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关 - xp1024.com
《北门关》


第1章 李小虎

青叶大陆的最北面是冰封千里古战场,如今也是发配罪臣之地。

北门关是分隔冬天与春天的第一道防线。关内是繁华与烟花,关外是荒凉和寒刀。北门关城楼之上,一位身着着黑金铠甲的魁梧男子正眺望关外万里雪飘。

“父亲,那群愚不可及的贼子已经逃往北海岸了。”

“唉,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些不知所谓之徒,妄想越过北门关这道天堑,殊不知北门关建成之日至今300余年,被发配至关外的人。无论是昔日巧舌如簧、翻手云雨的权臣,还是曾今征战四方、修为超绝的悍将,无一人能再回关内。”

“是啊,他们自以为攻破北门关是在这冰天雪地里活下去的唯一‘火光’,是希望。可笑的是,巍峨坚固的城墙与冰冷嗜血的箭矢终将把他们变成一只只愚蠢的飞蛾!相比之下倒不如在这恶劣的冰原上苟活个数年。”

父亲看着紧握拳头,眼中泛着嗜血红光的儿子。他笑了,与这萧条的关外风景一样落寞。冰雪还未来得及埋没旧的尸骨,又有新的永远躺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青叶大陆的日不落帝国大魏,领土占据整个大陆的七成,除了贫穷的南海岸和多灾的西海岸,中原肥沃的青山绿水尽收囊中。九大州,五十四郡,兵力强盛,高手如云。当然在青叶大陆除了不可一世的大魏朝廷,刀光剑影的江湖门派也不容小觑,甚至传说在那无边无垠的大海之上存在仙家门派,他们的道术仙法更是神秘莫测。

“只见这仙人飘飞在海面之上,笑对船上众将士曰:‘霍将军要与本尊比剑,何尝不可?只是甲板之上未免束手束脚,不如……’说罢,凭空抽出一把碧蓝宝剑抛向空中,随后宝剑径直落向海面,奇的是这碧蓝宝剑插于海面而不沉,须臾间冰封千里,波涛汹涌的海面化为一马平川……”

这台上的说书人讲得眉飞色舞,台下一众人等听得身临其境。李小虎坐在一旁的雅阁之中,一边听着这神乎其神的故事一边吃着这异世大陆的美酒。

他来这儿已经快一个月了,但也可以说在这生活了十六年,大魏帝国的王都——洛城。一个月前,当然李小虎也说不清到底是多久以前,也许是很久很久以前,也许是上辈子,是前世。

他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程序员,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在网络的世界里,他是个愤青、键盘侠,现实世界中却有些懦弱和胆怯,但有时也会被一时的热血冲昏了头脑。就比如这次他就为从小混混手中抢回受害者的包而永远的倒在了血泊中。

“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法则,身处其中,便是立于规则之瓮;超脱其外,才能遨游于自由之海……”有个声音在他的耳边不断重复,却越来越弱……

“霍爷爷真的和那个什么冰水仙人在海面上大战了三百回合?”李小虎歪头问站在一旁的随从。

“是冰云上仙,小王爷。”随从李玄回答道。

看来小王爷是真的失忆了。这《大魏名将列传》里霍星河出海寻仙的故事,小时候小王爷还是听霍国公亲口讲述的。现在却忘得一干二净了,火云驹那一脚真不是盖的,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李玄悲伤地想到。

“霍爷爷看上去有两百来斤,年轻的时候少说三百来斤,加上盔甲武器,四舍五入不得有五百来斤?这冰面撑得住?”李小虎兀自不信。

小王爷重伤初愈,纨绔的性格没变多少,稀奇古怪的话语到是多了不少。李玄在一旁腹议。

“霍国公再定睛一看,这海面上哪还有什么云雾缭绕的仙山神境,竟是一座座吞噬人心神的鬼面礁窟!‘转舵!’但却为时已晚。霍国公当机立断,拔出仙剑龙雀,纵身一跃……国公这一行人能否躲过阴森邪恶的鬼面礁窟,又能否寻得仙家宝境?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走了,走了!小王今儿还没溜大黄呢,你回头再买两只兔子给大黄打打牙祭。”

“好勒,小王爷!”

李小虎的父亲李天诺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圣上登基后,好些个皇子王孙都受封离开了京城。

据说圣上不舍得自己的亲弟弟,便把他留在了京城,赐号“魏王”,大魏的魏,以示兄弟情义。当初还有不少人坚决反对,说以国号封王大不妥,当然他们都死在了新皇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下。

坊间传闻不断,说魏王李天诺有次醉酒失言:“皇兄他不信我!”

因此有人认为圣上是怕魏王拥兵自立,才把他留在身边。也不怪有人如此推测,李天诺无论在武学造诣还是兵家谋略上都更胜他哥哥一筹,更何况先皇在世之时便有“废立”的传言。

李小虎是李天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儿子,况且是嫡子,平日里自然娇惯。李天诺给自己的儿子起名为“小虎”,取“虎父无犬子”之意,但往往事与愿违,当初倒不如叫“李狗剩”、“李狗蛋”什么的,说不定此刻已然是京城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了。

反观现在,京城大家族子弟们迫于魏王的权威当面恭敬地叫李小虎一声“小王爷”,背后都直呼“李小犬”。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李小虎的随从李玄也被叫做“狗腿子”。

李玄是个孤儿,与李小虎同岁,不同的是他武学天赋异禀,正因如此才能被王府收养,成为李小虎的随从。

李小虎虽然不记得以往的事了,但这一个月的见闻让他多多少少了解了从前的那个李小虎。不思进取,狂放不羁,不拘泥于礼数,喜怒不能以常人度之,却同时是个有恻隐之心的良善之辈。

而现在的李小虎呢?是那个怯弱而又有一腔热血的程序员,还是纨绔不堪却心怀恻隐的小王爷?

李小虎心中苦恼,他反复地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直到他发现,心里那份对王府上下莫名的情感和对地球家人的怀念之情是实实在在的。于是他明白了,不再苦恼也不再彷徨。取下发束,甩了甩飘逸的长发,纵身跃入水中。

我不再是我,我依然是我!

第2章 牧羊人李天承

大黄是李小虎的爱宠,一只黄金疾风犬。它是青叶大陆稀有的灵兽品种,性格温和忠诚,个大如牛,奔走如疾风闪电。以前叫金镶玉,现在李小虎叫它大黄。

“来大黄,今儿我们去城外溜溜。”李小虎抚摸着蜷膝跪坐在地上的大黄。

大黄舒服地“嗷呜”了两声,随后用它温暖湿润的大舌头舔了舔李小虎的手。李小虎与大黄逗玩一阵后,翻身骑坐到大黄的背上。待他坐稳之后,大黄直立起身,甩了甩脖子前髯须一般的毛发。然后信步左右,一身金黄在阳光下烨烨生辉,好一头黄金疾风犬!

背上的李小虎一手握住大黄脖颈上的金镶玉项圈,一手握拳指向前方,身姿潇洒。一旁的李玄抬头仰望,他想一睹小王爷的风采却被李小虎背后的太阳刺眯了双眼。他不由感叹道:“好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才俊!”

“好你个李玄,不要在拍我李小虎的马屁了。要谦逊知道吗?小王我先走一步了,你可要跟上啊!”说完便骑着大黄破空而去。

李玄也不含糊,纵身一跃如脚下生风,在其身后紧随不舍。作为随从和贴身护卫,如果连小王爷的狗都追不上,怕是这护卫也做到头了。

大魏皇都洛城的主干道宽敞而华丽,由皇宫正门直通皇城正门,是整个洛城最为繁华的一条街。

此刻,纨绔子弟李小虎正骑着爱宠大黄横冲直撞,路上的人们认出了魏王府的黄金疾风犬,纷纷避让。

对于李小虎来说,这就和飙车一样爽,甚至有所胜之而无不及。前世的他无法做到在城市的主干道上,速度拉满肆意飙车,而现在他却可以尽情地享受速度与激情。

就在此刻,一卷红云毫无征兆扑面而来。

李小虎心中一惊,一股莫名的惧意让他手脚僵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不过大黄反应机敏,一昂狗头扶摇直上,堪堪躲过这火云。

脱离险境的李小虎定睛一看,路前方拥着一群人,他们个个骑骏马、着金玉气度不凡,一看便知是京城大族子弟。

特别是中间那个众星捧月般的女子,只见她红唇皓齿,美目流盼,一身武服劲装也难掩轻灵之气。身下的坐骑亦是威武非凡,流苏般的鬃毛似燃烧的烈火,随风摆动着焰苗。

“好美的人儿。”李小虎一时间竟呆住了,口中喃喃自语,“不知是谁家的千金,是否婚配?”

不同于李小虎此刻的花痴脸,那美娘子却面带煞气,狠狠盯着李小虎。李小虎见状,以为是自己骑大黄兜风冲撞了佳人,正欲上前陪个不是,化干戈为玉帛,以期日后发展。

没想到李玄脸色难看地在他一旁小声说道:“火云驹。是三公主殿下,冤家路窄,唉。”

她就是李慕雅?那个一脚差点把我踢死的火云驹的主人李慕雅!李小虎大惊失色。

“小王我之前怎么把她得罪死了?上次差点被那头臭马踢死,还不可罢休?”李小虎看着吞吐热浪的火云驹,心中有些不安。

“一言难尽啊,小王爷,”李玄给李小虎使了个眼色,“扯呼!”

李小虎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李慕雅一行人,只见他们一个个趾高气扬,摆明了没把他这个小王爷放在眼里,正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群跟屁虫,下次最好别让小王我单独遇见。李小虎在心中撂下狠话。

不识时务非俊杰,心里怎么想无所谓,嘴上可不能随便说出来。想活过第二集,想成就一番事业,必须做到腹有鳞甲。

“咳咳,哎!李玄,这儿什么时候开了一家兵器铺了?正巧小王我这几天准备打造一把趁手的匕首呢!”说着便从大黄背上下来,径直往一旁的店铺走去。

“等等,”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小王爷冲撞了三公主殿下就想这么一走了之?真是好大的王威啊!”……

先说另一边。

黑玉是李天承的爱宠,一只黑绵羊。李天承,当今圣上,大魏皇帝!

洛城,大魏皇宫,青云殿之外。一身穿华袍的中年男子,手指上缠绕着红玉金丝绳,绳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白玉项圈,项圈之下是一只通体纯黑的小绵羊,绵羊正一声不吭地享用着青云殿外草坪上鲜嫩的小草。

“焕清啊,今日京城可有什么风趣之事,讲与朕听听。”李天承转过身来说道。他面容自有威严,却夹杂着些许慈善与温和。

“如今离试炼大会还有段时日,京城里无非是些纨绔子弟,搬弄风雨,哗众取宠罢了,哪有什么值得父皇一听的风趣雅事?”三皇子李焕清淡淡地回答道。

“哦,是吗?小虎的伤痊愈了?”

“回父皇,前日儿臣与大姐前去魏王府探望却扑了个空,魏皇叔说李小虎一大早就骑着他那只黄金疾风犬出去兜风了。”

“哈哈哈,看来是恢复得不错了,朕的那只黑玉龙魂草也算物有所值了。”

李天承一提到黑玉龙魂草,李焕清的脸颊不由地抽搐了一下。身为皇族子弟,他比谁都了解黑玉龙魂草的珍贵之处。因此才更觉得心疼,心疼到肉痛,肉痛到脸颊抽搐。

李焕清从小就无比敬仰自己的父皇。登基继位后的铁血手段,朝堂上制衡文武百官的帝王谋略,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但也有让他不理解的,那就是李天承对于李天诺的态度,或者说是感情。倘若他是李天承,绝对不会用黑玉龙魂草去救任何人,无关其他,生于皇室本该如此!

黑玉龙魂草,已知唯一一个突破破虚境的希望啊!

青叶大陆武学境界分为天、地、人三境。天境一下共分九品,地境分三品,人境分六品。品级越高,功力越强,相邻品级之间的差距也越大。

天境不分品级,但因个人功法的优劣和功法之间的相生相克,天境高手之间的差距也会很大。

天境之上就是传说中的破虚境,取“破碎虚空”之意,理论上来说到达破虚境就能破碎虚空,遨游于万界。

第3章 大黄不背锅

“慕雅那丫头被朕关了禁闭,不知这段时日可有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

“昨日姐姐一个月的禁闭就已期满,今天一大早就受礼部侍郎之子的邀请去城西马场赛马了。”李焕清回答得平平淡淡,不夹杂任何个人情感与态度。

“一个女儿家成天混迹于市井之中打打杀杀,寻常人家倒也罢了。可生于皇室,作为朕的公主,成何体统。唉,朕太纵容她了,都是朕的错。”李天承说这话时脸上非但没有恼怒的表情,反倒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怎么是父皇的错呢,这是父皇对儿臣们的爱,爱何错之有呢?”李焕清奉承道。

“还是焕清能理解朕,若是你的兄弟姐妹们能像你一样,事事亲力亲为,为朕分忧就好了。”

“哥哥姐姐们有自己的职责,目的都是为父皇分忧,为大魏尽力,只是所用的方式不同罢了。儿臣不才,不能在大事上帮助到父皇,但这宫中的琐事父皇就放心交于儿臣好了。”李焕清滴水不漏。

“循天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李天承随手摘了一丛绿草送入黑玉的口边。

“还在闭关之中,不过以大哥的天赋,出关之后境界必定更上一层楼。”

大魏太子李循天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年仅十六岁就突破人境,而如今已是地境二品的高手。这次闭关已有数月,说不定能突破到地境三品,届时恐怕会是整个青叶大陆最年轻的地境三品。

李天承从李焕清口中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便不再说话了,牵着黑玉在皇宫里游荡。

李焕清作陪了一会后便告退了。李天承继续放他的羊,宦臣与侍卫们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此刻的李天承更像是一个普通的牧羊人而不是至高无上的大魏皇帝,只不过这牧羊的草原变成了富丽堂皇的宫殿……

再说李小虎这一边。

“等等,”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小王爷冲撞了三公主殿下就想这么一走了之?真是好大的王威啊!”

“是啊,人家大名李小虎,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哈哈哈哈。”

李小虎没办法,只能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沉默了片刻,把那只将要踏进门槛的脚收了回来。剑眉轻挑,小声问一旁的李玄:“那两个烦人的苍蝇是谁?”

“第一个是礼部侍郎的儿子张子正,附和他的是扬州刺史的三公子薛劭。”李玄回答。

扬州刺史?李小虎这些时日把青叶大陆的地理人文摸了个清楚,知道大魏治下有九大州,而扬州正是其中之一,毗邻洛城,其刺史是早年随先皇征战四方的悍将薛祜。

薛祜乃是老一派的天境高手,成名多年,善用刀。据说不少刚刚步入天境的用刀高手为了一战成名,找薛祜比刀。竟无一人能挡得住他一刀之威,都落得和刀毁人亡的下场。

薛祜的兵刃——斩天也从大魏神兵榜十名开外一跃至第六名。那些想借薛祜名气成就自己的人,反而成就了薛祜如今偌大的名气。

“怪不得如此张狂,不把小王放在眼里。那这个薛劭我们暂且放着,李玄你帮小王把张子正先修理一顿!”李小虎指使李玄。

“礼部侍郎张庸的夫人陈氏是国舅公的孙女……”李玄在一旁开始数谱系。

魏王把李玄安排在李小虎身边还真是用心良苦。李玄不仅武功高强,对王府忠心耿耿,而且对京城各大势力关系脉络如数家珍。能随时随刻在小王爷身边提醒,对谁可以狂揍,对谁只能轻打,对谁口舌上占点小便宜就得了,对谁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好。

“又跟我来官官相护?”

“忍一时风平浪静啊,小王爷。”

“你在嘀咕什么呢,李小虎?皇叔如此英明神武,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呢?不学无术就罢了,还偏偏是个好色无耻之徒!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又出来弄得这街道上鸡飞狗跳的。”李慕雅骑在火云驹上对李小虎娇斥道。

我这个皇姐还真是上天的杰作,骂人都如此悦耳,但“好色无耻之徒”是怎么回事?李小虎费解。

他看向李玄想问个明白,只见李玄挤眉弄眼示意他:说来话长,先赶紧陪个不是溜吧,再不走讨不了好。

“嘿,小王说今儿一大早就被喜鹊给叫醒了嘛?原来是要遇见皇姐了呀,真是高兴得紧啊。刚刚大黄这狗东西,不知是闻见了哪家母狗的气味,发情似的狂奔,小弟我怎么拦都拦不住呢。”

李小虎拍了拍胸口继续道,“你知道小弟武功低微,在这畜生背上翻转腾挪被吓了个半死,还好皇姐及时赶到,不然摔下去估计又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了。”

说完,佯装要去敲打大黄的头,哪知大黄会错了意,以为主人是在褒奖它,把硕大的头颅凑到李小虎跟前来,一副享受的模样,还发出“哦呜”的叫声。

看到如此可爱的大黄,李慕雅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火气消了,说道:“摔死你,京城就太平得多了。”

李小虎尴尬地收回了手,“嘿嘿”地干笑了两声。

“李小虎你下次可不能再这么胡来了,你是皇叔的独子,皇叔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皇叔他怎么办?你也长大了,做事之前理应多为家里着想,多为王府考虑。”李慕雅的语气温和了下来。

她不由想起了那天在青云殿中的情景。她的皇叔李天诺与她的父皇李天承,凌空对峙。

她从未亲身体验过两个如此强大的气场,也从未见过谁敢直面李天承的锋芒,更未想到的是最后妥协的竟是她的父皇,那个权倾天下的大魏皇帝。

最终无言的对峙落下帷幕,李天承领着他的亲弟弟去往皇室祖地,取黑玉龙魂草,救李小虎。

她一个人在青云殿中跪坐了许久,直到汗湿的衣襟传来阵阵凉意,才默默离开了大殿。从那一天起,她明白一个人武功再强,权势再大,这天下也不会是他一个人的天下!每个人都属于这个天下,他也不例外。

第4章 李玄

李小虎见李慕雅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装作小大人以一副长辈的姿态劝他“立地成佛”,心中觉得好笑,同时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等小王我送走了你这尊大佛,天高任鸟飞!心中如此想着,口中却连连答应:“嗯,对。皇姐教训得是。”

“看皇姐这架势是要去城西赛马吗?小弟正好也有事就不打搅您雅兴了,就此告辞。”李小虎看火候差不多了,准备开溜。

“等等!”一个声音不适时宜地响起。

众人都朝说话之人看去,原来是那扬州刺史薛祜的三公子薛劭。

薛劭见众人瞩目于他,一拱手,御马上前,说道:“在下远在扬州,乡野之地,曾听人言小王爷诨号‘李小犬’,才会有所偏颇,先前的言语多有得罪。”

薛劭先向李小虎赔罪,随后又继续道:“今日一见小王爷的言谈举止,传闻皆不可信。在下学习武道时曾听父亲说过,这天下能退他‘斩天’三分之人,屈指可数。”

说罢,他顿了顿。众人被他提起了兴趣,议论纷纷,都想知道这“屈指可数”的几位大能是何许人也。

薛劭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故作高深道:“这其中一人嘛,就是魏王殿下!”

“然后呢?”李小虎摆正了歪着的头,“你想放什么屁?”

李小虎不信这个先前骂他是“小猫,小狗”的家伙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给他道个歉顺便夸夸他李小虎的父亲武功超绝。既然看出薛劭的“捧杀之意”,自然就不必再客气什么了。

“既然小王爷这么爽快,那在下就说了。老子就是想看看,是你们魏王府的长生剑法厉害,还是我薛家的破极刀法更胜一筹!”薛劭见李小虎已经开骂了,也不藏着掖着了。

这场上刚刚趋于平和的气氛,立刻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张子正!你请本宫出来就是看你们在这儿作意气之争?”李慕雅面带愠色。

张子正见公主怪罪于他也急了,说道:“薛劭,不可无礼,别扫了公主殿下的雅兴。”

他虽然也很想看到李小虎出丑,但显然更关心李慕雅的喜怒哀乐。

“公主殿下恕罪。只是我薛家世代从武,都是莽夫。我父亲是,我自然也是。一遇到有较量的机会就心痒难耐。此番我与小王爷也就是切磋切磋,点到为止,还望公主殿下成全!”薛劭并不买账,一心要和李小虎较量一番。

李慕雅见薛劭如此不上道,有些愠怒。火云驹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怒气,鼻息如烈火前的热浪喷薄而出。正在李慕雅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李小虎打断了她。

“皇姐不必多言,如此狂徒竟敢挑衅我魏王府,真是不知者无畏。刚刚皇姐教导小弟说,平日里的作为理应为王府多考虑考虑,小弟若有所悟。而今有人当面挑衅我魏王府权威,我又岂能坐视不管!”这声音浑厚,字字铿锵有力。

说罢,李小虎轻皱剑眉,目光如同实质般注视薛劭,似要与他不死不休,以捍卫魏王府的尊严!

众人皆被李小虎的气势所慑,难道这李小虎是个高手,平日里都是在“扮猪吃老虎”?他们不由在心中猜测。

李慕雅看着意气风发的李小虎有些失神,这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猥琐下流的堂弟吗?难道那些放浪不羁都是装的,这才是真正的他?

“但你薛劭不过是个刺史的三子,我乃大魏王爷的嫡子,与你较量本就落了下乘。正巧我这属下和我学过两天剑法,可代我出战,免得众口铄金,议论我以长欺幼,恃强凌弱,胜之不武。”李小虎这话锋一转,令众人大跌眼镜。

废物!打不过就直说,搞这么多幺蛾子干什么。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气势摆得有模有样,气氛搞得严肃紧张。老子还以为要上演一出“扮猪吃老虎”的好戏,结果给我看这个?众人在一旁腹议。

李慕雅也是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气呼呼地把头别了过去,不再过问场中之事。还以为他……原来只是换了个花样,真是无药可救了。她无奈地想到。

薛劭听了李小虎的浑话,气极反笑。我堂堂一个刺史之子,居然只配和他李小虎的狗腿子动手!正欲上前发难。

一直站在李小虎身后的李玄走上前来,只见他双臂抱剑于胸前,沉默不语,长发无风自动。从薛劭把王府拉进来的那一刻,李玄便知道这一战无可避免。

平日里遇到一些“难啃”的大族子弟,“退一步海阔天空”,退的是小王爷李小虎,是他李玄,但绝不是魏王府!如今薛劭要以“破极刀”比“长生剑”,那便是要以“薛家”比“魏王府”,那么身为王府护卫,他无需再避!

“可敢一战否!”李玄声音不大,却似天空炸响的惊雷,又如同擂擂战鼓。

众人心中一惊,他是个高手。

薛劭改变了主意,说道:“好,到时候输了可别说我薛家欺你王府无人!”

“武学切磋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啊,万不可意气用事,刀剑无眼啊。”张子正在一旁干着急。

他哪知道这个薛劭如此孟浪,居然要比刀剑。他本意只是想讨好李慕雅,让李小虎难堪罢了。哪知道事情发展成这样,现在不仅李慕雅不开心,而且这场比斗反倒像是他张子正撺的局。这之后无论谁输谁赢,他都脱不了怂恿者的帽子,真是惹得一身腥。

皇城的主干道很宽敞,众人简单地为他们清了场子,足够两人在其中切磋一番的了。

李慕雅没有一走了之,也退到一旁。虽说她面子被驳回很是生气,但从小就喜欢刀刀剑剑,自然不会错过“长生剑”与“破极刀”的精彩对决,高大的火云驹成了她的最佳看台。

李小虎也不甘示弱,盘腿坐到大黄的身上去,随后竟从怀中掏出坚果嗑了起来。好似市井游手好闲的混混,与他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风仪简直大相径庭。看得李慕雅直皱眉头。

第5章 重口味的黑玉

自下了早朝,李天承便随着黑玉在偌大的大魏皇宫里转悠。中午转到了步心湖,就命随行的护卫下湖捕了几条肥美的青鱼,然后再在湖边搭了个简易的烤架,这午膳便是宫廷秘制的烤青鱼。

用完午膳,李天承继续牧羊,直到太阳西下,把一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陛下,时辰不早了。”这说话的宦臣双手端着一盘碧绿玉牌示意李天承翻选。

李天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听黑玉的。”

说完便牵着意犹未尽的黑玉往后宫去了。

到了后宫,李天承松开金丝红玉绳,任由黑玉奔走,自己却在一旁的空地上打起了拳。拳法平淡无奇,招式平缓,却隐隐蕴含大道,似能化一切凌厉的攻势于无形。

宦臣们可没有李天承的闲情逸致,他们急匆匆地跟在黑玉尾巴后面。因为他们知道黑玉在哪个宫门前停留了,那么李天承今晚就会在那儿落脚。

半晌之后,那名端玉牌的宦臣回来禀告:“陛下,黑玉停在絮妃娘娘宫前了。”

这名宦臣叫解忧,专门负责让皇帝翻后宫的牌子。为了维持后宫和谐有序,他会时常想些法子让皇帝雨露均沾。如今却愁得很,自从李天承想了个让黑玉选宫的主意,只要是黑玉一出马,晚上李天承必然要到絮妃娘娘宫中就寝了。

“那就走吧。”李天承收回拳峰,在胸前画了一个圆,将这天地的锐气尽数化解。

李天承来到辅甯宫的时候,黑玉正在宫前的小竹林里吃鲜嫩的竹叶。

“陛下怎么又来臣妾这冷清的辅甯宫了?”这声音的主人是位年轻的女子。只见她金丝霞冠配玉带锦衣,身段轻灵,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谁让黑玉对你这洒了西海岸特制盐水的青竹欲罢不能呢!朕也很无奈啊。”李天承笑答道。

“那陛下尽可还去翻你的玉牌吧。”

“好了好了,棠儿,是朕想你了,要是翻那玉牌,朕何年马月才能见你一次嘛!”

“可陛下在七日之内已经来了五回了。”叶棠儿嘴角带着促狭的笑容。

“你不给那宫前的青竹浇上盐水,黑玉又怎么会次次在你这驻步不前?”李天承扳回一城。

每次只有在辅甯宫,他才能放下一位帝王的包袱,像一位普通人与叶棠儿斗斗嘴。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身心都变得无比的轻松愉悦。

那到底是因为黑玉主动选择了洒了盐水的竹叶,还是洒了盐水的竹叶诱惑了黑玉,恐怕再说下去成了个死循环了。

“算了算了,你是大魏皇帝,这天下的道理都被你一人占了,是臣妾故意洒了盐水,引诱了贪吃的黑玉,行了吧。”李棠儿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陛下今日可有什么的趣事,快讲与臣妾听听。在这宫中除了修炼心法,就是打理些花花草草,都快闷死了。”

“还真有。今日朕在牧羊时遇见慕雅那丫头,她去城西赛马,回宫时正好让朕碰见。她倒是遇到一件趣事,”李天承看着叶棠儿的眼睛说道,“李小虎与薛祜的儿子卯上了,‘长生剑法’对战‘破极刀法’。”

“薛祜的儿子?可是近日来京城的那个薛劭,李小虎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吧。”李小虎的修为叶棠儿还是了解一二的,上次连火云驹的马蹄都躲不过,伤了大半月堪堪保住了小命,武功不退步就是万幸了。

“李小虎那小子鬼灵得很,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的随从李玄代他出战。”

“棠儿曾见过薛祜的破极刀法,刀刃所及之处,万物破碎,威力霸道无比。长生剑法恐怕难以直撄其锋。”

听到叶棠儿的分析,李天承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再说李小虎这一边。

薛劭不愧是将门出身,比斗一开始干脆利落地就欲拔出腰间长刀。

可李玄并不准备让他拔刀,欺身上前,径直一掌拍出,逼得薛劭停下拔刀的动作,匆忙举臂硬接这一掌。

拼掌力就是拼内力,薛劭往后连退三步才止住身形,修为境界高下立辨。李玄并不准备给他喘息的机会,跳起一记凌空回旋踢,直取薛劭面门。薛劭虎臂交叉挡住了这一脚,随后顺势后跳一步与李玄拉开距离。

他心中暗喜,终于可以把刀拔出来了。哪知这刀刚出鞘一半,三步之外的李玄手握剑鞘往前一甩,剑鞘中的宝剑脱鞘而出,如夺命箭矢狠狠击中薛劭的刀柄,将刀重新打回了刀鞘。宝剑受反作用力回溯,李玄如同计算好了一般,倾身向前,剑鞘一摆,这宝剑竟不差分毫的没入剑鞘。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似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谓潇洒至极。

众人皆惊叹,议论纷纷,没想到这“狗腿子”武功竟如此高强,魏王府的实力不可小觑啊!

“好——”盘腿坐在大黄背上的李小虎起身叫好,却一个踉跄把坚果洒了一地。他也不在意,稳住身形,继续说道:“晚膳加个鸡腿。”

“谢小王爷赏赐!”李玄向李小虎拱手作揖。随后又对面前的薛劭说道:“只是切磋而已,薛公子如何执意拔刀呢?不如我们就此罢手,算个平局可好?”

薛劭知道自己今日是碰到硬茬了,没想到这李玄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自己人境六品初阶,对上他连刀都拔不出来,这李玄至少也是人境六品巅峰的修为。若是就此罢手,他薛劭在京城怕是再也抬不起头来,可以连夜滚回扬州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依靠霸道的破极刀法取胜,必须要拔刀一战!

想到此处便嚷嚷道:“李小虎!老子是要和你王府比刀剑,不是比杂耍,你这随从还懂不懂规矩?不拔刀剑算什么比试!”

辅甯宫中,絮妃娘娘“咯咯”笑道:“这李玄倒是个聪明的小子,知道避其长而攻其短。以自己的灵活与速度克制薛劭,让他拔不出刀也使不出破极刀法。这样一来,长生剑对上破极刀的劣势就不复存在了。”

“长生剑对上破极刀说是劣势,倒也不一定。长生剑法,或者说天诺改良后的长生剑法可没那么简单。”李天承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6章 长生剑法长生剑

“老子是和你的护卫比杂耍吗?还是说你魏王府根本看不起我薛家,认为我薛家的刀法不配与你们王府的剑道切磋?”薛劭丢了面子,死缠烂打地想找回场子。

李玄有点为难了,他所习的长生剑法是李天诺的改良版。不同于长生宗长生剑法的生生不息与缠绵不绝,新的长生剑法在其基础上融合了一道决绝之意,没有起手式也无终止式,一剑一招周而复始,不死不休!

如果不赴全力使用长生剑法,恐怕难敌霸道的破极刀法。到时候打输了,不是他李玄个人的成败,别人会说王府的剑不如薛家的刀,失了王府的尊严。

如果全力施展长生剑,以他地境一品的修为,薛劭必然撑不过二十招。没有高手在一旁坐镇,他怕停不住自己的剑。到时候薛劭非死即伤,只会给王府惹出更大的麻烦。

一时间李玄陷入两难的境地,不由地望向李小虎求助。

李小虎也有些犹豫。但不是犹豫该不该让李玄真刀真枪的与薛劭干一架,而是犹豫自己要不要上去比划两手。

说实话,刚刚看李玄秀了一把,让他心中痒痒。十六岁的少年哪能没有点虚荣心呢?况且刚刚李慕雅妙目中光彩连连,好似给李小虎来了一支肾上腺素。

从古至今,美人的魅力都是无可抗拒的。李小虎心中有了决断,招手叫李玄到他跟前来,俯首在其耳边说道:“你现在回王府把我爹的剑拿过来。小王要与这厮比划一二。”

李玄听到此话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小王爷不可,方才属下看似轻松,实则出了全力,薛劭不是轻与之辈。”

“好了,小王知晓其中利害,”李小虎从怀中拿出王府令牌交与李玄,“拿我的令牌去宝器阁取,我爹不在没人敢拦着你。”

“李小虎你们在磨蹭什么呢,到底敢不敢比?”薛劭拔出宝刀指着李小虎叫嚣道。刀身上流光溢彩,刀刃锋利,似可吹毛断发。

“既然你如此咄咄逼人,那小王就不作谦让了,省得说我魏王府怕了你薛家。待小王把剑取来,再与你一较高下。”

不会是想找借口开溜了吧?以李小虎的一贯作风,也不怪众人如此想。不过出乎意料地是李小虎压根就没准备走,旁若无人地在大黄背上吃着坚果,倒是李玄施展轻功离开了。

“李小虎不会真的要和薛劭比试吧?”

“怎么可能,他什么修为?去年试炼大会海选都没过。”

“估计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众人纷纷小声地议论着。

李慕雅也秀眉轻皱。李小虎是什么修为她再清楚不过了。

一个月前在路上碰到李小虎,她因为那件事本想着给这个小淫贼点教训。谁知道他连火云驹随意的一脚都躲不过,修为不会超过人境四品。

她一时间也琢磨不透李小虎这家伙是怎么想的。当然不是她的脑力不够,而是她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一炷香时间不到,李玄就带着李天诺的佩剑赶了回来。

“小王爷,您要的剑属下带来了。”李玄将剑呈上。

李小虎一手接过长剑,翻身下大黄,向场中走去。边走边说:“既然剑取来了,那就开始吧。”语气平淡,如食家常便饭。

这边的李小虎表现得毫不在意,那边的李慕雅却不淡定了。她看着李小虎手中的剑,剑柄之上是一条青蛇头尾衔接的图案。这不是魏王的长生剑嘛!

长生剑来历非凡,乃是长生宗的传宗之宝,为历代掌门佩剑。李天诺年轻时外出历练,拜入长生宗门下。由于其武学天赋奇高,深受上任宗主的喜爱。宗主仙逝后,他便持长生剑,继任宗主之位。

“李小虎你疯了吗?你真要与他比试?”李慕雅再也忍不住了,“刀剑比试可不是儿戏,听姐姐的话,就此作罢,不要胡来了。”

李慕雅不想看到李小虎被打成重伤。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有一半的责任,要不是她把李小虎拦下来,后面的事也不会发生。上一次火云驹把他差点踢死,算是抵了那件事的债,但这一次再让李小虎重伤卧床,她无法说服自己。

“谢皇姐关心,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李小虎,背后都叫我‘李小犬’,我的随从也受牵连被叫做‘狗腿子’。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但小瞧我魏王府的,甚至侮辱我魏王府的,就算是只剩一口气,就算是在地上爬,我也必要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李小虎说这段话的时候,一改平日里的纨绔之气,变得认真而又严肃。

李慕雅芳心一颤,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现在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好——”薛劭也认真起来,摆出出刀的架势,“希望小王爷的剑法和你的话语一样的硬气!”

李小虎拔出长生剑,将剑鞘丢给李玄。

众人都好奇,李小虎让李玄回府取地是何神兵利器?但不是每个人都见识过长生剑,只觉得这剑古朴无奇。剑身呈青色,好似古树的虬枝,通体黯然无华,却有种莫名的厚重之感。

“小王爷当心了!”薛劭话音未落便提刀而至。

一记简单的劈山式,直取李小虎面门。李小虎面无惧色,举剑迎击。这正中薛劭下怀,破极刀法讲究一个“破”字,是以力破万物的霸道刀法,正面迎击他薛劭这一刀,李小虎非死即伤。

出乎他意料地是这厚重的长生剑泛起一道青光,牵引着他的刀往一旁砍去。刀气迸发而出,将一旁的小铺子击得七零八落,一时间木屑横飞。

答应和薛劭比试,李小虎是有点冲动,可他又不傻。以他人境四品的修为,人境六品的薛劭一刀就能把他砍翻了,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于是他便命李玄偷来李天诺的长生剑。

长生剑可不简单,是由万年玄木打造而成,所以看上去才像老树虬枝。

万年玄木,古朴厚重,水火不侵,能阻断功力。用它施展长生剑法,自有一股柔韧的生机之力化解敌人凌厉的攻势。

“这小铺子可要算在你头上。”李小虎笑道。

第7章 背水一剑

“莫非小王爷手中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长生剑?”长生剑排大魏神兵榜第五,高薛祜的“斩天”一头。这让薛劭有些惊疑不定。

众人一听这把古朴的长剑竟是传说中的长生剑,皆哗然。大感今天真是来对了,有幸能一睹榜上前五神兵的风采!

“你管它是黑猫白猫,少说废话,看剑!”李小虎抓住机会,化被动为主动。

长生剑法一招一式,连绵不绝,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青芒。李小虎攻势猛烈如同磅礴大雨,气势如虹。

众人惊叹:“好俊的剑法!”

薛劭碍于长生剑的威名,一直被动防守。久而久之,渐渐地发现虽然长生剑威力惊人,但李小虎修为太弱,一挥一刺不痛不痒。摸清楚了对方的状况,薛劭放下心来,招式重新变得凌厉起来,大张大合找回了攻势。

李小虎压力陡增,修为上的差距使他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沾到半点便宜。如今薛劭变守为攻,他只能忙不迭地化解这惊涛骇浪般的刀势。

薛劭跃向空中,双手举刀,由上至下狠狠地一劈。李小虎勉强提剑一挡,刀锋上传来的劲力将其压得单膝跪倒在地上。

无暇考虑,他赶忙用长生剑将这股劲力牵引到一旁。刀刃劈在其身侧的地板上,霎时间碎石迸飞,这一刀的余威将李小虎震得侧翻在地打了几个滚。

还未能喘息,薛劭又一刀拦腰斩来。李小虎右手的剑还没攥紧就急忙挡下这一刀,果不其然又被掀飞出去,撞碎了一旁的商铺,扬起一片烟尘,长生剑也脱手而出掉落在地上。

“小王爷!”

“李小虎!”

李玄与李慕雅同时惊叫道。

李玄更是按捺不住,准备上前查看。刚走了两步,只见废墟中的李小虎艰难地站了起来,朝他摆了摆手,神情肃穆,目光坚决。

先前的锦衣玉袍此刻变得破碎且沾满尘土与血迹,用玉冠束起的整洁青丝,如今也散落开来。李玄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李小虎,也从未见过如此坚韧的李小虎,那决绝的眼神陌生又熟悉。

李小虎彷若无人地走出废墟,弯腰捡起躺在地上的长生剑。四周围着一众人等,有火云驹上的李慕雅,有张子正那一帮骑在马上的大族子弟,有前来热闹的普通民众,也有一旁酒楼上被打斗声吸引的江湖侠士,还有苦着脸却不敢说话的商铺老板。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本该闹哄哄的,此刻却有些安静。

重新将长生剑握于右手的李小虎主动出击,一剑刺向薛劭胸口。薛劭侧身躲过,横刀腰斩。李小虎飞身跃起,躲过这一刀的同时挥剑横劈。

薛劭不慌不忙,竖刀格挡并往前一压,以修为的优势将李小虎逼得连连后退。随后马不停蹄地连出三刀,破极刀法的刀势节节攀升,一刀胜于一刀。

李小虎硬接这三刀,虎口被震裂,鲜血顺着手背缓缓流淌。

“还要继续吗,小王爷!”薛劭居高临下地说道。

“先前被我的随从打得刀都拔不出来,现在对上小王还未胜呢,就开始狗叫了?”李小虎啐了一口血沫骂道。

薛劭没想到胜负都如此显而易见了,李小虎兀自嘴硬,心中大怒。

“好,好,好!”薛劭连说三个“好”,猛然提刀加速向李小虎冲来!

盛怒下的一刀果然非同凡响,李小虎被劈飞,重重地撞在坚硬的墙上。他跪倒在地,双手扶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口中唾液与鲜血混杂,流洒在地上。要不是长生剑引去了大部分的功力,这一刀足以让他五脏六腑碎裂!

“咳咳,薛家的人都是小猫吗?传闻中霸道无敌的破极刀法也不过如此,如同病猫挠痒。”李小虎一边把口中的鲜血吐尽,一边笑骂道。

“李小虎你在干什么,不要命了吗?”李慕雅在一旁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喊道。她实在不忍心看着李小虎单方面的挨揍。她之前所见比斗,要么是旗鼓相当的切磋,要么是发现修为上有差距,三四招后便点到为止了。没见过这样,修为差了别人两级,明知不可为的送死流打法。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李小虎朝李慕雅洒脱一笑。

“这可是你自找的!”薛劭气极反笑。他要把今天在李玄那受到的耻辱全从李小虎身上找回来。

随后,他也不废话,变刀刃为刀面,像使板子一样拍向李小虎。重伤的李小虎怎么挡得住如同猛虎下山的薛劭,往往三招勉强架住两招,还有一招只能用身子硬顶。就这样三五十招过去了,李小虎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打翻在地。

众人看到李小虎每次被打倒在地,似乎奄奄一息,以为比试到此为止了,可出乎意料地是他却还能顽强地爬起来,甚至还有力气继续挑衅薛劭。

众人不明所以,李慕雅心里却再清楚不过了。李小虎与她一样,内功心法练的是皇室秘辛——潜龙吐息大法,这部内功心法提供的生命力远远超出他人的想象。要是以薛劭这种出气式的打法,李小虎至少还能被揍两炷香的时间。

薛劭是越打越怒,他明明优势占尽,把李小虎按在地上摩擦,却反倒落了下乘,被李小虎骂得一文不值。心中生出杀意,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薛劭龟孙子,爷就站这儿,你能争口气拿出点像样的本事吗?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把戏。薛祜小儿在大魏还算有点名气,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孬种,病猫呢?”李小虎口中依旧毫不在意地谩骂着。

薛劭的怒火攀升到了极点,李小虎骂他龟孙子,喊他父亲薛祜儿子,他如何能忍!心中杀意喷薄而出,奋起一刀向李小虎砍去。

令人出乎意料地是李小虎右手持剑背于身后,一副授首赴死的模样。

他是疯了吗?快提剑格挡啊!众人在心中疾呼。李玄、李慕雅想上前救助,却眼看已经来不及了。

薛家的刀真的很快。

第8章 由死向生

在李小虎重伤未愈的那一个月里头,每天清晨都会早起在王府的园子里做做“康复训练”。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在一旁偷懒,看看魏王李天诺练剑。

李天诺手持一把普通的木剑,不运用任何的功力,一招一式平淡至极。

在李小虎看来,与其说李天诺是在练剑,不如说是在健身,是在修身养性。因为他这个修为低下的外行都能看出来,李天诺的剑招破绽百出,空门大开,用来对敌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如此又看了几天,发现这剑法似乎有点味道在里面,可以说“烂”到了一定的境界,就没见过破绽如此之多的剑法。

就这样李小虎百无聊赖地连续看了十几日,说实话他也不想看,可总比累死累活地跟着李玄做那些康复训练好。

直到有一天他惊奇地发现李天诺耍的这套“养身剑法”大有不同了,剑法还是那套剑法,只是李天诺使剑的手却由右手变成了左手。

李小虎明白,一个剑道高手练的都是单手剑,自小从一招一式中跌打滚爬出来。如果他是右手持剑,那么他对剑道的领悟就是在右手剑,也就是说他对剑道的理解基于他右手持剑,要是换了左手就很难使出像用右手一般威力大的剑招。

就和我们日常习惯用右手拿筷子吃饭的,换左手拿就没法做到那么灵活一样。

特别是一个练剑多年的剑道高手,想要改手练剑更是困难无比。反倒是像他这样,修为浅薄,剑法一塌糊涂的,由右手剑换成左手剑,恐怕这威力也无差一二。

可李小虎不明白的是,换手练剑有什么“营养价值”吗?

所谓“不求甚解”,想不明白李小虎也就不再想了。又过了几日,李小虎发现父亲开始左右手互换练剑,剑法还是那个破绽百出的剑法。这时他只是在想,等李天诺生辰是否要打造一对雌雄双股剑来当作贺礼。

又是一日清晨,李小虎跟着李玄做完一套“康复训练操”,便倚在凉亭的柱子上看李天诺练剑。与前几日不同,今天李天诺只是在不断地重复一招:右手背剑于身后,随后于身后将右手剑换至左手,最后左手反持木剑向前划出。

李小虎看着李天诺一遍遍地、越来越快地施展这一剑招,心中也在思考着。因为左手是反持长剑,与顺向拿剑不同,它是逆向持剑,最快的出招方法就是由下至上划出,类似于挑剑。那么就要求敌人就贴在你的身前,这样才能一招制敌。

原来这套剑法破绽百出的根源竟在于此,空挡与破绽是故意留给敌人的。这一招是险中求胜,在如此近的距离里把空挡留给敌人简直是拿自己的小命做赌。如果换剑不够快,左手使剑不够利落,那出招前一定要叮嘱家人日后在你坟前多烧点纸钱。

练好这招不仅要有熟练的左右手互换剑法,更重要的是一颗向死之心,唯有对死亡无畏才能坦然挥出那一剑。一旦这招大成,简单地说就是,你要我死,你就得先死!任何要利用你破绽杀你的人,必要做好先死的准备。

李小虎恍然大悟后,心中甚是激动,他也要练这剑法!

回到这一边。

谁也来不及从薛劭的刀下救出李小虎,除了他自己。

就在薛劭的刀触及李小虎肩膀的那一刻,他动了,他调动全身的功力猛地一侧身避过要害。同时停不住刀的薛劭直往李小虎怀里撞来。

就是这一瞬间,李小虎沉着冷静地在身后将剑换至左手,不做任何停留向上划出,如同挥毫泼墨、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笔!长生剑稳稳当当地架在了薛劭的脖颈之上。

虽然李小虎的那个侧身避过致命一刀,但还是闪得不够快,从右肩至右胸被刀锋划开了个大口子。此时的薛劭双手紧握着滴血的长刀,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他感到脖颈之上的长生剑正大口大口地饮着他的鲜血,死亡离他一线之遥。

“承让!”李小虎一改刚刚谩骂时的无赖,冷漠地说出这两个字,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仿佛这才是那个真正的他,冷静睿智,其余的嘲讽与谩骂不过是手段而已。

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的薛劭终于明白,从他被完全激怒挥出那充满杀意的一刀起就已经输了。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实际上却一直在李小虎的设计之中。

修为越两级胜出实属罕见,而作为败者,薛劭颓然地松开了握刀的双手,锋利霸道的长刀也应声落地。

李小虎见胜负已定,收剑一挑薛劭披在肩上的长发,一缕被削断的发丝在空中散落开来,飘落在满目狼藉的地上。

“下次再有挑衅王府者,可不是只收一束头发这么简单了。”李小虎声音不大,但在这个已经落针可闻的现场,淡漠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心中。

看着这气势范儿堪比天境高手的李小虎,李玄激动地握紧了双拳,李慕雅心情复杂难言,张子正惊掉了下巴。

帅也耍了,威也立了,也是时候该功成身退了。李小虎在李玄的帮助下艰难地翻坐到大黄背上,然后对围观的众人抱了抱拳,最后看着火云驹上的李慕雅,他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

李慕雅见李小虎看着他傻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以微笑回应。这一笑明亮温暖,李小虎闭上眼睛默默感受,如沐春风。

就在他享受这属于胜利者的嘉奖时,不远处的屋顶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这黑影先前待过的地方,瓦片层层碎裂。

深夜的辅甯宫依旧灯火通明。

“换手剑法?着实有趣。此番这李小虎倒是让臣妾刮目相看了。”叶棠儿没想到魏王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能有此表现,不由感叹道。

“背水一剑,由死向生!何止是有趣,能练成此剑的必是真正被死神亲吻过的人。”李天承讲完了故事,慢慢合上了双目,好似回忆起了尘封的往事。

第9章 背锅的大黄

洛城外的一处私人园林中,李天诺正站在凉亭中默默地看着手中的信件。忽然,一阵清风拂过,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人出现在他的身后。

李天诺淡然地转过身去,说道:“回来啦,李小虎那小子把本王的长生剑拿去干什么了?”

一得知李小虎命李玄从王府取走长生剑的消息,李天诺就派心腹乌风前去查探,生怕他这浑儿子把长生剑给买喽!

“小王爷取长生剑是去和薛祜的儿子比斗了。”乌风回答道。

“可是那个薛劭?”李天诺问道。

乌风点了点头。

“以李玄地境一品的修为对付个薛劭还要取本王的长生剑?整日尽知道招摇撞市,真是一点也不给本王省心……”李天诺一边数落李小虎,一边直摇头。

一番话说完,李天诺看向一旁的乌风,发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禀王爷,是小王爷对战薛劭。”原来那在房顶观战的黑影正是乌风。

“什么!他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又开始没事找事、上蹦下跳了?”李天诺又是生气又是担心,“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恭喜王爷!小王爷胜了薛劭。”乌风严肃冷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薛劭率先发难,要以薛家破极刀法比我们王府的长生剑法,小王爷看不过才取长生剑与他比试,所幸不负王府之威!”

“那浑小子赢了薛劭?以他人境四品的修为?”李天诺感到不可置信。

“背水剑法!”乌风将他所见比试的细节向李天诺一一道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李天诺听闻李小虎使用“背水剑法”战胜了薛劭,心中震撼、酸楚、欣慰之情交织一团,不觉间眼前雾气蒙蒙。

再说李小虎这一边。

经此一战,李小虎哪还有精力继续兜风,骑着大黄回到了王府。王府的府卫和丫鬟们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都大惊失色。

“小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还不是这个臭大黄,为了一条母狗和霍国公家的白狼打得不可开交,小王上去拉架,结果被这两个畜生搞得狼狈不堪。”李小虎嘴上没门地胡诌道。

说完还敲了大黄一“毛栗子”,大黄不明所以,委屈地低下头“呜呜”起来。

“小王爷您是金贵之躯,下次可不能在如此了啊。”众人听了李小虎的话也是哭笑不得,只好这样劝解道。

“兰儿快去帮小王准备热水,”说着给李玄使了个眼色,“李玄你取点金疮药来,皮都蹭破了,疼死小王了。”

丫鬟兰儿给李小虎准备好了洗澡的热水。很快李玄也端来了所需的药品。

“需要帮忙吗,小王爷?”李玄在外面问道。

“放那儿吧,我自己可以。”

“好,属下就在门外。”李玄将药品放下便退了出去。

李小虎将身上的衣物全部脱尽,白皙的皮肤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特别是右肩至胸口的刀伤尤为可怖,还未止住的鲜血往外流着。

李小虎叹了一口气,将药品倒入热气腾腾的澡桶之中,随后小心翼翼地爬入桶中,热水没至脖颈。

王府秘制的金疮药作用在每一处伤口上,疼得李小虎额头直冒冷汗。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修为太弱了,不然何至于此。

清洗完身子,换上干净的衣物。丫鬟兰儿正在铜镜前帮李小虎梳理长发。

“有什么疑问就问吧,别憋坏了身子。”李小虎见兰儿一副满腹疑问却又不敢问的样子,觉得好笑。

“回小王爷,奴婢刚刚帮您清理澡桶时发现整桶的水都被染红了,”兰儿显得有些心有余悸,“而且,而且奴婢收拾您换下的衣物时看到上面的破口整整齐齐,像是刀剑划破的。”

“所以你想知道小王我上午到底干什么去了?”李小虎脸色阴沉地说道。

“奴婢不敢多问,就是好奇罢了。”兰儿见到李小虎脸色不好,赶忙说道。

“兰儿,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李小虎顿了顿,随后笑着用嘶哑地声音说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兰儿听到李小虎阴森森的话语,看到铜镜中那邪魅的诡笑,吓得花容失色,把手中的玉梳掉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李小虎看到兰儿被自己吓唬得半死,笑得前仰后合,“哎呦,伤口笑裂了,疼!”

“小王爷,你好坏!”兰儿气嘟嘟地捡起地上的梳子。

第二天一早,李玄把睡得正香的李小虎从床上叫了起来。

“我现在可是病号,是伤员,需要大量的睡眠来养伤!”李小虎向李玄抱怨道。

“是王爷找您问事。”李玄无奈地说道。

李小虎带着被扰了美梦的情绪来到李天诺的书房。

“爹,乌叔。”李小虎拱手向李天诺和乌风问好。

“小虎,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李天诺一边在书案前的宣纸上挥毫泼墨,一边随口问道。

李小虎不知李天诺指的是昨日与薛劭比斗受的伤,还是一个月前被火云驹踢的伤。偷偷瞄了李天诺一眼,发现他神色如常。估摸着他还没听说昨天比试的事,不然早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训斥自己“不务正业”,“好了伤疤忘了痛”,“到处惹是生非”了。

“多谢父亲关心,孩儿的伤已无大碍。”

“既然伤好得差不多了,也该找点事做做了。”李天诺写完一个字停笔蘸墨,继续说道,“爹爹以前就是太迁就你了,才养成了你这么个玩世不恭的性格。”

“去皇城司磨练磨练吧,今儿下午就去报道,你自己下去准备准备吧。”李天诺起笔顿锋,竖直行笔,再圆转向右行笔,最后向上勾出收笔。

“那孩儿就先告退了。”

李小虎临走前瞟了一看,想看看李天诺“龙飞凤舞”半天写的是什么字。

一看这宣纸之上赫然是“祸福生死”四个大字。字体如龙行蛇走,变幻灵动,仿佛蕴含大道。一时间李小虎竟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第10章 皇城司

“喜欢就一起带走吧。”李天诺平淡的声音打断了李小虎的思绪。

“哦。好。”李小虎有些恍惚,木讷地卷起宣纸就走了。

“长生剑法与背水剑法,一生一死,唯有真正参透了生死之境,才能领悟这其中的奥妙啊!”李天诺默默地感叹道。

李小虎回到自己的院子中时,李玄正在前面的空地上练剑。

“小王爷。”李玄停下向李小虎行礼。

“嗯。”李小虎随口答应一声便径直走到一旁的台阶上坐下,手中拿着那幅字愣愣出神。

李玄看李小虎有些不对劲,上前问道:“小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父亲让我下午去皇城司报到。”

“哦,小王爷不必担心,这事乌统领已经交代过属下了,届时属下会与小王爷同去。”李玄以为李小虎是因为这件事闷闷不乐。

“倒不是去皇城司的事,”李小虎知道李玄曲解了他的意思,解释道,“父亲送了我一幅字,这幅字让我有些参不透。”

说完便展开手中卷着的宣纸。李玄探头一看,是“祸福生死”四个普普通通的大字。非要说有什么奇特之处的话,不过是字体本身飘若游云,矫若惊龙罢了。

“属下愚钝,未能发现其中的奥妙,不过这字倒是好字,有大家风骨!”李玄夸赞道。

“好了好了,你也别拐着弯拍你们王爷的马屁了,他不在这也听不到。”李小虎对李玄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去练剑吧。

李玄一边继续舞剑,一边暗中观察坐在台阶上的李小虎。只见李小虎看着那幅字眉头紧锁,口中还喃喃细语:“祸福生死,祸福生死?”

他发现自己的小王爷真的变了,以前的小王爷很少出现思考的表情,而现在居然对着一幅字莫名其妙地苦思冥想。

直到下午要去皇城司报到了,李小虎也没能悟到点东西。将字卷起收好,便骑着大黄,随着乌风,带着李玄以及几名府卫前往城西的皇城司。

皇城司总部坐落于洛城西面,为皇城两大禁军之一,又称西城禁军。而另一支禁军则是黑魂卫,设立于皇城东部,又叫东城禁军,它们主要负责皇宫的安全,是皇帝的亲卫。

“乌叔,不知我这次去皇城司担任什么职务?”李小虎问一旁的乌风。

“捕风处校尉!”乌风一边御马一边回答道。

“恭喜小王爷,这可是个好差事。皇城司之下共设立四处,捕风处、城守处、监察处、司法处。四处各司其职,维护皇城治安。校尉可是一处之长了。”李玄见李小虎有疑惑,笑着解释道。

这皇城司有点像前世的锦衣卫啊,可是一上来就给我个二把手的官职是不是有点草率了?听这捕风处校尉也不像是个闲职啊,就这么便宜我了?李小虎在心中想到。

“乌叔,小王有一事不解。”

“但说无妨。”

“所谓无功不受禄,小王我寸功未建,为何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

“是陛下的意思。今早在朝堂上陛下钦点小王爷,举荐您为捕风处校尉。估计这会儿圣旨也快到了,我们赶紧到皇城司领旨吧。”

清晨,大魏皇宫,青云殿。

李天承身着龙袍,头戴九旒帝冕,受文武百官礼。礼毕,百官依次启奏。

“天时不利,运州水灾。刺史徐成光无所作为,手下官员竟筑高坝堵水,臣认为这治水之道,堵不如疏……”

“西海岸上古遗族因受飓风之灾,族地被毁,族人死伤无数。其愿意献上族中至宝火蛇珠,请求陛下在晋州边缘之地赐他们一块家园。臣以为……”

“……典州定阳郡太守胡有金勾结魔道宗派鬼头宗,证据确凿,现已关押。臣建议将其发配置北门关。”

……

待文武百官把天下大事都说得差不多了,李天承离开王座走了下来,站在武将一侧问道:“一字号酒楼的案子可有什么进展?”

霍叶海出列,单膝跪地,拱手道:“微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你属下可是向朕承诺半个月内抓不到元凶提头来见,”李天诺说着将目光投向一名武将,”徐校尉今日你的头应该在你手上而不是脖颈上!”

那名武将脸色苍白,出列跪下,叩首道:“陛下饶命!”

“算啦,杀了你也没法把这案子破了。不过死罪可免,失职之罪不可恕。从今日起,朕就罢免你捕风处校尉一职,可有疑议?”

“谢陛下不杀之恩。”徐校尉死里逃生,感激涕零。

半个月前的晚上,三皇子李焕清在“一字号”酒楼宴请兵部尚书的儿子何庆及一众富家子弟。哪知道酒至酣处,一群刺客冲进了酒楼。他们似乎早有计划,先是偷偷摸进酒楼放火,然后扔出暗器烟雾球。一时间烟雾升腾,半米内不能见物。

五楼观月台之上的李焕清人等发现情况不对,但为时已晚。大火已经蔓延到三楼,很快就向他们吞噬而来。

“快,我们跳下去!”一名富家子弟喊道。

说完他第一个施展轻功从栏杆一跃而下,还未落地,黑夜中飞来无数夺命的箭矢,被埋伏在一旁的刺客在空中射成了刺猬。

“不能坐以待毙。趁着楼还没倒塌,三皇子殿下我们冲下去吧。”兵部尚书之子何庆说道。

“等等,”一名黑魂卫拦住要和何庆一起冲下去的李焕清,“三皇子殿下,楼下恐有埋伏。”

“啪”,又一根横梁被烧断砸落下来。

“再等就来不及了!”何庆见李焕清犹豫不决大喊道。

李焕清沉默不语,似在考虑逃出生天的万全之策。被浓烟呛得眼泪直流的何庆可等不及了,二话不说带着自家的护卫便往楼下冲。其他人见何庆下去了,也都顶着火跟了下去。

何庆这一路还算顺利,以他人境六品的修为,很快躲过火场里的重重危险,来到楼下出口。

果真如那名黑魂卫所料,刺客早有埋伏,迎接何庆的是一道跃至空中的轻灵的身影,以及一把细长猩红的刀。

何庆也不是泛泛之辈,一路上都暗自防备。此刻遇险,他不慌不忙地往后一仰想要躲过这一刀。

哪知道这轻灵的身影不知修炼了何种功法,在空中如有借力的凭仗,陡然加速一刀挥出,何庆的人头径直飞落到一旁的火堆中。

第11章 霍国公

先后赶来的众人看到何庆一刀授首,都惊慌失措,四散逃命。

一旁“恭候多时”的刺客掏出弓弩又是一轮射杀。众人不甘任人屠戮,纷纷拔出刀剑做困兽之斗。

一时间,火烧横梁的声音,刀箭入肉的声音,鲜血溅射的声音,“屠戮者”的怒吼声,“鱼肉者”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三皇子殿下!快趁现在随属下杀出重围。”黑魂卫对李焕清喊道。

黑魂卫不愧为皇城禁军,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对时机的把握也颇有一套。三名黑魂卫趁乱带着李焕清杀出了重围。

酒楼的大火照亮了洛城的夜空,冬日里的严寒也被驱散了几分。

这件事震惊了整个京城,天子脚下竟发生如此大规模的刺杀活动,刺杀对象还都是朝廷重臣子孙,甚至有皇子。

李天承得知后龙颜大怒,这是在狠狠打他的脸,于是连夜传唤皇城司统领霍夜海。最终由负责京城治安的捕风处接手此案,其校尉徐达迫于压力向李天承承诺半月内必抓出元凶。

这才有了青云殿上的这一幕。

“如今案件未破,捕风处校尉一职又空缺,众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来担此重任?”

文武百官皆默不作声,没人愿意做这出头鸟。案子破了还好,要是没能破案,怕落得个和徐校尉一样的下场。

“既然你们都没主意,朕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李天承目光环顾众臣说道。

被他目光扫到的大臣都默默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生怕被“委以重任”,甚至心中推脱之词都已拟好。

李天承觉得好笑,也不再卖关子了,朗声说道:“朕觉得魏王之子李小虎就不错!”

李小虎?魏王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他不是差点被马踢死了吗?

顿时朝堂之上炸开了锅。众臣议论纷纷,都等着李天承的下文,好给他们解释一下李小虎到底“不错”在哪儿了,凭什么担此重任?

虽然他们自己不想趟这浑水,但也不认为谁都有资格来担任捕风处校尉的,至少他们看不上的不行。特别是在这次刺杀中死了家族子弟的大臣,心中意见更大。

“既然没有疑议,那就这样好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李天承居然懒得作解释。

“还请陛下三思,魏王世子虽是青年才俊,但阅历尚浅。歹人穷凶极恶,怕是……”兵部尚书何藩第一个按捺不住了。

何庆被杀何藩心中悲愤。先前徐达做捕风处校尉,他三天两头给徐达施压,让他就是不吃不睡,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凶手。如今徐达被革职,要是李小虎来做这个校尉,能买他的账?

据说此子性情顽劣、喜怒无常,他要是敷衍了事你又能拿他怎么办,毕竟是魏王世子,就算皇帝要罚他,估计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真走到那一步,他何藩的儿子就算是白死了。

“朕理解你的丧子之痛,不过李小虎之事你就不必再说了,朕自有打算。”

何藩见李天承语气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混迹朝堂多年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于是双手作揖,退回到队列之中。

“没其他事就散了吧。”李天承大袖一挥,转身离去。

“退朝——”一旁的宦臣朗声道。

听乌风讲述了今早朝堂上的事,李小虎有些不明所以。李天承怎么会想到让他来做这捕风处校尉,找个替罪羊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啊,该不是真的是要他来破案吧。

想再多也没用,圣旨已经在皇城司候着了。李小虎一行人来到皇城司,传旨的宦臣已经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王世子李小虎,品质纯良,文武兼备……升为皇城司校尉,掌捕风处,即刻上任。钦此!”

“谢陛下!”李小虎心事重重地答应道。

接了圣旨,领了官服。皇城司统领霍叶海骑上骏马,亲自带着李小虎熟悉一下这儿的人事。

霍叶海是霍国公霍星河的儿子,霍星河就是坊间说书人口中的那个“霍将军”。霍叶海与魏王私交甚好,据说年轻时候是过命的兄弟。只是现在一个是堂堂魏王,一个是西城禁军统领,相聚多有不便。这些年只有相遇时的寒暄,国宴上的推杯换盏,却再也没有从前相聚时那般自在了。

“小虎啊,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在霍叔叔手下差事。都是自家人,不用束手束脚的,有什么要求尽管和你霍叔提。”霍叶海见到李小虎显得特别开心。

小时候李小虎就经常在霍府玩耍,聪明机灵,很受霍星河喜爱。霍星河喜欢,府里上上下下自然捧着,可以说霍府是李小虎儿时的第二个家。

“听说昨日你击败了薛祜的儿子?老实交代又用了什么阴招损计,快讲给你霍叔听听!”

“霍叔你说什么呢?我是凭真本事战胜对手的好吗?”虽然李小虎已经把眼前这个身着黑金铠甲的英武男子忘得一干二净了,但那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让他毫不怯场。就像是在与一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对话一般,无比的自然。

“你小子我还不知道吗?从小和人比试,虽然没赢过几次,但赢得那几次哪次是堂堂正正赢的?”

李小虎被霍叶海耿直的话语生生噎住了。

“还是什么也瞒不过霍叔您啊,”李小虎索性“破罐子破摔”说道,“我人境四品的修为怎么可能打得过人境六品的薛劭呢?但所幸小侄的脑子比他好使一点。”

“小侄找借口先让李玄上去消耗他一番,待他内力不济的时候,再用言语激怒他。随后小侄祭出我父亲的长生剑,本以为能轻松取胜,哪知道那薛劭困兽犹斗,要不是长生剑神威,差点阴沟里翻船,唉。”

“哈哈哈,你这个版本我喜欢,真实可信。坊间那什么都传疯了,说你一剑制敌,风范堪比天境高手。我当时就怒了,都什么跟什么啊,这还是我认识的李小虎吗?”

说着说着牵动缰绳让胯下骏马靠近大黄,放低音量道:“贤侄你知道吗?我家老头子听说后,得意洋洋地说小时候就看出你非池中物,有真龙之相。这话能乱说吗?他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我说你肯定是耍了什么阴招,结果点了炮仗了,说我是在污蔑你。你猜怎么着?他直接拔出龙雀剑要好好教训教训我。有时候我真怀疑天诺才是他亲儿子,你是他亲孙子。”

第12章 “高深莫测”的李小虎

“你也好久没去国公府了吧,找个时间去看看你霍爷爷,他挺想你的。顺便也帮我解释解释,好还我清白。”

“一定一定。真是辜负了霍爷爷的厚爱。”李小虎嘴上答应着,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白须胖老头的模样。

霍星河。在他被火云驹踢得重伤昏迷的那几天里,迷迷糊糊地见过几次。当时以为是大夫,然后听到父亲说:“小虎,你霍爷爷来看你了。”当时,一是因为重伤未愈、脑子模糊;二是因为初来驾到、精神恍惚,所以也没在意。

“这前面两处府邸就是监察处了。”

……

花费一个下午,霍叶海领着李小虎走完了皇城司的四个处。见了不少人,李小虎脸都给笑僵了,才终于把皇城司的情况基本了解清楚。

皇城司四处各司其职,又相辅相成。捕风处主要负责皇城治安,包括查案与抓捕犯人。司法处负责维护大魏法令,依法判处犯人。监察处是皇城司内部的监督检举机构,相当于皇城的御史台。城守处负责开关城门,检查进出人物,说白了就是守城门的。

阔别了滔滔不绝的霍叶海,李小虎带着李玄回到捕风处的府邸。

捕风处的府邸还算气派,虽比不上魏王府,但风格布局也极为讲究。

绕过入门屏风是一处长廊,长廊上牵着一种叫“紫云”的花,这种花的清香不仅能驱蚊避虫,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但此花颇为娇贵,需要专门差人每日护理,所以只有京城大户人家才能养得起。当然朝廷最不缺的就是人。

李小虎在长廊上猛吸一口“紫云”散发出来的清香,就像前世与美女擦肩而过时,他会不自觉的深吸一口气一样。香气吸入肺中,走过一圈再缓缓从口中叹出,像一个烟徒,把一切的悲伤、愤怒与无奈化作一阵烟从胸中吐出。

李小虎虽然没有什么不如意,但此举让他清醒而又舒服。

正当李小虎专心“吐息”的时候,两个“不速之客”迎面走来。

这两人身上穿着相同的深色衣袍,上面锈有金色狼头,腰间都挂着精致长刀。

“章程!”

