唉!我实在是不敢面对现实,我实在不敢想像欧阳上智会怎样报复我!”

素还真:“一线生,不必担心,只要你照我的计划行事,我相信我们能够再一次揭穿他的诡计,将他再度成擒。”

“事到如今,我只能相信你们了,不是吗?你要我怎么做呢?”

素还真道:“首先,到处去散发欧阳上智逃离死刑岛的消息,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如此方可将他逼入死地。”

一线生道:“嗯,这是个好法子,让所有的人逼杀他!料他这次也插翅难飞!”

素还真道:“可是我们不能杀他,得在他走投无路之际,对他施以援手,让这名假的欧阳上智成为我们的战友,这样我们就不难了解欧阳上智之谜了。”

一线生听得点头连连,素还真又道:

“第二,暗中监视照世明灯的行动。”

一线生奇道:“照世明灯?”

“他的身份十分可疑,若说他就是真正的欧阳上智,我也不会意外。”

一线生道:“从前还是照世明灯帮助你打击欧阳上智的,他怎么可能是……是……”

素还真道:“就是如此,我才更加怀疑。以照世明灯的智谋,早应该有不下于欧阳世家的权力了,他到目前为止,奔走武林,所为何事呢?除非他就是真正的欧阳上智,暗中正在编织一个最周密的网,准备一举成功。”

听得一线生更是脚底发冷,用力点头赞同。

素还真道:“此外,还要先人一步找出假的欧阳上智的行踪。这三件工作,你们认为各自适合哪一件?”

一线生道:“照世明灯这么高强,我不敢监视他,我就去散布消息了。”

谈无欲也道:“我去监视照世明灯。”

“嗯,我也去找人吧!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分头去做。”

三人商议已毕,各自分手。

现在欧阳上智在什么地方,想必没有人猜想得到。

在天南山时,痴虫与冷剑白狐合力对付普九年这个高手之时,居然没有注意到:现场还有别人!

这个人武功不强,背景不大,因此这些高手反而都不易察觉他的出现。

这个人就是秦假仙。

秦假仙见到普九年、冷剑白狐、痴虫等人在半驼废的草茅附近打了起来,已感到似有蹊跷,想要溜走,却注意到现场有个怪异的木箱。

遇到便宜不捡,对秦假仙而言是不可能的,所以秦假仙也不管箱子中是什么东西,拉起牵索,把箱子拖了就跑。

一直拖到无人之处,打开箱子一看,秦假仙吓得大叫了一声:“我的妈啊!”连退数步,好不容易镇定心神,又连滚带爬地回来一看,瞪大了一双铜铃眼,几乎不敢置信:

“欧……欧欧欧……阳上智?”

箱子中的欧阳上智冷着脸,对秦假仙爱理不理。

“真……真的是欧阳上智?不会是假人吧?喂!欧阳上智,你听不听得见我讲话?”

欧阳上智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他。

“原来是个人偶,呵呵,做成欧阳上智的样子,那是要做来让人当马桶的吗?我看看,真是创意十足啊!哈哈哈……那这一撮头发就是用来给我擦屁股的!”

秦假仙伸手一抓欧阳上智的头发,欧阳上智气得颈筋浮现,但是神情及声音还是冷静威严:

“秦假仙,切勿太过份,否则你会后悔。”

秦假仙放开了手,虽说欧阳上智现在的样子不如犬豸,可是皆竟积威已久,他这么一说,秦假仙还真是胆怯了。

秦假仙虚张声势地说道:“你别狠啦,现在谁不知你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欧阳上智冷冷地说道:“你抓到我,真是运气亨通。”

秦假仙道:“你不要以为天下间你的头脑最好,不要忘了还有我秦假仙在!欧阳上智,嘿……你落到了我手里,真是老天有眼!我得先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才对。藏哪里好呢?”

秦假仙左思右想,不时偷偷斜睨箱中的欧阳上智一眼,把欧阳上智看得有点心里发毛。

终于,秦假仙露出狡猾的笑,道:“我想到一个地方了,欧阳上智,你一定会感谢我带你去那个地方!”

