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新军阀 - xp1024.com
《北洋新军阀》


第一章.我不是群众演员啊!

“少爷!少爷!”

声音贴在耳旁,可又仿佛模糊的久远在天边,头疼的就像要裂开那样,喉咙更是直冒火,废了好大劲儿,毛苟终于是睁开了他那犹如千斤般的眼皮,视线又是模糊了好大一会,这才艰难的看清。

一个满脸皱纹愁苦的跟黄土高坡似得老头子斗着老长的花白胡子,哆哆嗦嗦的正盯着他,老脸贴着自己不到半米了,猛地一个激灵,生怕这老货给自己来个人工呼吸,抱着被子毛苟就跟个遇到变态的少女似得,呲溜一下缩到了床的那面。

“你他娘的是谁啊?”

也是突然被吓得一大跳,这老汉却跟没听到毛苟的粗口那样,兴高采烈的来个猛回头,以与他年龄不符的速度三蹦两跳到了后头,神经病一样的大喊着。

“夫人,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真的吗?真是菩萨保佑啊!阿弥陀佛,太好了!太好了!”

在毛苟眼晕中,刚刚腾出来厢床床口,又多走过来个三十中的美妇人。这女人面容颇为姣好,圆润的鹅蛋脸,秀双眉,一双颇为明亮的大眼睛,白皙的鼻子与殷红的嘴巴却是颇为小巧,看上去有种很和善的感觉。

不过令毛苟愕然的是,她身上穿着的居然是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汉服襦裙直裳,绿锦上秀着团花。这时候细看去,那个老头也是头上梳着古人那种青布头巾,穿着的比那个中年的美妇人差多了,可也是黑色的呢子长袍,那种电视剧中的道服。

毛苟的脑袋禁不住糊涂了。是,你们剧组在海边拍戏!老子在旁边下海游了泳解解暑,不知道哪儿冒出个缺德玩意撇了个亮晶晶的东西砸他脑门一下,呛了口水,怎么一睁眼功夫还被拉强进剧组强当上群演了!

看看天儿,这时候已经快下午多了,船厂上班好不容易拖关系转了个正,要是赶不上上工,那黑脸主管的猪肝脸简直令毛苟哆嗦,可不想领个群演盒饭,第一个月奖金好几百就这么没了,两个主演大人眼泪汪汪的,毛苟则是直接将他们从床前推了开。

“不好意思,我没拍电影的意思!借过了!”

被子撇到一旁,毛苟伸手还想把戏服脱下来,然而刚扒两下,他又郁闷了,妈蛋!一件那种水浒传上看到的古人白色里衣底下什么都没有了,裤衩子都被扒掉换了,这剧组可够缺德的,明显侵犯他隐私吗。

而且要是眼前这个美女姐姐帮着换的,那他还勉强接受,要是这糟老头?看着那老家伙演技中带着基情的老脸,毛苟想想就是一阵恶寒。

看的都惊呆了,那个美妇人好一会,才不可思议的叫道:“珏儿,你怎么连娘都不认识了?文管家,少爷这,这是不是中邪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少爷,您可别吓呼老朽啊!”基佬老头也是悲催的一拍大腿。

满屋子寻摸自己的衣服,要是找到手机,毛苟一定给他俩拍下来,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明星,可这演技也太强了,太敬业了,说变戏就能变戏!赞叹之余,毛苟再一次无奈的一面往外走,一面摆着手。

“明星大姐,我下午还得上班呢!一个月一千多块奖金,我真不当什么群演啊!”

“哎呦!”

光顾着回头说了,没注意功夫毛苟在门口又撞到个肉呼呼的东西,他一个船厂工人憨乎乎的,直接将那人撞了个踉跄,裙子一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下子,却仿佛捅了马蜂窝那样。

“哪个小畜生,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不长眼睛往老娘身上撞,不忠不孝,杀千刀的东西,活该掉海里,海龙王无眼,怎么就没收了你个小畜生!哎呦呦,撞死老娘了!”

毛苟看的目瞪口呆,这个被自己撞倒,二十来岁的小妞绝对是演技派的,这一刻,雪姨,容嬷嬷,还有他楼下那个碰瓷三十年,三环五套房的老太太灵魂似乎一下子附到了她身上,嘴歪眼斜,撒泼打滚,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那尖酸刻薄相,毛苟自己都差不点信了。

“如夫人没事儿吧!”

毛苟这头目瞪狗呆呢,那头的美妇人还有基情老头也是惊慌的迎了出来,看样子基情老头对女人似乎真没兴趣,连扶都没扶一下,还是那美妇人伸手上去搀扶的。

可惜,不知好歹,是让做地下这个小姑娘演绎的淋漓尽致了,美妇人的手被她狠狠推开,自己一屁股蹦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又是尖酸刻薄的讥讽着。

“自己生不了蛋就孵人家的,啧啧,这给护的,弱不禁风娘们都不如,难怪大帅要发配江浙,留在眼前看着心烦,亏得大夫人一番心机,白白泡了汤!”

“如夫人,你不要太过分!毕竟大夫人乃是大帅正室,你这么嚼舌根,就不怕大帅责备!”

终于,连那基情老头都看不下去了,气愤的在一旁伸手说着,奈何,这场宅门宫斗剧到这儿变得更加精彩了,啪的一个耳光抽过去,就连毛苟都觉得疼了,抽了这基情老肉老头一个大嘴巴子,这小娘皮蹦哒的更高了。

“饿不死的贱东西,烧火都没人要的老骨头,哪儿有你这贱仆说话的份儿?大帅责怪?哎呦呦,现在个大帅天天睡我的房,爬我的床,疼爱的不得不得了,不像某个人老珠黄还不能下崽儿的,除了偷偷野汉子,也就能在旁边眼红去吧!”

看起来美妇人还有基情老头所演的是那种不善言语,被欺负的正室大妇,这是一出小妾闹腾出头的宅斗戏,小娘皮一番雪姨附体,基情老头捂着嘴敢怒不敢言,美妇人则是干脆气的说不出话来。

“那个我说,导演您老出来喊咔吧!我真的不演啊!”

看了半天热闹,太阳斜到脑门,一拍大腿毛苟猛地想起自己还得上班呢,赶忙又是摆着手向外走,想去找自己的衣服手机。

这一下子,受欺负的两人却又是急了,美妇人慌张的伸手扯住毛苟的衣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都飚出了泪花。

“珏儿你要去哪儿?你连娘都不认识了吗?”

“少爷!哎呦,这可怎么办是好!”

那个尖酸刻薄女也是有点发愣,可是片刻后,她忽然昂起头来,哈哈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还真是苍天有眼,这有娘养没娘教,败家野种,克死自己亲娘的丧门星,拿不起刀子的窝囊废疯了!真是咱毛家有幸啊!哈哈~”

啪~

一声脆响,整个小院儿都静了下来,基情老头眼睛瞪得鹅蛋大,拽着毛苟衣袖的美妇人亦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也尝到把挨耳光的滋味,那个刻薄女更是惊愕的到了极点,足足片刻之后,这女人方才无比尖锐的叫嚷起来。

“你,你个窝囊废敢打老娘!”

“打你怎么了?”

毛苟也是忍耐到了个极点,脸上腮帮子的肉抽搐着,恼火的叫嚷着:“老子再说一遍,我不当什么群演!再说,你演戏怎么的?给老子嘴巴放干净点,就你这三俗台词还想上映?呸,什么他娘的破剧组!”

“老子衣服呢!老子手机呢!赶紧还给老子,不然我就报警了,告你们非法拘禁!”

积极败坏的毛苟一通嚷嚷,还真是霸气十足,奈何,紧接着跑出来不是来道歉的剧务或者喊咔的导演,冒出俩摄像机什么的,反倒是连个穿着青衣小帽,体格却快赶上健美先生两个青衣小帽的汉子,拖着毛苟的胳膊就往外走去。

“喂,你们他娘的要干什么?放开老子,不然我真的要报警了!!!”

…………

扑通~

一下被甩着摁跪在地上,毛苟疼的龇牙咧嘴的,怒气冲冲的想要站起来,却是被两个家丁又是按着跪在了地上,气的他又是抬头破口大骂。

“你们这是破剧组还是黑景区,还想宰客怎么的?老子是本地人,不吃你这套,赶紧放了老子,不然我去旅游局告你们!”

这一道都没看到摄像机什么的,毛苟冷不丁又想起了前几年自己哥们去云南,结果让人当地民俗走婚什么的给扣下了,最后花了五千多才把自己赎了出来,现在毛苟心里一肚子郁闷,不会这事儿让自己遇上了吧?

这进来的是个古代书房模样的地方,别说,请的演员是真到位,一个留着道士头,扎着头巾,穿着身松鹤长衫的老头子正满脸阴沉,听着旁边两个五大三粗模样家伙说着些什么,这俩家伙身上穿着的也不错,全是铁叶子扣成的古代盔甲,而且一看就是精心打造,少五六千不卖那种,比当年毛苟去大明宫,看那武士表演穿着的假戏服强多了。

“哎呦,老爷,妾身不活了,您看这有娘养没娘教的孽种,大不孝啊!妾身好心好意去看望他,这给妾身打的,您要给妾身做主啊!”

“老爷,不是那样的,珏儿他落水受淹,神志不清,认不得人了,再加上三妹她……,这才……”

尖酸刻薄女一进来,就捂着脸哭天抹泪的跟没骨头那样,贴在长须威风,一看就像电视剧里位高权重不好惹的老头身上去了,看着着急,****亦是急切的跟着解释着,扯着又是激起那尖酸刻薄女一阵机关枪般的唇枪舌剑嘲讽。

似乎本来就心烦,没争执两句,长须老头忽然暴怒的一甩衣袖。

“够了,都给老子闭嘴!”

“到底怎么回事?”

双眼满是凶意,老家伙直接踱步到了毛苟面前,两个健美先生这时候也放开了他,一肚子不乐意的站起来,毛苟又让这老家伙气势吓得一哆嗦。

那真是有杀过人放过火的黑社会气质!

不过输人不输阵,怂了一下,毛苟不服气性子又是涌了上来,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吼了起来。

“这他娘的到底这么回事,你他娘的又谁啊?”

“老子他娘的是你爹!”

气的鼻子差不点歪了,长须大胡子老头气急败坏的一巴掌拍毛苟脑门上,拍的他一踉跄。

还有这样不讲理骂人打人的?也是气的那股蛮劲儿就上了来,也甭管这老货是不是景区领导了,毛苟歪着脑袋粗楞楞的直接一句话给顶了回去。

“老子还他娘的是你祖宗呢!”

寂静,整个书房里忽然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不说捂着嘴的美妇人,刻薄女人,两个武将看见恐龙那样的眼神,就连这长须老者,都是惊愕的把眼睛瞪得犹如蛤蟆…………

第二章.毛府傻公子

毛苟的心里就跟一万只泰日天在日天日地日空气那般。

左脸被一巴掌打的肿了整整半块,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模糊的铜镜中,一个扎着疙瘩头巾,留着公子长发,毛儿都没长齐的脸倒映如眼帘,怎么都不是自己满是青春痘的老脸。

虽然毛苟曾经和老天爷许愿,只要让自己重长一张让学妹喜欢的小白脸,要什么都给,没想到老天爷还就当真了!

而且令他懵逼的还不止这些,他住的地儿跟姑娘的秀楼似得,有上下两层,站在二楼上层往下眺望,一个颇为繁盛忙碌的岛大半映入眼帘。

所在小楼位于岛上东北角中心的小山上,在往东南还有座略小的木头要塞,繁盛的草地林木间,一大群辽马舒服的吃着草,这座城挨着海边还是个颇为繁盛的港口,密密麻麻的那种古代帆船高耸而笔直的直硬帆耸立的犹如森林那般,在城附近,还有着几个大军营,那种扛着火枪,却是穿着电视里那种棉甲,号子服的大兵到处闲逛着。

一张张明字与毛字的大旗被劲风烈烈吹动在城头,在晚霞中,一种优美与壮烈直刺人心。

毛苟还真希望自己是被抓进黑景区了,可他知道的清楚,自己所在的沿海城市,根本没有这种规模的旅游景点,况且就算有这么大的旅游公司,为毛一个游客都没有,更何况,他这张脸,这个瘦了一号却又高了一头的身子骨他娘的又是怎么回事?

“少爷,吃饭了!”

毛苟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清甜的声音却是从楼下响了起来,一个穿着水田衣,左右梳着两个疙瘩髻,长得颇为清甜可人儿的小丫头挎着食盒吃力的爬了上来。

“我没心思吃,还有,你是谁啊?”

“少爷,您真的连婢子都不认识了!婢子是您的通房丫头素衣啊!婢子的名字还是您给起的!”

那张小巧的瓜子脸上写满了吃惊,这小丫头愕然还有点怯生生的捂着小嘴儿。

“少爷您吃一点吧!一会儿还要和赵先生进学呢!”

见毛苟没吱声,又是盘坐着腿,坐在窗户口,素衣干脆将盘子里的食物都拿了出来,摆放在了毛苟身边桌子上。

跟谁过不去也别跟自己过不去,一盘鱼,一个蛤喇水滑蛋,还有碗香喷喷的大米饭,中午太热,没吃饭就下海游泳,这都傍晚了,肚子咕噜了两下,一扭身,毛苟毫不客气的甩开腮帮子,狼吞虎咽的往嘴里扒拉着大米饭。

看着毛苟吃得香,素衣那宜喜宜嗔的小脸上,也是露出一股子笑容来。

五分钟造掉两碗大米饭,一盆水滑蛋,鱼还吃了半条,打了个饱嗝,毛苟刚想拿第三碗饭,忽然发现旁边的素衣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是直勾勾的盯着几盘菜,细腻的喉咙暗暗吞了几下口水。

“坐下一起吃?”

“啊?少爷,您吃,婢子不能和您一起进餐的!”

真是万恶的封建时代,毛苟一句话,这妞立马吓得立正低头,双手扭在一起,怯生生的赶紧摇着脑袋。

没想到一句话把这小妞吓成这样,毛苟禁不住挑了挑眉头,旋即一拍桌子:“老子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哪儿那么多废话!”

“啊!是,婢子遵命!”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要是昨天,毛苟别说约这么个水灵灵的妹子一起吃饭,就连铁锤级别他们厂“厂花”都是没戏,如今一句话的功夫,素衣就战战兢兢的小屁股坐在他身旁,小手里被强行塞进筷子,随便还被占了点便宜,有一下没一下夹着已经被毛苟抠的稀烂的蒸鱼。

“不来碗饭?”

看她光吃菜了,怕她咸到,毛苟干脆自己用瓷碗盛了碗米饭塞过去。

谁知道这一下子,又把这小妞给吓到了,连连摆着手推拒道:“少爷您吃,这可是老爷特意从杭州采买来的,婢子身份低微,不配吃这精米!”

这什么世道,大米饭还成宝贝了?一口喝着茶水,一面毛苟还不耐烦的问道。

“对了,你跟我说说,现在是什么年号,我这,这到底是在哪儿?还有我爹是干什么的?”

外面城墙上挂着个明字,此时是明朝应该没错了,不过姓毛的将军,他还真不知道是哪个,而且看素衣这口气,距离杭州还挺远的,那么这儿应该是北方一处港口,明朝据说是和后世生活最相似的朝代,能在这儿成为个将军公子,倒是并非不可接受。

“公子在说笑?”

小嘴儿张成了O型,不过想到毛苟居然连自己都忘了,素衣又是恍然的赶紧底下了脑袋。

“回公子,现在是崇祯二年,这儿是皮岛,咱家老爷是左都督,讨虏前将军,东江镇总兵官毛文龙毛老爷!”

提到这个,素衣明显显得很骄傲,小脑瓜还昂了起来,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只听了噗呲一声。

漱口的茶水被毛苟喷了一地,双眼发直,他不可置信的直愣愣瞅着素衣,脸上写满悲催,憋屈的问道。

“你说我家老子,是东江镇毛文龙?”

“少爷,直呼老爷名讳是大不敬啊!”

怯生生的分辨一句,素衣又是骄傲的把白生生的小手伸出窗户,向下指着。

“少爷,您真忘了吗?咱们小楼紧挨着的祠堂,就供奉着陛下赐给咱们老爷的尚方宝剑呢!”

可惜,就算她叽叽咋咋说的喜气,毛苟依旧双眼发直,悲催的又是瘫到了躺椅上。

老天爷真坑他了!万里挑一的穿越名额的被他碰到了,不是繁荣昌盛的仁宣之治,也不是梦幻一般的万历中兴,偏偏赶到这么个战火纷飞的崇祯年间,而且整个华夏人口都足足损失一多半的大灾变的前夜!而且还是皮岛!与后金建奴交锋的最前线!

这还不算,毛文龙居然是他老子!这个人算得上能人,明朝敌后游击战的鼻祖,也算是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奈何却是个悲情人物,著名的辽东三杰之尾袁崇焕上任辽东督师第一个就拿他开刀,砍了脑袋。

日后东江镇沦陷,皮岛被女真屠光,朝鲜倒向后金这都是后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袁崇焕的大砍刀就要砍脑门上,毛文龙要是一蹬腿哏屁,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自己跟着也得跟的蹬腿翘辫子。

早上还高高兴兴的等着转正涨工资,晚上就是刀架在脖子上,这人生的大起大落还真是让人迷糊,葛大爷瘫的软倒在躺椅上,毛苟脑袋跟浆糊似得,翻着白眼看着天,一时间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事儿也不想想。

闹心!

“少爷,一会您还需要跟赵先生进学的啊!”

收拾了下碗筷,素衣那小嘴又跟小秘书那样叭叭的在耳边响起,可惜,毛苟翻着的白眼都没动一下。

…………

麻烦还不止这些,人无伤虎意,虎有杀人心!还是白天那个书房,长须老头毛文龙还在满脸阴沉,在那儿写着什么文件,此时两个虎脸将军倒是不见了踪影。

长吁短叹中,一双苍白的手却是忽然从他背后冒了出来。

也难怪白天见到那个尖酸刻薄女得宠,人家的确会讨男人喜欢,一杯子热乎乎的芝麻糊冒着香气放在了桌子上,紧接着又是力道恰到好处的拿捏着肩膀,本来还火急火燎的毛文龙,似乎一时间都放松了下来,舒服的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椅子背上。

“老爷,这些天怎么了?您这唉声叹气的,都苍老了不少,又长出不少白发!陪妾身的时间都没有了!”

按摩了好一会,半是埋怨,沈氏双手轻柔的梳理着毛文龙的发髻。这话也终于让毛文龙再一次睁开了眼睛,感慨的叹息着。

“袁蛮子那厮,到宁远上任了!”

“袁蛮子?莫不是宁远大捷的袁崇焕袁大人?”

白天还横眉冷树,到晚上就成了黛眉粉烟,明媚的眼睛流露出一股好奇来,沈氏好奇的疑问道:“有这位大将镇守辽东,老爷的担子不是清了许多吗?何故唉声叹气?”

“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一提到这个,毛文龙那张老脸却是再一次变得难看起来,不屑的再次伏案起来,一面提笔研墨,一面冷哼道。

“那袁蛮子跟朝中那帮子文臣一个毛病,,好高骛远,好大喜功,好说大话,哼哼,五年可平辽,他可真敢吹!这厮就是个十足的赌徒!”

“他吹牛不要命了,还得连累别人,来之前,陛下已经收了王之臣,满桂的尚方宝剑,看样子,这袁蛮子是要收辽东之全权,我东江为辽东大镇,自是首当其冲,三月以来,袁蛮子还没到宁远,就已经对本帅做了一堆小动作,前几天更是下公文邀本帅宁远一聚,哼哼,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女人的小心思还真叫可怕,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家男人言语中已经泛起了疲惫与不耐,偏偏,这恰巧成为了沈氏可利用的,话锋一转,她忽然又把话题转到了毛苟身上。

“老爷,刚刚赵先生来过了,珏儿今晚没去进学!”

“哦?”

这个问题倒是让疲惫的毛文龙重新提起了兴趣来,惊异的扭过头来。

“珏儿不是每晚功课必不误,不到深夜不熄灯吗?今日为何不去了?”

“妾身不知!”

说到这儿,沈氏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子阴毒与狡猾,声音似乎更加轻柔了点。

“不过落水过后,珏儿似乎变得很不对劲,平日里学的那些圣贤书都被他抛到脑子后去了,今日竟然对妾身动手,而且还对大帅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与平日里仁孝懂礼判若两人,妾身恐怕……”

迟疑了下,沈氏才把后面最重要的给说了出来。

“恐怕是借故发泄,故意装傻,对大帅送他回杭州守老宅子,心里起了怨恨!”

不孝在古代可是大罪过!差点当了大学士的郑缦就是因此被温体仁构陷,被崇祯帝无辜的判处了最残忍的千刀万剐磔刑,对父亲心怀怨恨,也是大不孝之一,足以被赶出族谱了!

果然,听着这话,毛文龙的瞳孔凝聚了下。

第三章.毛府穷公子

这几天,毛府上下,八卦传的是热热闹闹。

“喂,你们听说了吗?咱少爷让北海龙宫的三公主看中了,被勾去了魂儿,真身现在在龙宫做驸马呢,留下的就是个臭皮囊。”

“你知道个屁!分明是海妖先锋看咱们少爷太怂太懦弱,还不孝,克死了文夫人,一气之下,打翻了船头,把少爷给打傻了!”

两个戴着尖帽,穿着青衣的小厮兴高采烈的蹲在一起,一面掰着馒头,一面还叽叽咋咋嚼着舌根,冷不丁一声咳嗽,惊得两人立马抬起头,不过眼看着老管家文伯面色不愉的走过,两人却是不屑的哼了一声,脑袋撇到一边,接着嘀咕着。

后宅,绣章楼。

“少爷,起床了!”

素衣这妞又跟小喇叭那样在耳边响了起来,吵的毛苟眼泪鼻涕一起流,极其不情愿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

看小说里这个穿越那个穿越,一帮小姑娘做梦都想穿到清宫,来个四爷八爷一起草,可真正经历,毛苟才知道,这真他娘的是个苦差事,别的不说,就他晚上撸啊撸打两盘的网瘾就给他强行戒了,古人还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天五点多就得起床,让习惯睡到八点,用半小时上班的毛苟简直叫苦连天。

更别提喝点啤酒撸点串,和朋友泡泡酒吧歌厅这些美好故事了。

唯一一点好处是通房丫头素衣可以随便欺负调戏,然而更多时间,毛苟都感觉自己是被调戏的一个,就比如现在,这个妞明显在一本正经的模样底下藏着那小狐狸一般的奸笑。

甚至,就连他叫毛苟的权利都没有了,现在他是正式成为了东江镇总兵,左都督,讨虏前将军毛文龙的独子,毛珏毛承斗。

足足打了三四个哈欠,毛苟,或者说毛珏这才艰难的离开被子的温暖怀抱,睡眼朦胧的披上了外套,另一头,素衣则是兴致冲冲的把一个木质的书箱抱了过来。

“少爷,您可好几天没进学了!赵先生可是一肚子不高兴,向老爷告状好几回了!今个您要再不去,估计都得闹翻天了!”

伸手披上了外面复杂的汉服长袍,再把“飘逸的”长发在脑袋顶上胡乱馆了一下,可算清醒了点的毛珏却是干脆翻了个白眼。

“进学,进学个屁!”

“城里哪儿有铁匠?”

这些天晚上睡不着觉,拿着毛笔乱涂乱画了一大堆,一伸手将自己这些杰作都卷到了怀里,毛珏又是回过头,对着发傻的素衣脑门重重一敲。

“没听你家少爷问话啊!哪儿有?”

…………

傻吃孽睡了好几天,这还是毛珏第一次出大帅府,虽然屁股后面跟了个傻乎乎的小丫头,而且还是从侧门下人走的通道出去,不过毛珏还是走哪儿哪儿新鲜,这可不是后世那些骗人的噱头景点,而是真正原汁原味的大明朝市镇,几百年前的人不论思想,道德观,对世界的认知都与后世截然不同,打造了这前所未有的景色。

袁崇焕杀毛文龙的很大一项原因是他居功自傲,越来越滑头,对于朝廷的军令听调不听宣不说,还一门心思放在搂钱上,贩卖禁品,私通后金,值得讽刺的是崇祯杀袁崇焕,也有一条重要原因是袁蛮子也私通后金,贩卖米粮给建奴,他这也是大哥别说二哥。

不过有这么一位东江镇主帅,这东江城倒是够繁华的,十多年前,这皮岛还不过是个无人居住的荒岛,如今却已经颇具规模,棋盘形的规格横竖八条街道,总兵衙门在最北端,街道上,居然是商铺林立,来自朝鲜的商人与来自山东的商人互市着布米,居然还有来自辽东,穿着皮袄的建州女真来贩马,此时还没到满天下都是辫子的时代,这还是大明的地盘,这些家伙也得乖乖把秃脑亮猪尾巴藏在棉帽子下。

一间铺子墙面上,一颗足足有萝卜那么大的野山参挂在墙上,足足有十多厘米长,去吉林旅游时候毛珏参观过人参博物馆,最大的野参王也不过六厘米左右,半斤多点,这个至少比那个野参王大一倍,而且和野参王一个级别的大参稀松平常的摆在柜台中,看的毛珏口水都快流淌下来,这些玩意打一包裹回去,他就是亿万富翁了。

可惜啊!回是回不去了!抹了抹口水,毛珏也只能遗憾的离去。

不过这个东江镇也不完全都是美好的东西,离开主街,靠着边缘的房子明显就破烂捡漏了许多,街道上脏水横流,可能住上这样房子的都算是好运气了,还有一大批穿着破烂衣服,双目无神,瘫坐在墙边上成群的难民叫花子。

这个时候颇有些像后世那首脍炙人口歌谣《松花江上》,这里有森林煤矿,还有着满山的大豆高粱,却只能整日架在关内流浪。绝大部分辽东的土地被后金占领,努尔哈赤还实行了恐怖的杀穷鬼,杀富户政策,把汉人编为旗下奴隶,逼迫着辽东汉民纷纷逃亡。

据说被屠杀的汉民达到了一百万,另外有两百多万的辽民逃进了山东河北,这些难民加剧了关内的动荡。

可惜,到了这个地步了,汉人之间依旧相互仇视,相互冷漠,至少素衣就是这样,跟在毛珏身后,一支小手怯生生的拉着他的衣袖,素衣鄙夷而担忧的左右看着,小声在毛珏身边急促的嘀咕着。

“少爷,这些乱民可是坏的很,什么鸡鸣狗盗的事儿都做得出来,咱们还是快走吧!”

还真没见过这种情景,成百上千衣衫破烂的难民骨瘦如柴,双木麻木的犹如死人。就算后世,也不是没有灾祸,然而不管遭遇洪水,地震还是火灾,也有成千上万的难民,可毛珏还从未见过如此绝望的人群。

这次素衣倒是走到了前面,被她拉扯着,两人迅速走出了这儿。

这些还是混进城的,在城外,困守的辽民居然是更多,东江镇虽然与辽镇并称辽东大镇,可毛文龙的领地毕竟还是在海岛上,缺乏辽镇治理下广袤的屯田辽土,实在缺乏安置辽民的生存空间。

毛珏这个大帅公子虽然存在感挺低的,不过还不是城门兵可以为难的,几个看门的明军还想刁难,素衣上去傲慢的一亮身份,几个家伙差不点没跪地了,让毛珏受宠若惊的享受了一把大明公务员的敬礼送行。

毕竟是个军镇,出了城寨,这军队的气氛一下子浓烈了许多,两个军营环绕在城东城西,用鹿寨扎成的围墙中间,是一座座土坯墙的永久营房,几门大炮堆放在门口,还能看到大队大队的明军巡逻队来回的巡逻。

不过说实话,这军营让毛珏联想不到后世的军队,除了扛着长矛巡逻的大兵,剩下的不是在营帐里闲躺着,就是喝酒打屁,甚至还有吆喝着赌博的,乱糟糟跟菜市场似的,和记忆中一板一眼,整日都忙于操练的军人,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

而且素衣一个妞带着他,居然很轻松就混进了军营中。

其实军队也是个颇为大的消费体,紧挨着军营,什么骰子铺,小酒馆,更重要的是一排土坯房热气冲天,十几道黑乎乎的烟直冲青天,一大排铁匠铺里发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一股子热气离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东江镇孤悬海外,由一系列的岛屿与半岛组成,甚至与大明朝的陆地交通都断绝了,两万八千余将士,一多半的兵器装备都是由这里提供。仗着毛文龙公子的身份,毛珏又是糊里糊涂的进了这东江军分区后勤总部兵工厂中。

“老朽,老朽见过公子!”

这年头匠户的身份的确是低下,被素衣吆喝着喊出来,这个袒露着满是肌肉,被烤的汗珠子滴滴答答向下淋漓的匠作老汉颤颤巍巍的向毛珏就是一个大鞠躬,那态度,跟见到省领导视察一般。

“呃,大爷,请起请起,我……,本公子是要……”

就在四天前,船厂看门的老大爷都敢对着毛珏大喊大叫着,冷不丁被这肌肉老汉如此恭敬,毛珏明显适应不下来,磕磕巴巴的赶紧要搀扶,谁知道这一下把这老汉又是下一条,更加的鞠躬下去,劲儿肯定没这个打铁的大,一时间两人居然僵持在了那。

还是素衣这死丫头帮忙解了围。

“你这老汉,我家少爷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召集你们这儿最上等的铁匠,我家少爷要……”

“少爷,您要找铁匠做什么?”

小机关枪骤然熄火,回头对着目瞪口呆的毛珏,素衣也是好奇的瞪圆了眼睛。

…………

这年头,封建等级差距还真是肉眼可见的,就算素衣仅仅是个毛府的小小通房丫头,在这些匠户面前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在她的咋呼下,匠作老汉领着毛珏,一溜烟进了旁边匠人们休息的棚子,有学徒捧上茶水伺候着坐下,又是四五个最好的铁匠被从为大明奉献的工作岗位调下来,来给毛珏干私活。

“怎么样,能打吗?”

看着那老汉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图纸,毛珏也是坐立不安,干脆站了起来,凑了上去。

虽然后世经常泡论坛,也算是个明粉,奈何袁崇焕哪年杀毛文龙,他是真心记不住。然而生活就像强奸,就算反抗不了,怎么也得蹦哒两下,要他束手待毙等着袁崇焕的刀片子连他那便宜爹毛文龙带他一块砍,毛珏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枪。

手里有家伙,你袁崇焕敢动手,老子就毙了你丫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这枪还不是这个时代那种打鸟的短火铳,而是左轮,这算玩意算是半自动手枪出现之前,构造原理最简单的一种枪械了,扳机带动击锤激发弹巢中火药,实现快速的连发,到时候就算袁崇焕带了一堆侍卫,两把左轮在手,也可以短时间爆发一波,崩死他七八个,为了这,这些天毛珏可是将他能想到的每一处左轮部件都绘画在了纸上,比他转正考试准备的都要认真。

可万一这老家伙不能做,他的亡命一搏计划可就破产了。

还好,老汉是点了点头。

“公子您这玩意虽然麻烦点,不过还是能做出来,不过,这造价就有点高,内将官也没批这些银子,公子您……”

看着肌肉老汉搓着手指头的动作,毛珏是瞬间是松了口气,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下意识,他就掏向了兜,可旋即却是摸了个空,这才恍然的回头对着素衣歪了歪脑袋。

“素衣,掏银子!”

谁知道,这妞儿立马把一张小脸给苦了下来,赶紧拽着毛珏的衣袖溜向了一边,悲催的贴着他耳朵小声的说道。

“少爷,咱们没银子啊?”

“没银子?”

毛珏颇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愕然的看着素衣那苦瓜一样的小脸。他可是东江军分区司令毛文龙的公子!人家公子哥都是遛鸟牵狗,花钱如流水,调戏调戏良家妇女什么的,到他这儿,怎么可能穷的连点银子都没有?

第四章.银子是个大问题

又是一天日落,毛珏双眼发直的优势趴在他小楼上看着底下皮岛海岸来来往往的商船,夕阳斜照在海面上,每一块仿佛都是放着光的银子,可惜没一块是他的。

“真叫后娘养的啊!”

眼睛冒着金光,毛珏悲催的晃着脑袋。

现在他算是弄清楚,自己在府里是个什么地位了。

他是毛文龙的独子没错,却不是正室张夫人所生,张夫人出身山西大族,祖上曾出了宰相张四维,可惜,张夫人不能生育,于是乎毛文龙在出任叆阳守备时候,又娶的辽阳文家的女儿为妾,就是毛珏连见都没见过的娘。

不过几年前,努尔哈赤大军攻陷辽阳,数万辽民被屠杀,其中就包括文家,毛珏的娘以及毛文龙三百多家人亲族亡于这次浩劫,毛珏被拼死抢出辽阳城之后,也是受到了极大惊吓,整个人变得懦弱少言,畏畏缩缩。

看到他这个模样,毛文龙每每都能想起这次惨事,也难怪毛珏讨他不喜。

万幸张夫人倒真是贤妻良母,这数年时间,她都将毛珏视若己出,精心抚养大。

不过毛珏之前这幅样子是压不住东江镇诸将的,于是毛文龙又在皮岛娶了登州参将沈世魁的女儿为妾,也就是那个尖酸刻薄女,张夫人世家小姐出身,并不善于管理家宅内事,渐渐的,整个毛府内宅的大权都落在了这个女人手里。

女人吗,自己孩子面前都是自私的,尽管还没有诞下子嗣,可毛珏这个长子已经被她视为眼中钉,谋夺毛文龙位置继承人的死对头。前一阵就是她撺掇毛文龙把毛珏送回杭州老家考科举去。这种情况下,这女人怎么可能给毛珏银子,从她管财开始,毛珏每个月二两的零花钱断了有好几年。

而且因为毛珏,连累着素衣,那天的基情老头文伯,好有几个身边人,都是拿不到月俸的,还好素衣是毛珏他娘自小收养,文伯更是他的远方堂舅,俩人依旧对他死心塌地的。

“好了少爷,别郁闷了,婢子还有文伯在这毛府也是吃穿不愁,要那些银钱也没有用,并且一些奇淫巧技,不做了又能怎么样?少爷还是该多读书,等着老爷再送少爷回杭州时候赶考上一个状元,给沈夫人好好看看才是!”