“王超!”

“见过大人!”

“捕风处的捕头。”李玄在李小虎耳边小声说道。

“嗯。”李小虎冷淡地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在长廊上漫步。一边嗅着“紫云”的香气,一边欣赏旁边人工小湖旁林立的假山怪石。

章程、王超两人一时间也摸不透李小虎心中所想,只好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他们多多少少也听说过李小虎的秉性,什么纨绔子弟、喜怒无常、作威作福这类的词都有。

两个从做捕快的第一天起,前辈就教他们“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何况这么多年的断案经验也告诉他们甚至有时眼见也未必为实。因此两人表现得小心翼翼,在没摸清楚李小虎的脾性之前,不敢过多言语。

四个人就这么在长廊上不声不语地走了许久。章程、王超两人一直在等李小虎发话,他们以为李小虎不说话是新官上任为了立威,没想到等了这么久李小虎还是一言不发地在观赏园中景致。

李小虎知道这两人是来试探自己底细的,他们想看看皇帝钦点的校尉,这个新上司是个怎么样的人。

李小虎本想说两句谦逊中又不失威严,威严中又蕴含勉励的话,但奈何肚子里没货。只能是“无声胜有声”,营造出一种高深莫测的形象。

这下可苦了章程和王超二人了。他们本想来探探风声,看看这李小虎是否像传闻中那么不堪,现在越看心里越模糊。怀疑是不是哪儿做得不对,得罪这位小王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搞得自己骑虎难下。

别人不了解李小虎,从小一起长大,伺候在身边形影不离的李玄还能不知道?他看到李小虎眼角抽搐,马上出来解围道:“小王爷,时候也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章程听到这话感激得快哭出来了,压力太大了,这李小虎修为虽弱,但气场也太强了。从前徐达徐校尉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都没这么局促过。难怪圣上罢免了徐校尉,让他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来统领捕风处。

李小虎不知道章程是怎么想的,他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即便紫云花香怡人。

气氛太尴尬了,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别看平时有点嚣张跋扈,颇有怼天怼地的气势。但在说一些场面话和笼络人心上还差远了。

“属下在明月楼为大人准备了接风宴。”

“不必了。”李小虎生硬地回了一句。

“谢过两位大哥的好意。我们小王爷今晚回府还有事,魏王殿下嘱咐过的,见谅见谅。”李玄在一旁说道。

“不敢当,属下怎么敢耽误了魏王殿下的事。”章程说着一拱手,“恭送大人!”

李小虎走后,长廊里只剩下心有余悸的章程和一脸愤慨的王超。

“这李小虎真是傲得很!虽然我等与他魏王世子的身份比不算什么,但也不用这么看不起人吧,摆个臭脸一句话都懒得和我们说。说到底他就是命比我好些,投了个好胎,无所作为,举止乖张,干着鸡鸣狗盗、偷看……”

“哎,祸从口出。”章程制止了王超,说道,“依我看李小虎不是简单的人物。他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一个人境修为的天境高手。”

他似乎有点激动,顿了顿继续说道:“圣上钦点他来做我们的校尉,对于我们捕风处非祸是福。先前兵部尚书何藩对我们施压,他的属下把我们当狗一样,对我们颐指气使、指手画脚。徐校尉出生卑微,自然一句话也不敢说。”

“现在可不一样了,李小虎是越狂越好,越乖张越跋扈越好。他越有本事,我们做属下的就越有底气啊。何藩再来捕风处只能吃瘪,我都开始期待那一幕了。”

这人啊,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若是这“萝卜”沾上了权势,加上了“圣上钦点”、“魏王世子”?,“萝卜”变成了“人参”,就没“青菜”什么事了。

一如现在的李小虎,顶着“圣上钦点”、“魏王世子”这两顶帽子,一句话也不用说。

一如现在的章程,仅仅在李小虎背后站了一会儿,便在心里决定以后跟定这位小王爷了。

第13章 小仔

午后,兵部尚书府上。

何藩正拿着碧玉琉璃盆给池塘中的鱼喂食。一风姿犹存的中年女子在一旁哭诉。

“老爷,这都过了多少天了,这事还没有个眉目,我可怜的庆儿死不瞑目啊!”

何藩不断给捕风处施压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女人的哭闹让他心烦意乱。死了个儿子虽然愤怒,到不至于多么心痛,毕竟是个次子。但这妾室三天两头这么一闹,如丧考妣让他烦心。

“够了!”何藩用压抑的声音低声吼道。似乎怕惊到水中的鱼儿。

那女人见何藩怒了,不敢再言语,但依然在一旁无声地抽泣。

“唉,”何藩叹了一口气,问一旁的随从,“李小虎这几天有什么动向?”

“他成天带着捕头们吃喝玩乐,“一字号”酒楼的现场都没去过一回。”随从看着何藩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扑通”何藩将装着谷粒的琉璃盆掷入水中,气得“哼”了一声。

碧玉琉璃盆沉入水下,红的、黄的、青的、绿的,鱼儿一拥而上,扑腾起漂亮的水花。

岸边的女人哭得更凶了。

“大大大!”

“小小小!”

“我赢了,我赢了!”

“唉—”

京城的一家赌场里热闹非凡。

“李玄,给我全押大!”李小虎侧头看向一旁的章程,说道:“章老哥,还等什么呢?跟注小王发家致富。”

“押押押!”后面的王超迫不及待地跟注李小虎。

那天回去之后,李小虎仔细地想了想。与其去学那些个大人物、大领导忽悠属下的技术,不如坦诚地做自己,放下权威和架子和属下们打成一片,以自己的人格魅力服众,而不是权威和地位,甚至谎言。

于是这几天,他就带着李玄、章程、王超去“明月楼”大吃大喝,去“云中阁”看跳舞听说书,去城外骑马狩猎……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章程心中更加认定李小虎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高人,乖张又不失气度,威严而率真。看看圣上钦点的校尉,“一号楼”大案就在面前,依旧不闻不问,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每天活得逍遥自在。徐校尉呢?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看尽别人的脸色,最后还丢了乌纱帽。

他看着先前还在他面前骂李小虎的王超,如今一副唯小王爷马首是瞻的模样,不由对李小虎佩服得五体投地。

“跟注小王爷,即使是输个倾家荡产也心甘情愿。”章程掏出银子押在“大”上。

正在这四人玩得酣畅淋漓的时候,一名常服男子走到章程面前耳语几句。章程听后脸色微变。

“大人,大人。”

“怎么了,章老哥?继续啊豪宅美人就在眼前了呀!”

“是公事!”

李小虎听说是公事,心中有数。他这几天的疯狂玩乐,估计是有人看不下去了。

“行吧,今天到此为止了,李玄收钱走人。”

李玄将台面上一堆银子与银票捋进包袱,刚收了一半。“砰!”一把匕首插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这位公子手气不错啊,有兴趣去楼上玩玩吗?”来人语气嚣张,面带笑意。

不少赌徒认出这是赌场里看场子的陈老大,纷纷退散,不想惹事。

“我家公子还有要事,要玩还是下次吧。”李玄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哦,原来正主在这儿。”陈老大绕着李小虎走了一圈,随后恶狠狠地说道,“在洛城赌场还敢出老千,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话音未落,十几个打手从四周围了上来。赌场的大门也被关上,看样子是准备“关门打狗”了。

赌场有赌场的门道。庄家掷骰子的人也是个出千高手,他会依据场上的形式来改变点数的大小,保证最后的赢家是赌场。而李玄作为地境高手,视听不知要比这些人境的武者敏锐多少,适当的时候用内劲加以干扰,自然让李小虎赚得盆满钵满。

“怎么?你们赌场只许人输钱,不许人赢钱吗?”李小虎怀疑是不是自己纨绔子弟的名气不够大,居然有不识相的。

“小仔,还在这里胡说八道,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知道这是谁的场子吗?”陈老大抬手就准备给李小虎一巴掌。

手抬到半空中的时候,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少年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要不是看到少年嘴角扬起的笑容,他还以为这少年吓傻了呢!

这是为什么呢?没等他想明白,下一秒就被一脚踢飞了。撞碎了一旁的赌桌,碎银和票子洒了一地。陈老大口吐鲜血,在碎木堆里痛苦地蜷成一团。看来李玄这一脚不轻。

李玄这一脚如同发号战斗的施令,章程、王超纷纷动手。在赌场看场子的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掏出刀子来就干。

偌大的赌场一楼,瞬间变成乱斗的战场。李玄等人因为没有携带武器,所以抡起桌子、椅子就砸。一时间空气弥漫着无数的碎木屑,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翻滚的云朵。

李玄、章程、王超三人均有地境一品的修为,对付这些个人境四五品的混混自然不在话下,众人打得热闹,李小虎却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散步,随意地弯腰捡着地上散落的银票。偶尔对躺在地上呻吟的打手补上一脚,不是因为想踢他,而是他身下压了一张银票。

待李小虎把地上的银票捡得差不多了,战斗也接近了尾声。战况是一面倒,李玄人等意犹未尽,赌场的打手躺地哀嚎。不止打手在哀嚎,还有许多没来得及逃往二楼的好事赌徒,他们在混战中莫名其妙地被撂翻在地。

李小虎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赌场,花了一番功夫终于找到快被破烂桌椅埋了的陈老大,用手上这一沓银票拍了拍他那张萎靡的脸,说道:“知道我是谁吗?小仔!”

陈老大知道今天踢到钢板了,自己人境六品的修为,对方一脚就把他给废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暂且咽下这口气。等老板下来了,管你是什么世家子弟,全都要付出沉痛的代价。

第14章 兵部来人

就在李小虎拿着一沓银票拍打陈老大的时候。

“让开,闪开。”两名穿着赌场服饰的人拨开堵在楼梯上看热闹的赌徒们。

中间走出来一个锦衣玉袍的公子哥,他用清朗的声音说道:“我当是谁有这样的气魄,原来是小王爷啊,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呐。”

李小虎没有说话,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人,仿佛在说:“你又是哪根葱?”

公子哥见没人理他,略显尴尬地一笑,走上前来踢了一脚地上的陈老大,呵斥道:“有眼无珠的东西,魏王世子都敢得罪!”

陈老大一听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李小虎,心里一沉,看来这顿毒打是白挨了。

前几日在酒楼听了李小虎打败薛劭的事迹,当时还不以为然地嘲讽:“李小虎一个人境四品的小仔,老子一巴掌就把他撂倒了,你们把他传得神乎其神不会是收了魏王府的好处吧。”

现在想来报应不爽啊。

“失礼失礼,在下还未自我介绍。”华服公子哥又给李小虎作揖,说道,“鄙人李勋。替我家主子打理洛城赌场。我家主子在李家排行老三,所以我刚才说嘛,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家人。”

李勋是三皇子李焕清的手下,平日里帮李焕清打理打理京城的生意。其实架刚打起来的时候,李勋就到了,认出了李小虎。不过他想,既然已经打了坏了东西,不如就全砸了吧。

到时候他只要不软不硬地在李小虎面前抛出三皇子的名头,还怕他不赔偿吗?正好这赌场也好久没翻新了,如今有人凑上来送钱,何乐而不为呢?

李勋有自己的小算盘,李小虎也自有打算。

“嘘——”李小虎吹了声口哨。

众人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忽然“砰”的一声,赌场紧闭的大门被撞得稀烂,一头巨大的黄金疾风犬冲了进来。

只见它扑到李勋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吼——”的一声,喷了李勋一脸的哈喇子。李勋抹去脸上的口水,瞪大眼睛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李小虎。

可惜李小虎并不想理会他的质询,翻身骑上大黄,淡淡地说道:“天下姓李的本家多了去了,小王不认识什么李三,少给我套近乎!”

说完便骑着大黄破空而去。李玄等人看着狼狈的李勋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赌场去了。

李勋压抑住心中无尽的怒火,他不信李小虎没听出来这是谁的场子,只是没想到李小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飞扬跋扈,堂堂三皇子李焕清的面子都不买。

正在他思考如何在李焕清面前添油加醋地数落李小虎一番的时候。

“咣当”一声,“洛城赌场”硕大的招牌轰然落地扬起一片烟尘,在大黄破门而入的那一刻大门上的招牌就摇摇欲坠了,现在终于支撑不住掉了下来……

从赌场出来,李小虎骑着大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骑着骏马的李玄、章程和王超三人。

“什么事情?”解决了赌场的事,李小虎才有空问章程。

章程御马跟上李小虎,说道:“是兵部侍郎高祺。他来捕风处说找您有事,小赵和他说您外出办案了,什么事可以代为转告。但他非要当面说,现在正坐那等您呢!”

“他高祺算个什么东西,小王爷是他想见就见的,依我看让他等着好了。”王超脾气暴躁。先前徐达做校尉的时候,高祺没少使唤过他们,心中早就对他有意见了。

“估计是兵部尚书何大人找您,高祺应该只是个跑腿的。”章程理智得多。他不说意见只陈述事实,决定让李小虎做。

“反正赌场也砸了,离吃饭时间还早,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去见见吧。”李小虎思索片刻后说道。

何藩找他无非是“一字号”酒楼的案子,他死了儿子,碍于颜面不会不了了之。徐达没能破案至少马不停蹄地、夜以继日地调查。而他李小虎整日带着手下们吃喝玩乐,别说现在有要案未破,就是没有案子也不能如此吧。

李小虎刚听说“一字号”酒楼的案子的时候就觉得疑点重重。

第一,晚宴是李焕清发起的,宴请的都是大族子弟,只有高阶层人士才知道,消息可不是烂大街的。鬼面宗的人打探到并提前布下天罗地网很可疑。

第二,鬼面宗大批高手潜入京城,城守处一点消息也察觉不到?也很可疑。

第三,李焕清在京城的酒楼赌场一大堆,其中不乏许多情报探子,一点预警都没有?

如果说一个堂堂大魏的皇子在家门口都能被如此轻松写意的刺杀,那么大魏其他的官员,只要是有人出钱不是可以随便杀吗?皇城司、黑魂卫都是摆设?

有内鬼,绝对有内鬼,并且内鬼还是条大鱼!李小虎如此想到。

绕过屏风,穿过长廊,李小虎等人来到捕风处的会客大厅。

高祺正在那儿百无聊赖地喝茶。见到李小虎终于回来了,他懒洋洋地站立起身,高高瘦瘦的像根竹竿。

“本官等校尉大人许久了,大人查案真是争分夺秒、殚精竭虑啊!”高祺满脸嘲讽之意。

“我家大人可没高侍郎这么清闲,茶喝一下午也不会耽误差事。”王超忍不住反驳道。

“哎呦,王超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硬气了,前几天你对本官可不是这个语气。”高祺“啧啧”道。

“你!你……”

“怎么?狗换了主子开始学会咬人了?”高祺根本不给王超回口的机会,“本官和你家大人说话,懂规矩的狗就该乖乖蹲坐在一旁。”

“高侍郎是吧?”李小虎拦住满脸通红的王超,“你这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废话少说,找小王什么事。”

“兵部尚书何大人请校尉大人赴今天的晚宴。届时霍统领和黄校尉他们都去的,还请赏脸。”高祺也不在意李小虎的嘲讽,中规中矩地说道。

李小虎本不想去参加,但听到高祺说霍叶海和其他校尉都会去,这摆明了是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难道他李小虎的面子比其他校尉的都大,甚至比霍统领的面子还大?

第15章 咬人的狗(三更)

“好。”李小虎应了一声。

“这是请柬,校尉大人收好。”高祺递上请柬。

李小虎接过请柬没有说话。

“那么本官就告辞了。”见李小虎接过了请柬,高祺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转身慢步离开,走到王超身边时故意停了停,得意地哼笑一声,轻声说道:“王超你换了主子又怎么样,在我眼里还不是一条狗。只不过是从一条闷狗变成了一条咬人的疯狗罢了。”

耍够了威风,高祺不再停留,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大厅。

“小王爷,您不能让这狂妄的家伙就这么走了啊!”王超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脸颊憋得通红。

“王超,注意自己的身份,他高祺好歹是个兵部侍郎,你还想怎么样?”章程低声喝道。

“走?当然要让他走,”李小虎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我们还要出去送送他哩。”

众人不解,李小虎也不解释,一马当先地跟了出去。

“走啊,小王爷要去送送高侍郎,你们两还愣着干嘛?”李玄催促满脸疑惑的章程和王超。

走出捕风处的大门,高祺和他的几名护卫刚骑上马准备离开。

“高侍郎,你等等!”李小虎喊道。

高祺一群人骑在马上,停在原地不解地看着李小虎。

李小虎并不急着回应他们的不解与疑问,而是唤来了大黄。大黄跳到李小虎身边,亲昵地用自己毛茸茸的大头蹭他。

李小虎一边抚摸着大黄,一边在大黄耳边说着什么,还不时对马上的高祺等人指指点点。身为灵兽黄金疾风犬的大黄自然懂得主人的意思。

只见它慢慢朝高祺等人走去。高祺等人有些不明所以,这李小虎喊停他们又什么话都不说,反倒是一只狗朝他们走来。虽然他们一脑子雾水,但胯下的马开始不安地嘶鸣。

高祺心中感到一丝不妙,刚准备有所动作。哪知大黄陡然加速,像一道闪电向他撞来。大黄壮实得如同一头牦牛,如此高速的撞击像是一架横冲直撞的战车,顿时高侍郎人仰马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即便如此大黄仍不罢休,扑上前去撕咬。高祺也不是废物,虽然被撞得口吐鲜血,摔得头晕脑胀,但毕竟是地境二品的高手。他聚力于掌,对着撕咬他的大黄猛拍一掌。

大黄吃痛,放弃继续撕咬高祺,而是拉开距离,口吐风刃。高祺翻身躲过几道风刃,他身后的坚硬的地板却如同豆腐般被轻松切开。

高祺的护卫就是反应再慢也知道发生什么了,纷纷御马提刀向大黄杀来。

堂堂黄金疾风犬又怎么会怕他们,跳起一爪拍飞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那人像炮弹一样从马上飞落到地上,滑行了十几米又翻滚了几圈才停住。

大黄没有任何停留,张开血盆大口咬住另一人的衣领,猛地往空中一甩。只见那人嚎叫地飞起三四丈高,最后重重地摔落到地上生死不知。

落在后面的两人见这只看似温顺的大狗居然是只洪荒猛兽,吓得掉转马头就跑。但普通骏马的脚力哪比得上黄金疾风犬,大黄追上去就是两爪,把他们全部拍翻在地。

高祺知道以自己地境二品的实力,对上成年的黄金疾风犬必败无疑。他在手下护卫杀上去的时候,就生出逃跑的心思。哪知道这四个护卫如此不堪,几个呼吸间就全都倒地不起了。

自己的逃跑计划还没来得起付诸实践。

大黄可不会和他啰嗦,扑上前来抬爪就拍。高祺只能硬着头皮,施展掌法与大黄缠斗。

高祺哪知道来捕风处传个话会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身上没带任何武器,只能赤手空拳地搏斗。但他怎么会是有地境三品实力灵兽的对手,半柱香里被多次撂翻在地。

高祺索性也不反抗了,蓬头垢面地坐在地上,对大黄大喊:“你这个畜生。有本事就咬死我啊,来啊!”

“吼——”不过显然大黄的声音比他更大,还顺便喷了他一脸的口水。

李小虎看效果差不多了,从大黄背后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没缓过神来的王超、章程等人。

灰头土脸的高祺看着似笑非笑的李小虎,咬牙切齿道:“李小虎,你疯啦,你这个疯子!”

李小虎蹲下与高祺平齐,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哎呦高侍郎,怎么搞得这么惨呐!”

高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气得嘴哆嗦地说不出话。

“其实呢,小王也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给高侍郎普及一下基本常识,”李小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咬人的狗应该是这样的!”

“嗷呜!嗷呜!”大黄很配合地叫道。

“你,你……”高祺欲哭无泪,恨声说道:“李小虎你等着,明日早朝本官定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李小虎一吹额前秀发,左手一摊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请便。”

李小虎心中巴不得高祺能参他一本,最好兵部尚书何藩也跟着一起,到时候李天承能把他罢免了最好。他这个皇帝伯伯莫名其妙地给他安排了个捕风处校尉的职务,到今天一次也没召见过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难不成执掌捕风处多年的徐达破不了的案子,以他李小虎业余的水准能搞定?还是说他这个皇帝伯伯压根就不想查了,推他上去做挡箭牌,让他去处理何藩等死了儿子的大臣的怨愤?

“来来来,都别愣着了,能不能有点恻隐之心,还不扶高大人去医馆。”李小虎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哎呦,高大人怎么搞成这样了,您慢点,别再扭着腰了。”王超配合道。他不仅洗刷了刚刚被骂作狗的屈辱,还把之前的所有被高祺颐指气使的怨愤平息了,心中无比的舒畅。

高祺不想说话也不想理他,撇开王超的手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还算利落,远远没到倒地不起程度。

“哎?高大人身子挺硬朗啊,真是一条好汉!”王超对高祺竖起大拇指。

“是啊,好汉不吃眼前亏嘛!”章程难得也开起了玩笑。

第16章 吟诗一首

高祺听了这话险些被气得晕厥过去。不过王超、章程嘲讽的话也不无道理。你瞧,那四个护卫伤得只能靠捕风处的人抬着上医馆了,高祺虽看上去狼狈不堪,但作为一个地境二品的高手完全还有一战之力,却瘫坐在地上和大黄摆烂。

所以说他“好汉不吃眼前亏”也没什么不对。

这人打了,医药费还是要出的,不然就太不地道了。李小虎吩咐李玄跟去医馆把药钱付了,王超嚷着要一起,看来他还想多看看高祺一行人的衰样。

李小虎没去凑这个热闹,他还要赴今晚尚书府的宴会。毕竟放狗把人咬了,说辞还是要准备一套的。

况且何藩这次宴请他必然是为了“一号楼”的案子,是来问罪的。现在没来得及问罪,送请帖的人反被打了,是谁也咽不下这口气。晚宴上怎么可能不对李小虎发难?

请柬都收了也不好变卦不去,去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得想个法子!

不如就装醉吧,反正自己在这些人眼中本就是纨绔子弟、荒诞乖张的形象,今晚就演得更淋漓尽致些。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小王直接和他们胡搅蛮缠,他们说什么问什么,装糊涂就完事了,我还不信他兵部尚书何藩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李小虎得意地想到。

傍晚时分,李小虎骑着大黄带着李玄前往赴宴。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夕阳,把两人一狗的影子拉得老长。

何府的大门气派敞亮,门口放着两尊石雕瑞兽——风火狮,所谓:“石者实也,狮者思也,言思前人创业后人守成之不易也。”

何家能有如今的地位也是何藩的爷爷大魏的开国元勋何琛,何藩的父亲先皇时期的大将军何有为以及他何藩,祖孙三代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实属不易。

“可是皇城司捕风处校尉大人,里面快快有请。”迎宾的护卫看到大黄认出了李小虎,热情地说道。

何府很大,富丽堂皇堪比皇宫,亭台楼阁之多之精美让李小虎想到了一句诗:“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乖乖,何府的配置远胜魏王府啊,这何藩不会是个巨贪吧?”李小虎嘀咕道。

从何府大门至宴会厅,李小虎在何府下人的带领下走了许久,途中甚至过了三座小石桥。李小虎暗暗叫骂:“这么远还不让人骑坐骑,真是‘壕无人性’!”

终于到了宴会厅,李小虎看到一长须老者正端坐于首位谈笑风生,想必这就是兵部尚书何藩了。首座之下两侧分别设有四个席位,共八个席位,其中七个已经坐着人了。

有五人李小虎是认识的,他们分别是霍叶海,监察处校尉王秀,司法处校尉郭伯伦,城守处校尉黄衍,以及脸带淤青的兵部侍郎高祺。

“想必这位风流倜傥的少年就是魏王的公子吧。”何藩露出长者对晚辈慈祥的笑容说道。

“在下李小虎,见过尚书大人。”

“世子不必多礼,快请入座吧。”

李小虎又一一向同僚们打了个招呼,这才坐到自己的席位上。李玄自然不会有位置,只能站在李小虎后方。

“老夫在这里先敬皇城司的将军们一杯,我们兵部与皇城司虽然各司其职,但又息息相关,希望我们以后能通力合作,效忠大魏,为陛下分忧。”何藩先说了一番场面话。

“尚书大人客气了,这本就是我们皇城司分内的事。”霍叶海举起酒杯回敬。

其他几名校尉也纷纷举杯,说起了客套话。

何藩也不急着向李小虎发难,而是笑着说道:“美酒岂能没有美人作伴?”

只见他拍了拍手。宴会厅大门涌入七名风姿卓越的女子,她们穿着轻薄的绿色罗裳,走到宴厅中央站定,前后错落开来,各自摆好舞姿。

这时大厅两侧的屏风后面丝竹弦乐响起,七名舞女也挥袖起舞。罗裳随着舞姿飘飞,白玉的肌肤若隐若现,引人遐想。随着音乐节奏的变化,她们动作变快,七人位置不断交错互换,让人又如走马观花,看不真切。

如同在一片无穷碧绿的荷田中快水行舟,急切地想看清远处的出水的荷花,却被眼前一重重交错层叠的荷叶遮住,只能在小船驶过缝隙时窥见一刻。

李小虎一边赏舞一边把玩手上精致的虎纹酒樽,心中嘀咕道:“这老贼还真会享受,这七名舞女看姿容无一不是上上之选,看舞技更是婉若游龙,何府子弟真是好福气啊!”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不如表现出色令智昏的样子,自己把酒灌起来,然后说自己不胜酒力,发发酒疯把今晚先混过去得了。

舞毕。李小虎忽然拍案而起,把还沉浸在其中的众人吓了一跳。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若现仙下凡!看了各位仙女姐姐曼妙的舞姿,小王只想豪饮一坛美酒,然后吟诗一首!”说着李小虎也不顾众人,随手扔掉手上的虎纹酒樽,拿起一旁的酒壶就往口中灌。

舞女们看着放浪不羁的李小虎,都有些不知所措。

李小虎灌完一壶酒倒是洒了一半,他不在意地一抹下巴的酒渍意犹未尽,拿起邻桌司法处校尉郭伯伦的酒壶又是一通灌。

众人都看傻了,不是说好吟诗的嘛,怎么光在喝酒了?

霍叶海也没想到他这个侄儿如此搞怪,救场道:“小虎你干什么呢?注意礼数和场合。”说完用眼神示意郭伯伦赶紧拉住这匹脱缰的野马。

“霍叔,你不要拦我,我对这几位姐姐的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我的豪情诗意就如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

高祺心里痛恨李小虎,此刻见他洋相尽出,适时地嘲讽道:“虽生于皇统王室,却着实是个粗鄙之人,难登大雅之堂,丢人都丢到尚书府来了。”

“小虎兄弟,冷静冷静!”郭伯伦想把李小虎拉来坐下。

“小王的诗还没吟呢!”李小虎怎么会让他得逞,直接跳到大厅中央,长发一甩,张口就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第17章 一场“闹剧”

众人没想到李小虎真能随口作出一首好诗,再次被惊掉了下巴。一时间都呆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小虎看着众人的表情很是满意。要不是只记得这几句,小王早就把整首《洛神赋》背出来吓死你们了!

“好句,好诗,好豪情!”何藩睁开眯起的双眼,鼓掌说道。

“没想到贤侄还有如此文采,真是让霍叔大开眼界啊,厉害,厉……”霍叶海接下来看到的那一幕让他硬生生把“害”字吞回了肚子里。他真切地理解了什么叫做“垂涎欲滴”。

只见李小虎直勾勾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舞女们,流出来的“哈喇子”在空中拉成一条晶莹的银线。然后他似乎意识到不得体,猛地一吸,想把口水重新吸回口中,哪知道用力过猛“银线”直接断了,洒了一地。

见此场景,皇城司的人全部默默低下了头。好像在说:“我不认识这货,他和我们皇城司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小虎演得自己都觉得尴尬了,忙不迭再拿起酒壶,大声说道:“小王才疏学浅献丑了,来敬大家一杯。”

说完,不等众人做出反应,仰头把壶中美酒尽数喝完。

“哎哎哎,不行了,小弟不胜酒力,要倒了要倒了!”李小虎说着仰头就倒。

这一幕接着一幕没有任何回转消化的空当,让众人应接不暇。

还好郭伯伦就在一旁,赶紧一把扶住他。

“夏花,秋佩还不扶世子入座。”何藩也是哭笑不得。

“世子殿下慢些。”这两名叫夏花和秋佩的舞女一左一右搀扶着李小虎,即便如此李小虎依旧走得东倒西歪。

回到坐席,李小虎盘膝坐下。夏花和秋佩两女并没有离开,而是跪坐两侧给他斟酒递食。

别人看不出来李小虎是在演戏,以为他就是这么个乖张、粗鄙、好色之徒。李玄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可以说是整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见他如此反常知道又在作妖。

于是俯身在李小虎耳边说道:“过了,过了。”

在夏花、秋佩听来“过了”是李玄在提醒李小虎收敛一点,太丢人了。

而在李小虎听来知道是李玄看出了他的把戏,提醒他演得有点过了。

“能享受两位姐姐如此服侍,就是下一刻死了,做鬼也风流啊!”李小虎并不理会李玄。说着用嘴接过夏花递来的水果,他觉得自己演得完美。

“咳咳,你们先下去吧。”何藩对剩下的五名舞女摆了摆手说道。他似乎发现了李小虎“酒遁”的意图,准备说正事了。

“世子殿下这酒也喝了,诗也吟了,现在又有美人作伴左右倒是快活得很。只是我那可怜的庆儿被逆贼所杀,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我儿死不瞑目啊。”

霍叶海猜到今晚尚书府的宴会是针对李小虎的,他也听说李小虎上任这两天没干正事。

“你好歹也装装样子,忙活忙活啊。”霍叶海无奈地想到。所幸他事先准备好了说辞,现在何藩发难,倒也不慌不忙。

李小虎喊他一声“霍叔”,他自然是要帮李小虎开脱的。就在他准备说话的时候。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何公子虽然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英勇的形象永远留在了我们的心中。要不是他拼死的保护,三皇子殿下恐怕祸福难料。”

说着说着李小虎忽然再次拍案而起,把一旁的夏花和秋佩吓得惊叫起来。只见他一手高举酒樽,慷慨激昂地说道:“我为何公子不忿,为他不平,苍天无眼,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让我们一起敬何公子一杯!”

说完,将酒樽里的酒往席位前的空地上一洒。然后沉默地坐下,坑着头肩膀耸动好似在无声地哭泣。

动作停在半空的夏花、秋佩,目瞪口呆的霍叶海,眯着双眼的何藩,一脸怨愤的高祺,咽口水的郭伯伦,忍笑到眼角抽搐的李玄,以及其他几位皇城司的校尉与兵部的侍郎。对他们来说哪是在参加晚宴,更像是在听说书、看戏剧。

高祺按捺不住起身指着李小虎说道:“李小虎你少在这里悲天悯人,本官下午去你捕风处,被你放狗……”

哪知李小虎根本没理他,刚刚的低头沉默只是酝酿情绪,“戏剧”还在继续。只见他缓缓起身展开双臂,用悲愤低沉的声音说道:“小王自任捕风处校尉以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殚心竭虑,只想着尽早破案还死者一个公道,还大魏一个朗朗乾坤。”

“谁知却被自己人百般阻挠,就拿今天下午说吧。小王在外查案,本来已经发现了重要的线索,正欲追查下去。属下来报说高侍郎找在下有要事相商。小王一听是兵部侍郎又有要事不敢怠慢,火急火燎地就赶回捕风处。”

李小虎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回来后,高侍郎告诉小王没什么大事,就是今晚何大人邀请赴宴。查案多天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就这么被耽误了。小王倒是无所谓,说尚书大人邀约是要事也不为过。可属下王超是个急性子,当时在言语上多有不敬。”

“哪知高侍郎记恨在心,出门就和小王的坐骑大黄打了起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大黄是只温顺的黄金疾风犬,不把它惹急了又怎么会暴起伤人呢?”

“所幸小王来得及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大黄稳住,这才救下了高侍郎。最后还派人手送高侍郎及其属下就医,医药费不谈,钱没了可以再赚,但绝佳的查案时机就这样被白白浪费了!小王为何公子感到冤屈,为兵部感到羞耻,为陛下、为大魏感到痛心!”

高祺虽然声音大,在极力控诉李小虎放狗咬他,但大家好像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李小虎虽然声音低沉,但极具表演效果的话语和动作都给众人留下来深刻的印象,即使他是在胡说八道。

“李小虎你胡言乱语,血口喷人!”高祺指着李小虎气得直哆嗦。

李小虎懒得和他废话干脆拿起坐席上的果盘向他砸去。高祺闪身躲过,干净的衣袍却被溅上了果汁。

李玄赶紧上来佯装拉住操起酒壶想要大干一架的李小虎,坑着头忍住笑意说道:“小王爷,你醉了。别再闹笑话了。”

第18章 斗蛐蛐(三更)

“夏花、秋佩,世子殿下醉了还不快扶他下去休息。”何藩没想到自己用来向李小虎“问罪”的宴会演变成这样,赶紧吩咐夏花、秋佩把李小虎送下去。

夏花拉着李小虎的手说道:“世子殿下,夏花扶您……”

“两位姐姐不要拦着我,小王今天不把这个食君俸禄却不担君之忧,受人救命之恩却反咬一口的小人,这个朝廷的蛀虫打死,老子就不姓‘李’!”李小虎拼命地把酒壶里的酒往高祺身上甩。

“贤侄你喝醉了,别闹了,别闹了。”霍叶海也看不下去了,上来拉住扑腾的李小虎。

“尚书大人还请见谅,我家小王爷喝醉了就是这样,总爱胡言乱语。李玄在这儿代小王爷向您赔罪了。”李玄一拱手继续说道,“恐小王爷再闹出什么笑话来,在下不好向魏王殿下交代,就先告辞了。望大人见谅。”

“也好,你带世子殿下回去早些歇息吧。”何藩对李玄摆手说道。

“小王不走!小王今天一定要为死去的英魂们主持公道!”李小虎将手中的酒壶掷向到处躲闪的高祺。

……

回魏王府的路上。

“小王爷,今晚是不是有点过了,我们把兵部都得罪了。”

“无妨。前段时间整个捕风处都被兵部呼来喝去,受尽了鸟气,算是给他们出出气了。话说小王今晚的演技如何?”

“小王爷属下对您的仰慕之情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学得倒是挺快!”

李小虎昂首挺胸地骑在大黄的身上,月光洒在他青白相间的玉袍上,气质潇洒非凡,与刚刚在酒席上的泼皮无赖有天壤之别,判若两人。

晚宴由于李小虎的大闹早早地结束了。夜晚的何府依旧灯火通明,何藩站在池塘边看着水中被火光照得难以入眠的鱼。

“你们觉得这个李小虎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老爷。李小虎有些不同寻常。他虽然摆出一副贪恋美色的样子,但刚刚属下和秋佩姐姐在一旁伺候他的时候,他给我们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这么说李小虎都是装出来的?他在逗老夫玩呐!”何藩语气平淡仿佛事不关己,“本来老夫还担心他真是个窝囊废,如此看来还是有些城府的。有城府好呀,要是我们精心打出去的牌没人要,那下面的牌还怎么打嘛,就都烂手上喽。”

第二天,日上三竿。李小虎还在床上做着美梦,“哐当”一声,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父亲?急着找孩儿有什么事吗?”李小虎睡眼惺忪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李天诺。

“昨晚你在尚书府闹了多大的笑话自己心里没数吗?”李天诺怒声说道。

“噢,不就是说了几句大实话吗?怎么了!”李小虎不在意地回答道。

“当众调戏尚书府侍女,作淫词艳赋,谩骂殴打朝廷命官,还怎么了?你是准备再放把火烧了尚书府?”

要是曹子建知道自己的作品被说成是淫词艳赋,棺材板怕是压不住了。

“没那么严重,酒至酣处,吟诗作对再正常不过了。再说我又不是楚霸王,这么富丽堂皇的府邸我可舍不得。”李小虎小声嘀咕道。

“什么楚霸王?还没那么严重?今早朝堂之上兵部三名侍郎联名弹劾你,你昨天的洋相都出到青云殿去了!怎么?还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您又不用上早朝,又没亲眼看到那场景。”

“没亲眼看到就装作不知道吗?你要为父掩耳盗铃?”

其实李天诺不是气李小虎昨天大闹尚书府,而是气他这个儿子还和以前一般无二。上次李小虎用“背水剑法”战胜了薛劭。李天诺大为震惊,以为自己的儿子终于开窍了,懂事了,长大了。哪知道这些天发现他还是和从前一般吃喝玩乐,甚至自己送他“祸福生死”的境界字被他随意扔在地上,差点被下人当成废纸给打扫了。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李小虎掀开被褥下床,他发觉自己吟诗吟上瘾了。

李天诺发觉自己这个浑球儿子似乎和从前一样,似乎又大不相同了。但不妨碍现在削他的脑袋,想着抬手就给李小虎后脑勺来了一下,说道:“别给为父整这些没用的幺蛾子,赶紧起床去办案,‘一字号’的案子要是破不了你就别回王府了!”

……

正午时分,李小虎骑着大黄来到了捕风处。只见一群人围在院子中央大喊大叫。李小虎被吵了美梦的火还没消,跳上前就在王超俯身翘着的屁股上来了一脚。

“都干什么呢?还办不办案啦!一大早就聚众喧哗。”

“已经过了午时了。”李玄在一旁小声提醒李小虎。

“小王爷您来啦,我们在斗蛐蛐呢,您快看看可有意思了。”王超摸了摸屁股说道。

“斗蛐蛐?”李小虎被提起了兴趣。

众人让道让他走到中央。只见眼前的缶中两只蛐蛐一来一回斗得正欢。一只是古铜色的,一只是碧玉色的。

“盘口呢?小王一百两押那只古铜色的赢。”李小虎轻车熟路。

旁边一名捕风处小吏连忙拿起毛笔在记录纸的底部添上“小王爷买‘金玉霸王’胜,纹银一百两”。

“金玉霸王!金玉霸王!”

“碧血杀手!碧血杀手!”

缶中“金玉霸王”与“碧血杀手”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碧血杀手”速度奇快,不断地在缶中来回穿梭,用强有力的双腿蹬着“金玉霸王”。“金玉霸王”则如一座磐石,待在缶中央默默承受“碧血杀手”一轮一轮的攻势。

看似是“碧血杀手”占据了主动,但李小虎可不这么认为。“碧血杀手”这么高速的来回跳跃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它消耗的体力和对“金玉霸王”造成的伤害完全不成正比。这就是他压“金玉霸王”胜的原因。

果不其然,渐渐地“碧血杀手”的速度慢了下来。“金玉霸王”找准时机,就在“碧血杀手”跃向它的那一刻,猛地一反扑,用锋利的口器咬住“碧血杀手”。“碧血杀手”拼命挣扎,无奈却被“金玉霸王”死死压住,翻身不得。

第19章 守株待兔

很快被“金玉霸王”压在身下的“碧血杀手”就一动不动了。

“恭喜小王爷!”一旁的王超向李小虎道贺,随后得意地对周围的人说:“怎么样,让你们押我的‘金玉霸王’不押,现在后悔来不及喽!”

“王超你这‘金玉霸王’可否送与小王?”李小虎看着这只“胜而不骄”依旧如磐石端坐着的古铜色蛐蛐,心中痒痒。

“这……”刚刚还得意洋洋的王超脸瞬间黑了下来。

“至于吗?不就一个蛐蛐吗?怎么搞得如丧考妣。”李小虎见王超为难有点不高兴地说道。

“小王爷有所不知,王超的‘金玉霸王’可来之不易。”章程帮王超解释道。

“王超你和小王说说,你这‘金玉霸王’怎么个金贵法?”

“小王爷,您别看它长得敦实,其实灵敏得很,速度爆发的瞬间连天境高手也望尘莫及。”

“这么厉害?”李小虎满脸写着不信。

“所以啊,捕捉它十分得困难。只能设下陷阱守株待兔,碰碰运气。属下花了大价钱,请人去南部森源蹲了数月才捉到这么一只。这还是运气好,据说有人蹲了数年都一无所获呢!”

“守株待兔?守株待兔。”李小虎若有所思。

是啊!与其去拼命追查“一字号”酒楼案的线索,倒不如设下陷阱“守株待兔”。

李玄见李小虎陷入沉思,以为他心中对“金玉霸王”还是念念不忘,于是说道:“王超,说白了你这只蟋蟀不过是比较稀有罢了,小王爷会白要你的东西吗?”

见到李玄误会,王超急忙说道:“李玄兄弟,不是老哥我舍不得,只是这‘金玉霸王’是灵虫,已经认了主了。”说着左手摊开,缶中的“金玉霸王”似乎有所感应,猛地跃入他的掌心。

“‘金玉霸王’可不是普通的蟋蟀,他是王超的眼睛与耳朵,”章程笑着说道,“它与主人心意相通,能帮主人探听情报。”

“既然‘金玉霸王’是王超的宝贝,小王就不夺人所爱了。”李小虎从一名小吏手中接过赢来的银票,继续说道,“只是刚刚王超的话提醒了我,先前徐达校尉追查‘一字号’的案子无果可能是方法不对,凶手狡猾我们抓不到他们的尾巴,倒不如‘守株待兔’,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以小王爷看我们怎么个‘守株待兔’法呢?目前的线索只知道刺客是来自鬼面宗的高手,可他们自从那天行刺之后全部销声匿迹,徐校尉为了找出他们就差把整个京城掘地三尺了。”章程问道。

捕风处的小吏们很有眼力见,看到大佬们谈正事了,都主动散去做自己的事了。

“鬼面宗精心策划如此大的动作,不会只是为了杀几个大族庶出子弟吧?”李小虎看着众人说道。

“所以他们的目标一直就是三皇子殿下?”王超若有所悟地说道。

“不错,”李小虎意味深长地说道,“李焕清这不是还没死嘛!”

“小王爷的意思是……”

“没错,以李焕清为饵,钓鬼面宗的鱼。所以说我们只要守着李焕清这‘株’,等着鬼面宗的“兔子”往上撞就行了。说不定还有意外的收获呢。”

“三皇子殿下身份尊贵,恐怕不妥。”章程有些担忧地说道。

“无妨,这饵又不需要我们自己抛,他是个大活人,总有出来蹦跶的时候吧。到时候我们只要事先做好准备埋伏在一旁就好了。”

李小虎看众人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宽慰道:“放心,到时候小王就是他李焕清的救命恩人,他有什么理由怪罪于我。退一万步讲,他李焕清是个狼心狗肺之人,后果也由小王一人承担,不会连累到你们的。”

“小王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做属下的如果连这点责任都不敢为小王爷担,还有什么资格跟着小王爷干。”章程诚恳地说道。

“是啊是啊,只要有小王爷在,今天就是当着李焕清的面我王超也敢直呼其名!”

“好了,好了。只要忠心跟着小王爷不会让你们吃亏的。”李玄在一旁说道。

“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最近有什么大活动,能让李焕清在公共场合露面的。”李小虎询问众人。

“过两天就是三月廿六问道日。”李玄回答道。

三月廿六问道日是大魏传统节日。武者会在这一天,庄重地沐浴斋衣,向天问道,以期自己在修为上更进一步。普通老百姓更喜欢叫“问道日”为“祈天节”,他们在这一天祈求上天,愿风调雨顺,愿家宅平安。

问道日当天,大魏皇帝李天承会主持一年一度的论道会。论道会不是谁都能参加的,有资格受邀的无一不是赫赫威名的天境高手。皇族子弟和大族嫡子会抓住这次机会,悉心听天境高手们讲道,这对他们以后的修炼生涯大有裨益。

按照往年的惯例,皇子们参加完论道会,晚上都会各自宴请与自己交好的家族子弟,与那些没有机会参加论道会的人分享论道心得,算是一种拉拢人的手段。

“论道会京城天境高手如云,鬼面宗敢在那天动手?”王超表示质疑。

“不管怎么说,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次机会。如果鬼面宗真的一心想要杀三皇子,他们会想办法有所动作的。”李玄认为鬼面宗没这么容易放弃。

“我有预感鬼面宗只是冰山一角,后面可能会拖拉连串出一大堆的势力,以鬼面宗的实力还不足以在皇城蹦跶。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李小虎一改常态,认真地说道。

“小王爷放心,玩归玩闹归闹,大事上我们不会有半点马虎。”王超拍着胸脯保证道。

“一字号”酒楼的案子牵扯到李焕清,一涉及到皇室就会很麻烦。李小虎预感到这里面大有文章,处理不当会触及太多人的利益,到时候怎么都讨不了好。

这也是李小虎不愿意做这捕风处校尉的原因之一,前世历史几千年的教训让他明白参与皇权斗争往往不得善终。他的便宜皇帝伯伯不知是何打算让他担任这个校尉,但他的父亲是铁了心要让他在这趟浑水中磨砺自我了。

第20章 备战

大魏帝都洛城城西,皇城司总部统领府内。

“十名将士够了吧?”霍叶海小心翼翼地说道。

“十名?霍叔您至少调五百人给我,”李小虎对霍叶海伸出五根手指说道,“小侄我已经发现‘一字号’酒楼案的重大线索了,奈何人手不够啊!您总不能让我推着捕风处养花的陈老爷子上前线吧?他今年都已经七十一啦。”

“你是破案抓贼呢?还是举兵造反呐?要五百名士兵!”霍叶海连连摆手,头摇得和破浪鼓似的,用没得商量的语气说道,“不可能,我没那么多士兵给你。”

“那五十个,五十个霍叔你总不能还推诿吧。您要是还觉得为难,那我只能去国公府看看霍爷爷能否支援支援了。”李小虎还是伸出那五根手指。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大抵如此。

“好,就五十,不能再多了。”霍叶海生怕李小虎这个活宝在他皇城司总部搞出什么名堂来,赶紧答应下来先送走这尊大佛再说。

李小虎从皇城司总部出来,心情很是不错,盘算着五十名西城禁军将士加上捕风处的人手,再回王府东拉拉西凑凑,组成一支百人小队应该不成问题。

昨日王超在明月楼打听消息,遇到御史中丞潘景阳的孙子潘飞,两人本是旧交便一起坐下吃酒、赏风月。在王超的刻意打探下,潘飞向他炫耀自己受李焕清之邀要去参加“问道日”当天的晚宴。并且地点就在明月楼!

知道了时间地点,那么就可以做行动布置了。李小虎命捕风处的小吏绘制了一张明月楼周围的详细路线图。将其铺在议事厅的桌子上,与李玄、章程、王超一起拟定行动计划。

“明月楼在皇城主干道上,出门往南百余步是癸卯道,”章程指着线路图说道,“出门往北百余步是壬寅道,后方是与皇城主干道平行的乙丑道,这三条路我们必须安插人手。”

洛城纵横共六十道,由十天干和十二地支组合命名。

纵三十道,皇城中央正对皇宫大门的主干道为甲子道,甲子道依次往右为乙丑道、丙寅道、丁卯道……直到皇城西门的戊寅道。从皇城东门的己卯道往西至癸巳道,直到回到甲子道。

横三十道,从皇宫前的甲午道,依次往南至皇城正南门的癸丑道,再从皇城北门的甲寅道至癸亥道,最后再回到甲午道。

“章老哥说得没错,另外我觉得明月楼对街的几个商铺中也要安排人手,这样好第一时间发起行动。”李玄在一旁补充道。

“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要分四路人手,目前来说捕风处有战斗力的加上我们也就三十人左右,差远了。”李小虎看着众人说道。

“我们可以找霍统领调配人手,至少保证我们四路人手每路有个二十人吧。”王超建议道。

“行,明天一早小王亲自去找霍叔借人。”

……

皇城司捕风处府邸。偌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

“明天就是问道日了,具体行动大家想必已经很清楚了。王超、章程各带领一队人埋伏在壬寅、癸卯两条道上,李玄你带人守住明月楼后方的乙丑道。小王我亲自带人蹲在明月楼对街的商铺里。齐心协力把鬼面宗的贼子一网打尽,到时候大家一起升官发财!”

“好!”低下一百多号人齐声喊道。

霍叶海不仅按照约定送来了五十名西城禁军,而且还给他们配备了“火鸟”和“寒鸦”各二十五架。什么是“火鸟”,什么又是“寒鸦”呢?

“火鸟”、“寒鸦”都是大魏军部研制的一种连弩。这种连弩的特别之处在于其使用的箭矢。它们的箭矢装配有特殊的晶石,中的会触发晶石的属性效果。

“火鸟”所配备的箭矢能触发火属性,射中能燃烧目标,大大增强了连弩的威力。“寒鸦”射出的箭矢属于冰属性,箭矢入体能冰冻血液,给敌人致命是伤害。

有了充足的人手和强劲的武器,李小虎胜算大了不少。现在只要祈祷藏在暗处的鬼面宗别真的怂了,那些背后的推手别投鼠忌器,最后让他李小虎白忙活一场。

说实话浪费些心思和体力倒是无所谓,只是刚刚夸下海口,要是“竹篮打水”,失了面子和威信就很难堪了。

解散了人群回到自己在捕风处府邸的住处,李小虎打开那张被圈圈点点的路线图,继续思考查看是否还有什么疏忽之处。

“笃笃”有人敲响了房门。

“进来。”李小虎随口答道。

“小王爷,有人求见。”来人是李玄。

“何人何事?”李小虎惜字如金,依旧低头在研究地图。这是他来这个世界干的第一件“大事”,他不想失败!

“李焕清的人,就是上次赌场的那个李勋要见您。”李玄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李小虎一听是李焕清的人,心中一紧,不会是消息走漏了吧?李焕清的爪牙都伸到捕风处了?

“那李勋言语间颇为客气,应该不是为了明天的事。”李玄猜到李小虎心中所想。

背地里乱猜倒不如当面探清虚实,李小虎随着李玄来见李勋。

“在下见过小王爷。刚刚去王府扑了个空,没想到小王爷办案如此尽心都住到捕风处来了,心中实在佩服得紧。”李勋奉承道。

“你是何人,找小王有什么事?”李小虎上次砸了赌场,还放言自己不认识什么李三,现在自然得继续装糊涂。

“小王爷贵人多忘事,鄙人李勋,平时替三皇子殿下跑跑腿。”李勋心下明白,倒也不在意,再次自我介绍道。

“原来是三皇兄的人啊,来人赐座上茶。”

“小王爷客气了,在下今天来就是代三皇子殿下给您传个话。三皇子殿下请您明晚明月楼赴宴。”李勋说着恭敬地递上请柬。

李小虎心中暗惊,脸上却表现得若无其事,坦然地接过请柬。又盯着李勋看了看,发现他面无异色,不像是知道了自己拿李焕清做诱饵的样子。

希望李焕清的宴请只是巧合吧!李小虎在心中安慰自己。

第21章 论道会(上)

送走了李勋,大厅里只剩李小虎与李玄二人。

“怎么办?”李玄担心地问道。

“计划不变。”李小虎眯起双眼回答道。

“不行,小王爷你一个人赴宴太危险了。还不清楚鬼面宗要使什么手段,到时候身陷囹圄,属下恐救助不及,”李玄坚决地说道,“让属下跟着吧!”

李小虎思考了片刻。的确以他目前的修为,遇到危险根本没法自保。到时候大鱼没钓到,自己被拉进水里,能不能保住小命都不好说。

“行,你跟着我吧。那边交给金成和张冲没问题吧?”

“没问题,金大哥和张大哥能力在我之上。”

金成和张冲是李玄拉来的王府护卫,都是府卫中的佼佼者,有地境一品的修为。让他们代替李小虎和李玄绰绰有余。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李小虎就被“笃笃”的敲门声吵醒了。实际上他还刚睡没到两个时辰。

昨天李焕清的邀请让李小虎感到一丝不安,他甚至想过是不是取消行动。但箭在弦上了,现在撤回去,面子上谁顶得住?

因此晚上他挑灯夜战,又仔仔细细地分析了一下可能的突发事件,想好应对的方案。今天行动之前要向所有人再好好交待交待细节,保证万无一失。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今天行动的结果如何,做好万分的准备总没错。

“谁啊!”李小虎此刻万分恼火。

他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神经紧绷着。前十六年从来没有在一件事上这么上心过,现在耗费了大把大把的心神,自然特别地在意,所谓“关心则乱”,一乱怎能睡得了好觉?

“魏王殿下命我带小王爷回王府。”

李小虎听出这是魏王府统领乌风的声音。这才想起来自己早上还要和李天诺去皇宫参加论道会。一拍额头从床上爬了起来。

冬季还未过去,黎明前的夜黑暗而寒冷。李小虎顶着清冷的月光和刺骨的寒风从捕风处回魏王府。所幸大黄身上还是很暖和的,他俯身趴在大黄背上取暖。

李玄见李小虎脸色很差,知道他对今天的行动放心不下,在他身边小声宽慰道:“我们安排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就怕鬼面宗的贼子不来,来了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李小虎没有搭话,继续有气无力地趴在大黄身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李玄继续说道:“小王爷,这段时间属下发现您变了许多。也许是您长大了,更成熟了,变得有责任感了,有城府了,李玄为您的成长感到高兴。”

“您做了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那时候属下真心觉得骄傲,但……但属下不希望以前那个开朗的,没心没肺的,无法无天的小王爷就这么不见了。”

李小虎发现李玄说这段话的时候居然在哽咽,夜太黑他看不清李玄的脸,他也不记得从前与李玄的点点滴滴,但他却能深深地感受到那份情义。

是啊,我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李小虎吗?

不就是以皇子为饵,钓鬼面宗的刺客嘛,值得我李小虎如此进退维谷、束手束脚的吗?

我在害怕什么?前世被条条框框约束的我,最终还不是踏出了那勇敢的一步,尖刀入体的瞬间不是痛苦的。胆怯的退缩与懦弱的犹豫才是缠绕你一生的梦魇!

想明白了的李小虎心中豁然开朗,他振作起来挺直腰背,后仰一手指天,大声叫道:“大黄,给老子冲呀!”

大黄感受到主人的斗志,抖擞精神,“嗷呜”长啸一声往前奔去。

李玄见李小虎回来了,心中高兴,用脚一踢马腹跟了上去。

骑在前面的乌风看到李小虎和李玄发了疯似的冲到他前面去了,一时间不明所以,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到王府,沐浴更衣。兰儿服侍李小虎穿上圣上御赐的黑龙袍,白袍绣黑龙于其上,如同泼墨于白纸上的山水画一般写意。

黑龙袍象征的身份地位仅次于李天承的金龙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初李天承继位,封李天诺为魏王赐黑龙袍。却不知为何也赐了一件给当时只有五岁大的李小虎。众臣不解但不敢多问,因为这位新帝的强势出乎他们的预料。

反对“魏王”封号的都已经上了断头台,谁还会有事没事反对送一件衣服给一个五岁的小孩?

见黑龙袍同见君王礼。也就是说别人见了黑龙袍得像见了皇帝一样行礼。当然这黑龙袍如此尊贵,李小虎平时可穿不着,只有出席皇室活动时才能穿,一年也就那么几回。

兰儿对着铜镜帮李小虎束好头发,梳开额前刘海。刚刚沐浴完的李小虎唇红齿白,配上精致华贵的黑龙袍,尊贵的气质扑面而来。

“人靠衣装”说得没错,此时的李小虎能够满足所有怀春少女心中对那个他的幻想。兰儿看着铜镜中的李小虎,气氛有些旖旎。

就在这时李小虎旁若无人地张大了嘴,掀开鼻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顿时把兰儿所有的幻想摔得稀碎。

李小虎和李天诺一起用完早膳。时辰一到,父子两人一同上了马车。没办法,参加论道会可带不了大黄。

“‘一字号’酒楼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李天诺随意问道。

“回父亲。没有进展。”李小虎守口如瓶。

“你……”李天诺先是一瞪眼,随后笑着说道,“那为父怎么听说你向你霍叔叔借兵了?”

霍叶海不知道行动要保密吗?这么快就把我卖了?李小虎腹议道。

“有点头绪了,我得早做准备不是?”李小虎继续打着马虎眼。

“准备今晚动手?”李天诺摆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在说:小仔,你还嫩着呢,做事能瞒得过为父?

“什么动手?别说得这么难听,那叫行动!”李小虎觉得没法再愉快地谈下去了。

“不愧是我李天诺的儿子,以皇子为饵,大气魄啊!”李天诺似乎很是满意,接着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手段还是差了点火候,怕是钓不动这条大鱼噢。”

“钓不钓得动,得今晚过后才知道!”李小虎有点不服气。

第22章 论道会(中)

清晨,大魏皇宫祭天台。

冬日里的暖阳刚刚走出地平线,还未能驱散前夜的寒冷。此刻祭天台前广场上却热闹非凡。数百个座位一排排一列列整齐地摆放着,每个上都立着一块刻有姓名与官职玉牌。数百人汇聚在广场上,他们有的独自一人正襟危坐,有的三五一群嘘寒问暖。

李小虎独自一人从广场入口走了进来。李天诺另有安排一进皇宫的大门就和他分开了,而李玄没有资格参加论道会,只能在祭天台广场外候着。

所以李小虎只好单枪匹马地走进广场。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会势单力孤,毫无存在感地被众人遗忘在某个角落。因为身上的这件黑龙袍,必定让他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当然如若真的被忽略,他也毫不在意,因为无法无天的李小虎不会被世人的眼光所束缚。

见黑龙袍同见君王礼。广场上有许多年轻的公子小姐,他们有的是第一次来参加论道大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却不代表他们的长辈不懂。长辈当中有认识李小虎的,也有不认识的,但都不妨碍此刻恭恭敬敬地对李小虎行个礼。

“老夫御史中丞沈继见过魏王世子殿下。”

“在下礼部侍郎王丛见过魏王世子殿下。”

……

懂行的老一辈纷纷拉着自家子弟给李小虎行礼。

李小虎也按照应有的礼制一丝不苟地还礼。无关其他,皇室重要场合的基本礼仪罢了。

广场另一边离得较远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都把目光投了过来。他们当中有许多并非京城大族子弟,有的是来自典州的豪门贵族,有的是从扬州过来的将门子弟。他们看到一群人纷纷向一个少年行礼,甚至当中有许多自己都要巴结的朝廷重臣,心中大感惊讶诧异。

“爷爷,那人是谁啊,哪个皇子吗?看着好威风。”一个少女用清脆的声音好奇地问一旁的老者。

那老者捋着白白的胡须眯起双眼回答道:“皇子?怕是太子见了他都要行礼。”

少女惊讶得一手遮住“哦”成椭圆状的小嘴,显得俏皮可爱。

“那他到底是谁嘛?这么厉害!”

“他是魏王世子李小虎,他身上穿的那件华服叫做黑龙袍。见黑龙袍同见君王礼。所以说太子见了也得先问好。”

“他就是李小虎?不可能吧?李小虎不是个猥琐好色之徒吗?怎么会是这个衣冠楚楚的公子呢?”

“这世上黑龙袍仅此两件,另外一件在他父亲李天诺身上,还有人敢仿制不成?所以爷爷早就跟你说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嘛!”

李小虎可不知道有人正在广场一角诋毁他的光辉形象。此刻他在心中感叹:怪不得多少人为了权势挤破了脑袋,干着丧尽天良的事。权势就像毒品,让人上瘾,催人糜烂,直到完全丧失自我,一步步堕入深渊。

正受着权势荼毒的李小虎有点飘飘然了。这些向他,或者说是向“黑龙袍”恭敬行礼的人,有的是身份尊贵的大族子弟,有的是成名已久的天境高手。但那又如何,还不是在他李小虎面前低头哈腰。

李小虎一路走来几乎吸引了整个广场的目光。虽然这感觉让他心里暗爽,但总不能绕广场走一圈吧?适可而止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左拐右绕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席位。

席位的玉牌上刻着:皇城司捕风处校尉,李小虎。周围几个席位都是他们皇城司的。

霍叶海和皇城司的校尉们都已经到了,他们自然也不能免礼,也都恭敬地向李小虎行礼。李小虎一一还礼。

“霍叔。”该做的礼仪做完了,李小虎要是还装蒜估计就要挨揍了。

“小虎哥!”霍叶海身后探出一位清秀的少年。

李小虎听到这少年喊自己“小虎哥”,心中明白他与这少年熟络,但奈何记忆全无。

“瑾瑜你小虎哥受伤失忆,已经把你给忘了。”霍叶海笑着说道。

霍瑾瑜似乎不信霍叶海的话,眼睛直盯着李小虎的脸,可是遗憾地发现李小虎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叹了一口气,有点难过地说道:“可是……可是两年前我去雪域修行临行的那个晚上,小虎哥他……他答应我回来后给我骑他的黄金疾风犬的。”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断断续续的!李小虎出了一身冷汗,差点以为自己,真是虚惊一场!

“我们家不是有小白吗?”霍叶海没好气地说道。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些害羞柔弱,没有一点霍家将门风范。

“可是小白它是姐姐的,它碰都不让我碰。昨天还咬破了我的衣服!”

小白就是霍家那只雪域白狼王。上次还被李小虎诬陷说它和大黄为了一只母狗大打出手呢。

“那个霍老弟,骑大黄的事好说。”李小虎有些尴尬地说道。

“小虎哥失忆了也无所谓,我们重新认识下,还像从前那样叫我小瑜儿就好。”

“好的,小鱼……小瑜儿。”

“好的,小虎哥。论道会结束后别忘了带我一起骑黄金疾风犬兜风哦。”

就在这时,祭天台上的铜钟被人撞响。

祭天台坐落于广场的北侧,高于地面约一丈,呈台柱状,上下低面为方形。下底面四角分别立有一根龙缠柱,台上四面各悬挂一只硕大的铜钟,中间是一尊古朴高大的鼎。

铜钟响起,数百人不约而同对着广场东面作揖。李小虎虽然没了从前的记忆,有些不明所以,但跟着大家一起作揖总没错。

不一会儿身披金龙袍的李天承从东方缓缓走来,他步伐缓慢但有力,后面跟着神情肃穆的李天诺,再后面是太子李循天、二皇子李明睿、三皇子李焕清、长公主李薇、二公主李熙、三公主李慕雅等一众皇室血亲。

再往后还有国公、丞相、大将军、御史大夫、太尉、司徒、司空、各部尚书等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

他们是整个大魏朝廷金字塔最顶端的存在。

李小虎往后稍稍,看着一个个从他前面走过的面孔,除了一脸严肃李天诺,雍容华贵的李慕雅,面带笑意的霍星河,和眯着眼睛的何藩,其他的都很陌生。

第23章 论道会(下)

李天承这一队人就位后,问道日的祭天仪式开始了。侍卫们端着一盘盘各式各样的祭品依次倒入大鼎之中。四周的铜钟依旧响个不停,直到最后一名侍卫完成了他的使命,洪亮的钟声才慢慢远去。

李天承手持灵器灼天灯,对着灯嘴处碧绿的火星一吹,顿时从灯嘴中飞出一团巨大的、诡异的绿焰。这团绿焰在祭天台的上空飘飞,一会儿化作人形,一会儿化作飞鸟,一会儿化作猛兽,变化多端,神秘莫测。

这时一旁神情肃穆的李天诺取出一个普通的石埙,吹奏出一首古老而苍凉的曲子。绿焰随着曲调螺旋向下直到没入鼎中。

“噗”的一声,鼎中燃起熊熊大火,火焰如同光柱直冲云霄。慢慢地“光柱”渐渐变淡,变得透明,很快消散在空气之中。

完成了祭天仪式,李天承宣布论道会正式开幕。众人都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

李小虎看的津津有味,他对灼天灯和石埙很感兴趣,觉得祭天仪式挺有意思的,像是在看街头卖艺。

不过接下来的时间对李小虎来说是煎熬。赫赫有名的天境高手们轮流“开讲坛”,传授自己在修炼上的经验与心得。

李小虎由于昨天熬得太晚今天又起得太早,一听到晦涩难懂的“之乎者也”,上下眼皮开始掐架。没过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霍叶海的席位毗邻李小虎,他用余光看到李小虎双眼微闭,盘腿坐着如同老僧入定。要不是听到了若有若无的鼾声,他还以为李小虎这是要顿悟了呢!

我天诺兄弟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个如此“心宽”的儿子呢?霍叶海悲哀地想到。

霍瑾瑜没有独立的席位,只能坐在霍叶海身边。此刻他正在认真聆听前辈们对修炼的独到见解,心中若有所悟,感到大有裨益。

霍叶海用肘关节轻轻地撞了撞霍瑾瑜。霍瑾瑜从沉思中出来,一脸疑惑地看着霍叶海。

“坐到你小虎哥那儿去,看着点他,别让他倒地上喽!”霍叶海小声说道。

霍瑾瑜向李小虎看去,只见李小虎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垂着头。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多少人渴求这个听道的机会而不得,小虎哥居然在睡觉!

霍瑾瑜赶紧爬起来,低着身子走到李小虎身边坐下。李小虎毫无所觉,依旧睡得香甜。

霍瑾瑜伸出手想叫醒李小虎,可手伸到半空中又停住了。他想:要是叫醒了小虎哥,吵了他的美梦,他不高兴了怎么办?不带我骑黄金疾风犬兜风了怎么办?

可不喊醒他,他睡倒下去怎么办?到时候可要沦为整个大魏的笑谈了。

一时间霍瑾瑜进退维谷,不知怎么办才好?

李小虎睡觉不安稳,身子一会儿前倾,一会儿后仰,一会儿左歪,一会儿右倒。一旁的霍瑾瑜一会儿扶,一会儿拽,一会儿抵,一会拉。忙得像一只小蜜蜂……

李小虎睁开眼睛,舒服得伸了个懒腰,发现太阳已经悬在头顶。

“时间过得好快啊。”李小虎自言自语。

转头一看,霍瑾瑜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

“小瑜……小瑜儿?”李小虎还是不太习惯叫他“小瑜儿”。

只见霍瑾瑜黑着脸没有理他的意思。

铜钟再次响起,代表着论道会暂时告一段落。上午的讲道环节已经结束,下午还有自由交流环节。不过对于李小虎来说,论道会已经结束了,下午自由交流环节他是不会来了,反正到时候乱哄哄的一堆人,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

趁着霍瑾瑜与霍叶海说话的空当,闪身走人。他下午可是有大事要干,晚上行动的布置不容马虎,怎么能让这小子跟着?万一他再嚷着要骑大黄兜风怎么办?

还没出广场一位白须老者挡在了身前。李小虎也没在意,他一侧身想绕过去。可是无论他往左还是往右,那老者还是挡在他面前。

李小虎脸黑了下来,不善地说道:“老人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世子殿下不必多心,老朽只是想和殿下随意谈谈。皇宫在澄碧殿为论道会的宾客准备了午膳,老朽能否同殿下一起?”白须老者以为李小虎是要去吃饭。

“那实在是不好意思,小王中午还要回府喂食灵兽,不在皇宫用膳。”李小虎拒绝道。

“哦,那也没关系,老朽就耽误世子殿下一会儿。”

“下次吧,小王刚刚听了讲道受益匪浅,急着回去提升修为呢!”