“是何处?”欧阳上智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淡。

“呵呵……你有资格问吗?”

秦假仙封住了箱子,这回为了慎重起见,还在箱口多钉进好几根钉子,密密地封住箱盖,以免欧阳上智顶了出来,这才拖着箱子前进。

行了一两天,箱中的欧阳上智可谓受尽折磨,秦假仙根本不管路上颠簸或是高低起伏,拖得欧阳上智跌跌撞撞,一身是伤。

好不容易,箱中的欧阳上智感觉出秦假仙把自己拖到了较为平坦之地,应该是室内了。

秦假仙一个一个撬开封箱钉,打开箱盖,把欧阳上智抓了出来。

欧阳上智环顾四周,登时眼眶一热,此地高堂伟轩,虽已蒙尘,却还是透出一股不凡气势,正是废弃了的无极殿。

秦假仙在欧阳上智面前,放了一只鸡腿、一颗苹果,以及一把利刀,想做什么,欧阳上智已一目了然。

欧阳上智冷冷地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不必啰唆了。”

秦假仙笑道:“你很爽快,那么我先问你,你认不认得这个地方?”

“认得,这是无极殿。”

欧阳上智的声音里,硬是让秦假仙没半点线索可掌握。

“那我再问你,你认不认得你眼前的三样东西?”

欧阳上智“嗯”了一声。

秦假仙道:“不知道的话,我解释给你听,鸡腿可以止饥,苹果可以止渴,而利刀就是杀!场面已摆得这么明白了,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欧阳上智道:“你要我如何选择?”

秦假仙道:“我秦假仙为人最是厚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坦坦白白,好朋友之间不要互相欺骗,那就一切好说。”

“别拐弯抹角了,有话就说吧!”欧阳上智不耐烦了起来。

“好!我就问你:你真正的身份,到底是谁?”

欧阳上智道:“我?哈,天下间每一个人都知道:我就是欧阳上智。你难道不知道吗?”

秦假仙笑了起来:“你是欧阳上智?你当我是傻瓜吗?”

“信不信由你。”

秦假仙道:“别假别假了,你说你是欧阳上智,那为什么你被关在死刑岛的时候,武林中还有人用三泰阴指杀了人?”

“哦?是吗?杀了什么人?”

“杀了所有的鸟人!”

欧阳上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这件事秦假仙怎么可能知道?会是谁告诉他的?一定是这个人教导秦假仙行动,否则不会这么凑巧,他就出现在天南山,而顺利抓到自己!

这个秦假仙背后的人,实在太可怕了。

虽然欧阳上智很想直接问他如何知道鸟人族死于三泰阴指之事,却硬是忍了住,他知道现在自己只有一问三不知,才有生机。

欧阳上智淡然道:“你说有人以三泰阴指杀了鸟人?我很意外,不过,武林中不止我一个人会三泰阴指,世家的人就有可能学过,你忘了吗?”

秦假仙一时语塞,强硬地说道:“你这样的解释,我不满意!”

欧阳上智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道:“那是你自己的事,该说的我已经说了。”

“这……”秦假仙有点拿他没皮条,气得一抓利刀,在欧阳上智面前比划:“你是不见棺材不掉,非让你知道厉害不可!就用这把刀,把你的脑袋割下来!”

欧阳上智笑道:“哈哈……头割了下来,死而已。”

“哼,死而已?你很勇,你很猛!把你裤子脱下来,喀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喀嚓?就是让你做太监!”

欧阳上智怒道:“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亏你想得出来!”

秦假仙道:“讲卑鄙下流,我还输你一大截。像你这种人,早就该绝子绝孙了,你知道我想怎么对付你?嘿嘿,先阉了你,再把你的嘴巴缝起来,让你一辈子只能用鼻子吃饭;然后用牙签把你的眼皮撑起来,让你不能睡觉!”