还以为自己一番话打击到了毛珏,素衣这丫头很人妻的苦着一张小脸劝说着。

谁知道这话让毛珏更郁闷了。

科举考试?先不说能不能考的上,就算考上了,依照大明官场这黑暗,毛文龙一死,他就是墙倒众人推,还不定给那些文臣整成什么样呢!并且关内也不太平,万一被扔到山陕河南哪个地方当个倒霉县令,说不定哪天就被农民军砍了脑袋,历史上的毛珏啥下场他不知道,反正现在他是一点儿也不想回关内去。

要不直接和毛文龙说,快准备造反吧!袁蛮子要杀你?这个念头刚一出,毛珏脑袋里就是一张看白痴的脸浮现出来,依照毛文龙对自己的厌恶,他能相信都怪了。

“行了,少爷我饿了,下去给我找点吃的!”

“是,少爷!”

毛珏可算开口说话了,还以为自己劝说有了效果,素衣这丫头喜滋滋的下了楼,打发走她,毛珏再一次发狠的坐在书桌上,三笔两笔,一个馒头形状的抽象炉子又被他勾勒了出来,一面画,一面他还咬牙切齿的嘀咕着。

“他娘的,毛爷爷说过,劳动人民是无敌的!没银子,老子就自己干!”

这功夫,楼下却是响起了一阵喧哗声来。

“文伯,您怎么来了!”

“听说今天带少爷出去瞎胡闹,还闹到了大营,夫人知道了可是很不高兴,下次再胡闹,家法打板子,老头子我可不护着你!”

“文伯,不是我要出去,是少爷自己……”

“你可劝住,就是你的错!”

明显委屈的哼哼了两声,声音渐行渐近,两人也是先后上了楼。

“少爷,文伯来了!”

几天不见,这老头还是满脸基情模样,激动的上前一鞠躬:“老朽见过少爷!”

没等毛珏站起来还礼,这老家伙又是一肚子老生常谈砸在了他脑门上。

“少爷您现在还年少,当以学业为重啊!日后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才是大丈夫当行之事!这几日夫人听闻少爷荒废学业,可是痛心疾首的很,想那先贤悬梁刺股,凿壁偷光,成千古佳话,像少爷您这游手好闲,荒废青春,老朽看的都是大为少爷可惜啊……”

老家伙跟车轱辘话一般,翻来覆去念叨的毛珏脑袋都大了几分,不过这老家伙也是为了自己好,毛珏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也没跟他顶,而是悲催的耷拉着脑袋听着。

“是,文伯教训的是!这几天我身体不适,这才没继续进学,等我身体一好,立马就刻苦读书,程门立雪,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您看成不!”

也许毛珏认错态度良好,看他低头的模样,文伯是心满意足的捋了捋他那长胡须,从怀里又摸出了个包袱来,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二十两银子,夫人从她的体己钱里攒出来了,夫人让老朽拿来给少爷,少爷是咱毛府少主人,出去也需要花销脸面,不能让人看扁了!”

“这……”

看着那银子,毛珏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刁钻恶毒女当道,他穷的掉底儿,张夫人也不见得比他好多少,可这种情况下,张夫人居然还能把省吃俭用的体己钱拿出来给他,仅仅为了给他撑个脸面,一时间,毛珏感觉自己心头似乎堵了点什么那样,愣了片刻,他重重的摇了摇头,把银子推了回去,强笑着说道。

“文伯,您把银子拿回去吧!我这儿也没什么采办的,什么都不缺,真的!”

“少爷您就别推辞了,老朽当年也年轻过,年少风流,三五好友,吟诗作对,笑傲江湖,很正常的事儿,其实少爷能出去一趟,夫人也很高兴,就是别再耽误了学业就成!”

笑着又把毛珏教训一番,老头子是满面笑意的走了,到底把银子给留了下来,看着那沉甸甸的二十两,毛珏头一次埋怨的责备向素衣。

“你这张嘴!怎么把今天的事儿告诉夫人了!”

“少爷,婢子冤枉啊!回来我就一直伺候您了,根本没离开半步哇!”

被文伯冤枉一通,又被毛珏责备一番,素衣这小脸委屈的都要掉眼泪儿了,无奈的跺着小脚。

这话听的毛珏却是禁不住一激灵,也对,这年头一没有电话二没有微信,他去哪儿张夫人是怎么知道的?甚至还知道他缺钱了,派文伯过来送。而且这张夫人都知道了,那天那个惹人讨厌的尖酸刻薄女更加不可能不知道,天知道她在毛文龙耳边又嘀咕了自己什么坏话。

看来这毛府,也并没有那么简单!伸手将银子掂量到了手里,毛珏暗暗的升起了一股子警惕。

这一晚上,毛珏还是没有心思读书。

次日一大早。

“少爷,起床啦!起床……,呃少爷,您这,起来了?”

还是惯例,素衣闹钟一般站在毛珏床头大叫着,可今天,话才叫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了,看着空空如也的床头,再看着书桌前熬的跟熊猫眼一般的毛珏,这妞**的捂着小嘴儿。

“少爷,您居然自己起来了!”

“根本没睡好吧!”

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放下自己绘画的一叠东西,伸手又是把那二十两银子压在上头,毛珏连续发了七八秒的呆,最后狠狠一拍桌子。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赌一把!!!”

…………

“快点押!买大赔大,买小赔小!买定离手了!”

一个骰子铺挤满了各色各样的赌徒,赌之一字还真是害人不浅,赌桌上,活鸡,秤砣,压什么的都有的,甚至还有个输红眼的把自己家闺女都推了上去,明明才三月出头,这些家伙汗流浃背的热气居然把小小的赌坊热的跟洗桑拿似得,一张张满是汗水的脸紧张的盯着一个小竹筒上。

尤其是其中一个马脸三纹胡的汉子,一套明军鸳鸯战袄似乎都被汗打湿了,一双没福的单纹眉往上挑的老高,嘴里还不住的叫嚷着。

“大!大!大!六点,豹子!”

大门口,那股子汗臭味,熏得素衣直恶心,看着里面一屋子臭男人,这妞小脸苍白迟疑的回头看着毛珏,悲催的问道。

“少,少,少爷,真,真,真去啊!”

“废话,到了这儿能不去吗?”

翻了个白眼,毛珏向前一伸手,对着素衣就比划了过去,看的这妞再一次眼神一直。

“少,少爷,干嘛?”

“你先进去,老子我认识啊!”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代表这个时代无数被压迫的女性同胞鄙夷了下这世道,狠狠咽了口唾沫,捏着鼻子,素衣走到了前头。

这功夫,桌面上已经开了,那个压了闺女的赌徒兴奋的抱着已经哇哇大哭的小丫头亲了一口,疯子那样大笑着:“哈哈哈,老子就说,我要时来运转了,妮子,你还真是你爹我的福星啊!拿钱拿钱!”

不过马脸汉子那张油乎乎的脸此时却是跟死灰似得,双眼发直的看着那三个一点,好半天,他忽然变成豹子似得咆哮起来。

“他娘的你出千,没把都是压最大时候出小!”

“嘿,文百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麻六子这骰子铺也不是开一天两天了,谁都有点背的时候,你要拿出证据来我麻六子就三刀六眼儿。”

这话说的庄家顿时不干了,那个满脸麻子的家伙凶狠的拍着桌子咆哮着,旁边那个赢了钱的汉子亦是抱着闺女跟着起哄着。

“就是,姓文的,你还有没有钱,没钱就赶紧滚蛋,老子运气来了,别在这儿耽误老子翻本!”

“谁他娘的说老子没钱了!”

一伸手,马脸汉子竟然把腰刀解了下来,就要拍在桌子上,可就在这个要命的瞬间,一只小手却是拎在了他脖领子上,把他硬从赌桌上拽了下来。

“谁他娘的……,素衣,我正要翻本呢,你来干什么?”

“少爷找你!”

捏着鼻子,素衣白嫩的小手握成拳头,向后一指。

第五章.沙子里的金子

上帝为人打开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他开一扇窗!可是毛珏却觉得,怎么自己门在一楼,窗在六楼呢?

毛府里的下人肯定不能相信,这年头,有奶就是娘,沈氏管着财政大权,人心肯定都是向着她的,还好,他娘家文氏也算是辽阳大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哗啦哗啦,还是有点人手的。

不过全是歪瓜裂枣。

就拿这百户文孟来说吧,自己娘的弟弟,也算自己舅舅,毛文龙的小舅子,却是烂赌鬼一个,刀差不点没没压上赌桌,被自己拽出来,还不想走,一直看着另外那个烂赌鬼连输三把,把自己家闺女都输给了赌坊,这才心满意足离去。

然后文绍,长得堂堂正正国字脸,自己的堂兄,可干什么不好,竟然去拉皮条去,好歹文家没出过官儿,却也是体面人,脸都被他丢尽了,在四条街素衣死活不去,自己把他从脂粉堆里翻了出来。

还有几个远方堂亲,表亲,混的也不好,什么屠户,穷的掉底儿的军汉,织布卖鞋的,给人出丧事儿吹喇叭的,居然还有个做贼的!自己没找到他,荷包里二十两银子差不点没先进了他腰包。

“老四,你说说你个没出息的,偷谁不好,敢偷咱们少爷!娘的,要不是少爷拦着,老子今个就打死你!”

也不知道是这个舅舅真关心自己,还是赌输了银子没处发泄,揪着做贼的远方大表哥何四勇就劈头盖脸一顿骂,旁边吹喇叭的堂弟文渊阁在一旁拉着架,那长得跟时迁似得大表哥哭丧着一张脸,悲催的翘着他老鼠胡子分辨着。

“我这不也没看到脸吗?光看到个雏儿了,好几个月没开张就昏了头吗!”

“行了,都给老子闭嘴!”

被吵的头昏眼花的,脑袋都大了几分,实在忍不住,敲着桌子毛珏就是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这年头决定权威的不是辈分,而是身份,毛珏发火了,一帮子什么小舅舅大表哥,全都哑火了。

“我娘家这文家好歹也是大族大户,体面人家,看看你们,一个个什么德行?成何体统?将来你们有什么脸面去见祖宗?”

“还不是辽阳被建奴给占了,祖坟都没了,死了都是孤魂野鬼,还见什么祖宗!”

提到这个,八个人立刻跟泄了气的瘟鸡那样,文孟还憋闷的一拍桌子,一句话的心酸,听的毛珏也是无言,他这也算是背井离乡了,大家都是一路人,有家回不去的感觉他知道。

沉默了片刻,语气缓了缓,毛珏方才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接着教训着。

“这不是理由!你们都是文家的后代,不管什么情况,都得想着光大门楣才是,像你们这一个个吊儿郎当,百年之后做了孤魂野鬼罢了,文家没了祭祀,你们对得起谁?”

“倒是想啊!可这模样了,怎么光耀门楣啊!”

困守孤岛,如今后金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袁崇焕是信心十足五年可平辽,他们这些辽人却实在没有信心,开原铁岭,沈阳辽阳,萨尔浒四十万朝廷大军都打的全军覆没了,朝廷主力被打在松山锦州一带不敢露头,凭什么打回去?

“咱文家祖上也不是辽东本土人,也是从关内江西云南一代充军过来的,当年文家先祖能创下如此家业,你们怎么就不行了?”

眼见着毛珏这么说了,一帮子穷亲戚禁不住再一次抬起了头,那做贼的何四勇先是愕然的抬起头,问道。

“少爷,您今个叫我们来,是又和吩咐?”

“咳咳~”

提到这个,毛珏禁不住磕巴了下,清了下嗓子,方才有点底气不足的说道。

“本少爷手头也紧,找你们来,是想办法一起弄点钱!”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眼睛都亮了,尤其是拉皮条的文绍兴奋的一拍大腿:“着啊!”

“我知道一家,城西住着的张扒皮一家,他娘的,靠放印子钱起家,那是富得流油,还抠的可以,来了连个打赏都没有,指手画脚规矩还不少!”

“没错!这家我踩过盘子!”小偷大表哥也跟着兴奋起来,那两撇老鼠胡子都起来了,贼眉鼠眼的压低了声音。

“张扒皮的银子,都存在他那二姨太小春梅床底下,奶奶的,别家是到了晚上造娃子玩,她俩倒好,点灯数银子!早看的老子眼馋了,要不是那头兵丁巡逻的太紧,在给他撬了,这回好,有少爷您发话!老何我给他玩个底儿朝天!”

“少爷,咱老文手底下也有着几个兄弟,跟着我从辽阳逃出来,一路厮杀到现在的生死兄弟,用人手,绝对可靠!实在不行咱给他来个一干二净,再一把火烧了宅子!到时候少爷和大帅也好交代!”拍着胸脯,文舅舅那是一个豪气。

可一帮子人说的毛珏却是目瞪口呆,他娘的,一不小心弄出个犯罪团伙来。

“都给老子闭嘴!”

…………

皮岛什么都不多,就沙子多!尤其是白色的沙子,白生生的铺满了一沙滩,从百户到小偷,一个个被当做苦力使唤,拿着锹镐簸箕在那儿满头大汗的筛沙子。

“我说,这沙子能找到钱吗?”

累的腰都快骨折了,何四勇悲催的抹了一把汗,还用胳膊怼了下文孟,郁闷的嘀咕着。

“老子上哪儿知道去?”

赌了一上午,中午到毛珏这儿连口水都没喝上,文孟也是眼睛发晕,不过他这个舅舅怼外甥倒是挺有信心,一面筛着,一面不确定的说着:“我姐这孩子从小聪明,饱读诗书,那叫个学富五车!没准儿他夜观天象,算出这片沙子里有金沙呢?你就淘吧!”

“这哪儿他娘的有金沙啊!”

晶莹剔透的白色细沙子倒是淘弄了一大堆,可金子的影子都没看到,倒是那头文绍又推着一车热腾腾的沙子哗啦一下倒在了他俩身前。

“哎~淘吧!”

另一头,靠着海边一个土屋子,小院里已经冒出了滚滚黑烟。

皮岛的地理位置还算相当不错的,鸭绿江口外,紧挨着后世北方大港丹东,附近就是朝鲜铁山,不论煤资源还是铁资源,这儿都很丰富,唯一缺乏的就是米粮了,为了与后金作战,毛文龙向朝鲜索要米粮,朝鲜南四道每年都得缴纳数额想当不菲的毛米,这也造成了毛文龙与朝鲜极大的矛盾。

不过这事儿暂时和毛珏没啥关系,砖头黄泥搭成两米多的炉子熏得他脸都黑了,不顾呛得慌,毛珏依旧死死盯着炉膛内熊熊燃烧的烈火。

挺郁闷,文家的几个兄弟亲戚三教九流啥人都有,就是没有铁匠,下午生个火就花了半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点燃,已经燃烧了一下午了,煤块在炉子里发出噼噼啪啪的燃烧声,炉膛已经烧的通红,那股子热浪撩的人脸都生疼。

吹喇叭的堂哥名可够霸气的,文渊阁,大明朝大学士办公的地方之一,可惜,名霸气,他这人却是老实巴交,典型的朴实老农模样,在一旁用何四勇不知道哪儿顺出来的铁匠皮囊吹风被火烤的难受,这大堂哥也是喇叭般嗓门嚷嚷着。

“少爷,这铁都能化了,还没好吗?”

其实毛珏也不知道好没好,不素衣带着那个卖鞋的去采买到现在还没回来,他有啥办法?

“还远不够,你看着炉焰,同体发红,焰而不合,绿火隐现,火头四分五裂,此时还离开炉远的很,什么时候能把火烧成个莲花状,做事儿得耐心,接着烧!”

指着炉子,毛苟就是一阵胡说八道,忽悠的文渊阁却是一愣一愣的,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接着拿着炉钩子到黄泥和砖头砌起来的炉子里一阵乱勾,鼓着风吹的火再一次呼呼的飞起来。

“少爷,来了来了!”

这功夫,素衣终于是姗姗来迟,明明是卖鞋的挑着担子,倒是把她累了个小脸上全是油汗,离着老远就,满是兴奋叫喊起来。

“少爷,碱面,长石粉,还有石灰粉,少爷您不知道,这些城里都没有,我和尕娃子特意跑到前小岛那个道道观,让老道用磨面的碾子给磨成粉的,你看,行不行!”

看得出来,素衣是费了不少心,那张小脸涨得通红,一双大眼睛满是好奇,不过伸手抓了一把长石粉,毛珏是真不满意的摇了摇头,也不怪素衣,这年头面粉也是一个德行,疙疙瘩瘩的,凭着碾子根本撵不出来后世那种细粉细粉的白面粉来。

这头,卖鞋的尕娃子刚放下担子,没等喘口气,毛珏已经一个筛子扔了过去。

“筛!”

这一折腾,又是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八个憨乎乎的傻汉加一个傻妞傻乎乎的围着,看着毛珏把筛好那晶莹剔透的沙子,还有石灰粉,长石粉,碱面一点点搅拌均匀,倒进一个黑乎乎的石锅中。

“哎,少爷,还没烧成莲花形呢!”

眼看着毛珏火钳夹着石锅直接送往炉子,文渊阁赶忙在一旁叫唤着,话还没说完,素衣已经小巴掌一下拍他后脑勺了上去。

“鬼叫什么,少爷心里有数,接着加风!”

皮鼓子又是呼呼的向炉膛里吹着,腾起火焰包裹住了石锅,渐渐的,这些粉末居然化了,一股子晶莹的粘稠液体带着橘黄色泽填满了锅底。

“琉璃!”

文百户第一个惊呼了出来,素衣则是兴奋的直笔画。

“哇,少爷神了!”

第六章.金蛋鸡难产

毛珏学的专业是机电,这儿可没啥用,毕业后工作的船厂是教给他一技之长,到这儿也没啥用,唯一拿得出手一小点专业,半年前他去旅游,当地有个手工玻璃坊旅游项目,在那儿玩了一个下午,眼见着人家是怎么做的手工玻璃。

接到了张夫人的二十两银子,让毛珏的心情沉甸甸的,对银子更多的迫切需求充满心头,于是乎他就打算赌一把。

热火足足烧了多半个小时,一个坩埚里的石英,长石粉末全都融化了,在那些小白惊奇的的目光中,学着当初手把手教自己的师傅模样,毛珏用火铳拆下来的枪管沾了一大团玻璃液体出来,一面吹,一面用火钳不断的在外面雕塑着,又是小半个小时,一个又厚又丑的抽象玻璃杯在他手中终于成了形。

虽然形状难看了点,可毕竟还是玻璃,这皮岛的沙子似乎很纯净,整个玻璃显得晶莹剔透的,摆放在火炉边上的架子上保温退热,毛百户和何小偷几个也顾不上炉子烫的撩的眉毛生疼了,围着架子跟牙疼似得嘶嘶抽气个不停,好一会,吹喇叭的文渊阁方才挑着大拇指,用他微薄的语言组织成一句夸奖的话。

“少爷,高!”

可不关心高不高的问题,毛珏现在满脑子都是银光,又是急切的把目光投向了算是见识最广的小偷大表哥何四勇身上。

“这玩意,能不能卖上价钱?”

“少爷这琉璃晶莹剔透,质似水晶,不过形差了点,小的曾经见过那些南商佩戴的琉璃腰佩,无不是内藏云霞,和少爷的琉璃杯又差了点,能卖上多少银子,小的也是不知道!”

二十两银子已经用了七两,造毛珏想要的左轮手枪已经不够了,做后还得到这么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看着地上一大堆的沙子,还有那些碱面长石,咬了咬牙,毛珏决定接着赌。

“你们几个,接着筛,毛四哥,你吹过喇叭,应该学的最快,你跟着本少爷沾着玻璃接着吹,今晚,咱们把这一批都用了!”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卖上价,不过看这玩意晶莹剔透的,怎么都不像便宜玩意,心头也多起来几分动力,文百户他们干的也是热火朝天起来,几个人围绕着炉子忙的满头大汗,熊熊燃烧的炉火,映红了半个小院子。

…………

真叫把大学时候通宵打副本上分的精神都拿了出来,一晚上除了素衣这小丫头趴在破草屋里眯了一会,九个大男人一夜未眠,到了第二天早上,那点煤烧完了,一担子碱面,长石还有铅都用光了,紧挨着炉子,三十七件形状七扭八歪,模样古怪的玻璃制品摊放在架子上,地上,碎玻璃也是出来了一大堆,那些都是没冷却好冷爆的。

这些玩意大件的有杯子,盘子,小件的还有水珠模样的吊坠,腰佩,有的配饰中学着后世的玻璃师傅,毛珏还稍稍加了些朱砂颜料,显得云霞斑斓的。这些玩意,估计后世某宝上十块钱能买一大堆,还是包邮的,不过如今却包含了毛珏的一肚子希望。

“先停手吧!何四哥,文六哥,咱们这些人中你们是最见多识广认识人多的,这些玩意就拜托给你们,想办法给推出去,不管卖多少钱,给你们提三成!剩下的到时候咱们再分,大家都有份!”

“多谢少爷赏赐!”

忙碌了一天一夜,这些精力充沛的家伙也是累的精疲力竭了,连谢赏都谢的有气无力的。

…………

别人家穿越不是这个少主就是那个皇子,锦衣玉食不说还美女成群。毛珏怀疑自己天生就是个打工的命了,接下来几天明末皮岛之游,每天早早的起来,毛珏接着磨炼他那粗浅得可以的玻璃技术,然后就是等着这些玻璃制品给他带来滚滚的白银收获。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相当残酷,那些玻璃杯玻璃吊坠的销售相当令人无语。

“就卖了八件?”

六两散碎银子散落在桌子上,就那些破玻璃,七天时间卖了相当于三千六百多块钱,要是一个月前,毛珏该乐疯了,可是现在却不同,时间比银子值钱多了,袁崇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抵达皮岛,往自己便宜老爹毛文龙脖子上砍一刀,然后就是东江镇整体崩溃,朝鲜沦陷,辽东镇自食苦果,一系列的坏事儿近在眼前,自己却连反抗的武器都没准备好,毛珏心里急得跟猫挠的似得。

“少爷,这就不错了!”

相比于毛珏的心急火燎,文绍倒是挺心满意足了,这八件都是他卖出去的,他可是很有自觉先扣下了三两银子跑腿钱,接着还能等着毛珏再给他分点,作为一个拉皮条的掮客,这个月的业绩他算是达成了。

至于文渊阁几个同样也心满意足,他们忙忙碌碌两三个月也许都赚不到一两银子,跟着毛珏这才混了一周多,干的活也不那么累,半两银子差不多就能到手了,他们几个同样跟着点头哈腰着。

“是啊少爷!您这就算是财神下凡了,沙子里头愣是能刨出金子来!就算是那张扒皮,放印子钱一个月也就能收个十两二十两左右的。”

“行了行了!这银子一半是老子的,剩下的,你们拿去分吧!”

高估了皮岛的消费水平,毛珏烦躁的摆了摆手,旁边素衣跟她赚了大钱那样,喜滋滋的先把三两碎银子装进荷包中,剩下的文百户他们则是一拥而上,几只大手把剩下银子铜子分了个干净。

有了银子,自然要吃喝,就在这个简陋的废弃小院,文百户他们摆开了桌子,打发素衣置办了只肥鸭,买了几斤猪肉煮上,又置办了几个小菜,文孟还亲自下海捉了几只螃蟹,几人兴奋的喝着小酒吆吆喝喝起来。

至于毛珏,一肚子心急火燎,他是根本没有吃喝的心情,勉强陪着喝了一杯酒,他就扔下筷子去了里屋,大帅的儿子,地位超然,这些文家亲戚也不敢勉强,幸好他一走,这些粗人喝的更加自在。

如今里屋多了四口大箱子,用稻草包裹着上百件玻璃器皿,其中尤其以最后一箱十几个殷红的杯盘碗盏最为绚丽,那是文渊阁烧玻璃时候,不知道如何,掉进玻璃液里些铁锈,意外创造出来的颜色,随着一天天的熟练,这些杯盘的器形已经越来越趋向美观大方,估计这些东西还能卖个许久。

不过烧制玻璃的长石粉,碱面石灰什么的,却是用的差不多了,尤其是烧炉子的煤块,最初文百户走来足足一船的朝鲜煤块,如今烧的只剩下一小堆,估计再烧个一天左右,炉子就得熄火了,然而毛珏却再没有添钱继续扩大生产的意思,反而是揪心的将一堆散碎银子摊开在已经铺了被褥的土炕上,愁眉苦脸的扒拉着。

两把左轮手枪,那将作给他开价是十六两银子,按照他的描述,这需要额外采办上等的铁料,他要求的弹巢更是需要完全人工去反复锻打,磨制,然后开孔,稍有不慎一个弹巢就废了,一杆军用鸟铳造价都得三两,更加复杂的左轮手枪,造价八两倒是不贵。

加上才进账的三两,毛珏倒是够打造两把左轮的银子,然而可不是光有枪就行了,还需要置办火药,子弹,而且子弹毛珏还不想用明军传统的圆形铅丸,打算打造成尖头箭头那样,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大量实用的米尼弹以增强杀伤力,这些还得两三两银子。

这些造价加一块,他双枪老太婆的美梦的是破灭了,不过毛珏也不想再耗下去,他打算干脆先把一把连发枪打造出来,配上弹药,然后他就一天二十五个小时待命,只要袁崇焕一来皮岛,他就寸步不离跟着,一但袁崇焕真打算杀机毕露,那么他也就不管什么辽东三杰不三杰,开枪先毙了他,至于没了袁崇焕,辽东战局会变成什么样,皮岛又会面对什么样子的波折,他是懒得去想了。

至于这个玻璃坊,解决袁崇焕问题之前,毛珏是不想再投一分银子了。

可就在毛珏看着这些散碎银子发狠的时候,冷不丁茅草屋咯吱一声被推了开,真跟大老鼠似得,何四勇贼眉鼠眼的摸了进来。

小偷可不是偷玩东西就拉倒的,能转手卖出去,才是好小偷,何四勇的渠道甚至比拉皮条的文绍还要宽广点,不过连续七天时间,他居然一件儿玻璃器皿都没卖出去,干活时候,还最属他偷奸耍滑,这小子也够让毛珏失望的了。

看他进来,毛珏是兴趣乏乏,有气无力的勉强打个招呼。

“何四哥不在外面吃酒,进来作甚啊?”

狡猾的偷偷看了一眼那几个酒劲儿上头的粗汉,何四勇这厮跟黄鼠狼似得,呲溜一下溜到了毛珏身边,把声音压的低的可以,小声的对毛珏嘀咕着。

“少爷,这几天不是小的办事不利,而是有着场大生意在谈!现在谈拢的差不多了!”

第七章.土豪做朋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皮岛镇连军带民也不过四万人左右,相当于后世一个镇子大小,可街道上却是什么都有,杂货铺,铁匠铺,红灯区,在这其中雨轩楼算得上相当高级一家了。

坐在一大桌子宴席前,毛珏还真叫心情忐忑,脑门上汗珠子跟小溪水似得往下流,时不时还斜眼瞄一眼何四勇。

“何四哥,你说的南方大掌柜到底靠谱不靠谱?”

这一桌子菜可不便宜,有鱼有肉的,没个五两银子下不来,说来也可怜,他一个堂堂东江镇总督的公子,要不是张夫人支援了二十两银子,连在这儿坐一坐都坐不起。

“少爷您就放心吧!”

提到这个,何四勇倒是信心满满,把眼神从刚刚上楼的女眷身上挪开,拍着胸脯趾高气昂的打折包票。

“这位爷可是常熟钱家的大家公子,来咱这北方,专门收拢这些稀罕物,什么貂皮鹿茸,掏银子都不带打哏的,建奴的野山参,一买买几箱子,跟买萝卜一般,小的也是前年,跟着一伙摸金校尉刨了个金代贵族墓,弄了个铜镜子,才入了这位爷的法眼,这次他看上了咱们的琉璃件,能开口约出来,出手就绝对不会小气!”

不过眼珠子一转,这货却是目露一股子狡猾的神色来。

“少爷,这趟要是成了,小的也不要那三成掮客银子钱,您老能急得小的,在大帅面前给小的说说话,小的就心满意足了!”

这何四勇倒是激灵,别看人家文百户混的凄惨,人家好歹是正七品大明百户,官身,到底比他们这些地痞无赖混的开,何四勇这人脑子够用,来钱的道道他能翻腾出一大堆,就是背景不够硬,许多钱道只敢闻闻,不敢碰,要是能搭上毛珏的路子,也混个百户腰牌,再在这道上混,何四勇的腰杆可就硬的多,比几十两银子都值钱。

不过现在能不能把东西忽悠出去都不一定,他这讨好的话毛珏却也没放在心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头。

“恩,老子知道了。”

这功夫,门外跑堂的小二忽然喧哗了起来,几个跑腿的一起跑到门口,真是整整齐齐的一起鞠躬。

“恭迎钱少爷,少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惊才绝艳,貌似潘安!钱少爷光临鄙店,鄙店莫大荣幸!”

我靠,这什么情况?

惊愕的回过头,毛绝又是迷糊的一拍脑门,有他娘的这么骚包的吗?

这年头女人是不抛头露面的,这货倒好,弄了四个二十来岁漂亮妞,扛了个肩轿抬着他走,周围还有六个家丁,穿着整齐的蓝锦缎衣裤,在边上跟打太极似得,阻隔着闲人接近着。

在看着轿子上,松鹤锦绣的儒袍,头戴瓜皮帽,脑门那儿还镶块翡翠,一把扇子骚包的扇着,那脸上,粉涂的比女人还厚。

说实话,这货长得是还算不错,颇有种书生模样,中人之上的相貌,可看着那粉还有掩盖在下面隐约露出来的黑眼圈,第一个印象毛绝是想到了前些天刚看完的电影《西游降魔》里面那个肾虚公子。

“哎呀呀,钱公子大驾光临,小的我……”

放下轿子之后,两个美女伸手扶着这钱公子下轿,何四勇立马也跟膏药似得兴奋的黏上去,然而这家伙却仿佛把他当空气那样,直接从他身旁略了过去,满脸笑容一根手指伸出直对着毛珏走去。

“宝玉出翠山,佳器出碧手!我就说这皮岛,军镇杀伐之地,怎么可能出的了这上好水琉璃?果然,一看见毛公子,在下就恍然了,真是好久不见了!”

认识?

不仅何四勇脑门一堆问号,就连毛珏自己都是,愕然的站起,毛珏郁闷的一抱拳。

“不知兄台何时见过在下?在下怎么想不起来……”

“毛兄不记得钱某了?”

这肾虚公子顿时满脸错愕,夸张的表情说道:“辽东府乡试,你我二人,还有宋兄,张兄,高兄几个一见如故,秉烛夜谈到天明,毛兄竟然忘了钱某,实在太令钱某失望了。”

这肾虚公子还是玻璃心,一副老铁扎心样捂着胸口,捶足顿胸的呜呼哀哉着,又让毛珏后脑勺冒出了一大堆的冷汗。

还好这儿还有个善于叽叽喳喳的素衣在,见自己家少爷尴尬,这小丫头赶紧陪着笑脸上前道了个万福。

“钱公子,我家公子半月前落水,落下了头疾,好多事情记不得了,还请您多多担待下。”

“哦?毛兄没事吧?快让钱某看看!”

一下子又变成了老铁揪心了的脸色,肾虚公子上来还想摸摸毛珏的脑袋,看看撞憋了没有,弄得毛珏又是赶紧笑容难看的举手谢绝,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热心过头了,扭头转身居然又出去了,一边走一边还大喊着。

“绿莲,把我的南洋血燕窝,渤尼乳香,天竺神油都给我拿出来!给毛兄补补。”

“这货谁啊?”

趁着这功夫,毛珏赶紧侧过脑袋,转头询问向素衣。提到他,素衣的小脸禁不住流露出一股子不屑来。

“哼,一个江南来的暴发户而已,去年辽东乡试与少爷您相遇,得知咱们老爷是毛帅后,立马屁颠屁颠硬贴了上来,赶都赶不走。”

原来还是拼爹了。

毛文龙在朝廷的辽东战局中占据了个很重要的角色,别看毛文龙部下不过两三万人,比起二三十万的辽东军少了十倍,所占据的又都是如皮岛,獐子岛,大鹿岛,金州这些荒凉之地,外海海岛,可这儿却是一根钉在后金身后的钉子,几次后金征讨蒙古,攻击大明,毛文龙在背后都给给以了努尔哈赤,皇太极极大的威胁。

在丁卯胡乱中,毛文龙自皮岛出,袭扰阿敏后路,以至于清军并不敢打持久战,匆匆逼迫朝鲜签订合约之后就急促的退回了沈阳,这儿更成了明朝与朝鲜联络的重要中转站。

毛文龙的重要性可以从他和的顶头上司登莱巡抚袁可立的矛盾可见一斑,由于袁可立查毛文龙谎报军功,引发朝中政争,为了保存毛文龙,袁可立这个文官,居然给武将让步了,退避致仕,就可见一斑。

袁崇焕杀毛文龙之后,次年就发生了己已国变,后金兵临京师城下,随后后金远征朝鲜,这次朝鲜彻底倒向后金,成为建奴的粮食兵力供应地。一系列变故都在毛文龙死之后,所以袁崇焕被崇祯诛杀,也冤也不冤。

虽然毛珏这个公子不受宠,不过也值得如肾虚公子这等有心人巴结了,别看这皮岛孤悬海外,来自朝鲜以及辽东不少稀缺货物,这儿是唯一的口岸,可以所毛文龙歪歪嘴,不少人就都能发大财了。

这一席话听的毛珏心里却不太是滋味,他想靠着自己,到头来却还需要倚仗毛文龙的阴影。

随手从桌上倒了一杯淡酒引下,去压住这股子不舒服,忽然毛珏又是扭转过头,对着素衣询问道。

“对了,那次乡试,我考的怎么样?”

“公子还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无奈的感慨一句,素衣又是伸手向外那个咋呼的身影指了指:“就是因为这厮邀公子几个饮酒,误了考试时辰,名落孙山,为此老爷还责骂了少爷几句,您自己还气的三天没吃饭,您不记得了?”

得!这货还是个扫把星!