“哦,是吗?刚刚老朽在讲道之时,见到世子殿下神游天外,想来今天确实受益匪浅呢。”

李小虎见老者揭穿了他,老脸一红。

“是啊,是啊。自己睡得没心没肺,倒是苦了坐在你旁边的那位公子,还要时刻小心翼翼地看着你。”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李小虎这才发现老者身后还有一名少女。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就看到霍瑾瑜黑着个脸。

这老者和少女正是先前在广场议论李小虎的爷孙。

“行,你们有话快说吧。”

“老朽看世子殿下的资质,特别适合练我龙渊门的功法,想邀请世子殿下拜入我龙渊门修行。”

李小虎先是一愣,随后不耐烦地说道:“什么龙渊门?没听说过!小王修炼有王府自家剑法,不需要拜入任何门派。”

少女见她爷爷来找李小虎居然是为了拉他入龙渊门,心中很是吃惊,但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李小虎压根没听过龙渊门直接给拒绝了。

“无妨,无妨。”白须老者见李小虎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并不生气。

他摆了摆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孙女,笑着说道:“如果你哪天改变了主意,随时到龙渊门来找老朽。以你的资质不拜入龙渊门,着实可惜了。”

小王有个屁资质!李小虎心中暗骂道。

李小虎也不是不想用功修炼,只是发现修为提升真的缓慢,哦不,不是缓慢,是一动不动!其实李小虎武学境界是有的,不然他也使不出“背水剑法”,只是“硬”的内功修为却不知为何停滞不前。甚至在退步!

就好像桶很大,水装满就是天境高手,奈何装水的速度还赶不上蒸发的速度!

第24章 转机(三更)

在外面等候了一上午的李玄看到李小虎僵着脸走了出来,上前问道:“怎么了?小王爷。”

“遇到个莫名其妙的老头,非要拉我进他们宗派,还说小王资质好。现在天境高手都出来忽悠人了吗?小王资质怎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李小虎没好气地说道。

“小王爷不必妄自菲薄,说不定他们还真是看中了您的资质呢!”

“说起来还真是恼火,小王这个月修为一点没涨,似乎还有倒退的迹象。”

李小虎的资质如何,李玄心中还是有数的。虽然不如自己这般优异,年纪轻轻就有地境一品的修为了,但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不进反退。

只怕是上次伤得太重,导致经脉出了问题,这就麻烦了。

李玄心中担忧不已,嘴上却安慰道:“小王爷不必烦心,魏王殿下见多识广,一定可以帮小王爷解决这个问题的。”

“也对,我得赶紧和他说说。小王修炼不用功,修为停滞不前倒也说得过去,但功力退步就真的奇怪了,一定是哪儿出了大问题。”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研究身子出了什么毛病,而是回捕风处布置今晚的行动。

华灯初上,桂华流瓦。

今晚京城的夜要比往常热闹几分,许多外来的贵族子弟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自然要好好体验一下帝都的夜生活。

李小虎和李玄如约来到明月楼。

“世子殿下楼上请!”门外迎客的李勋客气地说道。

李焕清不愧是皇子,很有气魄地包下了整个明月楼。宴请的宾客也特别多,五层楼几乎坐满,他们三五成群高谈阔论。

李小虎和李焕清寒暄了两句后,走到一个靠窗的席位坐下。这里视线不错,可以观察到楼下的情况。

就这样和李玄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大约过了两炷香时间。李玄发觉有些不对劲,说道:“小王爷,路上的行人好像多了起来。”

李小虎视听不如李玄敏锐,仔细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正当他准备让李玄放松点,不要草木皆兵的时候。楼下忽然射上来一支箭矢。

“小心!”李玄一推李小虎。

箭矢擦着李小虎的鼻尖飞过,让他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及察看情况,一轮箭雨接踵而至。李小虎与李玄两人迅速撤离窗口。

这箭矢和“火鸟”的箭矢雷同,中的后爆发出火焰。一时间明月楼内燃起大火。楼里楼外,尖叫逃窜声不止。

埋伏在明月楼对街商铺里的小队听到动静后立刻出动,他们端起“火鸟”、“寒鸦”对着路上的“靶子”射出箭矢。

刺客们没想到有人埋伏在背后,顿时慌了阵脚,纷纷中箭倒地。两轮箭矢过后,魏王府的金成带人提刀冲了上去,刺客尽数授首。

就在金成小队与刺客战斗的同时,李小虎找到空隙跑到楼顶阳台,掏出信号弹对着天空燃放。信号弹在空中炸开,如同绚烂的烟花照亮夜空。

埋伏在其他三路的小队看到信号纷纷行动起来。

“小王爷!您没事吧。”金成解决了街道上的刺客,大声对楼里喊道。

“小王没事!刺客呢?”

“已经全部授首。果然是鬼面宗的人。”金成一剑挑开刺客戴在脸上的鬼面。

很快王超、章程、魏王府的张冲也带人赶到。百余人把明月楼前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看着楼下毫发无损的众人和零零散散躺在地上的十几名刺客,李小虎心中懊恼不已。打草惊蛇,自己信号弹放早了,吓跑了大鱼。当时看到箭矢与大火,说实话有点慌乱,一心只想着“摇人”。

“你们其他路什么情况?”李小虎兀自不死心。

“回小王爷,我们一路赶过来没发现任何异常。”王超回答道。

李小虎再看向章程和张冲,他们也摇了摇头。顿时,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明月楼内的大火被扑灭了,李焕清走到阳台栏杆前。看着楼下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将士,心中有数,冷笑一声。

“多谢世子救命之恩。不过这阵仗只杀了几条小鱼,啧啧。”

听着李焕清嘲讽意味十足的话语,李小虎心中暗怒却不好发作。毕竟李焕清这么大的饵,由于他李小虎的失误只钓了几条小鱼,实在不应该。

“不客气!”李小虎转身下楼,灰溜溜地带着众人离开。

回捕风处的路上,李小虎沉默不语,王超等人也士气低落。

“小王爷快看,那边有火光。”走在前面开路的王超忽然喊道。

李小虎抬头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楼阁燃起了大火。

“是登仙阁!太子李循天今晚在那宴请宾客。”李玄惊叫道。

难道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先派十几条小鱼刺杀李焕清只是为了分散城中禁军的注意力,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李循天!没想到竟被我无意中截胡,计策没能奏效。

李小虎在心中猜测到,并且越想觉得越有道理。往往大多数人都难以接受失败的结果,一旦事情有转机,就会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想。

王超、章程等人看着李小虎,等他做决断。

李小虎根本不可能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如今挽回颜面的机会就在眼前,激动地振臂一呼:“兄弟们给我冲!今晚定杀得他鬼面宗片甲不留!”

一炷香之前,登仙阁内歌舞升平一片祥和。太子李循天正在与宾客们推杯换盏。他们不知道一群戴着鬼面的刺客正从屋顶悄悄地接近登仙阁。

摸到合适的位置,戴着青色鬼面的领头看清楼中的情况。随后一挥手,其余刺客们纷纷掏出怀中暗器,从各个窗口掷入登仙阁。还是同样的套路,先掷烟放火制造混乱,然后再摸进去大开杀戒。

果然,登仙阁内混乱了起来。

青色鬼面人见时机差不多了,率先拔刀冲了进去,其余刺客紧随其后。见到有刺客冲了进来,楼内各大家族的护卫纷纷拔刀与他们战成一团。

青色鬼面人并不与一般护卫纠缠,而是一路往里走,一直走到太子李循天面前停下。

李循天看着眼前戴着狰狞面具杀气腾腾的刺客,脸上毫无惊色,淡淡地说道:“出刀吧,趁本宫还没有拔出剑的时候。”

第25章 李循天

青色鬼面人没有回应李循天,径直一刀劈来。

李循天侧身轻松躲过。没想到的是青色鬼面人漆黑的长刀上浮现出紫色的鬼火,那鬼火似有灵性一般幻化成狰狞的鬼脸向他咬来。

李循天一挥长袖想掀开鬼脸,这如烟如火的东西却沾上了他的衣袖,并且迅速蔓延开来。李循天一个转身将披在外头的衣袍甩向一旁,衣袍还未落地就在空中被鬼火吞噬燃尽。

青色鬼面人站在原地,一手举刀指着面前的李循天,仿佛在说:出剑吧,趁身上衣裳还没被烧完的时候。

遇到招数诡异、实力强悍的对手,李循天心中没有任何惧意,有的是嗜血的兴奋和浓浓的战意。只见他舔了舔嘴唇,从属下手中接过自己的长剑。

这是把玄铁重剑,没有华丽的光泽和锋利的剑刃。但剑身奇长,显得霸道无比。

李循天没有废话,双手握剑跃入空中,斜向劈出,颀长的剑身划出一道“大满月”。剑势所及范围之广让青色鬼面人躲无可躲。

青色鬼面人只能举刀迎击。燃着紫焰的漆黑长刀与玄铁重剑相撞,长刀上的紫焰暴涨,似乎要将这当中的两人吞噬殆尽。

“呯”刀势与剑威冲撞的余威,将桌椅木门全部掀成了碎渣。

没想到这一击之下两人竟是旗鼓相当。李循天愈发地兴奋起来,自从突破到地境三品出关以来,他一直想找个对手磨练磨练自己的境界,如今如愿以偿,心中畅快无比,只想与青色鬼面人再战三百回合!

于是长啸一声,上身衣物尽数碎裂,胸前与腹部强壮的肌肉紧绷着,好似要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看到双眼血红、战意滔天的李循天,青色鬼面人心下清楚此刻与他近身作战实属不智。于是错开刀剑,借力飘飞到远处。拉开了距离后,从怀中掏出一叠纸片,一展开原来是五个轻薄的鬼脸面具。

只见他把五张面具往空中一抛,顿时化作五个鬼面。这五个鬼面如同活物般,张开血盆大口朝李循天扑去。

李循天像个莽夫,想都不想直接提剑就冲入鬼面之中。他双手握剑左劈右砍,剑势威力惊人,不分敌我。打散鬼面的同时把一旁杀得你死我活的其余人等也撂翻在地。

但这鬼面不知是何种灵怪,被劈散后还能重组,并且越杀越多。从五个到十几个,再到现在分裂至几十个,源源不断向李循天扑来。

李循天见这鬼物杀之不绝,收手将玄铁重剑插于地板上,左右手交叉紧握。鬼面趁机一拥而上缠绕撕咬李循天,他身上血管暴涨竟渗出鲜血,一瞬间整个上身被鲜血染红。

血气发出红光环绕李循天身侧,如同一件血色的铠甲。鬼面撞击在“铠甲”之上如飞蛾扑火,尽数消散。

青色鬼面人站在远处看到如同魔神一般的李循天,心中惊惧。忽然他提刀格挡,远处的李循天一瞬间竟提剑劈到他的跟前。

“轰”地板承受不住一剑之威碎裂开来。两人从楼上掉到了楼下。

李循天并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又是一剑劈来。这剑的威力好似涨了数倍,青色鬼面人根本抵挡不住,长刀脱手而出,人也砸落到废墟之中。

李循天走到跟前,冷漠地看着失去战斗力的青色鬼面人。青色鬼面人也抬头仰望李循天,面具下是一双年轻的眼睛。

“年轻一辈中能逼本宫动真格的少之又少,你能做到如此也足以自傲了。”李循天举起长剑准备挥下。

忽然,李循天心中警觉提剑格挡在胸前,一个青面獠牙的巨大鬼头向他咬来。

“呯”的一声,李循天被撞得长剑脱手,口吐鲜血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青面獠牙的鬼头犹不满足,继续向李循天咬来。就在这时,黑暗中闪出一道刀光,巨大的鬼头一分为二,然后消散空气之中。

李循天与青色鬼面人的战场上多出了两个人。一人戴着黑底白纹的獠牙鬼面,他身材高大白发飘飘,手上拿着一窜念珠,每一颗念珠都是骷髅头状。

另一人身穿陈旧的黑色铠甲,铠甲之上落满了灰尘,他的面孔隐藏在头盔的阴影之下看不真切。

李循天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獠牙鬼面人说道:“本宫的面子还真是大,能让堂堂鬼面宗宗主出手。”

“本尊只是来带走青崖而已。”

“原来你叫青崖,修为不错,可惜差点做了本宫剑下的无名鬼。”

坐在地上的青崖听到李循天的讽刺,有些颓丧地低着头。

“八荒血甲功果然霸道无比。要是太子殿下没什么事,本尊就带着青崖告辞了。”

李循天看了一眼黑暗中的铠甲,见他没有任何表示,只好说道:“下次宗主要是想来参加本宫的宴会,无需搞这么大阵仗!”

鬼面宗宗主与青崖走后,其余的刺客也纷纷撤出了登仙阁。

“我没有把握留下他。”黑色铠甲里的人说道。

李循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今天从鬼面宗宗主身上得到的挫败让他更坚定地想要变强。他不管在这皇城之中谁在暗处设计他,想要置他于死地。他只想一心追求武道,因为他坚信所有的权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毫无意义!

再说李小虎这边。

李小虎带着百余人,兵分两路向登仙阁包抄过去。王超、章程和张冲一组,剩下的人一组。

越往登仙阁去路上的人越少,众人都在往外跑。李小虎、李玄和金成带着五十余人“逆流而上”。正在这时,路两侧的屋顶之上忽然探出一排排的刺客,他们着戴鬼面端着弓弩。看到李小虎等人,二话不说直接放箭。

李小虎求成心切,一群人哪有什么防备,顿时慌了阵脚。

李玄一剑劈断射向李小虎的箭矢,大声说道:“小王爷,怎么办?”

今天出门是忘看黄历了吗?怎么诸事不顺?李小虎暗骂一声。随后聚气大声喊道:“大家不要慌!先找掩体,然后反击!”

众人听了李小虎的指挥,渐渐冷静下了来,稳住阵脚纷纷都躲进了一旁的商铺之中。

第26章 鬼面

众人纷纷躲进两侧的商铺之中关上门窗,屋顶鬼面宗的人也停下箭矢。一时间偌大的街道上变得空无一人。

“那几位受伤的兄弟怎么样?”李小虎问道。

“箭矢上有毒,恐怕……”金成脸色不好地回答道。

正在这时,“啪”,“啪”一连串瓦片破裂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个烟球从屋顶破洞中丢了进来。

几个呼吸间,商铺内浓烟滚滚,三步之内目不能视。

李小虎听到许多从高处落地的脚步声,心下知道鬼面宗的人杀进来了,怀里掏出匕首紧张地看着四周的烟雾。李玄在李小虎半步之外,同样时刻提防藏在烟雾中的危险。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诡异,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快打开门窗!”不知是谁按捺不住喊了一句。

“噌”,长刀划破空气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惨叫。

诡异的安静被打破了,心理素质比较差的人恐慌地冲向门窗,想要逃出迷雾。周围响起混乱的脚步声。

李小虎想要叫大家不要自乱阵脚,被李玄制止了。

李小虎瞬间明白了,在这一团迷雾之中,谁也看不见谁,只能靠听力。一旦有一方忍不住发出动静,他的位置就暴露了。

就像刚刚那个喊大家“打开门窗”的人,他在发出声音后,迎接他的是敌人的箭矢与长刀。

好多人还没明白这个道理,一个接一个往门窗跑去。鬼面宗的人藏在烟雾中,射出一支支夺命的箭矢。在付出一条条生命的代价后,商铺的门窗终于被打开了。烟雾像决堤的洪水往外涌去。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这时李小虎看到商铺门前站着一个身影,穿着红色的长袍,袍子随风飘飞露出一段白皙的小腿,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待雾气又散去几分,李小虎看清那是一个女人。

身段窈窕,婀娜多姿,好似无意之中露出的一节玉臂和一段小腿让人浮想联翩,真是个绝色尤物。可惜她脸上戴着头生双角、白底红纹的鬼面,窥不见其真面目。即便如此,李小虎还是难以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啪!”一记耳光把李小虎打醒了。

“你打我干嘛!”李小虎瞪大双眼看着李玄。

“小王爷得罪了,那是个妖女,你中了她的媚术!”

李小虎一回想,发现不对。自己刚刚就像是色迷心窍一样。眼前的女人虽然诱惑,但戴着面具连脸都看不到,自己不至于这么不堪吧?刚刚居然生出“要是能看到她的真容就是下一秒死了也心甘情愿”的念头。

红袍女子见李玄破了她的媚术,也不恼火,面具下传来“咯咯”娇笑声。

烟雾散尽,所有人的位置都暴露在空气中,大战一触即发。金成等人看到十几个倒在血泊中的兄弟,心中愤怒,纷纷举起大刀砍向不远处的凶手。鬼面宗的人也提刀迎战。双方几十人在商铺里里外外战作一团。

李玄没有动,因为红袍女子没有动。

“小弟弟,这样僵着可没意思。”面具下的声音娇媚轻柔。

说完,她从背后缓缓拿出一把血色长刀。原来那天让何庆一刀授首的正是这个红袍女子。

李玄不说话,摆好剑姿将李小虎挡在身后。

红袍女子提刀疾步冲来。

李玄不敢怠慢,使出长生剑法。两人在空中交错,刀剑相撞。李玄率先落地。哪知红袍女子没有落地,在空中如有凭仗转身一刀劈向李玄的后背。

李玄毫无所觉。一旁的李小虎看到,急忙将手中匕首掷向红袍女子。红袍女子收刀荡开飞来的匕首。李玄堪堪躲过一劫。

“小弟弟闲着无聊的话,姐姐找个东西陪你玩玩。”红袍女子取出一张薄纸面具扔向李小虎。

薄纸面具在空中化作一张鬼脸,凄厉地尖叫嘶吼,让人头皮发麻。

“金大哥快去保护小王爷!”李玄分身乏术只能喊金成来帮忙。

金成一脚踢开一名鬼面宗的刺客,飞身过来一刀划开扑向李小虎的鬼面。

李小虎看到这恐怖的鬼脸被一刀劈开,心中松了一口气。谁知这如烟如焰的鬼面竟一分为二,两个鬼面张口向他咬来。

李小虎躲避不及,这两个鬼面咬住了他的衣袍。衣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成灰烬。

“这是什么鬼玩意!”李小虎惊得大叫,迅速甩开身上的衣袍。

鬼面瞬间吞噬了衣袍,然后继续向他冲来,眼看躲闪不及了。

金成虽然心中明白这东西诡异得很,使用普通武器打散它只会让情况更糟糕,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王爷被烧成灰烬吧。一咬牙,挥出两刀将两个鬼物劈成四团。

果然那四团东西在空中慢慢变成四个鬼面。

“快跑!”趁此空当,金成拉着李小虎往外跑。

四个鬼面失去了李小虎这个目标,转而扑向最近的活物。鬼面宗的人看到这玩意儿知道其中利害,赶紧逃窜。皇城司的人不明所以,用刀劈砍,结果分裂出越来越多的鬼面。

鬼面不分敌我,见人就咬。漫天的鬼面让双方都死伤惨重。一时间场面变得更加的混乱。

如果修为到了地境,有了护体真气还能抵挡鬼面一二。地境之下的凡夫俗体根本抵挡不住鬼面的侵蚀,一旦被沾染上只能眼睁睁地被燃成灰烬。

一边的李玄还在与红袍女子苦斗。红袍女子的修为显然要高李玄一筹,李玄全力施展长生剑法才勉强苦苦支撑。但长生剑法的奥妙就在于生生不息、连绵不绝,因此红袍女子短时间内也无法取胜。两人相持不下。

李小虎看着一个个沾染上鬼面的人,他们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凄厉地嚎叫,直到被烧成一堆灰烬。并且越来越多的人抵挡不住鬼面的攻势,倒在了地上,等待他们的将是最残酷的死法。一炷香前还是繁华热闹的街道,这一刻竟成了人间炼狱。

“小王爷,快走吧!”金成一边帮李小虎挡开一个个扑上来的鬼面,一边劝他撤离。

李小虎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鬼火中扭曲变形最后成为灰烬,他想不出任何能拯救他们的方法。几个时辰前,他还向眼前的那堆灰烬承诺升官发财。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真是可怜!

第27章 佛心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

李小虎不敢也不想再想下去,他觉得脑子快爆炸了,耳边全是尖锐的惨叫与空洞的嗡嗡声。

金成一边击退围过来的鬼面,一边劝李小虎撤退。不知道是不是四周的惨嚎声太大,他发现小王爷似乎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只是站在一旁发愣。

又一个鬼面咬了过来,金成一刀将它劈开。

另一个趁此空隙扑到了李小虎面前,李小虎没有躲闪,他直视向他冲来下一瞬将会撞在他脸上的鬼面。他似乎想看清这鬼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无情地夺走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金成来不及用刀,只能徒手抓住那只离李小虎的脸只有一毫的鬼面。鬼面化作如烟如焰的物质,钻入他的手心,侵蚀他的血肉。

由于离得太近的缘故,李小虎只能看到一只模糊的大手慢慢变黑,就像是一张被点燃的白纸。“啊!”金成的惨叫声将他惊醒。他看到面目扭曲的金成想上前帮忙。

金成用仅存的一点理智拒绝了他。很快忍不住剧痛的金成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最终化成了一堆灰烬。

一阵风吹过,地上的灰烬被卷起飞入李小虎的眼睛里。顿时,双眼如同火灼一般,眼泪不住地往外流。李小虎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却不知为何心里却舒服多了。他一个踉跄趴倒在地。

很快他感到背部灼热,知道是那鬼东西上来了。疼痛让李小虎释然,他心无所惧,回忆起前世倒在血泊中的那个时刻。

没等他失去意识。远处飞来一把通体银色的长剑,速度奇快,准确地穿过李小虎背上的鬼面,将其钉死在地上。那鬼面没能分裂,“滋滋”化作一阵青烟。

李小虎双眼灼痛看不见,插在一旁震颤的银剑让他耳鸣,现在连听也听不真切了。

一瞬间黑暗之中又飞来几把同样的银色长剑,插在李小虎身旁救了他的那把银剑如同活物拔地而起,跟随着自己的伙伴飞舞,刺穿一个个鬼面。七八个来回后,街道上的鬼面被飞剑尽数化为青烟。

红袍女子停住手上的刀,看向停在空中的银色长剑。

李玄趁此机会脱身,扶起地上的李小虎。

“小王爷,您没事吧?眼睛怎么了?”

“还活着。”李小虎淡淡地回答了三个字。

李玄见李小虎状态不好,赶紧扶他倚到墙边坐下。

“萧雨歇,既然来了就出来吧,何必躲在暗中呢?”红袍女子娇声说道。

“叶红月受死!”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原来这个妖女叫叶红月。还有那个清脆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坐在一旁目不能视的李小虎在心中默默想到。

空中九把银色长剑听从主人的指令,纷纷刺向叶红月。忽然一股劲风袭来,九把飞剑竟被拍到一旁,七零八落地摔到地上。

一个戴着獠牙鬼面的人和一个戴着青色鬼面的人缓缓走上前来。原来正是刚刚从登仙阁中出来的鬼面宗宗主与青崖两人。

“佛心!你终于肯露面了。”这时黑暗中又走出一名白须老者。

一头白发的獠牙鬼面人看着说话的白须老者,淡淡说道:“萧逸冲?怎么?龙渊门嫌当年输得还不够多吗?”

我说怎么觉得那清脆的声音耳熟,原来是今天论道会上碰见的那个少女。李小虎听到白须老者的声音和龙渊门,终于想了起来。

李玄见萧雨歇向他们走来,拱手道:“姑娘。”

萧雨歇没有理会他,跪坐到李小虎面前,用手扶住他的下巴。

李小虎感到一个冰凉的小手触碰自己的脸,下意识地闪躲。

“别动!把头仰起来,不想瞎的话。”

萧雨歇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瓶,滴了两滴龙渊水到李小虎眼中。龙渊水是龙渊门特有的灵水,能克制邪物。刚刚萧雨歇的飞剑上正是抹了龙渊水才能将鬼面消灭。

龙渊水入眼,李小虎感到一股清凉的水流与灼热的疼痛在眼中碰撞融合,不一会儿两者中和成一股暖流在眼眶游走,舒服异常。

李小虎试着睁开眼睛。虽然是夜晚,但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刺亮无比,阳光猛烈……

“老夫正是来向你讨回当年的债!”

“就凭你恐怕留不住本尊。”

“加上我呢!”

月夜当空,一把刀从天而降。刀势凝聚的幻影像一艘破冰的巨舰,似乎要把整个街道全部撞毁。

佛心白发倒飞,一掌迎击而上,拍出一个硕大的狰狞鬼头。鬼头与巨舰相撞,霎时间狂风乱舞,破碎的砖瓦、石板、木片横飞。青崖、叶红月,萧雨歇、李玄、李小虎以及还活着的皇城司、鬼面宗的人,纷纷被迫退出三丈之外。

千军万马一刀破,天若逆我亦斩天!来人正是扬州刺史——薛祜。

烟波散尽。只见薛祜手持“斩天”,一脸肃杀之气。让众人惊讶的是鬼面宗宗主佛心竟然徒手接住了薛祜的“斩天”。

能站在场间的除了佛心和薛祜,仅剩龙渊门的白须老者萧逸冲。萧逸冲并不打算让两人单打独斗,只见他手捻剑诀,身后凭空浮现数十把真气凝聚的飞剑。这正是龙渊门绝技《飞剑诀》。

萧逸冲向前一指,飞剑如同一道白光破空而去。

正在这时,李小虎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窒息感。而且这种愈发的强烈,如同被置于水中快要憋不住气了。这感受真实得他都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说话周围的水就会灌进口中。

李小虎只能求救地望向李玄,哪知李玄捏着脖子一副在水中窒息的模样。再看向一旁的萧雨歇,身材娇小的她半蹲着鼓起可爱的腮帮,好像在努力地憋气。

难道整个世界都被淹了?我们都在水中?李小虎脑子里冒出这个荒唐的想法。

再看向场间,刺向佛心的飞剑渐渐停了下来,最后悬浮在“水”中。

黑暗中游来一只巨大的红色锦鲤,只见它一摇一摆把萧逸冲的飞剑尽数拍散。

第28章 红鲤鱼

李小虎惊讶地看着遨游在“水”中的那条红色鲤鱼。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装模作样!”薛祜把“斩天”一横,那条锦鲤瞬间被开肠破肚,消散得无影无踪。整个空间里的“水”好像瞬间被抽空,那种窒息感也消失了。

李小虎等人像是溺水得救的人,俯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等到缓和过来抬头一看,场间又多了一个人。此人藏在黑袍之中,周身水波环绕,不能窥见其真面目。

“薛刺史,京城的事老夫劝你还是少管为妙!”藏在黑袍中的人对薛祜说道。这声音沙哑低沉显然不是真声。

“藏头缩尾的老鼠,你叫我不管我就不管,岂不是很没面子!”

薛祜横刀一斩,刀锋所及之处寸寸碎裂,黑袍人被拦腰斩成两截。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场面。黑袍人像是水中的倒影,薛祜斩出一刀水波荡漾,待水面重新归于平静,倒影再次显现。

“镜花水月?天水魔功?天水门三百年前就被灭门没想到竟还有余孽。”

“薛刺史果然见多识广。早就没什么天水门了,流传下来的不过是这套功法罢了。”

“那正好,你们两个的头颅我薛祜一并收了!”

“薛刺史的话老夫不敢不信,只不过老夫听说今晚令公子去探望在京城的外祖父了,不知气氛是否融洽?”

薛祜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黑袍人。周身的空气开始扭曲,长发飘动,衣袍猎猎作响。没有人可以威胁手持“斩天”的薛祜,如果有他必将成为刀下亡魂!

看到薛祜这架势,李小虎非但没有为薛劭默哀,反而希望他们快点打起来,最好是两败俱伤,好让他浑水摸鱼为金成等人报仇。

“佛心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卑鄙无耻,我们的账来日再算,滚吧!”萧逸冲及时解围。他明白自己和薛祜对上佛心以及神秘的黑袍人胜算并不大,没必要搭上薛祜儿子的性命。

戴着獠牙鬼面的佛心嗤笑一声,二话不说就带着叶红月、青崖等人离开。经过李小虎身边时,佛心停了下来。

“你就是李小虎?你有病。”

“你特么才有病,你们鬼面宗上上下下都有病!”

话音一落,双方纷纷又摆出要动手的架势。佛心拦住青崖等鬼面宗的人。

“不出半年你的修为就会跌成一名普通人。如果你愿意拜入鬼面宗,本尊可以帮你。”

“嗤”李小虎怒极反笑,“鬼面宗杀了皇城司多少弟兄,小王不带人踏平鬼面宗你们就该烧高香了,还让我加入你们?老子看你是真的有病!”

当然他也只能逞口舌之利,其他什么也做不了。薛祜和萧逸冲都留不住佛心,他李小虎又能怎样?此时的怒骂显得无力。更让人难受的是佛心不再理会他,带着鬼面宗的人就这么走了。

“琼楼玉宇”是大魏皇宫内最高的建筑,是绝佳的观景台。“琼楼玉宇”最顶层的平台上,李天承、李天诺两兄弟正眺望京城繁华的夜景。

“今晚这么热闹,你放心让小虎在外面蹦跶?”

“萧老头不会让他出事的。”

“还萧老头、萧老头地叫。他要是知道了又得给你脸色看了。”

沉默了片刻后。

“这会儿不知有几条鱼跃出水面了?”

“陛下非要如此?”

“朕还能怎么做?这些老家伙还和从前一样,忙着观望,忙着站队,忙着替别人做决定!”

“从古至今,皆是如此。陛下不必再为当年的事感到愧疚了。”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皇子也是朕的皇子,朕想把皇位给谁那是朕的自由,需要他们操心吗!”

“看来陛下是铁了心了。”

“树再大,要是被连根拔起也活不长!这是朕的救赎之路,朕必须走!”

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这其中的愧疚与无奈又有几人知晓。李天承每每想起往事,想起自己登顶之路,都叹息不已。

李小虎带着残兵败将和王超、章程汇合回到了捕风处。王超和章程向他汇报了他们这一组的情况。

他们这一队人没有遇到伏击,赶到登仙阁后方时,正好撞见从登仙阁内撤离出来的鬼面宗刺客。双方二话不说,很有默契地拔刀就杀。王超他们占着人数和战力的优势杀得鬼面宗落荒而逃。

“我怎么能让这群贼子就这么跑了呢?就和章程带上几个轻功不错的兄弟,一路跟在他们后面。您猜怎么着?”

李小虎吃了败仗,哪还有什么心情猜来猜去。

王超看到李小虎黑着脸,讪笑了两声说道:“黄衍把鬼面宗的人接进了城守处府邸!”

“大晚上的,你确定没看错?”

“大家都是皇城司同僚,我怎么可能认错!”

李小虎看向章程。

“是黄校尉没错。”章程点头说道,“随后黄衍立即安排那些人出城了。我们怕打草惊蛇就没有行动。”

怪不得鬼面宗那么多高手能够轻松混进洛城,原来是城守处出了奸细。不过黄衍应该只是条小鱼,神秘黑袍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上级。只要盯紧了黄衍,不怕黑袍人不露出尾巴。

刺杀李循天失败,鬼面宗的人也已经撤离出城了。大魏这么大,李小虎暂时拿他们没办法。只能先揪出皇城中的内应,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洗刷他李小虎今晚的耻辱。

一个个的把小王玩弄于股掌之间是吧,从今天起小王就和你们卯上了!老子不把你们搞得鸡犬不宁就不姓“李”!李小虎心中狠狠地想到。

子时,何府。

夜已经深了。灯火辉煌的何府也静了下来,多数下人们都已经歇息,园中小道上偶尔走过值夜巡逻的府卫。

何藩还没有睡,他的鱼也还没睡。

他一个人站在石桥上喂食小湖中的鱼。月光把他的身影投射到水面上,几条红色的鲤鱼在人影之下游过荡漾起水波,人影随着水波晃荡,一时间变得模糊起来,让人看不真切。

当红鲤鱼游远了,水面慢慢地重新归于平静,倒影再次清晰的显现出来。

第29章 李天承的召见

清晨,大魏皇宫青云殿前的台阶上。

李小虎正百无聊懒地坐在那吹着口哨,旁边站着一名面无表情的宦臣。

“喂,还要等多久。”李小虎站着等得腿疼,蹲着等得腿麻,坐着等得屁股痛,早就不耐烦了。

“世子殿下稍安勿躁。”

“说来说去你就会这一句话吗?”

“世子殿下稍安勿躁。”那名宦臣面无表情地说道。

就在这时,李小虎看到前方远处的草坪上有一团黑黑的东西。心下好奇: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在那儿的,刚刚怎么没注意到?反正等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是个什么玩意儿。

走近了一看,竟然是只黑色的小绵羊。它似乎没有发觉李小虎,依然坑着头享用清晨带着露珠的嫩草。

李小虎看它可爱,忍不住伸手摸它。

“不可!”一股劲风袭来,刚刚面无表情的那个宦臣一脸惊恐地抓住了李小虎的手。

“不就摸个羊嘛?你吼那么大声干嘛?”李小虎没好气地甩开那宦臣的手。

“这是陛下的黑玉,摸不得。”

李天承的羊?怎么!谁的羊不是羊?老子还就摸定了!

昨晚的惨败让李小虎心中对李天承有怨气。要不是李天承让他当这个破校尉,那昨晚肯定是风花雪月好不快活,何至于趟这趟浑水差点丢了性命?

二话不说,伸手抓住羊毛把黑玉从地上拎了起来。

那宦臣没想到李小虎如此孟浪,一时防备不及,他惊恐地看着李小虎。但随后脸上的惊恐变成了惊讶。

黑玉摸不得是皇宫里人尽皆知的规矩,不仅仅因为它是李天承的羊,更是因为黑玉本身真的不能摸,它可爱无害的外表下藏着魔鬼。曾今有个刚进宫的宫女不懂规矩摸了黑玉,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一具白骨,见到这一幕的宫人们至今谈起还瑟瑟发抖。

那宦臣看着拎着黑玉在一旁逗玩的李小虎,僵硬地把张大的嘴巴合上。

喂黑玉吃了一会儿草,李小虎听到青云殿内传出一个高亢的声音。

“喧皇城司捕风处校尉李小虎觐见!”

李小虎擦了擦手上的露水,迈步向青云殿内走去。

来到殿内,李小虎环顾四周发现熟人们都在,然后走到中央向李天承行礼。

“李小虎,朕听说昨晚你带人与鬼面宗交手,结果死伤惨重?”

“是双方都死伤惨重!”

“有什么区别吗?”

“有,就是战况比陛下想象的还要惨。请陛下抚恤昨晚在与鬼面宗战斗中死去的将士们。”

“大魏不会让每一个将士的每一滴血白流,牺牲的人是要抚恤,那么你作为他们的首领,朕是该赏呢?还是该罚呢?不如你也教教朕?”

“该罚。臣立下军令状,如果十天之内找不出元凶,陛下就撤了我的职。”

李天承说“教教朕”暗指李小虎谈抚恤的事是僭越,他不知道李小虎是真没听懂还装不懂,居然还回答他“该罚”,甚至还立什么军令状。真是个不知所谓的小子!

李天承盯着李小虎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佯装怒道:“李小虎你小子你想得倒美,不把案子破了,你哪儿都别想去,就乖乖给朕待在捕风处!”

“陛下您就是把我捆在那也没用啊!”

“你小子刚刚不是向朕承诺十天之内找出元凶的吗?”

“我说的是如果。而且是如果找不出,不是找出。”

“什么乱七八糟的,信不信朕把你小子发配到北门关!”

李小虎想离开捕风处,不是他不想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了,而是捕风处树大招风,行事颇为不便。如今就“黄衍”这么一个线索,他想麻痹敌人暗中调查。

众臣听着伯侄二人在朝堂之上胡扯,心中不由感叹:“要是别人这样和李天承说话,早就血溅当场了。陛下对李小虎还真是不一般。”

李小虎妄图让李天承撤职的计划没有成功,说到最后李天承还是那句话“破不了案子,揪不出鬼面宗在皇城里的内应,哪儿也别想去!”

回魏王府的路上。

“唉,小王要是有你的修为,昨晚何至于那样狼狈,也不会死那么多兄弟了。”

“小王爷不必自责。李玄有预感,小王爷以后肯定能成为天境高手。”

“还什么天境高手,人境修为都快保不住了!没听那佛心说吗?半年之内小王的功力就全没啦!”

“那佛心是个恶毒之人,他的话如何可信?他只是想影响小王爷的心境,好让您的修为寸步难进。”

“小王一个人境四品的小杂鱼值得一个能与薛祜不相上下的天境高手花这个心思?我看你最近脑洞也挺大的嘛!”

李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魏王殿下一定有办法的。”

“唉,不说了,徒增烦恼!金成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小王爷,王府不会亏待他的。”

“那就好,他是为救我而死。有空也带我去看看他的家人。”

“明白。”

两人聊着聊着回到了王府。李小虎之所以没回捕风处,是因为自己修为的事。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要是真如佛心所说,那他李小虎以后还怎么混!在魏王府的树荫下混吃等死都有被马踢死的风险。

“父亲。”李小虎找到李天诺想问个明白。

“怎么了?”李天诺正在书房里看书。

“孩儿好像在修炼上出了问题。我的修为在倒退!”

“倒退?”李天诺沉思了片刻,说道,“天境高手服用‘黑玉龙魂草’后会散尽全身功力,然后重聚以期突破桎梏。你上次受伤也服用了‘黑玉龙魂草’,不知道是否与这个有关系。”

“我也在散功?我可以重聚吗?”李小虎以为自己因祸得福,散功重聚后修为还能突破。

“重聚什么?天境高手散功重聚的过程也就在一炷香之内。你这种情况为父也拿不准。”

不会吧!难道“黑玉龙魂草”以散尽他功力为代价救了他的命?

“那我功力散尽后,可以重新修炼吗?”李小虎不死心。

“不好说,如果你身体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修炼出来的功力还不如散的快。”

第30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这么说那佛心倒是没唬我。”

“佛心?”

李小虎感觉到一股实质的杀意袭来,这股杀意让他心中烦闷,手脚冰冷僵硬。

李天诺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收回气势。

李小虎心中好奇,看来这个佛心真是大恶人,昨天龙渊门的那个萧老头找他寻仇,现在他父亲似乎也与佛心有恩怨。

“就是那个鬼面宗宗主佛心,他昨晚一眼就看出我修炼上的问题,还吹牛说自己有办法。”

“为父警告你不要与鬼面宗的人有瓜葛,佛心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以你现在的层次玩不起!”

“孩儿明白。”

李小虎心中暗自抱怨,当初还不是你让我查案,还说什么破不了案子就别回王府了,小王这才和鬼面宗杠上了。现在又叫我别和鬼面宗有瓜葛,你到底要怎样嘛!

其实李小虎误会了李天诺的意思,李天诺只是担心他为了解决修炼的问题去找佛心合作。

人与人之间本就难以相互理解,父子也是如此,站在不同的角度对人对事都有不同的态度,唯有慢慢地碰撞磨合才能共同成长。

辞别了李天诺,李小虎和李玄两人回到了捕风处。午后天空云雾低沉,温度骤降,不一会儿外面飘起了大雪。再过几天就进入四月了,这场雪是冬日对洛城人们的道别。

往后的几日里大雪未停,整个皇城白茫茫的一片,捕风处的人盯梢不易。

城南一家卖牛羊汤的铺子里。

“怎么样?黄衍这老小子有什么动作?”王超问身前负责盯梢的小吏。

这名小吏身上的雪还没融化,据说他伪装成孩童堆砌的雪人在城守处附近盯梢,现在冻得搓手呵气,直盯着面前那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

“行,行,吃完了再说。”王超无奈地说道。

说完两人闷声坑头地吃起了牛肉汤。很快两人一同喝完各自碗里的最后一口汤。

“黄衍这两天只在城守处和城门头这两个地方往返,连家都没回,忙着开展除雪工作。”

“这么说没发现什么异常动作?”

“兄弟们十二个时辰轮流盯着,没发现异常。”

“辛苦了,其余几个兄弟呢?”

“他们四个还盯着呢!”

“你给兄弟们带点吃的暖和暖和,”王超说着对柜台喊道,“掌柜的,打包四份牛肉汤。”

“好勒,客官您稍等!”

“五份,对掌柜的,是五份牛肉汤。”小吏竖起五根手指笑着在一旁补充道。

案子没什么进展,李小虎也没法子,更郁闷的是他的修为终于“不负所望”掉到了人境三品。

这期间霍瑾瑜来找过他一次,央求着让李小虎带他骑大黄兜风。李小虎顶不住他左一个“小虎哥”,右一个“小虎哥”地叫,只好带着他骑大黄绕皇城跑了一圈。

回来后,李小虎整个人都傻了。鼻脸冻得通红,像个猴屁股。衣袍被冻成型了,脱下来放那可以当做艺术品展示。

霍瑾瑜有地境一品的修为,全程开着护体真气,和没事人一样。更恐怖的是他修炼的是冰系功法,开着护体真气还外放寒气,让李小虎“雪上加霜”。

“小虎哥,明天别忘了来国公府。爷爷对我下了死命令,你不去我就惨啦!”霍瑾瑜看着冰雕般的李小虎说道。

小王倒是希望你惨,越惨越好!李小虎在心中诅咒。

第二天一早,李小虎便独自骑着大黄去了国公府。他把李玄留下了,万一黄衍那有了动向,捕风处好有一个人做主。

国公府中规中矩,虽然没有何府富丽堂皇,但也比寻常官员的府邸好上不少。大门周围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门前站在两个守门的府卫。门上是一块大气的牌匾,上面从右往左写着“霍国公府”四个大字。

“世子殿下请!国公早就交待好属下在此等候了。”其中一名府卫说道。

“还请府卫大哥照看好大黄,小王自己进去就好。”李小虎见时辰还早,想先自己熟悉一下国公府,毕竟这是他小时候的第二个家。

雪霁初晴,阳光下国公府的园子分外漂亮。早起觅食的鸟儿在树间飞来飞去,积雪噗噗地掉落在白色毛毯上。

李小虎一个人清闲地到处转悠。走着走着看见远处有两个人,仔细一看那其中一个不是霍瑾瑜嘛!

看到霍瑾瑜李小虎忽然童心大起。心想:昨天这小子把我害得那么惨,今天得好好捉弄他一下。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古怪想法,迅速在院子中堆了一个大雪人,然后把雪人背后掏空自己躲了进去。

完成这一切后,躲在雪人里面偷偷发出怪叫,想要把霍瑾瑜吸引过来。果然不一会儿,李小虎听到了霍瑾瑜的声音。

“哎?这儿怎么有个这么大的雪人,也不知道是谁堆的?”

李小虎听到脚步声愈来愈近,他已经等不及想要破雪而出了,到时候霍瑾瑜一定被吓得屁滚尿流。李小虎在心中想象霍瑾瑜狼狈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终于脚步声停了下来,李小虎猛地从正面破雪而出,直接把雪人前的那个人扑倒在雪地上。

可身下的不是霍瑾瑜,而是一名少女。

螓首蛾眉,美目盼兮,一嗔一怒亦倾城。

李小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脑子里一片空白,雪花从他的头发上落下来,飘到少女长长的睫毛上。

周围鸟儿的鸣叫,树间的落雪声,霍瑾瑜的惊呼声,身下少女的嗔喝声,统统被他过滤得一干二净。他只是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他好像一不小心坠了进去。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白影闪过,把李小虎扑倒在一旁。李小虎回过神来,惊恐地看见一个血盆大口向他咬来……

李小虎吓得闭上了眼睛,下一秒只感觉一个温热湿润的东西在他脸上刷来刷去。慢慢睁开眼睛一看,一只白色的大狗正欢快地用舌头舔他。

“小白,这个登徒子有什么好的,你这么喜欢他。”少女从雪地里爬起来气呼呼地说道。

第31章 余生请多指教

把李小虎扑倒在地便是小白,霍国公家的那只雪域白狼王。

这是狼还是狗啊,不要舔了哎喂!舔狗必死知道不?李小虎用双手抓住小白的头,极力地把它往外推。

“小虎哥快起来。”霍瑾瑜在一旁拉了李小虎一把。

“这位姑娘是?”李小虎一边擦掉脸上小白留下的口水,一边对那个被他扑倒的少女念念不忘。

“李小虎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少女显然余气未消。

“姐,我都说了小虎哥失忆了,你还不信?”

“李小虎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在下李小虎,无意中唐突了佳人,还请恕罪。”李小虎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少女好奇地绕着李小虎走了一圈,然后仔细地盯着他的脸看,好像在观察眼前这人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

“姐别看了,他就是小虎哥,没带人皮面具!”霍瑾瑜上来捏住李小虎的脸。

李小虎不动声色地打开霍瑾瑜的手,僵硬地笑了笑,说道:“在下前段时间受了重伤,醒来后记忆全无,多有冒犯请姑娘谅解。在下见姑娘一颦一笑惊为天人,还不知姑娘芳名?”

“李小虎你确实失忆了?那可真好!本小姐觉得我们两也没必要认识!”

小白和大黄不对付,它们各自的主人——魏王世子李小虎与国公孙女霍雪落也不对付。前者是因为一狼一犬争宠李小虎,后者是因为霍雪落小时候经常被李小虎捉弄,对他怀恨在心。

“小白我们走,别理这人,他从前是缺心眼现在连脑子都有问题喽。”霍落雪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小白走了。

把李小虎尴尬地晾在雪地里。舔狗必死”诚不我欺啊。

“小虎哥你不会是喜欢上我姐了吧?”

“小王这叫绅士风度,你懂个屁!”李小虎把气撒在霍瑾瑜身上。

“呃……话说你姐叫什么?”

“霍落雪,落雪无声的落雪。”

遭此重击的李小虎没心思继续欣赏雪景,随着霍瑾瑜去拜见霍国公。

霍星河虽然年迈,但面色红润,精气神很足。见到李小虎过来,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地寒暄,说的都是李小虎小时候的趣事。李小虎委婉地告诉霍星河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就是失忆了嘛!失忆你就不是李小虎了?失忆我就不是你霍爷爷啦?你还是你,实实在在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你!”

霍星河滔滔不绝地讲了近一个时辰,李小虎居然一点儿也没觉得枯燥,好像霍星河口中的那个不学无术经常弄得霍府上下鸡飞狗跳的浑小子就是他。对,那本来就是他李小虎。

时近正午,霍府的家宴开始了。霍星河东向坐,右侧是李小虎。霍叶海西向坐,左侧是霍瑾瑜,右侧是霍落雪。圆桌上摆满了佳肴美馔,气氛其乐融融。

“小虎啊,上一回你比试胜了薛祜的儿子,某人眼红不相信你赢得光明正大,你跟霍爷爷具体谈谈。”

“他们俩的比试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我眼红什么?我就是陈述事实而已。贤侄你就和大家说说你是怎么胜了薛劭的。”霍叶海等着李小虎还他清白呢。

李小虎先看了看霍叶海,又看了看对面清水芙蓉般的霍落雪,心下暗叹:对不起了,霍叔叔。

“说来这场比斗真是凶险万分……”

“……哪知薛劭这一刀竟劈出一道幻影,还好我反应快,在空中一记飞燕还巢躲过这一刀,幻影劈中身后的石狮,一人高的石狮瞬间四分五裂……”

“……这套剑法乃是我自创,名曰:‘独孤九剑’,共有九式。而这一式叫做‘破刀式’,他薛劭破极刀法再厉害,遇到我这‘破刀式’也只能饮恨当场!”

李小虎神情兼备,刀光剑舞全凭一张嘴巴。

“好好好,真是太精彩了,某人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的?”霍星河一边拍掌叫好,一边得意地看着霍叶海。

“李小虎?你那天可不是这样和我说的!”霍叶海急了,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霍叔体谅一下嘛,那天日程那么紧,小侄哪有时间向您一一道来。”

“哇,小虎哥你那个‘独孤九剑’可不可以教我?这也太厉害了吧。”霍瑾瑜像个“小白”。

“是厉害,厉害得可以去明月楼说书了。”霍落雪冷嘲热讽道。

“落雪妹子谬赞了。”李小虎装作没听懂。

“休要胡说,谁是你落雪妹子!”霍落雪杏目圆睁。

“小虎长你一岁,说是妹子一点也没错。”霍星河乐呵呵地说道。

“爷爷!”

“落雪妹子,先前若有得罪是我李小虎不对,而今我们也算重新认识了,那么余生还请多多指教。”

“谁要指教你,你那个‘独孤九剑’那么厉害,小女子可指教不动!”

就在李小虎与霍落雪斗嘴的时候,门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哼,这么热闹大哥怎么没喊上小弟啊?”只见来人是一位脸色苍白的阴郁男子。

“二弟?”

“小瑜儿,给你二叔往旁边稍稍。”

“二叔。”霍瑾瑜弱弱地喊了一句,然后把椅子往李小虎身边挪了挪,让出一个空位。

这语气张狂的男子正是霍家老二,霍瑾瑜的二叔霍子彦。

“你们是眼瞎了,还是有眼睛不想要了?”霍子彦冷冷地对一旁的侍女说道。

侍女们吓得赶紧跌跌撞撞地取来椅子放好。

“父亲好像不是很欢迎我啊。”霍子彦坐下对霍星河说道。

“你翅膀硬了,还回霍府干什么?”

“是啊,从小没有母亲,又得不到父亲的爱,不早点让翅膀变硬,怎么能活到今天?”

“二弟!”

“大哥不必多言,我明白谁都有苦衷,你也不必劝我,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霍叶海本想再说点什么,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今天是为了小瑜儿来的,想带他去军队历练历练,皇甫将军那还有几个校尉空职。”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父亲,你就不问问小瑜儿是怎么想的吗?”霍子彦嘴角带笑。

众人看向一旁唯唯诺诺低着头的霍瑾瑜。

霍瑾瑜见大家都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好像鼓足了他所有的勇气。

“爷爷,父亲我想去!”

第32章 旧事

“可笑!一个是最宠他的爷爷,一个是最爱他的父亲,可惜连他到底想要什么都不清楚,真是可笑!”霍子彦一点脸面都不留,极力嘲讽着他的父亲与大哥。

“爷爷,父亲,对不起,我有自己想要走的路。”

“瑾瑜,你就留在京城让父亲帮你……”

“姐,不用说了,我意已决。”

霍星河盯着表情坚毅的霍瑾瑜看了一会儿,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时间会证明,他跟着我会比跟着你们活得更好,更受人尊重,至少能得到他自己想要的东西!”

沉默了片刻,霍子彦继续说道:“瑾瑜,二叔会在京城等你三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就到明月楼来找我。”

霍瑾瑜点头答应。

霍子彦交待完事情就迈着大步离开了。经此一闹,场间的气氛沉寂了下来。

李小虎不清楚这其中的内情也不好随意插话,只能默默吃着碗里的菜。心中好奇:这其中怕是有不少故事啊!

霍星河看出了李小虎心中的疑惑,说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别看霍家表面光鲜,其实已经没落了。”

李小虎看向霍叶海,好像在说:霍叔不是西城禁军统领吗?这么威风谈不上没落吧?况且霍家没落和今天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你霍爷爷说得没错。别看霍叔是个禁军统领,其实就是个杂军头头。表面上皇城司和黑魂卫并称皇城两大禁军,可实力上却差远了。”

“皇城司说白了就是打杂的,各处的校尉也都是六部的人,你霍叔作为皇城司统领,话语却没什么执行力。就像黄衍是工部尚书的学生,工部的话在他那才是金口玉言。司法部郭伯伦是刑部的人……”

听霍叶海提到黄衍,李小虎心中一惊。不由想到:黄衍是工部的人?难道“大鱼”在工部?

霍叶海说完,霍星河继续说道:“皇权更替,大族兴衰本就是常事。老夫不求权势,只求霍家能够平平安安。可惜身不由己,子彦的事情要怪就怪老夫无能。”

“父亲!”

“当年那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闹得全城尽知,没什么不好说的……”

霍星河历经三朝,亲眼看到一个个庞大的豪门望族从兴盛走向灭亡,深知在权势的漩涡中博弈,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无尽的深渊。

因此李天承登顶后,他就默默退出了朝堂。霍家也渐渐地没落下来,但至少一家老小衣食无忧。当年霍家年轻一辈霍叶海、霍子彦他们也在京城各司担任闲职,虽然没什么权势,但活得还算体面。

坏就坏在年轻风流的霍子彦遇上了当年京城第一才女万茜,两人的一次回眸相望,便成了一生的钟情。才子佳人,两情相悦,可谓天作之合,在当时传为佳话。

万茜是礼部尚书万嵩的小女,霍子彦与她也算是门当户对。可如此佳人,身边怎么会缺一两个仰慕者呢?陈煜翘就是其中一个。

“比起嫁到一个空有名衔的国公府上,嫁给国舅的儿子陈煜翘对万家是更好的选择,万嵩会怎么选?”霍星河说道这停了下来。

“后来呢!”李小虎被这段往事吸引住了,急着问道。

“后来,”霍星河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缓缓从口中吐出几个字,“万茜死了,子彦疯了。”

李小虎感到心中有些压抑,本来还急着想知道后来事情的发展,听到这几个字后,瞬间什么也不忍心再问了。

结束了饭局,李小虎准备告辞了。虽然被霍子彦的事打扰了情绪,但意外得到了黄衍的情报。回去让王超到工部也撒上网,没准真的会有收获。

霍国公府门口。李小虎正在向霍星河一行人告别。

“小虎你们年轻人之间平时也多走动走动,老夫听说落雪和瑾瑜今晚要去参加什么诗会,正好你也跟着一起去玩玩吧。”

“爷爷!诗会只有受邀请的人才能去,李小虎他又没请柬!”霍落雪一听霍星河要让李小虎跟她去参加今晚的诗会急了。

“那瑾瑜不是也没请柬!”

“可……可是……”

“姐,要是为难的话,瑾瑜今晚的诗会就不去了。”霍瑾瑜有点失落地说道。他以为霍落雪带人参加诗会很为难。

霍落雪心中着急,她说“没受到邀请的人不能去”是针对李小虎的,哪知道她这傻弟弟完全听不出来。

李小虎看到一直在给霍瑾瑜使眼色的霍落雪。明白霍落雪讨厌自己,不想让自己跟过去。心下生气地想到:你不想让小王去,小王还就偏要跟着去,不仅要去,还要搅了这狗屁诗会。

因爱生恨的心理大概就是如此。

“不知落雪妹子是参加何人组织的诗会?”

“当然是参加万大哥在明月楼领办的诗会。”霍落雪没有在意,脱口而出。

万大哥?京城姓万的豪门望族。李小虎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起来。

李小虎失忆后,认识的人本就不多,一时间没有结果。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个“万大哥”不会就是刚刚说的那个礼部尚书万嵩家的子弟吧?不管了,赌一把吧!

“差点忘了,礼部尚书万嵩的孙子也邀请小王今晚去参加什么诗会,他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万大哥’吧?没这么巧吧?”

“李小虎你……”听到李小虎的话语,霍落雪才发觉上当了,气得直跺脚。

“哎呦还真是巧了,小王本来还担心和他不熟,去参加这个诗会会不会有些尴尬,现在有落雪妹子和瑾瑜兄弟作伴就放心多了。”

李小虎连这个姓万的名字都不知道,哪会被邀请参加什么诗会。不过现在诗会的地点时间都知道了,今晚的明月楼还不得有他李小虎一席之位?

“既然小虎也被邀请了,那就更没有问题了,”霍星河看破不说破。

“小虎哥,要不晚上你带着我吧。”

“瑾瑜!你……”霍落雪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姐没事的,我知道你为难。不过小虎哥是魏王世子,他的面子大,多带几个人没关系的。”

“没问题,包在哥身上。小王就是把大街上的人都拉去,姓万的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霍瑾瑜傻得可爱,半天还拎不清大人们在说些什么。

“落雪妹子晚上明月楼不见不散。”

第33章 混入其中

李小虎回了趟王府,洗了个澡,换了身崭新的衣袍,然后才来到捕风处。向王超交待了工部的事情,让他赶紧安排人手蹲守。自己在会客厅小憩了一会儿,待时辰差不多了,带着李玄赶往明月楼。

明月楼不愧是京城最豪华的酒楼之一,出入的人无一不是锦衣玉袍的贵族子弟和富贾豪绅。

李小虎远远地就看见站在明夜楼前东张西望的霍瑾瑜。心下有点尴尬:霍瑾瑜这傻小子还真在等我把他带进去啊!

李小虎又没请柬,况且明月楼这么大,诗会具体在几楼的哪个包厢他都不知道,到时候不是在霍瑾瑜前露了馅?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小虎哥!你终于来了。”霍瑾瑜看到骑着大黄缓缓而来的李小虎,激动地喊道。

“你姐呢?”李小虎环顾四周问道。不至于吧?为了躲着我诗会都不来参加了?

“姐姐她先进去了。”

“你一直在外面等我?”

“是啊,我又没请柬。”

一个鸡毛诗会,你以为是论道会啊,要什么请柬,跟着进去就完事了啊!

李小虎把大黄交给明月楼的伙计,又与李玄耳语了几句,然后不急不忙地走到霍瑾瑜跟前。

“小虎哥,我们现在进去吧。”

“不急,诗会还没开始,进去也是等着,不如先在外面透透气。”

“哦,好的。”

过了一会儿,霍瑾瑜见李小虎还没有进去的意思,忍不住问道:“小虎哥,你冷吗?”

李小虎有点尴尬地说道:“还行。”

他和李玄一直在注意进楼的宾客,看他们哪个是要去参见诗会的,准备上去搭讪,然后跟着混进去。

李小虎看着一旁有些不耐烦的霍瑾瑜,没好气地想到:你还急?还不是因为要带上你,要是小王一个人早就闯进去了,现在坐在席位上喝着暖酒吃着羊肉了。

霍瑾瑜也很无辜啊,要不是李小虎和他吹牛说“拉一大街的人去都没问题”,他可能就不来参加这个诗会了。

不会参加诗会的人全进去了吧?那今天真就尴尬了。李小虎和李玄发现进楼的人不是在讨论今晚说书的内容,就是在指点明月楼某个姑娘如何如何。

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穿着普通的年轻人向这儿走来。

“听说今天万公子请了不少大家名媛,小弟我都准备半个月了,今晚一定要好好表现,到时候说不定有哪个名门闺秀对小弟一见倾心呢!”

“你少做梦了,你去就是给万公子作陪衬的。”

“万公子再厉害他能把这么多漂亮的妹子都娶了?留点残羹剩饭小弟就满足喽!”

李小虎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暗呼:两位大哥小弟终于把你们等到了,要不然今天这老脸难保啊!

正在李小虎准备上前搭讪的时候,明月楼守门的护卫拦住了这两个人。明月楼的护卫见的多了便能做到“慧眼识人”,一看这两位老哥的穿着就知道是寒门子弟。

一般来说,在青叶大陆寒门子弟要是想出人头地,从文要比从武简单得多。修炼一途,耗时耗材,更是要有好的修炼功法,没有好的修炼功法到了地境以后寸步难行。因此大多寒门子弟选择从文。

一年一度的试炼大会,他们可以选择文试,成绩突出的话也能被朝廷重用。

李小虎看着被拦下来的两位老哥,心中大喜:真是天助我也!刚刚还在想如何自然地搭讪,现在机会来了。

这两位老哥还没说话,李小虎走上前去,喝道:“起开!这两位大哥来参加诗会的。”

“对,我们是来参加万公子的诗会的。”说着两人恭恭敬敬地从怀中取出请柬。

守门的护卫才不会去看什么请柬,他们只负责撵走与明月楼气质不符的人,比如眼前这两位穿着普通的寒门子弟。但如今这位贵公子认识他们,自然是要放行的。

“刚才真是谢谢这位公子了,在下张晓,这位是我弟弟张斌,不知您如何称呼?”张晓见李小虎气度不凡,知道他必然是个贵族子弟,因此语气十分地恭敬。

“两位大哥不必客气,在下李小虎。”

“李公子也是来参加诗会的?”

“不错,刚刚听到两位大哥在谈论诗会的事情,才知道你们是来参加诗会的,既然大家是一路人,这点小忙不足挂齿。时辰也不早了,两位大哥和小弟一起进去吧。”

“李公子请。”

“两位大哥年长,你们先请。”

张晓和张斌受宠若惊,他们作为寒门子弟,遇到像李小虎这样的贵公子哪一次不是点头哈腰地百般讨好,结果人家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这李小虎倒是个非凡之人,衣着华贵,却一点没有贵族子弟的傲气,性格谦卑温驯,一言一语很有涵养,让人如沐春风。

李小虎倒是想先走,但问题是怎么先走?他连路都不认识,只能默默跟着张家兄弟后面。

霍瑾瑜跟着李小虎后面心中佩服不已:小虎哥堂堂魏王世子,面对普通寒门子弟一点架子都没有,和那两人称兄道弟。瞧,他们眼里流露出的都是对小虎哥最真实的尊敬。

“大哥,请柬上说是在三楼。”张斌手上拿着请柬说道。

李小虎一行人来到了三楼,只见楼梯口站着两个侍卫。看来这个万公子是把整个三楼包下来了。张晓和张斌向侍卫出示请柬,两名侍卫看过后让开身位放行。

走到李小虎这儿时,那两个侍卫把手一横拦住了李小虎。

“这位公子请出示你的请柬。”

一早准备好的李玄跳了出来,呵斥道:“两个不长眼的东西!知道你们拦的是谁吗?你们万公子亲自上门请我们家小王爷来参加诗会,小王爷百忙之中来捧场,你们就是这个态度?”

“哼”,李小虎冷笑一声,轻声说道:“没关系,小王就在这楼梯上等着万公子好了。”

说完作势就要坐到台阶上。

两位侍卫一听是小王爷,又是“万公子亲自上门请的贵宾”,顿时就慌了。这要是让自家公子知道自己把他请的贵宾拦在门外,那就惨了。

两人赶紧告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王爷恕罪。”

“算了算了,小王仁慈,也不为难你们了。”说着迈步走了进去。

第34章 比耍流氓更卑鄙的是猎心

张晓、张斌两兄弟一听这位温文尔雅的公子竟然是小王爷,心中再一回味:怪不得觉得李小虎这个名字如此熟悉,现在想起来了,原来就是那个人传顽劣不堪的魏王世子啊。

但今日一见非但没有传闻中的那种飞扬跋扈,而且比起其他贵族子弟不晓得要谦逊到哪里去了。如此看来传闻大多不可信。

“不知公子就是魏王世子,刚刚礼数不周,还请世子殿下海涵。”张晓赶紧带着弟弟再次向李小虎作揖。

“哎,不必如此生分,要是看得起我李小虎,叫我一声小王爷就好。”

几人又互相恭维了几句。李小虎准备开始行动了,他今天来的目的可是要搅了这诗会的,现在得先找个不起眼的角落猫着,好好策划一下“捣乱”方案。

当然要说这诗会那哪儿碍着李小虎了?没有碍着。要说这诗会的主办人万公子哪儿得罪李小虎了?没有得罪。只不过霍落雪提到诗会时的期待和说到“万大哥”三个字眼中所散发的光彩让李小虎特别得不爽!

“两位大哥去忙吧,小王自己转转就好。”李小虎支开张晓和张斌。

“小王爷,那我们兄弟俩就先告辞了。”张氏兄弟也看出李小虎有别的事。

李小虎带着李玄和霍瑾瑜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暂时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先观望一下场上的形势。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霍落雪,把她拉到身边来。

听张氏兄弟的话语,这个万公子是个风流人物,落雪妹子在他身边太危险了!

“瑾瑜,快去把你姐找来。”

“不必了吧,小虎哥。姐姐现在应该和她的朋友在一起。”

“你没听到刚刚张氏兄弟在门外的谈话吗?你在看看周围这些故作风流的牲口,他们哪是来参加诗会的,他们根本就是来猎艳的啊!”

“什么猎艳?”霍瑾瑜不太懂。

“你还小可能不懂,打个比方,他们这群人是贪婪的恶狼,都盯上你姐这只小白羊啦!”

“不至于吧,小虎哥,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敢乱来?”恶狼吃羊的故事霍瑾瑜还是懂的。

“诛心更甚于杀人,这道理在这儿同样适用,猎心的卑鄙程度更胜于当场耍流氓啊!”

“这……”霍瑾瑜有点动摇了,虽然他没听懂什么“猎心”,但“耍流氓”还是晓得的。

“别犹豫了,再迟落雪妹子骨头都被啃没了!”

“好的,小虎哥。”霍瑾瑜听李小虎把事态说得如此严重,心里也慌了神。赶紧从席位上爬起来,屁颠屁颠地去找姐姐了。

霍瑾瑜一走,李小虎也不必再装下去了。

“李玄,你有法子帮小王搅了这诗会吗?”

“本来属下想借捕风处办案为由,让王超带一队人把他们都遣散了。但现在看来不成,刚刚观察了一下有不少人来头不小,恐怕压不下去。”

李玄指了指远处人群中那个正在人群中高谈阔论的年轻公子,继续说道:“那人叫陈萧,是陈国舅的孙子。”

“陈国舅?”李小虎陷入了沉思。陈国舅的儿子不就是陈煜翘嘛,这陈萧难不成是陈煜翘的儿子?等等,霍瑾瑜的二叔霍子彦好像说三日之内会在明月楼等着霍瑾瑜,也就说霍子彦现在很有可能就在明月楼。

李小虎心中顿时有了计策,口中喃喃道:“冤家路窄啊!”

“什么冤家路窄?”李玄不大明白。

李小虎对他招了招手,然后和他耳语了几句。

“这……”李玄有些拿捏不定。

“放心吧,我们把握好这个度,不会闹大的。”李小虎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根本无所谓。

陈煜翘当年拆散了一对璧人,害死了万茜,逼疯了霍子彦,所谓父债子偿,也算是天经地义吧。到时候就算陈萧有个三长两短,怪罪到他李小虎身上来又怎样?

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太后奶奶,总不会为了一个侄孙要她的亲孙子偿命吧?