欧阳上智语气如常,淡然道:“秦假仙,你打错算盘了,任何残酷的刑罚我都可以忍受,我们不妨来试试看,你动手吧。”

秦假仙愣了,他没想到欧阳上智这么硬气,竟是吓之不倒。

事实上,身经百战的欧阳上智,对这种手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秦假仙若真的会动手,就不会跟他啰唆这些了。再说,秦假仙背后的主使者在没有得到他要的答案之前,一定也不会让秦假仙对自己任意妄为。

秦假仙抓了抓头皮,道:“好好好,你欧阳上智带种,我这回先放过你!过两天再来好好的想办法凌迟你!”

秦假仙不知哪来的绳索,将欧阳上智紧紧地绑在一处殿柱旁,又在他口中塞了布,暂时将他藏在此地,便扬长而去。

在这无人的大殿。欧阳上智维持着被绑的样子,没有轻举妄动,只有一双眼睛,犀利地注意着周遭。他不能肯定:这无极殿的某处,是否还有人在监视。如果他以为秦假仙走了,此地就不会有别人,那么就太粗心大意了。

事实上,不出他所料,无极殿是还有别人的。

那便是藏在无极殿里养伤的荫尸人。自从被秦假仙的诡计所害,功体受到极大的损伤以来,荫尸人躲在无极殿里,无日不思报复。今日突见秦假仙带着欧阳上智前来,两个都是令他心惊胆战之人,因此他遁在地底下,不敢出来,屏着气听秦假仙与欧阳上智的对话。

等秦假仙走了之后,荫尸人还是不敢出面,虽然欧阳上智手脚俱断,但以他对义父的了解,万一他出现了,义父要修理自己时,手脚会不会突然又长出来,那可难说得很!

荫尸人提高了警觉,偷偷摸摸地遁出无极殿外十里,才敢一跃而出。

荫尸人按着碰碰跳个不停的心,道:“义父真的回来了?唉呦,这不妙,与我争武林皇帝的人又多了一个!以前只有素还真可以与我一较高下,后来嘛,照世明灯好像也不弱,如果再让义父插上一脚,加上我,呜……四个人正好凑成一桌!三家吃一家,我还有得混吗?不行,以我的聪明才智,一定得想个办法一一除去这三根眼中钉啊!”

荫尸人细想一回,灵机一动:有了!就让大家都知道义父的下落,这样子素还真、谈无欲、照世明灯这些人,就会去杀他,然后你杀我;我杀你,杀来杀去,全部死光光!剩下我平安无事!哈哈哈……妙哉!马上去到处传播欧阳上智的下落!”

荫尸人打定主意,说做就做。

荫尸人这个计划,竟与素还真不谋而合,虽然时间有差,而理念故一致也。

素还真只因到罪恶江岸一巡,便认定欧阳上智逃出中原,而且必有高手相助。由死在岸边的人身上的伤看来,他更肯定是冷剑白狐且欧阳上智。

因此,素还真叫一线生到处传播欧阳上智已回中原的消息,表面上他是去追查欧阳上智的下落,实际上,这件工作他老早就交代秦假仙留意了。他相信秦假仙会很快给他有用的消息。

欧阳上智猜得没有错,秦假仙背后的主使者,就是素还真。

然而素还真千防万防,就是没有防到还有一个荫尸人。

原本素还真叫一线生散播消息,是想趁大家大乱,去找冷剑白狐之时,自己稳占先机,与假上智达成外人不知的协议,素还真很有把握可以控制这名假上智。

那时再放出假上智,让正鼎沸于“抢夺上智”之野心的人抢去,这个与自己达成议定的假上智就可以与素还真合作,误导其他竞争者,尤其是自以为聪明的童颜未老人。

然而,脑中天机用不尽的素还真,这回居然失算了。

由于荫尸人的关系,假上智的下落将不是素还真一个人可以独占的秘密。或许,这真的是“武林至尊候补人”不容小觑的福份与威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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