看着肾虚公子两个大包裹拎回来,毛珏无语的摇了摇头。

接下来这场宴会就轻松了,要放在后世,这肾虚公子钱曾绝对是销售部经理,这厮能白话,而且去过地方多,见多识广,举着酒杯,这酒桌上的话语主动权就没离开他这儿过。

原本以为要自己拉下面子巴结他,局面倒是反了过来,换成他巴结自己,这厮一道上在江南所见的风花雪月,市井繁荣,倒是让毛珏也是颇长了几分见识。

至于何四勇,原本想借此立个大功,没想到却是让毛珏来了个他乡遇故知,郁闷的同时,他倒是有点眼力见,直接喏喏的先退了宴席,不知道去哪儿喝闷酒去了。

这货还真叫土豪,一顿酒喝到下午,毛珏在大明朝的第一笔订单倒是完成了,东西看都没看,这钱曾先甩出了五锭大银子,足足一百两,把毛珏玻璃制品厂那两箱子红器皿全给包圆下来。

就算这个时代酒精度低,喝了两三斤高粱酒,这厮舌头依旧打了几分,被毛珏搀着向外走,一面走,他一面还含含糊糊的叫嚷着。

“都说山东出琉璃!如今咱这辽东之地,也能出产琉璃了,到时候看还有谁把这儿叫做苦寒之地!”

“不过毛兄,你这琉璃好似西法琉璃,那些洋人捣鼓出来的玩意,不知道西洋镜你这儿有没有?”

“西洋镜?”

提到这个,钱曾的眼珠子竟然都亮了几分,兴奋的比划着双手。

“就是那种薄薄的,透亮的西番镜子,比咱们的铜镜明亮百倍,人照上去,据说是分毫毕现,前几年,那些洋和尚带到南京一面,最后被来自扬州的大盐商足足花了数万两给淘弄了去,就这镜子一出手,秦淮河的花魁赵棋儿给收入囊中,下嫁给了他这老叟。”

“咱要是能淘弄一面,啧啧……”

面犯桃花,不知道钱曾这肾虚公子又想到了哪个花魁,坐在轿子上都是胡乱比划着手,然而,他这一句数万两一面镜子,听的毛珏却是砰然心动!

第八章.会炼丹的道观

两锭闪烁着特殊金属光泽的银锭子摆放在桌子上,脱贫致富奔小康就这么快,多认识几个土豪就行了,虽然日后这钱曾肯定会求自己办事,自己这个官二代也得动用毛文龙的关系以权谋私。还好这年头这是个官场惯例,后辈拜访长辈同年求官的有的是,也不会跳出几个御史把毛珏双规了。

不过人的野心总是随着不断水涨船高的,今天下午就把六十两花了,联系肌肉军汉订购了六把左轮以及一大堆尖头子弹,到了这晚上,毛珏却是睡不着,钱曾那一面镜子几万两的话语总是回荡在他耳畔。

六把左轮仅仅是防身,和袁崇焕拼个鱼死网破,可拼完了又该怎么办?起兵造反?投靠建奴?两个都不是毛珏想要的!毛文龙风光了这么多年,在朝里肯定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打点打点大太监,打打党争,说不定就可以和袁崇焕无限把事儿扯皮下去,可这一切,都得要银子,请太监的“军饷”比打建奴的军饷都要多。

可如果有了镜子!

…………

“素衣,起床!!!”

“啊?呵~少爷,你怎么起来了?”

平日里都是素衣叫毛珏起床,今个正好反了过来,好不容易睁开睡意朦胧的那对大眼睛,大大打了个哈欠,素衣方才惊奇的问道,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毛珏拽着她光洁白嫩的手腕给拉下了床。

“我要硝石!这城里哪儿有硝石?”

“少爷!少爷!喂!婢子还没穿衣服!这么出去!婢子不活啦!!!”

捂着肚兜,素衣悲催的在后头大叫着。

如今口袋里有了银子,倒是不用那么省了,还是走下人出府那个门,在门口就有趴活的马车,叫了一辆,两人素衣打着哈欠中两人直奔着城门外冲了出去。

别看是皮岛军镇,战场残酷的杀伐,士兵们也需要心里安慰,宗教也随着应运而生,在岛后半山腰上,起了一着小道观,在辽阳逃难出来的道士经营着这里供奉着三清,据说出征之前,连毛文龙也会来这儿上柱香。

一大清早,道观的门也是才刚刚打开,几个小道童正在清扫大门,看到马车停下,素衣先下了来,一个小道童兴奋的就往后头跑着,边跑还边喊:“师傅,那个炼丹女的又来了!”

眼看着一个个道士兴高采烈的模样,毛珏总感觉自己有种进了黑景区,被人磨刀霍霍的感觉。

片刻后,一个长胡子,萝卜脸,老脸上满是皱纹,头发也有点乱糟糟的老道穿着已经浆洗的有点褪色的道袍,也是急匆匆的迎接了出来,打量了毛珏两眼,忽然露出个浓郁的笑容来稽首下去。

“贫道见过毛公子,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怎么又他娘一个认识老子的?毛珏再次尴尬的对着素衣打了个眼神,这妞也立刻轻车熟路的小喇叭那样解释着。

“玄空道长,前些日子我家公子落水,落下了头疾,许多事情想不起来了,还请您多多担待。”

“哎~天道无常啊!”

听着这个解释,玄空老道禁不住长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唏嘘的说道:“文夫人如此善人,辽阳大难,竟遭此横祸,如今毛公子竟然也……,哎~”

“道长!”

当面提及伤心事!素衣有点不悦的提醒一声,这才打断了玄空老道的唏嘘,一拍脑门,老家伙抱歉的稽首道:“毛公子勿怪,这人老了,就是爱胡乱唏嘘,贫道失态了,毛公子,咱们进去再叙,清风,明月,还不去准备茶水,早点!”

前面引路,带着毛珏,老道轻快的向观里引去。

世道艰难,就连这些方外之人也过得不舒服,这早餐是清的可以的小米粥,比毛珏上班前买过最黑心的那家早点还要稀不少,连个下饭的茶叶蛋咸鸭蛋都没有,仅仅有一叠道士自己种的萝卜腌制成的小咸菜,古代讲究的食不语,一般小道士做过早课之后都是沉默的吃着,毛珏也不好说话,跟着先把这一顿简陋的早餐混了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这腌萝卜条,吃着倒是挺清爽的。

早饭过后,二十来个道士该执殿的执殿,该打坐诵经的打坐诵经,玄空老道则是将毛珏请到了后面他居住的内室来。这儿倒是让毛珏很感兴趣,一座颇为大的丹炉在那儿似乎正冒着青烟,还有个稍微小点的丹鼎,十几个各色各样的黑釉罐子摆放着各色各样的矿物药品,这算是华夏最早一类的化学实验室了。

“这是什么?”

两个古怪的罐子上下连接在一起,如果不是用的是黑陶瓷,简直与后世实验室那些仪器一模一样,听着毛珏指着这个问道,老道倒是笑呵呵的解释着。

“哦,这是咱们正一派炼丹时候,从丹砂中提炼水银的装置,这底下的叫甘蜗子,顶上的叫石榴罐,用时候就把丹砂装在石榴罐里用火烧,水银就凝结到了甘蜗子里。”

“距离文夫人的祭日还有几个月,公子莫非是来求丹的,对于头疾,贫道这还有一点紫阳正心丹,应该能起点效果。”

说着,玄空老道从身旁拿出个大葫芦,几个泛着重金属光泽的铜豆子蹦哒到了毛珏眼前,立马看的他脑门虚汗直冒,这里头不是铅就是水银,秦始皇吃死了,汉武帝吃死了,唐太宗也吃死了,他还没活够呢。

“这个就不用了,虽然忘却了不少东西,不过在下也忘了许多烦恼,福邪(ye),祸邪,尤其是能一言以蔽之?”

这个逼装的好,玄空老道还真是赞许的点了点头,敬佩的抱了抱拳头。

“毛公子高明,贫道这修道之人竟然没有公子想得开,实在是惭愧!”

“那不知道公子此次来,所为何事,还是要买长石,铅石的吗?”

可算从尴尬解脱出来,低头看着那上下相连的罐子,毛珏那双眼睛忍不住就闪闪发光着,一双手还上去拍了拍。

“这次来买硝石,不过,道长您要帮在下加工一下!”

石榴罐里,十几块硝石在炎热的炉火下炙烤起来,一股子浓烟从罐子里开始熊熊升起,最后顺着弯形罐子流淌到甘蜗子里,被甘蜗子底下的冷水中冷却散开,将水染上了一层听着那不断响起的声音,毛珏眼睛瞪得溜圆。

他太不想死了,也不想活得像狗那样,之前在船厂,那个刁钻刻薄的车间主任,傲慢的人事经理,动不动叫嚣开了你的老板,虽然到了这个时代,失去了许多,不过算是年轻了十岁,而且还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高高在上社会地位,毛珏都没发现,他开始沉浸在这个毛家公子带来的权威之中。

所以,更加不能失去眼前这一切。

初春的天气在这种炎热灼烧下都变得闷了几分,素衣的小脸上出了一层汗,把包裹的紧紧的衣衫都打的湿润了一片,水汪汪的脸蛋倒是显得挺诱人,毛珏自己也是汗湿了一层,也就玄空老道似乎真有点修为,心静自然凉,居然脑门连个汗珠子都没有。

那么就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玻璃坊出产的收益还是不够满足毛珏的安全感,他需要更多!

罐子里的硝石这么干烧了一个多小时,本来半罐子硝石消磨了一半还多点,变得黑漆漆的,不过甘蜗子里头的干净的井水却是变得浑浊了不少,上面还蒙了一层黑灰,不过看着那一罐子水,毛珏却是无比的激动。

“素衣,赶紧找个容器,把这些给我装进去!小心,这东西很危险,皮肤碰上去立马就会化掉!”

这话让素衣小脸都吓白了,战战兢兢的从角落搬了个坛子,看她那模样,毛珏干脆伸手抢过坛子,自己把甘蜗子里头的浑浊溶液倒了进去,又用泥封把罐子宝贝那样封上。

“毛公子,这是做的什么啊?”

炼丹了半辈子了,烧硝石炼水,玄空老道还是头一次见到,忍不住好奇了问了起来。不过心情大好,毛珏是回头给他亮了一口白晶晶的大板牙。

“这可是神仙水,喝了立马能升仙的!”

“公子又拿贫道大笑了!”

刚刚还说沾到皮肤就化了,这会又喝了升仙,玄空老道要是信都怪了,有点遗憾又有点责怪的做了个稽首,可旋即,老家伙那昏花的眼珠子差不点没瞪出来,素衣还在抱着坛子战战兢兢,毛珏顺手从她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锭大银子,塞到了他手里。

“这二十两银子,是给观里的香火钱!”

“哎呦呦,这,太多了!”

别说,玄空老道还真有点修为,没被银子砸晕,赶紧推着那银子重新往毛珏手里塞去。

“贫道这穷苦之地,用不到这么多银钱,况且不过几斤硝石,当年文夫人与贫道算得上故交好友了,贫道如何能厚颜接受?”

“那就多进一些硝石,长石之类的,可能过一阵子我会用很多!”

没容他推迟,把银子又是硬塞了回去,拉着素衣抱着罐子,毛珏干脆是告辞而去,一直到门口登上马车,还能看到玄空老道在后头带着徒弟尴尬而不安的欢送着。

“道长倒是本分人!”

可算把罐子撂下了,回头张望着,素衣禁不住感慨的说道,也是在窗口张望了两眼,毛珏暗暗记了下来。

“少爷,咱们接着去哪儿?”

“长岛东滩,去玻璃坊!”

第九章.奴大欺主?

先回家把那个宝贵的罐子送回去,旋即毛珏又去了玻璃坊,在那儿折腾了一下午,如今这儿的产能实在是有些低,吹喇叭的文渊阁带着文家三个破落亲戚全都投入到玻璃坊中,一天才能产出五六件器皿来,三个人忙的跟狗一样,可算是在日落把毛珏要的东西炼出来,给他装盒打包带了回去。

“少爷,您这究竟要做什么啊?”

上午是能化掉皮肤的水,下午又是这玻璃,抱着盒子下了马车,一面往帅府的公子小楼走去,一面素衣还满肚子好奇,拉着毛珏的衣袖问呀问个不停,可惜,摇晃着脑袋,毛珏就是气死人不偿命般的一副神秘笑容,就不告诉她。

“山人自有妙计,你就等着看本少给你变魔术吧!”

“哼,少爷你坏,就欺负素衣!”

丫头小脾气大,撅着小嘴还不理毛珏了,抱着个盒子蹦蹦跳跳先进了小楼,嘴角挂着笑容,头一次,毛珏感觉穿越也不一定是坏事儿,前世凭他那三千来块工资,想在沿海城市找到个漂亮媳妇可是太难,到这儿来,好歹组织算是给他发了一个。

像素衣这么漂亮的妞,估计要在后世还在上高中呢,而且人家得是班花,一堆小男生众星捧月着,能搭理毛珏这个社会闲散青年?可在这儿,素衣是他的通房丫头,名义上已经是他的人了,想摘就能摘的。

最近算是一切走上了正轨,只要对付了袁崇焕,几年之内至少毛珏是高枕无忧了,暖饱欲思淫,目送着这妞小屁股一扭一扭的上楼,毛珏心头顿时活泛起来,想想推倒素衣这个萝莉,他心头禁不住泛起一股子小激动了。

可就在这功夫,楼上却是响起了素衣的惊叫声。

“少爷!”

心一紧,毛珏赶紧三步并走两步冲上了楼梯,看着里面的模样,气的他顿时狠狠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自己绘画的那些草稿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火烧味,而他最宝贵的坛子,被打翻了一地,那些珍贵的液体,几乎流光了。

“谁他娘的干的!”

毛珏的咆哮声半个帅府都听到了。

…………

十几个下人被聚拢在了两排,然而,面对毛珏那双冒火的眼睛,这帮家伙居然一个个吊儿郎当,有恃无恐的模样,连个丫鬟婆子竟然在后头小声嘻嘻哈哈着。

“谁干的?”

脸色铁青,背着手,毛珏阴沉的站在这些人身前,声音低的像闷雷那样,阴郁的在这些人耳旁回荡而过,只不过站在他身旁,素衣脸上却满是担忧,两个小拳头捧在了胸口。

“回少爷的话,小的们真不知道是谁干的,也许是风刮得,少爷应该问问素衣!问我们,多此一举了!”

最前头,一个二十来岁,身材尤为魁梧的家丁略略低头抱着拳头,不过他那语气,别说恭敬,嘲讽还差不多,听着这声音,后头的下人更加肆无忌惮了。

“啪~”

这一声脆响简直是石破天惊,不可置信的捂着嘴角流淌的血,那个下人头目仿佛看恐龙那样看着毛珏,其他的下人亦是长大了嘴巴。

穿越这一遭,毛珏失去的太多了,家人,工作,现代社会的形形色色,甚至小命都是悬着的,这个大帅公子算是给他的唯一补偿,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沉浸在毛珏这个角色所带来的地位享受上了,此时,他是分外容不得别人再敢骑在他脖颈上拉屎。

“放你娘的屁,滚!”

没等那家丁头目醒过神来,毛珏又是一脚踹到了旁边那个惊骇的家丁腿肚子上,那右手跟老虎钳般,直接拽到了后排一个丫鬟的手,在她痛叫中,狠狠地将她拽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一块漆黑的伤口蔓延在她手上。

平日里家丁戏称毛珏是豆腐公子,可就算豆腐公子也是公子,眼看着他双眼通红,那杀气腾腾的样子,这丫鬟都吓傻了,磕磕巴巴支吾不出个所以然来,眼见着如此,旁边那个家丁头目又是阴沉的一抱拳。

“少爷,秋菊的手是在伙房时候被火烧撩到的,这点小的……”

“啪~”

“哪儿他娘的有你说话的份!”

又是在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毛珏再一次狠狠甩了那家丁一个耳光,旋即再一次拎着那丫鬟的衣领,阴狠的喝问着。

“说,到底怎么回事?”

“少,少爷,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您,您饶了奴婢吧!”

“承认了?很好!承认了就好!”

终于甩开了那下人的衣领子,毛珏喘着粗气哼哼着退了两步,可就在那个丫鬟也是松了口气的时候,毛珏居然再一次狠狠一脚踹了出去,同时扭头对着那家丁头目吼道。

“咱们毛府家规,下人偷了主人家东西,该怎么办?”

“少爷,这秋菊不懂事儿,是该严惩,小的现在就去请三夫人来,您看成不?”

这会儿变得恭敬多了,脸上两个通红的耳光印,这家丁头目阴郁的抱着拳鞠躬拜下,跪在地上,惊吓的犹如小鸡子一般那女婢亦是满是希望祈求的看着他。

然而,毛珏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之前的毛珏是啥样,怎么忍气吞声他不知道,可如今他是毛珏,就绝不允许别人再欺负到他脑门上,一帮混账背后跟着他监视他不说,这会还砸了他的宝贝,再这么下去,还不反了天了?

“素衣,你说咱家规该怎么办?”

“回,回少爷!”

这时候的毛珏,变得让素衣也格外的陌生,她都有些磕巴起来,战战兢兢的回答着。

“老爷定的规矩,抽五十板子,送官!”

“都听到了!还不给本少爷拿板子!抽!”

这个威,毛珏今个是铁了心立到底了。可惜,他的怒吼一大帮家丁下人虽然哆哆嗦嗦,可竟然一个动弹的都没有,都把视线悄悄地张望向那个家丁头目。

脸上两个血印子虽然没褪,不过耷拉个脑袋,这混账暗暗的再次流露出一股子得意的神色来。

这下子,倒是弄得毛珏骑虎难下了,脸上的肌肉抽动着,足足重重呼吸了几秒钟,他刚才阴沉的冷笑起来。

“行,一个个都装聋作哑是不?好,本少爷成全你们!”

都说万恶的封建社会,主人家可都是有鞭子的,这小楼里也有,转身急促的两步从柜子上抽出来,毛珏对着人群长鞭直接狠狠地甩了下去,啪的一声脆响,好几人衣服都抽裂了,惨叫着捂着伤口蹲了下去,连一点停顿都没有,毛珏又是轮起了第二鞭子。

噼噼啪啪的声音伴随着龇牙咧嘴的惨叫,前院这些下人全被抽倒在地,不管什么阶级压迫乱七八糟的东西,鞭子总是能让这些下人知道自己什么什么,毛珏这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打下,哀嚎中终究有人开始挨不住了,哭喊着磕头求饶。

这立得不仅仅是毛珏的威,还伴随着自己的威一点点崩溃,在旁边抱着拳鞠躬了半晌,脸上肌肉也是剧烈抽搐,猛然间,那个家丁头目一个箭步呃住了毛珏的手,将鞭子按了下来。

“少爷,这府里大事小情都是归三夫人总管,您这大打出手有失身份,还是请夫人来处置吧!”

“滚!”

再一次毫不留情的大脸,猛地刷开手,毛珏就要再举鞭子,可这也彻底把那家丁头目惹毛了,猛地,他狠狠推在毛珏的胸口上,退的他一个踉跄,差点没坐地上。

“你他娘的敢推老子!”

气到极点,毛珏撸着衣袖就奔了回来,同样也是怒到了极点,那家丁头目不屑的甩开膀子嚷嚷着。

“不过一个庶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老子……”

“这儿是毛府,谁敢在此喧哗,都不要饭碗了吗?”

这一声吆喝,让家丁头目禁不住僵了下,忌惮的略绿略退了半步,又是一抱拳,却不说什么了。

“文伯!”

仿佛见到救星那样,素衣是兴奋的迎了过去,干忙的指着人群解释着。

“少爷的东西被偷了,还被秋菊砸坏了不少,少爷要按照家规处置,可……”

话不用说完,那基情老头已然冷哼出来。

“少爷都发话了,按照家规办,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他还不是自己来的,山西张家还有辽东文家都是大户,就算嫁过来自然也带着自己的家人亲眷,两个毛珏在张夫人那儿见过的家丁拎着板子凶悍的走到前面,直接将那个秋菊按趴在地上,在她凄厉的求饶中,那竹片板子毫不留情的拍了下来,噼噼啪啪的响声响满了院子。

这一次,所有下人眼中看向毛珏都带了恐惧,捂着身上的鞭子痕迹,蜷缩成一团。抱拳低头,那个家丁头目亦是不在吱声,不过明显能看得出来,他胳膊上的肌肉一抽搐一抽搐的。然而抱着胳膊,毛珏却也是不满的哼哼着。

打了二十竹片之后,他干脆厌倦的挥了挥手。

“行了,拖走!扔出去。”

第十章.背地阴风

后世是职场如战场,你都不清楚,后面就有人算计起你来,在这明末,家宅同样也是个另类的职场。

这家丁头目,就是三夫人沈氏的铁杆,沈家的族人。

如果刚刚动起手来,说实话毛珏自付干不过这货,毕竟他原来那副身体不知道泡在那片海沟中了,此时的毛珏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不是这个壮汉对手,不过被打一顿,却是他喜闻乐见的。

倒不是毛珏天生长了个欠揍的脑袋。他毕竟是毛家人,毛文龙唯一的独子,不管毛文龙多不喜欢他,堂堂毛府公子让下人给打了,毛文龙就必须做出反应,就算三夫人沈氏都抱不住这个混账愣头青,他打了整个毛家的脸面。

不过让下人打一顿,他这个毛公子也是颜面扫地了,毛珏光棍的很,他不怕,可管家文伯还有张夫人却必须顾及这个脸面,其实文伯来半天了,之前毛珏愤怒的轮着鞭子,他是在一旁看着热闹,并没有强掺和进来,可这沈氏家丁忍耐不住要动手了,他就不得不站了出来。

从此之后,毛府再见不到这个秋菊了,这年头给大家大院当下人都比在外面飘着活的好,她告饶的哀求半个府都能听到,虽然没除掉那个沈姓家丁头,可毛珏告诉这般下人,豆腐公子里头藏着金刚钻,别来惹我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也是不亏。

“少爷啊!最近您缺学缺的太厉害了,赵先生已经是告了好几次状了,夫人那面也很担心!担心少爷您误入歧途,要知道万事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小楼里,文伯又是苦口婆心的劝解着,听的毛珏又是乖巧的哼哈答应着。

“文伯您就把心放在胃里吧!这几天手头有点事,一处理完,本少立刻一门心思投在圣贤书里面。”

“少爷能有此心就好,夫人也就安心了,只不过请少爷快点回复过来,不然老爷那面发起火来……”

“放心,我心里有数!”

唠叨了一会,文伯也没留下吃饭,先回去找张夫人复命去了,小楼小院里,再一次剩下了毛珏和素衣两个,不过送走他老人渣,毛珏却又是郁闷的捧起罐子,向里抽了抽剩下那点东西,呜呼哀哉的摇着头。

“明个还得跑一趟!”

“少,少爷,吃饭了!”

哀叹功夫,又是素衣这妮子清甜的声音响起,提着个大食盒,这妞从楼梯走上来,不过和以往不同,今个素衣颇有些怯生生的感觉,说话都磕巴了下,低着脑袋似乎不敢看毛珏那样。

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怎么了?”

伸手结果食盒,一面往桌子上摆,毛珏一面扭头奇怪的问道,吓得素衣赶紧又是摆了摆小手。

“婢子没事儿!没事儿!”

端着米饭的手僵了一下,看着素衣坐立不安的模样,毛珏倒是明白过来,今个自己发威有点发过头,把这妞给吓住了。

不过毛珏不准备安慰她,反倒是死板着脸坐到了板凳上,还往旁边拍了拍桌子。

“给本少我坐下!”

“啊?是,少爷!”

“吃!”

一碗米饭推到素衣面前,这妞又跟小鹌鹑那样赶紧摆着小手拒绝着。

“少爷,这是老爷派人专程从苏州买回来的,婢子不能……”

“你敢拒绝本少爷!家法处置!”

砰的一下,拍着桌子毛珏横眉冷树的站了起来,一下子差不点没把这小妮子吓哭了,赶忙也是跟着站起来直低着小脑瓜来。

“婢子错了,请少爷责罚!”

“知道怎么罚吗?”

“婢子,婢子不知……”

府里还真没有不跟少爷吃饭挨罚的规矩,不过想着下午受三夫人指使,进来翻东西偷看的秋菊被丑的屁股上鲜血淋漓,丢出府的下场,素衣就直哆嗦,谁知道这功夫,毛珏那脸上怒目圆睁忽然变得猥琐了起来。

“告诉你,本少爷的惩罚可是惊天地泣鬼神,再敢触怒本少爷,就把你衣服扒光,扔到床上,由本少爷大力金刚掌亲自抽打屁股三千下,到时候一定抽的你神魂颠倒,欲仙欲死,双面酡红,骨酥如泥……”

泡妞就得流氓一点!越说越露骨,毛珏说的那叫个神采飞扬。脸上闪现出来错愕,片刻素衣一张小脸红的几乎滴出血来,小脑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半天,放在跺着小脚娇嗔的叫道。

“少爷!”

“行啦,坐下吃饭!你和他们都不同,他们不过一群外人,混账东西!只有你是少爷我的身边人,贴心人,这些家伙该抽就得抽,不能让他们反了天,不过你!”

按着素衣肩膀让她坐下,毛珏很认真的看着她忽闪忽闪的睫毛,顿了一下,方才郑重的说道。

“你我相依为命一天,我就保护你一天,我们相依为命一辈子,我就保护你一辈子!”

“少爷!”

这算是表白了吧!看着感动的一塌糊涂的素衣,毛珏忽然觉得,还是这个时代好点,要是在后世,素衣这个级别的美女遇上自己一席话,就算不直接给自己来个耳光,那至少也是个素质三连,有车吗?有房吗?有存款吗?

“行了,啥也不说了,吃饭!明天你还得跟着少爷我去跑老道那儿,妈卖批的沈夫人!”

“知道了,少爷!”

…………

小楼这边,是一片和谐中蜜里调油,可大帅厅那里就变得疾风骤雨了,毛文龙的书房中,三夫人沈氏哭哭啼啼的跟个泪人似得,站在那儿抹着花了妆的脸就哭诉个不停。

“老爷,这府里妾身没法管了!今天就因为一点儿小事,少爷就把秋菊抽了个半死,还扔出府外去,还有我那小叔子,就因为反驳了少爷两句,就被打的遍体鳞伤,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府里现在人心惶惶,都乱做了一团了!您可得给妾身做主啊!”

本来就厌烦辽东变局,再被这沈氏一闹,毛文龙就更加厌烦了,不耐烦的挥着巴掌。

“你也是珏儿的娘,有什么事,你就直接找他说去呗,到本帅这儿来搅扰作甚?本帅这儿还有公务,你下去吧!”

“老爷,不是妾身不与少爷说,少爷根本不听啊!这些天,他越来越不像话了!杨先生那儿的进学再没去过,倒是和一群市井流氓,还有军中的兵痞子厮混在一起,他今个还弄了一种不知道什么歹毒的药水,要凌辱秋菊,那丫头刚烈,就就被他喷药在手上,整个一块皮肤都溃烂了,就因为秋菊不从,他还把秋菊打出府去!”

哭天抹泪的纠缠着,在毛文龙的厌烦中,这沈氏终于图穷匕见了,抽抽搭搭的哭诉着。

“老爷,妾身实在管不了了,为了少爷好,还是快把他送回杭州,在那儿,有沈光柞先生看着,他才能好的起来,用功读书,再在这放浪形骸,少爷这辈子就荒废了!”

不管生没生下孩子,必须先把毛珏给赶出去,毛府这才先被她占下窝来,可惜,平日了沈氏是足够察言观色,博得了毛文龙欢心,这次她再不顾毛文龙的脸色强行吹着阴风,反倒是起了反作用,暴怒之下毛文龙忽然狠狠得一拍桌子。

“珏儿的事儿本帅自有主意,这家宅,你要不能管,就让东珠来管!现在给老爷我下去!”

东珠就是张夫人,眼看着自己丈夫那脸上的怒色,沈氏简直惊呆了,眼泪都顾不得抹,唯唯诺诺赶忙道了个万福,旋即匆匆退了出去。

门口,一个将军正好顶盔掼甲,从身旁路过,看着沈氏那哭花了妆的脸,禁不住愣了一下,旋即却也没多说,点点头错身而过,大步进了书房。

“见过大帅!”

抱着拳头,那将军上前一礼,然而刚刚还满腹恼火的毛文龙这次居然是郑重的站了起来,亲自去迎接了过去。

“岳丈不必多礼!请,上座!”

这人原来是毛文龙的岳父,也是东江镇的总兵之一,沈世魁,也推让,这昂藏大汉魁梧的腰身坐在了客厅的上座上,同时从衣袖里掏出了个小本子,双手奉上。

“这几天咱们东江几个镇已经整顿了一遍,他袁蛮子的确掺进来不少沙子,瞎子岛千总何可立,棒棰岛水师参将刘兴治,还有几个小角色都有些不稳,末将已经派人盯住了。”

“不过那袁蛮子野心勃勃,要收整个辽东之权,恐怕他这次邀请大帅,来者不善啊!”

“呵呵,这岳丈放心就成,本帅毕竟是东江总督,挂讨虏前将军引,皇上心里都有本帅,他袁蛮子也不敢擅动本帅,只要别让这厮在咱们东江镇掀风掀起浪,万无一失!”

说到这儿,毛文龙倒是自信的拍了拍胸口。

公事说完,又到了私事儿,这沈世魁向外看了一眼,有些惊奇责备的问道:“不知小女如何?惹得大帅发怒了?”

“哦,就一些家宅琐事,毛珏那小子不让人省心,琼儿向本帅哭诉几句,回去我就说说那小子!”

“大帅乃是东江主帅,这些琐事,还是不要牵挂太多了!”

一听是毛珏,这沈世魁的脸上却是立马露出一股子轻蔑来,直接开口劝毛文龙用不着找那个小子的麻烦,之前毛珏这个豆腐公子,傻公子倒是真深得人心了。

又是叙了几句,沈世魁也是推门告辞,送他出去,再次回到桌子前,毛文龙却是忽然嘿嘿一笑,旋即望眼到了窗外,捋着胡子摇着头自语道。

“这小子,打上了下人,还作威作福了起来!给他能的!”

第十一章.北洋镜

安抚了自己“员工”素衣的小心思,一大早晨,毛珏又不得不厚着脸皮搭着马车再一次到了南山道观,别说,有了银子的影响是立竿见影,刚到道观口,就看着几个道童扛着集市上刚扯回来的蓝色布匹,似乎要给满是补丁的道士装来个更新换代,一见到他和素衣,这些小道士立马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迎了上去。

“师傅,毛公子又来上香了!”

早餐都丰盛了不少,多了个茶叶蛋,看着毛珏到来,昨天还推辞银子今天就花上了,玄空老道倒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略带尴尬的稽首道:“贫道见过公子,不知公子今日到来,又是所求何事?”

这事儿毛珏也感觉有点尴尬,昨个装土豪给银子,今个又来白要东西,怪就怪沈夫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也是带点磕巴,毛珏尴尬的一抱拳。

“不知道长,这观里,硝石还有没有了?”

“昨天的没够用?”

一提到这个,玄空老道倒是变得神采飞扬起来,粥都没喝完,拉着毛珏又像那炼丹的里屋走去。

“昨个自公子走后,贫道又炼制了一批公子做的水,这水,还真不得了!”

别说,人老好奇心大,昨个毛珏精炼的那种溶剂,今个玄空老道直接摆出了足足三个坛子,其中一个坛子里,居然还插着一把金属法剑。

“公子这水是酸吧!这把陈年法剑,还是老道师祖自崂山请来,剑锈难除,用这水洗过之后,光亮如新,而且似乎更锋利了几分,而且贫道还往其中加入了铁矿,那些矿渣竟然轻而易举被炼制掉,剩余下来的纯铁,就是不知道这东西炼丹会如何?”

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青铜剑,玄空老道对着那东西还砸吧着嘴,慌得毛珏赶紧摆了摆手。

“道长,这东西有剧毒,用不得啊!”

“万物阴生阳,阳生阴,这水银铅汞不还是有剧毒,应用得法,还不是三清环绕,祖师加持,服食下,每每天降莲花,仙音绕耳,如入天上之境……”

“道长!道长!”

这老家伙重金属中毒并发症犯了,口吐白沫的在那儿歪歪个没完,目瞪狗呆好一会,几次插嘴没挤上,毛珏干脆抱起个坛子扬长而去。

反正这把不打算给银子了。

玄空老道这虽然偷窥了自己秘方,好歹给毛珏省了一上午的时间,大约上午九点左右,坐着颠簸的可以得马车,两人再一次回到了毛珏自己的小楼。

昨天丢出去一个了,这回别说进人,毛珏的小楼苍蝇都没进来一只,不过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毛珏依旧是把几块从玻璃坊取回来的玻璃锁在了柜子里,足足开了三层锁,方才取出来。

“少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啊?也要开炉炼丹吗?”

几天以来一直弄得神神秘秘的,在一旁看着,素衣萌萌哒大眼睛好奇的瞪得溜圆,可惜,气死人不偿命那样又是卖着关子呵呵一笑,毛珏接着干他的活计,也是从玻璃坊拿回来的玻璃碗中,把自玄空老道那儿顺来的宝贝液体到了进去,旋即满脸肉疼,把手伸到了素衣怀里。

呃,不要想歪,毛珏从素衣荷包里夹出了块碎银子来,扑腾一下扔进了玻璃碗中,片刻后,一点点泡沫开始冒了上来。

“化了!银子竟然化了!”

捂着胸口,素衣惊奇的拍着小手大叫着,注视中,泡沫越来越多,那块碎银子也越来越小,在这妞兴奋到无以复加中,毛珏是心疼的直咧嘴,地主家也没有余银,这是他最后二两银子了,化了还不成功,可就真成穷光蛋了。

最后银子化得还剩下个芯儿,溶液似乎就饱和了,毛珏赶紧用筷子把银子给夹了出来,旋即将几块磨得光滑水平,笔记本大小的椭圆或者方形玻璃摊放在水盆里,用刷子将已经染上一层银色的溶液均匀的涂抹到了镜子背面。

最重要的一步来了,在素衣惊奇的眼神中,毛珏不知道从哪儿偷出了一把大米,放到水里淘成淘米水,等着银色液体均匀的差不多了,又是用手沾着水小心翼翼的抵达上去。

“少爷,您究竟在干什么啊?”

女人的好奇心堪比猫咪,实在是好奇的不得了,素衣再一次拽着毛珏的衣袖,差不点让他把淘米水撒了,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撂下碗,毛珏郁闷的干脆给她指派了个活计。

“你也往里滴,要滴的均匀,漏一点打一巴掌啊!等做完了,你再自己看!”