更主要的是李小虎通过上次在朝堂上与李天承的对话发现,李天承对自己的底线还是挺低的。只要不触及李天承对自己的底线,怎么闹都无所谓。

李玄见李小虎一副“我心中有数”的模样,只好按他的吩咐去做。

李小虎独自在角落里等了好一会儿,李玄没有回来,霍瑾瑜也没有回来,只好起身先去找霍瑾瑜。

明月楼内部是一个半环形结构的建筑,环的一边是包厢与坐席,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舞台,这样可以保证楼上楼下的宾客都能看到舞台上的表演。

李小虎沿着三楼的栏杆一路走,拐过一个转角,看到霍瑾瑜和霍落雪正坐在不远处谈笑风生。同他们一起的还有几位气质不凡的公子小姐。

好你个霍瑾瑜!这么快就从小白羊变成了大灰狼,我滴个乖乖,你怎么不倚到旁边那个大胸女子的怀里去呢?李小虎异常地气愤。

不过倒是他错怪了霍瑾瑜。霍瑾瑜沿着走道一路好不容易找到了姐姐,还未表明来意,就被霍落雪拉到身前。

“来来来,瑾瑜快坐下。”霍落雪一边拉霍瑾瑜坐下,一边介绍道:“这是我弟弟霍瑾瑜,前段时间刚从雪域历练回来。”

“记得上次见瑾瑜,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是个温润如玉的小公子了,来坐到你赵姐姐这儿来。”姓赵的女子娇笑着把霍瑾瑜拉到她的身边。

“我……姐……”

“脸红了,瑾瑜小公子真是太可爱了。”

几名女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搞得霍瑾瑜在她们当中尴尬不已。

“瑾瑜兄弟,不必拘束,她们几个就是喜欢胡闹。在下万辛冉,这诗会正是在下领的头。”

“万大哥好。”霍瑾瑜哪能说不拘束就不拘束。

“没事万大哥,瑾瑜就是这个害羞的性格,不用管他,刚刚我们谈到哪里了?”霍落雪笑着问道。

“刚刚说到这前朝的诗风格大多……”

就在万辛冉讲得意气风发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瑾瑜兄弟,落雪妹子你们怎么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快和我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们讲。”

第35章 落雪与飞花

众人看向说话之人。原来是李小虎,他们之中不少人是认识这位魏王世子的。霍落雪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李小虎。霍瑾瑜则是一副“你听我解释”的模样。

万辛冉记得自己没有邀请李小虎来参加诗会。一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怎么能和他一个有涵养的青年才俊有什么交集呢?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没法在一个圈子里。

“在下万辛冉,不知魏王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作为一个有涵养的青年才俊就算心里厌恶,该有的礼数还要做的。

万辛冉的话让霍瑾瑜一头雾水。难道小虎哥是不请自来?

既然事情到了这份上了,李小虎也不怕在霍瑾瑜前露馅。

“万兄不必客气。小王处理公务途径明月楼碰到瑾瑜兄弟,正好得空就来看看他们姐弟俩。”

说着就走到霍落雪身边坐下。霍落雪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往旁边挪了挪。

“前段时间鬼面宗贼子连番行刺我大魏皇子,小王身为捕风处校尉,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前几天落雪妹子说她想我了,问我能否有时间见上一面,我又何尝不思念她?但维护皇城治安重任在肩,我只能极力克制私人情感。”

“今天还要多谢万兄的诗会,如同一座鹊桥让我们能在百忙之中匆匆见上一面。”

李小虎声情并茂,大义凛然,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也不过如此吧。

霍落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胡言乱语的李小虎,来不及解释,她的那些个好姐妹一个个都开始起哄了。李小虎说的是不是真的不重要,“八卦”最重要。

“好你个落雪,藏着个这么大的秘密。什么时候可以叫世子妃呀?”姓赵的女子把霍瑾瑜拉到一旁,自己凑到霍落雪身边来。

“李小虎你休要胡说!”

可惜霍落雪的娇斥在众人眼中更像是在打情骂俏。

李小虎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低头摆出“我错了”的模样就好。

“小虎哥,你和我姐藏得好深。要不是今天你说出来,我在你俩身边完全看不出来啊。”

万辛冉整张脸都黑了。他组织这场诗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让自己和霍落雪的感情能更进一步。霍落雪的美貌自然不容多说,他自认为唯有像他这样有才情有内涵的人才配拥有她。

况且他也看出霍落雪对自己有好感,所以何不趁热打铁,却不料想被李小虎搅了局。

得赶紧跳过这个环节,想到这里万辛冉大声对周围的人说道:“大家静一静。”

众人看到诗会的主办人发话了,一个个都停了来下。

“我想大家也寒暄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以命题的方式进行即兴创作,由在下出题,各位在一炷香时间内作诗。公平起见在下就不参与了,近日天降大雪那我们就写雪好了。”

所谓即兴创作,哪能是真的大家一起即兴,只不过是为个别人出风头搞得噱头。就像王勃写《滕王阁序》的故事,阎都督的女婿孟学士早就准备好了序文,而今天场上的“孟学士”陈萧是其中一个。

万辛冉举办个诗会总不能光是自己出风头,也要让几个有分量的好友风光风光,要不然下次再举办个什么会人家如何乐意来捧场?

“好,没问题,就写咏雪诗。”

众人自然不会反对,咏雪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错了,至少不算突兀心中还有点准备。要是万辛冉说要咏鹅,又能有什么办法,毕竟他们这些寒门弟子能受邀参加诗会本就是来给贵族子弟们做陪衬的。

很快场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努力思考准备写下自己的大作,那些名门的小姐们也不例外。当然李小虎不在其中,他此刻正一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苦思冥想的霍落雪。

霍落雪发觉异样,转头发现李小虎直盯着她的脸,心中羞怒,却又无法声张,怕自己会打断别人的思路,只能凑近压低声音说道:“李小虎,你这个登徒子!等诗会结束了,本小姐再找你算账!”

“荣幸之至,小王希望这账能算一辈子。”

走在远处的万辛冉看到霍落雪与李小虎两人像是在亲昵地交头接耳,顿时妒火中烧,心里想着待会儿一定要让李小虎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一炷香的欢乐时光就在李小虎与霍落雪你一句我一句地小声争吵中度过了。

“时间已经到了,想必大家的即兴之作已经完成,在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赏析一番了。”

众人在“你推我桑”地谦让中一个个读着自己的大作。当然这些作品无一不是中规中矩的平庸之作,不是每个时代每个地方都能出个王勃的。

最后压轴的是陈萧,虽然他的作品也平淡无奇,但至少是精心准备好的成作,自然要比其他人好上不少,于是迎来一片喝彩声。

李小虎前世不知见过多少好诗,自然对这样的拙作嗤之以鼻。

万辛冉一直在观察李小虎找机会让他出丑,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在下看世子殿下好像对我等的作品不屑一顾,可是有更佳的诗句?不妨念来听听,也好让我们大家学习学习。”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到李小虎身上。他们当中有认识李小虎的,有的只是听说过他,但都一致认为这个粗鄙之人能懂诗?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们的作品?

沉浸在喝彩声中的陈萧脸黑了下来,因为他并非即兴所作,所以内心更为敏感。他自然认为李小虎不是嘲讽他诗,而是在嘲讽他的行为,心中甚是羞怒。

李小虎见万辛冉居然主动找他麻烦,心中暗笑:既然你主动找虐就别怪我李小虎无情了。

李小虎淡定起身,说道:“小王不懂诗。”

“不懂诗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听说他不请自来。”

“好好做个纨绔有什么不好?非要附庸风雅。”

“咳咳,”李小虎见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咳嗽两声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然后继续说道:“不过今早小王路过听到一位扫雪的白发老翁念了一首诗,也不知道他写得怎么样,还请各位鉴赏一二。”

说着李小虎离开坐席,有模有样地念起了诗:“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第36章 一个能打会抢,一个臭美爱装

李小虎念到“落雪”二字的时候还特地看了看一旁地霍落雪。

霍落雪心中羞怒,她不知道李小虎到底在搞什么鬼。从前的李小虎最喜欢捉弄她。每次捉弄完后,在路上碰到她如避牛鬼蛇神,生怕遭到她的报复。

现在三番五次向她示爱,她真的不敢相信李小虎是在追求她,她更倾向于李小虎是在变着法子捉弄她。

霍落雪不信这是爱情,其他的名门小姐们心中却嫉羡不已。李小虎家世显赫,人长得又帅,又浪漫,又才华横溢,虽然名声不怎么样,但不完美才更可爱。

所以说一个人一旦被认可,即使满身的毛病,也能被欣然接受。若是得不到肯定,一个小小的缺点也会被无限放大。无关其他,人性如此罢了。

李小虎念完了诗,无需多言高下立判。刚刚义愤填膺的众位全都闭上了嘴巴,他们宁可先相信这诗就是李小虎写的,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一个扫雪的老翁甩了十万八千里。

“我听说之前李小虎在兵部尚书府上也是即兴赋诗。”

“不是说是谣传吗?那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真是出自他口?”

“不是他难不成又是哪个扫地的老翁?”

“没想到魏王世子虽然放浪不羁,但真有几分才情。”

刚刚还在疯狂诋毁李小虎的人,瞬间改了口风。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的时候,李玄回来了。

他走到李小虎身边,在其耳边小声说道:“霍子彦就在四楼。”

前面说过明月楼是一个半环形的建筑,因此在栏杆处各个楼层是可以相互可见的。要是陈萧在三楼大骂霍子彦,四楼的霍子彦是可以听到的。

李小虎的这一招就叫做“往事重提”,只要激得陈萧破口大骂霍子彦,揭了旧伤疤,霍子彦能饶他?

到时候以霍子彦在霍府那股嚣张劲儿,不把明月楼拆了能罢休?万辛冉的诗会自然不欢而散。

“不知陈兄觉得扫雪翁的诗比之你精心雕琢的作品如何?”李小虎主动挑衅陈萧。摆明了说你陈萧的诗是事先准备的,可笑的是还不如我李小虎即兴所作的。

陈萧也是年方二十的血气少年,心里自然是忍不了如此羞辱,但毕竟自己技不如人也无话可说,只能双臂抱于胸前,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李小虎见陈萧不理会他,只好加大力度,摇头晃脑地念道:“曾闻陈家棒打鸳鸯,今遇陈萧携诗赴会,陈家子孙文武双全,一个能打会抢,一个臭美爱装。”

众人听了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好一个李小虎,怪不得名声如此差,人家陈萧都做出忍让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陈萧脸都绿了。他不过就是事先准备了一首诗而已,至于被逮住穷追不舍地骂吗?

当即指着李小虎的鼻子怒声呵斥道:“李小虎你辱我可以,为何要对我陈家长辈不敬!”

李小虎脸上犹自挂着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说道:“小王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你敢说你陈萧的诗是现场即兴所作?你敢说当年不是陈煜翘棒打鸳鸯害死了万家小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三叔对万姨本就是明媒正娶,你少在这泼脏水。”

“那按你的意思是说霍家二叔才是第三者喽!”李小虎故意加大了音量。

“李小虎,你别胡闹了。”霍落雪拉住李小虎的手臂,试图阻止他继续胡言乱语。

这鱼儿就要上钩了,李小虎怎么可能就此次罢休,撇开霍落雪,大声道:“陈萧你是知道霍家二叔不在京城才敢这么说,依我看你也不过是个只敢背后议论的小人。有本事你当着霍家二叔的面说啊,说陈煜翘和万茜才是正统,霍子彦不过是个插足者!”

陈萧今儿真是被骂得莫名其妙,李小虎好像和他们陈家有天大的过节似的。按道理说,他是李小虎的表哥,虽然平时素无来往,算不上亲近,但也不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当下也气昏了头,用比李小虎更大的声音吼道:“我陈萧有什么不敢,就是他霍子彦站在面前也敢这么说,害死万姨的不是我三叔,是他霍子彦!”

话音刚落,一把剑飞来。直挺挺地插在陈萧的脚下,破碎地板的木屑横飞,划破了陈萧的脸,一丝鲜血正慢慢地渗出来。

众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阵劲风刮得他们背过身去。

“陈家小辈,有种你再说一次!”

这声音如同一只被镇压了数百年的洪荒猛兽。

陈萧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苍白的脸,心中惊骇,他感到彻骨的杀意,这股杀意让他裆下温热。同时他感到耻辱,这种耻辱感反而给了他勇气。

“再说一次又怎样。”陈萧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霍子彦冷笑一声,拔起插在地板上的剑,向陈萧脖子抹去。

“二叔!”霍落雪与霍瑾瑜同时惊叫道。

“当”,李玄出手荡开了这一剑。不过剑气还是削去了陈萧大半截头发。

霍瑾瑜趁此机会赶紧拉住了霍子彦。

一旁的李小虎也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这两人都是夯货。一个小命不要依旧嘴硬,一个说杀就杀疯子一样。还好李玄反应及时,要不然出了人命,李小虎对自己也没法交代。

他出于嫉妒,目的只是搅了诗会,让霍落雪和万辛冉离得远远的。陈萧是“池鱼”,他是真的冤。要是受点小伤,李小虎只能在心里说句“对不住了”,要是为此丢了性命,李小虎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陈萧看着自己片片掉落的头发,心中反而不怕了,直视霍子彦说道:“霍家二叔只敢在我们小辈面前耍威风吗?”

霍子彦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郁地看着他。

“陈大哥,你不要再说了。”霍落雪站到两人中间。

陈萧没有理会霍落雪,继续说道:“京城谁都知道我三叔每天晚上都会在云中阁喝酒,你敢去吗?”

你敢去吗?你敢去吗?陈萧的话语在霍子彦耳边回荡。

第37章 人生风月一坛酒

霍子彦也不回答陈萧的话,一收剑直往楼下走去。看这气势分明是要到云中阁与陈煜翘决一死战!

霍落雪和霍瑾瑜两人想拉但根本拉不住,霍子彦什么修为?天境高手。两步一个幻影就出了明月楼。

不仅是三楼参加诗会的众人,明月楼其他的宾客也纷纷在观望这边的动静,现在看到霍子彦要去挑战陈煜翘了,酒钱都等不及结,拖着长衫就跟了出去。

很快整个明月楼变得稀稀疏疏的。万辛冉的诗会自然无疾而终。他傻眼了,没想到自己的诗会转眼间人去楼空。

一开始,万辛冉看到李小虎用诗浪漫地向霍落雪示爱,心中嫉恨。正想如何再刁难一下他,不料李小虎竟主动挑衅陈萧。

万辛冉心中暗喜。他盼着陈萧与李小虎大打出手,最好陈萧能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家伙。可没想到凭空窜出来一个霍子彦,整个局面全都变了。

场间仅剩万辛冉、陈萧、霍家姐弟及李小虎、李玄几人。

霍落雪一回想刚刚李小虎的举动,发觉他是在故意挑拨,愤愤地看着李小虎说道:“李小虎你利用二叔,利用我,利用霍家。”

这回轮到李小虎感到冤枉了。

小王和陈家无冤无仇,见到国舅公还得喊一声“舅爷爷”,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你和万辛冉在一起就是羊入虎口,哦不对,是“羊入狼口”。李小虎无奈地想到。

“小王爷,我们可能闯祸了。”李玄小声地说道。

李小虎看着依然僵在原地的陈萧,拱手说道:“陈表哥,对不住了。”说完带着李玄赶往云中阁。

“瑾瑜,你回霍府通知父亲和爷爷。我先赶去云中阁”

“好的,姐。”

洛城,云中阁。

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正在窗边独自饮酒。只见他长发散落披于后肩,一手举着酒坛豪饮,酒水顺着坛口坛壁流淌,沾湿了黑色的华袍犹不自知。美酒一坛接着一坛,却怎么样也化不开那英俊面容间的哀愁。

人生风月一坛酒,万古长青万古愁。此人正是礼部侍郎兼军师祭酒陈煜翘。

“陈煜翘!”压抑的怒吼声打破了云中阁的宁静。

陈煜翘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霍子彦手持长剑站在云中阁的门口等着他出现。

“万金难换心中求,一笑怎泯十年仇?人生风月一坛酒,万古长青万古愁。”陈煜翘口中吟着诗,手里提着一坛酒走了出去。

霍子彦看到鞋都没穿的陈煜翘,冷笑一声:“我们之间总要作个了结。十几年前我离开京城的那一天说过,下次见面,生死由命。”

“茜儿的死我陈煜翘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年我居然对她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这东西总是会让人自我欺骗。”

“你不配提她!”

“我不配?那你呢,霍子彦?六月廿三的那个雨天……”

“你闭嘴!”

霍子彦提剑杀来!这一剑竟斩出三道剑气。

陈煜翘避无可避,提起酒坛一挡,酒坛碎裂,坛中美酒尽数洒在空中。他左手一揽将酒水汇聚在手心,随后一甩竟化作一把晶莹的长剑。

陈煜翘用酒水凝结的长剑,一挑一划间将三道剑气尽数化解。

霍子彦极度愤怒,手中长剑不断乱舞,周身剑气横飞,形成了剑域。域,天境与地境最本质的差别。

李小虎等人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李玄赶紧拉住还准备往上凑的李小虎。

“小王爷危险,这个等级的战斗不是我们能参与的。”

李小虎看着一道飞来将商铺斩成两段的剑气,心中默默想:趁还没出人命,霍爷爷和霍叔赶紧来拉住霍子彦这个疯子!

场间霍子彦攻势猛烈,陈煜翘却不慌不忙应对自如。他用酒水凝结成的长剑,挥舞出一套剑法。这套剑法运剑如风,飘逸自然,一条龙形幻影随剑锋游走,轻松化解凌厉的剑气。

“这陈煜翘有两下子啊,剑法挺帅!李玄你知道这套剑法吗?”

“回小王爷,陈煜翘所施展的剑法是龙渊门三大剑诀之一。”

“哪三大?”李小虎来了兴趣。

“《飞剑诀》、《御剑诀》和《渊龙诀》。这套剑法便是《渊龙诀》。”

“这么厉害,这么说那天拒绝白胡子老头,倒是小王有眼无珠了。”

“陈煜翘正是龙渊门掌教萧逸冲的弟子。”

在李小虎与李玄说话的时候,场上的战斗进入白热化。

霍子彦见陈煜翘游刃有余,只能使出家传绝技《龙雀剑法》。此剑法一出,挥剑之间似有雀鸣,陈煜翘周身的青龙幻影被尽数荡尽。

陈煜翘随手一挥,手中长剑化为酒雾飘散。随后负手而立,似乎不想与霍子彦继续打下去了。

“霍子彦面对现实吧,那个雨天茜儿提出要与你远走江湖,你又是怎么回答她的?”

“住嘴!你不要说了!”

“你一直在逃避,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你的犹豫不决,你的瞻前顾后把她逼上了绝路。”

霍子彦苍白的脸上血气上涌,额头青筋暴露,他凶狠地看着陈煜翘。提剑猛冲过来,仿佛要与陈煜翘同归于尽。

陈煜翘不躲不避,好像在说: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能解脱,这十几年的悔恨就会烟消云散。

一剑穿肋。

霍子彦心中感受不到一丝的快意。

“她死前的最后一刻都在等着你,等你带她走,可你呢?”陈煜翘双目通红,不顾鲜血直流的创口,仰天大笑。他在这一刻想到了那天站立在大雨中呆呆看着霍子彦和万茜的自己,想到了身穿红色嫁衣死在他怀中的万茜。

活着的那个会更加煎熬,死去的那个才会解脱。

霍子彦看着面前疯了一般狂笑的陈煜翘,自己抬手一剑就可以将他杀死,可心中却生出无限的悲怆,杀了他那又能如何呢?继续欺骗自己?把万茜的死,推给陈家,推给万家,甚至推给自己的父亲?

霍子彦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悲痛,双手抱头跪倒在地上痛哭,眼泪如同泉涌一般遏制不住,仿佛这积蓄了十几年的悔恨在一刻决堤。

第38章 京城繁华却是弹丸之地

十六年前,万嵩最终还是选择了陈煜翘。六月廿三,傍晚大雨倾盆,国公府后门的石阶上,年轻的霍子彦与万茜并肩坐着。

“别担心。我已经求过父亲了,他会帮我们想办法的。我不会让你嫁到陈家的。”

“别傻了,这件事即使是国公也没办法的。我们离开京城吧,逃得远远的,谁也找不到。”

霍子彦没料到万茜会有这样的想法。他犹豫了,自己走了霍家怎么办,父亲大哥怎么办。父亲退出朝堂就是为了远离纷争,自己如此任性的一走了之,霍家必然要受到牵连。

好一会儿,只有大雨的声响。

万茜看着霍子彦,笑着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兴许还有其他办法。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必了,”万茜接过霍子彦手中的伞,“不许先离开。”

每次两人分离,万茜都会要求霍子彦目送她。这次也不例外。

万茜举着伞走进大雨中,走了几十来步,回头看了看。只见霍子彦呆呆地站在屋檐下看着她。

她笑了笑继续往前走。直到消失在大雨的雾气之中。

此刻的霍子彦不知道,那个背影将永远停留在自己的记忆中……

陈煜翘看着跪倒在地上无声抽泣的霍子彦,明明心中无悲无喜,却不知为何又哭又笑。也一屁股坐到地上,只求现在能有一坛烈酒穿肠过。

来看热闹的众人此刻雅雀无声,默默地看着场间这两个三十几岁的男子,一个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一个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但没人觉得滑稽,也没人觉得可笑。

到了此刻,霍落雪这才松了一口气,杏目圆睁对李小虎说道:“还好没出大事,要是二叔有个三长两短,爷爷和父亲都不会放过你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李小虎理亏,只能弱弱地说道:“相比而言我们更应该担心一下陈煜翘的生命安全。”

霍瑾瑜带着霍星河、霍叶海赶到的时候,这两人已经在地上哭了好一会儿了。

霍落雪向他们说明了场上的情况。不过她还算仗义,没有把李小虎捅出去。霍星河和霍叶海听后心下都松了一口气。

霍瑾瑜上前扶起霍子彦。看着一脸担忧之色的霍瑾瑜,霍子彦干枯的心间躺过一道暖流。

“二叔明天一早就会离开京城。”霍子彦准备提早离开。

“嗯。”霍瑾瑜朝他点了点头。

霍子彦转身看着依然赤脚坐在地上的陈煜翘,淡淡地说道:“陈煜翘我们之间的恩怨至此一笔勾销!”

陈煜翘没有理他,踉跄起身,走回云中阁。

“酒!”随后楼中传来他中气十足的声音,看来伤无大碍。

李小虎与霍星河等人打了一声招呼也走进了云中阁,他听说陈煜翘是龙渊门弟子心中来了兴趣,毕竟自己也曾受邀入龙渊门。龙渊门好像不简单,《御剑诀》、《飞剑诀》、《渊龙诀》三大剑诀看着也很厉害,说不心动是假的。

况且自己修为“突飞猛退”,李天诺也没想出什么法子,看白须萧老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不定他有办法。

只不过当初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人家,现在再觍着脸上门,万一这回反被别人拒绝了老脸哪儿搁?有必要先从陈煜翘这探探口风。

“陈煜翘?在下李小虎。”李小虎不请自来,一屁股坐到陈煜翘的对面,自顾自地斟上酒。

“我认识你。师傅让我在京城留意你。你要是想去龙渊门,今晚我就派人报信。”陈煜翘掐指一算继续道:“不过你得再等些时日,待地芒山天雾日开,你才能进去。”

李小虎没想到陈煜翘直接点破他心中所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那就有劳陈师叔了。”李小虎想着自己拜入龙渊门,陈煜翘长自己一辈以后得叫师叔。

“叫师兄!”陈煜翘提起一坛酒仰头就灌,喝了三口停下看着一脸疑惑的李小虎说道:“届时入了龙渊门,师傅会收你为弟子。我自然就是你的师兄。”

这么说来自己在龙渊门辈分还挺高啊。说不定萧雨歇也要叫我一声“小师叔”呢!李小虎心中暗喜。

陈煜翘似乎再次看破他心中所想,说道:“别想太多,龙渊门除了师傅和小师妹没其他人了。”

“啊?”李小虎心中凉了半截。搞了半天龙渊门就是个落寞的宗派,怪不得萧老头一个劲地拉他加入,说不定他也是这么忽悠别人的。

陈煜翘见李小虎的脸沉了下来,淡淡地说道:“你看不起龙渊门?”

李小虎自然不会说出心中所想,眼前这位可是个与霍子彦不分上下的狠人,伤口的血还没止住就和没事人一样在这喝酒。万一惹恼了他,给自己来上一套《渊龙诀》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可知道神剑宗?”

李小虎摇了摇头。

“你可知道飞剑门?”

李小虎摇了摇头。

“那你总该知道御剑门吧?”

李小虎摇了摇头。

“算了,不知道也无所谓。他们都是晋州大派,同时也是我龙渊门的附属门派。”

“哦,然后呢?”

“什么然后?龙渊门的势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庞大,懂吗?”

陈煜翘发现与李小虎对话,自己那个忧郁潇洒的人设完全要崩塌了。

“懂了师兄。”

陈煜翘知道自己话打消了李小虎的疑虑。但他肯定李小虎心中对于龙渊门的实力还是没有概念。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京城繁华却不过是弹丸之地。青叶大陆还需自己走过才知道有多大。龙渊门将是你迈出的第一步。”

……

回捕风处的路上,李小虎一直想着陈煜翘的这句话。本来他加入龙渊门仅仅是为了解决修为的问题,但陈煜翘的话给了他更多的启发。

京城虽然是大魏经济与政治的中心,但对于他来说是象牙塔,这儿规避了危险,当然同时也错失了机会。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出去走走,有必要做出改变。

当然走之前还有点事要办,还有些仇要报。

第39章 踏叶无声

城外林中,一群黑衣人鬼鬼祟祟地围在一起,茂密的长青松柏遮住了清冷的月光,将他们隐匿在黑暗之中。

“黄大哥怎么急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其中一个戴着鬼面的黑衣人说道。

黄衍褪下黑袍露出面容。

“再等一会儿,还有人没到。”

“圣女、青崖大人和宗主回晋州了。没有他们的指令我们鬼面宗留守的人不可擅自行动。”

“放心,只是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

众人听了黄衍的话都不再出声,林中一时间安静下来,隐隐听见远处雪从松柏上滑落的噗噗声。

此刻,藏在反斜坡后雪堆中的李小虎冻得瑟瑟发抖。

“小王爷,我们行动吧。”王超捏细嗓子小声说道。

李小虎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经过上次的教训,李小虎明白行动一定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往往会打草惊蛇。

“王超,你沉住气,别坏了小王爷的大事。”章程在一旁小声提醒。

“小王爷快看又来人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李玄指着树林的另一侧说道。

李小虎朝着李玄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月光下有几棵松柏上的雪滑落下来,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李玄见李小虎疑惑,接着解释道:“踏叶无声,这是林家的功法。”

“林家?看来黄衍真的与工部尚书林现有勾结。”章程说道。

李小虎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回老子死死憋住了,要不然大鱼又跑了。

……

踏叶无声,走雪无痕。来人正是工部尚书林现的养子林杀之。据说此人凶残暴躁,杀人如饮酒啖肉般稀松平常。

政绩却颇佳,深受林现重用。在别人那工期要半年的项目,到他这往往只要三个月。这其中的门道也只有流着血汗的劳役们知道了。但大人物从不会管死了多少人,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府邸何时建成,新的河渠何时能通船……

来赴约的林杀之看了一眼黄衍,又看了看四周几个鬼面人,心中惊疑不定,警惕地问道:“黄衍,有什么秘密的事要到这荒郊野岭来说?”

黄衍见人都来齐了,冷笑道:“今晚不是我黄衍想找大家,而是捕风处想找大家谈谈。”

话音一落,众人脸色大变。

同一时刻,李小虎朝空中放了一颗照明弹。四周埋伏的人手接到指令纷纷从雪地里冲了出来。众人形成一个包围圈向目标杀去。

“黄衍你这是什么意思?”鬼面宗的人厉声呵斥道。

黄衍没有理会他们的质问,拔出长刀径直走向冲过来的敌人,淡淡说道:“能不能逃出去大家各安天命。”

林杀之深深看了一眼黄衍,二话不说施展功法没入林中。

鬼面宗的人也知道此刻不是问罪的时候,纷纷拔刀迎战想要杀出重围。

李小虎这次准备充分,怎么会让他们得逞,十倍于他们的人手围了上去。鬼面宗的人修为最高的才地境一品,很快都被拿下了。黄衍虽然有地境三品的修为,但他似乎明白寡不敌众,与李玄、王超他们周旋了几招便弃刀投降了。

王超看到俘虏中不见林杀之,急忙说道:“林家的人不在这,兄弟们赶紧随我进林子追。”

李玄出来按住王超的肩膀说道:“不必了,小王爷自有安排。”

……

一开始就逃入树林中的林杀之,此刻正全力施展《踏叶无声》在松柏之间飞跃。他意识到这是一个针对林现,甚至是针对上面那位的阴谋,自己如果被抓住,局面将会很不利。和鬼面宗牵扯上,就是和两起刺杀皇子的案件牵扯上,这浑水趟不得。

就在他逃出很远,心下放松警惕的时候。“嘎!”不远处传来灰鸦被惊飞的叫声。

林杀之如同惊弓之鸟,立刻停下脚步,悄悄隐匿在松柏的树梢上,屏住呼吸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谨慎地观察四周。

“簌簌”前方的黑暗中传来声响。

林杀之紧盯着声响传出的方向,右手缓缓从怀中掏出锋利的匕首。

等了好一会林中再无动静,林杀之却丝毫不敢有所松懈,他知道若是真有人追踪他到这儿,这人必定是一等一的高手,任何一个细节都会决定胜负。

树林中清冷寂静,但此刻林杀之手心冒汗。时间在流逝,林杀之虽然谨慎无比,但百密一疏,他没想到自己的体温影响到了松柏上的积雪。

脚下树梢上的雪正在一点点滑落,林杀之暗道:“糟糕!”

还没来得及施展功法移形换位,一阵黑色的罡风卷来。林杀之没料到敌手反应竟然如此之快,只能反持匕首迎击。哪知以他地境三品的修为根本抵挡不住,黑色罡风无视护体真气,如同尖刀穿透他的四肢。

“啊!”林杀之惨叫一声从树上摔了下来……

“噗嗤,噗嗤……”

趴倒在雪地里失去战斗能力的林杀之听见有人踏雪走来。他艰难地抬起头,看清眼前之人。然后再次扑倒在雪地里,认出来人他心中忽然明白,黄衍千方百计把他骗出来又怎么会轻易让他逃脱。

来人穿着连帽黑袍,冷漠地对雪地里的林杀之说道:“得罪了!在下魏王府乌风,小王爷请您到捕风处喝茶。”

……

看到乌风拎着萎靡的林杀之回到捕风处,王超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原来这次小王爷把魏王府统领乌风大人都请来了,难怪李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又看了看一旁的章程,发现他脸上毫无惊讶之色。

“章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章程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那为什么瞒着我?”

“还不是怕你大嘴巴。要是让别人知道乌统领出马,肯定猜到捕风处要有大动作,到时候谁还敢出来兴风作浪。”李玄笑着说道。

王超不服气地嘀咕道:“如此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到处乱说。”

“那前天你醉酒大谈小王爷从前的囧事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表达对小王爷的瞻仰之情。”王超越说越小声。

李小虎见王超没底气的样子觉得好笑。

“说起来,请乌叔出马还是章老哥给小王出的主意。你也好好和人家学学,别成天喝了酒到处胡说八道。”

第40章 小游戏

“此番有劳乌叔了。”李小虎客气道。

“小王爷无需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乌风将林杀之交给捕风处的小吏。

“把他们分开来关押,以防窜供。”章程吩咐手下。

“嗯,不错。把他们分开来审问。”王超附和道。

正当众人准备去审问各自犯人的时候,李小虎喊住了他们。

“等等,鬼面宗的人就不用在他们身上下功夫了,反正他们说与不说都难逃一死。我们把审问的重心放在黄衍和林杀之身上,待会儿小王亲自会会黄衍,章程、王超你们去磨磨林杀之。”

“小王爷,依属下看鬼面宗那儿还是得碰碰运气,说不定有所斩获,让王超去收拾收拾他们,林杀之这儿我一人应付得来。”

“也好,王超你去审问那几个鬼面宗的人,记得下手轻点别给弄死了。”

“行,我王超今晚不撬开鬼面宗贼子的嘴就不睡觉了。”王超兴奋异常。

“那么,大家开始吧!”

……

李小虎和李玄来到关押黄衍的屋子。黄衍被锁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

“黄校尉尚书府一别,今日得见风采依旧啊。”

“小王爷别和在下耍嘴皮子了,在下深夜出城也就是见个朋友,你捕风处把在下羁押在这儿好像不符规矩吧?”

“鬼面宗的朋友?”李小虎嗤笑一声。

“偶然撞见而已。正想弄明白怎么会有鬼面宗的人出没,这不!你们就冲出来了。”黄衍嬉皮笑脸地说道。

李小虎给李玄使了个眼色。

李玄会意,上前直接给了黄衍一记重拳,呵斥道:“少特么装蒜,老实交代!”

“哈哈,”黄衍吃痛怒极反笑,啐了一口血沫说道,“老子没什么好交代的,也不想交代!想用拳头让老子开口?不可能!”

随后用凶狠的目光盯着李玄,好像在说:你有种就把老子打死!

李小虎上前掸了掸黄衍衣袍上的尘土,俯身直视黄衍的眼睛。

“黄校尉别这么早把话说死,退一步讲我们也不是只有你一张嘴,你大义但难保林杀之小人。”

“小伎俩我们就别玩了,我黄衍好歹见过点世面。”

“哈!”李小虎笑了一声,负手背对黄衍走到远处。

“行,我们不玩小伎俩,我们玩个小游戏。”李小虎转过身来再次走近,不急不忙地说道,“林杀之现在就在你隔壁,小王给你们两个同样的选择——坦白或者抗拒。

游戏规则是:

如果你们俩都选择抗拒。没办法小王苦于证据不足,不能证明你们与鬼面宗勾结刺杀大魏皇子,最多只能关你们几天。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你们俩都选择坦白。那没得说,勾结鬼面宗贼子刺杀大魏皇子罪大恶极。但念在你们坦白的份上,小王可以给个机会保你们家人平安无事。当然你们自己罢官流放免不了的。

第三种情况就有趣了。如果你们一个人选择坦白,另一个选择抗拒。那么坦白的那个,我李小虎用魏王府来担保摘清他的罪行,放他离开。

而抗拒的那个就不好意思了,满门抄斩!

这个游戏有趣就有趣在你们最终的下场不在于自己选择了什么,对方的选择也至关重要。”

说完,李小虎见黄衍沉默不语似乎陷入了困境,贴近他的耳朵继续道:“该怎么选呢?你觉得林杀之怎么选?”

黄衍依旧没有说话。李玄在一旁分析道:“我觉得林杀之会选坦白,这样无论黄校尉怎么选,至少他林杀之不会落得个满门抄战的下场。”

李小虎摇了摇头,皱眉说道:“林杀之说不定认为我们黄校尉大义会选择抗拒,这样两人都选抗拒不是皆大欢喜吗?”

“他要是猜到黄校尉选抗拒,自己选择坦白不是更好?摘清关系无罪释放啊!”李玄配合道。

黄衍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心中暗自佩服,没想到李小虎审问犯人还真有一手。与他接触得越多,越能发现他的与众不同,甚至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上面让这么一颗棋子落到棋盘上不知是福是祸啊。

“黄校尉,想好了吗?林杀之说不定已经选好了。”李小虎的话语打断了黄衍的思绪。

“算你狠,我说!”

……

捕风处会厅之中。

“黄衍已经交代了,他的确在帮工部尚书林现做事,平时指令都是由林杀之传达,今晚也是林杀之约的他,让他召集鬼面宗的人到城外树林见。”李玄向众人说明他和李小虎审问的结果。

王超甩了甩通红的手嚷道:“鬼面宗的那些小崽子啥都不知道,全是小喽啰,被留守在城外打听打听情报的。只知道今晚是黄衍喊他们来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章老哥你那边怎么样?”

“上了点重家伙,林杀之招了。今晚是他约的黄衍,说是有行动,具体不清楚,不过有提到三公主殿下。”

“李慕雅?”

“是的。说是具体行动还未拟好,这次是先召集人手做准备。”章程回答道。

“那么就清楚了。黄衍的上级是林杀之,林杀之又听命于林现。林现下达指令,由林杀之通知黄衍执行,黄衍接到命令勾结鬼面宗实施具体行动。”李玄分析道。

李小虎环顾众人说道:“林现为什么要刺杀李循天和李焕清呢?或者说是他上头的谁想要这么做?”

听到李小虎的问话,众人皆沉默下来。

李小虎见大家一副想到什么欲言又止的模样,疑惑道:“怎么了?”

“兴许……”

“说,又没外人在,有什么不敢的。都哑巴了?”

李玄看了一眼章程与王超,只见他们没有答话的意思,只好自己站出来说道:“也不是不敢,只不过我们这案子越查越大了。再往下查恐怕有点麻烦。”

“在小王这里只有激流勇进,没有知难而退!”

李小虎有些生气。问道日那天晚上他就在心中放过狠话,势必要把这些幕后推手搞得鸡犬不宁,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大的进展,竟然要退缩?不可能!

“林现上面是谁?”李小虎用不容置否的语气问道。

李玄明白李小虎认真起来了,铁了心要搅翻京城这片天。作为他的左膀右臂,理应与他一同进退。

沉声道:“二皇子李明睿!”

第41章 做颗棋子

“李明睿?”

的确按照惯有的思路来说,李明睿嫌疑很大。

一是他有动机。李天承一共三个儿子,李循天与李明睿是皇后所生,李焕清是宸妃所生。不出意外皇位自然由太子李循天继承,但如果出了意外皇位第二顺位继承人即是李明睿。

而今看来,被刺杀的对象是李循天和李焕清,置身事外的是李明睿。如果说是他出手要害自己的两个兄弟很合理,何况现在黄衍和林杀之的口供都指向他。

二是他有实力。作为太子殿下的亲弟弟,他的地位就如同当年的李天诺,朝堂之中还是有不少支持者的。工部尚书林现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孙女林遥是李明睿的皇子妃。

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能力,证据线索还都指向他,不是大奸就是大冤!

在这种情况下留在李小虎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是与李天承摊牌,告诉他这一切大概率都是您二儿子搞的鬼,但碍于皇室的颜面我也不方便在查下去了,人证线索我都给您留着,您要是想继续就另请贤能。这条路也符合李玄他们的想法,毕竟不该惹的麻烦最好不要惹。

第二条路是硬刚到底。管你什么狗屁皇子,惹了小王的都给我去死,老子动不了你二皇子,就把你的羽翼全拔了,工部尚书什么的给你一通端了!

李小虎会怎么选?选一还选二,又或者其他?

前世乱七八糟的经验告诉李小虎,越是可疑的人,往往不是元凶,自己费了好大功夫发现的线索,往往是别人抛给你的饵。

黄衍和林杀之是饵吗?李小虎不确定,但这不妨碍他暗中留一手。

……

“好了,你们也不用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了。这案子到底结不结,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容小王再考虑考虑。”

“属下们不论小王爷最终如何决定,永远持刀相随。”章程表示忠心。

“我王超也是!”王超在这时候自然也不能落后一步。

“行了,今晚辛苦兄弟们了,大家都早点歇息吧。”

“属下告退。”

……

章程、王超走后,李玄在李小虎耳边轻声说道:“章程今晚的话有点多。”

李玄的感知异于常人,他说章程有异常,李小虎不敢忽视。他把今天行动的过程在脑海里进行复盘,然后着重挑出章程的那部分。将这部分反复品味一番,还真让他有所发觉。

其一,建议乌风参与行动的是章程,从行动结果来看没有乌风确实不行,以李玄等人的修为根本留不住林杀之。

其二,埋伏在城外雪地上的时候,王超耐不住性子一直催促自己行动,章程适时地出来阻拦。从行动的结果来看他这么做是对的,否则必然打草惊蛇,后到的林杀之就不会露面了。但这一点未必站得住脚,作为属下好心的提醒很合理。

其三最为可疑。章程建议王超审问鬼面宗,而自己单独审问林杀之。最终林杀之招了,口供与黄衍的都对的上。但如果口供是被窜改了的,那问题就大了。

“不行小王得亲自再审问审问林杀之?”李小虎心中疑窦重重。

说完,往门口走去,刚出门又摇了摇头走了回来。心中默念:不行。一旦自己审问了林杀之,如果真有问题,岂不是暴露了?要是章程真是内鬼,现在肯定盯着林杀之,自己一去审问必然会被发现。

上次问道日的失利表明对手不是蠢货,因此不得不万分谨慎。最稳妥的方法还是保持怀疑,谨慎提防!

章程的异常加大了黄衍和林杀之是饵的可能性。现在最优的选择是以不变应万变,让对手依旧觉得自己是掌握一切的“黄雀”。

既然抛饵之人一步步把自己往李明睿身上引,那小王暂且装作不知道跟着他们走好了。虽然捕风处的人暂时不能轻信,但自己还有李玄,乌叔。自己作为一颗在敌人眼下的棋子,玩一手“灯下黑”,翻盘往往是一瞬间的事!

李玄看着一会儿兴冲冲地走出去,一会儿又转身回来,一会儿皱眉踱步,一会儿又眼中放光,似与空气斗智斗勇的李小虎,小心翼翼地呼喊道:“小王爷?”

李玄的喊话将李小虎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李小虎看着一脸担忧之色的李玄,兴奋地给了他肩膀一拳,说道:“李玄,小王准备大干一场了!”

……

第二天正午,皇城司城守处校尉黄衍,工部将作监林杀之被捕的消息就传了遍了京城。

工部尚书林现府上。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人急冲冲地往内厅走。

“父亲,不好了,林杀之他被抓了,说是勾结鬼面宗刺杀皇子。”

“我一早就知道了,刚刚早朝皇城司统领霍叶海已经启奏陛下了。”工部尚书林现看着自己慌慌张张的儿子林晃说道。

“那可如何是好,这可不是小罪,弄不好会牵连我们林家啊!”

“小手段。有人买通了黄衍,故意栽赃嫁祸。”

“竟是黄衍这个白眼狼,父亲对他恩遇有加,如今却被反咬一口!”

“哼”林现冷笑一声,不知是在表达对黄衍背叛的愤怒,还是在嘲笑林晃太过天真。

“恩情、友情甚至亲情终究敌不过不过利益。就比如你我,能把我们永远绑在一起的可不仅仅是父子的血缘,更多的是荣辱与共的利益。”

林晃明显承受不住自己父亲如此直白的话语,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继续说道:“这回对方明显要是针对我们林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林现看着掩饰不住慌张之色的林晃,他对自己这个少府监的儿子十分的失望。

“针对林家?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他们是冲着二皇子来的。赶紧去见见你那宝贝女儿吧!”

前面说过林现的孙女林遥是李明睿的皇子妃。林遥是林晃的女儿,林现让林晃去见女儿就是去见李明睿。

“好的,父亲。我这就去通知瑶儿。”

“让他宽心,一切有我林现呢。”

……

第42章 押解之路

正午,捕风处。

“陛下的意思是先把黄、林二人押解到刑部大牢。至于下面如何,陛下未有指示,霍叔也不敢妄自揣度圣意。不过霍叔还是要唠叨一句,别把魏王府拉下水。”

“多谢霍叔提醒,小侄心中有数。”

“你有数?有数就应该去觐见陛下,向他说明情况。林现是李明睿船上的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明白。不然陛下如何偏叫我做这个捕风处校尉?拔起老树靠一个人可不够,他需要我父亲的帮忙。”

李小虎说完这句话,霍叶海像是重新认识了他这个不学无术的侄儿。

“你霍爷爷费劲心思将霍家拔离斗争的漩涡,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除非是归隐乡野,不然京城一旦乱起来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呢?”

说完,霍叶海似乎在心中挣扎了许久才继续说道:“十几年前,你父亲叫我帮他,我拒绝了。今天你小子偏要蹚这趟浑水,这一回霍家选择站在你身后。”

李小虎不清楚当年的事。只能是在心中猜测:十几年前,李天承刚刚登基,估摸着也是皇位之争吧。难道当年自己的老爹也觊觎大魏皇帝的宝座?

“谢霍叔支持。下午押解的事,还要麻烦霍叔了。”

“不用你小子说霍叔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还会有黑魂卫的将领协助,保证万无一失。”

“黑魂卫?那就更好了。我有预感,这一路不会太平。”

……

捕风处府邸大门外。黑魂卫的人比预定的时间迟到了半个时辰。

李小虎黑着脸,虽然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但冰雪融化气温还是很低,何况以李小虎人境三品的修为抗寒能力与常人无异,冻得直发抖。在这种情况下任谁干等半个时辰都会心生怨愤。

其实也不是李小虎不想回到屋子里等,只不过黄衍和林杀之的囚车都拉出来了,霍叶海以及捕风处其他的将士们都已经整装待发了。现在自己回屋子里猫着成何体统。

看到黑魂卫的人来了,李小虎也懒得上前打招呼,故意拍拍大黄走到队伍后面去,佯装检查囚车的安全状况。

黑魂卫领头的有两人,一人留着短胡,皮肤粗糙,听话音颇为豪爽。另外一人细皮嫩肉,歪戴着黑金头盔,一股“老子很牛”的嚣张气焰扑面而来。

“咦,怎么不见世子殿下?”颇为豪爽的汉子问道。

霍叶海正欲转头喊生闷气的李小虎,就见那名嚣张的年轻人说道:“李小虎来不来都无所谓,不过是押解两个囚犯,有我们黑魂卫在,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不成?”

“哎,张老弟不得无礼。”这豪爽的汉子叫程黑甲,是黑魂卫的一名领队。

“程老哥不要堕了黑魂卫的威名。”

这年轻人叫张啸,大族张家子弟,是张子正的堂哥。在黑魂卫当差,自然看不起同为皇城禁军的皇城司。皇城司一帮废物凭什么与他们黑魂卫并称皇城两大禁军。黑魂卫的大多数人都有这个想法。

其实黑魂卫的人在远处就看到骑在大黄身上的李小虎了,当他们来到跟前发现李小虎避而不见。程黑甲装作不知,张啸可憋不下这口气。

李小虎听到这话也火了,不守时还有理了?小王寒风中等你们半天,一点牢骚还不让发了?

当下御狗上前。大黄也感受到主人的怒气,龇牙咧嘴地冲到张啸等人跟前。黑魂卫的骏马被吓得不安地嘶鸣。

“李小虎你想干嘛?”张啸极力栓住胯下不安的骏马,警惕地问道。他可是听说了李小虎放狗咬兵部侍郎高祺的事,因此神经紧绷,生怕李小虎胡来。

“别紧张,在下李小虎,见过各位黑魂卫的将领。”李小虎见张啸是个怂货,也没兴趣和他玩了。

“在下程黑甲见过世子殿下。”程黑甲说完发现张啸在一旁别着头不说话,无奈一笑继续说道:“这位是张啸。”

“程老哥,既然到了就抓紧时间出发吧,小王看黄、林二人穿得单薄都在冷风中吹了大半个时辰了,别再冻死在路上就闹笑话了。”

张啸听出李小虎是在讽刺他们不守时,当下讥笑道:“人家林杀之、黄衍好歹是地境这点寒风不在话下,不像某人修为低下被冻得瑟瑟发抖,怪得了谁?”

“冻得瑟瑟发抖总比吓得屁滚尿流好!”李小虎回敬道。

“你!”

李小虎不再理会他,骑着大黄率先出发……

刑部大牢在城南,常规路程不算太远,李小虎他们走的是既定路线,需要多绕上两圈,也是怕有埋伏,把风险降到最低。

李小虎走在队伍最前面,后面跟着跟着李玄、章程、王超等人,霍叶海与张啸在队伍的中段,程黑甲在队尾殿后。

街道上的人们纷纷围观,一群顽童追着队伍一路跑。

“小武哥,那些都什么人啊?看着好威风。”其中一个稚嫩的小儿问道。

“这你可问对人了。”稍微年长一些的毛头小子得意地说道,“看到没有?身穿绣着狼头制服的是皇城司的人,身穿雕有龙爪盔甲的是黑魂卫的人。”

“看着好厉害哦!”

“哼,能不厉害嘛,皇城两大禁军。你小武哥以后也要成为皇城禁军的将领。”

成为禁军将领何其不易,更何况是一个平民子弟,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梦想与希望还是要有的。说不定他的人生就与说出那句“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的人如出一辙呢!

……

继续往前面走要过一座桥,李小虎谨慎地叫停了队伍。

“李玄你去看看可有埋伏。”

“是,小王爷!”

李玄御马上前,走到桥上查探一番发现并无异常,河面上也无船只,只是这河水浑浊不清,连人的倒影都看不到。他感到有些奇怪,正准备把情况汇报给李小虎。

队伍中段的张啸等得不耐烦了,走到李玄身后。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张啸看了看浑浊的河水,“你怀疑有人埋伏在水里?”

李小虎也走上前来,对李玄说道:“有状况吗?”

“属下看河水异常浑浊,恐有……”

李玄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张啸取出一个锦盒,锦盒之中是一颗火红色的珠子。他运功将火珠祭出投进河中,顿时火珠方圆一丈的河水如同被煮沸一般激烈地翻滚着。

片刻之后,张啸凭空一抓火珠似有灵性破水而出回到锦盒之中。

张啸望着惊讶的李小虎得意一笑。

“我想这会儿就算河中有人,那也是熟的。”

第43章 截杀

“莫非这就是西海岸上古遗族献给陛下的火蛇珠?”霍叶海走上前来说道。

“正是火蛇珠。走吧,都别愣着了。”张啸调转马头回到队伍当中。

“走!”李小虎一挥手示意队伍继续出发。

就在囚车经过桥上时,陡然生变!桥洞之下翻出数名黑衣人。贼子并未藏在水中,而是隐匿在石桥的背面。怪不得河水浑浊不清,原来是要遮掩他们在水中的倒影。

细数之下共有七人,他们个个修为不凡,分作两组,分别拔出长剑飞身刺向黄衍与林杀之。看来不是来劫囚的,而是来灭口的。

霍叶海反应最快,拔出长刀往前一劈。冷冽的刀身迸发出逼人的寒气,寒气一路向前竟形成一道道冰刃将囚车与黑衣人分割开来。

囚车中的黄衍面无惊色,好像早就料到一般,笑着对一旁的林杀之说道:“狡兔死走狗烹,替谁卖命都是一样。林杀之我们也有十几年的交情,管你信不信,我陷害你也是迫于无奈。”

说着黄衍运功,只听着“噗”的一声,一个金属物件竟从他的皮下破出。

林杀之震惊地看着黄衍用这金属物件悄悄地把镣铐打开。原来这东西竟是镣铐的钥匙。

打开镣铐,黄衍迅速将钥匙踢到林杀之脚下。

“活命还得靠自己,别人的承诺可信不得。能不能顺利逃出去各安天命,我黄衍欠你林杀之的还了。”

这边霍叶海与七名黑衣人战作一团。霍叶海虽有天境修为,但这七人功法怪异,组成一套剑阵,颇为巧妙的合击之术一时间将他牵制在当中。

李小虎嘱咐一旁的李玄:“让章程、王超他们看紧囚车。应该不止这点人。”

同时程黑甲与张啸也带领黑魂卫将囚车重重围住。他们都看出这七人只是一时将霍叶海牵制住了。

霍叶海每出一刀,都会增强他的冰雪刀域,用不了二十刀这七人便会在狂风暴雪中化为冰雕。因此这七人只是为了制造混乱,必定还有高手隐藏在暗中准备趁此机会击杀囚犯。

还没等到有人暗中出手,囚车中的黄衍长啸一声,啸声响彻天地。

王超用长刀敲了敲囚车的栏栅,呵斥道:“黄衍你鬼叫什么呢?唉?你镣铐怎么打开了。”

一听到黄衍镣铐被打开的消息,反应最快的是程黑甲。只见他掷出流星锤砸向黄衍的面门。黄衍聚力于双指,划出一道青光将流星锤击退。随即又拍出一掌将囚车的栏栅打得四分五裂。

黄衍比之昨晚被擒时的功力大涨了数倍,将冲上前来的将士们一个个拍飞。看这功力修为离天境也就一步之遥。众人当中只有程黑甲能直撄其锋。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鹰唳响彻天扉。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只“大魏雄鹰”呼啸而过。

原则上洛城是不允许存在飞禽走兽的。但两个除外,一个是李小虎之类豪门贵族子弟的爱宠除外,另外一个是城守处用来侦查和传信的“大魏雄鹰”除外。

大魏雄鹰是军部驯养的一种战争武器,凶猛强悍,一只大魏雄鹰最多能载五名士兵。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黄衍先前的长啸是求援!

黄衍这些年培养的死士一个个从天而降,加入战场,场上的战斗就此大规模地铺开了。

场上打得火热,李小虎与李玄却蹲在桥头的铺子后面,旁边还跟着几个七八岁的小儿。

“哥哥,你不是皇城禁军的将领吗?为什么在这躲着?”

“你个小屁孩懂个屁!小王这是在做旁观者,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说了你们也不懂。”

“小武不懂,但也晓得怯弱与勇敢哪个才是大英雄该有的。”

“还大英雄?勇而无谋匹夫也!你们等着,信不信待会儿还会有人杀过来?”

李小虎话音刚落,一群蒙面白衣人从四面八方杀进战场,他们目标很明确,直冲着林杀之而去。

这样一来欲杀黄衍的七名黑衣人,加上骑着大魏雄鹰赶来的死士,和不知是要救还是要杀林杀之的蒙面白衣人,再加上押解囚犯的禁军将士们,算来场上有四方势力混战。

黄衍一掌击退程黑甲,又是一声长啸。须臾间,云霄之上俯冲下来一只大魏雄鹰,它展开双翅掀起一阵劲风将一丈之内的人全都冲翻在地。

黄衍一跃到雄鹰背上,雄鹰一声长鸣直冲云霄。

“乌叔!”李小虎看到黄衍逃脱在即,按捺不住喊道。

就在这时,众人看到一个奇特的景象。广阔的天空之上出现一条长河,绚烂如同夜晚的星河横跨天际。

雄鹰背上的黄衍大惊失色。

“何……”刚喊出一个字,连人带鹰被长河冲成一团血雾。血雾洒落在众人的盔甲上,将他们从震惊中唤醒。

“什么何?”王超听到黄衍死前说了个“何”字。

“河中!在河中!”章程指着河水疾呼。

众人一看,果然河水中一条巨大的红鲤鱼往远处游去。

程黑甲一咬牙,说道:“张啸你守住林杀之,其余人跟我追!”

霍叶海也被“天河”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那七名黑衣人趁此机会冲出风雪刀域,分头逃散。

霍叶海本着能抓到一个是一个的原则,向其中一个追去。

桥头小铺子后。

“小王爷,来人功法诡异,我慢了一步。”

“是天水魔功,小王见识过一次。”

一旁的小儿们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背后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袍人。

……

林杀之似乎没有被热闹的战场打扰到,依旧戴着镣铐跪坐在破碎的囚车上。他低着头,双目紧闭,仿佛神游天外,就算现在一把刀向他的头颅砍来,他也不会移动一分一毫。

守在一旁的张啸见林杀之状态不对,呼喊道:“林杀之?林杀之!”

喊了两声,林杀之依旧一动不动。张啸走近一探林杀之的鼻息,发现他气息全无,顿时心中大惊。

就在此刻,不知何时挣脱了镣铐的林杀之一拳向他的胸口打来!更令他惊恐的是这一拳打穿了黑金胸甲上的龙爪雕纹。

第44章 寒杀刀

黑魂卫所穿的黑金铠甲坚韧无比。却也存在短板,而这块短板就是流光溢彩的阳刻龙爪。龙爪图案由于是阳刻的关系,图案四周相较于其他地方更为薄弱。当然这个秘密鲜为人知,不巧身在工部的林杀之就是知道这秘密的其中一人。

拳头打穿了铠甲,打碎了胸骨,林杀之毫不留情地变拳为掌,刺入张啸的胸腔,然后猛地一抓如同捏碎了一颗熟透了的果子。

张啸连痛苦的哀鸣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耷拉下了头颅。

林杀之淡然地将沾满鲜血的手从盔甲的破洞中拿出。他一手扶住张啸摇摇欲坠的尸身,另一只手从其怀中搜出装有火蛇珠的锦盒。火蛇珠是灵器,需要修炼者以心血炼化后才能使用,不过无关紧要,以后的逃亡生涯林杀之有的是时间。

拿到了火蛇珠,他将死去的张啸推倒在一旁,站立起身环顾四周。见众人依旧打得不可开交,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脱身的自己。于是冷笑一声施展《踏叶无声》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小巷中。

“当局者”杀得昏天黑地,对战场上少了个囚犯毫无所觉。作为“旁观者”的李小虎等人清楚地看到林杀之逃入小巷之中。无需吩咐,乌风一个闪身上了屋顶,朝着林杀之消失的方向追去。

“主角一死一逃,这场戏已经接近尾声了。”李小虎自语道。

果然,不一会儿场上黄衍的死士与蒙面白衣人等被尽数斩杀。

章程、王超走上前来汇报战况。

“这群人都是死士,没有活口。另外张啸被杀了。”

李小虎看到几个黑魂卫的战士在打扫战场,心想:看来张啸在黑魂卫中也不得人心,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杀了,身边居然没有一两个护卫。

章程继续说道:“张啸是张家子弟,现在死在这儿,张家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那他们应该找林杀之算这笔账。”

李小虎早就猜到这一路不会太平,却还是低估了对手的疯狂,没想到最后黄、林二人一死一逃。更糟糕的是黑魂卫死了个领队,偏偏这个领队还是张家子弟。

黑魂卫不会罢休,张家也咽不下这口气。事态如同蔓延在画卷上的火蛇,不断地向四周扩散。

……

话说霍叶海在街里巷间对那名黑衣人穷追不舍。黑衣人虽然身法灵活,但天境与地境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小巷前方忽然如同大坝决堤,一条水龙向霍叶海卷来。霍叶海不慌不忙将长刀竖于跟前,就在水龙即将撞上来的那一刻,变刀刃向前。水龙撞击在刀刃上,被分割成两股水流向两侧散去,水流还未落地就在空中化为冰晶。

“何人藏头露尾?”霍叶海收刀问道。

“霍叶海,掺和进来之前先掂量掂量你们霍家的筹码,别弄得家破人亡。”沙哑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霍叶海脸色变了变,随后一咬牙。

“霍家的事还不需要外人来管,是兴是衰那也是以后的事。而现在……你给我先去死!”说罢,聚力与刀,整个刀面好似被大雪覆盖寒气逼人。随后一脚蹬在巷壁上借力,一刀往左后方斩去。

冷月寒天飞鸟消,雪域城头烈酒烧。不见武者手中刀,唯有大雪漫天飘。

霍叶海这一刀正是雪域的至高刀法《寒杀刀》。

寒刀所斩之处竟有一黑袍人藏匿在水波之中。一瞬间黑袍人被寒刀拦腰斩断,不同于那日被薛祜斩断后很快就恢复原样,这回黑袍人的幻影爬上了一层冰霜,随后慢慢碎裂。

一道黑影从中飞出,连退三步,吐了一口鲜血。

“雪域的《寒杀刀》果然名不虚传,天生克制天水魔功。”

霍叶海并不和他废话,手持雪刃又是一刀斩来。

黑袍人腾空而起堪堪躲过这一刀,一角黑袍触碰到了刀锋碎裂成冰渣洒落。

“你们霍家实力是有,但是不够狠!”黑袍人站在屋顶说道。

说完他一挥手一道“天河”从身体里窜出冲出巷口,直奔满是平民的街道。巷口两个观战的好事之徒,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天河”冲成了血雾。

黑袍人隐藏着水纹下的眼睛看着霍叶海,好像在说:“救人还是杀我?”

霍叶海想都没想追着“天河”而去,身后传来黑袍人的讥笑。

“你连看着那些蝼蚁去死都做不到,老夫劝你还是乖乖地缩在皇城司的统领府吧!”

霍叶海追上冲向平民的“天河”,奋起两刀将其斩成碎冰。待回到巷中的时候,包裹在水纹里的黑袍人早就带着他的下属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另一边,追击林杀之的乌风也遇上了麻烦。本来他一路飞檐走壁,不紧不慢地跟在林杀之后面。

忽然前路出现万道风刃,屋顶的砖瓦全部被掀起破碎在空中飞舞。乌风展开黑袍,遮天蔽日,将风刃尽数抵消。可就是耽误这一刻,再上前查探,发现林杀之踪迹全无。

……

城南的某个小巷之中。

“南城门会有人接应你出城,出城之后跟着挂有“木”字旗的商队去往晋州。”

“晋州?”

“对,走远点。晋州毗邻西海岸,那儿最近也不太平,水浑得很。很适合你。”

“好的,义父。这是我从张啸身上得来的火蛇珠。”

“你自己留着吧,外面险山恶水不比京城轻松,兴许有用得到的时候。”

“义父大恩,无以回报。”

“记住到哪儿你都是林家的人!”……

桥头战场一片狼藉,浑浊的河水被鲜血染红,远处不少人在围观议论。

程黑甲、乌风与霍叶海先后铩羽而归。

程黑甲看到张啸的尸体脸色很差。当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张啸的死追究起来他难逃其咎,毕竟要不是他带走大部分人去追“红鲤鱼”,张啸兴许不会丧命于此。

乌风走到李小虎身边说道;“中途有人协助林杀之跑了,应该是林家的人。”

“没关系,跑了就跑了吧。”

依结果来看这次押送任务完全失败,李小虎理应气急败坏,甚至大发雷霆。众人看到李小虎不露声色,淡淡地说了句“没关系”,也不知他心中是哀是怒,一时间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第45章 变成李慕雅的小跟班

劫囚事件发生往后的几天里,出乎李小虎的预料——洛城平静的生活继续,大家似乎都把昨天的腥风血雨忘得一干二净。街道洗过之后看不出一点血迹。河水也是活的,一早变得清澈无比,能见其中鱼儿在水草间游动。

张家没派人到捕风处询问情况,黑魂卫也了无生息。

李天承倒是召见了一次李小虎,不过竟是为了黑玉。上次在青云殿外李小虎一把抓起黑玉这件事被那个宦臣完完整整禀告给了李天承。李天承把李小虎喊进宫来一顿斥责,李小虎硬是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又被赶出宫去。

京城似乎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就像有人往潜伏着恶蛟的水潭里扔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激起万重浪花,待浪静水平之后,蛟龙没有现身,谭中也没有一丝的声响,但你心里明白说不定下一秒獠牙大口就会咬来。

李小虎这几天就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半个月里他经历了两次刺杀,一次抓捕,一次劫囚,都是快节奏。现在节奏一下慢了下来,他感到不适应,一时间仿佛没了方向,内心有些迷茫。

按他的预估,最迟第二天张家就应该与林家对上,黑魂卫也会掺一脚,那个施展《天水魔功》的神秘人要在暗中推波助澜,进而坐实二皇子李明睿是幕后推手的身份。

结果并不是这样,大家好像都成了“勾践”,全都隐忍起来了。

“之前刺杀皇子、在皇城禁军眼皮子低下杀囚的嚣张劲哪去了?缩起来做乌龟拼寿命?”李小虎在心中咒骂。当然这也不怪他没有这点耐性,因为指不定哪天他就得去龙渊门了。

现在唯一存在于李小虎心中的执念就是自己走之前能不能把这个仇报了,当然先收点利息也行。不过苦于没有线索,只能干等。

说到线索,一点没有也不对。林杀之倒是“交代”了一个,那就是他们会对李慕雅下手。但是就算这个消息属实,林杀之都跑了,计划还会继续实行?更何况这根本是个谎言,章程背叛了捕风处。那天李小虎听得明明白白,黄衍死前喊了一个“何”字,这分明是指向其背后黑手的线索,众人还没来得及思考,章程大喊“河中,在河中”打断了众人的思路。意欲何为,显而易见。

不过话说回来,与其像个无头苍蝇整天乱跑,不如到李慕雅身边转转,困境就此打开了也说不定……

清晨,洛城街道上。

李慕雅正骑着她的爱宠火云驹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坐在大黄身上的李小虎,往后还有李玄和一队公主殿下的护卫。

“李小虎,你作为捕风处校尉不去公干,跟着本宫干嘛!”

“这不是有些时日未见皇姐了吗,小弟心中甚是想念。”

“本宫听说你前几日让刺杀皇兄的贼子跑了。”

“小弟只是协助黑魂卫的将领们押送囚犯。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伶牙俐齿的。”

行走在由北往南的街道上。有那么一刻,朝阳透过东面的小巷照在李慕雅光彩熠熠的脸上,火云驹走过巷口,那迷人的一瞬留在了李小虎的心中。

当李慕雅回头望向李小虎时,刚刚沐浴过她的阳光此刻正照耀在李小虎的脸上。他露出爽朗的笑容,随后深吸一口气吐出。呼出的空气在清晨寒冷的环境下液化成无数白色的小水滴,在阳光下飘飞如同金色的云朵。

看到这一幕的李慕雅扑哧一笑。忽然她的内心被一种奇特的情感攫住,说不上是喜是悲。她从前那么讨厌的李小虎,如今和他在一起却有种说不上的轻松惬意,即使他们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做着无关紧要的事。

当然多数还是亏欠心理在作祟,第一次火云驹差点要了李小虎的命,第二次李慕雅拦下李小虎间接导致他与薛劭比斗,虽然结果出人意料,但李小虎也受了不轻的伤。所以李慕雅觉得自己亏欠李小虎,正是这份亏欠在她心中打开了缺口,让她接受包容李小虎。

好景不长,没走一会儿,张子正骑着骏马来了。

张子正本来还堆着一脸笑容,可看到李慕雅背后的李小虎时,整个脸拉了下来。当然张子正如此反感李小虎也不是没有缘由,这还要追溯到李小虎被火云驹踢伤之前发生的一件事。这里暂且不提。

“李小虎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皇姐带我出城狩猎,放松放松身心不行?”

“你们捕风处放跑了嫌犯,不赶紧想办法弥补,还有心思跟我们出城狩猎?”

“等等,什么叫捕风处放跑了嫌犯,当时在场押解囚犯的可不是只有捕风处的人,小王很好奇,你今儿出门的时候去给你堂哥上柱香了吗?”

“你!我——”

“别废话,今天是我第一次陪皇姐狩猎,你要是想一起,闭上嘴后面跟着,要是不想,抱歉好狗不挡道,闪一边去。”

与张子正一同前来的几个年轻人见李小虎如此猖狂,反客为主赶起他们来了,人人心中愠怒。刚想奋起反击。

李小虎昂头嚣张地对他们伸出五指,淡淡说道:“免开尊口,小王不接受任何反驳!”

“好啦好啦,要是论嘴上功夫也分个境界的话,你都是天境高手了。”李慕雅笑着说道。

“小弟也想在修为上有所建树,但——”李小虎皱眉不再说下去了。

“怎么了?”李慕雅见刚刚还一脸狂傲之色的李小虎这副模样,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烦心事不说也罢,皇姐我们赶紧出发吧。”

往往你越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别人越是想要了解。这就像是云遮月,有流云的遮挡更让人想要看清月亮的模样。

“你不说,那我们就不走了。”李慕雅耍起了小性子。

李小虎依旧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一旁的李玄上前解围道:“上次受伤后,小王爷的身子似乎出了点问题,修为不进反退——”

“李玄!”李小虎制止李玄继续说下去。

“上次受伤”,李慕雅心中瞬间明白了是火云驹那次。难道“黑玉龙魂草”没能让他完全康复?当下心中愧疚之情更浓。

于是关切地说道:“今天出城狩猎虽然没什么危险,但你也要紧跟着我,别冲动鲁莽再受了伤。”

“放心吧皇姐,待会儿我一定紧跟在你后面,不会添麻烦的。”

说完悄悄地给李玄比了个剪刀手。

第46章 野炊(上)

往后的十来天里,李小虎三天两头跟着李慕雅狩猎、赛马、宴会,俨然成为三公主殿下的小跟班。起初几天张子正特别排斥李小虎,后来发现李小虎不知施了什么法术让李慕雅言听计从,他无法理解这姐弟俩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心下无奈只好改变策略,变排斥为讨好,口中嚷嚷的“李小虎”也变成了“小王爷”、“世子殿下”。听得李小虎好不别扭。

今日从城西马场赛马归来,时辰尚早,李小虎去找陈煜翘打听打听——龙渊门何时派人接他上山。估摸着这个时辰他这个师兄应该在云中阁喝酒,于是骑着大黄来到云中阁。

不出所料,陈煜翘还是和往常一样在窗口独自喝酒。李小虎走到他对面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小酌一口,说道:“师兄,宗门何时才能派人来接我?”