一下子又是小脸通红,可没忘了毛珏昨晚给她定的家法,吐了吐小舌头,这妞赶紧也跟着沾着淘米水,一点一点的淋着。

“哇塞!”

这么喷淋了一中午,午饭都在这些散发着化学味道的东西边上吃的,到下午一两点钟,这些溶液渐渐干了,均匀的扫掉了后面的残渣,拿起一面玻璃,素衣那樱桃小口张的老大,犹如见到了恐龙那样,不可思议的惊叫着。

“哇,这真是我,原来我长得是这个样子!”

现在不能叫玻璃了,应该叫镜子,拿起一面,毛珏也是激动的揉了揉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这几面东西,他仿佛看到了滚滚而来的银子,在这明末,想要活的好,就得有银子!

傍晚,还是那间雨轩楼。

和素衣一模一样,钱曾的那张嘴长得也犹如鹅蛋大,爱不释手的捧着那面镜子反复的端详着。此时的镜子和下午又不同了,文家亲戚真是啥人都有,文孟这个百户手下正好有个之前干木匠的,用黄杨木下午就钉了个镜框,给装裱了起来,还上了点漆,不过这么急是没办法精心雕刻些什么纹路,镜框素的可以。

绕是如此,钱曾依旧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都塞了进去。

“啧啧,如此清晰,而且比青铜镜透亮了百倍,绝对是那些西番带来的西洋镜子,太漂亮了,原来本公子长得这么帅!”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素衣捂着小嘴儿偷偷笑着,毛珏则是无奈的端着筷子,趁机往嘴里扒拉着菜。

这年头没有味精,没有添加剂,其实菜肴没有后世那般美味,不过也胜在个新鲜,天然,这头把菜都吃的快空了,钱曾这才从自己的美貌中脱离出来,又是惊喜的向毛珏问道。

“毛公子是怎么捣鼓出来的!”

说到这个,毛珏心头禁不住升起一股子庆幸来,也是那次旅游,去玻璃坊玩过之后他还较上了真,上网查怎么造镜子,正好有两个明粉和明黑在吧里相互较劲起来,明黑认为在大明朝无论如何都造不出镜子,而明粉则是列举了一大堆反驳的,其中重点就是这银镜反应。

所谓的银镜反应,用硝酸溶解银做成硝酸银,刷在玻璃后面之后,再用葡萄糖去反应,经过一细系列毛珏也不懂的化学式,银离子会从硝酸银中脱离出,均匀的覆盖在玻璃表面一层,从而形成镜子反光层。

不过古中国是没有硝酸的,还好那位明粉大大又列举出了另一项西方古代成就,公元八世纪,阿拉伯伟大的炼金术师贾比尔.依本.哈扬通过干馏硝酸钾的方法,提炼出来了硝酸,古代的硝酸钾,就是玄空老道用来炼丹的材料之一,硝石。

这也是为什么昨日那个过来偷看乱翻的丫头会烧坏了手的原因。

当然,这过程是机密,不可能和钱曾说,抹了抹嘴,毛珏跟他家楼头算命的瞎子一般,流露出了一股子神秘兮兮的味道,很高人的摇晃着脑袋。

“钱兄可曾记得,前些日子本少落水了一次。”

“哦?莫非是海里捞上来的?”

“非也!非也!”

赶紧打住这货跳海捞宝贝的冲动,毛珏摇头晃脑的就吹了起来。

“本来那次我都沉到了海底,偏偏两只大龟从底下拖着我,让我再飘了上来,当时我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听到有人模模糊糊的和我说,北海有镜,西人取之,今子孙不孝,吾北海百姓反倒忘却了北海之镜,今传与你,勿要再使此北洋镜图惹尘埃!”

“这回来的第二天,我就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知道了这个方子,不过付出的代价,前尘往事忘却了大半,也不是到是福非福?”

演的真相,连毛珏自己都感伤的叹了口气,旁边的素衣第一时间信了十分,一双萌萌哒大眼睛直冒小星星,至于钱曾,能信个三分就不错了,却也是在一旁感慨着。

“毛兄是天命之人,日后必有大富贵,过往那些,也不不太挂怀了。”

说着,又是羡慕与不舍中,把镜子还到了毛珏的身前,这一举动倒是让毛珏愣了愣,捧起镜子,惊愕的问道。

“钱兄不是欲千金求一镜吗?这是……”

“毛兄肯割爱?”

眼睛也是一亮,可没等毛珏点头呢,这厮竟然也是气死人不偿命那样摇了摇头。

“钱某当初也只是说说,实际上买不起啊!数万两,快赶上钱家一大半家当了吧!”

这话差不点没把毛珏气死,买不起你在那儿胡乱嘀咕个屁,还得老子白折腾了这么久!

第十二章.第一桶金

“此宝镜万金难求,就算是那些西番洋人,听说都是极其贵重的宝贝,毛兄,你真要出手啊!”

钱曾这话倒是出自真心,这年头别说东方,地方这个玻璃镜子都是珍宝,只有威尼斯共和国出产,威尼斯曾经将其作为国礼送给法国,王后都为之动容,不知道多少天生浪漫的法国妇女为了一面小镜子不惜奉献肉体,掏空了她们情人口袋里最后一个法郎。

一直到大明灭亡了几十年,法国人才从威尼斯的玻璃岛偷渡出来几个镜子工匠,镜子在欧洲大陆方才逐渐变得广泛而便宜下来,绕是如此,那也是奢侈品,只不过不那么价值连城了。

不过一想着自己家里还有四面,再看着钱曾这个有钱公子郑重其事的模样,素衣的小嘴儿就忍不住向一旁抽搐着。毛珏制造镜子的成本她可全都看在眼里,就算加上他出手阔绰,打赏玄空老道的二十两,总共也不过三十两,这么个玩意,把钱曾忽悠的一愣一愣的,素衣心头对毛珏的崇拜之情又更上了一层,如那长河流水,涛涛而不绝。

尤其是接下来毛珏的吹嘘,更是让她忍俊不禁。

还真是忧国忧民范儿,毛珏唉声叹气的摇着头。

“的确,这镜子是宝镜,用尽了我毛府的珊瑚紫树,抚宁琥珀,辽河东珠还有高丽来的山参入火,历时七七四十九天,方才凝练出这么一面来,然而,黄金珠玉,寒不当衣,饥不当食!这皮岛你也知道,地处建奴与朝鲜对抗的最前线,每每看到将士们拿着锈蚀的武器,穿着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毛某就心如刀绞啊!”

捧着镜子向天,毛珏还真把在学校社团演话剧那一股子精神头都拿了出来,悲情的叹息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但山河不守,再珍贵的宝物还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还不如拿出来多换几石口粮,几件冬衣,也能稍稍缓解将士戍边之苦,为我大明站稳这个桥头堡!那么宝镜的价值方才体现出来!”

“毛兄高义!钱某自愧不如!”

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好一会,钱曾这才真感动到了那样,侧着脑袋重重抱了抱拳头。

“可谈朝中诸公,要是有那个如毛兄这般心胸,辽东时局又怎么会成今天这般田地?”

忍着笑,素衣的小脸涨得通红,流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来。不过夸赞之后,低着脑袋,钱曾是足足迟疑了半分多,终于咬着牙,对着毛珏重重抱了抱拳头。

“毛兄,钱某有个不情之请,如果毛兄信任钱某,这镜子就交于钱某出手,这个月十二,钱某乘舟回山东,再在山东走运河回江南,扬州金陵,此宝镜绝对卖的上价钱!今年入秋,钱某再坐秋粮船回北方,将银两如数奉上!”

“这……”

说实话,一面镜子,让钱曾拿跑了,他毛珏损失也不大,也就一两的成本,不过要是让人忽悠了,他心里也不舒服不是,再说,现在毛珏就想用钱,等到秋后,万一袁崇焕先杀过来了呢?

不过毛珏如今也只认识钱曾这一条路子了,不赌一把也不行,犹豫了片刻,毛珏忽然向前探过了身子,探问道。

“这些银子,钱兄能否为毛某办些南货回来?”

“这……”

这要求倒是让钱曾有些为难了,迟疑了下,他是耸了耸肩:“自江南走大运河倒是无妨,钱某不过跑跑腿,只不过自登莱发往皮岛就难了,还需要讨虏前将军的路引批文!”

毛珏禁不住也是挠了挠头,要和毛文龙要东西,他心里也有点打怵,不过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犹豫了下,他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这事儿我去办!另外劳烦钱兄,毛某心头也过意不去,这北洋镜不论钱兄出手多少,一成作为谢仪赠与钱兄,钱兄可千万不要推辞!来年或许毛某再有新北洋镜,还要劳烦钱兄!”

当然是巴不得收下,毛珏一个打台阶,钱曾就顺水推舟“惭愧”的一抱拳。

“既然如此,钱某就愧受了!”

“还有件事儿!”

“哦?毛兄请讲!”

提到这个,毛珏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在钱曾好奇的眼神中,他吭哧了半天,方才拱了拱手。

“不知钱兄,可否借毛某些银子?”

“家父管教,实在是太……”

这事儿真跟毛文龙没关系,毛珏穷纯粹是沈夫人那头卡了他全部的花销,不过话一点就明,钱曾立马露出了浪荡公子懂你般的坏笑,点着头笑道。

“毛兄,在下明白,为出商之前,在下也被家父困苦的紧,每每想效仿魏晋先贤,都苦于囊中羞涩!”

…………

一顿饭算是吃的宾主尽欢,那镜子,钱曾就直接拿走了,还格外用丝绸包了几层,好叫嚷着这镜框太过寒酸,回去一定要换,而毛珏则是捧着一个重重的盒子,领着喜滋滋的素衣,屁颠屁颠的回了毛府。

“哇!!!”

烛光照耀下,素衣这妞的双眸也闪烁出了金光来,一个檀木盒子,整整齐齐的银元宝足足二十锭,四百两!码放成两摞,这辈子素衣都没见过如此多的银子,啧啧的抽着冷气个不停。

不过毛珏就淡定多了,倒不是他不爱财,如果这是厚厚一箱子人民币,估计他眼睛比素衣瞪得还要圆些,不过银子他是真没花过几次,感官就淡了不少,从匣子里随手抽出一个元宝,在素衣惊奇的眼神中毛珏轻飘飘的推到了她面前。

“呐,给你的!”

“我?不不不!少爷,奴婢不能要,少爷,这太贵重了,奴婢……”

“别跟少爷我废话,男人赚钱不就是给女人花的吗?因为老子连累你好几年都没个月俸了,这次好好买点胭脂水粉,再做两件新衣服,少爷我看的也开心,再啰嗦,小心家法伺候!”

“还有,这玩意也给你一面!”

这回素衣是真有点晕了,刚刚钱曾当宝贝一般,足足价值数万两的镜子,一伸手,毛珏又怼给她一面。

“少爷!这……”

“女人用的玩意,少爷我也用不着,这面给你,明天再叫文木头雕刻几个镜框,那个给大夫人,这个,就给老爷吧!”

还得想办法套路引,和毛文龙打交道,毛珏还真没底儿,也不知道这一面镜子,能不能贿赂的动这个老头,掂量着,他就有些迟疑。

不过素衣已经被感动到了极致,那双大眼睛含情脉脉,水汪汪的看着毛珏,声音已经甜腻的可以了。

“少爷大恩,素衣,素衣无以为报……”

这样妹子,这样的声音,都到了可以推的程度了,可惜,毛珏是个实实在在的处男,不解风情,对象都没处过一个,完全无视了素衣的波光粼粼,晃了晃脑袋,他是巴掌一扬,在素衣的惊呼中笑呵呵的说道。

“什么报不报的,你都是我的,哪儿那么多报,日后把少爷伺候好了就行,现在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这两天弄镜子,可是把小楼造的乱七八糟,不过这个回答也不算煞风景了,红着小脸,这妞扭捏的点着小脑瓜。

“对了少爷!咱们有五面镜子,为什么不都给钱公子拿去,让他去江南出手,那就是几十万两啊!”

一面收拾着东西,一面素衣还好奇的问了起来,这话听的正在整理书桌的毛珏却是立马嘿嘿一笑。

“物以稀为贵,素衣你应该听说过吧,如果今天本公子一下子把五面镜子全都拿了出来,就不那么值钱了!对了,明天开始,镜子也先不做了,咱们造镜的过程,素衣,绝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公子放心,素衣省的!不过,那个钱公子倒是挺仗义的,愿意为少爷您跑东跑西!一出手还是四百多两银子!”

“呵呵,仗义!”

提到这个,毛珏又是忽然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你当他那么好心,有了这过关的路引关防,他能往皮岛倒腾不知道多少东西来,卖往朝鲜,卖往建奴,都能换回来大把大把的银子,要没有十足的利益,他会这么巴巴的巴结着本少?”

“算了,不说这些了,睡觉!”

东西一丢,烦心事儿留给明天去办,毛珏干脆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的走向了他二楼的床榻,然而这一句话,听的素衣又是满脸通红,看着毛珏扔在一庞的鞋子,还有顺手扯下来的床榻,这妞把小手都绞在了一起。

少爷这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啊?

去!还是不去呢?

今晚喝了不少酒,毛珏几乎是沾枕头就着,呼噜都起了来,浑然不知道自己搅动的一颗少女心复杂万分,遐想连篇……

第十三章.老司机,稳!

本来一大早晨毛珏是打算贿赂自己老爹的,谁知道计划总是比变化快,没等他从自己身上多了个八爪鱼一样的妞,那样还流了自己一胸口口水的境况搞明白,楼底下的下人已经叫嚷了起来。

“少爷,有人找您!”

这年头的生理教育绝对是太落后落后,明明毛都没做,两人穿的和粽子差不多,偏偏起来后素衣这妞害羞到不行,扭捏的自己跑了,倒是让毛珏不得不饿着肚子出来见客。

别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些天什么长袍,纶巾都是素衣给操办的,自己穿起来怎么穿怎么别扭,衣袖歪歪扭扭,上一任毛珏留的公子长发干脆是披到了身后,还好,见得也不是什么雅人。

“见过公子!”

来找毛珏的是他小舅子文孟,这厮估计又不知道跑哪儿去赌去了,一双眼睛熬的通红,黑乎乎的眼圈浓的可以,不过这厮也的确是个汉子,这么玩下去,他那身子骨居然还那么硬,走路四平八稳,一点儿轻浮都没有,估计当年练家子的底子还没扔下去。

抱着拳头一作揖,这厮的眼神却是往桌子上瞄着,估计想寻摸点吃食,不过毛珏都饿着呢,他上哪儿能弄到吃的。

幸好这年头北方烟草还是稀罕玩意,一直到崇祯十来年,才传到辽东这儿,逼得皇太极下旨禁止种植旱烟,不然这货估计还得带一身烟味来,可就算如此,那赌坊里的汗臭味,依旧熏得毛珏眼睛发绿了。

“你这又上哪儿鬼混去了,一身什么味,也不知道洗洗!”

“嘿,少爷见谅!咱当兵的,就这一股死味,上战场才能吓住那些狗奴。”嬉皮笑脸的一作揖,这厮也算是轻车熟路了,直接把眼睛越过毛珏,向后瞄着。

“那个,少爷,素衣呢?”

“谁知道,今天脾气就不对,也许大姨妈来了吧!”

也是郁闷的低估一句,毛珏旋即再一次不耐烦的问道:“这么早来找老子,啥事儿?”

这年头月事叫天葵,毛珏这一句愣是听的文孟直迷糊,这随便不是孤儿吗?再说,就算人家大姨妈来了,多了个亲戚,不是好事儿吗?怎么少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毛家的家事儿他也不敢多掺和,看样子这顿早饭是混不到了,这货干脆无精打采的一抱拳。

“少爷,您不是在城北兵营铁匠铺子定做了点东西吗?他们老仉头托我给您带话,东西做完了一些了,让您去取!”

这话听的毛珏眼睛禁不住一亮,算算自定做开始,也有个七八天了,他是留的话,不要图快,做的越细越好,不过只要完成一把,都叫他过去取,这如今已经进了四月多,谁知道袁崇焕这老小子什么时候就过来了,有个防身的家伙,再跟进毛文龙,这厮一但发难,管他什么辽东三杰,直接毙了他,起码也保住自己家的铁饭碗。

想着,毛珏就想收拾东西出门,不过刚往前挪步,一股子汗臭味夹杂着脚臭味又是熏得他直迷糊,恼火的对着文孟摆了摆手。

“门口有水缸,先给老子洗干净去!”

“不是,少爷,这天儿还怪冷的,再说,咱兵汉……”

“一会老子去吃东街的羊肉火烧就粟米粥,你要是不去,也不用洗,给老子滚蛋!”

“得!得!得!您是我舅舅,小的这就去洗行了吧!”

…………

这货也不知道多脏,把一缸水洗的混浆浆,身上还是一股子味道,馆子里被毛珏嫌弃的撵到对面那桌子去,省的影响胃口,不过这厮也不在意,跟八百年没吃饭似得,羊肉火烧造了半盆,小米粥又是造了半盆,这才打着饱嗝跟着毛珏出来。

不过别说,这年头的物价可真便宜,这一顿早饭,要是放在他那个时代,没有一百三四十块钱下不来,这儿才要了一百来文,真要合毛爷爷也才不过五十来块钱。

这回没叫马车,这文孟是骑马来的,毛府也是就马不缺,看着新奇,毛珏也从马厩里牵出条黑光大辽马,跟着这厮身后,谁知道这马是毛文龙养的战马,可是狡猾的很,看着毛珏是个新手,一道上蹿下跳跟哈士奇似得,到了城南军营,差不点没把毛珏给颠死。

还是那一堆污染环境的铁匠铺子,肌肉老汉老仉头还有那几个铁匠铺子的汉子早就等候在了那里,看到毛珏到来,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小心翼翼的前呼后拥着,尤其是老仉头,在铁匠们睡觉的屋子里勉强摆上了桌子与茶水,然后颤巍巍的把枪拿了出来。

看着毛珏提起各种零件拼成的左轮,这些铁匠心都是提到了嗓子眼。

这年头可没有劳动者保护法,这要是让毛珏不满意,他们都得跟着倒霉。

不过就算是这些铁匠静心打造,这大明第一把左轮也是粗糙的很,枪把子干脆就是块铁条,身管与转轮还残留着冶炼的气息,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和抗战时期铁公鸡枪差不多,不过扣动之下,杠杆拨弄,转轮很流畅的被剥开对准枪口,而且接口处也是严丝合缝,看得出来,这些铁匠真废了不少心思。

“光说不练假把式,火药和铅子呢?本公子要试枪。”

“有!有!都有!”

老仉头赶忙又是起身向外迎去。

这左轮子弹也是特制的,铅打造的尖锐箭头,正好塞在左轮弹鼓里满满的,后头再把火药夯实,看样子对这次交货真当件大事儿,院子里已经摆上了木头枪把,上面也镶嵌了大小不少的枪眼,双手握着枪把,顺着望山瞄准,毛珏将前段镶嵌着打火石的击锤搬起,旋即快速而连续的扣动了扳机。

咣咣咣的响声连带着白烟在铁匠铺的院里迸发了出来,连开六枪,把弹鼓里的子弹打光,毛珏感觉自己手腕都要断掉了,可看那射击结果,真的是凄惨的可以,除了第一枪打到木墩边上了,剩下五枪,全都飞了,最后一枪还卡在了院子里不知道哪个部队的大铁锅上。

然而杀伤力却没的说,一指头厚的铁锅楞是被打的洞穿了。

“少爷,这……”

看着这射击结果,老仉头喉咙里发干,生怕毛珏不满意发火,还好,甩了甩发麻的手,毛珏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吊钱,笑容可掬的扔给了他。

“东西打的不错,本少收下了,这点钱赏你们,买点好吃的给大家伙补补,争取把接下来几把打的比这个更好,精准度再高一些,做的好了,本少爷还有赏!”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这年头工匠身份的确是低的可以,见毛珏松口了,这些铁匠一个个如蒙大赦,赶忙的抱拳鞠躬,感激涕零的感谢着,这热乎劲儿,让毛珏都有写吧不好意思了。

…………

手里有了银子,毛珏有变的不安分起来,中午又是把文家几个穷亲戚交到一起来,在那个海边的玻璃坊叫了一桌子宴席吃了一顿,这些天,两位“灵魂”艺术家文渊阁还有那个卖鞋的又是烧出了一二百件玻璃制品,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架子,看上去杯碗瓢盆倒是挺赏心悦目的。

只不过卖的还是太慢了。

“何老四,本少想要盘个铺子,你消息最灵通,可知道咱们皮岛上,哪儿能盘到吗?”

酒桌上,看着已经囤积了不少的玻璃制品,毛珏有些犯愁的问道。

今个好像真是他幸运日那样,事情还真是顺利的可以,扔下半个跟狗啃的似得那鸡腿,拍着油乎乎的手,这个小蟊贼颇有些兴奋的一拍大腿。

“嘿,还真该着了,少爷,市东头,姓焦的那个老汉要回山东养老去,三间临街的大瓦房,急等着出手!”

“哦?好事情,都快他娘的吃!吃完了,咱们去看看!”

文家这些亲戚也真是穷掉底儿了,一听毛珏想开铺子,好酒好肉都顾不上,草草几口下去,十来个人吆吆喝喝的跟着毛珏又是大摇大摆的走上街去,这帮家伙不是贼眉鼠眼就是五大三粗,一看就不像好人,弄得巡街的皮岛军倒是紧张了不老少。

不过这铺子可是真值!

三间青砖大瓦房,全都是口朝东的,加一起足足有三四百平米,后面还有小院子和厢房,这老汉是开杂货铺子的,屋里头碱面,食盐什么的,屯了一大堆。

唯一出入的是,这焦老头可不是如何四勇所说,着急回山东老家养老,不过人家儿子才来个信儿,铺子,人家还珍惜着呢!

“什么?不卖?你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咱皮岛总督,毛大帅的儿子,毛少帅爷!买你这铺子是看的起你!再敢刺毛撅腚,信不信拿你下总兵衙门!”

什么叫狐假虎威,毛珏算是见识到了,一个文孟,一个何四勇,俩家伙叫嚷的比公鸡都响,本来那老焦头仗着自己在衙门里还有几分关系,还不太把俩人放在眼里,可一听毛珏的名,一下子就下萎了。

难怪古代出恶少!有这样的狗腿子,不恶也不行了!最后这老头子含着眼泪把房契掏出来,一边准备压手印,一边毛珏无语的想着。

红彤彤的手印压上,还有两个街里的里长伍老点头哈腰的作证,二十两银子,毛珏在这大明的第一份产业,终于是落地生了根,他在这大明的生涯,也开始像个彪悍的老司机那样,稳了下来!

第十四章.欺人太甚

毛珏其实不是个拥有大野心的人,就在一个月前,他这辈子的奋斗目标不过是买个门市,经营一个小店,过着旱涝保收的日子,再娶个媳妇生个娃,等着娃长到,自己退休,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放松一下,然后这辈子就过去了。

不过在岛城,他要实现这个愿望需要不知道多少年,别说门市,连住的地方他都是租的,别说开店,买房对他来说,都是遥遥无期的。

还真没想到,这穿越了时光四百多年,他这个梦想就实现了。

四百多平米三间临街大瓦房,要是后世都够开个大酒店了,就算这皮岛顶多对的上后世三四线城市,依旧不是一个月前毛珏可以奢望的,那可是二三百万啊!

“都搬走都搬走!”

这年头当兵的还是不值钱,文孟这个百户随便一声吆喝,就有十来个当兵的过来干杂活,把老焦头那些家当细软什么的都搬了出去,至于剩下那些盐巴,碱面一些货物,一来剩下的其实不多,焦老头回乡养老并不是空穴来风,另一方面毛珏仗势欺人来的太突然,这些玩意也不好处理,干脆都丢了下来。

这头老焦头的家当装了三辆马车,凄凄惨惨的出了去,那头文渊阁还有卖草鞋的几个家伙则是满是兴奋的抬着装满玻璃器皿往里头搬着,看着那老头一步一回头的模样,毛珏心里倒是有点软了,拉住旁边张罗着搬家的何四勇,小声嘀咕着。

“何老四,咱们是不太过了,这么欺负个老头,有点堕我毛家的名头吧!”

二十两银子,相当于后世也就不到两万来块钱,两万块钱兑家店,在毛珏那时候要是敢说出来,不是被笑掉大牙,就是被当做神经病给打出来。

不过看着毛珏这眼神,何四勇却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他那贼眉鼠眼的脑袋。

“少爷,二十两都是给多的,他这店里剩下点破玩意,也就七八两银子那点,至于这店面儿,本来就是毛家的,咱们不过给拿了回来而已!要不是看少爷没反对,咱们十两银子都能把店兑下!”

“啥?”

…………

这年头还真是个不讲理的时代,首先,名义上这个皮岛镇小城都是毛文龙的,他纠结了萨尔浒,辽阳,沈阳之战后逃散的败兵,首先在岛上设立城寨,修建了这些街市,房屋都是属于官府的,这儿毛文龙就是官府。

其次,老焦头这铺子也不是正当手段弄来的,老家伙花钱贿赂总兵衙门几个管事儿头头,原本这地儿是几个辽东军家里的,被他给打发了出去,拿这地儿开店,七个年头,他至少赚了六七百两。

到毛珏这儿,不过是将这个贪吃蛇般的循环接了下去。

听到这儿,毛珏终于有点心安理得了,唯一一点小郁闷,好不容易开个店,产权居然不是他的。

还好,只要能保住毛文龙,在这皮岛的一亩三分地儿,没有下一家能把他吞下肚子。

店可不是一天开起来的,要处理焦老头剩下点破烂,还要打造货架子,最主要的,还是铺子开起来怎么分钱,货物搬一搬,买了些吃食打发那些大兵们在外面吃喝起来,就着这铺面里头,晚上一群人又是摆了一桌子。

“明天小的找人,把这些铺架子什么的都铺上,再打造个金字招牌,少爷,您说,咱这铺子,叫个什么名字好吧!”

都是地主家出身,后金没打下辽阳时候,都过得不错,这落魄到了这种地步,重新有了个铺子,文家人还有何四勇几个近支亲戚倒是都兴高采烈的,尤其是文孟还多了一层,毛珏是他姐的孩子,他现在都四十好几了也没个家,毛珏这个外甥也算是他最亲的后辈。毛珏现在有点好处了,他这个当舅舅的其实也跟着心里高兴。

听着他高举着酒杯叫喊着,毛珏还真捏了捏下巴,犹豫了片刻方才一拍脑门:“咱们是卖玻璃的,既然如此,就叫玲珑斋好了,老子是大股东,这进项一半是我的,剩下的,你们几个平均分,都没意见吧?”

亲兄弟还明算账,这事儿最好开店前讲好,毛珏可见过,他们附近邻居几个亲戚为了分账打的头破血流得。

“谢少爷恩赏!”

这话听的文渊阁,文绍几个禁不住举着酒杯道谢着。

真是毛珏的恩赏了,钱他拿的,技术他出的,这开上店面和之前零零散散的又是不同了,将来赚的银子能更多,几个人都知道,毛珏这是给文家一条活路。

“文绍,你也别去干那丢祖宗脸的事儿了,这铺子,你就当掌柜的,大表兄你们几个接着在玻璃坊待着,小舅,何老四,咱们赚钱,肯定有眼红的,你俩就负责盯着咱铺子和玻璃坊,尤其是玻璃坊,绝对不能让人把咱们的秘方偷去!”

“少爷您就瞧好吧!”

偷鸡摸狗何四勇可是行家,借着酒劲儿拍着胸脯就跟那儿打着保票,至于文孟,更是直着舌头把腰刀撂下了。

“谁他娘的敢动咱们的秘方,老子直接剁了他!”

话可不仅仅说给外人听的,这些文家人也在内,毕竟鸟大了,什么林子没有,不过现在,大家伙都是一条心想要捞银子,这话也只是让几个人跟着点头叫好而已。

毛珏真怀疑自己上辈子入错行了,昨个喝了一晚上,谈了上千万块钱的单子,今个晚上,又把企业员工给定了下来,喝到大约晚上七点多,毛珏感觉自己也有点上头,文孟干脆牵着马,送他回去。

“呵呵,今晚少爷我,高兴!”

难得一天没看到素衣了,从角门进来,一边迷糊着,一边毛珏还嘀咕着一会儿要和她炫耀的台词,不知不觉走过了二门,不过大院前,一从火光却是猛地映入了他的眼帘,还有这熟悉的哭喊声,冷不丁一个激灵,毛珏的酒就醒了一多半。

“素衣!”

咣的一声,院门直接被踹开,院子里二十多个仆从猛地回过头来,向里面张望着,毛珏的眼睛简直要喷火了。

一双细嫩的小手被五花大绑着吊在背后,手都给绑紫了,地上一块锯齿状石头开始毛珏还以为是洗衣服的,此时却是让素衣跪在上面,两个下人还拿着竹篾子不断的抽着她,后背上,屁股上,一片片红痕都显露了出来。

旁边,沈夫人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前个那个让自己收拾一通的家丁头目沈迁则是略带得意在旁边伺候着。

“谁他娘的让你们动我房里的人,马上给老子住手!”

“少爷!”

看着毛珏进来,哭的眼睛肿的如同桃子般的素衣立马是抽泣的叫喊着他,而毛珏也是立马暴怒的咆哮起来。

“少爷,注意点,这可是三夫人,长辈!”

看着毛珏愤怒的像一头野兽那样,那沈迁无比快意,得意洋洋哼了起来。

“并且,咱们府里可是有规矩的,前个少爷可刚教小的一回,这素衣偷了府里的宝贝还有银子,三夫人也是按照规矩办事,少爷您应当识大体吧!”

“少爷,素衣没偷东西啊!那镜子还有银子……”

“那镜子还有银子都是老子给的,马上给老子放开!”

说的,毛珏干脆的往上撞了过去,可旋即,几个下人却是硬拽着他胳膊,把他拽了回来,火光照耀的半张脸阴柔无比,那沈迁更加是得意。

“少爷护着下人心切,小的明白,可规矩就是规矩,来啊,给我往死了抽!”

“你他娘的再动个试试,狗奴才,老子扒犁了你的狗皮!”

“娘的,前天抽你着贱骨头还没给你抽够,这人贱起来,就他娘的永远是下贱!一辈子奴才的命,放开老子!”

愈发的愤怒,毛珏的话也是越来越难听,刚开始这沈迁还不在乎,可听着听着,他的脸色也变得愈发的难看,见此,沈夫人倒是轻轻哼了一声,这沈迁立马无比兴奋的冲了上去,趁着毛珏被拽住,猛地一个耳光抽到了他脸上。

“少爷!”

被打的趴在了石头上,素衣惊恐的大叫着,这一下,毛珏足足被抽出去一米多,刚坐起来,哇的吐出了半口血。

“他娘的,少爷?不过一庶子!”

上前又是伸脚揣着,踹的毛珏翻了个,沈迁满脸狰狞的狂笑着:“真看不清你自己身份了,败家子儿,克死娘的丧门星,你他娘的有什么,跟老子指手画脚的!”

“沈迁你个贱奴,就算尾巴摇的再高,照样也是他娘的毛府奴才!老子早晚弄死你!”

“找死!”

捂着胸口踉跄的站起来,毛珏再一次暴怒的吼叫着,这一句话却正扎到了沈迁的痛处,再一次,这个家伙拎着毛珏的脖领子,上去拳**加,听着那噼噼啪啪的声音,素衣哭的更加凄惨了。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我承认,是我偷的,三夫人,您打死我吧!不要再打少爷了!”

“哼哼,贱蹄子,承认就好,来人,把猪笼拿出来,偷毛家的东西!”

一直阴笑着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一股子狰狞来,沈夫人阴仄仄的挥了挥手,可就在这功夫,砰的一声巨响猛地在院子里响起,刚刚厮打在一起那一面,沈迁不可置信的踉跄着向后退去,嘴角都破了一块,脸上还紫青着,扶着门,毛珏也是笑着站了起来,那笑容,却狰狞的就像阴曹锁魂的厉鬼那样。

“嘿嘿,他娘的不动家伙还真干不过你这厮!”

第十五章.乱世当杀人

血,滴答,滴答的掉落。

一块巨大的红色在腹部迅速扩散开来,摸了一手鲜红,沈迁仿佛不认识那般,不可置信的看着毛珏。

不仅仅是沈迁,其他的毛府仆人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之前毛珏太懦弱了,甚至人多的时候,话都说不清楚,就算前几天,毛珏发过一次威,他们也是想不到,毛珏敢动手杀人。

可这一幕,真的发生了!

手中的枪口冒着青烟,毛珏脸上的狰狞也犹如恶魔了,他还真是庆幸,今天这枪来的及时,不然的话他岂不是眼睁睁看着素衣被这混蛋,被那个蛇蝎女人活生生绑到猪笼里淹死,那样的话,就算度过了袁崇焕这个危机又如何,这辈子,他都不会从这件事中释怀的。

男人,肩扛责任,然而有些时候,必须不计后果!

“你个野种,竟敢在府里开枪,还不赶紧拿下!”

后头,沈夫人嘶声竭力的尖叫声已然响起,在她的尖叫中如梦初醒的家丁奴仆们也是醒过神来,慌忙想要上来把毛珏按住,可这功夫,第二声枪响又是响起,紧接着靠的最近,冲过来最凶悍的那个家丁再一次抱着断腿嘶声竭力的惨叫着。

既然狼已经见血,就不会轻易而收!

这一次,谁也不敢动了,每个人都是恐惧的看着毛珏还有他冒着青烟的枪口,谁也不知道他的枪还能响多少下,尤其是那种杀人不眨眼般的疯狂更是令所有人都胆寒。

“沈迁!逆子,还不住手!”

喝令不住家仆了,这沈夫人犹如被打过了原型,就算张牙舞爪,却仅仅能叫唤而已,像个年老而濒死的老兽那样。丝毫没有理会他,带着狞笑,毛珏猛地一个直拳上前,啪在了已经发蒙踉跄的沈迁太阳穴上,甚至枪托击打在骨头上发出那清脆的响声老远都能听得到。

“老子说过要弄死你!”

砸倒之后,双眼血红的毛珏仿佛一个恶魔那般,踩住了这个刚刚还和他大放厥词的混蛋胸口,旋即把枪指了下去。

砰~砰~砰砰~

每一声响声都犹如打在人心头上,附近的家丁心惊肉跳的扭过头去,第四枪过后,也不知道这沈迁究竟是沈夫人什么人,再也不顾危险,带着哭腔,她飞扑了过来。

不过毛珏也不在乎了,真正的枪劲儿可是很恐怖的,电视上影视剧里一个血洞根本是扯淡,旋转的子弹能撕扯出巨大而恐怖的伤口,还是如此近距离,这沈迁是死的不能再死,拖着冒烟的枪口,他就想入魔了那样,继续狰狞的向前走着。

“你们谁要动素衣?”

“你?你?对了,你!”

青肿尚且流血的脸忽然向前一探,那个尚且拿着竹篾子的家丁干脆腿儿一软,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磕头就想捣蒜那样哭求着。

“少爷饶命啊!小的,小的也是听从三夫人吩咐,小的也不想啊!”

“谁在我毛府里开枪!”

这时候,一声声如洪钟的怒吼在院子里响了起来,终于找到了救星那样,沈夫人带着一身血腥从那死鬼身上爬起,又是哭嚎着扑了过去。

“老爷!老爷您要给妾身做主啊!那个野种,他,他杀了沈迁!”

“没错,是老子杀的!”

那股子狠劲儿根本消散不掉,回头看着毛文龙那张铁青的脸还有他身后跟着那个大胡子愕然的表情,毛珏歪着个肩膀,轻蔑的哼哼着。

…………

今晚毛府是真热闹翻天了,正堂里,一架担架盖着白布,几块红色透了出来,染的白布星星点点,旁边,那个腿上挨了一枪的倒霉狗腿子也晕了过去,近距离挨了米涅弹一枪,他这腿是保不住了。

旁边,被打的伤痕累累的素衣还被绑着,怯生生的跪在地上,麻绳绞着的双手都捏的发青,眼睛时不时胆怯的偏向一旁,跟着她跪着的,又多了个毛珏,不过和她整个人趴伏在地上不同,毛珏就算是跪着,他整个身子都是直直的,脸上还带着神经质般的笑,时不时嘿嘿两声,听的后面的家仆毛骨悚然。

“老爷,府中下人手脚不干净,妾身主持家规,可这毛珏……,呜呜,听着毛珏语出不逊,沈迁不过是看不过去上去劝阻,毛珏,毛珏就悍然行凶,把沈迁……,呜呜呜呜~”

“我舅家满门忠烈,全家死难在林畔,就留下了沈迁一根独苗,如今又这般,妾身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死去的舅家啊!老爷,您一定要给妾身做主啊!”

一哭二闹三上吊,女人的优势被沈夫人发挥到了极致,不过就在她抱着毛文龙大腿哭的正盛时候,抽了抽嘴角边上裂口,毛珏忽然是嘿嘿一声。

“劝阻,嘶~这劝阻的够温柔的。”

不管沈夫人哭诉的多么凄惨真挚,毛珏这一脸伤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以下犯上,这个时代甚至比杀人还要严重,恶劣。

有时候,辩驳并不一定要出声,甚至都不需要分清谁对谁错。

今天绝对算得上黑色的一天,家里一死一残废,自己的如夫人还和自己儿子杠上了,家宅不宁历来是大忌,脸色铁青的坐在椅子上,听着毛珏的冷嘲热讽,毛文龙那张苍老的脸皮子抽搐不止,好一会,他烦躁的一挥巴掌。

“本帅知道了,这事儿我会处置的,你先带着沈迁下去吧!让账房多支些银子,好好葬下!”

“老爷,可那毛珏!”

“本帅会处理!”

毛文龙可不是那种耳根子软的类型,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从一个小小守备,两百人袭杀后金镇江守将一直走到如今的东江镇都督,俨然一方军阀。平时还敢撒娇耍泼,可见他的脸色真阴沉下来,语气开始不善,尤其是三角形的眼袋都绷紧了起来,就算沈氏也不敢继续再闹下去,目光仇恨的瞪了毛珏一眼,带着沈家几个亲近下人,抬着沈迁闷声出了大厅。

至于那个断了腿的倒霉蛋,竟然还不是沈家亲信,沈氏走了,他被丢在了一旁,最后还是其他几个下人勉强把他给抬了下去。走了老远,还能听到他的惨号。

这一下子,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这人算是废了,不过跪着挺直了腰杆,毛珏一点儿也不后悔对他开枪,甚至刚刚杀了沈迁,都没让他感觉到顶点痛苦,甚至让他还有着些许轻松的感觉。

不像那个规则森严的法治社会,这个时代实行的无比残酷的丛林法则,刚刚自己不杀他,素衣就会死,而且这一次沈氏给自己来了下狠的之后,谁知道下一次她还会更放肆的用什么手段除掉自己?大家族,从来都没有那么多温情脉脉。

也许自己骨子里还真有那么一点变态的杀人欲望,反正杀了沈迁,让毛珏感觉到的,只有快意。

不过这些人刚走,没等毛珏从暗想中醒过神来,豁然站起的毛文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了他跟前,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

“孽畜!”

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刚刚耳光抽的沈迁很爽,这一巴掌,毛珏自己也被甩了出去,脸上又多了个黑红色的巴掌印,嘴里还没好的伤口再次崩裂,好不容易爬起来,毛珏再一次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少爷!”

惊叫着,背绑着小手的素衣惊叫着跪着踉跄着过了去,用脑袋硬挤进毛珏怀里,想把他撑起来。不过恍惚的劲儿过去了,毛珏却是忽然推开了她,依旧那么挺直的跪在了地上,目光阴沉的看着毛文龙那阴沉的脸色。

“你小子可真他娘的出息!文不成,武不就!好吃懒做,嬉戏无度,之前老子送你读书,连个乡试都拿不下,现在更出息了,成天和一群狐朋狗友勾肩搭背不说,为了这么个女人,你还敢开枪杀人了!”

“我毛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怒不可遏,毛文龙抬起巴掌还要抽下去,可这一次,他的手却是僵在了。还是那么挺着脸,毛珏无比倔强的冷哼道。

“小子不孝,起码还知道只是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就还算是什么男人,还有什么脸在裤裆里揣这俩锤子?”

一瞬间,毛珏忽然有种被狼盯上了的感觉,愕然的抬起头,毛文龙的脸扭曲到了个古怪的表情,那双眼睛中,满是阴柔,满是杀气,满是血腥,然而,偏偏还能感觉到一股子哀伤。

恍惚了下,毛珏忽然惊醒,这一句无心之言,打在了毛文龙心头的痛处。

后金的崛起,整个大明的辽东都在滴血,辽阳一役,毛家二百多族人,偌大的家族几乎毁于一旦,他毛文龙何尝不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没保护住,无比失败的男人。

毛珏后背寒毛都树立起来,空气似乎凝固,压抑的令人感觉窒息,无比煎熬了足足几分钟,毛文龙这才猛地挥舞起了衣袖来,就像被激怒的狮子那样咆哮着

“毛有德!”

“末将在!”

“杀人犯法!这小子就让他充军去,明天开始,老子就把他就交到你手下,什么挖坑挑粪,背粮修路,都交给这个混账东西,给老子看住这厮,再敢来个什么违反军法,就给老子就地砍了!”

真叫吹胡子瞪眼,咆哮了一通,毛文龙拂袖而去,也是离开了这个大厅,倒是一直跟着他的,那个满脸是黝黑浓密胡须,体格魁梧,显得尤为彪悍的明军将军脸上流露出一股子苦意来,悲催的对着毛珏一抱拳。

“兄弟,得罪了!”

“哪里,毛珏麻烦大哥了!”

可算不用再在地上接着跪着了,扶着膝盖爬起来,对着那胡子大汉一抱拳,毛珏的脸上,不经意间微微浮现出一股子轻松来。

忽然间,他头一次感觉自己清晰的融入了这个时代。

第十六章.楞少进军营

“少爷,都是素衣不好!”

天才刚刚蒙蒙亮,已经是“罪人”的毛珏就不得不爬了起来,收拾下行李,去领罚,昨天素衣足足被沈夫人鞭笞了快一个时辰,这个妞也是元气大伤,身上伤痕累累,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挣扎了起来,给毛珏收拾了行李,准备了早饭。

吃过点东西之后,素衣失始终泪眼婆娑,又是一直送到府外,依依不舍的拉扯着毛珏的衣袖。

“如果不是我拿镜子出来招摇,少爷就不会被那个混蛋打了,也不会被老爷流放,少爷,素衣对不起你,你打我吧!骂我吧!”

在封建时代,为了提现帝王威严,死刑残忍的令人咂舌,然而比死刑还要令人恐惧的,莫过于这充军流放,毕竟人死不过头点地,流放却是被扔到孤苦凄凉的边疆,去受罪直到死!因为自己,少爷被老爷充军了,素衣心头的内疚可想而知。

一双杏眼都快肿成桃了,被这个妞拉着衣袖抽泣个不停,一面毛珏是无奈,一面他却也是幸福。

就在两个月前,他还是个一穷二白的板砖王老五,大学里,别说系里的系花,就算班里的狗尾巴花都没有能看上他这个又宅又没钱的穷小子的。

如今,却有这么个漂亮妞对他死心塌地的,就算是沧海桑田,就算是从太平盛世变到了这随时丢脑袋的乱世,毛珏依旧感觉到了一股子幸福感。

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用他一个人孤独的扛着了。

“行啦!少爷那舍得骂你?疼你还来不及呢!”

扶着她的小脸,毛珏无奈的把她搬过来,看着自己。用衣袖擦拭了这妞脸上的泪痕,毛珏这才郑重其事的说道。

“别忘了,少爷可是保证过,除了我能欺负你,别人谁都不能欺负你!”

“少爷!”

“行了,少爷我可不是一走就不回来了!还有两个任务交给你!”

听到这个,素衣终于是擦了擦又冒出来的眼泪,满是认真的来了个挺胸立正,把小脑瓜重重的点下。

“少爷您说,就算拼上性命,素衣也要为少爷办到!”

“第一个,就是镜子的秘方千万要藏好了,不要泄露出去,这可是少爷我发家致富的命根子!”

“少爷放心,就算杀了素衣,素衣也不会透露出去半句!”

快赶上入X宣誓了,拍着胸脯,这妞无比认真的回答着。

“第二个!”

嘴角露出了坏坏的笑容,忽然在这妞鼻子上弹了下,在她错愕中,毛珏一本正经的哼哼道:“这件事儿比之前的还要重要,那就是少爷我走这段日子,妞你自己在家,要把自己养的水灵灵的,下巴壳要尖起来,这才好看!不过这儿!这儿!要给少爷我长起来,将来咱俩有了孩子,可不能饿着!”

刚刚还是生死离别,被毛珏手指点了两下,素衣那张小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小脑袋低的差不点没埋在胸口里,不过足足几秒钟后,这妞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少爷,素衣知道了!素衣一定等您回来!”

说这最后一句话时候,她的双眼写满了决绝。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少爷!”

这儿可不止乱发狗粮的狗男女一对,作为老管家,文伯是亲自牵着马车押送毛珏去军营,他老人家在后头不满的咳嗽了一声,让沉浸在情绪中的毛珏亦是终于醒过神来。

“等我!”

最后拍了拍这妞的小脑瓜,在她足以缠住月亮般不舍的目光中,把行李甩在后背上,毛珏一扭身,爬上了马车。

角门出,马蹄子踩踏着青石板道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跟着马蹄子晃悠着坐在窗口,毛珏发愣的看着外头,他都快走出了都督府这一条街了,那头,毛府禁闭着的大门方才打开,却是两个小厮挑着白灯笼挂在了府门上,柱子上也缠绕了几圈。

真不知道这沈迁和沈夫人啥关系了,看他俩表兄妹的亲戚,毛珏忽然怀疑这个死鬼也是德国骨科的潜在用户之一,不然的话,一个下人死了,这沈夫人何至于闹得毛府都跟着挂上了白?

然而看着两个忙忙碌碌的家丁越来越远,毛珏的脸上却是噙起了一股子冷笑来,甭管多风光大葬,这一手他毛珏也是赢了,她姓沈的再想动自己,也得掂量掂量她身边还有几个脑袋够被崩的。

相信有了他这个余威,素衣在府里过得应该会更好一些了。

…………

皮岛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不到小半个时辰,拉着毛珏的行李,马车已经到了城西大营。

毕竟是军镇,皮岛城四角都有着军营,东江镇三分之二的兵马全都驻扎在这儿,足足两万七八之多,上次毛珏去的城北大营就是其中之一,不过那儿拍马都比不上这处城西大营。

这儿再往北就是朝鲜王国的鸭绿江口,铁山一代虽然还在大明手里,可北上的义州却是早已经落入了后金掌控当中,可以说这儿就是战场前线也不为过。

随时应对着义州方向的压力,这儿放的也是毛文龙麾下最精悍的兵团,东江水师。

停泊在外港的明军战舰密密麻麻的犹如一片帆林那样,拥蔟在木头打造,结实的水寨内,往来间不断有明军小艇巡视着,后头岸上大营,隐隐约约的呼啸声往来不绝,坐着马车看着里面一片长矛涌动,这儿是终于让毛珏有了种军队的萧杀感觉。

也难怪毛珏不把这次流放放在眼里,这惩罚真有点称得上儿戏了,流放在自己家眼皮底下,主管的军将还得叫自己一声兄弟,除了军中估计条件差点,没有自己毛府的小楼舒服,毛珏还真没找到什么可以折磨自己的地方,昨个毛文龙咬牙切齿托付看紧自己这个兔崽子的大胡子军将亲自等候在了营门口,旁边还跟了两个同样高级的将领迎接自己的马车,这阵势绝不是军中来个流放者,倒像是领导来视察。

也不知道沈迁那厮黄泉有知会不会气的活过来。

两个亲兵上去帮着毛珏把行李扛了下来,跟着毛珏也是跳下马车,牵了一道的马,文伯对着他弓了弓身子。

“老朽就送少爷到这儿了,军中疾苦,日后还望少爷多多保重!”

“有劳文伯了!”

“对了,少爷,老爷还有些东西给您!”

“老爷,给我?”

接过文伯自衣袖掏出来,塞到他手里的信封,毛珏还真是惊奇的指了指自己鼻子,说实话,他是真的很难把毛文龙当爹看,除了要保住他来保住自己这个少爷能继续当下去外,这老货对于毛珏来说,纯粹是个陌生人,而且还是印象不好的陌生人,毕竟两人接触过两次,毛珏都让他给收拾了,到现在他嘴里裂口还隐隐作痛着。

还想问问是什么东西,可这功夫,毛有德等几个营中军将已经走了过来,文伯似乎并不愿意与他们多做接触,转头就走,这一段时间还得在人家手底下干活,毛珏情商再低也不敢摆谱,赶忙是丢下这事儿抱拳迎了上去。

“罪人见过几位将军!”

“哈哈哈,少弟还真是客气了!”

胡子都大笑的似乎支棱了起来,脸上笑起一堆皱纹来,毛有德上来就直接把毛珏行的礼给双手托了起来,一面还笑着说道。

“不就杀了个府里下人吗?多大点事儿,父帅这两天也是在气头上,过几天消了这个气儿,就接少弟回去了,这些天安心待在老哥这儿,老哥我亏待不了你!”

“小弟多谢大哥盛情!”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到了这明末,毛珏可比之前在船厂打拼上道多了,立马就改了口,满是感激的回道,这一句大哥听的毛有德更是眉开眼笑,一伸手又是照旁边介绍起来。

“这是你六哥可喜,这是你七哥仲明,这一片都归哥几个管着,别拘束,当家待着就行。”

“见过六哥,七哥!”

“哈哈,少弟客气,客气了!”

对着俩军将,毛珏上去又是一抱拳,这俩家伙同样也是一副和蔼可亲模样回着礼,瘦高一点的毛可喜还格外的捋着他三文细胡怼了毛有德一下。

“老五,这少弟来你这一亩三分地儿,你不会光在这门口假把式吧!老子可知道,你床底下那坛子山西汾酒,在放可都要放成山西老陈醋了!”

这货满脸狡猾的模样,看的毛有德那张粗脸立马肉疼的抽搐了下,先骂了句不干不净的粗话,这才满脸苦笑一伸手搂住了毛珏脖子。

“行,今个看在少弟到来的份上,便宜你两个王八羔子了!少弟,跟着咱哥哥们吃酒去!”

“呃,这……”

不管那个时代,军中最盛行的就是收义子了,就像大隋靠山王杨林,秦叔宝都给当过他义子,号称过十三太保。毛文龙自己不争气,就毛珏这一个亲儿子,可手底下干儿子干孙子可是一大堆了,靠着如毛有德,毛可喜,毛仲明这样的干儿子,东江镇几乎称得上毛家军。一大堆干哥哥呢,来这军营遭不了罪,毛珏倒是意料之中。

可这热情的有些过头了,来了还没定下自己去哪儿呢!先喝上酒了,被毛有德搂着向里走,毛珏尚且有些双眼发直。

“来,干!”

这个时代的山西酒,已经快赶上后世那些白酒度数了,尤其是这些塞北汉子喝的酒是更累烈,跟着转了不到三四分钟,就到了毛有德的将营,白咧咧的汾酒倒进大碗里,眼看着毛有德三个连顿一下都没有,昂头就灌进了肚子里,一张脸悲催成了紫茄子,毛珏也不得不硬装豪爽,也跟着举起了大碗,捏着鼻子往肚子里塞了下去。

一股子火烧般的热辣瞬间直冲他顶门芯儿。

“小弟,干了!”

第十七章.毛文龙的意思

前世没当过兵,对军队毛珏还是有着一份幻想的,不过他做一百个梦也没想到,自己在军队第一天是醉过去的。

毛有德这汾酒还真够劲,一坛子陈年老酒他们四个干了个精光,虽然没谈过业务,毛珏也听说干销售的同学说过,要打好关系,酒桌上不能怂,昨个干脆拿自己不当人,来的酒是来者不拒,喝了半个多时辰,他趴桌子底下去了。

脑袋疼的跟包了半个月网吧似得,喉咙更是发干,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摸着床爬起来,揉着脑袋坐起来,毛珏郁闷的大声叫喊着。

“素衣!素衣!少爷我渴了!”

“千户,水!”

咣当一个陶壶放在了床前面的桌子上,渴急了的毛珏也没管那么多,拿起来就灌,这水似乎带着一股子海腥味,味道可不咋地,绕是如此,他还是喝下去半壶,抹了抹嘴,他这才注意,眼前这个拿水的竟然是个男的,穿着套明军泡钉棉甲,三角肿眼泡,清瘦的脸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看上去颇有点滑头的感觉,有些讨好的在那儿鞠躬笑着。

“你他娘的谁啊?”

一愣神,毛珏惊愕的问出来,听着这个,这厮那笑就变得更甜了,无比恭敬的一个大鞠躬。

“标下庞大海,现任左营第十三千户所第六百户麾下第三总旗,千户大人。”

“哦,老子知道了!”

刚起床,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毛珏禁不住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起来活动两步,忽然他又是猛地一拍脑门,回过身来,揪住这小子惊奇的问道。

“你刚刚叫老子什么?”

“千户大人啊!”

这庞大海禁不住也露出了一丝惊奇来:“昨个毛有德毛大人才刚刚下的委任,委屈大人了,现在他手下做个巡海千户,让小的们好生伺候千户大人您!”

毛珏有点双眼发直了。

来时候他已经预料到,自己总督公子,不可能来当个小兵伢子,那些千金公子泡小姑姑娘从小兵干起,吃苦耐劳到干将军的,都是故事里的。可怎么也没想到,上来就是个千户,手底下掌管一千多号人。

那可是朝廷正选从五品武官,就算武将没有文官值钱,却也不是毛有德这个从三品参将可以随意认命的,不然的话这毛家军就不是毛文龙的,而是他毛有德的了,看上去是毛有德照顾自己,这背后,没有毛文龙的影子,说什么他都不信。

这下好,自己本来是杀了人,被送到军营里流放来着,一转眼的功夫,反倒当起大官来了,可是,毛文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冷不丁,毛珏又想起,昨个文伯塞给了自己一个信封,说是毛文龙给自己的,在庞大海这货奇怪的眼神中,他又是急促的把皱巴巴的信从衣袖里掏出,撕开之后几张盖着通红大印,四周有红框的关防映入他眼帘。

登莱巡抚麾下东江镇渡海关防!

红彤彤的总督大印这年头可做不了假,之前自己还头疼怎么和毛文龙为钱曾要过关关防,没想到毛文龙就主动给了,又是两个问题摆在毛珏眼前,他要做什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对了,你刚刚说,咱们千户所是巡海千户所!”

“没错啊大人!咱们千户所辖百户所九个,四百料战座船三条,苍山船九条,哨船二十几许,分管这东南海面还有云尾岛,鹿岛,鱼儿岛,参将大人,对您可是委以重任啊!”

又是满面讨好,这总旗倒是把自己千户所介绍了一遍,听的毛珏似乎抓到了点什么,揉揉眼睛坐回床榻边上,发了下呆,毛珏忽然有些磕巴的询问道。

“那个,老子要想出营,得怎么出去!”

才刚刚进大营第二天,就想混出去,的确有些难以启齿,偏偏这庞大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点头哈腰的讨好笑着。

“旁人出营自然困难丛丛,不过千户大人如想出营,和管着营门的参将毛可喜大人打声招呼即可!”

“大人可是想要去翠云楼,标下这儿有礼品……”

“你自己先留着吧!”

已经没心思在这儿待着了,一伸手把挂在墙上分配给自己的千户棉甲也是披上,戴着头盔,一转头,毛珏人模狗样雄赳赳气昂昂的转身出了门,目送着他离去,这庞大海的眼中显露出了一股子错愕,可旋即又变成了惊喜与鄙夷。

“哼,老子还当什么人呢,才来一天连三把火都没烧就跑出去鬼混,照样是草包一个!”

…………

“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昨天还生离死别,今天还坐在小楼里发呆,下午就看到毛珏摇摇晃晃的回了来,素衣的惊喜还真是不言而喻。

“这府里都忙着什么呢?”

别人是大办丧事儿,不过沈迁一个下人,能给他挂俩白灯笼,都算给他脸了,可今天进来的时候,府里还是忙忙碌碌的,仆从什么的无不是搬运这个搬运那个,看到毛珏回来,则是敬畏的躲在一旁,摇晃回自己的小楼,毛珏疑惑的问道。

不过没等素衣回答,他却又是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算了,管他呢,收拾一下,陪少爷我出门,再把何老四给老子找来。”

“是,少爷!”

这妞立马喜滋滋的道了个万福。

这年头谁的嗅觉最灵,不是猫,而是商人!前脚毛珏被发配到军营,后脚钱曾就知道了,还是那间酒管子,一见面,这厮已经痛心疾首的迎了上来。

“哎呦呦,这年头,礼崩乐坏,以下克上啊!钱某可是听说了,为了个忤逆跋扈的下人,都督大人竟然将毛兄发配到那些蛮勇武夫,配军恶徒待的地儿,实在是太委屈毛兄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厮被发配了呢,被哭丧着脸的这货拉扯到座位上,提起酒杯,钱曾还在那儿喋喋不休着。

“这种刁奴,在我们江南,直接就得命人在园子里挖个坑埋了,官府根本不会过问,甚至还要县太爷发文表彰,为民除害了!这毛都督,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来,来,钱某敬毛兄一杯,以示愤慨!干!”

这货是在安慰自己,可话却听的毛珏一阵腻味,虽然他不当兵,可在后世,当兵可是个崇高的职业,没有那些军人忍饥挨饿,迎风吞雪,哪儿有那么太平安稳的社会,就算如今,没有他们这些大兵顶在北方和建奴血战,他们这些风流公子还能在江南这么花天酒地,风流快活,自己是社会上的米虫,还对人家指手画脚。

不过还得依靠这厮,毛珏便也没多说什么,只不过脸色不耐烦的也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种烧酒又是喝的他龇牙咧嘴,扭头呸了一口,暗自想到。

还是得想点办法弄点啤酒,这玩意再喝下去,早晚得把自己喝死!

不过这年头吃上白面馒头都算是炫富了,哪儿能弄到那么多酿酒的麦子呢?

“废话不多说了,毛某这几天的确走背运,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现在毛某在西大营任十三千户所千户,往东南那儿去那片海都归毛某巡查,还有,你要的关防毛某也给办下来了。”

那叠关防扔到了钱曾的面前,他却是没有忙着接,反倒是有些**的巴望着毛珏,他这才注意到,毛珏身上衣甲的不同,一时间倒是没有了言语,虽然当兵的在这个社会颇为受到歧视,可毛珏这算是升官了,掌握的权利可不小,其中涉及到了毛家的权利斗争,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过置喙。

迟疑了片刻,这货又是满上两杯酒端了起来,对着毛珏一举杯道。

“还是委屈了毛兄了!”

老子当上军官了,委屈个屁?

真有点理解不了这些文人对于当兵的歧视,毛珏是哭笑不得又接了他这一杯酒,旋即把他在马车上整理的一点东西拿了出来。

“这次虽然事情有些难过,不过对咱们兄弟还算有利,这次毛某准备了一份清单,还望钱兄回江南,再来这皮岛的时候,代为采办一下,不知可否?”

一片细毛笔写的密密麻麻的清单被钱曾接到了眼前,看的第一眼让他禁不住一愣,这年头流行的可都是繁体字,毛珏这一手简体字让他颇有些怪异的感觉,然而,这些字,他基本上又都读的懂,毕竟是在原字体收简的基础上建立出来的。

而且这清单的内容还真叫钱曾惊奇,说实话,之前他不过把毛珏当成了个土包子,辽东的乡下财主,没什么见识的井底之蛙,可这份清单上的东西,不少他都仅仅是听过,毛珏居然全都知道。

头一次,他是把毛珏当成了对等的伙伴进行商议。

“毛兄,这丝绸茶叶之属是常货了,瓷器之类也寻常,可是毛兄,你要这玉蜀黎,番薯之类的做什么?这些东西在北方可卖不上价钱,尤其是那面,不喜这些稀罕玩意!还有着烟草,这是南方特有之物,北地不活,毛兄要其种子与培植之人做甚?”

“这些都有?”

丝毫没管钱曾的质疑,毛珏惊喜的问着。

第十八章.羊入虎口?

后世看《乡村爱情》,除了王小蒙豆制品场,还有就是成片成片的苞米地了,这些年毛珏下馆子,经常就点锅贴饼子海杂鱼,也是苞米面做的,还有地瓜土豆,记得小时候烂土豆扔到地里,不知不觉中都能长出来一片来。

穿越前辈们几乎都用烂了的美洲作物,不管对华夏有着什么作用,如今却实实在在的是东江镇急需的,毛文龙的辖区不比袁崇焕。皮岛,獐子岛,大鹿岛,海王九岛全都是近海小岛,不适宜耕种现有的主粮粟米,麦子之类,最大两块陆地不过是朝鲜的铁山,往南的旅顺,这时候称为金州,这两处也是丘陵遍地,不适合种植平原作物。

而玉米,地瓜土豆,都适宜山地种植。

如今整个东江镇的军粮需求,绝大部分都压在了朝鲜身上,以至于后来毛米都成了一种税种,征收到了十九世纪,这既得罪了朝鲜,实际上也是把自身的安全压在了别人身上,崇祯十年丙子胡乱,朝鲜陷落,旋即金军回师就灭了东江镇,将拥有四五万人的皮岛屠杀到仅仅残余一百多。

如今对保住毛文龙,毛珏是有着几分信心的,这时候他就得考虑些以后的事儿了,粮食自个自足,迟早要提上日程。

“钱兄你就别管了,这些弄来之后,毛某自有用处。”

啜了一口酒,对着低头计算着的钱曾,毛珏又是把脑袋靠过去,偏的进了点。

“还有钱兄,你说此番行程,下月回去,九月回返,不知,这个行程能不能提前一点?”

“哦?毛兄,这是为何?”

“六月,下一面北洋镜应该就能造好了!”

商人逐利,而此时不说大明,就整个世界,玻璃镜子也不过两个地方出产,一个是意大利威尼斯共和国,另一个就是毛珏这儿,一块也可以称得上垄断,这话让钱曾的眼神顿时再次亮了起来,再把这块镜子拿下,他还能赚取个上千两。

“好,这次回去,钱某就把应酬推了,马不停蹄的为毛兄您办事儿,六月中旬,钱某尽全力赶回来!”

“一言为定!”

秋苞米可得在七月可以种一茬,六月份赶回来,今个冬天就能吃上苞米,毛珏满意的伸出了一只手。

“一言为定!”

为了银子,钱曾狠狠地握住了他的手。

要想提前回啦,就不能再浪了,连晚上习惯性到东屿夜钓都没去,匆匆喝了几杯,带着毛珏给的关防,钱曾急急匆匆就撤了席,这次这货连结账居然都忘了,花了毛珏一两银子,给他心疼的够呛。

回去的马车上,一面跟着车摇晃着,一面毛珏还看着窗外,想着毛文龙的意思,走着走着,忽然间他扭过头,向素衣问道。

“丫头,以前的我是什么样?”

“少爷,真说啊?”

“恩,说!”

可爱的咬着食指,绞尽奶汁,素衣想着形容起来。

“以前少爷文绉绉的,说话细声细气,特别秀气,从来不大声说话,走路姿势也是摇曳生姿……”

“行行行,之前我是娘炮,行了,这些不用说了,以前我对当兵,经商是什么态度?”

难怪府里下人都敢看不起他,素衣一番形容,《西游降魔》里面的肾虚公子形象顿时在毛珏脑海里张牙舞爪,龇牙咧嘴,赶紧甩了甩脑袋,郁闷的打断素衣的话,毛珏又是问了起来。

“啊?以前少爷根本就不会提这两样,也从来不去找文孟,文渊阁他们,少爷常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老爷才想把少爷送到杭州府去读书。”

毛珏明了的点了点头。

就跟后世一样,越是淘气的孩子越聪明,相反,蔫吧的总是没什么出息,估计之前的毛珏就是可以,胆小,懦弱,窝囊的可以,要是生在个士大夫家族,这样性格也没啥,当个白面书生呗,可这儿是东江镇,他爹毛文龙,已经算是大半个军阀了。

之前那个毛珏,根本帮不上一点儿忙,毛文龙自幼就是不喜四书喜兵书,能喜欢自己这个唯一独子,那都怪了,更别说还有之前辽阳惨事的发生,父子间心里都有芥蒂。

可如今,“落水失忆”之后,毛珏变得堕落起来,也不读书了,成天和文百户等厮混在一起,到处找银子,还和走私商勾搭起来,到后来,还能耐上了,敢杀人了!把自己打发到军营,一方面是拿出个态度给沈家看,另一个方面,也是毛文龙想要打磨自己了。

毕竟老头子四十才得子,五十多现在就他一个儿子,就算再有,等待长大,培养起来也不知道到了来得及来不及了。

其实之前就能看出毛文龙的态度,因为喝酒误了乡试,就跟中考时候包宿耽误考试一个性质,这种情况下,毛文龙仅仅不咸不淡的骂了几句,其态度可想而知。

想着的功夫,马车已经到了毛府门口了,到底是大户人家,才六七点钟,门口就已经挂上了灯,就看到毛府的二十多个仆人正乱糟糟的往回走去。

下午毛府就大包小裹的折腾,晚上又闹着一出,毛珏心里也有点恼了,沈夫人在沈迁这事儿上闹得越大,就是越打他的脸,下了马车,毛珏伸手扯着一人的衣袖。

“谁啊!”

明显忙的有些恼火,那个仆人不耐烦的转过头,可旋即,他的脸吓得惨白,惊恐的一个大弯腰鞠躬下去。

现在毛珏可不是之前的豆腐公子了,他又多了个外号,崩头公子,那日沈迁那脑袋被枪崩的恐怖模样,到现在他们还记忆犹新。

“少,少爷,小的没看到是您!”

“这大晚上,折腾什么呢?”

“少爷,您不知道?”

听着毛珏语气不善的嚷嚷,仆人露出点惊奇,可还是赶紧低头应答着:“老爷今晚要去宁远公干,走夜船,以避开建奴的眼线。”

“宁远!袁崇焕的地盘!”

这话听的毛珏一个激灵!历史上袁崇焕除掉毛文龙闹得是沸沸扬扬,不过是在皮岛上。之前毛珏实在不记得毛文龙还去主动拜访过他,天知道是不是自己穿越到了这平行世界,让历史改变了,万一毛文龙来了个,千里送一血,让袁崇焕给杀了,皮岛的天当即就得塌了。

“素衣你先回去吧!少爷我先不送你了!”

神色惊慌,在素衣惊愕的注视中,毛珏自己大步流星奔到了府内,抢出一匹马,抱着马脖子就急促的向军营狂奔了过去。

城西大营,营门。

闲的没事儿,毛有德,毛可喜,毛仲明三个又是闲的在门口附近喝酒,喝的一肚子沉甸甸的,迷迷糊糊的毛可喜就出来放水,正甩着枪呢,冷不丁就听到门前一阵马蹄子乱响,这家伙借着酒劲儿立马闷声叫嚷出来。

“谁他娘的,军营之内,竟敢纵马狂奔,不怕掉脑袋吗?”

“可喜老哥!救命啊!马停不住了!”

都快被颠飞了,抱着马脖子,毛珏哭爹喊娘的叫嚷着。揉着眼睛看着他绕着帐篷两圈,毛可喜这才醒过神来,嘿嘿一笑,一伸手就把马缰绳捞了住,这马还真叫欺软怕硬,在这老军汉手里乖乖就停了脚步。

“哈哈,幼弟来的正好,来吃酒!”

“可喜老哥,今个小弟有急事,改日,改日咱们一醉方休!”

心急火燎,毛珏脚打后脑勺一道向军港跑去,看着他的背影,毛可喜迷糊的挠了挠头嘀咕着。

“这小子,不会是逛窑子碰上花柳病了吧?”

肺都快要被抽空了那样,毛珏一路狂奔到军港边上,然而,此时已经来晚了,毛文龙的座舰早已经驶离港口,负责送行的一众将领也散开了,就剩下大海发出哗哗的水声。

“该死的!”

心提到了嗓子眼,毛珏猛地一拳头砸在了木头柱子上。

“千户大人!”