陈煜翘看了李小虎一眼,随后仰望窗外青空若有若无的星辰,口中念念有词。

“朱落星垂于西,再过十日,地芒山天雾日开,届时开宗门收弟子,这是祖训。”

说完不再理会李小虎,提着一坛酒走向阁中阳台。

“龙渊门中有龙渊,龙渊潭里藏潜龙,潜龙不遇风雨劫,往昔峥嵘无续弦……”

李小虎看着不远处的陈煜翘饮酒唱诗,一时也不急着离开,便邀李玄坐下两人一同将席座上的酒全都喝完。

一个时辰后,李小虎在李玄的扶持下东倒西歪地回到了捕风处。王超见到小王爷终于回来了,屁颠屁颠地跑来。

“小王爷,您可终于回来了,三公主殿下的侍卫在咱们这等您好一会儿了。”他不清楚李小虎这些天和李慕雅打得火热,信息更新还停留在火云驹一脚踹飞李小虎那时候,听说来人是三公主殿下的侍卫,以为不省心的小王爷又惹到李慕雅了呢。

“慌什么?你慌什么……小王……现在和三皇姐的关系……今非昔比,懂吗?”李小虎有些口齿不清。

“要不先扶小王爷回房休息休息。”站在王超身后的章程建议道。他看李小虎状态不对,生怕他待会口无遮拦再得罪李慕雅。

李玄笑着说道:“小王爷说得没错,现在小王爷与三公主殿下已经冰释前嫌了,你们就放心吧。”

“飞夜?飞夜……是你来了吗?”

飞夜正是李慕雅的那名侍卫。他在捕风处的会客厅听到李小虎在叫嚷,赶紧走了出来。

“世子殿下,后日三公主殿下要去城外龙眠山野炊,希望你陪她一同前去,特遣飞夜前来转告。”飞夜恭恭敬敬地对李小虎作揖说道。

李小虎醉酒后身心放松,哈哈大笑道:“这张子正别的方面……平淡无奇,玩……上面倒是挺有一套。”

“这次倒不是张公子的主意,三公主殿下是受皇子妃林遥之邀。”

“林遥!”一听到“林遥”这个名字李小虎打了个激灵。林现的孙女,李明睿之妻邀请李慕雅野炊,这其中有什么说法吗?

看到飞夜一脸疑惑的表情,李小虎发觉自己表现得一惊一乍的有点不妥,于是打了个哈哈:“失态了,喝完酒有点控制不住嗓门,哈哈。”

“那——”

“你回去告诉三皇姐,后日南城门李小虎在那恭候。”

“世子殿下,在下就先告辞了。”

送走了飞夜,李小虎回到房中喝着醒酒茶,李玄候在一旁。

“李玄,此事你怎么看?”李小虎嘬了一口茶说道。

“小王爷,属下觉得此事有蹊跷。”

“你怀疑对方会有所行动?”

“不得不防。沉寂这么久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在自己组织的野炊聚会上动手?说出去谁信?妄图陷害李明睿的人不会做的这么明显吧?”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有时候越是不符合常理,偏偏越是有人信。明摆着的栽赃陷害反倒让人怀疑是自导自演。”

“有道理,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旦被种下怀疑的种子,发生什么事情别人都会往你身上想。”

“小王爷,那——”

“明晚之前拟好计划,你去打听一下野炊具体都有何人参加。章程、王超那边先不用说,后天行动之前再通知。”

“是。”……

第二天午时过后,李玄回来通报。

野炊地点是在龙眠山脉的一条河边,受邀的都是京城贵族子弟,没有闲杂人等,属于上层社会小圈子聚会。因为是城外聚会,所以这些大族子弟应该会带足护卫,到时候阵仗小不了,刺客想要对李慕雅不利没那么容易。

值得一提的是霍落雪也在受邀之列,李小虎想要劝她别去,但转念一想她能听自己的才怪。更可恶的是新结的冤家万辛冉与陈萧也会去。

听完李玄的陈述,李小虎思索了片刻,说道;“明天天亮之前,你带上章程、王超以及捕风处所有的外勤去龙眠山埋伏好,任何人不得缺席或者借故中途离开。”

“明白。”

“重点关注一下章程,”李小虎补充道,“他的任何举动都别放过。一旦他——你知道该怎么办。”

“属下明白。”

“好,你去取来洛城周边的详尽地图,我们再好好研究一下具体行动方案。”

待李小虎和李玄拟定好明早的埋伏方案,太阳已经落山。虽然这次行动布置也颇为上心,但不似上次那般紧张在意,这回多了一丝轻松惬意,李小虎甚至还给这次行动起了个代号——龙眠山捕鱼行动。

这些天李小虎的心境有了不小的变化。

经过这十来天与李慕雅的相处,他心中的烦闷渐渐平息下来。先前一个念头想要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盼望着幕后推手赶快动手,好让他乘机报仇。现在想明白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修为太弱,自己要是薛祜、佛心之流,哪容得这些跳梁小丑如此猖獗?

比起之前渴求精心算计反咬敌人一口来证明自己,如今更渴望用修为来说服众人,用拳头打趴敌手。这几次出城散心让他更加期待外面的世界,期待去龙渊门的生活,期待自己就此一步步走向强者之路。

第47章 野炊(中)

清晨,南城门外。高大雄伟的城门遮住了黎明之光,李小虎走出城门的阴影,眺望东边连绵的龙眠山山脉,以及山谷间的万丈光芒。骑在高高的大黄背上心有所感,不由吟诗一首:“远望寒山露朝阳,侧看巍巍南城墙。何人教得白光停,城里瑟瑟城外明。”

“哟,世子殿下真是好才情。这首打油诗写得不错!”就在此时一道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小虎转头看去原来是万辛冉、陈萧一行人,后面还跟着目光躲闪的霍落雪。

按照以前的脾性,一定是要“回敬”几句的,但一想到陈萧的三叔陈煜翘是自己的师兄,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不和你们小辈一般计较”的姿态。于是也不搭理万辛冉他们,自顾自地继续观赏日出。

万辛冉见李小虎不理他,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色沉了下来。陈萧倒是不想在这里过多纠缠,可能陈家长辈对他有所嘱咐——不要主动招惹李小虎。

“万兄,抓紧时间赶路吧。一会儿别让林遥等急了。”陈萧淡淡地说道。

不过万辛冉并不罢休,他对后面的霍落雪说道:“落雪,陈兄说得对我们要赶紧走了,可别让某个恬不知耻的人有机可乘,再玩一些浑水摸鱼、不请自来的花招。”

霍落雪一下被万辛冉点名,心中略微气恼。她不知道为何在这里碰到李小虎会有一种莫名的尴尬,好像自己是背着他出来玩一样。她想上去打个招呼,可看到李小虎高傲地自顾自地梳理着黄金疾风犬的毛发,看都没看她一眼,于是退缩了。前一段时间的“鞍前马后”和现在的“形同陌路”,这其中的落差让她难以接受。

万辛冉见霍落雪在队伍后面沉默不语,李小虎也一言不发,谁都没理会他,心中气恼,愤愤地说道:“走!”随后率先御马离开。

万辛冉一走,众人都随着他一同离开向龙眠山进发。李小虎看着穿着白色绒毛袍子的霍落雪吊在队伍的尾巴上渐渐远去,心中默念:“落雪妹子,今天刺客登场之刻就是我英雄救美之时。”

又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李小虎感到一阵热浪袭来,李慕雅身着红白相间的精美华袍,骑着火云驹从城门内出来。

“等久了吧。”声音如同棉絮飘飞轻柔婉转。

“没有,小弟也是刚到。”阳光刺眯了眼睛,李小虎看着身旁的李慕雅,她的袍子上镀了一层金光,显得神圣而又高贵。

“那走吧,妆容上费了些功夫,这会儿我们得迟到了。”

李小虎这才注意到李慕雅今天的妆容比往日精致许多,红唇似火,面若桃花,眉如柳叶。越看越有味道,不禁盯着多看了几刻。

“看什么看,小色胚子又犯病了?”李慕雅故作凶巴巴道。

“小弟这不是仰慕皇姐天人之姿吗?”

“你以为姐姐乐意花半个时辰梳妆打扮?没办法谁让今天野炊是林遥那丫头办的,她铁定邀请了不少大家名媛,姐姐身为皇女可不能被她们比下去。”

李小虎没想到好武的李慕雅还有这样的心机,别过头去偷笑。

“笑什么笑!走啦!”李慕雅给偷乐的李小虎“一棒槌”,“咦,你没带着李玄吗?”

“有飞夜和这么多护卫在,况且还有威名赫赫的三公主殿下,谁敢造次?”

“威名赫赫?本宫不喜欢这个词。”

“那就声名赫赫,也不行?那风华绝代行不行……”李小虎与李慕雅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往龙眠山的方向去了。

龙眠山脚下一处小河前的草坪上搭有一个巨大的宴会台,台上设了许多坐席,一套套锦衣玉袍在其中谈天说地。

宴台帐外一位浓妆淡抹的盛装女子正在招呼来往的宾客。这位端庄大气、温文尔雅的漂亮女子就是工部尚书林现的孙女林遥。

众人在席间谈笑了好一会儿,发现林遥依然站在帐外等候,心中好奇——何人让堂堂皇子妃如此好等?

万辛冉、霍落雪和陈萧等人坐在一起。此刻霍落雪指着账外的林遥好奇地问道:“林姐姐在等谁呢?”

“估计在等李小虎呢!”万辛冉自以为很幽默地说了个笑话。结果发现霍落雪和陈萧都没笑,只能尴尬地干笑两声。心中想到刚刚在城门前李小虎看自己的眼神,那分明是一种居高临下、轻蔑地姿态,不由怒火中烧。

陈萧拿起飘着雾气的酒樽送到嘴边停住,然后说道:“我听说三公主殿下要来。”说完喝了一口温热的酒水。

“三公主殿下?”

周围其他人听到陈萧的话开始议论纷纷。

“那今天真是群芳云集。”

“不知道张子正那个家伙有没来,他不是自诩是三公主殿下的护花使者吗?”

旁边一人喝了一口酒哈哈笑道:“兄弟你消息过时了,张子正现在顶多算是‘护花二号’,魏王世子李小虎现在才是三公主殿下眼前头号红人。”

“真的假的,李小虎不是因为猥亵……”那人放低音量悄声说道。

周围的人把耳朵凑过去听他所言。

“谁知道呢,他们皇家的事乱得很,慎言慎言。”说话之人也是轻声细语。

不过坐在他们旁边的霍落雪等人倒是听得一清二楚。陈萧重重地将酒樽敲在席座前的矮桌上,酒水溅出来不少。他心中自认为算半个皇家人,此刻听到有人非议自然要出手警告。

那群人看到面容严肃的陈萧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万辛冉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李小虎一大早候在南城门外就是在等李慕雅,等她一起来参加林遥的宴会。

“怎么哪里都有那个讨厌的家伙。”万辛冉拿起酒樽一饮而尽。

霍落雪看着恼怒地万辛冉,忍不住问道:“你是说李小虎会跟着三公主来参加林姐姐的聚会?”

“八九不离十。”陈萧回答道。

很快三公主殿下要来的消息便传开了,席间的青年才俊们很是兴奋,望族名媛们则心中有些嫉妒。

说到李慕雅,这位大魏的公主殿下。可谓是京城年轻子弟的梦中情人,不仅美貌无双、身世显赫,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深受李天承和当今皇后皇甫曦的宠爱。

其生母本身皇甫曦的贴身侍女,后被李天承宠幸,产下李慕雅后便死了。皇甫曦怜她一出世就没了母亲,于是收养到自己宫中视若己出。

那时候李明睿也刚出生,皇甫曦比疼儿子还要疼这个女儿。十岁的李循天也非常喜爱他这个妹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不过如此。

第48章 野炊(下)

三个时辰前,捕风处。李玄奉李小虎之命将章程、王超喊醒。

“小王爷有令,捕风处所有外勤人员全部出动,代号‘龙眠山捕鱼行动’。”

王超本来还睡眼惺忪,一听到“行动”二字惊得瞪大了眼睛。随后又疑惑地问道:“捕鱼行动?小王爷是要我们去龙眠山神水湖捕鱼吗?”

“此鱼非彼鱼。别问那么多,赶紧通知下去,大家速度集合,到时候我再交代行动的具体细节。”李玄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王老哥你去喊东舍的弟兄,章老哥随我一起去叫西舍的弟兄。”

王超虽然满腹疑问,但这点执行力还是有的,答应一声便快步走向东舍。章程跟着李玄转道前往西舍。一路上李玄沉默走在前面,章程一声不吭地跟在后头。

“章老哥怎么了?我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李玄掉过头来问道。

章程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什么,只是忽然间被叫起来执行任务还没晃过神来。”

很快前一刻还如同一潭死水般宁静的捕风处一下子热闹起来了。一间间住舍亮起了灯光。

穿好衣服的众人三五一群先后赶到院子当中集合,李小虎早就穿戴整齐站在石阶上等候了。看人来得差不多了,李玄开始清点人数。

清点完人数在李小虎耳边说道:“一个不少。”

“嗯”李小虎示意他交代今天的行动计划。

李玄清了清嗓子说道:“首先看到大家有如此的执行力,小王爷很是欣慰,为我们捕风处感到骄傲。下面就由我来向大家说明今天的行动细节……”

“……虽然不确定敌手是否会有动作,但我们依旧要防患于未然。所以小王爷希望大家不要有任何放松,中途也不许有人擅自离开,一切行动听从调配。弟兄们能做到吗?”

“能!”

“好,具体行动细节就这么多。”李玄回头看向李小虎听从下一步指示。

李小虎环视火光下的众人,说道:“小王也简单说两句,今天的行动将是一场漫长的等待,等待过后还可能有一场恶战,所以请弟兄们一定不要掉以轻心。后厨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饭菜,吃饱了带上干粮就出发。”

“龙眠山捕鱼行动”因为其不确定性,李小虎没好意思去麻烦乌风。所以出动的人手虽然充足,但高手不多。不过李小虎也不担心,因为各大家族的人加上皇子妃的护卫可以弥补这一点。

卯时西城门城门一开,李玄他们就悄无声息地分批出城了。走西城门的原因有两个,一是离捕风处府邸近,二是更加隐秘。出城之后众人快马加鞭赶到事先计划好的地点——龙眠山的一处山头之上。

李玄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说道:“待会林遥就会带人在那一片搭棚立帐,我们埋伏在这儿看着,一遇到情况可以及时支援。王老哥你带一队人去山头另一边,那儿可以看到官道,有什么可疑的人马立刻回报。”

“好。”王超答应一声,点了一队人马往山头的另一边去了。

微弱的星光洒在捕风处众人的脸上,他们一个个俯低身子尽量将自己藏在阴冷的石缝间和潮湿的灌木丛中,默默地等待着敌人的出现。

月亮与星星在青空中慢慢褪色,直到一束阳光射到李玄的左眼之中,周围的一切更加的清晰起来。林遥一队人在捕风处的注视下搭起了宴台,一群群的宾客陆续到来。

林遥带来的二三十护卫分散开来,五人一组站在河边与山林入口处放哨,领头的中年男子身着刻有龙爪的黑金铠甲,他是一名黑魂卫的将领。

时近巳时,王超在山头上看到李小虎一行人从官道出来沿着小路往龙眠山而来,因为黄金疾风犬和火云驹特别显眼,所以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罗刀,你去通知李玄,告诉他小王爷到了。”

“是!”那名小吏答应一声,随后消失在身后的山林之中。

林遥在大好的阳光中亭亭玉立,等待着野炊聚会的最后两位宾客。当然她与李小虎并不熟,有过几面之缘,甚至都没说上过话。不过与李慕雅倒是熟得很,两人是闺中密友。

这次她去邀请李慕雅参加聚会,没想到李慕雅竟和她说要带李小虎一起。她很震惊,李慕雅对李小虎是个什么态度她作为密友再清楚不过了,甚至怀疑李慕雅是在想法子整李小虎。再三确认后发现不是,于是她很好奇这些天发生了什么让李慕雅对李小虎有如此大的改观。

又过了一会儿,林遥终于等来了这对让她心生疑惑的姐弟俩。

“慕雅你让我好等。”林遥抱怨中带着欢喜。

“要是就我们姐妹俩私下聚会,我衣服都不用换,准是一早就到了。”李慕雅从火云驹上下来。

“行,都怪妹妹。”林遥笑着挽住李慕雅的胳膊。

李慕雅转头看到李小虎依旧骑在大黄身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说道:“李小虎你还不下?东张西望什么呢?”

李小虎自然要先观察一下周遭的环境,听到李慕雅的催促只好翻身从大黄背上下来。

“世子殿下,小女这厢有礼了。”见到李小虎过来,林遥松开李慕雅行礼道。

李小虎刚刚还在想敌人要是有所行动会采取什么方式,现在看到林遥向他行礼,一愣后脱口而出:“嫂子好。”

说完就僵住了,三人包括李小虎自己都没明白为什么会说出这三个字。李慕雅与林遥相视,随后两人扑哧一笑。

“愣头愣脑的。”李慕雅没好气地白了李小虎一眼,随后对林遥说道,“还有你林遥,都嫁做人妇了,还小女小女的,不要再装嫩啦。”

林遥乐得停不下来,掩嘴笑道:“世子殿下叫我嫂子也合情合理。这样说来慕雅你也要叫我声嫂子呢!”

“叫你个大头鬼,当初你雅姐姐前雅姐姐后的,现在怎么不叫了?慕雅慕雅的喊,以后是不是要直呼姐姐大名了。”

两位美人就在外面打闹起来了,娇声笑语不断,惹得宴台上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李小虎没想到李慕雅与林遥的感情如此的好,一时间也插不上话,只能站在一边傻傻地陪笑。

第49章 刺杀(上)

“行了,私底下再找你算账。”李慕雅看到众人向她们望来,意识到这样打闹并不得体,于是就此打住。

“那好,到时候我们再分个胜负。”林遥像个充满稚气的少女。

说完拉着李慕雅走了进去,李小虎亦步亦趋跟在她们后面。飞夜等护卫有自己的职责,一个个站立开来守在外头。

林遥安排两人坐在最前排的席位上,然后走到宴台中央,主办人显然是有话要讲。

李小虎盘腿坐下拿起案前的果子啃了一口,继而左手撑在身后,把头后仰望向右后方的霍落雪。欣喜地发现霍落雪也在看着他,不由对她洒脱一笑。

李慕雅优雅地端坐在一旁,看到李小虎放浪形骸的模样,忍不住要敲打他,于是伸手把李小虎的头掰正。

“坐没坐相!还有——果子洗了吗?果皮削了吗?拿着就啃没有一点作为世子的风仪。”

李小虎“归位”之前,最后瞟了一眼霍落雪,不过她避开了他的目光。

李慕雅狐疑地顺着李小虎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一袭白袍的霍落雪。此刻她正低着头看着案前的酒樽,额头左侧的青丝挡住三分之一的脸颊,雪白的袍子如同一朵洁白的花平展地铺在地上。她如画中人,而整个场景像是众人之间挂了一副人物画。

李慕雅对自己的外貌无比自信,却也不得不承认霍落雪有另一种美。李慕雅的美是高贵,是闪耀,霍落雪的美是含蓄,是内敛。两者就如同“长度单位”和“重量单位”一样无法相提并论,如若评价只能说一句各有千秋。

“别的本事没有,看到美人便走不动路了。”李慕雅说完不再理会李小虎。

此时宴台当中的林遥开口说道:“大家能赏脸参加这次野炊,林遥心里很高兴,先在这里感谢大家的光临。……另外野炊的工具与食材我已经帮你们准备好了,待会大家可以自行安排。”

“林姐姐,准备好食材多没意思啊,不如我们去林中狩猎吧!”一位少女忍不住建议道。

“赵妹妹林中还是别去了,要是遇到危险就不好了,我们今天是来野炊的可不是狩猎,要是妹妹实在耐不住,在前面的河中捕捕鱼还是可以的。”

“好吧。”那个姓赵的少女无奈地答应道。

林遥又交代了几句,于是众人便开展交际,自发组成各自的小圈子。他们有的去附近的林中捡干枝枯叶,有的在河边清洗食材,有的正搭着烤架。这些贵族子弟平日里“饭来张口”,如今有机会亲自动手都感到新奇,一时间都忙得不亦乐乎,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李小虎看到霍落雪与万辛冉等人往河边去了,放心不下。想要去搅和一番,他不能让霍落雪与万辛冉再有什么瓜葛,要不然等他去了龙渊门,鞭长莫及。

想到此处,当下就往他们那走去。没走两步,“哎呦!”李小虎痛呼一声。

“见色忘义?”李慕雅悄悄地在李小虎腰上捏了一把,“还不过来给姐和你嫂子打下手?”

李小虎无奈,只好陪着林遥和李慕雅去林中拾取树枝。

林遥看着李小虎掩嘴笑道:“看来我们的世子殿下对霍家小女情有独钟呢!”

面对林遥的调笑李小虎有点不好意思,说道:“什么情不情的,霍家与王府本是世交,那个万辛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小王是怕霍落雪这个傻子被别人骗了感情还不自知。”

“人家万公子乃是京城十大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有地境一品的修为,去年试炼大会更是入了前百,相比而言你的所作所为更不像好人吧?”林遥故意说道。

李小虎怒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心中不坦荡的人越是需要些莫明的头衔来掩饰。小王心中坦荡,一言一行皆由心生,光明磊落,乃是真性情!”

蹲着默默捡树枝的李慕雅一把将手中的树枝重重塞到到李小虎怀里,没好气地说道:“别废话!赶紧捡树枝。”

捡完树枝李慕雅她们在飞夜的帮助下搭建烤架,李小虎帮不上忙无所事事地在周围晃荡,看到霍落雪在水边清洗食材,万辛冉手上拿着一只兔子正往她走去。

想要单独相处?不行,不能让他得逞。来不及多想,李小虎找来一根长树干,用匕首将一头削尖。随后脱掉靴子,一跃跳入河中。“噗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浪花。

与其说是河,不如说是小溪,水刚刚没过李小虎的膝盖。众人看到李小虎拿着自制的鱼叉站在水中,都被他惊呆了。这……也太不拘小节了吧。

林遥也没想到李小虎如此“真性情”,她说捕鱼不过是回绝姓赵少女的借口,冬日还没走远,春天还未贴近,溪水冰凉刺骨。虽然大部分人运功抗寒不在话下,但在场的贵族子弟都很在意自己的形象,自然不会不顾仪态下水捕鱼。

李小虎毫不在意地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溪水,随后朝着霍落雪前方的水中掷出鱼叉,溅起一片水花。

霍落雪双手举至额前,宽大的袖口挡住飞来的水花。

“李小虎,你做什么!”熟悉的娇斥传入李小虎耳中。

李小虎看着嗔怒的霍落雪,开心地蹚水来到她身边,拔出插在水中的树干。

“眼神不太好,没能插中那条大鱼。”

这溪水清澈无比哪有什么大鱼,只见小的鱼苗成群结队。万辛冉刚和霍落雪单独相处就被李小虎给搅了,怒气冲冲地说道:“李小虎你当我们瞎吗?这哪有什么大鱼!你在别处乖张跋扈我管不着,但你故意吓唬落雪我第一个不答应。”

李小虎见万辛冉一副化身正义誓要与他这个恶少斗争到底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将树干抗在肩上,一甩被溪水沾湿的头发,一脸不屑地看着万辛冉,好像在说:小王就这样了,怎么着吧,你能拿我怎样?

万辛冉能如何?只能憋屈地说道:“落雪我们走,别和这讨人厌的家伙在一起,让他一个人在水中自娱自乐吧。”

李小虎见万辛冉半天憋出这么一个屁,低头嗤笑一声。就在低头的那一瞬,他发现水中似乎有道人影,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影子,不过自己东向立,午时未到影子怎么会在身前?

心中暗道不妙,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脚裸被一个冰凉的手抓住。那手猛地一拉,李小虎扑倒向水中。

倒入水中的前一刻只来得及喊出一句:“落雪快跑!”

第50章 刺杀(中)

“落雪快跑!”话音未落,李小虎猛地扑倒在水中。

霍落雪以及一直关注李小虎一举一动的李慕雅等人都没反应过来,他们安逸惯了哪里会往刺客身上想,一时间都愣住了。

忽然一只玄铁长枪破空飞来,径直没入水中。一瞬间长枪周遭一丈之内的水都被炸开,形成短暂的断流,只见河床之中李小虎狼狈地趴在淤泥上,一个娇小的黑衣蒙面人正蹲伏在他后面抓住他的脚裸。众人这才明白李小虎刚刚那句“落雪快跑”是什么意思,原来竟是有刺客潜伏在水中。

万辛冉赶紧拉着发愣地霍落雪往后退去。

玄铁长枪的主人身着黑金铠甲从天而降,一拔插在淤泥中的武器,一枪向黑衣人挑去。长枪划出一道黑光,第二次将溪水断流。黑衣人施展诡异的功法幻化成波动的黑影潜入水中躲过了这一枪。

李小虎趁此机会踉跄起身想要爬到岸边,只差一步上岸,哪知两边合拢的水流将他冲倒。李慕雅不顾飞夜的阻拦跑上前去一把抓住李小虎的手将他拉出水面。

“赶紧离开,他们……应该是冲着你来的。”李小虎全身湿透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李慕雅不解。

李小虎正欲解释。左右两边的水中各游来三道黑影,速度奇快一刻便到了跟前,六名刺客冲出水面拔剑向李慕雅刺去。飞夜一剑横扫斩在前方的地上,顿时土石齐飞形成一道屏障将刺客们全都逼退。

“公主殿下快走!”

不用飞夜多说,看到黑影的瞬间李小虎就拉着李慕雅往远处跑了。与此同时贵族子弟的护卫们纷纷从外围撤回来,拔出刀剑围成一个圈把自家少爷、小姐护在中央。

论个人修为这六名刺客兴许不如地境三品的飞夜,但六人施展出一套合击剑法,各自飞起一剑将飞夜击得口吐鲜血后退不迭,李慕雅的其他护卫们见状赶紧上前帮忙。

但这套合击剑阵精妙无比,六人交叉穿梭其中,让人眼花缭乱。护卫们不敌,一个接一个做了剑下亡魂。看到飞夜孤木难支,李慕雅拿出一把镶着红色宝石的精致短匕就欲上前帮忙。李小虎一把拉住她,飞夜地境三品都招架不住这群人,你个地境一品上去不是找死吗?

其实各大家族的护卫中高手不少,但人人自危,手持刀剑冷眼旁观。不然大家一起围上去这六人的剑阵就是再高明也得饮恨当场。

林遥倒是急得在一旁直跺脚,催促自己的护卫去救李慕雅。可是她的话语并不管用,那几名护卫一脸为难,李明睿赋予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好皇子妃,要是自己贸然去帮公主殿下解围,皇子妃因而有了什么差错,便是百死莫赎!

李小虎看了一眼自己设伏的山头,发现下山的一路林中惊鸟齐飞。心中觉得不妙,按道理这时候李玄的援兵应该赶到了。各大家族铁了心做路人,李玄那又出了变故,自己与李慕雅总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一声口哨将在林中玩耍的大黄唤来。

黄金疾风犬最擅长的就是速度,只要自己骑上大黄,带李慕雅和霍落雪逃脱不是问题。什么“龙眠山捕鱼行动”就算了,改成“英雄救美行动”也不错。

大黄听到主人的呼唤,一路飞奔过来又惊起一片飞鸟。李小虎敏捷地翻到大黄身上,随后伸出一只手把李慕雅也拉到大黄的背上。

然后对被护卫重重护住的霍落雪喊道:“落雪,快随我离开。”

霍落雪还没缓过神来,有些犹豫不决。万辛冉站出来阻止道:“李小虎,那些黑衣刺客分明都是冲着你来的,莫要连累落雪。”

万辛冉插话让李小虎心中很不舒服,但理智最终战胜了情感,万辛冉说的不无道理,也许霍落雪跟着自己与李慕雅更加危险。

这边的刺客看到李小虎与李慕雅骑在黄金疾风犬身上准备逃走,放弃对飞夜的穷追猛打,分出一半人手向两人杀来。

李小虎见到情况危急也不容他多想,赶紧命令大黄向外逃去。

另一边,救了李小虎的黑魂卫将领持枪站立在水中,他一动不动默默看着缓缓流淌的溪水。忽然一转玄铁长枪往右后方一挑,一道黑影惨呼一声被枪势挑到空中然后重重摔到岸上。

中年将领并没有去管黑影的死活,而是一刻不停地将长枪往反方向掷出。掷出的长枪如同一道闪电穿透空中的一道水幕,随后深深没入土石之中。水幕之处慢慢显现出一道人影。

“皇甫炎。看来李明睿很在乎林家小女嘛,居然把你留在她的身边。”

皇甫炎右手五指一张,玄铁长枪拔地而起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尔等藏头露尾之辈,在皇甫家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哈哈哈,不愧是如日中天的皇甫家,够嚣张!那老夫就留你一条命看看这京城是如何变新天的。”

说完,隐藏在水幕中的人展开双臂,霎时间地动山摇,五条水龙崛地而起,在空中腾挪翻转,继而从四面八方向皇甫炎卷去。

皇甫炎看着声势浩大的水龙向他咬来,不慌不忙将玄铁长枪插入地中,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手印一成双手霎时变得漆黑无比。随后他握住长枪,长枪之上黑炎迸发,一缕缕向周身飘散形成一个黑色的盾墙。

五条水龙冲击在盾墙上的一瞬间将皇甫炎吞没,但隐约能看到一丝丝黑炎飘出。这场景就像是从九天之上落下的瀑布,冲击着水潭中的一颗顽石。

四周遭了池鱼之灾,草坪、土石、溪水、灌木全被水龙的余威夷为平地。贵族子弟们纷纷在自家护卫的簇拥下往远处撤去。

这一边大黄驮着李小虎两人往外逃去。路过外围临时搭建的马厩,坐在李小虎身后的李慕雅一声口哨,火云驹挣脱缰绳跟了上来。后面三个黑衣杀手依然对他们紧追不舍。

两人一狗一马还未跑出这个山头,只见前方路口一队人马“一”字展开。李小虎仔细一瞧来人是清一色的草莽打扮,心中暗叹:这不会是传说中的山贼吧?

龙眠山是何地?要弄清楚这个问题,首先要知道“龙眠”二字何解。所谓“龙眠”乃是真龙长眠之地,是大魏历代皇帝长眠之地。从这里再往东越过两个山头,穿过浩渺的神水湖,便到了皇家祖地。那里戒备森严,守陵人虽少,但无一不是天境修为,想要进入必须有龙玺为凭,他们不看人、不讲理,只认黑玉龙玺。不见黑玉龙玺等同擅闯黄陵,即便是李天承同样格杀勿论!

你要是说龙眠山有山贼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而如今这个笑话正摆在李小虎的眼前。

第51章 刺杀(下)

看到这一众毛贼手持刀枪棍棒拦在路中央,李小虎只能唤停大黄。

和他预想的一样,一名小卒拔刀御马上前叫嚣道:“此山是我——”

“魏王世子李小虎在此,前面的毛贼快给小王滚开!”李小虎不耐烦地打断了那名小卒老套的话语。虽然他心中觉得奇怪,但此情此景没时间考虑其他,希望山贼只是偶遇,希望他们被自己的名号吓住知难而退。不然再耽误下去黑衣刺客就要追上来了。

山贼打扮的这群人当中,领头的是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他腰间挎着一把金色的大刀。听到李小虎的呵斥,他笑着对旁边的一名手下说道:“这毛头小子自称小王,老王你说他是你家的崽子吗?哈哈哈。”

众山贼之间响起一片哄笑声。

那个被称作“老王”的草莽跟着笑道:“老王我也想有这么个相貌堂堂的公子哥做儿子呢,可惜我是个粗人,可生不出这样的儿子来,要是大哥肯把这小子身后的美娘子赏给我,老王我晚上一定努力再努力。”

又是一阵哄笑。

“没问题,不过你不介意大哥先用用吧?虽然老子天生也是一副土匪样,但也想要个细皮嫩肉的儿子呢。”满脸胡茬的大汉眼中尽是淫秽之色。

“不介意不介意,不过说好了我老王得排第二个。”

满脸胡茬的大汉大笑一声指着李小虎说道:“小子,别说老子没给你机会,留下你身后的美娘子,自己滚吧。”

李小虎听到他们在言语上肆意侮辱李慕雅,心中盛怒。李慕雅比他更怒,她何时受过这等侮辱,心中决定要把这些杂碎挫骨扬灰。于是从大黄身上跳到空中,火云驹与她心有灵犀轻轻一跃接住了自己的主人。

“杂碎们受死!”

火云驹是火系的稀有灵兽,口吐烈焰能融金甲。对付这些不入流的小毛贼还不是随口一个火云的事,李慕雅心中如此想到。她要把这些令她恶心的人渣全都烧成灰烬。

李小虎虽怒,但还没有失去理智。直觉告诉他一定有哪里不对,看到李慕雅怒气冲冲地杀上前去,心中不安,着急地大喊道:“皇姐莫要冲动,小心有诈!”

愤怒中的李慕雅哪还能听到他的话,头也不回地冲向山贼。没办法,李小虎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追了上去。

火云驹全身烈焰迸发,越跑越快,如同一只从炼狱中脱困的恶魔之驹,它要将世间的污秽全部燃烧殆尽。

领头的大汉看到李慕雅骑着火云驹往这儿冲来,冷笑一声,缓缓举起右臂。后排的山贼似乎早有准备,听从指令齐齐从背后拿出长筒状的武器,一个个冷静地对准向他们冲来的火云驹。

“放!”时机一到,满脸胡茬的大汉右臂一挥发号施令。

“噗,噗,噗!”一个个银色的弹球被射向空中。到达最高点后在空中炸开成一张张银色的网向李慕雅落下来。

李慕雅心中不屑,区区雕虫小技也敢献丑。火云驹似乎能感受到主人心境,它高傲地昂起头,张口对着飞来的网吐出烈焰。炽热的火焰将银色的网全部吞啮。

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灰飞烟灭的景致。这些银网竟毫发无损地盖了下来,将火云驹网倒在地,随之李慕雅也重重地摔在银网下面。

李慕雅倒在地上奋力要将身上的网扯开。这时听到身边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她抬头一望,原来是那满脸胡茬的大汉。

此刻大汉的眼中哪还有污言秽语时的淫邪,只剩下一丝冷漠与嗜血,只见他举起手中金色的大刀,冷冷地说道:“二皇子殿下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话毕,大刀一挥,金光一闪……

埋伏在山头之上的李玄一看到情况有变,立即下令下山支援。派出一人去通知山头另一边望哨的王超,其余人先行往小河边赶去。谁料想刚从树林中出来踏上山路,山路另一面的丛林中竟也窜出一队人马。这场景就像是两股从山上躺下的溪流汇聚到了一起。

两路人马面面相觑了片刻,随后默契地各自拔出武器相互厮杀。李玄自然不能在此多做耽搁,他看到李小虎被拖入水中心中十万火急,恨不得自己会龙渊门的《御剑诀》,御剑飞下去救主。

他奋起一剑斩杀了三名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虽然这些人一副草莽的打扮,但李玄心中推测他们不可能是山贼土匪。他比李小虎更加清楚龙眠山不可能出现贼匪。王超一直盯着官道没有发现任何状况,这些人不是刚刚赶到,而是更早就埋伏在山上了。不过不管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小王爷的安全。他毫不拖泥带水,十步杀一人,直往山下突围。

所幸这些人的修为一般,李玄很快就冲出重围。随后施展轻功往河边赶去。走了不到五十步,忽然心生警兆,立马一个急刹,双脚在地上掀起一片烟尘。

下一刻一把巨大的战戟斜插在他的面前。战戟通体漆黑,显然是黑金所铸,它自带一股战场的肃杀之气。战戟的矛头没入土中,戟身的一边有一个如同死神镰刀的戈,戈尖锐锋利似乎多看一眼便会被割伤。

战戟的主人是一位少年,此刻正站在高高的树干上,眼睛里泛着嗜血的红光。

“陪我玩玩。”

说完也不给李玄回话的机会,一跃而下拔出战戟带出一抔土石。只见他单手持戟,使出一记横扫千军。

李玄在没摸清少年的路数之前,心中不敢小觑,于是求稳一个后撤步躲过。

少年继续进攻。变扫为刺,将战戟往前一送,尖锐的矛带着刺骨的寒气直逼过来。李玄依旧是保守的打法,他侧身躲过这一刺,想要继续试探少年的修为。

“愚不可及!”少年冷笑一声将戈的一侧转向李玄,随后猛地把战戟拉回。战戟如同割草的镰刀回头想要收割李玄的命。

李玄心中大惊,他虽然天资异禀修为出众,但对战经验还是不充足。这是他第一次对战用戟且修为相当的敌手,两招之内就露出败迹。情急之下只好将剑竖立挡住这把“死神之镰”。剑戟相撞,李玄整个人被带向那名少年。

少年迎向一掌拍出,正中李玄后背。李玄一口鲜血吐出,顺势滚到一旁的枯草中。少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李玄与渗入土中的鲜血,收戟转身离开。刚走两步,他停下了脚步转过侧脸。

“明知不敌却依旧不退,愚蠢的飞蛾!”

原来李玄已经从枯草地上爬了起来。只见他长剑横于胸前,双指轻抚剑身,所过之处泛起青光。

生生不息无终止,连绵不绝是长生。他要施展长生剑法再战!

第52章 生死一线

少年一手举起战戟掷向李玄,紧接着跟在战戟后面疾步跑来。

李玄先是挥出一道青光荡开战戟,随后左手一掌拍出抵挡住少年的拳头,再一个矮身躲过扫向自己头颅的一脚,又一个侧翻躲过战戟的开山劈。

战戟属于重器,论威力不用多说,但在灵活性方面自然不如长剑。这一竖劈砸得碎石迸飞,战戟也陷入土石之中,无法第一时间再挥出一戟。

李玄抓住机会,往后一蹬树干,往前一剑刺出。本该弃戟闪避的少年竟完全不顾刺向自己的这一剑,依旧想要举起没入土石中的战戟。

李玄本能感到不妙。因为他看不透少年心中所想,他不认为少年的战戟要比自己的剑快,他有信心在少年举起战戟之前将长剑送入他的胸口。

但他不明白的是持戟少年凭什么不知道这一点?既然知道又为何不躲?他必然是有所凭仗。李玄心思急转,但无论是愚者还是智者,人的本能意识中就会存在侥幸心理。

剑没有停。

长剑先一步刺入少年的胸口,但这不是结局。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战戟虽然比剑慢一步,但它比剑长三分。李玄的剑只来得及刺入半寸,战戟就刺穿他的肩膀将他挑起在空中,他的剑再也无法触及到少年的身。

少年大笑,好似第一次用鱼叉在河中捕到鱼的顽童。他持戟往前猛冲直到将李玄钉在一棵树上。他的眼睛里泛着嗜血的红光,看着这个战利品。他本可以一戟刺穿李玄的胸口,但是他没有,他选择了肩膀。

就像他小时候用一个尖锐的树枝戳住飞蛾的翅膀,把它钉在泥土地上一样。看着它不断地扑腾挣扎,最后活活累死。他无比享受那个过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如同一位任性的死神,全凭喜怒来决定凡人的生死……

王超带人从山头另一面赶来,看到章程等人正与一群贼匪厮杀,二话不说拔刀就砍。有了王超人马的支援,天平开始往捕风处一边倾斜,本来势均力敌的两方发生变化,贼匪们迅速溃败,四散奔逃。

王超拖着朴刀往林中里追杀去。

章程用弓弩射杀一名贼匪后,赶忙喝止住王超:“穷寇莫追!小王爷还处于危险之中。”

王超一拍脑袋说道:“对,差点上头了,我们得赶紧去保护小王爷。”

于是章程、王超带着众人往山下赶去,没走一会儿就看到了一位持戟少年将李玄钉在树上的一幕。

王超心中惊怒,惊的是这少年年岁与李玄相仿,李玄是京城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竟然不敌他,怒的是持戟少年完全是在虐杀李玄。

“小贼快放了李玄!”

持戟少年冷漠地看了看捕风处众人,他并没有因为对方人多势众而露出任何惧色,依旧是一副冰冷嗜血的模样。因为在他看来,之于烈火一只飞蛾和一群没有任何区别。

“你们不用管我,快去保护小王爷!”李玄忍痛对章程、王超喊道。他心中明白这持戟少年必然常年在厮杀中磨砺,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王超他们虽然人多,但想要拿下他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他心中挂念李小虎,若是小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他李玄还有何颜面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活着。在李玄心中,李小虎不仅是他要用生命捍卫的小王爷,还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李小虎就是他的忠与义。

持戟少年听到李玄的话眉头一皱,问道:“小王爷?哪个小王爷?”

李玄冷冷地看着他并未回答。

王超喊道:“小贼,我家大人乃是魏王世子李小虎。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刺杀世子公主,准备承受朝廷无尽的怒火吧!”

持戟少年闻言面色一变,然后面露凶芒,手中战戟一紧,李玄吃痛冷汗直流。少年没有理会李玄痛苦的表情,小声自语道:“敢骗我,好好好!”

说完他一拔战戟,李玄惨呼一声从树上掉落下来。于此同时少年一个闪身,扛着战戟没入林中消失不见。

王超、章程赶紧上前扶起李玄,检查他的伤势。

“无妨,死不了。你们赶紧去保护小王爷。”

“你们四人走小路把李兄弟先送回城内就医,其余人随我驰援小王爷。”……

满脸胡茬的贼首举起金色大刀朝李慕雅挥下。李慕雅避无可避,只能默默闭上了眼睛等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小虎使出全力一蹬大黄的脑袋,纵身飞向李慕雅。金光一闪,胡茬大汉这一刀狠狠劈在李小虎的身上。

金色的大刀切开华贵的袍子,撕裂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破开柔软的肚皮。李小虎重重地摔在李慕雅跟前。

李慕雅吃惊地瞪大眼睛,她没想到李小虎会不要命替她挡下这一刀。她看到李小虎的肚子像个破开口子的水袋,水从袋子的破口处不住地往外吐,一阵一阵地让她心慌。

她五指穿过网孔抓住李小虎的袖袍,忽然间她回忆起小时候在院子中玩沙子的情形。那时候她试着想要紧紧将它们握在手心,结果白色的沙子不住地从她小小的指缝间流逝。

还是小女孩的李慕雅不明所以,她一下用力攥紧小手结果再次张开手掌时,上面只有零星的沙粒。皇甫曦看着她满是疑惑的小脸笑着对她说:“我的小雅儿,你抓得越紧它流得越快,要想拥有它,你得像这样将它捧住。”

此刻的感觉和当年一模一样,她紧紧抓住李小虎的袖袍,却还是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在指缝间流逝,一时间心头一丝酸楚涌至鼻尖。

李小虎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奋不顾身上来挡刀,一如前世挺身而出一样,他还是他,无论披上什么皮囊,无论被捧置于云霄还是抛弃在万丈深渊,初心不变。

所幸李玄今早坚持让他穿上金丝软甲,不然这道金光会直接将他拦腰斩断。

李小虎忍着剧痛,意识还算清醒。他的预感没错,果然有诈。这些家伙根本不是贼匪,而是一个个冷酷无情的杀手。面对大黄和火云驹他们没有万分的把握,于是故意激怒李慕雅与他,好让猎物自投罗网。

胡茬贼首看到自己的一刀被挡下,心中波澜转瞬即逝,对他来说不过是再多挥出一刀而已。

大黄见主人受伤,怒吼一声。装扮成贼匪的杀手们举起长筒对着大黄发射出一张张银网。大黄口吐风刃,左右躲闪,奈何寡不敌众,这捕兽网又天生克制灵兽,不一会儿就被束缚在网下动弹不得。

看到大黄也败了,李小虎心思急转,妄图寻觅一丝生机,奈何急智抵不过刀莽。胡茬大汉再次冷漠地举起大刀。

他心中暗叹一声,吾命休矣!随后转头看向李慕雅,只见她眼角隐有泪花,无助得像个行走在冰天雪地里的小女孩。

自己要是有地境修为不至于如此任人宰割吧?李小虎当下心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有只是惋惜。惋惜自己还未来得及前往龙渊门闯荡出一番天地,惋惜李慕雅盛世容颜,瘗玉埋香。

第53章 围追堵截

“当”,那是金属之间撞击的声音。胡茬大汉终是在最后一刻收刀——他挡住了一只射向他的羽箭。

李小虎转头瞧见章程正手持弓弩站在远处。章程这一箭救了他的命。同一时间王超手持朴刀带着捕风处的人马往这边冲来。

胡茬大汉又一次举刀欲杀李小虎,回应他的依旧是章程的羽箭。提刀拨开箭矢,胡茬大汉只好暂时把李小虎与李慕雅放一边,金刀往前一指下令:“给我杀!”他身后的手下得令,举起兵器迎了上去。几个呼吸间两方人马短兵相接,杀作一团。

章程又朝着胡茬大汉射了数箭。胡茬大汉一边用他的金刀斩断飞来的箭矢一边驭马向章程疾驰而来,他想要将这个三番五次打断他的人杀之而后快。

看到冲到跟前的胡茬大汉,章程收起弓弩,拔出长刀迎战。

另一边,李小虎用手捂着的肚子——生怕自己的肠子漏出来,转身想要帮李慕雅逃出“樊笼”,只见李慕雅依然木讷地紧攥着他的衣袍,估计是被吓坏了。别看她平时虽然一副英姿飒爽的江湖儿女模样,但说到底还是生活中在皇朝庇荫之下的花朵——是个十八岁的少女罢了。

想到此处,李小虎心中升起一股保护欲,他将沾满温热鲜血的手在衣袍上擦了擦,擦掉鲜血留下温热。随后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掰开放下,细语说道:“没事了。”李慕雅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挣扎着从网里钻出来。

趁着章程拖住胡茬大汉,王超杀到李小虎的身边。

“小王爷您与公主先走,那胡扯大汉叫秦寒,道上人称“怒马金刀”。杀手榜前百,修为至少地境二品。”王超一边说话一边用朴刀挑开银网。银网被掀开,脱困的火云驹一个翻身站立起来。

李慕雅率先骑上火云驹,随后与王超搭手小心地把李小虎送上马背上。

李小虎扶住李慕雅在她身后坐稳,发现王超握住自己的手没有松开,于是疑惑地望着他,想要知道王超是否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王超紧盯着李小虎的眼睛,沉声道:“小王爷,您答应我饶章程一命。”

李小虎心中惊讶,他深深地看着王超,想要看清楚他的“成分”。只见王超目光坚定,毫无躲闪之意,就这么与他在一片吵杂地打杀声中对视。

李慕雅心中不解,她不清楚李小虎与他的属下在打什么哑谜,但她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急着催促道:“我们得走了。”

“饶他一命。”王超又重复了一遍。

“好!”李小虎由于伤重面色惨白,但这个“好”字中气十足。

得到李小虎的承诺,王超这才咧嘴一笑,抱拳道:“小王爷保重!”

“去救出大黄,然后相机行事,不必硬拼,该跑就跑。”李小虎最后交代了一句。

“抓紧我!”李慕雅知会一声,随后驾驭火云驹绝尘而去。

山林一旁的灌木丛中,三个黑衣人正鬼鬼祟祟地观察着场上的形势。

“姐姐我们追吗?”

“不了,让秦寒去折腾吧。对于我们来说李慕雅不是非死不可,我想我们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另外,秦寒那边处理干净。”

“放心吧姐姐,火不会烧到我们头上来的。”

原来这三人正是在后面追击李小虎与李慕雅的黑衣人。

胡茬大汉秦寒回头看到李慕雅骑着火云驹逃了,心中明白不能再与章程纠缠下去,于是从马上跃起一刀自上而下劈出,这道金光好似重逾千钧。章程不想硬接,可是这一刀又快又狠,只好提刀架挡。

长刀被金光击中断成两截,章程也被余威所伤,吐了一口鲜血滚倒在地上。

“别让目标跑了,给我追!”

秦寒重新上马,调转马头准备去追。此刻一把朴刀飞来插到他的跟前,身下的马惊得抬起了前蹄……

李慕雅带着李小虎冲出重围,往官道的方向逃去。

“你忍着点,等我们到了城下就安全了。”李慕雅一面害怕火云驹速度太快会影响到李小虎的伤势,一面又不得不维持这样的速度,要是让杀手追上来,他们谁都活不了。

李小虎一边用匕首划开自己的衣袍对腹部的伤口进行简单的包扎,一边回答道:“无妨,小弟贪生怕死,出门都穿着金丝软甲,伤不致命。”

贪生怕死?在与薛劭的比斗中刀尖跳舞,最后绝境反击致胜;面对秦寒的大刀无所畏惧,以身挡刀。如果这都算是贪生怕死,那如何才能叫舍生忘死、视死如归呢?李慕雅微微偏头,用余光扫到身后的李小虎,她在心中默默地想到。

“看前面!”李小虎将划开的衣袍绕腰一圈扎好,一抬头就看到前方的路上拦着一群人。这群人看到火云驹向他们跑来,二话不说就张弓射箭。

李慕雅一把拉住缰绳,火云驹一个侧身躲过箭矢。羽箭一排排没入一旁的土石之中,像是栽在地上的藩篱。

“怎么办?”李慕雅急着问道。

“先调头。”李小虎也给不出更好的意见。

“嗯。”李慕雅听从指挥,招呼火云驹往回跑。没跑多久就看到秦寒扛着大刀骑着马相向而来。前有追兵后有猛虎,两者围追堵截。

李小虎一咬牙说道:“往林中去。”

火云驹不愧是灵兽,在狭小复杂的林间奔袭速度依然不减。尾巴后面追击的杀手们明显被复杂的地形拉扯住了。更何况在李小虎的指示下,李慕雅让火云驹一边跑路一边纵火。一时间浓烟和大火席卷一大片地域。

在记忆当中李小虎是第一次来龙眠山,退一步讲就算熟悉此间地形,被人拿着刀枪棍棒追杀哪里还顾得上认路,只是一股脑往大山深处逃。回头一瞧,大火浓烟中秦寒等人依然紧追不舍。李小虎心中暗骂:老子是掘了你家祖坟是吧,这样赶尽杀绝。

忽然,李小虎止不住往后一仰,身前李慕雅的秀发也往后飘起拂过他的脸庞。原来火云驹正在往一个坡上爬。可是还未等他把坐姿调整过来,火云驹一声嘶鸣腾空而起。随后李小虎惊恐地瞪大眼睛——他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烟波浩渺的湖泊。高坡制造的视野盲区导致他们完全没能看到坡后的湖泊。

“噗通”一声,两人一马坠入水中。水面之上升起一片水汽,烈焰般的火云驹被冰冷的湖水掐灭。

第54章 湖底深渊

“别让目标跑了,给我追!”

秦寒重新上马,调转马头准备去追。此刻一把朴刀飞来插到他的跟前,身下的马惊得抬起了前蹄。他顺着刀柄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王超正从地上捡起一把普通的长刀。

“哼哼!”秦寒冷笑一声,“绊脚石!我不介意也送你们一程。”

话毕,他从马上翻身下来,拖着金色的大刀,带着凌冽的杀气,向王超逼来。

王超心中明了——自己必然不敌秦寒,于是先发制人,锁喉一刀。

“自不量力!”秦寒口中嘲讽,同时身子往后轻轻一仰躲过这一刀,“金刀上挑斩!”

同一时刻他右手的大刀往上挑斩,快如一道金色的闪电。伴随着热血洒向空中,王超的左臂被齐整整斩断,人臂分离的他惨呼一声摔倒在地上。

“滚吧。你这么弱的修为还不值得我亲自杀你。”秦寒毫不留情地一脚把王超踢得横飞出去。

王超飞出三丈之外又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这才止住了身形。鲜血浸透了衣衫,衣衫沾染着土石,鲜血、衣衫、土石混杂在一起,惨不忍睹。

秦寒冷漠地看了一眼与死人无异的王超,正欲转身离去——毕竟他的目标是杀了李慕雅,与这些小人物耽搁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秦寒!小爷还没倒下呢!”王超不顾顺着破碎衣袖流淌的粘稠鲜血,右手握刀作为支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王超!”受了重伤的章程半跪在地上喊道。他用膝盖往前爬了两步想要阻止王超,他觉得他们对李小虎已经算是尽了该有的忠义,没必要在此白白送了性命。即使要送命,那也应该是他这个叛徒来,由他来偿还背叛的代价。

王超朝他咧嘴一笑,说道:“再过半月就是小琦的生日了,去年我送他的礼物他不喜欢,心心念念着我腰间的长刀。今年他也是小男子汉了,我给他打了一把刀。你告诉他,生日王叔可能没法陪他过了,但礼物还是会送到的。你这个做父亲的以后可要多陪陪他。”

沉默了片刻他继续道:“还有……小王爷那边你不必担心,他不会怪罪于你的,毕竟你刚刚救了他一命。你有家有室,我孤家寡人,有些东西就由我来承担吧。”

章程与王超共事多年,第一次见他如此严肃正经地说完一段话。他明白王超已经发现他背叛了捕风处,让他感到庆幸的是王超没有斥责他,同时令他痛苦的是他即将要失去这个相信他另有苦衷的兄弟。

秦寒似乎要给他刀下亡魂最后的尊重,耐心地听王超念叨完,才举起大刀指着他质问道:“那些官宦子弟值得你去为他们卖命?”

王超握紧手中的长刀,坦然道:“我王超不为谁卖命,为兄弟可赴一死!”

“兄弟?李小虎吗?哈哈哈……”秦寒在脸上极力摆出嘲讽的表情,他痛恨王超大义赴死样子,一如他从他父亲脸上看到的一样。

“那你去死吧,走狗!”大刀一挑一劈。一挑王超手中的长刀飞起,一劈他的头颅随之掉落。

“不——”章程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滚落到枯枝烂叶间的头颅。

秦寒调转金刀指向不远处的章程,挑衅地问道:“那么,你呢?”

章程想要冲上去一死,但想到王超的话,顿时伏倒在地上声泪俱下。秦寒以为他服软,不屑地嗤笑一声,然后转头离去。

王超、章程一死一伤,再也没有人能阻止秦寒。他点了几名手下,随他驭马朝着火云驹逃走的方向追去。其余的人依旧在拼杀。

他的马速并不急,因为他知道——圆球撞上壁垒上必然会折返,而前路就有他设置的壁垒。果然,没追一会儿就看到李慕雅与李小虎骑着火云驹迎面而来。在看到秦寒后,他们慌不择路地往龙眠山深处逃去。

秦寒抬头望了望火云驹逃亡的方向,那里是两座山脉间的谷口,他露出冷笑低声道:“神水湖将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之后,他本计划自己的两路人马围追堵截,如同赶猎物一般把李小虎他们赶到神水湖边上,最后射杀走投无路的他们,哪知道下一刻就看到火云驹从一个高坡直接跃进了神水湖之中。

“快!去两侧岸边,别让他们跑了。”秦寒吩咐手下。

……

落入水中后,李小虎第一反应就是往上游想要浮出水面,他一挥手臂忽就看到自己双手冒出一丝丝黑色的物质,那黑烟一般的物质迅速飘散在水中,向着深处漫延。

起初李小虎以为是自己沾在手上的鲜血,随后仔细一看发现不对劲,那黑色的物质分明是从自己的皮肤中钻出来的。

李慕雅与李小虎一样,落入水中立马划动双臂往水面浮去,就在她即将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忽然想到李小虎不会游泳。当然不会游泳这件事对于一个武者来说很不寻常,但她所了解的李小虎确实就不会。

于是她赶紧调头潜入水中,果然看见李小虎正挣扎着往湖水深处沉下去,心中着急加速往他游去。

李小虎怎么可能不会游泳,他前世作为一个普通人甚至有“浪里白条”的称号,现在好歹有人境三品的修为,耐力体力更甚从前,“像只鱼儿在荷塘”完全不在话下。

他往湖底沉去完全是受到外力的影响。他惊恐地发现从他皮肤中逸出的黑烟飞速地卷向湖底深渊,然后黑烟如同是缠住他的一根铁索把他往深渊拉去。

李慕雅施展功力在水中穿梭,很快潜到李小虎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想要将他拉上去。哪知一股劲力拉扯着她一同往下沉去。她往李小虎身后的下方望去,隐隐约约看到有一道黑线牵引着他。让她奇怪的是这根“黑线”呈弯曲松弛状,没有拉直它是如何发力将李小虎往下拖去的呢?

李慕雅知道现在不是考虑问题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出李小虎。管它是什么原因,一定与这条“黑线”有关,于是她拿出怀中的红宝石匕首,一记“烈焰斩”划向“黑线”。

红宝石匕首发出的火系功力导致湖水密度不均,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纹路,波纹振动着“黑线”,“黑线”随它变幻成各种形态。但没有被割断,依然完好无损。李慕雅不信邪又斩了几刀,无奈地发现没有效用。

渐渐地他们离水面越来越远……

第55章 枯萎的花

李小虎往水底看了一眼,发现从他身体中逸出的黑烟成线连接着一个湖底的深渊,深渊之中漆黑一片,难以窥见其大小深浅。可以预见的是,再这么下去两人都得葬身湖底。若是修炼的是水系功法,兴许可以逃出生天,但可惜两人都没有涉猎。

他示意李慕雅放开自己,虽然想到湖岸边秦寒等人肯定举刀以待,但至少有一线生机,没必要与他一同葬身鱼腹。

李慕雅心中犹豫,是抛弃同伴独自逃生——当然兴许只是多活两刻,还是与李小虎沉入无尽的深渊?她感到自己的气息已经不足,难以维持理智的思考。

她开始有点慌张,刚刚斩“黑线”与拉着李小虎往上游的动作不再协调,取而代之的是手忙脚乱地无节奏摆动。就在此刻,李小虎挣脱了她的左手,他必须早做决定,不管这个决定是否存在任何意义。

李小虎挣脱李慕雅手的动作惊醒了处于慌乱中的她,也许是激发了她与生俱来心中最原始的那份善良,她扔掉右手的红宝石匕首,重新用双手抓住李小虎肩膀的衣袍——成功搭上了这趟死亡之车。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一路顺着锁链般的黑烟沉入湖底不明的深渊。

李小虎抬头望向李慕雅,只见她脸上有几颗细小的气泡在缓缓滑动,飘逸的长发在水中散开随着水波舞动,间或有来自湖面上方的光线透过发丝进入他的眼中。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就像是处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不断地螺旋式下降,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就在李小虎觉得自己要被压碎的时候,他被猛地吐出,就像是一只吃撑肚子的鱼吐出食物那样。“啵”,他在水中翻滚了几圈这才止住。

李小虎缓过身形,张口吐了一个气泡确定自己依旧在水中,然后定睛一看发现这是一个奇特的空间,如同处于浩瀚的星河,四周繁星点点。牵引着自己的那根黑线仍在,它延向漆黑的虚空,只不过这一回它没有顽皮地拉着自己跑。

李慕雅呢?李小虎打了一个激灵,四下张望发现她正漂浮在自己上方,无力缓慢地舞动双臂,像是杯中的茶叶慢慢在水中漂停,她正在慢慢失去意识。

李小虎赶紧游到她身边,发现她双眼微睁,兴许是看到自己出现在视线之中,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但随即又暗淡下去。李小虎心中着急,当下就想扛起她寻找出口,可又要往哪游呢?

等等,为什么同样是在水中,我没有一点窒息感?李小虎心中震惊。当下又张口吐出一大团气泡,气泡慢慢在水中浮动然后飘远。

看着那团气泡,李小虎心下一狠,管不了那么多了,等他想明白黄花菜都凉了。随即抱住李慕雅,探头吻住了她的唇……

过了一阵子,李小虎被猛然推开,身子滑出三丈远。刚刚还双眼无神的李慕雅恢复了昔日的光彩,杏目中略带煞气。这反应明明白白地告诉李小虎——要不是场合不允许,否则定然捶你一顿!

其实吻住李慕雅给她渡气的那段时间里,李小虎想了许多。他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只是救人不可心猿意马。但还是忍不住设想李慕雅醒后的种种反应。其中最让他激动莫过于——醒了却羞涩地装作没醒的那个设想。

但现实还是现实,李慕雅显然不是那种温婉的女子,她恢复意识的那一刻李小虎就飞了出去。

游回李慕雅身边,李小虎朝她比划了一通手势,大概意思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们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矛盾具有特殊性……不过显然她并没有看懂,李小虎再次飞出三丈之外。

再次回到李慕雅身边,李小虎指了指链着自己的那根“黑线”。这回李慕雅明白了他的意思,跟着他顺着“黑线”往前游,毕竟她这口气也憋不了多久。

终于在又渡了三小口气之后,他们游到了尽头。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花坛,它整个是由一种黑色玉石雕刻而成。玉石上飘着与李小虎皮肤中逸出的相似的黑烟一般的物质,刻着密密麻麻的深奥符文。

因为其上真的种着一朵花,所以才称它为花坛,事实上它更像是一个祭坛。那朵种在祭坛上的花已经枯萎了,即使在水中也显得干巴巴的。

李小虎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爬上祭坛用手轻轻触碰那朵枯萎的花。就在指尖触及花身之时,心中生出一股水乳交融之感,仿佛他与这朵花合为一体,花即是我,我亦是花。

神奇的是下一刻黑色玉石上的花朵竟重新焕发了生机,干瘪的叶子重新舒展开来,白色的花瓣也变得饱满起来。其上盘着一条黑色透亮的小龙,这条小龙如同一滴坠入清水中的墨汁,不真而幻,幻而显其神。

“吾以魂魄夺天地造化续汝之命,汝今日还恩助吾肉身归于尘土。”一个年轻的声音在李小虎脑海里响起。

李小虎吓了一跳,忙看向一旁的李慕雅,只见她鼓起了腮帮,对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似乎毫无所觉,不过显然她又快憋不住气了。

回头再看向那朵花时,花与小龙开始虚化,似是温水中的冰块融化不见。就在花消失的瞬间,祭坛整个震动起来,四周的水如同瀑布一般飞流直下。

李小虎赶紧拉着李慕雅伏倒在祭坛上保持平衡。下一瞬“噗”的一声“破壳而出”,随后他只听到李慕雅近在咫尺大口大口的呼吸声。他们终于出来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李小虎抬头问道。他发现这儿像是一个庞大的宫殿,宫殿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水池,而他和李慕雅现在正跪坐在浮于水池中的祭坛之上。

李慕雅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皱着眉头看向前方。李小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殿前从右至左依次放着四个巨大华丽的棺椁。

为什么说是从右至左呢?因为李小虎看到左边还空有很大的空间,显然还有不少“虚以待位”的。

“这……我们恐怕在皇陵之中。”这时李慕雅悄声说道。

第56章 祖地皇陵

“皇陵?”皇室祖地,大魏皇陵。李小虎心中瞬间明白过来,他和李慕雅应该是触及了湖里的什么机关,开启了湖底通往皇陵的密道,这才从湖底一路来到皇陵之中。

“如果这儿真是皇陵,那么神水湖底竟然有一条通往皇陵内部的通道。”李慕雅觉得不可思议。

“不管如何我们总算是逃过一劫。”

李慕雅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不好地说道:“恐怕我们还没有脱离险境。”

李小虎疑惑地看着她,难不成秦寒他们也能通过湖底密道闯入皇陵?

李慕雅想起李小虎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于是解释道:“祖地皇陵即使是父皇进入都需要以龙玺为凭,所以说无论是谁,只要没有携带龙玺就算是擅闯皇陵,守陵人会格杀勿论。”

“这么严重?我可是……你可是大魏公主殿下,他们一点情面都不留?”

“不是情面的问题,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

“那怎么办?”李小虎下意识地捂住腹部的伤口想要站立起来查探一番。忽然他愣住了,感觉那里不对劲。

李慕雅见李小虎起身到一半停住了,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李小虎没有回答她,他轻轻揭开裹在腰腹间用来包扎伤口的布,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肚皮光滑白皙、完好如初。要不是看到那条被染红湿漉漉的布条,他甚至怀疑自己根本没有受伤。

虽然不解,但未尝不是件喜事。还来不及高兴,就在李小虎想要运功弄干衣袍时发现自己修为全无,体内一点真气都聚集不了。他从人境三品连跌三阶,重重地摔回到起跑线上。

李慕雅见李小虎不吱声,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她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怎么了?”她又问了一遍。

李小虎看着紧张兮兮地李慕雅,心中苦笑。想起前两天她宽慰自己说:“你修为退步已成事实,心放宽点,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你就是修为全无也没关系,反正你也用不着,凭你这口伶牙俐齿也堪比天境高手了。”

自从穿越而来,碰到的不是天境修为的老怪物,就是天赋异禀的修炼天才,要不然就是凶神恶煞的刺客杀手,他们每个人的修为都不知道比我要高到哪里去了,你让我怎么用,我用什么用?

“借你吉言,我修为全无啦!”李小虎没好气地说道。

借你吉言?这是说的什么话,刚刚在水下得寸进尺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这个混蛋反倒抱怨起我来了。李慕雅恼火地想到。

刚想呵斥他几句,只见李小虎神色紧张摆手制止她说话。

“吾以魂魄夺天地造化续汝之命,汝今日还恩助吾肉身归于尘土。”李小虎忽然想到在水底听到的这个年轻的声音,自己伤口痊愈,修为全无一定与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如果真是那个人捣的鬼,他一定还在水下。想到这里李小虎一个激灵大声喊道:“水下有人!”

李慕雅被他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想拿出红宝石匕首防身,结果摸了个空,她的匕首早就在进入密道之前就遗失在神水湖之中了。

过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李慕雅见李小虎还盯着池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以为他是中了什么邪,上前将他扑倒在地上。

李小虎仰倒在地上,双手被按住。他修为全无,面对地境一品修为的李慕雅发难,连挣扎都做不到。

“你干什么?无语了,我不是说了嘛,水下情况特殊,只好采取特殊手段,再怎么说我也算救你一命不是?”李小虎以为李慕雅还惦记着水下被吻的事,把他按到地上是为了找回面子。

李慕雅本来是想问他——一惊一乍地发什么神经,他不提水下的事还好,这一提李慕雅也把话题也转到水下了。

“我看是正中下怀吧,还有你明明会游泳!”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会游泳了?莫名其妙。”

李慕雅盯着李小虎的眼睛,发现他并不像是在撒谎。

“那……你一惊一乍的干嘛?”

“我修为全无,腹部伤口也痊愈了,刚刚在水下有人同我说话,我怀疑是他搞的鬼。”

李慕雅把目光转向李小虎的腹部,这才发现自己跪坐在他身上的姿势有多么不雅。于是不动声色地放开李小虎,语气平淡地说道:“我怎么没听到有人说话。”

“就在我碰祭坛中央那朵花的时候啊。”

“什么花?”

“那朵枯萎的花,你没发现?之前祭坛在水下的时候,它就在那儿,我触碰它后它就消散了,你真没注意到?”李小虎指着祭坛中央说道。

“我只是随你上了黑玉祭坛,并没有看到任何物件,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那真是奇了怪了。”李小虎听李慕雅的语气不似作伪,但如果那朵花真的存在,又处于如此显眼的位置,李慕雅没有理由看不到。

“你是不是在水中待的时间太久了,出现了幻觉。”

“不对,这一切肯定与我有着莫大的联系,不然你如何解释我在水中不用呼吸的。”李小虎坐起来继续道,“什么魂魄造化续命……然后肉身归于尘土?”

“我到底与这儿有什么联系嘛!”李小虎实在想不出,况且水中那年轻声音说的那段话诘诎聱牙,自己只记得几个词了。

“联系?祖地皇陵,难道?”李慕雅好似想到了什么。李小虎脑中也有一道光闪过。

“黑玉龙魂草!”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这么说那朵花就是黑玉龙魂草,那为什么不叫黑玉龙魂花呢?不然我早想到了。”

李小虎松了一口气,默默想到:这么一来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疑惑不解之处大可归咎于黑玉龙魂草,毕竟这是颗神草。不过上回续命它让我付出修为退步的代价,这回治好了伤干脆把小王修为清零了。

李小虎胡思乱想的同时,李慕雅也在心中暗叹: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要不是自己纵火云驹踢伤李小虎,他就不会服用黑玉龙魂草,也就不会出现今天的窘境了。

第57章 守陵人

“不过黑玉龙魂草算是又救了我一命,既然皇陵不得擅闯,那么我们趁守陵人还没察觉到异常赶紧离开吧,”李小虎一边站立起身一边提议道,“这会儿秦寒他们应该撤了,皇城那边的援军怎么也该到了。”

“皇陵坐落在神水湖的湖心岛上,我们一出去肯定逃不过守陵人的眼睛,他们可都有天境修为。”

“天境高手如此不值钱?怎么到处都是?”

“这是皇陵,你以为?”李慕雅不由放低了声音,“他们当中有些还是我们的皇叔。”

“皇叔?”李小虎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然后小声建议道:“要不,我们还是原路返回?”说完他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李慕雅并没有察觉到他话语深层次的意思,她把头伸出祭坛边缘,看着清澈的池水说道:“恐怕密道的入口已经不见了。”

“要不我下去看看,”李小虎也伸头看向池底:“入口就在祭坛的正下方也说不定。”

“这通道是单向的——能进不能出,况且这棵黑玉龙魂草已经烟消云散了,下次你可进不来了,小东西。”

李小虎瞬间如同一只炸毛的猫,他从水中的倒影中看到他与李慕雅之间多出了一个人,吓得他整个人扑出祭坛的边缘,往水池中倒去。还好李慕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待他重新站定,发现面前多了一个面容精致的年轻女子,年轻倒也说不准——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鱼尾纹多多少少暴露了一些她年龄的信息。

“我有这么可怕吗?不过也对,你父亲当年顽皮的时候见我也如老鼠见了猫。”那个女人笑道。

“您……您是皇祖母吗?”李慕雅不确定地问道。

“皇姐你是双目失明了吗?皇祖母怎么可能有这么年轻漂亮!你要是想套近乎,我看她最多是你姐姐,妹妹也说不定。”李小虎越说越离谱。

其实当这个女人提到李天诺的时候,李小虎心中就有所猜测,能够让他父亲畏惧的女性——无非是李天诺的姐姐辈或者是母亲辈,再听到李慕雅说她是皇祖母的时候,心中更加确定——不是奶奶就是姑母。

不过她出现在皇陵之中,不是守陵人还能是什么?鬼魂吗?守陵人认玺不认人,她要是翻脸要龙玺怎么办?李小虎心思急转,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不露声色地奉承几句,说不定她一高兴就把我们放了。

李慕雅可没有李小虎那些弯弯肠子,以为他老毛病又犯了,拎着他的耳朵教训道:“不得无礼,还不过来给皇祖母行礼。”

说完就拉着李小虎跪下给那女人磕头。

“丫头,你认识我?你是雅儿吧。长得像你的母亲,是个美人儿。”皇祖母大袖一挥将李慕雅扶起,“不过上次见你,你才会走路不久,难能你还记得我。”

“不是的皇祖母,父皇书房里挂有您的画像,所以……。”李慕雅不敢隐瞒。

“哦,难得他有这个孝心。”皇祖母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李小虎说道:“李小虎你也起来吧。”

“谢皇祖母。”李小虎伸直腰背呼了一口气。

皇祖母仔细打量站得笔直的李小虎,喃喃道:“不像你的父亲,也不像你的母亲,是个坏东西。”说完“咯咯”笑了起来。

“皇祖母教训的是,孙儿没其他本事,就是看人准,长这么大从未失过手,没想到在您这儿马失前蹄。”

“好了,收起你的小心思,我不会杀你们的。从我来到皇陵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大魏的皇太后了。你们可以叫我陈纭儿。”

听到陈纭儿这句话,李小虎终于放下心来。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李慕雅,只见她双眼放光盯着陈纭儿,一副仰慕者的模样。她好像从未担心过陈纭儿——这个守陵人会杀了他们。真不知道她是天真呢?还是有把握陈纭儿会念及亲情而打破规矩。

李小虎有些不屑地想到:什么擅闯皇陵格杀勿论,说得和真的一样,我看李慕雅这傻子八成是被骗了,就像大人为了防止小孩子去水边玩耍,骗他们水中有会吃人的水猴子一样。

他不知道的是,陈纭儿不杀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是她的孙子孙女,而是因为李小虎是她见到的第二个服用黑玉龙魂草的人。第一个是她的丈夫——先皇李青风,不过最终李青风也没能够到达破虚境。反而因此折损了阳寿,仙逝之前他以自己的魂魄孕育出下一颗黑玉龙魂草。

这棵黑玉龙魂草本应该由大魏皇帝李天承在适当的时机服用,来冲击破虚境。谁知竟浪费在一个人境废材身上。

李天承携李天诺来皇陵取黑玉龙魂草去救李小虎的时候,陈纭儿作为大魏皇太后本应该阻止他们如此荒唐的行为。在看到李天承眼睛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即使她是他的母亲,他的身体里流淌着她一半的血,但那仅仅是一半啊,而天诺的身体里才是与他淌着一模一样的血。

天承与天诺就像同一个“个体”,他们在本质上的相似度比这世上任何一个其他人与他们的相似度都要高,因此天承不会不帮天诺,反之亦然。

正是想明白了这一点,陈纭儿没有做出任何阻拦,李小虎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李小虎总感觉皇陵之中阴气森森的,况且要是祖母陈纭儿忽然改变主意让自己和李慕雅留下陪她可就不妙了,还是早走早安心,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皇祖母……那个我们是被刺客追杀才碰巧逃进皇陵的,没了我和皇姐的行踪,这会儿外面应该已经翻了天了,我怕陛下和父亲担心,所以……”

“你们还不能走……”

李小虎顿时心中一惊,不会让自己猜中了吧,同时脑洞大开。皇祖母陈纭儿待会儿不会要说:我是答应过不杀你们,但其他的守陵人我可管不着,他们可没答应过你们。

陈纭儿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小虎继续道:“先随我回岛上,安心等天承他们来接你俩。还有……男子汉以后是要闯荡天地的,胆子放大些。”

李慕雅疑惑地回头望了李小虎一眼,发现他额头上隐有汗珠,明白陈纭儿是在笑话李小虎,不由扑哧一笑。

不过这回陈纭儿倒是冤枉了李小虎,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又如何会有多怕死。他只是怕别人因他而死罢了,毕竟是他一手把李慕雅带进了皇陵。自己死在里面倒是无所谓,生死有命,全凭造化。要是李慕雅因此香消玉损,这才是他真正害怕的。

第58章 声东击西与灯下黑

“大哥!是那头赤色的马。”秦寒的一名手下指着不远处的火云驹喊道。

秦寒顺着他所指之处看去,火云驹正从水中往岸边游,炽热的马身破开水面,水面上升腾起一片雾气。秦寒要的不是火云驹,而是李慕雅,他没有急着下达任何指令,继续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火云驹附近水面的情况。

“会不会在马身下面?”一名手下忍不住说道。

秦寒依旧没有理睬他们。

“可能是声东击西,他们在水下往反方向游了。”另一名手下猜测。

这倒是提醒了秦寒——李小虎与李慕雅两人落水这么长时间还未浮出水面有些奇怪,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很可能在水中密谋,用火云驹吸引自己等人的注意力,趁着自己去追火云驹,两人在另一边上岸逃之夭夭。

越想越有道理,于是吩咐道:“小成、耗子你们两个在高处继续盯着那匹马,其余人随我往左边去。”

秦寒沿着左侧的湖岸搜寻了一阵子,毫无所获。他目力所及之处烟波浩渺,连一条鱼儿划出的波纹都没有。那个提议“声东击西”的手下也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吊在队尾。

“哼!”秦寒调转马头,“我们上当了。”

他身后的一名手下像是早就将话含在了口中,此刻吐了出来:“那两个小贼果然狡猾,和我们玩了一出‘灯下黑’,他们一定就躲在马身下面。”

待他们快马加鞭重新回到高坡上,只见火云驹已经上岸,但它并没有跑开,而是依然在岸边徘徊,好似在等它的主人上岸。

“看到目标了吗?”秦寒一上来就问那两名留守的属下。

“那匹马一早就上岸了,但并没有发现那两人的行踪。”

“怎么可能?”秦寒也蒙圈了。

“他们不会淹死在湖里了吧?”那名说“灯下黑”的手下小声猜测道。

秦寒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乖乖地闭上了嘴巴。至此这群穷凶极恶的杀手全部默不作声地站立在岸边,看着雾气升腾的湖面,那像是一团疑云笼罩在他们的头顶。

过了一会儿,秦寒对那名说“灯下黑”的属下说道:“要不然你去湖底查探一番?”虽然是个问句,但语气毋庸置疑。

那名手下苦笑道:“是,大哥。”

在他刚下水没多久,远处山头的上空炸响了一颗信号弹。这是秦寒等人行动前商量好的,一见信号弹,说明事情有变应当立即撤退。那名被派下湖查探的手下在水中也听见一声闷响,他抬头透过晃荡的水波看到了远处天空中的信号弹,心下明白不妙,于是赶紧浮出水面朝着秦寒大喊道:“大哥,水下毛都没有!”

秦寒心中气极,这崽子下水不过两个呼吸怕是连湖底都没看清,不过他也没有办法,看到信号弹的瞬间他就明白自己的任务失败了,不撤退只能等死。他肯定李小虎与李慕雅两人没死,只不过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逃脱了。

“走!”他也不等那名手下上岸,第一个驭马离去。水中那人见老大走了,火急火燎地扑腾上岸,跨上自己的马,然后一踢马腹赶了上去。

秦寒等人出了山林,只见一人趴在马背上往这边过来。一名眼尖的手下喊道:“是老王!”说完,他下来徒步上前牵住老王的马,使它停在秦寒的面前。

秦寒看着伏在马背上的老王,只见他受了重伤,不断从口中咳出鲜血。老王抬首看到秦寒,艰难地说道:“黑魂卫来了。”

话音未落,他一个不稳从马背上摔落下来。秦寒下马查看,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先走吧,其余弟兄见到信号弹会自行逃脱的。不能再耽搁了。”

那名牵马的手下不忍老王暴尸荒野,将其背到自己的马上,一行人往龙眠山外逃去。

人就是如此,往往不能一面而论,这些杀手虽然干了不少丧尽天良、冷血无情的事,但面对自己同伴的尸体还是无法做到铁石心肠。当然不一定是他们还心存善念,更可能是自私的基因在作祟,他们不过是怕有一天自己也横尸野外无人问津罢了。

所以此刻他做了一个看似仁义无用的举动,也许昨日还睡在他一旁比之老王关系更铁的一位弟兄此刻正躺在山林某处的血泊之中,他的尸身又由谁来收殓呢?

说到底,他只是心中隐隐希望如果自己也有那么一天,今日所为能得到回报,会有人像他帮老王一样,把他的尸身也送到家人的手上……

李明睿一听说妻子的聚会遭遇了刺客,立马召集黑魂卫出城营救。当然在黑魂卫处皇子睿的命令属于僭令,像这种大规模的出动必须得有李天承的口谕诏书。在拒绝了李明睿的要求后,这位皇子大发雷霆,说刺客行刺的目标中有三公主殿下,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尔等全部人头落地!

这回黑魂卫紧张了,他们没有人觉得李明睿是在大放厥词,李慕雅在整个王庭受宠程度路人皆知,要是他们误了时机导致李慕雅受难,他们要承受的不仅仅是李天承的怒火,甚至还有皇甫家的怒火。

“随二皇子殿下救驾!”黑魂卫将领振臂一呼,浩浩荡荡地一队人马出了南城门……

赶到龙眠山小河边的李明睿正半搂着娇妻林遥,生怕她受了惊吓。在黑魂卫部队赶来之前,皇甫炎与黑袍人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两人就像是水和石头,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后黑袍人带着黑衣人属下消失不见。

“二皇子殿下来路可曾遇到公主殿下?”飞夜擦去嘴角的血迹向李明睿行礼,然后焦急地问道。

“本宫担心瑶儿安危,一路赶到了这里,并没有看到皇妹。不过黑魂卫赵将军去搜寻了。”李明睿口中的赵将军正是那位下令随他前来救援的黑魂卫将领。名为赵申,修为不浅。

“明睿……不知慕雅与李小虎有没有逃出去,刺客好像就是冲着他们去的,你别管我了,赶紧去救慕雅。”林遥焦急地说道。

正在这时,赵申带着一队黑魂卫骑马来到他们身边。他下马向李明睿行礼,然后说道:“山头那边的贼子已经被尽数清灭,但……没有三公主殿下的踪迹。”

“你是何人?”李明睿注意到人群后方有一个衣衫破烂的男子,因为黑魂卫都是身着黑金铠甲,所以他特别显眼。

黑魂卫众人纷纷让出空位,那人终于完整地暴露在大家面前。只见他手上竟捧着一个头颅,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默不作声,好似没有听到李明睿的问话。

第59章 湖心岛

“他是捕风处的章程,世子殿下的下属。”飞夜打破沉默。

“不错,刚刚山头那边正是捕风处的人在与贼寇厮杀。这么说世子殿下早有安排?”赵申经验老道,一下就分析出场上的情况。

“你家主子和公主殿下呢?他们有没有逃出去。”林遥望着章程急切地问道。

章程透过散落的头发看向林遥,发现她一尘不染,光鲜亮丽,心中不知为何觉得无比凄凉。他想回答她的话,可是如鲠在喉,开口的第一个音节怎么也发不出。

“瑶儿在问你话呢!”李明睿不忍看到林遥着急,出口催促道。

章程皲裂地嘴唇上下张合,好几次几乎就要发出声音,但最终还是失败了。赵申见状,上前一拍他的后背,一口积郁在他胸中的鲜血呛出。章程半蹲在地上不断地咳嗽。

“还是别问他了,捕风处其余的人到了,问他们吧。”赵申指着第二批赶来的黑魂卫说道。

这批黑魂卫身后跟着捕风处的人,他们大多受了伤,但情绪还算稳定,询问了几人,基本了解了当时的情况。

“秦寒?”李明睿没听说过这个人。

“怒马金刀——秦寒,秦吾的儿子,他父亲死后,他作为长子带领一家人离开了京城,后来落草为寇,近年混出了点名气,上了杀手榜。”赵申解释道。

“秦吾?这名字有点熟悉。”

“他以前是黑魂卫。”赵申似乎不想多提这个名字,简单地介绍道。

“别磨蹭了,既然知道慕雅他们骑着火云驹往哪个方向逃了,你们还不快去救她。”林遥拉了李明睿一把,阻止他继续问下去。

就在赵申准备整合队伍出发搜寻李慕雅的时候,天空中飞过一只巨大的青鸢,大片大片的青色羽毛覆盖着些许火红。青鸢之上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怀中抱着一只黑绵羊。

青鸢羽翼一拍,落在了前方的空地上。在看清来人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跪拜行礼。齐声道:“参见陛下,见过魏王殿下。”乘青鸢降落的正是李天承与李天诺两人。

李天承面色不佳,显然已经知晓李慕雅被刺杀一事。

“赵申你来告诉朕你所知道的情况。”

赵申不敢怠慢,上前禀告:“回陛下,刺客分两拨,第一拨身份不明,第二拨是个叫秦寒的杀手。公主殿下与世子殿下骑的是火云驹,而属下发现神水湖附近山林起了火,公主与世子应该是往那边去了。”

李天承看了一眼李天诺,随后对众人说道:“黑魂卫众将士随朕去神水湖,其余人都回城吧。”

“是!”

“是!父皇。”

……

李天承和李天诺乘着青鸢先一步抵达神水湖,两人在空中一眼就看到依然站在岸边的火云驹,随后又发现在水中打转的大黄。

原来赵申率领黑魂卫解救了大黄之后,它就一路追寻着主人的气息来到了神水湖。它跃入湖中,潜入湖底,发现李小虎的气息居然消失在一坨湖泥之中。于是大黄用前爪迅速地刨着湖泥,直到挖出一个比它还大的坑也没能找到李小虎。

就在它疑惑不解时,瞥到大坑边缘滑落下一颗红色的宝石。它认出了这棵红宝石,于是四肢往后一划,扑上前咬住此物,随后往湖面游去。

大黄一浮出水面,就听到李天诺在岸边唤它。它在水中摆了摆尾巴,然后扑腾着水花向李天诺游去。

一上岸,大黄将口中的匕首抛在一旁,转动身子甩了甩身上的湖水,随后低着硕大的头颅走到李天诺面前,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在自责没能找到李小虎。

李天承弯腰捡起大黄衔来的匕首,说道:“赤星短匕是雅儿的随身物件。”

“金镶玉在水中找寻他们,火云驹也在岸边等待,也就是说他们到过湖里,并且很可能还未上岸。”李天诺在一旁分析道。

“难道——”

“传闻湖底有通往皇陵的密道,我看有这个可能。”

“那就去看看吧。”李天承抱着黑玉重新回到青鸢的背上。

不过青鸢并没有直接往湖心岛飞去,而是沿着湖岸一直往南飞,到了一座茅草屋前停下。

一名渔夫打扮的老者正在屋前烤鱼,见到李天承来了,不慌不忙地拱手道:“参见陛下。”

“送我们去湖心岛。”李天承说话简洁明了。

“现在出发?”

“即刻。”

这老者是神水湖的摆渡人,唯一的摆渡人,也只有他能够将人从此岸送到彼岸——湖心岛。不过老者的船——与其说是船倒不如叫舟,简陋到连个雨蓬都没有,小到多站几个人都险。大黄、火云驹和青鸢自然没得去了,只能在湖边等候。

舟越往湖心去,湖面上的雾气越重,最后雾气大到一臂之外目不视物。这一叶小舟好似穿梭在云海之中。摆渡老者不为所动,依旧专心致志地撑船。

李天承、李天诺两人也默不作声。不知过了多久,小舟终于驶出了“云海”,视线瞬间开朗起来,给人以“一旦云开复见天”之感。

湖心岛就在不远处,岛上似乎还停留在严寒的冬日,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渡口处盘腿坐着一个人,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他,他双眼紧闭,整个人被大雪覆盖,远看像是一个凸起的小丘。

李天承与李天诺上岸的那一刻,他睁开了眼睛,雪花从他睫毛上滑落。“皇兄,留步!”

李天承不多话,他将怀中的黑玉往前一托,一道黑光闪过,绵羊黑玉竟化作一块四四方方的玉璧。原来黑玉就是黑玉龙玺。难怪凡人碰它不得。

雪地中的那人伸出左臂摆出一个“请”的手势,不过至始至终他都未曾起身,倨傲之态尽显。

李天承并不在意此人的无礼举动,大步往前走去。李天诺也一声不响地跟在他后面。

“怎么?不争气的儿子又闯祸了?皇陵之中可没有第二颗黑玉龙魂草。”那人抬头望向李天诺发难道。

第60章 出岛

李天诺停下了脚步,心中窜起一股怒火。李小虎与李慕雅生死不明,他本就担心不已。现在有人往火星点点的薪草下吹了一口气,瞬间燃起大火。

李天诺发怒不仅仅是因为此人说了不中听的话,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没料到京城暗流涌动竟到了这个程度。前两次刺杀皇子,以魏王府收集的信息来看,刺客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李循天与李焕清产生威胁,所以他认为这无非是暗中有人在试水挑火罢了。

没想到这次动了真格,完全要至李慕雅于死地。李天诺知晓李慕雅的身世,她一死,京城必乱,京城一乱,整个大魏风雨飘摇。看来那些扎根王庭数代的庞大家族和他们暗中的势力已经失去耐心,他们想要加快进程,因为他们感觉到了来自李天承的威胁。

李天诺将再次站在李天承身边,这一回他们要将矛戈调转,指向十几年前一手将李天承送上帝位的那些人。上一次他因此失去了“半边天”,这一回他不知道将会失去什么。他内心矛盾,一方面恐惧失去剩下的“半边天”,另一方面心中明白他无法置身事外。

这一切让李天诺感到烦躁不安,现在有人来触霉头。李天诺自然忍不了,于是他紧握双拳气势外放,长发无风自动,似乎下一刻就会朝雪地里的那人挥出狂暴一拳。

“怎么?还想在皇陵动手不成?诺皇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等勇气?”盘坐在雪地里的那人轻笑一声,继续道:“不然今日王座上的是谁,犹未可知呢!”

“李无哀你过分了!”李天承出口制止。

“当年我呕心沥血为他出谋划策、南征北战,到头来一场空,念及一点苦劳,让我讲几句实话怎么了?是吧,诺皇兄。”李无哀面对李天承毫无顾忌。

李天诺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李无哀眼中金光一闪,一改调侃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李天诺!万里江山可以弃,杀妻之仇也可抛?”

李天诺心中一震,随后无穷地杀气从他身上涌出,铺天盖地向李无哀卷去。正在这时,摆渡老者说道:“陛下,别让老朽在此处等久了。”

无尽的杀气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雾气,一下子在空中消散了。

“走吧。”李天承说道。

“嗯。”李天诺应了一声。两人往湖心岛深处走去。

穿过这片雪地,他们踏入一片林子。林子中树木凋零,满地铺着金黄的落叶,松软的落叶上面没有一片雪花。再往里走,渐渐地出现了长满绿叶的高大乔木。温度也渐渐高了起来,茂密的树叶间蝉鸣高亢。随后他们又走过鸟语花香、彩蝶飞舞。最后出了这片林子,一个宏伟的宫殿出现在了面前……

李小虎跟在陈纭儿后面,辛苦地爬着一个螺旋式上升的阶梯,也不知道绕了多少圈,终于出了地面。来到一个宏大的殿内,殿内空无一物,准确地说是除了穹顶色彩斑斓的壁画和三面墙上挂着的人像画,别处空无一物。

“随我出来吧。”陈纭儿打断了正津津有味观摩画像的李小虎与李慕雅。

众多的人物画像应该就是大魏历代能人志士,壁画的内容大概讲了一些大魏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和看连环画一样,比直接读史书要有趣多了。李小虎在心中默默想到。

出了宫殿,高高的台阶下面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上有不少人,他们大多盘坐修炼,也有一些聚在一起谈话。这场景让李小虎觉得皇陵不像是一个陵墓,更像是一个隐世的修行门派,这些守陵人是在门派中修炼的普通弟子。

“你们就在此地待着,等天承来接,记住不要乱跑,被误杀了我可不负责。”说完,陈纭儿把李小虎与李慕雅两人丢在这儿,独自走开了。

李小虎在台阶上坐下,身上破烂的衣袍湿漉漉的,一阵风吹过他感到一丝凉意。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儿比起外面要暖和多了。回头看向李慕雅,只见她盘膝坐在地上,身上热气升腾——她在运功迫干衣服。而李小虎现在也只能干羡慕。

过了好久两人也没说话,好像一出陵墓变得生分起来了。李慕雅弄干了衣物,看向沉默不语的李小虎,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是在担心霍落雪的安危吗?她猜测到。

李小虎在想如何开口让李慕雅帮自己把衣袍烘干,才能得体而又不失风度。但发现李慕雅一副好像不太想理自己的样子,这让他有点难以启齿。说到底不就是一句“帮我把衣服弄干”的话嘛,不清楚这“包袱”从何而来。

终于,尴尬的时光接近了尾声。李小虎远远地看到李天承与李天诺从广场的边缘走来。他从台阶上站起来朝他们挥了挥手。李慕雅看到自己的父皇与皇叔,起身往台阶下走去。

“哎,”李小虎一把拉住了她,“我们就在这等好了。”

李小虎担心广场上的守陵人。李慕雅不解地看着他,她不认为守陵人会对他们发起攻击。

回应她的目光,李小虎认真地说道:“谨慎为上,否则功败垂成。”最终她还是听从了李小虎的建议。

没多久李天承他们就来到了殿前的台阶下。“你们下来吧。”李天承说道。李小虎这才与李慕雅走下台阶。

“父皇,皇叔。”“陛下,父亲。”

简单的问候之后,李天承问道:“皇祖母送你们出来的?”

“是的,父皇。皇祖母……她让我们在这等您。”

“既然都平安无事,就随我出去吧。”

“嗯。”

李小虎见李天承怀中抱着黑玉,心中奇怪,但也不好多问,默默地跟在后面穿过广场。随后走过令他大为惊叹的四季林,来到渡口处。

李天承对摆渡老者说道:“行了,我们回去吧。”

摆渡老者答应一声,然后调转舟头。

李小虎看在眼里,心中暗忖:“用不着这么寒酸吧,加上船夫五个人,这小船顶得住吗?还有——这雪地里坐着的也是个怪人,放着湖心岛中央温暖如春的地方不待,非在这冰天雪地里挨冻。”

李小虎腹议这怪人的时候,怪人好似心有所感,开口道:“你就是李小虎?”

第61章 什么“东西”

“你就是李小虎?还记得我吗?”李无哀睁开眼睛看着李小虎,随后又自答道,“当年你那么小,怎么会记得。”

李小虎一惊,怎么走到哪都有人认识,看来自己在大魏的知名度还挺高。奇怪的是其他人都没有理会这个坐在雪地里的怪人,李天承正在扶李慕雅上船,而李天诺已然站在小舟的后头眺望远方了。

李小虎暗自思忖:“不会只有我能看见他吧?就像在皇陵密道中,只有我能看见黑玉龙魂草,能听见它说话一样。他是黑玉龙魂草的魂魄?不,听声音不像。那么是神水湖湖灵?还是湖心岛上的器灵?”

脑洞大开的李小虎弯腰将头凑到李无哀面前,然后像吹灰尘一样吹了吹李无哀头上的雪花,轻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

李无哀用不可置信地目光望着近在咫尺的李小虎,自己抬手间就可以杀他百次,他凭什么这么嚣张?原来李无哀是误会了李小虎的意思,他以为李小虎这句话是挑衅,其实李小虎真的只是在问他是什么“东西”而已。

不光是李无哀震惊,在场的人,包括摆渡的老者全都傻了,他们不由觉得李小虎是不是疯了。当面挑衅守陵人,更何况还是李无哀——他当年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嚣张。现在李无哀要是想杀李小虎,这个距离,神也救不了他。众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李小虎感觉不太对劲,回头看了看李天诺他们,只见所有人都神色凝重地看着他,心中瞬间明白他们是能够看见这个“雪地怪人”的,一时间有些尴尬。同时庆幸自己还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于是他旁若无人地理了一下破烂衣袍,站直身子说道:“这儿怪冷的,走了!”说完准备转身就走。

“够嚣张!不过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李无哀一口气吹向李小虎,“那么皇叔便送你一程。”

李小虎好似乘风而起,飞向小船。还好李天诺一把接住了李小虎,不然这小舟要被他砸翻。

“李小虎你疯了吗?你去挑衅守陵人干嘛?你是不是活腻了!你这毛病不改改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李慕雅第一个责怪道。

李小虎在小舟上站稳身子,反驳道:“我哪有!我——”

“好了好了,世子公主站稳了,老朽要开船喽!”摆渡老者打断李小虎与李慕雅的争吵,一撑杆,小舟往“云海”驶去。

出了“云海”,湖面上的雾气渐渐散去,大黄站在岸边眺望。它望见李小虎后,兴奋地上蹿下跳。小舟一靠岸,它就扑了过来。

李小虎见大黄无恙,心中也是高兴,这会儿看它向自己扑来,就想像平时一样跃到它的背上。哪知道这一跳还不如往常的一半高,大黄也没料到这个情形,一头撞了上去。一人一犬先后落入湖中。

大黄通水性,几个呼吸间就把李小虎驮上了岸。李小虎一个翻滚躺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呼气,心中哀嚎:小王真成凡人了,落个水都搞得心惊胆战。

大黄舔了舔他脸上的水珠,“呜呜”叫着,好似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众人看着地上狼狈的李小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魏王府统领乌风不知从何处赶来。他先向众人行礼,随后对李天诺说道:“是个叫秦寒的杀手,可惜让他跑了。”

原来一开始,乌风就与李天承他们兵分两路。李天承、李天诺两人乘着青鸢向黑魂卫询问情况,乌风则先一步追踪杀手去了。经过一路跟踪探寻,还真让他追上了秦寒……

秦寒与十几个逃出来的属下汇合,快马加鞭,一路奔袭。可是,他们没有发现一个黑影正忽近忽远地吊在后面,一路尾随着他们。

“吁——”秦寒一拉缰绳停了下来。其余人不知秦寒有何指示,也纷纷唤停了马。

“天黑之前我们得赶到封河郡的联络点,然后让那儿的弟兄安排我们连夜赶回同州。”秦寒骑在马背上说道,“前面有个客栈,我们人多目标大,小成、耗子你们两个去买些干粮给弟兄们先填填肚子。”

“是,老大。”小成与耗子答应一声,然后驭马去买干粮了。

秦寒对剩下的人吩咐道:“其余人随我去林中等待。”

小成与耗子顺利买到了干粮,赶去与秦寒汇合。忽然,前方的路上刮起一阵狂风,两人胯下的马惊地抬起了前蹄。这阵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小成与耗子面面相觑。

两人本能觉得不妙,正欲拔刀,就惊恐地发现整个天都暗了下来,几个呼吸间便伸手难见五指。慌乱中两人前胸各挨一掌,登时毙命……

许久不见小成与耗子两人归来,秦寒心中生疑。他谨慎地对众人说道:“情况有变,我们赶紧撤离!”话音未落,林中狂风大作,尘土飞扬,十几匹马惊恐地嘶鸣,众人乱作一团。

秦寒冷静地观望四周,却没能发现敌人的一丝行踪,他暗道不妙,今日恐怕难逃一死。

果然,暗夜降临。有人一踢马腹想要驭马逃出这片黑暗,马未跑出几步。众人就听见一声惨叫以及人落马后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不要慌!目不能视但可以用耳朵!”秦寒提醒属下。

众人放轻动作悄声翻下马,随后蹑手蹑脚地蹲伏在地上缓慢移动。即使如此,依然不断有人发出惨叫,在黑暗中毙命。

秦寒心中一凉,他明白了这片黑暗是单方面的,不能视物的仅仅是他们而已。但他又能如何?只能集中万分心神,以求夺命一掌拍向自己的时候能够做出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不再有惨叫声传来,秦寒后背的衣裳已然被汗水浸湿,他知道自己的手下已经死完了,来敌将他放在最后一个,兴许只是想多折磨他一阵子,也可能是想要留个活口——对于秦寒来说,被活捉不过是晚死一两天罢了。

秦寒还不想束手就擒。就在此刻,他敏锐地感受到面前一阵寒气袭来。“就是现在,金刀上挑斩!”金色的大刀猛地向上斩出,如同一条出水的蛟龙。

第六十二章 楚亡疾

这一刀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仅仅划破了空气。秦寒没有在意一刀斩空,落地后回身水平划出一刀,随后马不停蹄地往左右横斩竖劈,他看不见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只能凭经验推断来敌下一步的位置。

然而最终后背还是中了一掌。秦寒吐了一口鲜血滚倒在地上,他迅速从怀中摸出一颗金丹服下,然后竭力用大刀支撑着站起来。他心中明白对方想留他活口,不然这一掌足以让他当场毙命。这也是他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对方是天境修为无疑,这片暗夜应该就是他的域,破不了他的域,秦寒没有任何机会逃脱。

“困兽之斗无非是多吃点苦头罢了。”声音忽远忽近,难以判断其位置。

“在下秦寒,不知是哪一位前辈,可否出来一见。”金丹的药力已经起了作用,秦寒感到经脉如同烈火灼烧般剧痛,他竭力忍痛想要拖延时间。

对方没再说话,这片黑夜重新陷入了沉寂。

“还不够……”秦寒在心中疾呼,奈何敌手不会给他多余的时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咔嚓”,像是冰面开裂的声音,随后四周的黑暗帷幕如同碎裂的陶瓷层层掉落,最终整个崩塌。罪魁祸首是一把漆黑的长戟。

久违的白光终于照亮了这片林子,周围零零散散躺着十几具尸体。秦寒眯了眯酸胀的眼睛,一位黑袍中年男子正站在他面前。来人正是魏王府统领乌风。

此刻乌风的域被长戟所破。秦寒心中大喜,同时他经脉中的药力已经完全散开。此时不搏,更待何时?他跃起一刀挥向乌风。

“不灭金身燃怒火!”金刀流光溢彩,逸出金色的火焰,燃遍秦寒的全身。

乌风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劈来的金刀,大刀表面金色的火焰一下窜到他的袖口。他不慌不忙举起右手一掌拍出,一阵黑色的罡风卷向秦寒。

罡风撞向秦寒,灭了他身上金色的火焰,将他击飞三丈之远。奇怪的是金火虽灭,但秦寒整个像是被金壳包裹,如同一个金身罗汉。乌风上前查探,他心中一惊,以为秦寒已死。于是一指划开金壳查看,结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金蝉脱壳?大意了。”乌风暗叹一声。随后他走到那柄破了他“暗夜域”的长戟边,一手拔出长戟,只见其上犹有黑气萦绕。

乌风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然面色一变,随后拿上长戟匆匆离去……

秦寒在荒林野地里不停地逃窜,他的经脉受损,皮肤下渗出鲜血,看上去狼狈不堪。虽然他伤得很重,明显气力不足,但还是不敢有片刻停留。

不知跑了多久,他来到一条河边,实在是又累又渴,于是俯身趴在岸边,痛快地大口喝着河水。就在他喝饱了抬起头的时候,他看见水中除了他的倒影,还有一个人影晃动。

霎时间,秦寒大惊失色,猛然转过身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位面无表情的少年。看清了来人,秦寒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对少年说道:“秦寒多谢楚公子救命之恩。”

原来正是这个少年用长戟破了乌风的“暗夜域”,才让秦寒有机会逃出来。

“秦寒,你为何要欺骗小爷?”少年冷漠地说道。

秦寒虽然不喜少年的态度,但“人在屋檐下”,只好陪笑道:“何来欺骗之说,楚公子……啊——”

秦寒话刚说一半便惨叫起来,原来那少年将手中的树枝掷出,穿透了秦寒的小腿,将他钉在地上。

少年从地上重新捡起一根树枝,冷冷地说道:“要小爷教你怎么说话吗?”

“对,金刀庄是骗了你,但那又如何,杀富商是杀,杀公主也是杀,有什么区别!”

少年半蹲下来,用手捏住秦寒满是胡茬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少给我装莽夫,任务是你故意发给我的,刺杀大魏公主,拉我下水!”说完,他将手中树枝狠狠插向秦寒的另一条腿。

秦寒跪在地上,双腿被树枝穿透钉在土里,他反倒放声大笑:“楚亡疾,迟了。出来行走江湖可不能太过张扬,否则别人只需稍加打听便能知晓你的真实身份。”

“真的这么明显吗?”楚亡疾一改杀气腾腾的模样,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哼,只要我一死,不出三日你楚亡疾刺杀大魏公主的事就会传遍京城。”秦寒没有回答楚亡疾的话,而是脸色阴沉地威胁道。

“威胁小爷?真不错。你要如何?”

“打开北门关!”

“你想为你父亲报仇?”楚亡疾忽然想到了什么。

秦寒否认道:“怎么可能!他是我这辈子最憎恨的人。我只是看不惯大魏无道。”

“你父亲秦吾当年在京城被人当狗耍,自以为忠肝义胆,为主子舍生忘死,到头来不过是个替罪羊,你们一家也因此受尽了欺辱,最后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楚亡疾缓缓道来:“你的确有恨他的理由,但与你要为他报仇并不冲突。”

“随你怎么想,只要你劝说你父亲打开了北门关,到时候大魏必乱,九州大地群雄并起,问鼎逐鹿——”

“没这个可能!”楚亡疾打断了他。

“楚公子可要想清楚了,刺杀皇室可是谋逆之罪。”秦寒冷冷地说道,“李天承可以一句话让你们楚家守北门关,也可以一句话让你们滚出北门关,想想这么多年,北门关外有多少人想要楚南风的命?”

楚亡疾好似被说动了,沉默了片刻问道:“这次刺杀,京城那头是谁?”

“这个我不能说,总之一旦事成,你们楚家拜将封侯不再话下,何苦守着那个苦寒之地?”

“这点合作的诚意都没有?”

“那要看楚家的诚意了,”秦寒又重复了一遍,“打开北门关。”

“那你去死吧——”楚亡疾忽然暴起,一拔秦寒右腿的树枝洞穿他的喉咙,动作快如闪电。

秦寒双手抓住插入他脖颈的树枝,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楚亡疾淡定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调头回来。他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忽然冲到秦寒尸体前,一边用力踢一边骂道:“蠢货!愚蠢!愚不可及……”不知他是在骂秦寒还是在说自己。

直到将秦寒的尸体踢入了河中才罢休。

第六十三章 犯错

乌风向众人禀明了情况,不过他隐瞒了长戟的事。若是只有李天诺在,他自然全盘拖出。但如今李天承在场,况且事情还未查明,因此权衡利弊下他选择了保留。

李天承目光下垂,看似不在意地问道:“朕记得乌统领的“暗夜域”诡谲多变,若是被困其中,常人难逃一劫。这秦寒难道非常人也,能破此域?”他所说“常人”指的是修为在天境以下的人,因为在他们此等境界的人眼中,地境巅峰与李小虎无多大差别,都与常人无异。

乌风心中一凛,随后不动声色地说道:“回陛下,秦寒修为虽然未达天境,但似乎服用了刺激经脉的丹药,身燃金色火焰,我本以为他是负隅顽抗,没想到却是一招金蝉脱壳。”

“哦?”李天承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没再追问下去,而是转身对黑魂卫将领赵申吩咐道,“传朕口谕,各州各郡缉拿秦寒。”

“是,陛下。”赵申领命离去。

或许对李小虎来说,秦寒的死活并不重要,他更担心捕风处等人的安危。终于谈完了正事,李天承宣布回城。李小虎来不及回王府换身衣物,骑着大黄径直赶到了捕风处。

一进府院,便闻到浓浓的一股药味。众人看到李小虎平安归来,一齐拖着缠着绷带的胳臂腿上前问候。

“小王爷……”李玄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

“受伤了?”

“一点皮外伤。”

“情况如何?”其实看到众人的模样,李小虎心中有数,但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

“死了十几个弟兄,其余所有人或轻或重都受了伤。”

“章程、王超呢?”李小虎感到一丝不安。

李玄吸了一口气,悲切地说道:“章程在屋内守着弟兄们的遗体。”他只说了章程,并没有提到王超。李小虎心中明了,王超恐怕在那死去的那十几个弟兄之列。

迈步走进屋子,只见屋内陈列着一具具用白布盖好的遗体。章程正跪坐在一具尸身的旁边。李小虎走到他身边停下。他抬头望了一眼,用低沉地声音喊道:“小王爷。”

李小虎没有理会他,蹲下掀起白布一角。白布之下果真是王超,令李小虎感到愤怒的是王超的遗体头颈分离,面部脏乱——血水混着泥浆在脸上留下一道道印记。

“秦寒!”李小虎咬牙切齿。随后又用手抓住章程的衣领,质问道:“为什么背叛捕风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会有伏击,弟兄们的死你要负责!”

“我无话可说,请小王爷赐我一死。”章程没有做任何辩解。

若是他痛苦忏悔求饶,甚至抵死狡辩,李小虎还能狠狠揍他一拳。如今他是这副看透生死的模样,让李小虎拿他无可奈何,心中很不舒服。

李小虎很想说一句“想死我就成全你”,但又想起了王超对他最后的请求,于是制住情绪说道:“你走吧,离开捕风处……记住你这条命是王超给的。”

章程依旧跪在那儿一动不动,“走!”李小虎吼了一声,随后深吸一口气用平缓的语气说道,“小王会好好安葬弟兄们的。”

章程这才缓慢起身走向门口。出了大门,他跪伏在地上,朝着屋内拜了三拜,方才离去。

“小王爷!”李玄着急道,“章程很有可能知道幕后主使的身份。他害得小王爷与公主身临险境,害得王超等弟兄们殒命。不能就这样放任他离去啊!”

“到此为止吧。”李小虎叹了一口气,“他在秦寒的刀下救了小王一命。还有……也许正是小王答应了王超饶他一命,王超才会拼死拦住秦寒,为小王与李慕雅赢得了一线生机。”

听到这番话,李玄不再言语。沉默了片刻后,李小虎说道:“你留在捕风处好好安抚死去弟兄们的家属,小王回王府换身衣服就来。”

李小虎衣袍破碎不蔽体,贴身衣物更是湿漉漉地沾在身上,甚是难受。现在的捕风处实在是没有条件给他沐浴更衣,只好回魏王府一趟。

“是。小王爷不必担心,一切交给我好了。”李玄宽慰道。

李小虎回到王府,快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护卫府婢见自家小王爷一副神色匆匆的样子也不敢多问,默默地为他忙前忙后。待他再次走出王府,连大黄一身潮湿的长毛都被打理得干爽蓬松,定是修炼火系功法府卫之功。

“辛苦了,各位大哥。”

“不敢,为世子殿下效劳是我们的本分。”

就在李小虎准备赶回捕风处的时候,碰到了刚从皇宫回来的李天诺。

“父亲。”李小虎上前问候道。

“去捕风处?”

“是的,牺牲的弟兄们的后事要处理。”

“伤亡如何?”

“一共失去了十七个弟兄。”

“让乌风随你一同前去吧,另外……你去龙渊门的事为父已经同陛下提过了,明日早朝陛下会免去你捕风处校尉一职。”

“嗯。”李小虎答应一声,随后带着乌风前往捕风处。

捕风处府邸之中哭喊声响起一片,李玄正在抚慰闻风赶来的各路家属。他们大多是妇孺,此刻悲痛欲绝,看得李小虎大为不忍。这也是他之前没有在这种场合露面的原因,而今天他没有逃避,毕竟这是他在捕风处的最后一天。

“王超的家属还没来?”李小虎问道。

“王超是孤儿,还未成家,有个养父,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他的丧葬就由王府代办吧。”

“是。”李玄也是孤儿,因此对王超很是同情。

就在李小虎与李玄商量王超后事的时候,乌风问道:“捕风处的另一位捕头呢?”

“不说也罢。”李小虎不想多提。

李玄代为回答道:“他背叛了捕风处,上次我们押送林杀之被劫囚,应该就是他泄露了路线。”

“你们把他拿下了?”

“小王爷放了他,他今天在秦寒刀下救了小王爷一命。”

“放了?”乌风若有所思,“他既然背叛了我们,又为何要救小王爷呢?”

李玄接话道:“乌统领的意思是他受人所迫?”

乌风皱眉道:“恐怕小王爷放了他,反而害了他。”

“什么意思?”李小虎问。

“若他真是因为被人威胁才做出背叛的行径,现在被我们揭穿,结果却没有被追究责任,那些胁迫他的人如何想?”

“他们会认为章程供出了他们?”李小虎推测道。

“况且那位章捕头离开了捕风处,恐怕对于那些人来说就成了无用之人了,知晓秘密而又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乌风没有再说下去。

第六十四章 陈煜翘的赠言

听了乌风的分析,李小虎隐隐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补救不知还来不来得及,章程离去大约两个时辰。现在刚刚戌时,入夜未久,希望对方还没急着动手。

“乌叔,麻烦你随我走一趟。”

“小王爷,让我也一起去吧,”李玄在一旁提议道,“我去过章程家一次,可以带路。”

“也好,”李小虎嘱咐道,“但若是有危险,不要逞能。”

话毕,三人动身前往章程的住处。章程家在城南一角,离捕风处不近,不过以大黄的脚程很快便赶到了。

城南一角多是普通人家,离皇宫辐射范围较远,自然不及城北繁华,入夜不过一个时辰,大多人家已然关门闭户,路上显得颇为冷清。李小虎见惯了深夜依旧灯火通明的甲子道,如今走在黑灯瞎火的小巷子里,心里有种无以言表的不舒适。他甚至产生了抗拒的心理,只想确认章程平安无事,然后安排他与他的家人离开这里。

“就是这儿了,小王爷。”李玄指着一户普通的门院说道。

这户门院相较于其他人家要好上不少,至少门头上还挂着两盏亮着的灯。透过不高的围墙,依稀能看到里面摇曳的火光。

李玄正欲上前扣门,乌风伸手拦住了他,“等等。”

说完他一个跃身飞上墙头,朝里面望了望,随后下来面色沉重地说道:“我们来迟了。”

李小虎心中咯噔一下,问道:“章程被杀了?”不等乌风回答,就欲推门进去查看。这时李玄一把拉住了他。

“小王爷,这儿还是交给我们吧。”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松开。”李小虎没有多想,撇开李玄推门进入院中。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孩童,倒在血泊中的两个孩童。李小虎一下子明白为何李玄要拦住自己,被杀的不仅仅是章程,而是章程一家。

宅子内灯火通明,寂静无声。门户上有未干的血迹,地上是一道道血痕,那是人死后尸身被拖动的痕迹——有人杀完人后将尸体聚集到了一块。

血痕最终汇向了正门堂屋。李小虎缓缓走进堂屋,看到里面的景象,他双手不住颤抖,不知是愤怒,是自责,还是屈辱。身后的乌风与李玄也握紧了拳头。

堂屋内六具尸身一字排开,他们的外衣被人脱去,只留有白色的寝衣,寝衣上面用血液写着鲜红的大字:世子殿下仁慈。

幕后黑手不仅残忍地杀了章程一家,还以此极力嘲讽李小虎。李小虎感到一阵气血上涌,登时一口鲜血吐出。

……

第二天,李天承如约解除了李小虎的职务。众臣自然不会有疑议,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不过是京城的各大酒楼里又多了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罢了——他们并不知道李小虎即将离京,以为被免职的李小虎会重新过回以前吃喝玩乐溜大黄的生活。

李小虎可没他们臆测的那般没心没肺,他忙着挨家挨户地吊唁,还要处理章程一家与王超的丧葬,几天下来甚至消瘦了不少。忙完了一切,时光闲了下来,他反倒觉得不自在了。

就像盛大的酒会,落下帷幕,人去楼空,他几次路过捕风处的府邸,想象着进入门中,穿过牵满紫云花的长廊,来到宽敞的院子当中。院子里热闹非凡,章程、王超等人正围成一团斗蛐蛐。

越是如此他越是难以接受——来到院中只看到陈老爷子在默默地修理花草,紫云的香气依旧沁人心扉。

晚间,李小虎学他的师兄陈煜翘,找了间普通酒馆,先摆上八坛好酒。至于为什么不去明月楼或者云中阁,因为怕热闹。说来也是奇怪,热闹的时候怕冷清,冷清下来反过来怕热闹,真是矛盾至极。

“乌叔何不进来喝一杯?”李玄受伤,这几天乌风做了李小虎的护卫,不过是藏在暗中保护他。

邻座的人以为李小虎自言自语,不过他们也见怪不怪,毕竟一下子摆了八坛酒,说两句胡话也在情理之中。可接下来有人回话着实让他们大吃一惊。

“属下还是在外面守着好了。”……

两坛酒下肚,李小虎笑了起来,笑自己是个没用的穿越者,不穿秦汉三国,不穿唐宋明清,非跑到异世大陆来,不仅毫无穿越者该有的优势,甚至还不如土生土长的青叶大陆人。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何事如此伤心?”

李小虎循声望去,只见陈煜翘提着一坛酒站在小酒馆门前。

邻座的人心中暗忖:“又来了一个怪人,上酒馆都自己带酒,还有那个少年明明在笑,却被问‘何事伤心’,真是怪极了!”

“接着!”陈煜翘将手中酒掷向李小虎。

李小虎去接,可是动作缓慢,好似只是客套地一伸手。“啪”酒坛摔碎在地上,酒水洒了满地。邻座惊得举袖遮挡。

“坏我一坛好酒。”

“就云中阁的酒是好酒?好酒哪没有?我看这家的就不错。”说完就拎起席座上的酒坛想要将它抛给陈煜翘,“来,接着。”

结果气力使得太小,酒坛都没能离桌,就“哐当”一声倒在了桌子上,随后滚到地上,坛口“咕噜,咕噜”往外冒酒。

此时酒馆的小二闻声出来,他见李小虎与陈煜翘二人身着华袍气度不凡,不敢得罪,于是一边收拾碎酒坛一边说道:“两位大人,小店的酒可不敢和云中阁的比。”

陈煜翘一手拿起地上的酒坛,来到李小虎对面坐下,喝了一口评价道:“可惜不够烈。”

“不知师兄找我何事?还是云中阁的酒喝腻了,正在寻觅新欢?”

“有乍交之欢,倒不如无久处之厌,我与云中阁的酒久处不厌,又何必去寻别处新欢。”陈煜翘放下手中的酒坛,“还有……我是来通知你,明日午时小师妹便到京城,你收拾收拾随她去龙渊门。”

“萧雨歇来接我?”

“没错。”

陈煜翘说完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那儿看着李小虎喝酒,自己却不喝,好像他真的对云中阁的酒情有独钟。

“怎么了?”李小虎好奇地问道。

陈煜翘看着李小虎认真地说道:“羡慕你。”

“师兄你在说笑吗?”

陈煜翘没有解释,而是神采奕奕地说道:“希望你在龙渊门能学有所成,然后……最好就别回京城了。这里是个泥潭,别让你的剑陷入其中。手中的剑应当遵循本心,能够痛痛快快地斩杂念人心,杀该杀之人……”

当然,此刻的李小虎不会懂陈煜翘的心境,毕竟他还是个燕雀,一只羽翼未丰的燕雀。

第六十五章 一个不留

陈煜翘的那番话算是给李小虎的离别赠言,一个师兄对师弟的劝勉。李小虎虽然没能领会到陈煜翘的意境,但大致意思还是懂了——别走师兄的老路。

陈煜翘在李小虎喝完第四坛酒的时候就走了,等到李小虎把八坛酒全都喝完,小酒馆内已经空无一人。他理了理湿漉漉的前襟,颤巍巍地站起来,随后晃悠悠地出了酒馆。

大黄正伏在月光下歇息。李小虎上前轻抚它柔顺的金色的长毛,悄声说道:“明天我就要走了,你在家要好吃好睡,等到我回来的时候,你别瘦了……当然也别养成了球,平时多做锻炼……”

大黄虽能通人意,但不至于听得懂这番话。不过李小虎话语中一丝离别的伤感还是被它嗅了出来,它“呜呜”了两声,然后用毛茸茸的头蹭了蹭它的主人……

李小虎也考虑过带上大黄,不过最后还是否决了。因为大黄太过威风,如此显眼一路上难免节外生枝。整个大魏没几个人是以黄金疾风犬为坐骑的,稍加打听便能知晓他的身份。

“不早了,我们回王府吧。”李小虎拍了拍大黄的脑袋说道……

皓月当空,甲子道灯火辉煌,青空难见星辰辉耀。李小虎骑着大黄缓慢地行走在宽敞的街道上,他一边借着徐徐清风醒醒酒意,一边想着明早需要向谁道别。

他在心中默默打算:“李慕雅?这几天没见她的踪影,估计是被李天承禁足了,明天去皇宫找她不知能否见到。霍家也是要去一趟的,就算不是为了霍落雪,霍爷爷与霍叔那边也理应打个招呼……”

李小虎猜测得没错,李慕雅这两天被皇甫曦看着,严令禁止她像从前那样到皇宫外乱窜。皇甫曦的原话是:“雅儿你就陪母后在宫里安稳地待着,要是实在闷得很,就让你大哥带你出去玩,别和李小虎混在一起,他是你的灾星。上一次害得你被你父皇关了一个月的禁闭,这一次甚至有性命之忧……”

李小虎想得入神,加上酒精让他精神有些恍惚,并没有注意到与几个熟人擦肩而过。直到听见有人喊他,他才回过头去。

“怎么了,世子殿下?”万辛冉嗅了嗅鼻子,“好浓的酒气,不会是因为被陛下免了职,一个人借酒浇愁吧?”

万辛冉一得知李小虎被免职的消息,就在外面传说:“李小虎因为玩忽职守,害得公主殿下差点遇刺身亡,这才被陛下撤职。”

那些巴结讨好的人更是把陈账翻出来:“李小虎一上任京城就不太平,天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先后被刺杀,城守处校尉黄衍含冤而死,工部将作监林杀之被迫逃亡,捕风处更是没停死人。”

听的人也附和道:“那他还真是个灾星。”

“谁说不是呢,这两天我去城外办事,这天上地上到处都是楮钱。”

“我看他就是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世家子弟,要是扒了这身皮,蹲在路边连一口饭都讨不了。”

“慎言慎言!”……

李小虎的荣华富贵是大多数人奋斗一辈子也不能企及的,这是普通人嫉恨他的原因;他一剑越级击败薛劭又借用的诗句让不少名门闺秀另眼相看,这是万辛冉等贵族子弟嫉恨他的原因。如今被“痛打”也在情理之中,甚至前两天他去吊唁的捕风处遗孀也从接过抚恤银两时的感激变为怨恨,他们相信了传言——李小虎害死了他们的亲人。

面对万辛冉挑衅式的提问,李小虎懒得理会,拍了拍大黄的脑袋,示意它继续往前走。有些人你“踩”他,他生气,你不睬他,他更愤怒。

“世子殿下好大的威风,连我们这些贵族子弟都不放在眼里,那些普通人的性命就更不值一提了。”

“万辛冉,你别找不痛快。”李小虎调头来到万辛冉跟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大黄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吼叫一声,众人胯下的马吓得瑟瑟发抖。小角色们纷纷往后缩了几步,背后说道说道无妨,但当面还是得避其锋芒——毕竟这是个敢放狗咬兵部侍郎的主。

万辛冉并不慌张,但也收起了嘲弄地表情,用陈述的语气说道:“世子殿下不必如此,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寻思着世子殿下近日得闲,不同往日那般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所以想要邀请您参加明早的武会,就在城西马场,安全得很。”

“没兴趣。”李小虎语气冰冷,说罢便调头离去。

待大黄走出一段距离后,万辛冉在背后喊道:“届时落雪也会到场,世子殿下不再考虑考虑?”……

同一片夜空之下,洛城以北,同州白沙郡辖内。金刀庄是白沙城池外最为富裕的几个庄子之一,此刻虽戌时已过,但庄子内依旧灯火通明。其实往日里金刀庄也没有如此热闹,今晚是得二庄主之令要为大庄主秦寒接风洗尘。

庄外以南的一片空地上,一队百余人的骑兵肃穆地站在冷冽的月光下,他们身着黑甲一言不发,一看便知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战士。他们的领头看着不远处的金刀庄露出冷笑,随后对身后面容清秀的少年将军说道:“瑾瑜,下令吧。”

“是,二叔。”身穿黑甲一脸稚气的霍瑾瑜转过身喊道:“众将士听令,剿灭金刀庄贼匪,即刻出动!”

“一个不留。”霍子彦补充了一句。

“遵令!”霍瑾瑜还想说些什么,但众人充满肃杀之气的声音打断了他。

数百人分作四队将铁蹄踏向金刀庄。霍子彦看到欲言而止的霍瑾瑜,淡淡道:“皇甫将军得知三公主殿下被刺杀,一拳砸碎了桌子,难道这些人不该死吗?”

“但……至少留些活口审问……”

“你以为秦寒那群人干了这一票还会回金刀庄?所以我们可不是来查案的,而是来屠庄的。”霍子彦看着面露不忍之色的霍瑾瑜,继续道:“是让天下人清楚——哪些东西是碰都不该碰!”

第六十六章 怀疑的种子

片刻之后,金刀庄响起连绵不绝的惨叫声。百余名铁骑在庄子里到处冲杀,屋前巷外随处可见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他们有的是手持利器的强壮大汉,有的只是手无寸铁的弱小妇孺。

霍瑾瑜骑在马上,身子僵硬,他感到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你不想动手,二叔也不逼你,就在这等着好了。”

霍瑾瑜实在憋不住了,鼓足了勇气说道:“这些妇人与孩子与这件事又有何干系?”

霍子彦盯着霍瑾瑜,直到他避开了他的目光,这才缓缓地说道:“下次别再说这么幼稚的话。”

渐渐地金刀庄安静了下来,庄子边缘传来零星的惨叫声。霍子彦带着霍瑾瑜来到了一处府邸,气派的牌匾上写着“秦府”二字。一名将士上前禀报:“秦寒的妻儿,两个弟弟以及他们的家属,一个不少。”

“带我看看。”

“是。”

将士们正在把尸体聚拢到一起,霍子彦走上前蹲下查看。他将尸身一具一具地看过,一名士官在一旁协助:“这是秦寒的儿子,这是秦寒的正妻……”

在说到秦寒弟弟的时候,霍子彦摆手示意那名士官打住话语,随后说道:“详细一点。”

“这个年长的是秦寒的二弟,名为秦洛,已经成家。年幼的那个是秦寒的三弟,名为秦臻,未成家。”

霍子彦再次将这一长一幼两具尸身打量一番,然后低声自语道:“瞒天过海,李代桃僵,够狠有意思。”

“霍将军?”那么士官没听清霍子彦所言。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传我令撤军,剩下就交给白沙郡的太守吧。”

一炷香之前,金刀庄以北的一处密林之中,有两个身影正站在树下。

“二哥,不是说要给大哥接风的吗?你把我拉到荒山野岭来干什么?”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被叫做二哥的那个男子并没有说话,而是对那名少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继续盯着灯火通明的金刀庄。

少年见二哥不说话,心中更是疑惑,但既然二哥让他闭嘴,他也不好继续追问,毕竟大哥不在一切都由二哥说了算。

不一会儿,少年看到一队铁骑拔刀冲向庄内,回头却发现树荫下的二哥依旧面无表情。少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时惨叫声从远处传来。

“二哥,庄子出事了!”他说完就欲跑出密林。被叫做二哥的男子一把拉住了他:“别去送死。”

“什么?二哥。”少年有些懵了。

“我说别去送死,秦臻!”

原来这两人竟是秦寒的弟弟——秦洛与秦臻。

“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臻急着问道。

秦洛看着他的弟弟,反问道:“你知道大哥这次出去干嘛了吗?”

“不是去景州封河郡杀一个作恶多端的富商吗?”

“杀作恶多端的富商?他是瞒着我们去了京城,”秦洛情绪忽然激动,低声快语道:“你怎么都不会想到,他荒唐地去刺杀了大魏公主。”

“可是……为什么?”

秦洛平缓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和父亲一样,做事之前不为秦家多考虑考虑。”

“那……大哥他……”

“他若是还活着,昨天就该赶回庄子通知我们撤离了。”秦洛落寞地笑了笑,“此事无论成败秦家必遭灭顶之灾,现在看来是败了。”

“既然二哥有预感,为什么带着庄上的人一齐逃跑?”少年紧皱眉头,“嫂嫂们,还有子侄们,他们怎么办?”

“秦臻!别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带着一大家子能逃出大魏铁骑的魔爪?”

“可是……”

“别可是了,我自有安排,记住我们已经被大魏铁骑杀死了。”秦洛扶住神色恍惚的秦臻,“走吧,秦臻。”……

大魏的早朝分大朝与小朝,大朝半月一次,除大朝日外的每一天都是小朝日。小朝为通常的早朝,重要的文武百官都要上朝。大朝的人数要比小朝多一倍,除了原定参加小朝的人外,太子皇子、魏王殿下,以及部分刺史和地方太守等也会到朝。

而今天就是半月一次的大朝日。大朝日自然会比往常花费更多的时间,辰时开始,时近午时才退朝。百官依次有序地退出青云殿。李明睿一出青云殿就打了个哈欠,这是他半月一次的煎熬。一想到李天承每日都要早朝,不由庆幸自己不是太子,不会有那么一天。

“站住!”在这朝堂之上敢喝止李明睿的人可没几个。李明睿转过身来,只见大哥李循天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怎么了大哥?”

李循天走到他跟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有什么尽可冲我来,要是危及小妹,别怪我不念及兄弟之情。”

听到此话,李明睿怒极,但毕竟在青云殿外,百官还未散尽,不好发作,于是压低声音说道:“大哥你怀疑我?我可是你亲弟弟……”

李循天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我不管是不是你,这只是警告!”

李明睿看到许多官员朝他们望来,而李循天一点也不顾及影响,脸色不由一阵青一阵白,无奈下只好低声说道:“明睿谨遵天子殿下教诲,不会伤小妹一丝一毫。”

听到李明睿的承诺,李循天这才大步离去。此时三皇子李焕清走了上来:“二皇兄。”

李明睿收起愤怒的情绪,回头笑道:“焕清。”

“方才……”

“一点小事。”

“其实……我都听到了。”

李明睿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大哥居然会怀疑我。”

“大皇兄专心于武道,难免一时不察。我坚信二皇兄不会如此。”李焕清给了李明睿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后好似自语道,“唉,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二皇兄不知大皇兄所想二皇兄所想之?”

是啊,李明睿不知道李循天心中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李循天是如何想自己是怎么想他的。

听了李焕清的自语,李明睿似乎感到他与李循天之间仅存的一点信任正随风消失殆尽。

(七)

李小虎从王府的床上起来,大叫一声:“糟糕!”

要是萧雨歇到王府发现他还在床上睡觉,那就糗大了。上次在问道会被萧雨歇目睹到他打盹的一幕就已经够丢脸的了。

李小虎甩了甩因为宿醉而有些沉重的头,然后麻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步走到外室,看到兰儿正在帮他收拾衣物。

“兰儿,可有人来找小王?”李小虎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小王爷说的是龙渊门的萧妹妹吧。”

“她来了?”李小虎心中一惊。

“小王爷您也真是的,明知道今天要出远去晋州,昨晚还喝到那么晚才回来。”

“兰儿,你不会和她说小王还在睡觉吧?”

兰儿给了李小虎一个白眼:“萧妹妹倒是还没来,不过霍国公已经等您一个时辰了。”

李小虎一手扶额,心中自责:“本该一早去霍府向霍爷爷和霍叔道别,没想到现在要霍爷爷亲自来王府,结果自己还倒头大睡,让长辈好等,真是罪过。”

“兰儿,那你为什么不叫醒我!”李小虎责怪道。

兰儿似乎不太高兴,答非所问:“要不是霍国公来,兰儿都不晓得小王爷今天要离开王府去龙渊门呢!”说完她用力甩了甩李小虎的衣袍。

听出兰儿抱怨的语气,李小虎心中一软。

兰儿从十岁开始就做了李小虎的贴身丫鬟,七年如一日,悉心照顾他的起居。她对于李小虎来说她兴许只是一个丫鬟,王府众多丫鬟之一,是李小虎生活中的一小块。

而李小虎对于她来说却是她生活中的一整块。

想到此处,李小虎语气柔和起来:“我也是昨晚刚知道的,来不及知会你们。”

兰儿没有理会他,背过身去继续收拾衣服。这让李小虎更加过意不去,于是想要帮她整理。

兰儿轻轻推开他,哽咽道:“鬼才信你的话……霍国公都等好久了,你就别在这磨蹭了。”

兰儿的抱怨仅仅是抱怨而已,毕竟主仆有别。李小虎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以“小王”自称,她头一回听到李小虎用“我”,她感到自己不再是无足轻重。登时心中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李小虎昨晚独自喝酒的时候,还在感叹自己对于京城似乎可有可无,现在看到兰儿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流泪,心中不由一暖。

“确实半月前我就准备去龙渊门了,当时具体日期未定。昨晚刚知道萧雨歇今天到京城。”李小虎又解释了一遍。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兰儿笑着把李小虎推出门外。

李小虎快步来到王府堂屋,霍星河与李天诺正在喝茶谈笑。

李小虎先向两人问好。随后他正欲向霍星河赔罪。霍星河抢先开口道:“霍爷爷一是来给你践行,二是来赠你一物。”

说着他将腰间佩剑解下,递给李小虎。李小虎接过佩剑,拔剑出鞘。只见剑身通体银亮,随着剑身出鞘,隐隐能听见龙吟雀鸣。一看就知道这是把不得多见的宝剑。

“这……”李小虎轻轻抚摸剑柄上精美的朱雀雕纹。他隐隐猜到手中的就是传说中的龙雀仙剑。龙雀是破妄之剑,秘银所铸。世间幻象万千,龙雀一剑破之。

“我想你会需要他的。”霍星河笑道。

“这……我不能收。”李小虎将龙雀剑递回。他想,即使霍爷爷、霍叔用不着,也可以传给霍瑾瑜,怎么都轮不到自己。

“你此去龙渊门会用得到的。”霍星河坚持。

李天诺也劝道:“收下吧,进龙渊门会用得到的。”

李小虎勉强收下了霍星河的馈赠,又聊了一阵,霍星河打道回府。紧接着萧雨歇抵达了魏王府。

“萧雨歇你一个人来的?”李小虎看到萧雨歇孤身一人,忍不住问道。他难以想象着这个如同邻家小妹妹的少女,独自一人日夜兼程,从晋州赶到京城的场景。

“不然呢?”萧雨歇没好气地说道,“还有……我现在是你师姐别没大没小的。”

李小虎见这个比他矮了半头,身材娇小,胸前平平的少女,此刻老气横秋地让自己叫她“师姐”,心中感到好笑。

“笑什么笑,收拾东西走人啦!”萧雨歇熟络地推着李小虎去拿行李,“别错过了进入宗门的时机。”

“行,行,行,你别推了,我自己会走。”……

李小虎拿好了行装,走到王府门口。李天诺、李玄、兰儿和一众王府家臣出来送行。

李小虎酝酿了一下情绪,想象着记忆中别离的场景,抱拳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众人露出尴尬的神色,沉默不语。李小虎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又说道:“大家珍重。”

“小王爷,一路顺风。”

……

劝住了想要送他出城的王府众人,李小虎与萧雨歇骑马往西城门去了。他换了一件较为普通的白色华服,将龙雀剑用白布裹起背在身后,然后骑着一头普通的棕红色马。

这样一来,李小虎发现街道上的行人完全忽略了他。他再也不是那个骑着黄金疾风犬招摇过市的小王爷。倒是一旁的萧雨歇,娇小可爱的她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行了半程,李小虎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我还有点事要去皇宫一趟,你先到西城门等我一会儿。”

“嗯?”萧雨歇皱眉,“刚刚在王府门口你为什么不说?现在要回头浪费时间。”

“我……反正……你就去西城门等我好了,耽搁不了多长时间。”李小虎本来计划一早进宫向李慕雅道别,然后再去趟霍府。哪晓得计划赶不上变化。

现在他要去找李慕雅,但不想让萧雨歇跟着,因此才先往西城门走了半程,再提出要去皇宫,让她去城门口等自己。

“不行,我得跟着你,不然谁知道你会磨蹭到什么时候?”萧雨歇说着一拉缰绳停下,“我联系了晋州的商队,我们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他们过了午时就会出发,晚了就赶不上了。”

“真的没这个必要,我很快的。”

“嗯?”萧雨歇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李小虎。

李小虎叹了一口气:“好吧,一起去吧。”

进了皇宫,李小虎让人通报要见李慕雅。等了一会儿,一个宫装女子向他们走来。

“世子殿下,三公主殿下现在不便见您。”

“啊?”李小虎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你又是谁?飞夜呢?”