这功夫,一声讨好的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一回头,又是那个和何四勇似乎是同行,今天早晨才见到的第三总旗庞大海。

“见过千户大人,您这也来为毛帅送行的吗?”

“你有船是不是?”

真是抓到跟救命稻草,毛珏猛地扯住了这厮的衣领子,急促的叫嚷着:“马上集结你的人手,开船,快!”

“千户大人,小的手下就一条哨船,况且这黑灯瞎火大晚上了,现在出海,实在是?”

庞大海脸上露出了难色,可猛地揪着他衣领,毛珏声色俱厉的咆哮着。

“怎么,你敢违抗军令?”

“属下不敢!”

现在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不想触这个霉头,在毛珏的咆哮中,这货自认倒霉的一抱拳,旋即扯着破锣嗓子,对着旁边看热闹的明军就叫嚷了起来。

“没听千户大人说吗?还不马上集结?”

哨船还真不大,十三米,一层,一桅杆,一撸四桨,一个小旗七八人倒是完全摆弄明白了,一个控帆,四个摇桨,再有一个控制大撸,哨船箭一样冲了出去。

“千户大人,咱们去哪儿?”

站在船头,对着这个任性公子哥,庞大海又是讨好的问道,看着眼前幽深的夜色,毛珏一句话差不点没让他掉进海里去。

“宁远方向,追上毛帅的战舰!”

第十九章.推心置腹

别说这年头,就算毛珏几个月前的后世,夜间行船都是危机重重,长江翻过船,韩国也翻过船,刚刚还以为这公子哥突发奇想想要去哪儿夜钓呢。想着去追毛帅的快船,庞大海就止不住腿肚子突突,他这样的哨船,实际上行驶不了远洋,去深海,一个大浪就给盖了,偏偏,去往宁远方向不往海里躲着点走也还实在是太危险,岸上说不准就让建奴的弩啊!炮啊的给射了。

四个明军嘿呦嘿呦的划桨声中,船跑了快有小半个时辰,这大海里可绝对可怕,四面八方连点光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一个浪接着一个浪,腿肚子打颤,站在船头好一会,庞大海还是忍不住走回了船中,对着桅杆下的毛珏报了抱拳。

“千总啊!这夜黑浪大,咱们这船在往前走没准就得翻了,小的贱命一条,您老有个什么闪失的,小的实在赔不起啊!要不,咱回吧?”

“老子呛过一回水,不在乎第二回!”

抱着胳膊阴沉的看着面前黑漆漆的大海,毛珏那张脸上也阴的跟这夜似得,现在毛文龙就是飘在天上的旗子,他要有个好歹,自己也得跟着倒霉,就算袁崇焕不整死他,就那个整天看他如眼中钉,如今更是死了野汉子的沈氏也得整死他,宁远淹死毛珏也不愿意死她手里去。

“你想让本将记住你,现在本将记住了!”

刚很光棍的撂下狠话,不知道那本书上看到的台词又被毛珏想了起来,看着庞大海那难看的脸色,他是用很慢的语速一字一字的崩出来,这话听的那庞大海脸顿时跟霜打的茄子似得。

的确,他是整个千户所第一个得到消息,第一个巴结上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毛珏这个新千户面前的点好念想,到时候能照顾他一下,可今个毛珏用上他了,他打退堂鼓了,那就别说好印象,日后小鞋有的是你穿的了。

悲催的点点头,这庞大海又是踱步到了船头,接着指挥往南追。

不过今晚还真是不太平,天上云厚的月亮一点儿光都下不来,乘着海风又追了十多分钟,浪忽然大了起来,一波接着一***的船都跟着上下起伏,而且还有股子古怪的水声在附近哗哗作响,庞大海这厮官儿不大,能耐还不小,居然搞到一副单筒望远镜,借着那暗的可以得月光向前观望着,片刻后,他忽然惊骇的大叫起来。

“不得了了,过海龙了!”

来自后现代,对于龙这种东西毛珏一直是将信将疑,这个节骨眼上庞大海竟然喊着龙来打退堂鼓,他是勃然大怒,豁然站起,然而没走两步,他也为眼前这一幕所惊呆了。

离得太近了,黝黑的背部露出水面,足足有十多米长,一道道水珠喷泉那样喷射在天空中,那股子腥气这儿都闻的一清二楚,不是龙,那是鲸,成群上来呼吸的鲸!

毛珏来的时代,别说是近海,哪怕远海几乎都看不到这些庞然大物的身影,然而此时还是十七世纪,人类的远洋捕捞技术还没有进步到大规模猎杀这等巨兽的时候,海洋,还是它们称王称霸的时代。

“千户大人,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不能再往前走了!标下得罪!来啊!快降帆,转撸,咱们回皮岛!”

焦虑的大嚷着,再不管毛珏了,这个庞小旗直接大步跑到了船后,毛珏自己也是无言,虽然心有不甘,然而这玩意撞上去真是船翻人亡,就算有一万个不甘心,他也实在没办法把这些人往死路上逼啊!

可就在这一片喧嚣中,漆黑的夜空里,忽然左面三发明亮的烟花呼啸着冲上云霄,紧接着右面又是三个,两面似乎环抱一般拥了过来,看的庞大海目瞪狗呆,惊愕的叫嚷着。

“我大明的水师!”

这下想走还走不成了,大约几分钟之后,两面那种辽东样式的长船就向鲫鱼那样把毛珏一条小船给包围的水泄不通,高四五米的船头,一个戴着铁头盔的汉子不善的举着火铳大声叫嚷道。

“你们是那部分的,敢给狗鞑子卖命,跟踪毛帅,不想活了吗?”

这下还真是把心放到胃里了,郁闷的举着双手,毛珏也是高声叫嚷道。

“我乃大帅之子毛珏,有重要事需要面见大帅!请速速通报!”

这话还真是让长船上面的明军愕然了下,片刻后,那个铁头盔大汉话语变得恭敬了几分,扯着嗓子对下喊道。

“你等着,本将军去通报一声!”

片刻后,一条小船从那头的舰队放下来,几个明军小心的把毛珏接上船,在庞大海等眼巴巴的张望中,向舰队汇合了去。

大明远海力量是真不强,除了开国之初郑和那会辉煌了一阵,旋即就哑火了,然而近海力量,大明称世界老二,都没人敢自称老大的,嘉靖年间为了对付倭寇,东南大规模造舰,一度达到了数万条,万历朝鲜战争,更是出动大明水师,如大唐刘仁轨那样,把倭人的爪子再一次打会倭岛去,几百年不敢挪窝,东江镇就是以水师作为老猫保命的本事,毛文龙这支舰队还真不错。

应该是福船样式,高耸的三桅杆大船足足有四五十米,有六条,剩下三十米苍山船,四百料座船不下二十,这上面,兵士就有三千多了,甲板上,还有海碗口粗细的铜火炮向外森严的张望着,要是敌人看到了,该寒毛都树立起来吧。

看着这船,毛珏也是眼睛中冒出精光来。

他是在船厂上班,不过却不是轮船厂,而是那种木质的景观船厂,他们厂曾经做过秦淮河上的花坊,还参与制作了环太平洋航行冒险的复古福船,对于造船,他倒是真有几分心得。

“公子,前面就是了!”

一个亲兵引路,在大福船后舱门前停住了脚步,两个卫士打开了门,一股子木头潮味扑面而来,又是进了里间,毛文龙那张老脸终于显露在毛珏眼前。

没等毛珏激动起,已经穿着睡衣躺下的毛文龙不耐烦的哼哼了出来。

“小畜生,不在皮岛好好待着,追着老子出来作甚!”

一股子青筋在毛珏脑门上挑了挑,遗传学来讲,这具身体是您生的,老子是小畜生,您不就是老畜生了。

当然,这话毛珏可不敢像第一天过来时候那么讲了,而是颇为悲催的对着毛文龙一鞠躬。

“父,父亲大人,这趟宁远,能不能不去?”

“为什么?”

毛珏向左右看了一眼,毛文龙赶苍蝇那样对着外面摆摆手,几个亲兵立马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又是小心瞄了一眼,毛珏方才把这么些天都死死埋藏在心里的秘密吐了出来。

“袁崇焕,恐怕会对父亲大人不利!”

“此话怎讲?”

一下子似乎清醒了不少,毛文龙这辈子没少杀人,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就算毛珏也有点吃不消,硬着头皮,毛珏强挺着继续说下去。

“那袁崇焕志大才疏,口气却比天高,他向皇上吹牛皮,三年可平辽!靠着糊弄皇上骗来了辽东督师的全权,这厮现在一定是狗急跳墙,肯定不会甘心三年之后,被皇上满门抄斩,对于全辽,定然是誓要掌控在手掌中不可了!”

“不过向北,他打不过建奴的铁骑,收复不了辽阳,沈阳,向西是草原,只有向东这大海他才能扩张的东,沟通朝鲜,在连接山东,这段海路的财源袁崇焕觊觎不已,可这段路是掌握在父亲大人手中,这些在建奴背后打出来的功勋也是属于父亲,他袁崇焕想要这功遮羞,就一定会搬倒父亲!”

这一番话真说的毛文龙豁然变色,然而变色的却不是因为袁崇焕,他一把揪住了毛珏的衣领,眼神犹如豹子一般杀气腾腾,仿佛咬牙切齿般的叫嚷起来。

“小畜生,你怎么知道袁崇焕向皇帝夸下的三年可平辽的海口?”

这年头可不是后世,大大一句话,天下皆知!为了这句话,他毛文龙足足花了上万两银子,才从太监口中买到,自己儿子张口脱出,毛文龙怎么能不惊骇。

也是忽然发觉自己有点炫耀过头了,把百家讲坛讲袁崇焕杀毛文龙的原因都照搬了出来,然而这事儿却解释不同,毛珏只能硬着头皮嘿嘿傻笑着。

“那个啥,父亲大人,小子就是知道!”

“跟老子还保密?”

愤然一声,毛文龙可算甩开了毛珏的衣领子,让他无奈的干笑两声,要是告诉您老人家,老子的意识把你儿子驱壳占了,你还不得把老子扔下船喂鲸鱼啊!

一时间屋子里倒是变得沉默起来,看毛文龙低头沉思,毛珏又是赶忙跟着一低头。

“那,父亲大人,这宁远,咱就不去了呗,就地调头?”

“不,去,还是得去!”

第二十章.肩负重任

毛珏有种拿锤子把毛文龙脑壳砸开,把里头水放出来的冲动,都心知肚明了去了肯定不能讨好,这还去,不是找死是什么?你死了不要紧,老子怎么办?

“父帅!”

该装孙子就得装孙子,毛珏又是悲催的赶忙重重一抱拳。偏偏这毛文龙忽然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居然是语重心长的拉着毛珏,把他拽到了床边。

“你啊!之前以为你死读书,这胆子没有,脑子总该开窍点,现在倒好,胆子有了,脑子却不开窍了。”

“如今袁崇焕刚登辽东督师位,他发的公文让本帅到宁远拜会,本帅要不去,正是给他以口实,到时候朝中攻讦如潮,为父倒是陷入被动了,这年头,杀人的不是大刀长矛,反倒是朝中那些狗屁诸公的刀子嘴,那他娘的才叫杀人不见血。”

提到朝中大臣,毛文龙禁不住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别看他现在位居高位,对什么内阁什么兵部却是一丁点都不感激,他这个年岁,正好见证了辽东一系列的惊变,整个天启朝,辽事都成了朝内党争的牺牲品,你方唱罢我拆台,一个个人物轮流粉墨登场。

辽事一有好转,都来抢功,辽事一恶化,京里的大佬又拍拍屁股走了,更恶劣的是把政敌送到辽东后,还要再身后使绊子,贪军饷,拖军情,仿佛这大明不是他们的国家那样。

辽阳惨案,毛文龙整个毛家二百多口子全都死在兵祸当中,先前的毛珏几乎都被吓傻了,毛文龙要是能对朝中大佬有好感,都怪了。

也难怪之前毛文龙对毛珏那副书呆子模样那么愤怒。

吐出口恶气,毛文龙方才又阴郁的向船舱外探看去,拉着毛珏的手接着说着。

“他袁蛮子是想对付老子,不过他也不是没有顾及,这东江镇毕竟是你老子我一手打造出来的,他要敢把老子扣下,东江就得乱了,广宁才刚刚闹出一次兵变,东江再闹一次,不用等三年,他袁蛮子也就得倒台,这厮口气太大,朝中有的是闲的蛋疼的御史盯着他!”

毛文龙是信心十足,可听的毛珏却是再一次头疼的直揉脑门,毛文龙这最坏的打算还是袁崇焕扣他,剥夺他的兵权,可人家比他想象的狠多了,直接深入皮岛,剁了您老人家脑袋。

不过毛文龙的话倒是没错,东江镇还真离不了他,他一死,次年建奴就大兵直指京师,皮岛这个背后钉子基本上没作为了,并且到崇祯十年覆灭前,皮岛先后兵变了四五次,最后毛文龙手下的精锐,也就是和毛珏喝酒的那三位大兄弟毛有德,毛可喜,毛仲明还闹起造反,打烂了小半个山东,最后把大明最精悍的火器部队带给了建奴,这些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由袁崇焕杀毛文龙开始。

不对,真正推动这个骨牌的应当是好大喜功的崇祯。

毛珏悲催的还想开口劝说,难得自己儿子孝顺一把,担忧自己一把,没像之前书呆子那样跟着那些御史沆瀣一气背后嘀咕自己,毛文龙倒是开怀了不少,又是拍了拍床打住了毛珏的话语。

“你老子也不是吃素的,这次我还带了三千兵马,当年老子三十几个弟兄下镇江时候,他袁蛮子还在福建当书呆子呢!”

“倒是你小子,以后给老子开点窍,该捞银子捞银子,该拉人拉人,这世道已经开始乱了,手里有银子有兵,才立得住脚,考什么科举,一辈子死读书,就朝里那些混账弄得乌烟瘴气的,没什么大出息!”

看着这老头子唾沫星子飞溅,不知道为何,毛珏忽然有了种当初自己父亲骂自己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让他神情都跟着恍惚了下,一丝丝乡愁袭上心头,低下头片刻,他方才控制了下情绪,却是在怀里摸了摸。

“父帅,请收下此枪!”

看着那粗糙的很,枪把的木头都是才安,像小孩子玩具多过武器的左轮,毛文龙倒是识货,饶有兴趣的接到手里,还掂量两下。

“这玩意就是你杀沈迁那把?之前文老锤子和老子说你能一枪响四次,老子还真不信。”

“父帅,这枪总共能连开六枪,这儿是弹鼓,把中间铁芯抽一半,就可以拿出来,燧石激发,火药塞进弹鼓里头,弹丸在前头,三十米,之内,一枪撂倒,送与父帅防身,千万保重!”

“行,算你小子有孝心,这玩意老子收下了。”

大大咧咧把那枪还有一包子弹往床上一拍,最后毛文龙又是重重按住了毛珏的肩膀,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像个样子,给老子好好干!”

“遵命,父帅!”

…………

下了船,再一次回到了庞大海的哨船上,虽然没能把毛文龙劝回来,不过毛珏此时却是感觉到心头多了股子暖意,也多了股子安心,目送着这些东江舰队消失在夜幕里,站在船头,嘴角勾起点笑容,许久他都没动弹。

现在他也想明白了,袁崇焕虽然志大才疏,可好歹不傻,就如今还没触及东江镇,他就不敢轻易对毛文龙下手,激起兵变足够他喝一壶的,更何况毛文龙还带了三千精兵。

可下一次,袁蛮子要是亲自奔岛上来了,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这段时间自己还需要多准备下,如今自己手里有一个千户了,那就是本钱,既然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于公于私,都绝不能再让东江的惨剧重演了!

“千总爷,咱,回去?”

现在对毛珏,庞大海是更小心了,这位主姓毛,而且还大半夜的去毛帅船上溜达一圈,更重要的是,他刚刚还对自己这个顶头上司撂了顿狠话。

“行,事儿办完了,咱回吧!”

心情大好,回过身毛珏还拍了拍这厮的肩膀,笑着说道:“老庞,老子记住你了!”

那张老脸禁不住呆了下,旋即庞大海也是露出了满脸喜色,旋即喜滋滋的昂起头高声叫嚷着。

“弟兄们,回行!回行!”

…………

这一晚上闹的,回到皮岛时候都已经深夜了,本来就喝了酒,再这一折腾,回了军营,毛珏是沾枕头就着,睡得跟死猪一般。

不过没等他休息个足个,第二天一大早,又是个“闹钟”在耳朵边上嗡嗡响了起来,被推起来,看着外头天还有点阴着,毛珏忍不住一肚子的怨气,揉着脑袋不高兴的叫嚷着。

“老庞,什么事儿,这么一大早把老子藿弄起来?”

自己这顶头上司一副纨绔子弟睡眠不足的怨气,这庞大海心头也是打鼓,好不容易挤出一张笑脸来,笑的却是比哭还难看。

“那个千总爷,今个又到了更值日,弟兄们都等着千总爷您去给排值呢!谁去巡海!”

冷不丁一下,毛珏清醒了不少,昨个还想着毛文龙留下的重任,拉拢些人,到时候好对付袁蛮子,今个怎么能怠惰,况且他这千总做的还真叫个不称职,这就认了两天了,手下居然就见过庞大海一个。

“行,收拾下,本将这就去当差!”

抻了个懒腰,伸手摘下旁边挂着的棉甲,一面披着一副,毛珏一面说着。

影视剧中,军营都是鹿寨围着一圈圈的帐篷,然而实际上屯军一般就像个小城镇那样,都是砖瓦土坯房,当年毛珏去过老龙头,这儿就和那儿很相似,军官还有个单独的院子,毛有德够照顾他,住的院子是守备级别,办公就在住的地儿前面门脸。

洗了把脸,穿着棉甲戴着头盔,毛珏是颇为新奇的跟着庞大海去上班,在那个班房里,他的一些属下还真是早早就等候在了那里,一共十五六个。不过和他印象里一板一眼的军人却是截然不同,这些家伙真叫良莠不齐,老的已经五六十了,牙都掉了半边,壮年的三四十,一套棉甲显得崭新,没等进屋呢,已经听到里头乱糟糟的议论声传的老远。

一点儿纪律性没有,听的毛珏禁不住眉头挑了挑。

“见过千户大人!”

推开门进了屋,这些家伙好歹还收敛了点,一同抱着拳头行礼道,整个屋子里也就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毛珏也当仁不让直接踱步到了桌子后头,坐下,这才抬了抬手。

“都起来吧!”

“谢千户!”

行礼作罢,在这些军将前头,一个长得瘦高瘦高,偏偏留了半脸大胡子的军将率先嗡嗡的叫嚷起来。

“千户大人,这旬初已到,本旬如何当值,还请千户大人示下!”

这事儿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毛珏有点麻爪,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问道。

“上月是如何轮值的?”

“回千户大人话,吾等千户所千户出缺两年有余,平日巡值,都是末将与沈百户出巡东北,巡视铁山鸭绿江口一带,张百户出巡双屿,太平岛一带,赵老爷子,庞百户,金百户出巡獐子岛鹿岛,各出人手,三日一巡!”

这话一出,旁边听着的总旗庞大海脸上率先变得难看起来,偏偏不敢插话,其余几个百户也是神色各异,有得意,有失望的,谁知道这功夫毛珏居然扶着桌子豁然站起。

“什么?”

“千户大人,可有何不妥?”

第二十一章.猫腻

“大人可觉得有何不妥?”

那个姓沈的百户也是面露出一股阴沉来,跟着一抱拳,询问着,不过眼睛瞄着这些参差不齐的军官,毛珏却是恼火的一拍桌子。

“六个百户巡海,那剩下四个呢?还有没来的?如此不把本将放在眼里?”

这话叫嚷出来,屋子里的百户,总旗们无不是露出了错愕的神色,尴尬了一会,靠着墙边最老的那个老头子居然噗呲的下笑出声来,沈,李,张三个百户脸皮子亦是跟着抽搐了几下,好一会,最前面那位李百户,方才硬绷着脸皮子一副严肃状,抱拳行礼道。

“大人误会了,咱们这第十三千户所,就有六个百户,加上这大院,所辖兵丁六百二十左右,咱们千户所,全都到了!”

真是,前二十年生活遇到的就是短斤少两,以前一包饼干满满的,如今就剩个心儿透明窗口那一块。这到了这明末,又给他毛珏来了个缩水,原本以为自己手底下有了一千多号人可以指挥,怎么也是个少校团长级别,一下子缩到营长了,丢了个人,毛珏有些悻悻然的坐了下去,旋即不耐烦的挥了挥巴掌。

“巡海执表就按照往昔惯例好了!”

此言一出,李百户,沈百户还有那个脸上有个大痦子的张百户明显露出一股子得意来,而后面的庞大海,还有和他长得有点像,但是老了不少的庞百户明显能看出一股子失望来,至于那老赵头与另一个百户,则是完全无所谓的模样,懒洋洋的抱了抱拳头。

“属下遵命!”

不过没等这些家伙又是恢复懒散性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敲着桌子,毛珏忽然又加了一条上来。

今个是沈百户巡视铁山往东吧?”

“哦?回千户大人,正是如此!”

似乎头顶上多了个千户也没啥,面色入长,沈百户低头一抱拳,然而毛珏下一句话,却是让他嘴角的肌肉禁不住抽搐了下。

“那就正好了,本将新入军营,对各项事物都不太熟悉,今个就跟着沈百户,去海上长长见识吧!”

“那个大人,海上风高浪急,您还是……”

“怎么?沈百户不愿意?”

毛珏的声音忽然高了几度,结巴了下,这家伙再一次抱拳低头:“末将不敢,既然如此,就依着大人吧!”

…………

东江镇最大的倚仗就是大海,每年由朝鲜还有山东发运来的饷银,粮食支撑了这个大明朝难得的海军基地,对于大海,东江镇的防备不可谓不森严,如毛珏他们这样的巡海千户所一共有五个,三千多人马,大小五十多条战舰,将皮岛四周一直到金州旅顺都给划分了开。

而毛珏这个第十三千户所很特殊在于他的防区是距离皮岛最近的,毛有德也真是照顾他,算得上最轻松一个肥缺。

沈百户这座舰可比庞大海的破哨船可强多了,差不多一千五百料,三桅杆,四十多米,旁边还跟了两条哨船,一共八十六名明军与水手,出去巡海可需要好几天,码头上,还有为数不少的厢兵向船上搬着大桶大桶的淡水,军粮。

半年多实习期,造过的景观船,百米长的都有,这个其实并不能震撼到毛珏,只不过头一次看到真正在大海上作战的战舰,让他觉得哪儿都新鲜,禁不住这摸摸,那儿瞅瞅,十足的乡巴佬进城。

然而这沈百户是没心思笑话他了,几个兵丁堆在码头那头,围拢这一大堆盖着苫布的箱子不知所措,趁着毛珏站在船头眺望,一个亲兵头疼的在沈百户身边抱着拳。

“总爷,那头可催货催的挺急的,这批,咱们真不带啊?”

“带个芝麻!”

回头看了一眼毛珏还在那儿眺望大海不知道嘀咕什么,这沈百户也是恨得牙根直痒痒,郁闷的压低了嗓音。

“这位主恐怕是冲着老子来的,不然张贲,李鲐哪儿他都不去,一上来就要搭老子的船?”

声音压的更加低,沈百户的目光也更加的阴沉,再次瞄了毛珏一眼,旋即愤声的哼着。

“咱们这位千户,大有来头,不然毛参将也不能那么巴结,请他喝酒,不过听说了,他和沈世魁沈总兵不对付。”

“总爷,咱们,咱们和沈总兵也没瓜葛啊!”

难怪亲兵委屈,要是真和沈世魁有着那么点亲戚关系,他们也不至于就混个小小的百户和亲兵的,沈家二十多号,最低的也是千总。

“行了,他娘的怎么回事还不好说呢。”腻歪的咧了咧嘴,沈百户旋即对着亲兵一歪脑袋。

“东西藏好,告诉底下的弟兄们嘴巴都严实点,也别把这位主给热闹了!先把眼前的糊弄过去再说!”

“总爷放心,兄弟们心里都有数!”

一面回答着,一面那亲兵还望眼欲穿的眺望着,紧靠着码头,那面李百户的船还在装货,那一个个封闭的严实得大箱子被抬上船,压的这一千五百料二号福船似乎都向水下沉了几分。

“开船!!!”

随着一声音调颇为怪异的吆喝,在这种嫉妒的声音中,三条用撑条支撑起来的中式硬帆在几个壮汉的吆喝声中高高悬挂起,借着上午刮起的海风,三条巡逻舰呼啸着向大海中。

其实这段海域真不算太远,皮岛就处在鸭绿江口外海,差不多一个小时,巡逻舰就抵达了位于朝鲜半岛上另一个重要据点铁山城附近,船先在近海靠岸,一条小船被派了下去,而沈百户也亲自跑来向毛珏请示着。

“千总爷,咱们这是停船,向铁山守将孟守备报备一下,大约小半个时辰就走!”

“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有了玻璃,弄望远镜就轻松多了,端着玻璃坊自制的望远镜,毛珏端详着岸边,刚刚登陆的小船,几个兵士才刚上岸,就被二三十个穿着大破皮袄,还拉着大车,运着箱子的人围住,不过似乎谈的不太妥当,一帮子人差不点没动起手来,最后还是几个兵摸着刀子才闯了过去。

“人?”

明显心虚了下,张望了两眼,这沈百户才勉强撑出个笑脸来,干笑着摇摇头。

“一群刁民而已,见我大明军舰,上前来乞讨纠缠,千总爷不必理会!”

乞讨纠缠?毛珏可不傻,哪儿有拉着东西过来乞讨纠缠的?不过有一句话叫难得糊涂,如今他才刚刚接触十三千户所,对其内部还陌生的很,他这算是空降过来的孤家寡人,既然这沈寿有意掩盖,他便也不去刨根问底儿了,含糊的点了点头。

“哦,本将知道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看着毛珏又是摇摇晃晃的回了船尾甲上他那个躺椅上,沈百户似乎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似得。

在铁山滞留了一阵,巡逻的舰队又是向东进发,再次路过了皮岛军镇旁边最大的岛屿云从岛。

这儿可不小,差不多五十多平方公里,比皮岛要大上一倍左右,因为地处皮岛的后方,相对比较安全,不少辽东逃人还有东江镇的军属被安置在上面,也有个几万人的规模,只不过相比于皮岛的军镇港口,这儿主要由六七个土围子村落据点组成,岛屿上,望远镜张望过去,一片片整齐规划的农田上长满了大狗尾巴草般的植物。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毛珏又丢了次人,找人打听了下才知道,这玩意是粟,也就是小米子。

后世东北大米可是全国闻名,这年头,耕种面积却实在小的很,甚至到了断绝地位程度,主要的口粮还是小米子,黏黄米,麦子之类的,这玩意亩产就二三百公斤,全岛五分之二的可耕种土地,所产的粮食也不过够全东江镇三个月的口粮,这还不算上运输消耗以及腐烂的,剩下一大部分需要向朝鲜征集,以及自山东运来。

巡逻船没有在云从岛停留,仅仅在旁边绕过,不过路过这一片的同时,毛珏一直盯着这里看个没完。

都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要是以往,再稀罕的粮食,估计看两眼满足个新鲜感就忘了,可如今,毛珏却是着实的发愁,粮食不能自给自足,一但再发生战争,后金攻进朝鲜,断了毛米的供给,那么不用打,东江镇境内都得闹饥荒。

“现在只能希望钱曾这个肾虚公子,真能把玉米地瓜土豆子给老子弄回来吧!”

夕阳斜下,云从岛也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中,毛珏却是忍不住再一次记在了心头。

这出来的一天都风平浪静的,可到了这晚上,毛珏才见识到了大海的反复无常,大约晚上七点多,忽然海上浪就高了起来,随着风,海浪一波接着一波,仿佛三条船都是掉进了澡盆的玩具那样,被上下抛飞着。

幸好这也是中国硬帆,直接把绳索解下来,帆就落了,要是像那些西方大帆船的软帆,又是卷又是收的,指不定的折腾多长时间,可绕是如此,毛珏也被折腾的够呛,戴在上层甲板的房间里头,就跟他去啤酒博物馆体验的醉汉屋那样,摇摇晃晃,让他差不点没把苦胆给吐出来。

这还不是遭遇暴风雨,仅仅是大风浪而已。

风浪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毛珏才勉强睡着,半个晚上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直到第二天上午九十点钟,他这才艰难的爬起床来,不过刚打着哈欠到了甲板上,毛珏的眼睛忽然又是直了。

就在昨个他放躺椅的地方,水手们挂起了一大串金灿灿,亮晶晶的宝贝……

第二十二章.靠海吃海

住在海边,以前看着一座座游艇豪华海鲜几日游,毛珏也是馋的直流口水,奈何囊中羞涩,半年工资恐怕都不够他去一回的,只能看着直流口水,如今,还真是体验到了原汁原味的豪华游轮出行,而且有着最新鲜,最天然无污染的海鲜大餐。

大黄鱼,马鲛鱼,大金枪鱼,才刚刚被从海里头捞上来,立马开膛破肚,挂在船头晾晒着,这头,几个兵丁还在懒洋洋的向上提着网,紧接着,一只青色的中国大龙虾紧跟着露出了水面。

看着这些,毛珏已经感觉到自己口水津津的流淌了出来,急不可耐的就凑了过去,谁知道下一秒发生的事儿差不点没让他气吐血了,拎着那支中国大龙虾看了两眼,紧接着,捞网的兵丁居然随手把那东西给扔回了大海,扑腾一声,在毛珏望眼欲穿中,那只青呼呼的大龙虾就和他的肚子告了别。

“多好的龙虾,扔了干什么?”

一肚子吃货的怨念,毛珏上前气急败坏的就叫嚷起来,也是忙碌了一个上午,那大兵心里也一股子火气,头都没回还在浪费般的把网里一条条毛珏看起来很好的鱼扔回大海,一面不耐烦的嚷嚷着。

“关你鸟事!”

这一句还真给毛珏怼的没脾气了,人家捞的,不愿意要了,你管得着吗?不过如今可是在大明!封建社会,毛珏目瞪口呆的同时,旁边另一个收网的大兵却是吓了一跳,赶忙网都不要了,单膝下跪行军礼道。

“千户大人!”

这一嗓子,差不点没把捡鱼的明军兵士吓没掉到海里去,他也是赶忙跟着双膝跪地,不住地磕头着。

“拜见千户大人!小的有眼无珠,请千户大人恕罪!”

其实俩兵倒不是怕毛珏,怕的是沈百户,别小瞧一个百户,在这一百来号军户中,他就是老子!掌握着全部的财政司法大权,昨个沈百户才传下话来,别把毛珏惹毛楞了,借题发挥,今个他就讽刺挖苦了千户大人一句,毛珏真刨根问底儿,他就倒了血霉了。

还好,毛珏虽然脾气楞点,却不是不讲理的,看俩磕头虫在那儿可怜兮兮的,渔网都要跑了,他是无奈的伸手把网抓住,同时赶紧的向上抬着手。

“都起来起来,又不是行军,犯不着大礼,赶紧帮忙,一会鱼跑了都!”

这撒网其实也挺麻烦的,还得有底下两条哨船配合,见毛珏似乎真没生气,俩大兵也赶忙壮着胆儿,跟着往上拖拽着渔网,片刻之后,居然又拉上一条龙虾,不过这一次,再没人敢往下扔了。

可真和后世截然不同,这个时代的东方大海,富饶的可以,一网下去,估计捞上来至少三四百斤鱼获,兵士的生活可不止打仗,有时候吃饭比打仗还要重要,二十来个大兵就地拿着小刀抛开鱼腹,处理掉不能吃的鱼肠下水,这头火头军就直接架起炉子烧起大锅来。

整个船都是木头做的,这做饭也真是危险活计,整个厨房完全被泥巴糊了一遍,烧火的灶台附近全都是炉灰,一口快两米的大锅烧的是典型部队锅,那些捞上来的鱼别管什么鱼,直接剁成块扔里头,撒上盐巴,再加上黏黄米之类的,汤汁翻着乳白色,汤一滚,那诱人的香味已经扑鼻而来。

“毛大人,下官准备了点酒菜,请大人过去一叙!”

这头大兵们排队开始领饭,那头沈百户也从船头指挥那儿下了来,恭敬地过来请着,不过闻着那扑鼻的香气,毛珏早就按耐不住了,哪儿还会理会他的酒菜?

“沈大人自便即可,本将活了这么大,这么香的饭菜还是头一回遇上,就不和大人凑这个热闹了。”

在沈百户目瞪口呆中,抢了个大碗,毛珏也是插进了人群中,自那个大锅里盛了满满一碗鱼汤粥,毫不避讳跟着那些大兵们盘腿坐下,昂头灌了起来。

“这还什么贵人家公子,和那些穷当兵的啥区别,上不了台面!”

看着毛珏这般不顾形象,沈百户亲兵,也就是码头上负责搬货那个阔脸家伙立马不屑的哼哼着,听的沈百户忍不住也是轻蔑的一笑。

“咱们这位千户大人是在礼贤下士呢!”

“不过他一个公子哥能有什么长性?看着吧,不出一天,这位毛公子就得叫苦不迭,说不准咱们还得提前把他送回去。”

“那样的话大人,咱们是不是可以再走一趟?”

提到这个,阔脸亲兵禁不住露出了惊喜与贪婪,沈百户却是嘿嘿一笑,没有回答,反倒是招了招手。

“人家看不上咱的酒菜,那就咱自己享用吧!跟老子走。”

“谢大人!”

…………

到了大明朝中期往后,家丁部队已经和普通部队出现了很大的分化,就算如沈百户这小军官,也算是养了五个家丁亲兵,包括一个总旗一个小旗,都是他姓沈的族人,五个人吃饭都在一起,用过午饭后,又是登上高高的船头继续研究着什么。

吃了一回大锅饭,没事儿干的毛珏也没像昨个那么发呆看着海景,没事找事,跟着干起活来,把那些捞上来的海货跟着那些明军军士们一起晾晒起来,在后甲板上铺了满满一层。

刚开始几个大兵还真不适应,在一旁畏手畏脚的,不过看毛珏那大大咧咧的模样时间一长,他们就也习惯了,该干啥干啥。

“喂,兄弟,老子叫毛珏,你叫啥!”