“奴婢是皇后娘娘宫人。”

“那李慕……皇姐现在忙何事?”

“奴婢不便告知。”

李小虎暗忖:“皇后宫中的人?估计是皇甫曦的意思,自己在她那被拉进了黑名单,今天怕是难以见到李慕雅了。”

“那你代我传个话,就说:小弟李小虎此去龙渊门修行,本欲亲口向皇姐道别,奈何……”大致是些告别的客套话。

“奴婢会知会公主殿下的。”

“你真会同皇姐说?”李小虎怀疑道。

“奴婢一定把世子殿下的话带到。”

李小虎悻悻地离开了皇宫,一旁地萧雨歇玩笑道:“看来你在京城不受待见啊。”

李小虎怎么能被一个小女孩嘲讽,于是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龙雀剑:“知道我身后背的是什么吗?”

“嗯?不就是一把剑吗?”

“霍国公亲手交与我的龙雀剑。龙雀剑晓得不?”李小虎得意道。

“霍星河把龙雀剑给你了?”萧雨歇惊讶道。

“哥哥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知道昨晚有多少人为我践行吗?就这么说吧,一人一杯酒,天亮前我都没能回王府。”

萧雨歇年龄还小,看李小虎说得煞有其事,相信了他,但还是反驳道:“都是些狐朋狗友吧。”

第八章 狸猫初见天下之大(一)

李小虎骑在马上吹得天花乱坠。萧雨歇则对他的话表现出一脸的不屑。两人在说话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西城门。

“谢姑娘,您可来了。”一个朴实的汉子看到萧雨歇高兴地笑道,“要是迟了,齐大哥就要走了。”

这个汉子姓任,家中排行老三,众人叫他任老三。正是他接了萧雨歇的活。萧雨歇出价爽快,因此看到他们及时赶到,任老三很是热情,谁不愿意多赚一点呢?

“谢姑娘?”李小虎看向萧雨歇,心想,出门在外还得用假名真是麻烦。

萧雨歇凑到他身边悄声道:“从现在开始本姑娘叫谢雨潇,刚刚忘和你说了,你自己也赶紧起个假名。”

李小虎一手扶额,暗道:“起名?真是头疼!”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不给李小虎考虑的时间,任老三问道。

“在下李——”李小虎心中不断闪过一个个名字——他在认真挑选。就像前世玩个游戏起名一样,随机都要看半天。

萧雨歇误以为他是嫌麻烦,准备以真名相告,于是抢着说道:“他叫……叫李猫,小猫的猫。”她也说不上为何,提到“小虎”自然就想到了“小猫”,于是就帮李小虎起名“李猫”。

“李猫?”李小虎险些叫了起来,什么鬼名字,还能再假一点吗?哪个父母会给子女这么起名的?

不行,我得圆回来。他想到。

任老三并不觉得有多稀奇,生于穷苦人家的他对起名哪有什么讲究。就像他自己,当初父母生他时年岁已大,一出生便体弱多病。于是父母给他起了个贱名——狗蛋。至今还有不少人叫他任狗蛋呢。

“狸猫?”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个大哥哥的名字好奇怪哦。”

众人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正在捂嘴偷笑。她手牵着一个年轻女子。那个年轻女子身着男装,自有一身英气。此刻正一脸警惕地看着李小虎与萧雨歇。她好像颇有行走江湖的经验,一眼就看出李小虎与萧雨歇不是寻常人士。

“任老哥,他们——”英气女子问道。

“他们和赵姑娘一样,也是随商队去晋州的。”

听到任老三的话,英气女子面色一变,她显然不愿意在陌生人前暴露自己的行程。

“狸猫?算了,总比李猫听上去有牌面得多。”李小虎心中暗忖。于是借着小女孩的话道:“哥哥狸猫这个名字可是大有来历,而且知道这个秘密的,整个大魏不超过五人。小妹妹可想听听?”

英气女子正欲拉小女孩离开,没想到李小虎主动和她们说上了话,他伸出五指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

小女孩一听有故事可以听,兴奋地甩开女子的手跳到李小虎身边。

英气女子蹲下说道:“小妙乖,跟姐姐走,姐姐给你讲故事。”

“可是……大哥哥的故事全世界都没有五个人知道。”

看到妹妹这样,英气女子越发认定李小虎是个江湖骗子,要离他远远的。

李小虎看到英气女子对他一脸嫌弃,不由分说,直接讲起了故事:“事情还要从十八年前说起。那时候先皇在位,天下动荡。九州大地,各处异象繁生。神秘的龙眠山脉的深处,一处不知名的山脉上住着一个仙人,人称北云上仙。据说他修炼的是仙法《风云要术》,呼风唤雨,排山倒海不在话下。五百年前,”李小虎放低了声音,好似在说不得宣扬的秘辛,“北云上仙助大魏太祖一统九州,后因功盖主,遭到猜忌,于是退隐山林。”

小女孩见李小虎悄声细语,不由也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了精彩之处。

“山中无岁月,这一晃就是几百年。然而就在十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北云上仙所住的山脉之处天降陨石。数万颗陨石,划破长空,如同毁天灭世。”

李小虎在专心讲故事的时候,一旁不知不觉又来了几人,都是商队的。他们没有打断李小虎,也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倾听。

“还好是在人迹罕至的龙眠山脉深处,不然将是一场震惊大魏的灾难。成片成片的山林被陨石压倒,大火冲天,一时间如同身在炼狱之中,”李小虎神情兼备,“北云上仙飞在山林上空,口念《风云要术》中“呼风唤雨”的法诀。霎时间风云变色,天降大雨。”

“许久后,大火才堪堪熄灭。但这片森林已经被摧毁殆尽,林中生灵无一幸免。就在北云上仙准备离开之时,忽现一群狸猫穿梭林中。他心中好奇,飞上前去察看。那群狸猫也都止步,盯着半空中的北云上仙。”

“奇的是——领头的那只大狸猫背上居然驮着一个婴儿。北云上仙以为是狸猫偷了寻常人家的孩子,于是想要夺回。谁知那群狸猫站在那一动不动,直到他从大狸猫背上接过婴儿,狸猫们竟化作一颗颗黑石。”

“北云上仙这才明白这些狸猫都是陨石所化,是护送他手上的婴儿降临人间。”

“难道……我知道了哥哥就是那个婴儿。”小女孩眼中神采奕奕,似乎为自己猜到故事的结局而骄傲,“所以……北云仙人才会给哥哥起名‘狸猫’。”

李小虎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她立马用小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一旁的萧雨歇都听傻了,要不是她知道李小虎的身世,就信了他的鬼话。

“那公子乃是天地之子啊,”任老三大惊,“怪不得生得不凡。”

李小虎生来富贵,用的都是最好的资源,接受的都是正统的贵族礼制。虽平时不修边幅,一旦装起来,那股不凡的气质自然流露。

英气女子却不相信他,冷冷道:“我可是听说龙眠山一带是皇族禁地。而且你说的故事时间线乱七八糟,一听就是胡编乱造。”

李小虎也不解释,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卷地图,然后缓缓展开,说道:“姑娘看看,整个龙眠山脉多长。往西从洛城以北到同州北部,再到北门关。往北连绵至北海。这其中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辛。”

女子兀自不信:“你说得天花乱坠,但本姑娘见你……见你除了生得一身好皮囊,其余地方都很一般。”她一把拉住往李小虎身上蹭的小女孩,继续道:“你可知道,刚刚那番话要是传到大魏朝廷耳中就是杀身之祸。本姑娘看你就是个别有用心的骗子。”

说是骗子也是事实,但李小虎心中不爽。于是解下背后的龙雀剑,拆开剑柄处的白布条,然后将剑轻轻拔出三分。

顿时,龙吟雀鸣的异象显现。众人皆大惊。那英气女子更是一脸不可思议。

李小虎满意地将龙雀剑重新包裹起来。

萧雨歇气得一扭他腰间的肉,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你干嘛?出门在外,财不外露的道理都不懂?”

李小虎也觉得自己有些张扬了,准备收场。

正在这时,远处一名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对他们喊道:“各位。准备出城了。”

第六十八章 狸猫初见天下之大(二)

前往晋州的这一支商队人数不少,这也是萧雨歇选择跟着他们回晋州的原因——一路上能规避不少麻烦。

商队的老大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叫齐雄,颇为英武,大家都叫他齐大哥或者齐老大。据说他是晋州刺史齐虞的远亲,身上带着晋州刺史的通关文牒,能一路畅行无阻。

今日齐虞参加早朝,向李天承述职。大朝一结束,他就被昔日的同僚好友拉去叙旧。齐虞小半年才入京一次,自然不会来去匆匆。

而齐雄的商队则不一样,前日商队与晋州刺史的官队一同抵达洛城,商队便开始忙了起来。现在他们谈好了来京的生意,耽搁无益,便准备返回晋州。

商队给李小虎与萧雨歇在队伍的中段安排了一辆马车。同样随队去晋州的英气女子与小女孩也配有一辆马车,就在他们的后方。

天气暖和,风和日丽。李小虎自然不愿窝在马车当中,他骑着那匹棕红色的马在马车的一侧随行。萧雨歇则独自一人盘坐在马车内修炼。

商队运送一车车辎重,速度缓慢。因此李小虎可以一边骑马,一边展开手中的地图阅览。这张地图是李玄特地为他准备的,大小地方都标注得很详细。

李小虎从自己所在的洛城开始,沿着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大道与河流看向青叶大陆的其他地域。

洛城处于青叶大陆的东北部,东面临海,北面是龙眠山脉。龙眠山脉往西是同州。同州的面积是九州之最,几乎覆盖了整个青叶大陆的北方。

同州的西北部是万里雪域,东北部则是龙眠山脉。连接着雪域与龙眠山的便是北门关,北门关外是古战场。古战场是整张地图上唯一一块空白,除了“古战场”三个字没有其他标注,好似一片未经探索虚无黑暗之地。

洛城的南边是扬州,扬州东临大海。毗邻扬州的三个州,从北往南分别是景州、晋州与典州。扬、景、典、晋四个州囊括了大魏最富馀的良田美湖,是烟花富庶之地。

再往南去是安州、昱州和铄州,这三州名山大川居多,几处山川被标注了一个“隐”字。李小虎猜测这些山川中应该存在一些隐世的修炼门派,或者是哪个有名气天境高手的隐居之地。

另外安、昱、铄三个州垄断了整个青叶大陆的大矿脉。南部森源贫穷的各个小国与部落对这些矿脉虎视眈眈,常年与大魏铁骑摩擦不断。李小虎用手指摸了摸地图上南部森源处画的一个刀剑相交的叉。

九州的最后一州是处于西部的运州。运州是大魏南北跨度最大的州,它在地图上呈长条状。从北往南与同州、景州、晋州接壤。西临大海,多水灾。西海岸存在的神秘的古国与奇异的遗族部落。

李小虎看得入神,想象着九州大地各处的场景。同时他推测出商队回晋州的路线。不出意外他们将从洛城一路向西,抵达景州封河郡,然后再走水路,沿着橙江水系一路向南,直到晋州城。

“狸猫哥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你可以把地图借小妙看看吗?”

李小虎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小女孩。她此刻正坐在英气女子的怀中,英气女子骑在马上。

“吁”李小虎驭马靠近她们,然后将手中地图递了过去。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他问英气女子。

英气女子不冷不热道:“本姑娘姓赵。”要不是小妙耐不住待在马车中的枯燥,央求她出来转转,她根本不会出车厢半步,更不会与李小虎有任何交集。

李小虎心想:“脾气够大。现在是你妹妹与我借地图,我出于礼貌才与你言语一二,你以为我愿意热脸贴你冷屁股?”

不过倒也不至于与这女子计较,于是假笑道:“在下狸猫,很高兴认识赵姑娘。”

“在下赵小妙,也很高兴认识狸猫哥哥。”小女孩学着李小虎的话语抢着答道,“这个女人是我的姐姐,叫赵墨……嗯,不对,好像是叫赵小墨——”

“什么叫‘这个女人’?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话,乖乖地看你的地图,还有……地图拿反了。”赵小墨捏着赵小妙的嘴巴教训道。

“疼,姐姐。”

“你还知道疼?姐姐和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小心被卖到铄州挖矿,到时候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李小虎看着赵小墨教训赵小妙,联想到赵小妙小脸乌漆抹黑,在矿洞里挖矿的场景,不禁笑出声来。

听到李小虎的笑声,赵小墨停止了对赵小妙的训斥。“把地图还人家,我们回马车。”

“我……我还没查清楚铄州在哪里呢。”赵小妙小声说道。

李小虎被她逗乐了,心情舒畅,于是笑道:“地图我也不急着用,反正大家同路,看完随时可以还我。”

“姐姐,你看狸猫哥哥都我答应了。”

“行,但我们现在就回马车。”赵小墨依旧放不下对李小虎的戒备,不想与他多有交集。

赵小妙得到了她感兴趣的地图,痛快地和赵小墨回马车了。

李小虎看着赵小墨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想到先前任老三说的话:“他们和赵姑娘一样,也是随商队去晋州的。”那时候赵小墨的面色一变。

他心中暗忖:“跟着这么大的商队还如此警惕,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那个赵小墨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颇有几分行走江湖的女侠风范,还是说得罪了什么人?”

“不过一个年轻女子带着自己五六岁的妹妹出门在外,警惕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他又转念想到。

……

天黑之前,商队赶到了承天关。出了承天关,便出了京城管辖的地域,来到了景州的土地上。

果然如同传闻一般无二,齐雄身上有晋州刺史的通关文牒。承天关的大魏守将直接示意放行。

又行了一段路程,月上梢头,齐雄示意商队原地驻扎。他们将在野外度过这一夜……

第六十九章 狸猫初见天下之大(三)

齐雄指挥商队由一纵列变为方阵,这样遇到意外方便防御与支援。安顿好了车马,众人在空地上升起一堆堆篝火,架起水壶烧起了热水。

李小虎闲来无事,他想去帮商队的人收拾柴火,却被任老三拒绝了。按照任老三的话来说:“公子身份尊贵,是干大事的人,这等小事还是交给我们吧。”

既然任老三如此说了,李小虎难不成还能强行去帮他们收拾柴火?只好在空地上闲逛。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搭载赵氏姊妹的马车里有烛光摇曳,隐隐能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而萧雨歇所在的马车里一片漆黑,也不知她在里面干什么。

李小虎暗叹:“本来以为一路能与萧雨歇斗斗嘴,也不至于太无趣,没想到她只顾独自修炼,要不是有赵氏姊妹,我怕是半天也说不了一句话。”

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身边忽然响起萧雨歇清脆的声音。

“今晚你睡马车,我在外面守着。”

李小虎被吓了一跳,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车队一停我就出来了。”

“那刚刚干嘛去了?怎么没见你?”

“我去熟悉周围的环境,查探一下有没有危险。”

“没必要这么谨慎,商队有这么多人。而且我看护队的修为不浅,哪路贼匪会如此不长眼?”

“行走江湖,小心为上。”萧雨歇拿出干粮递给李小虎,“这是任老三给的肉干,你吃完早点回车上休息吧。”

“嗯,你也一起吧,反正马车里够宽敞。”李小虎随口说道。

萧雨歇一皱眉,眯起水灵的大眼睛,质问道:“嗯?你想让本姑娘和你睡一起?我可是你师姐!”

李小虎根本没想到这一层,正欲解释。

萧雨歇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上次去京城参加问道会的时候就听说你是个猥琐好色之徒,没想到你居然在打我的主意。那你可要小心了,师姐的飞剑可不是摆设。”

说完她展开手掌,只见手心上平躺着七柄精致的小剑。

“呵,”李小虎嘲笑道,“我不过是怕让别人看到你一个人守在外面而说我虐待你懂不懂?”

他一口气说了个长句子,然后也不管萧雨歇有没有听懂,负手而立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

“嗯?真的没有?”萧雨歇再次眯起双眼,她显然不信李小虎。

见萧雨歇还是一副怀疑的模样,李小虎嘀咕道:“人小鬼大。”

“嗯?你在嘀咕什么?”萧雨歇追问道。

“我说,你想守在外面拉倒。”李小虎没好气地说道。

“在外面师姐给你点面子,等到了宗门,有你苦头吃的。”萧雨歇撂下狠话后走开了。

李小虎冷哼一声,咬了一口手上的肉干,味道还真不错。吃完肉干,李小虎不管已经没了踪影的萧雨歇,独自来到车厢内,铺开毛毯,躺下准备睡觉。

“旅途劳顿”一词形容地倒是没错,李小虎一躺下,立时一股困意袭来,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与李玄、王超、章程等人在赌场斗蛐蛐,王超的金玉霸王大显神威,赢得李小虎笑出了声,银票大把大把地往怀里揣。

“王超,金玉霸王真是厉害啊,你还在捕风处当什么差,不如小王出资与你们合开一个专门斗兽的赌场,岂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王超将金玉霸王捧在手心,笑道:“到时候章程可以做赌场的掌柜。”

“不错,等小王把霍国公家的白狼王骗过来,大黄、小白加上金玉霸王,撑得住场面不?”

“这还用说?绝对的豪华阵容啊小王爷。”

就在众人讨论地哈哈大笑时,一队人马冲了进来,只听见他们口中大喊:“黑魂卫执行公务,捉拿逃犯!”

李小虎还没看清黑魂卫藏在头盔下的脸,就听见王超大喊:“小王爷快走!”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朴刀。

接下来李小虎稀里糊涂地就被李玄拉着一路跑,他心中不解——自己何时成了黑魂卫捉拿的逃犯。

跑着跑着李玄不知何时不见了,李小虎独自在昏暗的巷子里左拐右拐,最后他在挂着两盏明灯的门前停下。

“咦,这不是章程家吗?”他想。于是推门走了进去,直到步入堂屋,李小虎依旧没有发现一人。他想试着喊两声,但又怕追他的黑魂卫听见。他本能觉得这儿并不安全,于是想要离开。

一回头忽然发现屋子前多了一排白布遮盖的尸体。李小虎蹲下掀开一具尸身上的白布,白布之下赫然是满脸血污的王超。他快速掀开另一张白布,这回出现的是章程那张苍白的脸。

李小虎暗叹:“是啊,章程与王超早就死了,又怎么能与我开赌场呢?”

“当当当,”那是铁刀敲击木门的声音,“黑魂卫执行公务,里面的人出来配合搜查!”

李小虎一下子惊醒了。

“原来是一场梦啊。”他喃喃自语道。

“里面的人听见没有,黑魂卫捉拿逃犯,快出来配合搜查。”马车外面传来不耐烦地呵斥声。

还真有黑魂卫,怪不得梦中前一刻还开心地商量着如何开赌场,下一刻莫名其妙就被黑魂卫追杀了。李小虎从毛毯上爬起来,走出马车。

马车前是两个身穿黑金铠甲的男子,李小虎瞟了一眼他们胸甲上的龙爪图案,确实是黑魂卫无误。

“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可要闯进去了。”其中一名黑魂卫嚣张地说道:“小子,里面还有人不?”

李小虎梦见了刚做捕风处校尉时与章程、王超、李玄他们玩乐的欢乐时光,黑魂卫的到来让他的梦转了向,心中甚是不爽。此刻这名黑魂卫小喽啰还这么嚣张,实在是忍不了。

“有没有人,你没长眼睛吗?”李小虎冷声道,“马车门不是开着的吗,还是你们黑魂卫都特么没带脑子?”

这两名黑魂卫一下子愣住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有人敢这么怼黑魂卫。

“大胆!”他们两人拔出腰间配刀,呵斥道:“小子,敢挑衅黑魂卫,是不是小命不想要了?”

说完就准备将李小虎拿下。就在这时,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

“住手!”

“程校尉。”两人看到领头上司来了,才将配刀收了起来。

程校尉原来是李小虎的熟人程黑甲。

程黑甲喝退两名属下,恭敬地朝李小虎抱拳道:“世子殿下。”

他的声音不大,堪堪让这两名黑魂卫听到。商队的其他人正在配合黑魂卫搜查,并没有主意到这里的情况。

这两名黑魂卫心中大惊,这少年竟然是世子,能不把黑魂卫放在眼里的世子还能有谁,看来他就是李小虎了。

“原来是程老哥。”李小虎招呼道,“你们黑魂卫这么大动静,是在捉什么逃犯呐?”

程黑甲犹豫了一下,说道:“一个年轻的女子。”

“年轻女子?”

“她伤了何惊蛰。”

李小虎并不知道何惊蛰是何许人,但也不好表现出来,于是装作不在意地答应一声。

程黑甲继续说道:“何惊蛰是兵部尚书的嫡孙,不然也不至于让黑魂卫追出承天关。”

李小虎一听是何藩的孙子,下意识出言嘲讽道:“大题小做,上次何庆被鬼面宗的叶红月一刀授首,怎么没见他何藩追到西海南去把鬼面宗给端了啊?”

“李小虎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乖张猖狂。”两名黑魂卫心中默默想到。

程黑甲也不敢接话,只好“嘿嘿”干笑两声。

“程校尉有情况。”此时一名黑魂卫走来禀报。

第六十九章 狸猫初见天下之大(四)

李小虎与程黑甲等人朝着那名黑魂卫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另外几名黑魂卫正小心翼翼地守住一辆马车。

李小虎暗呼:“那不是赵小墨的马车吗?黑魂卫要抓的年轻女子就是她。怪不得她一路如此小心谨慎,原来是被通缉的逃犯。”

他又转念想到:“我看赵小墨姐妹也不像是会主动惹麻烦的人。”

京城子弟那点道道李小虎还是略知一二的。八成是那个何惊蛰猎艳不成反被伤。但这都不关他李小虎什么事,本来他也不想多管。就在他与程黑甲走到马车前的时候,改变了主意。

他想到了一件事。

上次城守处黄衍死前说的那个“何”字,会不会指的就是何藩?兵部尚书位高权重,何家自大魏开国以来即是名门望族,完全有作案能力。至于动机,李小虎暂不清楚,按道理说何家要什么有什么,难不成何藩觊觎李家江山?

李小虎没法求证,他现在凡人一个,也离开了京城,这一切与他无关,轮不到他来操心。

不过既然何家的事让他碰见了,他也做不到视而不见,本着另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原则,李小虎觉得应该去给何家添添堵。

于是程黑甲还没发话,李小虎抢着上前嚣张地喊道:“都特么给老子闪开,一个个堆在马车前干什么?”

黑魂卫众人都懵圈了,这少年是哪路牛鬼蛇神?

不过他们还算有眼力见,见程黑甲落后那少年半个身位并未发话,他们自然不会妄动。

程黑甲也看不懂李小虎意欲何为,愣了一下才介绍道:“这位是魏王世子殿下。”

众人一听是世子,于是齐声道:“吾等黑魂卫见过世子殿下。”

“嘘,”李小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别那么大声,那些商人还不知道小王的身份。还有……这马车中是小王的师姐,龙渊门的高徒,你们可别打扰到她修炼,她的脾气可不太好。”

旁边一名年轻的黑魂卫狐疑地看了李小虎一眼,随后对程黑甲说道:“属下董义有事禀告。”

程黑甲一招手示意他过来,董义会意来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听完董义的话,程黑甲客气地问李小虎道:“世子殿下,不知除了贵派师姐,可还有人在马车中?”

“还能有谁?”李小虎故意不高兴道。

“鄙人的属下听到马车中有小女孩的声音,据说逃犯也带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李小虎故作疑惑,随后恍然道,“不瞒你们说,小王的师姐年纪尚小,说她是一个小女孩也不为过。”

程黑甲不再说话但也没有离开。董义上前问道:“不知世子殿下可否请您师姐出来一见?”他的话语严肃,仿佛李小虎拒绝他就会硬闯一般。

李小虎变脸道:“你是怀疑小王窝藏逃犯?”

见到李小虎露出怒容,程黑甲喝退董义,然后和声说道:“我等怎敢猜疑世子殿下。”

就在此时,萧雨歇从马车中出来,她一出马车顺手将车门关上,然后抱怨道:“你们真是吵死了!大晚上还让不让本姑娘睡觉了。”

李小虎不知萧雨歇为何出现在赵小墨的马车里,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他再与黑魂卫装模作样了。

程黑甲展开画像一看,确实并非他们所要要捉拿之人。于是向李小虎赔罪告辞。董义还想再说什么,被他拦住:“既然逃犯不在商队之中,不要浪费时间,赶紧启程去追。”

程黑甲等人走后,李小虎问萧雨歇:“你怎么在马车里?”

“你说我在我就在喽。”萧雨歇卖关子,她似乎因为自己骗过黑魂卫而暗自得意。

李小虎“浇冷水”道:“你以为自己骗过了程黑甲?”

“嗯?不然呢,他们不是匆匆赶去别处了吗?”

“程黑甲太刻意了,”李小虎解释道,“你一出来他们就应该清楚你并不是他们要的人,还需要展开画像比对?你和赵小墨长得很像吗?”

“嗯?你是说他是故意离开的?”

“那个董义恐怕已经看到赵氏姐妹了。程黑甲碍于我插手此事,不好直接动手。”说完李小虎推开车门,想要通知赵小墨赶紧趁着夜黑离开。

忽然一阵劲风朝他面门袭来,他本能往后一仰,结果感到自己胸口被手一推,一下子摔下马车仰倒在地上。

李小虎前一刻还一副看破计谋的高人模样,下一秒却狼狈地倒在地上。萧雨歇见此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

良久,李小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语道:“狗咬吕洞宾。”

“回马车。”萧雨歇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悄声道。

李小虎环顾四周,看到齐雄、任老三等商队的人正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于是跟着萧雨歇回到马车上。

黑魂卫对李小虎的态度,齐雄他们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免起疑。他们离得远,没有听到李小虎等人之间的对话,这使得他们更加好奇李小虎的身份。

齐雄算是有点见识,知道程黑甲是黑魂卫的校尉。见他对这个自称叫“狸猫”的公子如此客气,心中猜测李小虎是京城某个权贵子弟。

任老三不如齐雄,他倒是更加相信李小虎先前所讲的故事了。

“齐老大,如此看来狸猫公子真是仙人弟子,连皇城禁军的将领都让他三分。”

“仙人弟子不好说,不过他在京城必定不是无名之辈。”齐雄说道,“我们老老实实干好自己活就行,不必刻意去打听,知道了吗?”

“是,齐老大。”手下的人齐声答应道。

夜空下,一队铁骑正停在官道上。他们身下的骏马不断地呼气,显然刚刚疾驰过一段路程。

“程校尉,那马车里绝对有猫腻。”董义义正言辞地喊道,“我与兄弟们刚接近马车,里面的火光就灭了。我清楚地看见里面是一大一下两个身影。”

“希望你下次跟在我后面做事先带上脑子。”程黑甲冷冷说道,“魏王世子若是真要保那女子,你能强行把她带走?到时候下不来台的是我们黑魂卫。”

他冷哼一声继续教训道:“何尚书和魏王我们谁也得罪不了,所以在黑魂卫当差不是修为高就能混下去的。你得要动动脑子。”

“不知程校尉有何妙计?”董义不服气。

“李小虎不会跟她一辈子。”程黑甲左手展开,只见其上是只古铜色的蛐蛐。这蛐蛐似乎与他心意相通,得到程黑甲的指令,“嗖”的一声往黑暗中蹿去。

“我们暗中监视商队,李小虎一离开或者逃犯女子一离开,我们马上行动。”

“是。”

“现在原地扎营休息吧。”

众将士散去各自生火扎营。

“董义,听哥哥一句劝,别和程校尉较真。”一名年长一些的黑魂卫说道。

董义不屑道:“程黑甲不过是屠沽小辈,一路靠着阿谀谄媚做上校尉。做事畏手畏脚,怕事做什么劳什子的黑魂卫!你是没瞧见他在张啸灵堂那模样,叫人恶心。”

“别说了,这种人最可怕,少惹为妙。”

……

第七十一章 狸猫初见天下之大(五)

第二天一早,商队继续向封河郡出发。

和昨天一样,萧雨歇在马车内修炼,李小虎一旁骑马随行。

一路无事,到了午时,商队停下修整。自昨晚黑魂卫来搜查起,李小虎第一次看到赵氏姊妹从马车里出来。

李小虎昨晚好心帮忙反被打了一掌,心里不爽快,他自然不会主动与她们说话,只顾低头吃着手中的肉干。

过了一会儿,只见小女孩赵小妙拿着卷好的地图,走到李小虎身边,她姐姐站在不远处等她,似乎不想与李小虎有任何交流。

“狸猫哥哥,”赵小妙情绪有些低落地说道,”地图还你。”

李小虎没有说话,他点头接过地图。

赵小妙见李小虎没有理她就收起了地图,“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李小虎有些不知所措,“小妹妹你别哭啊。”他想要哄哄她,摸摸头什么的,但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赵小墨听到妹妹哭也走了过来,问道:“小妙,怎么了?”

“我昨晚……太累了……睡着了,”赵小妙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还没来得及……把从铄州矿山到家里的路线……看懂……懂。”

李小虎无言以对,弄了半天就是舍不得还地图呗。他叹了一口道:“你姐姐说什么坏人把你卖到矿山里挖矿都是吓唬你的,根本没有这回事。”

“可是……姐姐说昨天晚上那些坏人就是要把我们抓去挖矿的,”赵小妙继续说道,“还有……姐姐还说狸猫哥哥和他们一样是坏人。”

“嗯?”李小虎学萧雨歇眯起双眼看向赵小墨。这下赵小墨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在背后说人坏话如今被当面揭穿。

“喂喂喂,”李小虎抗议道,“我昨晚好歹救了你们,你不知恩图报就算了,怎么还在小孩子跟前说我坏话呢?”

赵小墨面对质问,硬着头皮说道:“你在京城声名狼藉,谁知道你昨晚相助是否另有所图。”

“你们是京城人士?”李小虎似乎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狸猫哥哥我们是晋州人,我和姐姐瞒着家……”赵小妙插话,她说到一半被赵小墨打断。

“不要随便向陌生人交代自己的底细,要姐姐教你几遍。”

“你们既然是晋州人,凭什么说我声名狼藉?”李小虎反问道,“就因为听到几句风言风语?”

“本姑娘的确是在京城的酒楼里听说的,但他们总不会无中生有,”赵小墨反驳道,“你不做别人如何会这样说你。”

李小虎心中暗恼:“这些酒楼里的人是怎么回事?我当真有那么恶?我的罪行罄竹难书是吗?整天有事没事就拿我当谈资。萧雨歇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自己是个猥琐好色之徒,这回又轮到赵小墨。这要是放在前世,一百张律师函分分钟给你们发过去。”

赵小妙好奇道:“姐姐,我们何时在酒楼听别人谈论狸猫哥哥了?”她还小,昨晚在马车中也没注意外面在说些什么,到现在还以为李小虎是一位叫做“狸猫”的仙人弟子。

“都是无稽之谈!”李小虎怒道,“他们就是嫉妒我的才华。”

“不论如何,你昨晚确实帮了我们一把,”赵小墨毫无诚意地道谢,她不想再讨论下去,于是冷冷地说道:“但还请世子殿下不要再纠缠我们姐妹俩。”

听到赵小墨的话,李小虎无言以对。他倒是涨了见识,先是萧雨歇怀疑自己对她不轨,再有赵小墨说他纠缠,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善意的提醒,你们已经被程黑甲盯上了,最好今晚悄悄离开商队。”

赵小墨面色一变:“程黑甲?那个黑魂卫?可是昨晚他不是——”

“他是装的,想让我们放松警惕,现在他们应该就在不远处盯着商队,”李小虎认真说道,“只要发现我们一分开,他们就会行动。”

“那怎么办?”赵小墨急着问道,不知为何她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了李小虎的话。

“程黑甲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端倪,”李小虎替她出谋划策道,“今晚趁着天黑赶紧离开,我大人大量再帮你们打一次掩护。”

正在这时,身边响起萧雨歇清脆的声音:“你说得神乎其神,师姐看你就是想多了。”

李小虎习惯了她的忽然出现,说道:“别捣乱,你不是在修炼吗?”

“车队一停本姑娘就出来了,”萧雨歇得意道,“我查探了方圆几里,除了几个旅人与小商队,没有一点黑魂卫的踪影,程黑甲根本不知道赵姑娘藏在这里,你就是想多了,还以为自己多聪明。”似乎能够打击李小虎让她特别有成就感。

“这才多久功夫,我一块肉干还没吃完,你就查探了方圆几里?”李小虎质疑道。

“山人自有妙计。”

“别胡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萧雨歇小手展开露出飞剑,炫耀道:“本姑娘是用我的飞剑看的。”

龙渊门的《飞剑诀》李小虎是见识过的,要是她真是控制飞剑查探四周,恐怕程黑甲等人真的不在附近。

李小虎想不明白了,按道理程黑甲的部队该在不远处跟着才对,再不济也有探子埋伏着。于是他又向萧雨歇确定了一遍:“真的没有可疑的人?他们说不定伪装成了普通商贩。”

“如果他们真的伪装成商贩,现在商队原地修整,他们不是也该停下观望吗?”萧雨歇说着指着远处路上零零星星的几个人,“你看,就是他们。”

李小虎朝着她所指之处望去,的确那零星的几个商贩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不快不慢地往前走,这样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超到商队前面去。

“难道是我多疑了?”李小虎小声自语道。

“你不是说有你在,程黑甲投鼠忌器不敢对赵姑娘怎么样吗?”萧雨歇无所谓道,“反正我们都是去晋州的,不如你就一路保驾护航到晋州算了。”

李小虎考虑了一下,觉得也有道理,于是说道:“就这么定吧。有我在就是何惊蛰的爷爷何藩来了也带不走你们。”

他之前建议赵小墨连夜逃走,而萧雨歇确定程黑甲并没有盯着商队,说是打脸也不为过,现在自然要夸下海口找回一点颜面。

“狸猫哥哥厉害。坏人来了你一定要把他们都打跑。”赵小妙欢呼道。

赵小墨并不领情,她和萧雨歇打了一声招呼便拉着赵小妙走了,完全无视李小虎。

李小虎掺和此事本来就是为了找何家的麻烦,赵小墨这个态度他也不会计较什么。

几人谈话的时候毫无所觉——一只古铜色的蛐蛐正静静地伏在一旁马车的车轴上,它用黑宝石一般的眼睛盯着众人的一举一动。

此时远在十里之外的程黑甲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他默默自语道:“是去晋州?看来等不得了。”

程黑甲手下的黑魂卫们从昨晚就待在此处,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作。

“董义你说程校尉那只蛐蛐真的有用吗?他是从哪儿得来的宝贝?”

“我怎么知道。”董义没好气地回答。

一位留着胡子的黑魂卫笑道:“据说那是他的第二双眼睛与第二只耳朵,所以你们下次说程校尉坏话的时候可要小心了。”

另一位年轻的黑魂卫好奇地问道:“董义,你上次和程校尉出任务,回来后程校尉就有了这只蛐蛐,你肯定知道来由。说说呗,上次你们都去干什么了。”

董义忽然怒道:“说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呗,至于发这么大火?”那么年轻的黑魂卫小声嘀咕道。

董义没有再理会他们,独自一人起身走到一边去了。

第七十二章 狸猫初见天下之大(六)

长河落日,封河郡主城坐落在清水河一侧。商队在城门关之前顺利进入到城中。

封河郡的清水河是橙江水系的一支,橙江水系主干道北起雪域,一路南下直到昱州南部森源,然后这条大江化作万道河流散布于森源之中。

“我们在封河郡安顿一晚,大家可以随意活动,但是记得明天午时之前得在清水码头集合,商队过时不候。”齐雄与众人交代道。

封河郡的主城虽只是景州一郡城,但作为水路与陆路的接壤之所,夜市繁华不差京城。李小虎自然不会窝在暂租的落脚地,他急着想要找一家酒楼,点一桌好菜,再上一坛好酒。这两天任老三送来的咸肉干他已经吃得腻味了。

赵小墨姐妹因为被通缉,本不想抛头露面,但萧雨歇建议大家一起。她的原话是:“他是京城纨绔,别的本事不大,恶名还是能让黑魂卫忌惮三分的。在他身边待着反而更加安全。”

李小虎听到萧雨歇的话,人都晕了。总有一种“以恶制恶”的味道在里面。

萧雨歇的话在赵小墨那还是有信服度的。昨晚萧雨歇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们的马车中。

当时赵小墨警觉地拿着匕首,发现有人闯入,立即一刀划出想要重创对方。谁知对方不慌不忙,对着她的小臂一个利落的架打,匕首脱手而出。

对方握住飞在空中的匕首,往前一突抵在她脖子前,反过来一招制服了她。

“我是来帮你们的,不要乱动。”

赵小墨对自己的修颇有自信,她年仅十八岁就突破到地境一品。萧雨歇的年纪明显要比她小却能胜她,心中还是有几分佩服的。

因此,她对萧雨歇颇有好感,萧雨歇的建议她会认真考虑。要是李小虎开口,她想都不想直接拒绝。当然李小虎也有自知之明,不会自取其辱。

赵小墨觉得萧雨歇的建议有道理,于是就答应下来,跟着李小虎一同前往夜市。

四人走在封河郡城的街上,最高兴的莫过于赵小妙了。她东走西窜,一会儿要玩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终于在李小虎硬把赵小妙从卖套娃的摊子上拖走后,他看到前方有一家叫“清水河上”的酒楼。

于是李小虎对众女说道:“我先去前面那家酒楼订桌酒菜,你们玩够了再过来好了。”

“说到酒楼,我肚子就饿了,”赵小妙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我还是和狸猫哥哥一起去酒楼吧,姐姐们不要逛太久哦。”

“你以为姐姐乐意在人群中东跑西窜?我们还不是在陪你。”赵小墨没好气地说道。

“是吗?姐姐刚刚杂耍看得也很开心呢。要不是小妙拉走你们——”

“就你话多,再不走你的狸猫哥哥要把你甩了。”萧雨歇在赵小妙的额头上轻点一下笑道。

赵小妙回头一看,李小虎果然已经半步迈入酒楼了,她赶紧小跑跟上。

酒楼里人很多,大多都是男人们在喝酒畅谈。在看到李小虎他们这个组合的时候,一个个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萧雨歇与赵小墨两女,一个娇小轻灵,一个英姿勃发,非常人之姿。要不是看到李小虎在一旁,估计得有人寻思如何搭讪了。

李小虎虽然年少,但眉宇间自有一股傲气,他身后背着一把裹着白布条的长剑,像极了快意恩仇的江湖剑客。所以这些酒客有些忌惮,不敢过于放肆。

“这位公子,你们来得正巧,最后一个大座,请——”

李小虎解开背后长剑,很有气势地往桌上一放,然后也不看小二递来的菜单,淡淡地说道:“招牌菜全部呈上,好酒一坛。”

小二先是一愣,随即知道来了一位爷,脸上笑容更甚,应道:“好勒!公子您稍等。”

萧雨歇用胳膊肘撞了撞李小虎,悄声道:“低调点,待会儿被贼匪盯上我可不管你。”

李小虎在京城呆惯了,一时间还改不了张扬的毛病。听了萧雨歇的话,他仔细一想也对,这儿不比京城,李玄也不在自己身边,还是低调点好。

赵小妙倒是很兴奋,已经撸起袖口,露出细小的胳臂准备大吃一顿了。

酒楼对像李小虎这样阔气的爷就是不一样,招牌菜也不愧为招牌菜,一大特色就是“后来先到”,不一会儿一桌子菜就上了大半。菜式许多都是李小虎在京城不曾见过的,味道也别有特色。

吃到一半,酒楼里又来了几人。其中一人的嗓门特别大,他对近在咫尺的小二喊道:“小二,一间上好的包厢。”

“不好意思客官,已经没座了,要不您们稍等片刻?”

“嗯?你让我家少爷稍等片刻?”那人不干了,撸起袖口似要发作。

“几位爷息怒,”小二很少碰到这样的情况,想要进去向掌柜求救,“小的再帮您问问。”

很快,掌柜赶了出来,先是赔罪,随后说明确实是没有座了。

“老子把你酒楼砸了看你还有没有座!”大嗓门的汉子就欲动手。

正在这时后面伸出一把折扇拦住了他。这个折扇的主人生的倒是不错,目似朗星,面若温玉,只是做作至极,一把折扇在手中耍来耍去。

“何必为难店家,对他们来说大家都是客人,都是衣食父母。”他将折扇展开轻摇两下,“可是对我来说,这里有些人是朋友,有些人则不是。”

他重将折扇一合,握住扇柄,指着身边的一桌人问道:“我们是朋友吗?”

那一桌人愣住了,但见这耍扇子的人似乎来头不小,手下几个都是遒劲的大汉,于是有些尴尬道:“是……是。”

“我们是朋友吗?”他指向另一桌。

“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们与公子当然是朋友。”

“你们呢?”他依次一桌一桌地往下指。

“当……当然。”……

李小虎一桌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萧雨歇问李小虎道:“你准备怎么说?”她有点担心李小虎惹麻烦,想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果然没错。李小虎自然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这样装,毕竟怎么说他也是京城下来的,优越感的包袱不能丢。

于是回萧雨歇道:“想与小王交朋友的能从皇宫正门沿着甲子道一直排到南城门,会稀罕交他一个朋友?”

“待会你别说话。”萧雨歇白了他一眼,果断剥夺了他的话语权。

李小虎冷哼一声,埋头继续吃他的灵鹿腿。他没想到赵小妙的战斗力这么强,吃着手里的还盯着他碗里的,再不吃说不定就被她抢了。

“这位小兄弟呢我们是朋友吗?”折扇公子指着一人一桌的一位少年问道。

那个少年冷笑一声:“你还不配做我的朋友。”

折扇公子先是一愣,随即大笑,然后展开折扇对着他那深邃的眼眸扇了扇,好似要扇干笑出来的眼泪。

做完这一套浮夸的动作,他转身大声说道:“在我罗源眼中,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众所周知,我没有与敌人在同一处吃饭的习惯。那么……我们两个得要滚一个。”

“那你滚吧!蠢货。”少年不留一点颜面。

“我滚滚一群,”罗源毫不在意地摊手看向左右,“你滚滚一个,所以应该你滚。”

“你再啰嗦,我不介意教你怎么滚。”

“道理讲不过就要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要动手就动手,”罗源哈哈大笑,“不过——众所周知,我罗源不揍无名之辈,小子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愚蠢的飞蛾我受够你了,”少年将酒樽重重往桌上一放,“小爷楚亡疾,别被打哭了,回去找妈妈不知告何人状。”

第七十三章 狸猫初见天下之大(七)

楚亡疾自从杀了秦寒之后,他不甘心就这样回北门关。父亲楚南风本就反对他行走历练,认为他在外只会闯祸。如今一语成谶,而且祸闯得还不小——参与刺杀皇室血脉,基本等同于谋逆。

他冷静下来后,立刻启程赶往同州白沙郡,想要趁着消息还未传出,先灭了源头。哪知来到金刀庄后,发现那儿围满了官兵,谨慎打探下才知道金刀庄几十口一夜之间全部被戮。

楚亡疾不清楚自己的事有没有暴露,又在白沙郡观望了数日,发现并没有他刺杀公主的消息传出。

“难道金刀庄的人都死完了?等等,”楚亡疾一拍桌子,“那天秦寒等人说要赶去景州封河郡,那儿有他们的联络点。希望还来得及。”

于是他立刻收拾细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封河郡。几经摸索终于找到了金刀庄的联络点,结果偷偷潜入却发现院子躺了五六具尸体,有人先他一步动手了。

一时间楚亡疾心中疑窦重重,到底是谁?难道是父亲楚南风派人替自己擦了屁股?

如今知道他秘密的人都已经死了,不过这也不能保证他们在死之前没有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于是楚亡疾决定在封河郡待几天,观望一下形势。

当天晚上,楚亡疾来到一家叫“清水河上”的酒楼,他听说这里的小道消息很多。于是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点了几个小菜,上了一壶酒。

喝了一会儿,他看到一个背剑的少年带着一个女子、一个少女和一个女孩来到酒楼。少年出手阔绰,气度不凡。不过楚亡疾也没有过多在意,他更关注那些正在谈论朝政大事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个做作的年轻人,这本来也不关他的事,谁知道这个拿着折扇装模作样的家伙非要来招惹他……

“愚蠢的飞蛾我受够你了,”楚亡疾将酒樽重重往桌上一放,“小爷楚亡疾,别被打哭了,回去找妈妈不知告何人状。”

“楚亡鸡?哈哈哈,”罗源将折扇一展向楚亡疾掷出,“看我不把你揍成一只死鸡。”

折扇在空中如同一把锋利旋转的钢刀,一旁众人皆避让,但脸颊还是被劲风刮得生疼。

楚亡疾眼中红光一闪,淡红色的护体真气环绕,他侧向拍出一掌将折扇挡了回去。罗源往后一退,仰身接住飞回来的折扇。

两人才过了一招,众人就知道都是惹不起的主,两人年纪轻轻就有地境修为,于是纷纷退让,不想无故做了“池鱼”。

李小虎倒是没有动,他举起酒樽喝了一口酒,饶有兴趣地看着场中过招的两人,因为这样才符合他江湖剑客的气质形象。

萧雨歇看李小虎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真想揍他一拳然后一走了之。但无奈还是得做他的保镖,毕竟那两人都有地境修为,一旦认真较量起来,随便一个余波就能掀翻李小虎。

“小子有两三下子,不过与我罗源比还差一点距离,”罗源得意道,“而这一点距离有橙江那么宽,哈哈哈。”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罗源这一招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楚亡疾不知他为何如此得意,简直莫名其妙,于是大骂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阿——阿嚏。”一句话还没骂完就打了个喷嚏。

罗源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喘息道:“哎呦,笑死我了,现在知道谁脑子有问题了吧,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阿嚏。”楚亡疾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完全停不下来。

“店家,还不快把那位客人送去就医,”罗源捂着腹部调侃道,“他再打几个喷嚏,客人就都要被他赶走喽,还有……我实在是笑不动了。”

李小虎看着罗源暗忖:“这家伙有点小王的风范啊,不过笑点也太低了吧,有这么好笑吗?”

楚亡疾心中暗怒,一定是眼前这个卑鄙小人在那把折扇上下了药,自己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也不知这是何种怪药,运转功力没有发现经脉中有任何异常,但就是忍不住要打喷嚏。

他想:“这姓罗的修为不差,现在以我这个状态铁定不是他的对手。但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面子上谁顶得住,我‘楚亡疾’的大名都报上了。要是也能让这个家伙中毒就好了,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阿嚏——”想到此处楚亡疾走到罗源,断断续续地说道,“算你狠阿嚏——小爷认栽,不过这到底是什么玩意,能否让我死个明白阿嚏——”

罗源得意地从怀中掏出厚厚一包药粉,笑道:“众所周知我罗源乃是制药天才,这是我发明的‘生命在于喷嚏粉’,怎么样厉害吧。”

就在此刻,毫无征兆楚亡疾右手疾出欲夺“生命在于喷嚏粉”,不过罗源好似早有防备,迅速将药粉举在脑后,然后露出玩味的笑容:“早猜到你不老实,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

谁知楚亡疾这一招只是佯攻,真正的一招在他的左手。只见他左手双指射出一道黑色的劲气,那道劲气极快,准确地命中罗源举在脑后的药粉包。

“噗”整个药包应声炸开,漫天的白色粉末。众人大惊赶紧闪避。身处其中的罗源自然避之不及,他先是一愣,随即“阿——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一个喷嚏如同恶龙吐息,将大片大片的粉末推向李小虎等人。萧雨歇与赵小墨反应迅速,她们抱起赵小妙退到远处。站在最前面的李小虎只来得及把身子往后一仰,被喷了一脸的粉末。

罗源看到自己一个喷嚏殃及了李小虎,忍不住笑道:“对不住了小兄弟,阿嚏——哈哈哈哈哈。”

楚亡疾也哈哈笑道:“现在大家都中毒了,解药交出来吧,阿嚏。”

罗源一边打着喷嚏一边笑得蜷缩在地上,揶揄道:“解药?哈哈哈,我是制毒之人,要解药你去找破毒之人吧哈哈哈,阿嚏——”

“阿嚏,”李小虎喷了罗源一脸的酒水,“你没解药?你们俩斗关我什么事,别开玩笑了,快让你手下把解药阿嚏……给我。”

“哈哈哈,小兄弟真的对不住,要不哥哥给你磕个头,阿嚏,解药真的没有。”罗源双手合十一副道歉的模样,但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你是神经吧!”李小虎心中暗骂。

“现在大家都中毒了,也算公平,再打一架好了,阿嚏——”楚亡疾建议道。

“你这个主意好!”罗源同意。

“你们之间的恩怨关我什么事?”李小虎反对。

罗源说道:“那总得有个见证的,不然阿嚏——那只死鸡输了不认怎么办。”

“那你找其他人……”李小虎话说道一半,环顾一看整个酒楼里除了他们三人哪还有半点人影。

“哈哈哈,小兄弟看来这见证人非你莫属啦,阿嚏——”

第七十四章 狸猫初见天下之大(八)

李小虎才不想留在这里做什么见证人,拔腿就往门外跑,谁知没走两步。如同神经质一般的罗源坐在地上将身子往前一倾,双手抱住李小虎的小腿。

李小虎重心一个不稳,直接趴倒在地上,掀起一片白色的粉尘。“阿嚏,”他趴在地上用双手极力往酒楼外爬,同时口中大呼:“萧雨歇,快来拉我一把。阿嚏——师姐救我!”

“做个见证而已,阿嚏——我们又不会吃了你。”罗源死死抱住李小虎的腿不放手。

此刻楚亡疾的脑回路也异于常人,他不等“见证人”宣布动手,直接扑到罗源身上,挥拳就打,好似这场比斗是试炼大会的决赛,胜者将拥有无限的荣光。

罗源头一偏轻松躲过这一拳,然后对着楚亡疾的脸就是一个喷嚏。楚亡疾双手架在脸前挡住罗源的口水。

罗源趁此机会整个人往左一滚,他这一滚无所谓,关键是他还抱着李小虎的腿。李小虎直接被他带动着滚了一圈,如同一个根被搓长的面团,在面粉上滚了一圈。李小虎干净的脸与地板做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随后他还没回过神来,就感到被人猛地往后一拖。原来是罗源主动出击,他双腿飞起夹住楚亡疾的腰将其架倒在地。

“放开我!我阿嚏——我是裁判,”李小虎大喊,“你们都得听我的指令。”

这时楚亡疾和罗源哪管得着李小虎如何,他们在地上不断过招。李小虎被从东拖到西,又从西拉到东。最终三人如同连环一般两两四肢锁扣,一时间全都动弹不得。

众人站在酒楼门口,看着里面的三人扭打成一团,个个面面相觑。萧雨歇本想将李小虎救出,不过她看到楚亡疾与罗源两人虽然打得激烈,但都没有下狠手,彼此只是想要制服对方而已。

于是她想,让李小虎这家伙吃吃苦头也好,省得他装得厉害。

“阿嚏——”楚亡疾一个喷嚏带动手脚用力。一下子压得李小虎与罗源两人喊疼。接着罗源也打了一个喷嚏,随后李小虎跟着一个喷嚏。

三人本来就扣得紧紧的腿脚与手臂随着打喷嚏互相倾轧,全都吃痛。

楚亡疾和罗源还好,毕竟有地境修为,最惨的莫过于李小虎了,他感到自己的手臂和腿脚快被这两个家伙掰断了。然而这两人依旧在较劲。

终于李小虎忍不下去了,建议道:“你们阿嚏——,这样也分不出个胜负,正好小爷新发明了一种赌术,不如我们赌一场。”

楚、罗二人依然不为所动。

“阿嚏——输家以后就是赢家的小弟,怎么?都怕了?阿嚏——”李小虎激将道,“小楚,小罗,要是不敢就叫我一声老大,我们继续这样耗着!”

“阿嚏——你别激我,我楚亡疾有什么不敢玩的。倒是小罗,一把年纪了输了要叫我老大,哈哈哈,阿嚏——”

“楚死鸡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叫一把年纪,我罗源刚满十六。阿嚏——”罗源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道。

“别废话,是好汉我数一二三就松手,我们赌局上见分晓。”

“阿嚏——不松手的是大家的孙子。”罗源叫道。

“一,二,三——”李小虎松开了勒住楚亡疾脖子的双臂。楚亡疾也松开了压住罗源的双腿。而罗源双手依旧抱住李小虎的腿,双腿夹着楚亡疾的腰。

“嗯?”李小虎与楚亡疾看向他。

“阿嚏——已经数到三了吗?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罗源讪讪地松开了二人。

李小虎活动了一下被快被掰得变形的四肢,随后从怀中掏出一物。那是一叠四四方方的木片,每一块都极薄,打磨得很光滑,上面还有精美的花纹,一看就是出自技艺高超的匠人之手。

“这是何物?”罗源来了兴趣,盘腿坐到李小虎身旁。

这是李小虎闲时让李玄找工匠按着他的要求制作的改良版的扑克牌,此番带在身上也是有备无患,怕去龙渊门的路上太过无聊,好找人玩玩牌。

“这是一套卡牌,一共五十四块木片,阿嚏,”李小虎将扑克牌展开解释道,“一共分四种图案,分别刻有日、月、刀、剑,每种图案有十三张,分别是一、二……十、侍卫、将军和王侯。”

“还有特殊的两张,”李小虎拿着“大小王”说道,“大仙和小仙。”

“太麻烦了,你就说什么玩,如何赌。”楚亡疾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李小虎将“大小王”收起来说道:“阿嚏——玩法很多,我们今天玩简单点的。卡牌中十、侍卫、将军和王侯都代表十点,其余牌是几就代表几点。“一”这张卡牌很特殊,它可以代表一点或者十一点。”

李小虎又打了一个喷嚏,继续说道:“每人先发两张牌,一张明牌一张暗牌,然后看牌决定是否继续要牌,最后所有牌点数合起来离二十一点最近的人胜出,但若是超过二十一点的人直接失败。”

这是简单的“黑杰克”玩法。

罗源对算术之法略有涉及,他听了规则后,心中有了几分把握。楚亡疾则是无比头疼,不过他刚刚还嘲笑罗源不敢玩,现在见罗源没有任何疑议,他也拉不下面子来说不玩。

“赌博这东西,向来是玩得好不如运气好。”楚亡疾一狠心,他觉得自己运气不会差到去做小弟。

“阿嚏——我发牌了。”李小虎见他们都没疑问,将木牌打乱后开始发牌。

酒楼门外的人很好奇,不知这三人围坐在地上干什么。但他们也不敢走近看,忌惮地上的“生命在于喷嚏粉”,里面这三人打喷嚏打得眼鼻通红就是前车之鉴。

一明一暗,李小虎将三人的牌发好。罗源的明牌是一张七,楚亡疾的明牌是一张侍卫。李小虎的则是一张王侯。

楚亡疾看到罗源的明牌没有自己大,心中暗喜。李小虎没他这么乐观。

明牌是最大的点数,这意味着如果自己的暗牌是不大不小的点数,就陷入尴尬的境地,要牌的话大几率会爆,不要牌又大几率会输。

罗源慢慢拿起自己的暗牌一看,是一张三,他心中一合计暗喜,稳稳地可以再要一张牌。

楚亡疾一把按住差点被喷嚏吹飞的暗牌,然后迅速看了一眼,是一张六。他陷入了沉思。

李小虎淡淡地翻看他的暗牌,是一张“一”。这也太狗运了吧,直接有了“黑杰克”。他挺了挺胸摆出大哥的气势,本来还准备用真本事靠概率学赢他们,没想到靠狗运就完事了。

罗源看了看李小虎与楚亡疾的明牌,眼睛一眯道:“要牌!”然后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楚亡疾犹豫了,他觉得自己这点数似乎不太行,不知该不该要牌。

罗源一旁插话道:“小楚,你没有十八点以上的话我是赢定你了。”

楚亡疾看不得他得意的模样,于是咬牙道:“要牌。”

李小虎在牌堆顶给两人各发了一张牌,然后道:“我就不要牌了。”

“小兄弟,不博一下怎么能赢?”罗源不怀好意地劝道,他希望其余两人能上头要牌,然后超出二十一点。

李小虎心中暗笑:“爷都二十一点了,还博个屁。”

楚亡疾一翻新发的牌,一张七,顿时脸色垮了下来。罗源一直在观察看牌的楚亡疾,一见他的脸色不对,顿时忍不住开怀大笑,然后一个喷嚏差点把自己噎住。

楚亡疾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木牌丢下。

罗源满面笑容地翻开自己的牌,一张“将军”。七、三加将军正好二十点,赢了一半。于是笑道:“不要牌了,我们比点数吧。”

“七、三加将军,二十点。”

“阿嚏——承让。”李小虎翻开自己的暗牌,“一”作十一点加“王侯”正好二十一点。

“哈哈哈。”楚亡疾先李小虎一步大笑。

罗源呆住了,这小子狗运不错。他不甘道:“不行,一把完全是靠运气,怎么能体现实力,我建议来个十局,胜多者胜。”

楚亡疾也想要翻盘,他第一次与罗源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我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李小虎心中暗想:“行,那就别怪我算牌欺负你们了。”

第七十五章 橙水江渚大乱战(一)

罗源不服气,楚亡疾也想要翻盘,于是两人都提议玩十局定胜负。结果毫无疑问,仅仅在第七局就决出了胜负。

李小虎单赢六局拿下桂冠。罗源赢了一局。而楚亡疾颗粒无收。

之后,楚亡疾困兽犹斗,要与罗源单比剩下的三局,然而三局全败。

“小楚,这是个实力加运气的游戏。你实力很强,就是运气差了点。”罗源哈哈笑道。他说起恶心人的话倒是挺有一套。

楚亡疾双手抱于胸前,反击道:“少在那儿阴阳怪气,你不是也没赢。”

“反正能赢你我就很满足了。虽然我是别人的小弟,但你是我的小弟呀。哈哈哈——”

楚亡疾反驳道:“当初定的规则可不是这样的,输家做赢家的小弟没错,但场上可只有一位赢家,可惜那个人不是你。”

罗源无所谓地摊手道:“我是小弟,那你就是小小弟。那么单看我们俩,我还是高你一级不是?正所谓官高一级压死人,你以后见到我不该喊声老大吗?”

“放屁,全是谬论。”

李小虎见两人在他面前争吵起来,又有掐架的趋势,于是赶紧说道:“小楚、小罗,你们有点败者的觉悟好不好?现在该干什么还要我提醒你们吗?”

罗源停止与楚亡疾争论,然后坦然道:“还不知老大如何称呼?”

罗源这声“老大”喊得顺口熟络,李小虎听得有些不自在。他心中暗忖:“这家伙不会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吧?”

一开始他提议用赌局一决高下只是为了解围,从未想过真的收小弟。只是没想到罗源这么爽快。

“我叫李——狸猫,江湖人称狸猫公子。”

“狸猫?哪个狸猫?地上爬的那个狸猫?”罗源心中奇怪,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小虎没好气道:“难不成还有天上飞的狸猫?”

罗源嘿嘿笑道:“行,狸猫老大请受小弟罗源一拜。”

拜完后他将身子坐正,目光飘向楚亡疾,好像在说:“轮到你了。”

楚亡疾没想到罗源和他玩自爆,一大把年纪喊一个比自己小的少年“老大”,没有一点羞耻之心。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与这少年年纪相仿,喊声“老大”,说起来也不算太过丢脸。

见楚亡疾一副难以启口的模样,罗源忍不住揶揄道:“怎么?楚大公子输不起?要是你实在开不了口,哥哥可以替你再拜一次。”

说着他又朝着李小虎拜道:“小弟罗源代小小弟楚亡疾——”

“你闭嘴!”楚亡疾打断罗源,然后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小弟楚亡疾拜见狸猫老大。”

本来这场赌局只是权宜之计,现在真收了两个小弟,算是意外的收获。

李小虎心中合计:“这两个家伙修为不错,可以护我一路。萧雨歇这个小心眼的女人是靠不住了。刚刚小王四肢都快被压断了,‘师姐’两字都喊出口了,也不见她过来救我。”

想到此处,李小虎笼络二人道:“狸猫与二位弟兄相识也是缘分,这样我们换家酒楼好好喝一回,大家冰释前嫌。嗯?我们不再打喷嚏了。”不知何时开始三人不再打喷嚏。

“我的‘生命在于喷嚏粉’,药效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中过招的人第二次就会对药粉免疫。”罗源扶额叹道,“要是知道楚亡疾你小子这么鸡贼,我早该以身试药,这样今天喷嚏粉就影响不了我了。”

“不是你这个蠢货先找事?”

“好了,这都是命。走了走了,喝酒去。”李小虎不拦着两人又要吵起来。

三人走出酒楼,众人纷纷避让。

站在人群前方的酒楼掌柜看着李小虎三人欲言又止。酒楼被他们弄得一团糟,今天的生意是做不了了,他想叫赔偿又不敢开口。

罗源见此情形,拍了拍掌柜的肩膀,笑道:“你这酒楼我买了,出个价吧。”

酒楼掌柜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罗源。

罗源从怀中拿出折扇一展,在胸前扇了扇,傲然道:“这天下还有我景州罗家买不起的酒楼吗?”

“景州罗家!”众人大惊。

罗家,当之无愧的景州第一家族,主业经商,生意遍布大魏的各个角落。不仅如此,甚至南部森源和西海岸的小国部落都与罗家有生意往来。

罗源很享受众人看他的目光,他们眼中当中充满了惊讶和仰慕。

“公子真是阿嚏——罗家的人?阿嚏——”掌柜连打两个喷嚏问道。原来罗源的折扇上有残留的药粉,此刻他一摇折扇,近在咫尺的掌柜立刻中招。

“少废话。”罗源带来的壮汉将酒楼掌柜拉到一旁。剩下的事由他处理。

李小虎没听说过罗家,因此也没有在意。他对身边萧雨歇等人说道:“要不你们先回去,我们还要去喝酒。”

“好!”萧雨歇将手中龙雀剑递过来道,“你的剑。”

她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没能让李小虎这家伙吃到多少苦头,反倒是收了两个小弟。

这时罗源凑上来道:“狸猫老大,这位是嫂子吗?要不大家一起去,人多更热闹。”

“口无遮拦!本姑娘是他的师姐。”萧雨歇柳眉倒竖。

“原来是大姐大,”罗源赔罪道,“得罪了,得罪了。”

这时赵小妙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李小虎,说道:“狸猫哥哥我还没吃饱。”

“狸猫老大,你看你妹妹还没吃饱,大家一起去吧。封河郡我熟,城北有家酒楼的牛肉很不错。”罗源再次建议道。

“也好,”李小虎看向赵小墨说道,“要不一起?”

赵小墨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然后点了点头。于是一行人出发去城北那家酒楼。

路上,罗源凑到李小虎身边,悄悄地指着赵小墨打探道:“老大,那个是大嫂吗?英姿勃发,可真是个奇女子呀。”

李小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忽然就明白了。

心中暗道:“原来这家伙是冲着赵小墨来的,怪不得在酒楼抱着我的腿不放,非要拉我下水。就是为了与我扯上关系,然后伺机接近赵小墨。喊老大喊得这么痛快也是另有所图。”

“是啊,墨儿的确是个奇女子呢,”李小虎故意逗罗源道,“还有那个不是我妹妹,她是我与墨儿的女儿,可爱吧?”

罗源的脸一下子就黑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道:“狸猫老大,不会吧?她真是你妻子?还有那个小妹妹真是你女儿?”

说完他看到李小虎眼中促狭的笑意,聪明如他,立刻知道自己被李小虎识破了,于是笑道:“不管怎么说,愿赌服输,我罗源这声‘老大’叫得真心实意。”

“行吧,不逗你了,”李小虎摆摆手说道,“那女子叫赵小墨,女孩是她的妹妹赵小妙,我们是在路上认识的。”

“那你呢,狸猫老大?”罗源试探道。

当时罗源亮出景州罗家的身份。众人皆惊,唯独李小虎一脸如常,那么他的来历绝对不凡。

“我是你的狸猫老大啊。”李小虎笑道。

罗源见李小虎不愿透露,也不再追问。他领着众人继续向封河郡城北的那家酒楼走去。

第七十六章 橙水江渚大乱战(二)

众人在城北酒楼相处得很融洽,喝得很开心。一是因为大家都是年轻人,彼此之间交谈没有太多顾及。二是因为这家酒楼的酱牛肉确实不错。

罗源如愿以偿向赵小墨隆重地介绍了自己,可惜他与李小虎一样,不受赵小墨待见。

李小虎见大家彼此都很坦诚,欲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出口的那一刻被萧雨歇拦住了。

她抢口道:“我们是晋州神剑宗弟子,我是他师姐萧雨歇。”

……

酒过三巡,楚亡疾道出他的父亲是北门关守将楚南风。然后大肆吹嘘当初他楚亡疾在北门关下是如何的英勇,一只孤军深入古战场,将被发配关外的乱臣贼子打得落花流水,一直逃亡到北海岸。

罗源心中暗惊,几年前他听家族长辈提起过北门关的楚南风。此人修为高绝,皇帝对他信任有加,才使其镇守北门关。

李小虎倒是不以为意,他拿起酒杯,招呼楚亡疾道:“兄弟厉害,来,大哥敬你。”

“那当然,狸猫老大你这一路有小弟护卫,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楚亡疾豪气冲天。

李小虎得到楚亡疾的承诺,挑衅地看向萧雨歇,好似在说:“小爷不需要你保护了。”

楚亡疾酒酣,不似先前那般冷酷,也开起了玩笑:“不过狸猫老大,你师姐要是揍你,我可管不了。”……

月至中天,众人出了酒楼,走在街道上。

“你们去晋州,正好我在那儿也有生意要处理,明日不如同行。你看如何,狸猫老大?”罗源建议道。

“我们已经跟了商队了。不劳罗公子担心。”赵小墨抢着回道。

罗源对她笑道:“不管什么商队,来封河郡一定是走清水码头,而清水码头没有一只船不是我罗家的。所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意思大家都明白:“你休想甩了我。”

“那再好不过了,我想……这一路有你不会枯燥了。哈哈哈。”李小虎喝多了,说话断续顿挫配以间歇性的大笑。

“各位明日码头见。”罗源向大家告辞。

他走后,楚亡疾也准备告辞回自己落脚的客栈。

李小虎一把抓住他,笑道:“你小子不会趁机跑了吧?你可是答应过保我到晋州。你住哪个客栈?”

不等楚亡疾说话,李小虎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继续道:“我总不能追你到北门关去。你今晚必须跟我走,正好商队分配的房间够大。”

楚亡疾甩了两下没有挣脱开来,他也醉得不轻,反手搂住李小虎的肩。两人当街抱在了一起。

萧雨歇看不下去了,将两人拉开。

李小虎死死拽住楚亡疾的衣袍,口中大喊:“别想跑,输了就得做我的小弟。”

楚亡疾也拉住李小虎的衣领不放,胡言乱语道:“不是兄弟不守承诺,是你师姐的劲太大啦。”

萧雨歇和赵小墨两人气极,赵小妙倒是在一旁开心地大叫:“姐姐们加油,狸猫哥哥要跑啦快拉住他!”

几人就在大街上这么五步一打十步一闹,引来路人纷纷侧目。终于在萧、赵二女的耐性被消磨殆尽的前一刻,他们回到了商队落脚的院子。

一进院子,赵小墨就拉着赵小妙回到她们的房中。萧雨歇将李、楚二人扔在院门前的台阶上,也独自回房了。

任老三路过大惊,急忙去扶李小虎:“狸猫公子你怎么躺门口呀?”

李小虎拂开他的手,说道:“不打紧,去忙你的,我与新认的弟兄在此处醒醒酒。”

楚亡疾附和道:“对,我们醒醒酒。”

任老三没办法只得吩咐手下守夜的兄弟盯着点,别出什么事。李小虎又与楚亡疾胡言乱语了一会儿,他感到有些累,于是打起了盹。

不知过了多久,李小虎迷迷糊糊听到谈话声,他睁开眼睛发现楚亡疾侧卧在台阶上望向院子里。他顺着楚亡疾的目光望去,只见任老三正与两人站在院中交谈。

李小虎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那站在任老三旁边的两人面生,并不是商队中人。他们一个是身材颀长的年轻人,一个是面带稚气的少年,两人面容有几分相似,极可能是兄弟俩。

此时那个面带稚气少年正看着他与楚亡疾。

忽然,楚亡疾毫无征兆地呵斥道:“小子,你盯着我看什么?”

面带稚气少年被吓了一跳,赶紧低头避过楚亡疾的目光。

“你大呼小叫的干嘛?”李小虎也被楚亡疾吓到了。

楚亡疾没有理会李小虎,他从台阶上爬起来,走上前去质问道:“小子,你认识我!对吗?”

“我……我不认识你。”那个少年紧张地连连摆手。

“愚蠢,你以为你骗得了我?”楚亡疾步步紧逼,“你那个眼神分明是认识我。告诉小爷,你是谁?”

李小虎以为楚亡疾醉酒胡言,走过去一把拉住他,说道:“别惹事兄弟,我们去屋里玩牌,我亲自教你几招,保证让你下次能赢罗源。”

任老三也上前劝道:“这位公子,他们两位都是商队的客人,明天要与一同上路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时,身材颀长的年轻人抱拳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位是我的弟弟,他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出远门,怎么会认识公子呢?”

“狸猫老大,这小子一定认识我,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楚亡疾坚持道。

“那你认识他吗?”李小虎问道。

“我倒是不认识他。”

李小虎凑到楚亡疾耳边悄声道:“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家不是守北门关的吗?兴许他们家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被发配了,他过来送行的时候看过你一眼。”

楚亡疾不死心,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面带稚气少年被吓住了,他看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少年明明比他大不了多少,却给他一种严厉大兄的感觉。

身材颀长的年轻人出来解围道:“在下洛青,这位是我的弟弟洛臻。我们来自同州,去往晋州拜访亲戚。我弟弟少见生人,故有些紧张。”

原来这两人正是秦寒的两个弟弟,秦洛与秦臻。两人逃过霍子彦对金刀庄的屠戮后,几经周折来到了封河郡。

第七十七章 橙水江渚大乱斗(三)

两天前,封河郡主城内的一处院落中。

“二当家,您怎么来了?我们联系不上大当家,正准备回金刀庄找您商量对策呢?”一位常服中年人欣喜地将秦洛迎进屋内。

秦洛脸上没有一点喜色,木然地带着秦臻随那人走进屋。一跨进门槛,他淡淡地问道:“郭叔,商量什么对策?”

这中年人是秦寒的心腹,名叫郭松。

郭松悄声道:“大当家没回来。他临行前交代过,要是这次他三日未归,让我回金刀庄找您。”

“大哥他临行前说了什么?”

那人展开一张彩色的画像。画像上是一个清秀的少年,但他的眼神凌厉,因此整体上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

“他叫楚亡疾,北门关守将大魏镇北将军楚南风的儿子。”郭松娓娓道来,“这小子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接了大当家的活。”

“什么活?”秦洛故意问道。

郭松看了看一旁的秦臻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秦臻也是秦家的一份子,他也不小了,该学挑担了。”

郭松又将声音降了一度,说道:“这次大当家干了件大事,刺杀大魏三公主。”

秦洛猛地一拍桌子,瞪大眼睛道:“什么!金刀庄如何有这样的实力?”

近在咫尺的秦臻被吓了一大跳,他心中不明白二哥已经知道了此事,为何还要装出惊讶的模样。

“京城里的大人物出面找的大当家,我们只是协助。况且条件很优厚,大当家没法拒绝。”

“优厚到什么程度?”

“封侯拜相。”

“这……如何可信?”

郭松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劝过大当家,但他只说‘风雨欲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秦洛追问道:“京城的大人物是谁?让楚亡疾参与到此事当中也是他的主意?”

“那人只和大当家联系,其他人通通不知,我们只是听从大当家调遣。设计楚亡疾确实是其中一环。镇北将军楚南风之子刺杀皇室的消息散布出去,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秦洛沉默了片刻,问道:“还有多少人知晓此事?”

“随大当家去的弟兄们一个未归,除去他们也就我们封河郡联络点的几人知道内情。”

“嫁祸楚南风的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去把联络点的兄弟都召集起来,晚上我们再行商议。”

“好,我这就去把他们喊回来。”郭松往外走了几步,忽又转过头来问道:“金刀庄还好吧?”

“金刀庄一切无恙,但我们要尽快行事,事成之后带着金刀庄的父老转移方是万全之策。”秦洛分析道。

“好。”郭松见秦臻脸色仓惶,故心生疑惑,回头问了这一句。但见秦洛神色如常,对答如流,只道是秦臻年幼胆小。

郭松出了院子,他找到散布在封河郡各处探听消息的人。

“郭叔,二当家带着秦臻少爷一起来的?”说话的是一位光头小子,他看上去颇为机灵。

“你问怎么多干什么,二当家召集,还不跟上?”

“郭叔,我好像吃坏了肚子,”光头小子一手捂住肚子,面部狰狞道:“你带兄弟们先去,我办个‘公事’,马上就来。”

郭松呵斥道:“就你小子事多,速去。”

光头小子如释重负,一溜烟跑去找厕所了。

封河郡金刀庄联络点院中。

秦洛看着郭松身后三人,眯眼道:“郭叔,人全到了吗?”

郭松回答道:“边宇吃坏了肚子,迟一步到。”

秦洛念叨道:“吃坏了肚子?吃坏了肚子。”

“要不我去催催他。”郭松身后一个大汉提议道。

“不必了,我们等他一会儿。”秦洛拦住大汉。

一炷香过去了,边宇依旧未到。秦洛心中暗叹:“好小子。”

“边宇是不是掉茅坑里了。”那名大汉不耐烦道,“我去看看。”

这时,秦洛出口阻拦道:“我让秦臻去酒楼买了饭菜,我们变吃边等。”

于是众人坐下,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商量接下来的打算。

“我觉得我们还是直接去趟京城,这样楚亡疾参与刺杀三公主的消息能更快传到皇帝耳中。”郭松建议道。

“郭叔说得对,刺杀当场肯定有不少人见过楚亡疾,他们只是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只要我们拿着他的画像放出消息,就能坐实他的罪行。”一人附和道。

“二当家您看?”

秦洛默默喝酒,似乎在认真考虑他们的建议。

忽然,席间一人猛地往桌上一倒,脸直接扑在菜碟之中。

郭松与其余两人心中一惊,然后忽觉头昏脑涨,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这时,沉默的秦洛站了起来,他二话不说拔出腰间长剑,一剑刺死身旁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大汉。

郭松与剩下的一个青年慌忙跌跌撞撞地往门口逃去。

那名青年修为较浅,跑到院子当中就倒地不起了。

秦洛提剑至,他身后站着唯唯诺诺地秦臻。

郭松有地境一品的修为,他运功逼出毒素,大声质问道:“二当家,你这是干什么?”

秦洛说话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大哥在下面孤木难支,想让郭叔带几个弟兄下去帮帮他。”

郭松见秦洛铁了心要杀他灭口,于是咬牙切齿道:“二当家,对不住了。”

说完他一掌劈来,气势惊人。

秦洛一拉秦臻躲过这一掌,一旁花圃中的常青树木在寒气中化为冰雕。

“二当家恐怕凭你的修为还不足以杀我。哈哈哈……”郭松提掌笑道。

“往往死的都是话多的那个。”秦洛聚力与剑。只见剑身燃起金色的火焰。

郭松见此异状,转身就逃。

“不灭金身燃怒火!”身后传来秦洛如同死神一般冰冷的声音。

“噗”长剑穿身而过,郭松命丧当场。

秦洛这一招出自秦家《金火刀法》,非地境二品施展不得,虽然用剑使出威力大减,但杀郭松绰绰有余。

谁也没想到,平时不显山露水,传闻资质平庸的秦洛竟有地境二品的修为。

“每人补一刀。”秦洛对秦臻说道。

秦臻战战兢兢地拿住匕首,迟迟不下手。

一旁的秦洛盯着他道:“现在金刀庄只剩你我两人,如果你迟迟不能独当一面,二哥的后背以后交给谁?”

秦臻看着秦洛深呼一口气,随后一咬牙,翻开躺在院中那名青年人的身体……

《北门关》春节特别篇

大魏皇城,琼楼玉宇——洛城最奢华的皇家观景台。

此时此刻,琼楼玉宇的顶层挂满了火红的灯笼,顺着这一片灯笼来到边缘栏杆处,眺望整个洛城,灯火鱼龙舞。

“三公主殿下还没到?”李小虎问宫女。

“公主殿下叫世子殿下不要着急,待她画完眉毛就过来。”

“我不急,但时间不等人,待会就过零点了,还向不向全国人民送上新年祝福了呀?”

“她妆画得再久也没有姐姐美,你说对不对,小虎弟弟?”叶红月一身红装,她娇笑着舞起了长袖。

“叶红月你个妖精,少在这里搔首弄姿,恶心到本姑娘啦!”萧雨歇抗议道。不同于烈焰红唇的叶红月,她只是略施粉黛,然后穿了一件普通的白底粉饰的袍子。

“小平胸,你就是嫉妒罢了。”

“你说谁是小平胸。”萧雨歇胸都要气炸了。

“好了,”李小虎站在二人中间将她们分开,警告道:“这是春节特别篇片场,要打去正文片场再打。”

“小虎哥!”小正太霍瑾瑜拉着他的姐姐朝李小虎挥手。

李小虎快步上前,一把撇开展开双臂的霍瑾瑜,然后露出一个自认为迷人的笑容道:“落雪妹子,你的容颜只应天上有,就算是面无表情,不颦不笑,亦能拨动我心弦。”

霍落雪面若桃花,身着白色绒毛裘袍,亭亭玉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哼。”她背过身去。

李小虎不以为意,继续道:“你就是我最洁白最珍贵的象牙。哎呦,疼……疼。”

“人家说你是舔狗听不出来吗?还腆着脸往上凑?”李慕雅一手拎住李小虎的耳朵。她身着金色华袍,气质高贵自然流露,面容美艳不可方物。

“皇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慕雅还未发话,只听见一个霸道的声音传来。

“女人,你最好放开我老大……的耳朵。”

“厉害啊,几天不见就收小弟啦。”李慕雅另一只手在李小虎腰上一拧。

李小虎吃痛叫道:“楚亡疾你小子装什么酷,还不过来见过大姐大。”

这时身边罗源走过,他身后跟着几个家仆。

“看看,看看人家的楼阁,雕栏玉砌,琼楼玉宇,好好学学,回去我们罗家也建一个。”

观景台东南角,陈煜翘与霍子彦正对坐相视,两人眸子里燃着战火。

“三叔,我觉得你可以再要一张牌。”陈萧在背后悄声提醒陈煜翘。

“嗯,要牌!”陈煜翘一拍桌子。

“二弟,大哥觉得你也要张牌。”霍叶海颔首分析道。

霍子彦一脸嫌弃地看着霍叶海:“大哥你到底懂不懂二十一点的规则?”

“可是大哥觉得你一张十加上——”

霍子彦起身从背后勒住霍叶海,恼火地说道:“我早就怀疑你和陈煜翘是一伙的了。”

“二弟冤枉呀!”

“子彦,你大哥怎么会框你,为父也觉得你可以再要一张牌。”霍星河在一旁笑道。

观景台东侧栏杆前,佛心眺望远方,一头白色的长发随风飘舞。青崖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萧老头,你还要盯我看多久?”佛心仰头说道。

良久,只听见夜空中传来一声冷哼,随后萧逸冲御剑飞来。

“老夫夜空赏月不行?”

“夜空辽阔,你非得停在本尊头顶?”

“观景台宽广,你非得站在我飞剑底下?”

就在二人掐起来的时候,一把冷冽的长刀横在两人中间。

“陛下让我全权负责新年篇片场的安保,两位要是在这里惹事,别怪本刺史的斩天无情。”薛祜一脸冷漠地说道。

就在这时,李玄来到顶层,在李小虎耳边说道:“小王爷人都齐了。”

“好好好,赶紧开始吧,把他们聚一起不容易,别到一半打起来。”

“好的,我这就去通知陛下和王爷。”

“外面的烟花也放起来吧。”

“是,小王爷。”

不一会儿,大魏皇帝李天承携皇后皇甫曦,絮妃叶棠儿而来。后面跟着身着黑龙袍的李天诺。再往后是李循天,李明睿,李焕清三位皇子。

众人齐呼:“吾皇万岁。”

话音刚落,只见李小虎拿着喇叭喊道:“道具组,拉开帷幕。”

琼楼玉宇顶层观景台穹顶的帷幕拉开,一下子整片星空出现在众人头顶。

就在众人感叹璀璨星河的时候。四周城楼上霎时火光冲天,万道烟花冲天而起。下一刻整片夜空化为绚烂的花海。

“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李小虎祝你们新年新气象,修为蹭蹭长!”李小虎拿着喇叭大喊。

“下面让我们从陛下开始,给大家送上新年祝福。”

“朕要用这东西?”李天承指着李小虎手上的喇叭说道。

“额……随意吧。”

李天承一运气,声音浑厚洪亮:“大魏五世皇帝李天承祝各位新的一年阖家欢乐——”

“行下一位。”

“嗯?”李天承一瞪眼。然而李小虎根本没有理会他,走到皇后与絮妃身边。

“本宫祝天下人安康如意。”皇甫曦语气温和。

“絮妃代表西海岸祝大家平安快乐。”

“我们霍家老小祝大家家和万事兴。”

“本尊鬼面宗佛心祝大家心之所想皆能成真。”

“在下陈煜翘代表陈家祝大家杯中自有酒饮,心中不快事平。”

……

“我北门关楚亡疾祝大家新的一年不要再做愚蠢的飞蛾——”

“嗯?你好好说话。”李小虎悄悄踢了他一脚。

“那就……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最后——”李小虎举起喇叭,“我李小虎再次代表《北门关》所有人员祝大家大吉大利鸿运来——”

话音落,一条巨大的锦鲤自夜空中来。

“新年祝福怎么能少了老夫,”何藩从锦鲤后走出,“何家在这里祝大家生活富庶,年年有余。”

夜空中的焰火更加绚烂,每个人都沉浸在一片欢腾的气氛中。

第七十八章 橙水江渚大乱斗(四)

边宇是秦洛的人,秦寒去龙眠山刺杀李幕雅的消息正是他透露给秦洛的。

秦洛带着秦臻来到封河郡,边宇察觉此事非同寻常,于是找了个借口逃之夭夭。

秦洛没能将所有知情者灭口,他不得不继续带着秦臻逃亡。秦寒与京城大人物的计划如何与他无关,他现在只想要带着秦臻活下去。

于是他选择了这支去往晋州的商队。他计划先随商队到晋州,然后再想办法往南部去。他特地待到晚上人少的时候,来找任老三说明来意。却没想到偏偏碰到了楚亡疾。

秦洛掩饰住心中的惊讶,继续与任老三交谈。秦臻没这般城府,心中惊骇,昨日所见画像中的少年居然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楚亡疾机警敏锐,与秦臻对视一眼便看出其中猫腻,他连声质问秦臻。秦洛出言解围,以“洛青”,“洛臻”两个假名骗过众人。

“楚亡疾,你别一惊一乍好不好?”李小虎拉走楚亡疾,口中念叨,“你以为自己多么出名?谁都要认识你。”

“老大,他们绝对有问题。”楚亡疾一拨额前青丝,在李小虎耳边悄声道:“只是这其中的道道,不足为外人道。”

他猜测这两人与金刀庄脱不了干系,大的城府颇深,情不行于色,小的则将惊骇之情全放在了眼眸之中。为何见到他楚亡疾会惊骇,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我算是外人不?”李小虎对其中的秘密并不感兴趣,也并非想考验楚亡疾,他仅仅是随口一说。

这下轮到楚亡疾犹豫了。

李小虎哈哈一笑道:“为难就算了,只要这其中的道道不是害我就好。”

“当然不会。”

两人并肩走入屋中……

此时,封河郡城外往同州方向的官道上。

一匹良驹在月光下疾驰。骑在良驹上的人头戴斗笠,神色匆匆。

忽然,他看到前方有一队人马相向而来。照面时,他本能地压低斗笠。

“呼哧,呼哧。”良驹口鼻中呼着热气,两个呼吸间与那些人擦肩而过。

戴着斗笠的人也悄悄舒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他忽地看见一道绸缎似的红光蹿到他的前方。

“呯”红光在地上炸出了一个深坑,良驹前蹄失陷,一下子跪伏倒地。

斗笠人反应很快,良驹踏空那一刻他滚鞍下马,然后又翻滚两圈卸去力道。

待一切就定,斗笠人一看,深坑之中竟是一把宝剑。剑未出鞘,连同剑鞘插在土石之中。

他来不及思量,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转头一看,正是与他擦肩而过的那队人马。

当时他低着头没敢多看,现在仔细一瞧,他们竟身着大魏官服。

“小兄弟,老夫见你神色匆匆,这是逃避仇家追杀还是官府追捕?”说话之人面色光洁,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要不是两鬓斑白的华发,谁都以为这是一位青年人。

斗笠人心中震惊,他刚刚已经刻意压低帽檐,没想到这人目光如此锐利,不仅看穿了自己的年龄,甚至瞧见了自己的神色。

“我们大人问你话呢!”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发话之人一刀将斗笠人头上的斗笠劈作两半。

藏在斗笠下的竟是一个光头小子。原来正是逃出封河郡的边宇。

昨日他没有第一时间出城,而是伏身在城门附近,暗中观察。本来他想等秦洛出城追他,再做打算。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他看到楚亡疾进了封河郡。

这下边宇慌了神,于是熬到晚上闭城门的前一刻,快马加鞭冲出城门……

“小的姓边,京城人士。家中老父病重,所以才连夜赶路。不知大人拦下小的是有何事?”

“我家大人乃同州白沙郡太守,此番奉命捉拿逃犯,见你小子鬼鬼祟祟,故喊你问话。”

“小兄弟不必紧张,老夫白沙郡太守江谌。”

“江大人有什么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谌温和地笑道:“小兄弟身手不错,马也是匹好马。”

边宇不知江谌何意,不答话等待下文。谁知江谌不再发声,而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边宇心中发毛,嘿嘿一笑,答道:“小的自小走南闯北,修为还说得过去。”

说完他看向江谌,发现江谌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好似在说:“马呢?”

“马……说到马,小的心有戚戚,这匹马正是京城老父送与小的,如今骏马雄赳赳,没想到老父却一病不起。”边宇摆出一副干概万千的模样。

江谌走到良驹前,负手说道:“赤毛驹,又叫雪中一点红。同州北部特有的马,此马耐寒不耐热。瞧瞧,初春月夜凉,还出了不少汗。京城也有赤毛驹卖吗?”

边宇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笑道:“京城什么马没得卖?”

“恰巧老夫在京城待过几年,冬天还好,要是夏天,赤毛驹都难以存活下去,别说代步了。”

劈断边宇斗笠的那人举起长刀喝道:“大胆!竟敢欺骗大人。”

边宇知晓自己被识破,只见他飞身后退同时手中掷出三个铁球,铁球在空中爆裂,一时间浓烟滚滚。

待烟尘散去,只见边宇已经骑着赤毛驹逃向远处。

“随我追!”举刀呵斥边宇的那名青年壮汉喊道。

“江远,叔父和你说过多少次了,遇事不要咋咋呼呼的。”江谌一手拦住往前冲的江远。

“是,大人。”江远对他的叔父十分敬重。

江谌看着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的边宇,口中默念:“月有阴晴,日生长虹,万里追击,尽在掌中。”

说完,江谌用右手手指于左手掌心画一小剑,随后手指一挥,掌心画剑化作一个光影没入坑里剑中。

立时,宝剑出鞘化作一道红光破空而去。

边宇骑在马上一刻三回头,却不见有人追来,心中疑惑更甚。

就在他收回目光的那一刹那,一道红光穿透了他的身体,从他的左肋破出。

边宇惨叫一声,坠马落地。他倒在地上本能往前爬,虽然是无用功,但求生欲驱使他如此。

“老夫在找秦洛和秦臻,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边宇忍痛转头,发现江谌已然站在他的身后。

“大人,小的……在封河郡犯了偷窃,遇到大人心中……慌张才说了谎。”

“在我白沙郡境内,有个金刀庄,听说他们养了不少赤毛驹,恰巧有消息说前段时间庄主秦寒带了一批人到封河郡,你认识他吗?”

“小的不认识,小的只是个小毛贼。”

“不认识也无所谓,明天起,你带老夫去找秦洛,一天找不到便断你一指。”

“大人饶命啊,小的真的只是个小毛贼啊。”

这时,江远上前呵斥道:“秃头小子,少耍滑头,我家大人当年人称京城第一神捕。起来走,随我们去封河郡。”

第七十九章 《北门关》春节特别篇

大魏皇城,琼楼玉宇——洛城最奢华的皇家观景台。

此时此刻,琼楼玉宇的顶层挂满了火红的灯笼,顺着这一片灯笼来到边缘栏杆处,眺望整个洛城,灯火鱼龙舞。

“三公主殿下还没到?”李小虎问宫女。

“公主殿下叫世子殿下不要着急,待她画完眉毛就过来。”

“我不急,但时间不等人,待会就过零点了,还向不向全国人民送上新年祝福了呀?”

“她妆画得再久也没有姐姐美,你说对不对,小虎弟弟?”叶红月一身红装,她娇笑着舞起了长袖。

“叶红月你个妖精,少在这里搔首弄姿,恶心到本姑娘啦!”萧雨歇抗议道。不同于烈焰红唇的叶红月,她只是略施粉黛,然后穿了一件普通的白底粉饰的袍子。

“小平胸,你就是嫉妒罢了。”

“你说谁是小平胸。”萧雨歇胸都要气炸了。

“好了,”李小虎站在二人中间将她们分开,警告道:“这是春节特别篇片场,要打去正文片场再打。”

“小虎哥!”小正太霍瑾瑜拉着他的姐姐朝李小虎挥手。

李小虎快步上前,一把撇开展开双臂的霍瑾瑜,然后露出一个自认为迷人的笑容道:“落雪妹子,你的容颜只应天上有,就算是面无表情,不颦不笑,亦能拨动我心弦。”

霍落雪面若桃花,身着白色绒毛裘袍,亭亭玉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哼。”她背过身去。

李小虎不以为意,继续道:“你就是我最洁白最珍贵的象牙。哎呦,疼……疼。”

“人家说你是舔狗听不出来吗?还腆着脸往上凑?”李慕雅一手拎住李小虎的耳朵。她身着金色华袍,气质高贵自然流露,面容美艳不可方物。

“皇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慕雅还未发话,只听见一个霸道的声音传来。

“女人,你最好放开我老大……的耳朵。”

“厉害啊,几天不见就收小弟啦。”李慕雅另一只手在李小虎腰上一拧。

李小虎吃痛叫道:“楚亡疾你小子装什么酷,还不过来见过大姐大。”

这时身边罗源走过,他身后跟着几个家仆。

“看看,看看人家的楼阁,雕栏玉砌,琼楼玉宇,好好学学,回去我们罗家也建一个。”

观景台东南角,陈煜翘与霍子彦正对坐相视,两人眸子里燃着战火。

“三叔,我觉得你可以再要一张牌。”陈萧在背后悄声提醒陈煜翘。

“嗯,要牌!”陈煜翘一拍桌子。

“二弟,大哥觉得你也要张牌。”霍叶海颔首分析道。

霍子彦一脸嫌弃地看着霍叶海:“大哥你到底懂不懂二十一点的规则?”

“可是大哥觉得你一张十加上——”

霍子彦起身从背后勒住霍叶海,恼火地说道:“我早就怀疑你和陈煜翘是一伙的了。”

“二弟冤枉呀!”

“子彦,你大哥怎么会框你,为父也觉得你可以再要一张牌。”霍星河在一旁笑道。

观景台东侧栏杆前,佛心眺望远方,一头白色的长发随风飘舞。青崖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萧老头,你还要盯我看多久?”佛心仰头说道。

良久,只听见夜空中传来一声冷哼,随后萧逸冲御剑飞来。

“老夫夜空赏月不行?”

“夜空辽阔,你非得停在本尊头顶?”

“观景台宽广,你非得站在我飞剑底下?”

就在二人掐起来的时候,一把冷冽的长刀横在两人中间。

“陛下让我全权负责新年篇片场的安保,两位要是在这里惹事,别怪本刺史的斩天无情。”薛祜一脸冷漠地说道。

就在这时,李玄来到顶层,在李小虎耳边说道:“小王爷人都齐了。”

“好好好,赶紧开始吧,把他们聚一起不容易,别到一半打起来。”

“好的,我这就去通知陛下和王爷。”

“外面的烟花也放起来吧。”

“是,小王爷。”

不一会儿,大魏皇帝李天承携皇后皇甫曦,絮妃叶棠儿而来。后面跟着身着黑龙袍的李天诺。再往后是李循天,李明睿,李焕清三位皇子。

众人齐呼:“吾皇万岁。”

话音刚落,只见李小虎拿着喇叭喊道:“道具组,拉开帷幕。”

琼楼玉宇顶层观景台穹顶的帷幕拉开,一下子整片星空出现在众人头顶。

就在众人感叹璀璨星河的时候。四周城楼上霎时火光冲天,万道烟花冲天而起。下一刻整片夜空化为绚烂的花海。

“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李小虎祝你们新年新气象,修为蹭蹭长!”李小虎拿着喇叭大喊。

“下面让我们从陛下开始,给大家送上新年祝福。”

“朕要用这东西?”李天承指着李小虎手上的喇叭说道。

“额……随意吧。”

李天承一运气,声音浑厚洪亮:“大魏五世皇帝李天承祝各位新的一年阖家欢乐——”

“行下一位。”

“嗯?”李天承一瞪眼。然而李小虎根本没有理会他,走到皇后与絮妃身边。

“本宫祝天下人安康如意。”皇甫曦语气温和。

“絮妃代表西海岸祝大家平安快乐。”

“我们霍家老小祝大家家和万事兴。”

“本尊鬼面宗佛心祝大家心之所想皆能成真。”

“在下陈煜翘代表陈家祝大家杯中自有酒饮,心中不快事平。”

……

“我北门关楚亡疾祝大家新的一年不要再做愚蠢的飞蛾——”

“嗯?你好好说话。”李小虎悄悄踢了他一脚。

“那就……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最后——”李小虎举起喇叭,“我李小虎再次代表《北门关》所有人员祝大家大吉大利鸿运来——”

话音落,一条巨大的锦鲤自夜空中来。

“新年祝福怎么能少了老夫,”何藩从锦鲤后走出,“何家在这里祝大家生活富庶,年年有余。”

夜空中的焰火更加绚烂,每个人都沉浸在一片欢腾的气氛中。

第八十章 橙水江渚大乱斗(五)

第二日时近正午,李小虎和楚亡疾站在清水码头的岸边。齐雄正在指挥商队的伙计将货物装船。

李小虎将手举至齐眉处挡住日光,环顾四周。码头边所有的大船船头上都飘着“罗”字旗帜,看来罗源没有吹牛,这些船都是他们罗家的。

“狸猫老大,你可算来了。”在码头等候多时的罗源将手中折扇一合,走上前来。

李小虎右手举起在罗源眼前晃了晃,说道:“脖子伸再长也是徒劳,赵姑娘已经随我师姐上了那边的船。”

罗源指着泊在不远处的一艘大船说道:“老大,我可是特地为你们把‘破浪号’调来了,它和那些个破船相比,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们何必委屈自己住那些破船。”

罗源所指的“破浪号”要比一般商船大上许多,看上去威武宏伟,更像一艘战船。

这时,李小虎身后的楚亡疾双臂抱于胸前,出言嘲讽道:“我看你只是为了赵小墨吧。”

昨夜两人房中畅谈时李小虎将罗源的企图告诉了他。楚亡疾已经知晓罗源昨日在酒楼将李小虎拉入局中,就是为了借此接近赵小墨。

罗源走过来拍拍楚亡疾的肩膀笑道:“英雄南征北战只为搏红颜一笑,小楚你还小,不懂我能理解。”

“别“小楚小楚”的叫,没大没小的,我想现在你该改口叫我二哥了。”楚亡疾打开罗源扶在他肩膀上的手。

“嗯?”

“我和大哥昨晚商议过了,我们仨与其“老大小弟”的喊,倒不如拜个把子,这样称呼起来也方便些,狸猫老大自然是大哥,我楚亡疾排行老二,你罗源第三。”

“狸猫老大有这事?为什么我排行老三?这不公平!”

“有吧?”李小虎仰头回忆,“我想……谁不在场谁遭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三弟。”

“不行,要不我们再赌一场,决定谁是二哥谁是三弟。”罗源邀战楚亡疾。

楚亡疾怎么可能答应他,连连摆手道:“昨天我与大哥已经敲定了,怎么能随便更改,谁让你不在的。”

“楚亡疾,你耍无赖!就算按照年龄我也应该是你二哥!”

“说到年龄我也有考虑到,我十七,大哥十六,你多少?”

“我二十。”罗源没好气地答道。

“这样看来大哥最小,难道让大哥做三弟?这怎么行。我观世人结义皆是以长为尊,我们作为新一代的青年,不如就破了旧制,反其道而行之,从小到大排序,岂不快哉!”楚亡疾大手一挥慷慨激昂道。

“嗯。我们是该破一破老一辈的腐朽之风了。”李小虎颔首道。

罗源呆呆地看着楚亡疾,他心中纳闷,昨天还一脸冷酷不多言语的楚亡疾怎么一夜之间变得如此的油腻。

楚亡疾不管一脸震惊的罗源,继续道:“你不叫我二哥也无所谓,不过你这三弟我楚亡疾是认定了。”

“你——”罗源展开折扇气急败坏地扇着。他心中委屈,隐隐感觉到自己被李小虎与楚亡疾联手欺负了。

见罗源被说得哑口无言,楚亡疾心中畅快,在李小虎耳边悄声道:“还是大哥厉害。”

原来楚亡疾不满罗源对他张口闭口不是“小楚”就是“小小弟”,于是央求李小虎帮忙想个办法,才有了刚刚的这一幕。

“楚亡疾现在怎么说你也算是罗源的二哥了,拿出点做二哥的样子,这样吧,你去帮三弟搞定赵小墨,说服她们来‘破浪号’如何?”

一提到赵小墨,罗源来劲了,说道:“楚亡疾让我承认你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得看你的本事了。”

言下之意也是想要楚亡疾去劝说赵小墨来坐他的船。

说服赵小墨并不在昨晚两人商量的范畴之内,楚亡疾一时间不知道能否答应下来,在一旁干愣着。

李小虎将他拉到一旁,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小声道:“这还不简单?你去告诉我师姐,就说这船比她们坐的结实,要是遇到危险更加安全,她们会过来的。”

“好。我这就去。”楚亡疾答应下来。

……

远处的城头之上站着一群人。为首的一人正用长筒望远镜看向清水码头。他身边站着一位脸色苍白,颤颤巍巍的光头小子。

“老师,那边拿折扇的年轻人是罗家的公子,难道您要找的人在罗家的船队之中?”这时另一位拿着长筒望远镜的中年人说道。

为首的那人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笑了笑,他没有回答中年人的话,而是对一旁的光头小子说道:“小兄弟,看来你的手指是保住了。”

“太好了叔父,那我们还等什么,让我带人把那两个小子抓来。”江远迫不及待地说道。

江谌拦住江远道:“莫急。”

随后他转身对中年人说道:“伯诚,你可认得与罗家公子一起的两个少年?”

中年人名为朱伯诚,封河郡太守,曾是江谌的学生。

朱伯诚思索了片刻道:“老师,这两个少年面生,但他们气度不凡,若是封河郡人,学生应该会有印象的。”

江谌举起长筒望远镜又看了一会儿道:“气度确实不凡,他们像极了老夫的两个老熟人。”

“叔父,这人还抓不抓了?”江远显得急不可耐。

“抓,只是要等他们先出了封河郡。”

“这是为何?”

“因为叔父想看看是谁能让黑魂卫追到景州来。”

“黑魂卫?黑魂卫在哪里?”江远好奇地问道。

朱伯诚则没有他那么多问题,他征求江谌的意见道:“老师您看我们在石头江渚设卡可行?”

“那就辛苦你了,伯诚。”

封河郡太守一走,江远小声对江谌说道:“叔父,我们别节外生枝了好不好?只要抓了秦洛、秦臻交给霍子彦,攀上皇甫家的高枝,江家振兴指日可待。”

“想要振兴江家,叔父劝你还是安心修炼吧,别尽想着通过歪门邪道一步登天。江家连一个天境都没有,如何谈振兴?”

江远握紧拳头压低声音道:“还不是那些京城权贵断了我们江家长虹剑派的传承,他们明知道我们的功法需要大量的炎晶矿为辅才能突破,刻意打压江家,封锁了南三州所有的炎晶矿脉。”

江谌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江远继续道:“所以这次是我们江家的机会,霍子彦主动找到我们,我们替皇甫家抓到刺杀公主逆贼,大功一件啊!”

“江远你不用再说了,叔父自有打算。还有……不可私下擅自行动。”

江远叹了一口气道:“谨遵大人教诲。”

第八十一章 橙水江渚大乱斗(六)

楚亡疾不负罗源的期待,成功将赵氏姐妹带到“破浪号”。

罗源无比积极地献着殷勤,将众人安顿到豪华的船舱中。珍馐美馔配以丝竹管弦,绝色舞姬加上琼浆玉露。

如此高规格的款待,连楚亡疾脸上都露出“乐不思蜀”的表情。更别说贪玩好乐的赵小妙了,她与罗源打得一片火热。早就把她姐姐和狸猫哥哥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罗源乐得如此,想要追求赵小墨先搞定“小姨子”赵小妙是个不错的战略。

李小虎受不了罗源的舔狗嘴脸,于是独自到甲板上转悠去了。

据罗源所说,“破浪号”年代久远,原是大魏的军用战船,后来几经改造,如今作为罗家的私有船只。

“破浪号”船身外壁之上刻有古老的符文,据说这是一个古老的防御法阵。

李小虎还没见过法阵,对此十分好奇,不过他蹲在那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就在他感到索然无味准备起身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女声。

“现在研究刻画阵法的阵法师都是受前人庇荫,阵法之道早就不再有新鲜的血液了。这些年就连那些阵法大师留下的阵法也有不少慢慢失传,再无人能够刻画。”

李小虎转头往上看去,说话之人竟是赵小墨。李小虎心中不免有种类似“受宠若惊”的感觉,这个只会摆臭脸的女人居然会主动和他说话。

“阵法之道为何落寞了?”

若是平常,李小虎的发问大概率会被赵小墨无视,但关于阵法她倒是显得颇有兴致。

“阵法刻画耗时耗力,驱动阵法耗财,平常人家可用不起。驱动阵法最优的能量之源是五行晶石,目前南三州有十八座五行晶石矿,它们都在朝廷手中。”

“五行晶石?”李小虎孤陋寡闻。

“五行晶石内能量纯净,没有其他属性之力,所以我们叫它五行晶石。”

“安、昱、铄三州十八座五行晶矿。五行晶石不至于如此短缺吧?”

赵小墨叹气道:“南三州大半数的五行晶矿已经停产了,目前一州只有一座五行晶矿在运作。”

“都被开采完了?”

“这倒不是,只要山脉之下的五行晶源不被毁,五行晶矿便是源源不断。不过阵法之道多用于战争,护城大阵,攻坚巨械等等,大魏近百年国力强盛,与西南小国之间也都是些小摩擦,哪用得上战争巨械和耗资巨大的阵法,阵法之道自然就落寞了。”

“你倒是知道得挺多,难道你是阵法传人?”

赵小墨双臂交叉抱于胸前道:“让本姑娘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就是随便问问,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是阵法传人无疑了。现在阵法一道如此萧条,你们日子不好过吧?”李小虎站立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

“你——本姑娘问你,你身后的那把剑可是霍家的龙雀剑?”

李小虎心中一惊,果然“财不可外露”,那天只是给看了一眼,没想到赵小墨居然认出了龙雀剑。

“什么龙雀剑?没听说过。”李小虎防备道。

“大魏神兵榜排名第三的神剑,世子殿下没听说过?既然你都这么回答我了,那是龙雀剑无疑了。”赵小墨学着李小虎刚刚的语气说道。

李小虎心中暗骂自己愚蠢。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了。

“你和霍爷爷是什么关系,他的龙雀剑怎么会在你这儿?”赵小墨追问道。

李小虎心中暗忖:“霍爷爷?看来不是仇家,估计是霍家旧交。”于是道:“所谓宝剑赠英雄,霍国公把龙雀剑交付于我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赵小墨一脸怀疑地盯着李小虎。承受不住她质疑的目光,李小虎双手一摊道:“好了,我交代。既然你都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父亲魏王与霍叶海是至交。小时候国公府就是我第二个家。我去晋州拜师修行,霍爷爷放心不下便把龙雀剑借我防身。”

说完,李小虎瞟了赵小墨一眼,发现她的脸色肉眼可见温和了许多,也许直到这一刻她才放下对李小虎的戒备。

“我们赵家的确是阵法世家,属于幻阵一系。赵家爷爷与霍爷爷是好友。每当爷爷刻画改良出新的幻阵,都会邀请霍爷爷来破阵。爷爷说过,霍爷爷的龙雀剑是破妄之剑,只有连霍爷爷用龙雀剑都破不了的幻阵才是真正的幻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小虎觉得赵小墨说话的语气居然给他一种温婉的感觉。

“那……有霍爷爷破不了的幻阵吗?”

“还没有。”赵小墨语气有些失落。

“世间幻象万千,龙雀一剑破之。”李小虎不由想起了这句话,龙雀剑不愧是神兵榜上第三的神剑。

忽然,整个“破浪号”一震,李小虎脚下一个不稳往后倒去。还好赵小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原来“破浪号”开船了。

李小虎重新站稳,递给赵小墨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望向远方。

清水河东西向穿城而过,两边城墙处设有关卡。算上“破浪号”,一共四艘船,依次往西驶去。西边关卡的守卫看到“罗”字旗帜,早早将水上吊桥收起放行。

“破浪号”当头破浪先行,驶出城外。

封河郡主城西侧清水河堤岸,程黑甲骑在马上望着缓缓流淌的河水。一众黑魂卫于他的身后一排站开。

就在这时,一道黄光闪过。程黑甲伸手一抓,随后他将粗糙的大手慢慢展开,一只古铜色的蛐蛐正蹲伏在他的手心。

程黑甲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手心的蛐蛐,随后道:“目标已经上船出发了。不过计划有变,他们坐上了罗家的‘破浪号’。”

“‘破浪号’?那是艘战船吧。”

程黑甲将蛐蛐收入一个精致的小瓮中,说道:“不错。”

“那我们在岸边设伏,距离太远恐怕奈何不了那艘船。”手下说道。

“清水河入橙江再往南三十里处有个石头江渚,我们先行赶到石头江渚,再行商议对策。”程黑甲一牵缰绳道,“待船队行到石头江渚已经入夜,这样更加便于我们行动。”

第八十二章 橙水江渚大乱斗(七)

四艘船乘风破浪,一路向西驶出清水河进入到烟波浩渺的橙江。

李小虎恍惚间以为船只是驶入了大海,他在澄江的东侧一眼都没能望见对岸。在能见度颇高的晴朗天气尚且如此,可见橙江真的壮阔宽广。

这时,众人也都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罗源索性命人将宴席搬到外面来,舞姬乐师也移步到甲板,一场橙江之上的露天盛宴正式开场。

赵小妙个头太小,她见众人望着波澜壮阔的橙江赞叹不已,也一个劲地蹦着跳着想要眺望更远处的江景。她跳累了索性嚷着爬到罗源脖子上去。

赵小墨几番用眼神制止她,可惜她作为姐姐最后的威严在这一刻丧失殆尽。赵小妙装作没看见,一个劲地指挥罗源在甲板上走来走去。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赵小妙使唤得开心,罗源被使唤得乐意。

时间在众人吃喝玩乐中飞逝,不知何时太阳西斜,变得又大又红。李小虎从席位上站起来眺望远方,一下子就被震撼到了。整个江面橙红色的一片,极具视觉冲击。

江河落日尽橙红。

李小虎心中暗叹:“怪不得叫做橙江,原来是这么回事。”

就在李小虎欣赏这一奇景的时候,楚亡疾鬼鬼祟祟地用手肘轻撞了他一下,说道:“大哥,我被人盯上了。”

不等李小虎发问,楚亡疾将他拉进船舱。

“还是那小子,就在后面那艘船上,刚刚又偷偷盯我,还好我警觉发现了他。”

“难道他们是你的仇家?”

“仇家?楚家的仇家都在北门关外。再说发配他们的又不是我父亲楚南风,说实话我们跟他们之间无仇无怨。”

“也许是你昨晚吓到那个小孩了吧?”李小虎觉得楚亡疾有点大惊小怪,草木皆兵了。

楚亡疾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李小虎见他闷闷不乐,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我自然会站在你这边。”

楚亡疾这才说道:“狸猫大哥,我惹上大麻烦了,你要是掺和进来,恐怕要被牵连。”

“和你说实话,大哥我虽然修为平平,但家中势力和师门实力在大魏都是排的上号的,就算是你惹了皇室子孙,犯了谋逆大罪,我都会尽量帮你摆平。”李小虎将双手放在楚亡疾的肩膀上,一本正经地说道。

楚亡疾在李小虎说到“谋逆”二字时,浑身打了个激灵。

李小虎以为他不相信,于是继续道:“你别不信,要是摆不平,我也没脸再做你大哥。”

他心想,估计是楚亡疾的臭脾气惹了哪个权贵子弟,这对于他世子殿下来说还不是随随便便几句话的事。

“谋逆之罪真能摆平?”楚亡疾小心问道。

李小虎心中一凛,讶然道:“真的是谋逆?”

楚亡疾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也差不多,参与刺杀了大魏公主殿下。”

“刺杀公主!”

刺杀大魏公主殿下,不就是那次龙眠山针对李慕雅的刺杀嘛!

楚亡疾心中一急,上前捂住李小虎的嘴,悄声道:“大哥你小声点。”

李小虎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震惊,问道:“你父亲是想造反吗?怎么会让你去刺杀李……公主殿下?”

要是此事真与北门关守将大魏镇北将军楚南风有关,李小虎必须得想办法尽快将此事告知李天诺了。

楚亡疾心神一直在警惕四周,没有注意到李小虎的异样,他叹气道:“我是中了别人的奸计。他们想要把楚家拖下水,妄图以此威胁楚家打开北门关,放出那些被流放的贼子,好让天下大乱。”

听到此处,李小虎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没法想象如果楚亡疾是反贼,作为一个反贼的大哥,能在他身边活几天。

楚亡疾继续说道:“那两人是仇家倒是不怕,我是怕他们是朝廷的探子。”

“一个年轻人加一个小孩?”李小虎表示质疑。

“谁知道呢?据说黑魂卫奇人异士很多,有些人看着像小孩,其实已经三十多岁了,他们做探子最善于伪装。”

“我看你刺杀公主的事朝廷根本不知道,要不然早就满城风雨了。”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我杀了秦寒的时候,他说只要他一死,我刺杀公主的事立刻就会传遍京城。”

“秦寒被你杀了?”话一出口李小虎就意识到不对,于是改口补救道:“秦寒就是那个设计你的人?我听说朝廷还在追捕他。”

“不错,就是他。”

“那个年轻人和小孩不是朝廷的人,我刚从京城过来,那边一点关于你的消息都没有,我看秦寒就是唬你的。”

楚亡疾以手撑住下巴道:“大哥你说他们会不会是秦寒的人?”

李小虎回答道:“不好说,不如我们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我看八九不离十,他们一定是金刀庄的余孽。”楚亡疾恨恨道。

“是与不是,想个对策一试便知。”

……

夜色降临,众人都回到自己的房中休息。船只放慢了速度,借着月色继续在江中行驶。

“前方快到石头江渚了往东侧靠。”船上的伙计喊道。

石头江渚是橙江中的一块小洲,因为其上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所以得名石头江渚。

“破浪号”转舵往左侧靠去,后面的船只跟随破浪号一齐转舵。前方由于水道变窄,水流湍急许多,船只的速度也一下子快了起来。

正在房中商量如何试探秦氏兄弟的李小虎与楚亡疾感觉到船身的变化,心中好奇,于是走出来一看究竟。

掌舵的船员对他们说道:“两位公子,我们现在途径石头江渚,江道变窄水流变急,行水速度自然快了。没事的,你们尽管放心休息好了。”

李小虎借着月色看到右前方是一片漆黑的陆地,孤零零地伫立在江中,凸显出几分神秘感。这块江中小洲上树木茂盛,隐约可见许多高高的石堆。

一切如常,就在李小虎准备回到船舱当中的时候,楚亡疾忽然一把将他拉到一旁。

随后李小虎听到金属利器破空的声响,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抬头一看,那个掌舵的船员被一支燃着烈火的箭矢洞穿,当即倒地丧命。

“岸边射过来的,我们快躲进船舱。”楚亡疾看着他说道。

第八十三章 橙水江渚大乱斗(八)

石头江渚边有一个岗哨竹楼立在水中。此时江谌等人正站在楼上,面前是湍急的江水。

江远正拿着长筒望远镜看向远处,口中嘀咕道:“怎么这么黑,这片除了水还是水,叔父你说我们不会错过了吧?”

江谌没有理会他。一旁的封河郡太守朱伯诚说道:“他们从清水河入橙江再到此处是远路,再说他们的船只如何有我们的马匹快?”

“哦?是吗?那他们的船怎么还没到?”江远没什么耐性,他半信半疑再次拿起长筒望远镜朝北边望去。

这一回,四艘大船排成一线映入他的眼帘。

“他们来了!来人,快升木桩,把关卡拉起来!”江远差点跳了起来。

石头江渚本身在水下就设有盘查所用的关卡,只是近年不常用了。

阻拦船只的关卡是藏于江水之下的木桩。盘查的士兵可以通过机关驱动这些木桩浮出水面,形成屏障,防止船只强闯。

手下的人正欲触动机关,升起木桩,江谌拦住了他们。

“不急,好戏还没开场呢。”

“叔父,我们还等什么呢?迟了就错过了,我们可没准备追击他们的船只。”江远急道。

江谌举手示意他闭嘴,江远没办法只好叹了一口气。

不过江谌没有让他多等,仅仅在几个呼吸之后,就用手指指着破浪而来的“破浪号”道:“好戏开场了。”

众人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没看出任何不同寻常之处,可他们还没来得及疑惑。一支燃火的箭矢划破夜空与“破浪号”迎面相冲。

……

箭矢在李小虎面前洞穿了“破浪号”掌舵的船员。

李小虎心中暗呼:“不得安生!”

随即矮着身子与楚亡疾退到船舱之中。楚亡疾沉着冷静,他拦住过道上一名罗家的护卫道:“快通知下去,有敌袭。”

那么护卫一愣道:“敌袭?”他是太久没遇见有人敢袭击罗家的船了,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楚亡疾懒得做言语上的解释,将他拉到身前,一指摔在甲板上还在燃烧的尸体。

那名护卫大惊,赶紧跑去通知船上众人,口中大呼:“弟兄们,有敌袭,警备!”

李小虎透过舷窗看向堤岸,只见那边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少顷,几十只燃火的箭矢飞了过来。李小虎赶紧伏下身子,耳中只听见“噔噔”的撞击声。待声音停了,他抬头一看,甲板上尽是东倒西歪的箭矢,几处木质的船舱燃起不小的火焰。

这时身后响起罗源的骂声:“疯了!连罗家的船队都敢劫,不知道是哪个没断奶的二愣子!”

萧雨歇、赵氏姐妹也都闻声走了出来。

赵小墨心中紧张,她看到船舱外甲板上的箭矢,自然而然联想到要捉拿她们的黑魂卫,于是走到李小虎身边悄声道:“什么情况?”

李小虎看了她一眼道:“不好说。”

然后回头又看了楚亡疾一眼,心中暗忖:“楚亡疾刺杀李慕雅的事曝光了?也不对,要抓人设卡停船不就好了,至于放火箭招呼吗?”

思考间又一片箭矢至,船上大火更甚,罗源怒声道:“罗龙你带人去下面开炮还击,罗虎你带人灭火——”

话音未落,忽然船身猛地倾斜,众人惊呼。

罗虎道:“船甩尾了,我得上去掌舵。我们得赶紧过了石头江渚,将船驶入江心。”

“对,让这群疯子鞭长莫及。待度过了危机,不把他们千刀万剐,我就不姓罗。”罗源恨声道。

下午甲板露天酒宴上他还在赵小墨面前吹嘘,“破浪号”如何厉害,罗家如何威风,这刚过了几个时辰就被打脸了。

“少爷你们先到里面避一避,我罗虎去也——”罗虎拔出长刀,示意左右道:“掩护我!”

此刻,跟在“破浪号”后面,载有齐雄商队的船上。

“齐老大,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人先动手了?”站在齐雄身后的一人悄声道。

齐雄看了看火光点点的东侧堤岸,又望了望黑灯瞎火的石头江渚,缓缓说道:“情况有变,听我令,先转舵到石头江渚靠岸。”

同在船上的秦洛、秦臻二人正靠着舷窗往外看。

“二哥——”秦臻担忧道。

秦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慌张,我们静观其变。”

……

橙江东侧的堤岸上,一群黑衣人手持弓弩,张弓满弦准备射出下一轮的箭雨。

“放!”那是程黑甲的声音。原来这群人正是改装易服的黑魂卫。

这轮“火雨”过后,程黑甲看到“破浪号”甩尾,于是下令道:“船已经失控了,我们准备出动吧。”

话音刚落,只见“破浪号”的船身再次摆正,船上风帆全部打开,这时要全力加速冲出重围。

“上箭拉弓,给我烧了风帆。”

一只只燃火的箭矢再次射向“破浪号”,可惜风帆太高,加上刚刚这段时间里“破浪号”已经驶出了黑魂卫的最佳伏击距离,这些箭矢没能造成威胁。

程黑甲见火矢没有效果,喊道:“董义!”

董义闻声放下背在身后的长匣子。打开匣子,里面竟是一把精美的长弓。

董义一言不发背弓上马,“驾!”沿着江岸追“破浪号”而去。

马蹄踏着江水,溅起一人高的浪花。几个呼吸间,董义就追上了“破浪号”,与它一个在岸边一个在江上并驾齐驱。

董义将背在身上的长弓拿到跟前,随后只见他一蹬马背跃到空中。然后在空中拉开精美长弓的弓弦。

奇的是,弓弦之上并没有搭箭,长弓却自行在弓弦之间衍生出一道白光。

董义松开弓弦,这道白光破空而去。它在穿梭的途中越变越大,直到化作一道光柱。

“砰砰砰!”三声爆裂的巨响。“破浪号”的桅杆全部断裂。

董义在空中一转身,重新做回到马背上。他仍不罢休秀,再次拉开长弓。“搜”的一声,白光再次划破夜空。

正在掌舵的罗虎看到一道白光向他射来,赶紧提刀格挡在胸前。

“噔!”罗虎惊恐地看到身前的长刀断成两段,白光没入他的胸口。

“啊!”他惨叫一声,随后后背衣袍炸开,鲜血洒了一地,命绝当场。

……

石头江渚边的哨楼之上,江谌看着这道白光缓缓道:“引弓黑夜,箭如白日,嗖咻嗖咻,穿云取首。董氏的穿云箭,好久未见。”

“穿云箭?叔父,我们……关卡还拉不拉了?”

“拉与不拉关系都不大了,我们要找的人不在那艘船上。”江谌看着转舵往石头江渚另一边去的三艘船说道。

说完,他带着朱伯诚离开了哨楼。

“大人,那我们……木桩还升不升了?”手下的人问江远道。

江远没好气道:“既然升不升都无所谓,那为什么不升,给我升,把木桩全部升起来!”

第八十四章 橙水江渚大乱斗(九)

罗虎是什么修为罗源心中了然。

地境一品虽然不高,但敌人远在岸边一箭就洞穿了他,这哪是普通的小贼所能为?

“你们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罗源看向众人问道。

“糟了糟了,”这时赵小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说道,“一定是那些坏人追来了,他们要抓我和姐姐送去挖矿。”

“抓你们挖矿?”罗源不解又问了一句。

“小妙不要乱说。”赵小墨赶紧将妹妹揽入怀中。

看到赵小墨神色异常,罗源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与怀疑。他刚刚失去了一名得力助手,说话的语气颇重。

“你们到底得罪了谁?他们连罗家都不放在眼里,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发动攻击。”

赵小墨心中有愧,不好多说什么,她略带歉意地低下了头。

一旁的萧雨歇却看不得,反驳道:“你凭什么说他们是冲我们来的?以本姑娘看,那些人就是贪图你们罗家的钱,准备绑了你要赎金呢。”

“景州境内没有谁敢跟罗家玩这一套!”罗源也来了火气。

此时楚亡疾一指被烧去大半的“罗”字旗帜,嘲讽道:“事实上你们罗家的旗子在被当柴火烧。”

“行,你们是一伙的。”罗源气得展开折扇在胸前一阵猛扇。

“行了,都别吵——”李小虎劝解的话说到一半。

“呯!”船身猛地一震。

年幼的赵小妙吓得尖叫了起来。

原来是罗龙等人在船舱下面开炮反击了。

每开一炮都震得整艘船“哐哐”地响。

“破浪号”的炮火看似声势浩大,将堤岸边炸得土石横飞,但没能对程黑甲他们造成实际的伤害。

外面黑灯瞎火,罗龙只能瞧见岸边模糊的人影,完全是凭着感觉在开火。

李小虎捂着耳朵喊道:“这动静也太大了。”

“这些老货能用就不错了。”罗源答道。

楚亡疾也捂着耳朵大声道:“你之前把‘破浪号’吹嘘得如何如何厉害,怎么关键时刻就不顶用了?”

“‘破浪号’是用来游行的船又不是用来战斗的,你们凭心而论,这里面的装潢还不够豪华吗?”罗源说道,“还有你别吼那么大声,我又不聋听得见!”

这时,李小虎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喊道:“大家抓稳了!”

众人不知何意。下一刻,“破浪号”再次甩尾。

没有人掌舵,加上船身侧翼开火的大炮,反作用力之下,“破浪号”再次失去控制。

这样一来,船舱下面罗龙等人视线之内尽是波涛汹涌的江水,再也无法窥见堤岸。

罗龙从下面上来,张口喊道:“罗虎你掌的什么舵,船怎么又甩尾了,这炮没法打。”

“别喊了,”罗源叹气道,“罗虎被人杀了。”

罗龙、罗虎二人是罗家养的家将。他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相处时久也有几分感情。

听到罗虎身死的消息,罗龙大怒,招呼手下:“你们随我杀出去为罗虎血恨。”

他以为有敌人上船将罗虎杀死。

“杀什么杀,他是被岸边的人射死的。”罗源脸色难看。

“什么!”罗龙心中一紧,面色仓皇道,“难道有天境高手?”

“别管什么天境不天境的,现在当务之急是给我把船稳住。”罗源忽然觉得自己的手下都是废物,平时耍耍威风还凑合,怎么遇到危险比自己还慌张?

“是,少爷。”罗龙转身对几名手下说道,“你们来几个掩护我。”

李小虎从船甩尾后就一直在观察对岸的情况,发现有一骑在江边随船而行。借着月光,隐约看到那人手中拿着一把银色的长弓。

他心中暗道:“那白色的光柱看来就是此人射出。”

于是阻拦罗龙道:“别去,杀罗虎的人还在岸边盯着,出去就是送死。‘破浪号’不是有防御阵法嘛,先打开阵法再去掌舵。”

“对,大哥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呢?”罗源将折扇合上一打手掌道,“罗龙快去打开防御阵法。”

“少爷我们……没有晶石启动不了法阵,”罗龙支支吾吾道,“还有……这法阵可能用不了。”

“呵。”罗源干笑一声,“你再说一遍!当初我买这船的时候你不是说它攻有火龙神炮,守有哪个什么玄甲阵,你耍我玩呐!”

说完一扇柄打在罗龙身上。罗龙自是不敢言。

楚亡疾双手一摊,说道:“我看还是趁早弃船跑吧。大哥你看如何?”

李小虎没有答话,他转头看向赵小墨。

此时,赵小墨一扫脸上的歉意,重新焕发出英姿勃发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我有五行晶石。”

众人将目光都移向了她。

赵小墨又重复了一遍道:“我有五行晶石可以驱动阵法。”

罗龙讪讪道:“姑娘,这船上的防御阵法可能有些损坏,就算有晶石恐怕——”

“你给我闭嘴!”罗源火大。

“没关系,如若阵法核心损伤不大,我可以修复。”赵小墨说道。

“还不赶紧带路。”罗源用扇柄又给了罗龙一下。

众人来到船舱之下,罗龙将他们带到一个刻着符文的石盘前。

赵小墨从包袱中取出五行晶石,那是几颗菱形的透明水晶,无色无暇。她将五行晶石插入石盘的凹槽中。

一瞬间,船身上的符文都亮了起来。

赵小墨看着四周船身内壁亮起的符文,欣喜道:“外部阵法虽然有些老旧,但核心保存完好,可以发挥七八分的威能,问题不大。”

至此,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赵小墨双手握住石盘中央转动半周,原来这阵法的核心石盘是嵌套结构,里面一层是开启阵法的机关。

这时,船身内壁上的符文又亮了几分。

……

橙江东侧堤岸。

程黑甲看着在江水中东摆西歪的“破浪号”,下令道:“准备乘小船突袭,记住不要暴露你们的身份,抓了那女人就走,切勿节外生枝。”

“是。”众人齐声答道。

他们用黑布遮住脸部,只留一双双黑亮的眼睛在外头,纷纷拿上长刀,井然有序地跳到停在江边的船上。

这样几十名黑魂卫分坐三艘小船往“破浪号”靠去。

第八十五章 橙水江渚大乱斗(五十)

程黑甲等人所乘的船只刚入江中,就见到前方“破浪号”的船身符文之光迸发。随后一条条绿色的能量锁链将其重重包裹。

“玄甲阵?”程黑甲站在船头沉吟,“没想到船上还有懂得驱动阵法之人。”

“程校尉,玄甲阵一开,我们没法攻上船,这可如何是好?”一名手下问道。

另一名黑魂卫接话:“董义还在岸边,叫他的穿云箭破了这玄甲阵。”

“董义修为地境一品,如何破得了中阶阵法玄甲阵?”

“他的家传神弓在手,说不定能破玄甲阵。”

“要是‘穿云箭’在董家家主手中,别说玄甲阵,就是高阶阵法也可一破,可惜董义修为不够,能发挥出‘穿云箭’威力之一二就不错了。”

船中间一名黑魂卫赞同道:“这倒是实话。我们这儿程校尉修为最高,离天境仅仅一步之遥,我想程校尉的‘陨星锤’定可破了这阵法。”

“可惜待他们重新掌舵,稳住船只,开帆加速,我们这些小船如何追得上他们,到时候只怕程校尉也是鞭长莫及。”

众黑魂卫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烈,反观程黑甲却在一旁沉思不语。

“你们都别吵,听听程校尉如何说。”这时船后面一人喝止了众人。

程黑甲这才淡淡说道:“先跟上他们,静观其变。堂堂黑魂卫没想到抓捕一介小女子却生出如此多的事端,先是遭遇魏王世子阻拦,再是罗家的船。难道天运站在他们一边,我们是在逆天行事?”

众人没想到一向杀伐果断的程黑甲竟谈起了“天运之说”,一时间都不再言语。

前面江中,“破浪号”调转了船头,摆正了船身,重新往前驶去。

岸边的董义见到此景,拉弓连出三箭,三道光柱先后撞在玄甲阵的屏障之上。

这三箭击在一点之上,一瞬间在绿色的能量锁链上泛起三道波纹。波纹过后,玄甲阵的绿光依旧璀璨。

李小虎等人见光箭奈何不了玄甲阵,心中皆松了一口气。赵小妙更是雀跃而起:“还是姐姐最厉害了。”

李小虎走到船头,望向岸边骑马持弓之人。他身后的萧雨歇伸出玉手,手心朝上。

“师弟,看好了。师姐给你表演一手。”

话音未落,她手心小剑飞至空中化作七柄银色的长剑。

玄甲阵阻进不阻出,原来萧雨歇想要以龙渊门《飞剑诀》击杀岸边的董义。

“等等,你们快看那是什么?”这时,楚亡疾一指前面的江水惊呼。

甲板上的众人看去,只见前方一排排黑色的柱子交错开来立在江水之中,月色下像极了一根根巨大的行刑柱,显得阴森可怖。

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在高处掌舵的罗龙告诉众人:“这……这是石头江渚旧时的木桩关卡,几年前就废弃不用了,不知为何现在升起来了。”

“不必慌张,让本姑娘劈了这些木桩就是。”萧雨歇说着就施展《飞剑诀》。

七柄银色的长剑化作白光破空而去。长剑击在一根根木桩之上,一时间火光四溅。

萧雨歇口中念诀,玉手一招,七柄飞剑重新回到“破浪号”的上方。

“嗯?萧雨歇,你的飞剑怎么连木桩都劈不断?”李小虎瞪大眼睛惊讶道。

萧雨歇有些不好意思,反过来语气不善地对罗龙说:“这位大叔你不是说这是木桩吗?木桩怎么可能会如此坚硬?”

罗龙解释道:“姑娘,那木桩是铁木。”

铁木是一种木材,以坚硬出名,难以加工制造,因此不常见,不过它的防水性极好,不受水气腐蚀。

“怎么办?”楚亡疾问。

李小虎说道:“我们调头。绕道江渚西边。”

“恐怕不行,后面有人围上来了。”罗源从船尾走来告诉众人。

一时间众人都没了主意。

李小虎见大家都不说话,站出来道:“我们加速冲过去。”

罗龙出言劝道:“这位公子那可是铁木桩——”

“罗龙你给我闭嘴!你有更好的主意吗?”罗源恼火道。

李小虎环视众人:“大家回船舱吧,待会可要抓稳了。”

……

此时,尾随在“破浪号”后面的程黑甲等人也发现了前方升起的铁木桩。

“程校尉,天运还是站在我们一边啊!哈哈。”

程黑甲看着一排排森然的铁木桩问:“谁会升起江中的关卡?”

那名黑魂卫略加思索道:“石头江渚在封河郡境内,升起木桩的应该是封河郡的官员吧?”

“何惊蛰见色起意,强上不成反遭重创,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程黑甲冷哼一声,“我们低调行事也没告知封河郡太守,为什么他们偏偏在此刻升起木桩助我们拦截目标?”

那名黑魂卫一时也答不出为何,只好讪笑一声。

“程校尉,我看就是机缘巧合。封河郡的人正巧也在捉拿犯人。”另一人说道。

程黑甲思考片刻说:“待会我来破玄甲阵,你们动作都利落点,速战速决!千万别在李小虎面前暴露了身份,以他那副张狂劲,知道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众黑魂卫得令,各自就位。

待在船尾的两名黑魂卫正在悄声细语地交谈。

“本以为做了黑魂卫威风无比,谁想还是畏畏缩缩的,整天看那些权贵子弟的脸色行事。”

“谁说不是呢,一面被何惊蛰从京城撵出承天关远到景州抓人,一面抓人还要遮头掩面的,生怕得罪了世子。”

“这几天我真是郁闷坏了。”

“还是董义说得对,畏手畏脚做劳什子的黑魂卫。”

……

半炷香之前,江远命手下的人将江中的铁木桩全部升了起来。

“大人,太守大人他们已经移步江渚另一边了,”一名小吏小心翼翼地提醒江远,“秦氏兄弟在后面那三艘船上,他们转舵在石头江渚靠岸了。您看我们?”

江远拍了拍那名小吏的肩膀,然后大声对身边众手下说道:“自叔父在京城任职以来,我就一直跟在他身边鞍前马后,知道为什么太守大人能断案如神吗?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失过一次手吗?”

众人摇头表示不知。

江远“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我每次都会留个后手,所以太守大人才会百密不疏。”

“哎?你们还别不信,秦洛、秦臻那两小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偷偷溜到前面那艘大船上去了。我不在这守着不是让他们跑了吗?”

这时,一名拿着长筒望远镜的手下急报道:“大人,船要到跟前了。”

江远两步走到哨楼边上,果然看到“破浪号”已经近在眼前了。

“船外面那层绿壳是什么?”江远奇道。

“这……好像是船上的阵法。”一人回答。

“船上还有阵法?”江远慌道,“他们想干嘛?怎么不减速的,他们想要冲过去吗?他们是要强闯!”

石头江渚的小吏说:“大人勿慌,这江上五排铁木桩交错,他们冲不过去的。”

果然,如那名小吏所说,“破浪号”虽声势浩大,但仅仅撞倒了四五根铁木桩,最终被卡在了木桩关卡的中间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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