一面把大黄鱼给串上,闲着没事儿毛珏还捅咕了下刚刚那个不鸟自己的明军军士,捅得那个黑瘦黑瘦的小子一愣一愣的,嘴里结结巴巴好半天才吭哧出来。

“兄弟……老子……小的!对,小的叫吴朴,俺爹穷,娶不上媳妇,跟着别人跑山,说是忽然有一天就把小的抱回来了,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毛珏感觉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搐,这名,也太他娘的有故事了,这小子来历都交代的一清二楚,朴!嫖!干笑了两声,毛珏又是跟着接着问着。

“刚才,老吴你干嘛要把龙虾给扔了啊?”

“大人您不知道?”

惊讶了下,想起毛珏连小米子都不认识,这吴朴又是了然,憨乎乎的解释道:“这玩意吃了容易坏肚子,在海上,缺水,一坏肚子就容易死人,俺们百户,就有吃死过的。”

还惦念晚上把龙虾烤了,听这吴朴一说,毛珏顿时激灵了下,他这才想起,如今是大明,医疗手段落后得可以的大明,后世拉肚子,一包泻立停就好了,这年头也是要死人的。

不过想着后世自己还没吃过这种大龙虾,不甘心的毛珏又是一边晾一边嘀咕着。

“这玩意味儿其实很不错,实在不行先留着,等咱们返航时候再回去烤着,就算坏肚子也是一天,不在乎了。”

“大人,别说等到会皮岛那五六天,今天晚上,这大爬子虾就得臭了,不光这玩意,您看这螺子,这贝都是吃不得,都得扔,这些也快要坏了。”

回来还能不能再打到这么大个的龙虾,还真不好说,看着那货奄奄一息的在桶里趴着,毛珏也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拎起这玩意的尾巴,回身照着大海狠狠一甩,扑腾一个水珠,也送它回了北海龙宫。

吃不了就犯不着害了这玩意一条性命,再说,要是有缘万一再捞上来呢?

扔了龙虾,这头回头张望去,一百多条大小海鱼也被穿的差不多了,难得这吴朴坐下歇会,毛珏又是屁颠屁颠过去,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着这些大兵聊着天,脑袋顶上就挂着这些鱼获,对着这个时代一点污染都没有的天儿抻了个懒腰,毛珏禁不住感慨的摇头晃脑道。

“还是这大海富庶啊!咱们这半天都不到,就打了这么多的鱼,看这辽东,不知道多少吃不饱饭的,要是从大海里捞取食物,去反哺陆上,哪儿还能饿死那么多人?”

“哈哈,千户您别开玩笑了,别说咱朝廷禁止出海打鱼,就算到这海上打上来鱼了,两三天也就坏了,并且今天大人吃着这鲜鱼觉得味美,吃个几天就厌了,还是咱陆上的禽蛋粮秣合口!”

“朝廷禁止出海打鱼?”

毛珏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大明的海禁他是知道的,只不过印象当中,海禁是禁止与外国商贸,不让跑船去南洋,怎么也没想到,连打鱼都在禁止之列。

“倒也不是全禁止,像咱们皮岛,不少渔户也出海打鱼,江浙附近更是不少人家靠打鱼为生,不过都是小船,当天去当天就回来,也去不了太远,官府不允许造大船去打鱼的,不过也没人造大船去打鱼,太容易坏了!”

吴朴几个你一句我一句抱怨起了鱼腥味来,不过毛珏却是忍不住捏起了下巴,看着远处哗哗流淌的海水出神,昨天还在想着东江镇粮食不足的问题,可是今个,他似乎看到了一条解决的办法,而且似乎还能把这变成一条财路!

记得就是取之与大海,西方可是发展出一个庞大的海上帝国。

第二十三章.不成器

这一趟巡视可够远的,从皮岛出发,向东甚至到了后世韩国的济州岛附近海域,大明管的还真是宽,自倭国九州岛方向的倭寇都得归东江镇打击,维护世界和平这个重任好是好,只不过毛珏总感觉,辽东都丢了,自己家的房后都着火了,还得提着水桶去保护邻居朝鲜家的草垛,是不是有点太烂好人了?

一趟巡航足足花了十天,战斗都没碰上,这一趟当当兵的辛苦毛珏倒是见识过了一遍,还真如吴朴所说,吃鱼吃到吐,就算最新鲜的海鱼,天天海鱼黏黄米清煮,人也受不了,毛珏都怀疑自己快吃的满身鳞片了。

而且就算是硬帆,操作简单,却也有着诸多门道在其中,首先就是操帆受风,凭借纵帆船借的八面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船只的保养,遇到风浪时候的躲避,这些还都是知识,之前只懂得造这些古帆船,如今如何操作,他也学了一小半,当个水手估计饿不死了。

海员可没有想象中的浪漫,清理甲板,升帆降帆,在狂风暴雨中维持船不漏水,还得晚上辨别星象,白天辨别日象,尤其是甲板上还有十门铁火炮需要清理保养,下了船,黑了一圈又瘦了一圈的毛珏跟个幽魂似得,简直迷迷糊糊的下了船,跟沈百户道别一圈,有气无力的向他的千户官邸走去。

不过目送着这位主儿,沈百户还有那个阔脸亲兵却是禁不住流露出一股子夹杂着肉疼与欣赏的表情。

肉疼不用说,十天走一次货,这次下船至少要修整十天,然后还得是三天的千户所军事训练,还是穿插着来的,想要走货就得等着下个月了,而且下个月也不知道这位千户大人会不会发神经,接着跟着他去渤海找罪受。

这种可能性可相当大,这也是他们俩敬畏的原因,十天巡航,毛珏除了第一天,完全把自己当个小兵了,手底下明军拉帆,他去拉帆,明军抛锚,他去抛锚,甚至那些杂兵擦甲板,他也跟着擦甲板,绝对不偷懒,要说故作姿态,礼贤下士,他这也做的太极限了,这些天下来,八十六个军士,一多半都和这位千户大人混熟了,这份功夫,沈百户自问他都做不到。

“总爷,下个月该怎么办?”

看着毛珏摇摇晃晃越走越远,阔脸亲兵哭丧着一张脸,悲催的向沈百户问着。

“还能怎么办?回去准备银子吧!这次陈副将那面估计也过不去,唉……,这个月难过了!这他娘的年月!”

同样也是站在港口上眺望着,沈百户亦是脸色难看的摇着头,呜呼哀哉着。

…………

“少爷,别着急,吃慢点!”

一大桌子菜,什么鸡蛋炒韭菜,什么爆炒腰花,什么羊肉炖杜仲,总之都是陆上生的,和大海里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包裹往自己住的小院一扔,这次毛珏是屁股都没坐一下,叫了辆马车直接奔回了毛府,让素衣准备了一桌子饭菜,真应了吴朴那句话,还是陆上的禽蛋粮秣应口,那筷子被毛珏使的跟旋风一般,嘴里塞不下的塞,噎的都快喷出来了。

看着毛珏这副饿死鬼的样子,素衣是又好气又好笑,在一旁拿着水杯给毛珏填上,一面还开口劝着。

“你是不知道啊!这两天,吃鱼吃的,你家少爷都快变鱼了,那个鸡蛋再给我夹一块,对,喂我嘴里!”

“是,少爷!”

可真够过分的,毛珏大嘴一张,一块满是韭菜的鸡蛋就被素衣的小手塞了进去,就在一个月前,他也只有看班花给校篮球队的男友喂水被秀的份,如今,就算没观众,这一波恩爱依旧被他秀得眉飞色舞的。

“这两天府里平静吗?老爷可曾回来?”

吞了那块甜的发腻的鸡蛋,一桌子菜肴也造下去一半多,毛珏这才舒服的吐出一口气,喝了口素衣倒的茶水,开口问道。

“回少爷的话,这几天老爷还没回来,不过照着以往的惯例,老爷去宁远公干,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

“沈夫人呢?没再为难你吧?”

“沈迁死了后,沈夫人就像丢了魂儿一般,也不太管家务事儿了,不过这两天沈世魁沈老爷倒是多来了府中两趟。”

“沈世魁!”

这个名字听的毛珏眼皮子禁不住跳了跳。

之前东江镇是由毛文龙将沈阳开铁等败兵与逃难的汉人整合在一起组成的,这其中不免要收编不少旧的军系,沈世魁麾下的登州援军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支,这些势力被毛文龙组成一团,成就了今日的东江镇。

而且沈世魁还是毛文龙的岳丈,两家姻亲之好,看起来,沈世魁应当是毛文龙的铁杆心腹才是,估计东江谁背叛毛文龙,他都不会。

然而这是当局者的观点,毛珏却是个来自四百多年后的旁观者,要知道袁崇焕杀毛文龙,仅仅百来个亲兵入皮岛,拿着尚方宝剑一阵装逼之后,当着东江镇诸将的面斩杀的东江大帅。

如果沈世魁真的忠心,手握数千兵马,他会袖手旁观?而且从毛文龙死后,几次兵变的最大利益获得者来看,沈世魁也逃脱不了阴谋的关系。

前几日与毛文龙密谈,似乎毛文龙语气重,也对沈世魁在东江愈发炽炎的势力表达了担心与不满,如今毛文龙不在,这沈世魁频繁的跑毛府,总让毛珏有种不好的感觉。

不过疑神疑鬼了片刻,他忽然又是晃了晃脑袋,如今想太多也没有用,别看毛文龙现在给他个千户,恐怕他连庞大海的十来个兵都调不动,奉承奉承他还行,真正有个生死利害时候,没人会真的给他拼命,就算再急,饭还是得一口一口吃。

“没事儿就好!”

又是喝了口茶水,揉了揉肚子,毛珏扶着桌子面站了起来,扭头接着问道:“我不在的时候玻璃坊怎么样?文孟何四勇他们没搞砸吧?”

“别提他们了!”

说到这儿,素衣居然小鼻子都筋了起来,气呼呼的跟着毛珏数落着。

“玻璃器具卖的倒是挺好,新开的铺子,跑关内的商户看着新鲜,这几天总共拿走了四十多件,卖了五十多两银子,可那文孟,又是烂赌鬼发作,去赌了一圈,把少爷赏他那点银子全都输了进去,回头还想找素衣要银子,让我给骂了回去。”

“少爷,这文孟必须管管了!再让他这么下去,别说复兴文家,您好不容易扯起来的杂货铺子,也得让他给败个精光!”

“这家伙……”

听着素衣抱怨,毛珏顿时无语了,同样是毛文龙的姻亲,看人家沈家,沈世魁,沈志祥各个在东江镇都是拿得出手的人物,再看他的母家文家,唯一拿得出手的这百户文孟,还他娘的是个烂赌鬼,实在让毛珏头疼。

不过素衣说的倒是没错,这小舅文孟也必须管管了,并且他手底下还有着十来个一起从辽阳血战杀出来的弟兄,算得上忠心耿耿,如今自己正缺人手,连个亲兵都没有,他们也算是个可以用的力量,想着,毛珏帅气的打了个响指。

“我家素衣说的对,找他去!”

“啊?少爷,真去啊!”

素衣的小脸立马露出了不情愿,紧巴巴的抽了起来。

…………

难怪这妞不愿意,还是上回那个小赌坊,还是空气中弥漫着热汗与臭味,别说素衣这个小姑娘,就算毛珏都不愿意进去。

然而不进去还不行,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那个穿着明军棉甲,叫嚷着声音最大那个,不是文孟还是哪个?

“快点押快点押,买定离手啊!文军爷,您到底押不押啊!”

庄家还是那个脸上全是麻点的横肉壮汉,不过那个用自己闺女当赌注的赌鬼汉子此时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天知道他是不是把自己赌了进去,砍手砍脚,再不在皮岛波涛汹涌的海浪中,成了一缕冤魂。

不过这年头人命贱如草,没人在乎这么个烂赌鬼。

赌客换了不少,可此时没变的还是文孟的赌运,比上次强点有限,不用押刀子了,可他身前也就剩个底子,拿着最后一小块碎银子跟那儿摇摆不定着。

“赌!赌!赌!又来赌,你还有点出息没有!”

有少爷撑腰,素衣这妞现在可辣的很,就在文孟满头大汗左右纠结的时候,捂着鼻子这妞就先闯了进来,拎住了他的耳朵,疼的这个一米八多的汉子龇牙咧嘴,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素衣,死丫头,你给我撒手,军爷我就是玩两把,你个死丫头管哪门子,哎呦,少爷,您,您怎么回来了?”

“嘿,文军爷,让一个小丫头片子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给您训住了?”

看着文孟吃瘪,那庄家顿时幸灾乐祸起来,在一旁冷嘲热讽着。

“要不,您先跪着,我们先开了,小本生意,别耽误时间啊!”

都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人人有克星,文孟绝对算是个混人,偏偏他姐的孩子,毛珏面前,就是混不起来,真跟网吧被抓住的小学生那样,耷拉个脑袋吱吱呜呜,根本没理会这厮。

不过大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文孟算是自己小舅,比狗可高级多了,眼看着那庄家嘲讽的脸上横肉加上麻点一起叽咕了起来,毛珏心头也是一口气上了来,抢过文孟手头的碎银子,一伸手扔在了大上。

看的眉头都顺了起来,带着一股子嘲讽,这麻子又是摇晃起了骰子筒,十多个赌徒满头热汗的摇晃了半天,这才咣当一下砸在赌桌上。

“哎,三三一,小!各位,不好意思……,哎,你他娘的干嘛?”

说话间,这庄家的手腕被毛珏宛若蝮蛇那样伸手扣住,打了三年英雄联盟外带穿越火系,毛珏那手速真不是盖的,没等他惊叫完,另一只手从他衣袖里,揪出了块黑森森的东西,连绑着的红绳一起到了毛珏手头。

“这是什么?”

看着毛珏阴沉的目光,那庄家明显眼底闪过一股子慌张与凶狠,强辩着叫喊道。

“这他娘的是老子在道观里求的财运符,你他娘的……哎呦~”

话还没说完,毛珏又是一个直拳削他鼻梁子上,这儿是人最脆弱的一个位置了,就算这厮长得五大三粗,依旧是一个趔趄退了好几步,苦辣酸甜捂着鼻子底下了脑袋。

在那些赌徒的咋呼中,毛珏将那黑森森的矿石悬吊在骰子上空,二十几个招子的目瞪口呆中,本来一动不动的骰子竟然有了生命那样,硬生生朝向那骰子转了三个面,露出个通红的四五六。

“你他娘的敢使诈!”

看的目瞪口呆,足足寂静了一秒多,文孟炸了……

第二十四章.手下

最常见的作弊方法是骰子里灌铅,这样比较容易摇出想要的点数,然而骰子一掂量就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个麻子的作弊方法就高明了不少,骰子小的几点都是用铁染色的,大则是朱砂,手腕上再戴着磁铁,需要小的时候用左手摇,开啥无所谓时候用右手摇,也难怪他这赌坊稳赚不赔。

后世电视上曝光赌博的多了去了,人家作弊方式比这还要高科技牛逼的多,这仅仅是入门级,上次来找文孟,毛珏就已经看出来点端倪,不过懒得惹事而已,可这次他的让文孟把这心思给断了,至少也得有个顾虑,自然就不管什么惹事不惹事了。

不过这事儿似乎惹得有点大了,傻愣愣的看着那骰子在那儿乱动,文孟眼睛都直了,不光是他,整个屋子二十多号赌徒眼睛里也是流露出一股子猩红的颜色来。

哪怕是后世,法治时代,为了赌把自己孩子卖了,拿刀捅了父母的赌徒都不知道有多少,更别说如今这群职业赌徒,熬的双眼通红卖儿卖女卖产卖地,最后把老爹老娘的棺材本都卖了,到头来居然是被人给耍了,这股子仇恨可真是不比杀人父母少多少。

“麻老三!!!”

咣的一声,把腰刀都抽了出来,文孟一脚把趴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桌子给踹翻了出去,桌子上,铜子,地契,骰子什么的都散落一地,举着刀,这货咬牙切齿的咆哮着。

一呼百应,那些赌徒也是撸胳膊轮凳子,被围在中间那个贱嘴庄家简直傻了眼,刚刚他还是高高在上的赌坊老板,一转眼变成了众矢之地,愣了愣神,这厮张望向还拿着他磁铁手串的毛珏,那眼神简直恨不得活吞了他。

不过现在毛公子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和这等黑恶势力计较有失身份,毫不在意麻三凶狠的眼神,他是搂着素衣的肩膀,悠闲地退到了后头看起了热闹。

一脚把个板凳子踹到他面前,压下刀,文孟那马脸狰狞的跟马面似得,两撇上胡子都树了起来,歪着个肩膀叫嚷道。

“麻三,鱼有鱼道,虾有虾路,咱这骰子铺子出铅耍诈的什么下场你该知道吧,乖乖伸出爪子让老子多剁一刀,然后滚出东江,这事儿就算了了,不然的话,哼!”

脑门上汗珠子都淌了出来,满是麻子的肥脸蛋子剧烈的抽搐着,不过环视了一圈那些个杀机腾腾的赌徒们猩红的眼睛,这家伙居然很是光棍的晃了晃脑袋,还搓了搓摇骰子的右手手腕。

“行,今个老子算是认栽了,咱们按照江湖规矩来是不,行!”

小板凳放平,深吸一口,这厮跟着蹲下了,对着板凳,文孟狰狞而残忍的咧着嘴平端了刀,就等着给他来个一刀两断。

然而,江湖最大的规矩,就是没规矩!

就在麻三儿把胳膊放板凳上前一刻,他嘴里忽然急促的吹了个口哨,听着这哨音,毕竟是久经沙场,死人堆里爬过几个来回的老军汉,后背一凉的同时,文孟已经回身劈刀砍了过去,咔嚓一声鲜血飞溅,打着赤膊的赌汉直接被砍翻在地,那牛耳尖刀直愣愣扎在了踢翻了的赌桌子背面。

秦桧都有三个帮呢!更何况开赌坊跑江湖的,手底下这么可能没养几个闲汉?一声口哨就是动手的信号,几个帮闲直接在赌徒中间开了花,下手可够狠的,尖刀专往人腰子上扎,惨叫中就有好几中招倒地的,砍倒了那个背后下黑手的,文孟却是一刹那眼珠子瞪溜圆,惊慌的大叫着。

“少爷!小心!”

黑刀子真叫个防不胜防,毛珏还在那儿硬着头皮看怎么砍手,来增强自己心理防线,冷不丁打斜一把刀子就照着他腰上扎来,惊叫一声,素衣想都不想直接撞开毛珏,挡在他面前,看着那个黑脸汉子杀机外露的眼睛,毛珏瞳孔似乎都放大了几分。

砰~

一次脑袋开花,喷了半边红,黑脸已经不存在了,仅剩的舌头当啷着,尸骸直勾勾扑腾在地,这一幕太血腥,屋子里那些混乱的赌徒甚至都被震撼的停住了手。

紧接着就简单了,刀子还捅在身上,平日里一起赌博,谁咋呼的最响赌徒们心里也是有个数,两个打一个,揪着头发就地放倒,不大的赌坊里再一次厮打,成一片,砰砰的拳头声中血喷到墙上,打下来的大黄牙到处都是。

这文孟混归混,对毛珏这个外甥还算不错,这功夫也不管里面拥堵的一幕了,直接冲到举着枪尚且有些发愣的毛珏身边,和素衣一块儿拽着他直接往外冲了出去。

幸好出海了一趟,这十多天,第二把左轮也打好了,被文孟直接送到大营毛珏的住处,不然的话这一下子,素衣就算不死也是半条命进去,和上次杀沈迁又不同,那次毛珏已经气晕了,这次却是吓个半死,低着头拎着枪,在外头,他是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这个年代的法律,尤其是在这边镇之地,可真是粗糙的紧,一队巡街兵过来,把赌坊给围了,把里头打的昏头涨脑的赌徒帮闲也不管谁谁,全都用刀鞘砸了出来,文孟这个“自己人”解释两句,巡街的百户直接粗陋的一歪脑袋,打死的和被捅死的四个挖了个坑就地就给埋了,被打的不成人模样的三个帮闲被锁拿总兵衙门,估计是丢到哪个海岛做苦力,剩下的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至于倒霉挨了刀子的几个赌徒,自生自灭!

然而这起事件的头头麻三,混乱的功夫这孙子卷了点细软,居然跑路没影了。

“少爷您放心,小的回头就跟咱们兄弟说说,皮岛就这么鸡屁股大点地方,跑不了他的!”

想着今个的事儿,文孟还晦气的吐口唾沫,拍着胸脯对毛珏保证道,可这话听的毛珏终于醒过神来,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上去干脆一巴掌拍他脑门上。

“你他娘的还惹事儿啊!多大的岁数正事没有,天天这玩骰子喝大酒,你他娘的对得起文家列祖列宗吗?”

“小的,小的这不是闲的没事儿,手痒,就耍两把!”

真叫倒了过来,文孟这个舅舅让毛珏这个外甥训的跟孙子似得,悲催的摊着手耷拉着脑袋,陪笑着,听的毛珏更是火冒三丈,又是一巴掌拍了过去。

“今个你就跟老子走,给老子当个端水倒尿盆的,老子亲自看着你!再他娘的不学好,老子直接替我那外公,打死你个不孝子!”

虽然又挨了一巴掌,不过这话听的文孟忍不住招子一亮,居然是有些惊喜的叫嚷道。

“少爷,你,你要把小的,调进西大营?”

“百户是当不了了,不过老子亲随总旗还是能拿下个告身的,你丫的去不去!”

“去!去!当然去了!谁不去,谁就是螳螂子!”

…………

别看官儿小了,可在南大营当个穷当兵和这西大营当个千总亲随在这东江却是两个概念,不说跟着毛珏是亲兵的待遇,仅仅巡海的船上,油水就比在陆战营里领那一年缺大半年的军饷来的实惠的多。

毛珏去找参将毛有德喝了顿酒,当天,文孟就被调到了西大营第十三千户所,不光他,他手底下十一个亲信战兵也跟着过了来,一听这机会,没有一个打哏的。

傍晚,西大营千户所衙门大院。

“看好了,这就是你们少爷!你们的千总爷!以后千总爷说剁谁就剁谁,让你砍谁就砍谁!就是刀山火海,让你冲你们也不能给老子怂了!谁他娘的敢尿裤子丢老子脸,老子就亲手剁了他!”

“还不见过千总爷!”

文孟一声吆喝,十一个穿着旧哄哄棉甲,年纪从五十到十五应有尽有的战兵手下整齐的跪地下拜着。

“拜见千总爷!”

不过这么个见面会,毛珏却是感觉自己嘴角有点直抽,怎么都不像军队拜见将军,倒是有了种小弟拜大哥的黑道感觉,不过这年头就流行这一套,毛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脸色怪异的接受一般人磕了三个头,旋即才巴掌往上一抬,装腔作势的咳嗽一声。

“行了,都给老子起来吧!”

“以后,你们都跟着老子混了,老子有一口吃的,就不让你们挨饿,有一块布就不让你们挨冻,只要老子说啥你们办啥,少不了吃香喝辣的!听明白没有!”

这话有点更黑社会,偏偏这些大头兵就吃这一套,那个五十二三,牙都没了一般的糟老头子带头,这些个兵痞子又是一起鞠躬。

“刀山火海,任凭千总爷差遣!”

这算是自己手底下第一个班底儿了,看着这些人恭顺的模样,之前重来都是被人管,没管过人的毛珏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子怪异的自豪感来。

老子他娘的也有手下了!

这个大院两旁有着两排通铺子,正好让文孟和这些战兵住下,第一天来,毛珏也没折腾什么,该示好示好,花银子每人配了套新衣服,换了床新被褥,还拿钱置办了酒席,给这些穷怕了的家伙打打牙祭。

不过这头,一帮家伙跟没见过肉似得,放浪形骸的啃着猪肘子时候,千总衙门的门忽然被轻轻敲打了两下,喝的有点上头的毛珏迷迷糊糊到了院门口,自己去开了门。

“那个犊子?”

“哎呦,千总爷,是小的我啊!”

拎着个盒子,庞大海那贼眉鼠眼的笑模样出现在门口外。

第二十五章.庞大海的邀请

有句话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拿到这军队里居然也是一个道理。

人家沈百户,一条二号大福船,三桅杆,好几十米,还装着大炮,配着两条哨船,这才是正规军队,可这庞百户麾下,毛珏甚至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千户的,到底是不是一支军队。

不光庞百户,赵百户,金百户俩个巡视辽东湾西南的百户所也差不多,军士别说武器,就连军服都不齐,穿的破破烂烂百姓花衣什么样的都有,再看船,原来那天庞大海带毛珏出海的那条哨船算是最好的了,船数不少,可全都是破破烂烂的小哨船,唯一两条三十多米苍山船年龄比毛文龙都要大,据说是参加过万历朝鲜战争的功臣。

船上还有火炮,只不过里面锈的连炮眼都要堵死了,这样的炮别说发射,连炮弹都塞不进去。

难怪要三个百户巡视一块地方,看着这一幕,毛珏忍不住直摇头,偌大的辽东多半都被建奴占领了,獐子岛大鹿岛一直到旅顺口都是最危险的地段,别说三个百户,十个这样的百户,毛珏都觉得不放心。

不过这儿唯一一点让毛珏心动的,就是人!

三个百户完全就像个大渔村,后面靠着皮岛东南小山,军户们种了几片地,靠这会海边,渔网晾晒了老大一片,不是每个男人都能顶到正丁名额,百户所里闲下来没事儿可干的年轻人一大把,三个百户所闲汉与老弱妇孺加一块该有上千人规模了,顶的上一个千户所了。

这些人打仗不行,可是生产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群小孩子兴奋的哇哇直叫,簇拥着巡海舰队离开,那些兵丁也是一点儿打仗模样都没有,跟出海打鱼与孩子们告别时候一模一样,扛着渔网就上了船,这一幕就连邀毛珏过来巡查的庞大海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闹着后脑勺难看的陪笑着。

“千总爷,乡下人,散漫惯了,不懂规矩,您别忘往心里去。”

斜着眼睛看着他,毛珏直接哼哼一句。

“别废话了,赶紧出海吧!”

站在那老的掉牙的古董级别苍山船上,看着一帮子像渔夫多过像明军的家伙开船出海,还有庞家百户所实际总管,总旗庞大海在那儿咋咋呼呼的指挥,说实话,毛珏心头是一大堆问号的。

像沈百户,李百户他们三个,对自己跟船那是躲避如蛇蝎,这厮主动邀自己过来,还展示着这一幕,啥意思?哭穷吗?想让自己给他多弄点军饷。

“这他娘的就是西大营?”

跟着毛珏屁股后面,嘴里咬着根咸鱼,露出个鱼尾巴,文孟这厮也是跟着哼哼着。

“这穷的,比老子战兵营也没强到哪儿去吗!”

…………

说他们是渔夫还真没污蔑这三个百户所,巡视舰队行驶离开皮岛还不到十公里,这些家伙就散开了,做的是一件令毛珏目瞪口呆的事儿。

打鱼!

但见十一二条哨船均匀的分布在海面上,那些在册的战兵熟稔的巡着海流划开小船,下网,合拢,起网,还有钓鱼的,舰队就搁置在这儿不动弹了。

沈百户的麾下也打鱼,可那也是在巡航过程中补充粮食而已,主要是还是巡视东海,铲除可能出现的倭寇,可他们这一点儿都没有当兵打仗的模样,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见有继续向前动弹动弹的模样,毛珏干脆怒气冲冲的乘上了个舢板,找上了门来。

找到庞大海的时候,这货正站在一条哨船上,几个水性很好的兵士正从水里头冒出来,听着毛珏到来,这厮笑容满面的就迎接过去,双手把一串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海参捧给毛珏。

“千总爷,咱们这百户所穷,没什么可招待的,就这海参还算是八珍之一,入得了口,小小心意,还请千总爷笑纳!”

别说,这串海参还真是卖相十足,每一个都有四五寸大小,各大肉足,更重要的是个新鲜自然,这要是在毛珏来的那个时代,一头一二百块钱,这二十多头就得四五千块钱了。

然而,毛珏是想保住姓名,在这皮岛上活得像个人似得,这十三千户所对他来说就很重要,他所图的可不止一点口福而已,他太需要实力去对付袁崇焕,去对付建奴,将来对付的很有可能更多,看都不看把那鲜海参推到一旁,毛珏是声色俱厉的问道。

“军国大事!海对面的建奴在虎视眈眈,庞总旗却在这儿悠闲地打鱼,汝对得起这身军职吗?”

被毛珏吼得一愣,这家伙旋即却是苦下了一张脸,悲催的一摊手。

“千总爷,您老也看到了,咱们百户所太穷,咱备不起那些粟米口粮,不弄些海物,大家伙都得饿肚子,皇上他老人家还不差遣饿兵呢!千总爷,求您多宽容宽容,咱这弄些东西,晚点就出发,您看,成不?”

这话听得毛珏禁不住一愣,仔细想想,这出发时候,的确没那么多军用物资,一到大海上十来天,想着顿顿吃白水煮鱼,他的脸也是有点发僵。

不过先在小命都不安全,没时间挑拣,还得想办法尽快把这个十三千户所拧成一根可以勒住袁崇焕脖子的绳子,毛珏也只能脸色难看哼了一声。

“快点,老子耐心有限!”

“小的遵命!”

立马又是一副笑脸,看着毛珏转身坐上舢板,庞大海还把海参塞进文孟的手里,这厮可没什么该不该收的顾虑,毫不客气的拎上,看的毛珏嘴角又是忍不住抽了抽。

不过这庞大海算得上千户所第一个倒向自己的军官,实在不好多说什么,毛珏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别说,庞大海这小炉灶还算不错,新打捞上来的辽参放在酱油老汤里炖过,那味道,可真是吓煞人香,滋味十足,就这鱼,文孟还有跟着来的五个亲兵各个吃的满嘴流油,然而毛珏的嘴角却是一直不停的抽搐。

这早上出发,打了天的鱼也就算了,到了这晚上,庞大海这厮竟然还给他玩了一手缩水,那二百来人,十来条哨船,带着打完鱼的鱼获,转头回皮岛了,感情儿他们就是专门出来打鱼的,剩下的也就是两条苍山船,不到一百人。

这可是巡视最危险,最重要的海域,带着这么一群炮都打不响的家伙,毛珏的心头就跟十五个吊桶打水那样,七上八下的。

“哈哈,千总爷洪福,今天竟然捞上来个大家伙,小的赶紧带来,给千总爷补补!”

正想着,庞大海这厮又是提这个大王八,满是憨笑的走进这船仓来,眼看着他那副轻松模样,阴沉着脸,毛珏恼火的问道。

“庞总旗,你就带着这点人去巡视东海?”

“这万一遇到建奴的船队,如何战斗?”

“船队?”

又是愣了下,庞大海却是禁不住笑出声来,对着毛珏一抱拳弯腰拜下。

“我的千总爷,您就放心好了!建奴没船队的!小的巡视这片海也有三年多时间,啥时候出过差错,您就放一百个心,这两天,小的对您一定有个交代!”

“那个谁,还不赶紧给千总爷炖上!”

拎着那倒霉的龟,庞大海又去张罗起来,可是看着厨房里忙的火热,毛珏还是一张脸难看的很,沈百户三个兵精,却是个有心事,他原本还指望拉拢培育庞总旗这三个百户,不过今天看来,这三个百户似乎真没用。

还得想办法扩大人手才是。

这种心思下,毛珏也没精力再像沈百户船上时候那么“礼贤下士”,和兵士们打成一片,除了看看海,回去就是计划着怎么收拢人手,怎么搞银子,这一路上,倒也真如同庞大海所说的那样,风平浪静,别说建奴,连个鲸鱼都没碰到。

而且这几天一直是沿着海边附近前进,几乎没过多远,都能遇到个荒岛,基本上都能在陆上过夜,船上颠簸程度也比沈百户船上时候轻松的多。

第三天,差不多距离皮岛一百多公里远,两条苍山船在小鹿岛抛下了锚。

别说,这片小岛也就一平方公里左右,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岛中心是小山树林,靠着北端有着一大片不错的平坦沙滩,哪怕涨潮了还能有不小的滩涂。

虽然是荒岛,可因为巡逻船能经过,明军还在上面修建了一片茅草屋,这地儿景致不错,倒是让毛珏心里头开怀了几分。

晚饭还是鱼,不过抹着盐巴烤出来的海鱼比清水煮鱼要入口的多,用过了晚饭,躺在茅草床上,一面看着天棚,一面毛珏还计划着回去怎么铺开他的事业,大约半夜八九点钟,他才刚有些困意,没等昏昏入睡,冷不丁,房门被轻轻推开,文孟跟做贼一般,小心的摸黑进了来。

“我说老文,大半夜不睡觉,你来做什么?”

打了个哈欠,毛珏不耐烦的嘟囔着,可头一次,这厮的面容变得无比严峻,对着毛珏做了个禁声的收拾。

“千总,赶紧跟我来!”

从茅草屋后头溜出去,爬上小山向下眺望,小鹿岛的西南面海面上,不知何时停了两条比苍山船还要小一号的海船,而沙滩上,两伙人拿着火把,正聚拢在一起不知道嘀咕着什么,穿着明军军服这一方的,带头者赫然是庞大海。

“这些人是?”

眯着眼睛,毛珏惊奇的向下眺望着,他旁边,文孟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句话来。

“鞑子!”

第二十六章.靠什么活着

小鹿岛不算太大,趴在山头,山底下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火把照耀下,庞大海满面严峻,似乎讨价还价的含着什么,对面十来个后金人同样在那儿吵吵嚷嚷。

这年头的女真人毛珏算是第一次见,和电影里盘的大辫子的形象截然不同,几乎各个是光头,仅仅在后脑勺留下一块铜钱大小的头发,梳成小辫子,这玩意就叫金钱鼠尾。

而且这年代的女真人从长相上也是与汉人有着很大区别,一眼张望上去,就能看出来带着异族血统很浓郁,别说和这些家伙拼命了这么多年的文孟,毛珏都能一眼看得出来。

“狗*日的,私通建奴!”

怎么都没想到这厮叫自己出来巡海,暗地里居然私通建奴,毛珏那股子炮仗脾气禁不住就着了,伸手拔枪,转身就想下去,没想到文孟却是猛地拽着他衣袖,把他按了回来。

“少爷,不叫的狗才会咬人!现在是在姓庞的地盘上,和他正面硬扛咱们吃亏,先看着,回去装作不知道,老文到时候帮您把这厮拿了!”

回头张望一眼,毛珏还真是有点**,印象中,文孟就是个烂赌鬼,粗鲁性子,胸大无脑全是肌肉的家伙,可就在刚刚,在他那双阴沉的招子里面,他看到了宛若毒蛇般的阴森。

辽东动乱十年未解,死去的人多达数百万,能活下来的,果然个顶个的人精。

耐住性子,毛珏接着矮下身子,跟着观望着,大约叫嚷了十来分钟,庞大海还和对面女真人的头头相互拥抱了下,旋即一些在苍山船上的黑货箱子被庞大海的人搬了下来,另一头女真人也是搬来了成捆的兽皮,鹿茸,还有几个大箱子不知道什么东西,尤其是这家伙还格外珍贵的递给他个小匣子。

两人再次完成了道别,那些女真人直接抬着十来口大箱子上了船,似乎心满意足,那些庞百户的手下亦是抱着兽皮,鹿茸,沿着海滩向小鹿岛另一端他们停泊的位置搬去。

互相对视了一眼,毛珏和文孟悄无声息的自山顶退回,翻山回了位于岛另一端的明军简易营寨茅草房。

“老文,把你的人都叫起来,明个一早,我找个借口让庞大海过来找我,找个机会,你就把他给老子拿下!”

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坐在茅草床上,一面擦着枪,一面毛珏还阴沉沉的嘀咕着,他的身份很微妙,毛文龙的独子,现在他是很怀疑庞大海突然把他约出来巡海航行的目的了,要是他落在女真人手里,东江可就乱成一片了,而且以毛文龙的性格,估计不太可能为救他而就范。

毛珏自己更是,别看他挺怕死的,要是给那些个什么阿哥哥哥当奴才,剃个难看的金钱鼠尾,一步一磕头的,还真不如杀了他来的爽利。

不过听着毛珏那怒气腾腾的话,蹲坐在门口,文孟却是没第一时间接茬,捏着下巴上的胡子迟疑了下,反倒是晃了晃脑袋。

“少爷,这事儿不急,他姓庞的未必敢对您不利,毕竟他一家老小都在皮岛,少爷有个三长两短,老爷第一个饶不了他全家,这儿是他姓庞的地盘,咱们人少容易吃亏,这两天少爷装着啥事没发生,先跟他应付着,等回了皮岛,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可万一这厮对咱们不利?”

“明天少爷找他来,就说玩腻了要回皮岛,他要是不肯那就是心里有鬼,咱兄弟几个就拿了他,到时候群龙无首,也可以要挟他手下的庄稼把式,他要是答应,就先不节外生枝,您看如何?”

这头正商量呢,那头门口却是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旋即毛珏这十一个亲兵里最老的那个老家伙,都叫他老不死的那个糟老头推门进了来。

“文爷,千总爷,姓庞的来了,正往山上走呢?”

别看这干巴瘦老头子一米六出头的个子不起眼,他却是老辽军,还参加过万历朝鲜战争,打过小日本,哪怕这个年岁,依旧是军中最好的斥候还有冷枪手,听着他的话,毛珏当即神经一紧。

“他来了几个?”

“回千总爷,就他一个,拎个盒子,剩下那些家伙在海边装船,一个都没有跟来。”

神马情况?

毛珏还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文孟一眼之后,他忽然挥了挥巴掌:“你们回屋待着,就当不知道,听老子指令!”

“都听您老的!”

老家伙答应一声,转身又是出了去。

…………

刚刚点起了油灯,现在吹有点欲盖弥彰了,也就故意在那儿亮着,大约七八分钟,门外传来了庞大海那沙哑的声音,轻轻敲了敲门,这货还是一副讨好的口吻向里头问着。

“千总爷,小的庞大海,您睡下没有?”

“没睡,进来吧!”

全世界都在玩扑克牌,却不知道扑克牌是从中国发明出来的,自马可波罗东兴行,才渐渐有了西方扑克,此时毛珏就和文孟在那儿耍着扑克牌的祖宗,叶子戏。

虽然是装模作样,这文孟也真是老赌棍一根,八分钟居然赢了毛珏三把,这次又是让他给削的差不多了,正主来了,毛珏是懒洋洋的扔下牌,一挪身子转向了庞大海那面,有气无力的问道。

“这么晚了,老庞你来啥事?”

“前些日子小的不说给总爷您一个交代吗?今个,交代来了!”

真是笑容满面,庞大海把刚刚自女真人手里弄到的那个匣子献宝般的摆在了茅草床上,打开。还真怕跟武侠电影里那般窜出来一股子毒烟,毛珏赶紧向后躲了躲,可是下一秒,他的眼睛却中了迷魂术那般,直了。

真是没有比这更迷魂术了,一盒子足足二三十颗东珠,在油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七彩的光辉,这些珍珠是采自黑龙江鸭绿江中的冷水珍珠,各大体圆,光彩夺目,是清朝的珍宝,只有皇帝皇后地位朝珠以及重新大臣的顶带花翎上方可佩戴,平民盗采一颗就是死罪,可见其珍贵。

就算后世,毛珏也没见过这么个大饱满的东珠,要用毛爷爷来衡量,不知道几十万还是上百万。

都说不要为金钱所诱惑,可毛珏也是普通人,这等瑰宝面前,他眼睛直了好半天,这才无比艰难的把眼睛拔了出来,转头看向了庞大海那张笑脸,也是好不容易,他才把脸给板了下来,阴沉的问道。

“这东西你从何得到的!”

声音也是压低了几分,庞大海竟然毫不掩饰的向西面指了指。

“和建奴换的!刚才,他们正红旗鸭绿江总管的那个牛录额真才走!”

这庞大海太坦率了,倒是让毛珏有些不知所措了,脸色阴晴不定了足足几秒钟,瞄了一眼文孟,他刚才忍不住震惊的问道。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你竟然私通建奴!不知道这是死罪吗?”

“千总爷刚和沈戎的船队出海,难道不知道吗?”

这庞大海,竟然也是满脸的惊奇。

…………

有一条明军的灰色地带随着庞大海的解释,展露在了毛珏眼前,他以为罪大恶极的私通敌国,在这东江镇,居然仅仅是一条潜规则而已,不光东江,就连辽东镇也是差不多,手底下有兵有实力的军将,一面与后金打生打死,一面偷偷与他们做着生意,发着闷财。

战争虽然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灾难,可却也将辽地特产变为了奇货可居,大到他老子毛文龙,小到眼前这个庞总旗,甚至辽镇不少将门,全在这里面扒拉着食儿获取着利益。

辽东与东江之间的矛盾,不仅仅是袁崇焕意图掌控整个东北占据,双方之间经纪上还存在了利益纠葛,毕竟陆路上山海关卡的死死的,没有多少物资可以了流入关外,可海路上毛文龙就自由了许多,茫茫大海,朝廷也控制不过来。

“沈百户跑铁山到朝鲜咸镜道,他是发这儿的财,把山东运来的丝绸,茶叶什么的倒腾到朝鲜,也在铁山附近,贩卖布匹给那些建奴的军将,李百户赵百户跑的是山东那面,从那儿过来的船都得给他们抽头,所以他们才富得流油,哪儿像咱们西面这些个百户所,都是哭哈哈,那点地产的点粮食,小半年都不够,要不是靠着和这些鞑子做点小生意,村里的肯定都得饿死。”

一肚子苦水儿,在那数落了大半天,庞大海还不忘了给沈百户上点眼药,嘴一歪,他又是愤愤不平那样的挖苦道:“要说这沈百户,身价没个上千两银子,几百两总是有的,他这跑一趟船,竟然没给您上一分分润,还真是小气的紧啊!”

庞大海在那儿义愤填膺,仿佛真替毛珏不值那样,肥乎乎的金鱼眼都翻了起来,然而毛珏与文孟却是听的晕乎乎的,面面相觑的对视着,他俩还觉得抓到了什么大案子,却没想到是这般的约定俗成。

好一会,文孟这才猛地把扑克牌往床底下一撇,气闷的哼道。

“这他娘的都是弯弯肠子!”

“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毕竟也是个兵二代,文孟这气闷庞大海是听的出来的,谁都不愿意和生死大敌一面流血厮杀着,一面还做着交易,深深叹息一句,庞大海那满是奸诈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点真情实意的乡愁来。

“那时候俺们家在沈阳旁边,中卫所,虽然每天干活辛苦点,不过咱这地肥啊,一到秋天,满地的红高粱被风一吹,那个美就被提了,那时候,咱老庞就去找邻村的红梅,一起钻高粱地,那时候,连他娘的空气都是香的,哪像现在,一股子腥味,不他娘的跟这些建奴做点勾当,人都活不下去……”

这是这个时代辽东人所背负的宿命,也被挑起乡愁,文孟也跟着叹了口气,一时间,茅草屋里气氛沉重的,倒是让毛珏感觉压抑了起来。

“一切,会好的!”

第二十七章.第一波大买卖

庞大海这亲情牌打的还真不错,一盒子珍珠,外加跟着忆苦思甜了半个晚上,他算是成功打入了毛珏麾下,起码和文孟两个老兵眼泪汪汪的回忆着努尔哈赤起兵前辽东大地打成了一团,两个人好的就跟穿了一条裤子那样。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是什么都没改变,明军该堕落腐化继续堕落腐化,就连这庞大海也不过是在和建奴互通有无的情况下,多了一份向他毛珏上供的花销,同样也多了一份调防到别处,换个肥缺的希望而已。

这次巡海,实际上到昨天晚上和建奴的交易那一波就算是完成了,庞大海从皮岛上带来了二百多匹布,两箱子茶叶,总共换取了貂皮一百张,其他兽皮三百多张,辽东特产的人参,鹿茸三箱子,其他药材一箱子,最后就是贿赂毛珏的那一盒子东珠。

这么一个来回,差不多能赚三到四倍的差价,还是在皮岛镇的行价,如果要是贩卖到江南,估计获利至少是十倍,虽然分摊到差不多有千八百口的三个百户所,每户也就平摊个一二两银子,而且这是半年内唯一的收入,不过好歹能吃上几个月粮食,不用挨饿了。

不说两条破烂的苍山船再往旅顺湾方向走有没有危险,单单如今就是人心思归,水手们也没有继续走下去的欲望了。

一大早上,庞大海手底下的水手就在海岸上忙碌着,将一个个装水的大桶搬运到沙滩上,倒掉,再从小鹿岛山南的山泉打水,重新运回船上,在海上,淡水是最容易变质的,仅仅三天,倒出来的水就都染上了一层绿色。

也难怪西方的水手形象都是一副端着麦酒杯醉醺醺的模样,啤酒之类的在海上保存时间要比淡水长久许多,而后来,英国皇家海军在占领富庶的牙买加,建立起为数众多的甘蔗园后,又用压榨蔗糖剩下的糖汁酿造了朗姆酒,取代了啤酒,成为海军在海上重要的饮料。

可惜东方如今还没有这种条件,跟着沈百户巡航的那十天,最后几天毛珏就是捏着鼻子喝着泡着虫子以及藻类的绿水的。

看着这些家伙往外倒着脏水,毛珏倒是心头也放松了不少,怀里揣着珍珠,他也不下去跟着干活,懒洋洋的坐在沙滩上看着热闹,此时潮水也退了,太阳浓烈的照射在沙滩上,晒得石头都发热了。

也该着毛珏倒霉,没看热闹多久,他就感觉到手上一股子剧痛,熬的一嗓子,把个看他不顺眼的螃蟹甩了出去,眼看那混球挥舞着两个钳子,迈动着八只大脚嘲讽般的溜之大吉,气不过的毛珏又是伸手抓起一把白色的沙子,没等投出去,他却再一次嗷的一声惨叫出来。

“他娘的,这,是盐?”

潮水退去了四个多小时,经过太阳照射,不少地方的水已经干了,在这沙石滩上留下一层白白的东西,不过和后世吃的盐不同,这些玩意还粗的可以,里面不少杂质还没有精炼过滤掉。

不过用嘴裹了裹流血了,又被盐杀的生疼的伤口,再看向这个,毛珏忽然兴奋的一拍脑袋,转身就往忙忙碌碌的船那儿跑去。

“老庞!”

“哎!千总爷,您吩咐!”

这头还在盘算着船上那些货回去能卖多少钱,然后再怎么想办法从那些该下地狱的南货商手里多买点粮食,好喂给百户所里那些嗷嗷待哺的嘴,听着毛珏叫嚷,这家伙立马笑容满面转过身来作揖,然而,毛珏下一句话,却是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本千户决定,先不走了!”

…………

小鹿岛的沙滩上,一片忙碌的景象展露了出来,二百多个汉子顶着炎炎烈日,拿着木锹,将原本平坦的海滩挖掘成了一块一块如同方田那样的,还有四五个人拿着磨盘,把沙滩田的田底打压夯实,就跟这个时代修路一模一样。

这头是一面修着,那头刚修好的海田,又有千户所的壮丁拿着打水的大桶,把底下前几天修好的田里困着的海水打满,往这些新修好的田上倒,整个小鹿岛的小山坡被弄得好像台阶那样,一个池子一个池子里装满了海水。

这一忙就是七八天的时间,毛珏的第一笔收获也到来了,在最上面那块大约一亩多的海田中,白花花的沙子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层,四个大汉满身是汗轮着大木头板锹,将那些白生生的东西铲到袋子里。

全都是新下来的海盐!

这个年头,食盐的生产最普遍的方式还是煮海为盐,朝廷的盐政,在海边划拨多少灶户,用大锅煮海水,提炼食盐,晒盐法还是江南那头淮盐产区,才采用的,这么一个池子一个池子接力般的晒盐,庞大海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相比于看着堆积起来盐袋子兴奋的毛珏,他还是打不起精神来,这头吩咐着手底下壮丁把盐袋子储存到山顶明军搭建那几间茅草屋临时营地,那头他又是实在忍不住肚子里的苦水,一路小跑溜达着跑去了海边已经被晒得跟包大人差不多,却还在叫嚷着指挥挖田的毛珏身旁,愣神的一抱拳。

“千户爷,咱们还挖啊!”

小鹿岛停船那一面坡都被挖成这样的盐田了,照这个产量,一年弄得六七十吨盐已经不成问题了,这些盐,以一人一年六斤盐的消耗,已经足够数千人的量了,可看毛珏这架势,还嫌弃不够用,似乎不把小鹿岛全变成盐田,就不罢休了。

明朝,盐价也是封建时代历朝历代最贵的,一斤盐要三钱到四钱银子,或者三百文到六百文铜钱,真要把这些盐都卖出去,那至少三四万两银子,可问题这儿是皮岛!军镇!

一方面这儿靠海,像庞大海他们百户所,吃盐,自己偷摸煮一些海水,就自给自足了,另一方面,军用盐是朝廷自山东长芦盐场配给过来的官盐,这其中包含着山东盐商与朝廷大员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庞大海是知道毛珏背景挺深,可他却不认为毛珏有实力用私盐把山东运过来的官盐给赶下去。

那样的话,再多的盐不都是浪费吗?

至于当做私盐贩运到关内,更是想都别想,上到达官贵人,太监公公,下到草莽之徒,绿林好汉,吃盐折扣这口饭的不知道有多少,他们这东江镇孤悬海外,人生地不熟的,敢带私盐过去,估计连人带盐都的让这些地头蛇吞了,骨头渣子都别想剩下。

而且毛珏浪费不要紧,他用的却是自己百户所里的人力,再退一步,这年头人力不值钱,他对自己和建奴偷偷贸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白干活就白干了,问题是万一他要是干赔了,回头还是得埋怨自己,这叫两头不讨好。

也难怪庞大海迟疑了。

然而对着他那张苦瓜脸,毛珏却是毫不在乎的挥了挥手。

“放心好了,老子自有计划,只要你跟着老子好好干,到时候,银子少不了你的!那个谁,别给老子偷懒,本千户可是管饭的!再他娘的不干活,今晚别吃饭了!”

眼看着毛珏半句话没说完,又是跳着脚叫嚷了起来,那副好大喜功的模样,看的庞大海悲催的直摇头,看样子,这位主儿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但愿到后面他不要记恨自己!

太阳逐渐偏西,可就算是斜阳,也是火力十足,再加上狂野的北方大风,吹拂中水蒸气肉眼可见的消散在空中,最顶上的盐池,白晶晶的粗盐一点点的结晶出来,白花花的就像是雪堆那样。

…………

“左右左右!”

总旗小旗扛着旗帜,百户长嘶哑的声音中,一个个小方阵在军营操练场上顶着烈日方阵向前,随着官佐的喝令,摆成各式各样的阵型,第十三千户所也是赫然位于其中,只不过负责扛着千户将旗指挥的不是毛珏,而是文孟。

足足五千兵马集训,毛珏还从未参与过,也不知道如何配合其中,甚至,如果不是毛有德派人到小鹿岛上传下将令,毛珏都不知道,明军原来还会训练的。

迈着根本不整齐的步伐,排矛手端着长枪,列在撸车后面,鸟铳手则是端着火铳举,放,举,放,看起来人多势众,咋咋呼呼的颇有气势,然而,这么多下也没放过一枪,刺过一下,光是个阵型走来走去,看的指挥台上,毛珏甚至都打了个哈欠。

尤其是一点,这九个千户所绝大部分都是水师营,是开船的,毛珏想不明白,他们练这个陆战战阵,有毛用?

这个月剩下的十天左右都是集训,这第一天大练,然后每三天各个百户所再一小练,也就这些天,皮岛上的兵丁是最集中的,不过,集中起来不仅仅是训练,军饷军粮以及物资的分配也是这阵子进行。

大晚上,拎着两坛子好酒,毛珏心情忐忑的站在毛有德的帐篷外,前世他就是脾气太直,毕业了好几个单位待了一两个月就待不下去了,这好不容易家里人托关系送他去船厂,又是没有眼力见,不知道送礼,别的工人半个月就转正了,一个月三千五的工资,他却是足足干了大半年多,干的最苦最累的活,这才勉强熬上去。

没想到到了这大明,他也不得不走起后门来。

还好毛文龙这老领导面子真比恍然如梦的前世他亲爹强多了,收了酒,毛有德是乐呵呵的接过他送上来的物资清单,一面还夸讲道。

“真不愧是将门之后,这十三千户所在老弟手里,真叫个进步飞快,上个月他们考评还是乙下,这个月已经是甲中了,老弟练兵辛苦,老哥哥深感欣慰啊!这个月,你们千户所饷银就按照七成发吧!”

“不过……”

看了一眼毛珏申请的物资单,毛有德不解的晃了晃脑袋。

“老弟,你要这么多装水的大木桶干什么啊?”

第二十八章.粮仓

桶是用来干什么单,当然是装东西的!

算得上毛珏第一次走后门了,一条一号两千料大福船也不过配备八十个大木桶,毛珏这一开口,毛有德直接给了他十多条一号战舰的量,一千多个大木桶堆满了三家百户所村落的空地上。

不过这些桶,质量还真是差劲的很,随着卫所制度一起崩溃的,还有大明赖以为存的匠户制度,本来自开国之初就定下来的将作随着吏治腐败,生存环境愈发的恶劣,早已经逃逸了大半了,就算没有逃逸的,也是根本提不起精神生产,糊弄糊弄了事得了。

至于那些花了大价钱买通官员接朝廷订单的商人们,银子都投资在这上面去了,自然也不可能给拿出什么好东西来,能给整出些豆腐渣工程不错了,甚至更坑的直接用实心铁棍来充当枪杆,装备给第一线的士兵。

装备的腐坏堕落也是装备了足足百分之四十火器的明军,却在辽东战场上被女真的弓打的节节失利的主要原因之一,试问战场上兵荒马乱之际,拿着这种装不进火药的烧火棍面对建奴那金戈铁马,试问哪个勇士还有战心?

武器尚且如此,更别说这些桶了,毛珏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儿,这些玩意是木头做的!

“这也叫桶?老子说,船上的水怎么总是坏的呢!这玩意要是不坏,天理不容!他娘的,这些造桶的,你家婆娘天天用这破桶洗澡!你家隔壁都他娘的姓王!”

都说桶的效率都是取决于最短那一个根桶板,但没说取决于最细的那个吧?眼神发晕的看着那些快赶上笼子的巨大木桶,毛珏那眼睛都快成斗鸡眼了,恼火的叫嚷着。

听着毛珏的怒骂,庞大海却是禁不住一脸懵逼,用普通洗澡,春光乍泄,带一脑袋绿帽子还可以理解,可这隔壁姓王是什么鬼啊?和桶什么关系?

迷糊了好一会,庞大海这才拉住了还要画圈诅咒某些无良奸商的毛珏,那张自从认识毛珏后越来越像苦瓜的脸悲剧的抽抽着,手哆嗦着抱拳问道。

“千总爷,这些桶修修补补就成了,这些年小的们也习惯了,不过……”

眼晕的回头张望着堆积如山般的木桶,庞大海嘴角抽搐的问道。

“不过请千总爷赐教,弄这么多桶干什么?”

“装鱼啊!”

拍拍身边的桶堆,毛珏理所当然的说道。

…………

劳动人民还真是不可战胜的,有的桶都破成了笼子了,被村里的女人用乌拉草缠缠绕绕,塞塞补补,竟然补得滴水不漏了,而且包裹着蒲草的木桶似乎多了种草的清香与厚重感,这样的桶一个上午大约修补好了一百多个,全都被装上了几条破苍山船,正好为期十天的集训结束了,就又到了出海巡海的时候,三个百户所二百多汉子驾驭着十数条哨船,跟着两条主战舰的苍山就出了门。

和上次爱答不理不同,这次毛珏如同换了个人那样,带着几个亲兵,也是兴致冲冲,咋咋呼呼的到了这小船上,不懂装懂的瞎咋呼指挥个没完,在他的叫嚷中,那些快成专业打鱼的明军倒是弄得手慌脚乱,有的在船头没站稳,扑腾一下掉进了大海里,有的两条哨船迷迷糊糊撞一起去了,有的甚至搅在了网里。

一个月两次的出海打鱼可是三姓百户所的中要粮食来源之一,实在看不下去了,庞大海可算硬着头皮把毛珏赶了下去,换他自己来指挥。

别说,指挥打仗不知道他行不行,可是指挥打鱼,这人真叫个行家里手,在他的调度下,刚刚还乱糟糟的船就是顺了起来,仿佛一张密集的大网那样,围拢着鱼群,这个时代大海还是很富庶的,这不到半天时间,十几网至少有了个上千斤鱼了,什么虾虎鱼,梭鱼,海鲈鱼,肥美的在甲板上蹦哒个不停,看起来颇为喜人。

要是平日里收获这么多,就该返航回家了,毕竟鱼获需要赶紧处理,挂起来晒干,否则的话用不了多久,就得腐败变质,白白浪费了大海的资源,村里人还得饿肚子,可谁知道这一次,没等庞大海下令回去,却被毛珏又给硬生生拦在了那儿。

苍山船的甲板上顿时成了修罗场,六十多条汉子拿着短刀,在毛珏的咋呼中将这些才刚刚从大海里打上来的新鲜海鱼直接开膛破腹,把内脏丢到一旁,鱼尾巴也被割掉废弃,鱼血流淌的到处都是,腥味扑鼻,鱼鳃鱼肠子堆积了一大堆,毛珏还不让扔,呛得人直晕。

不过前些天在小鹿岛上晒得海盐这会儿却是排上了用场,往鱼肚子里抹一把,正反面再抹一把,这些鱼就按照种类一条一条密密麻麻码放在毛珏要来的大桶桶底儿,忙活到半夜,一共装了八桶,沉甸甸的压在了苍山船的底部,看着散落的食盐袋子,还有双手猩红累的坐在地上的手底下军户,庞大海这才有点换恍然,难怪毛珏奔着盐使劲儿,原来是为了打鱼保鲜用的。

不过他还是没看明白,毛珏要这么多鱼干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没能返航的三个百户所渔夫不得不被毛珏驱赶着,跟着鱼群继续向辽东湾深处航行过去。

这次算得上远洋作业了,带着庞大的打鱼船队,毛珏沿着小鹿岛附近一直到深海足足捕捞了十多天,差不多获得了一万公斤处理过的鱼获,装满了一百个大桶,压的几条苍山船都是沉甸甸的,要是以往,这些鱼虾早就腐烂的已经不成样子,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把小刀一把盐,虽然气味不佳,可桶里的鱼依旧保持了新鲜不腐。

也不是那一次出海,都能遇到大批的鱼群,颗粒无收也不是不可能,这长时间作业,弥补了之前打鱼的短板,一百多个大桶被这些累的差点没虚脱了的渔夫呼哧呼哧喊着号子滚下船时候,整个小鱼村几乎都跟着沸腾了,大姑娘小媳妇,惊奇的跟着围拢着看着。

不过,丢给她们的却是一大堆丑的已经不可闻的鱼类内脏下水,这些玩意也有个上千斤,被堆在船底,这些店天着实腐烂了不少,那气味,反正毛珏是不敢在旁边待着的,不知道多少人问候他八辈祖宗的骂声中,渔民们捏着鼻子拿着铲子盆子,这才将这些东西全弄到田里去,埋在了地下。

至于那些装满鱼的大桶,当天下午,毛珏从军中辎重营借了二十多辆大车,当天就拉到了皮岛城里,在东街的玻璃铺子不远处,又多了个鱼铺子。

小农经济与商品经济的最大区别,前者大部分都自产自销了,小,散,孤立的很,商品经济则是挖掘一切生产力,尽量最大规模的生产,并送到市场上进行商品交换。

平时庞家百户所自己能吃饱就好,打多了鱼也保存不了,根本没想着往外卖,可毛珏却是一开始就已经打起了海产品的主意,这年代,温饱都没达到,最缺乏的就是粮食,大批海鱼涌入这个市场,带来的销量还真是可观。

按照《金瓶梅》,《食货志》等一些史书的记载,明代鱼价大约一百一十文或者零点零三两一斤,这皮岛处于海岛价格还要便宜一些,只能卖上八十文,可架不住量大,而且已经用盐腌上的海鱼,平白还省下了不少盐钱,就算穷人也愿意购买一两尾,挂在墙上逢年过节下个饭,一个下午时间,就卖了十桶一千多斤,而且还有走关内的商人看好,约定订购个几桶,贩运到山东试试。

到了傍晚,海货卖出去了五分之一,在庞大海与文孟的眼晕中,八九万沉甸甸的铜钱外加二十六两银子堆满了一个大箱子。

看着这些银钱,庞大海还真想哭,他是厚着脸皮哭爹喊娘好不容易办到点货,又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走私到后金那面,一年不过才两次,赚取的几百两银子还得三个百户所均分,刨出吃喝一年落他手里的能有个七八两已经算是菩萨保佑了,这仅仅一个月时间,毛珏折腾出来的银子就快赶得上他半年了。

虽然鱼味是熏得毛珏真再不想吃鱼了,不过坐在钱箱子面前,他也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在这皮岛就能卖出这么多,其实也有点超乎他的预料,不过这个结果,却是早就意料当中。

因为有人已经这么干成功了。

荷兰!

十七世纪的海上马车夫威名哪怕老牌殖民帝国西班牙,葡萄牙也是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然而荷兰做开始的资本积累,却并不是来自什么大买卖贵重的商品,全靠着捕捞大西洋中小小的鲱鱼。

西方笃信基督教,一年差不多有九十到一百五十天,甚至更长是出于斋戒日,不得食用任何荤腥肉食,偏偏鱼不在这禁令当中,欧洲人口的增长以及对土地的开发已经让许多淡水河流湖泊鱼类绝迹,这就给临海的荷兰提供一个绝佳的市场。

不过捕捞鲱鱼的可不止荷兰一个国家,瑞典,苏格兰,挪威,芬兰同样也捕捞鲱鱼,在汉莎同盟中抢占市场,为了争夺市场,荷兰还曾经爆发过数次战争,可真正带来改变的,却是个叫威廉姆的渔民发明了一刀切的保鲜方法。

就是一刀挖掉鲱鱼的内脏,然后用盐巴抹在里面,屯放在木桶里,这样讲几天的保质期提升到了一年以上,让荷兰可以捕捞更多的鲱鱼,销售到更远的地方,出于这种垄断地位,垄断带来的利润就可想而知了。

这些都是穿越前闲得无聊逛论坛时候看到的,毛珏也没想到有自己能用上的一天,虽然如今大明没有基督教那样的斋戒日,然而如今却是出于小冰河期,整个北方粮食都会大规模减产,只要是吃的,就不愁卖不出去,今天还仅仅是个开始,一但打通了关内市场,那银子还不是跟流水一般的涌过来?

既然有如此前景,员工自然需要好好笼络,坐在地上一伸脚,毛珏把那沉甸甸的铜钱箱子直接踹到了庞大海的面前。

“这些拿回去,你们三个百户所分了!”

“啊!这……,千户大人,这小的如何使得!”

“让你拿你就拿,少和老子废话!”

不耐烦的哼了一句,旋即毛珏的脸上忽然又是露出了阴狠的神色来。

“钱也不是白拿的,老庞你回去把你的亲兵,能打的都给老子集结起来,回大营,今晚老子要堵人!”

“堵人?”

喜色一闪而逝,庞大海那奸诈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一股子诧异来……

第二十九章.都是我的

到了傍晚,门口还是人来人往的,咸鱼对于穷人来说算得上最廉价的蛋白质来源之一,不少人拎着大鱼摇摇晃晃的满意而去,临时被叫来卖鱼的素衣在那儿扒拉着算盘忙的不可开交,两个文家人不断的从桶里拎鱼,上称,文绍现在从皮条客晋级到职业经理人了,两个倒腾北货的山东商人还在和他商谈着整桶买能便宜多少,看到毛珏出来,这厮还冲着他狠狠挑了个大拇指。

接着就是百户所里的人了,这些日子三姓百户所的人还真是足够辛苦,又是挖盐田,又是要给毛珏出海打鱼,这年头,军户给将官干私活,几乎都被当成理所当然的了,当钱箱子拉到百户所里时候,接到那一串串铜钱,这些渔夫第一感觉竟然不是欣喜,而是发愣。

眼看着自己手底下一大群没见过世面的那傻乎乎的模样,庞大海是气不打一处来,满口脏话的就叫嚷起来。

“都他娘的哑巴了是吧?没看到千户爷赏赐,还不他娘的谢恩,这钱不他娘的想要了吧?”

这话还真叫个一语惊醒梦中人,三四百这些天跟着晒盐,大鱼,晒得跟非洲友人那样的渔民赶紧一起弯腰鞠躬,一个个老少爷们没口子的哆嗦着念叨着。

“谢千户爷恩赏!谢千户爷恩赏!”

“都起来吧!”

别说,现在毛珏已经开始有他们业务经理的排头了,挺胸垫肚子,打着官腔哼哼着黑话,趾高气昂的向上比划着手。

“以后记好了,跟着少爷我干,银子,铜子,甚至金子,少不了你们的,谁他娘的表现好,少爷我有重赏,不过谁偷奸耍滑,少爷我也会重罚,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一帮子渔夫没口子的点头哈腰的,看着毛珏禁不住满意的直点头,不管什么年代,想要做出点事业来,没人帮衬是不可能的,现在,这帮家伙在自己胡萝卜的引诱下,暂时是上钩了,自己是头头,文孟,庞大海他们这些算是中层干部,如今这大半个村儿则成了底层员工,班底儿是有了,将来能不能发展的像马云大大那么壮观,就看自己如何经营了。

本来就是军户,分配也好分配,赵家两个总旗的壮丁接着去小鹿岛晒盐,而庞家与李家百户所的军户则是接着下海打鱼,扩大产量,一条依靠大海的经济链开始缓缓成型。

作为军户,一年到头也没个赚钱机会,这一个多月虽然苦,不过拿着几百文钱回家,家家户户还是挺高兴的,连平日里不舍的拿出来的白米都下了国,满村子小孩高兴的乱跑,就跟过了节一样。

不过庞大海却是高兴不起来。

五十来号壮丁被他集结在一起,一个个脸儿黝黑,穿着破烂的明军棉甲,腰里挎着刀,一只手还举着火把,按照毛珏吩咐,他是把百户所里的战兵都集结了起来,看着在他家和他老爷子庞百户一起混了顿饭的毛珏抹着嘴上的油渍慢悠悠的走出来,庞大海赶紧上前一作揖。

“千户爷,按照您的吩咐,人都备齐了,不过……”

迟疑了下,这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还是忍不住问道。

“千户爷,这军营里可是水浅王八多,您老,究竟要堵水啊?”

真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他们千户的财神爷,不过毛珏不在乎,他有背景,想踩谁就踩谁,可他庞大海一个小小的总旗却不能不在乎,人家不敢去碰毛珏,收拾他还不像捏个虱子似得,动动嘴他就倒霉了。

不过,就算如此,倒霉了他庞大海现在也得跟着毛珏往油锅里跳,不说别的,光卖鱼一项三个百户家一家分了十两银子,那是相当于后世一万多块了,这还仅仅一个月,毛珏要是发火了不让他们干了,没准鱼都没得打了,到时候他这个三姓百户所真正管事儿的就得被踹下去。

可惜,连死个明白毛珏都不让他如愿,瞄了一眼这些个黝黑的老兵油子,毛珏仅仅淡淡的哼了一声。

“跟老子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东江镇被毛文龙经营的,几乎相当于他的私家军了,除了沈,赵几个大将,一大半参将,游击守备级别都被毛文龙收做义子义孙了,虽然这种关系关键时刻未必好使,就像袁崇焕当着皮岛众将的面杀了毛文龙,这些混球连个屁都没敢放一样,可是平时,毛家大少爷的面子,还没人敢不给。

要是别的军,这么大白天出去乱溜达,大晚上带着几十号人回军营,脑袋都不知道丢了几回了,可这西大营,看着和自己参将平辈喝酒,称兄道弟的毛千总回来了,守门的兵丁是点头哈腰的打开了大营门。

下午就被拍回去了,毛珏那十二个亲兵加上亲兵总旗文孟早就拎着刀在海边那儿等着了,见到毛珏回来,文孟一张马脸满是兴奋,唯恐天下不乱那般对着毛珏一抱拳。

“总爷,那些孙子还没回来!”

“那就好!”

往了一眼黑黝黝的海面上,只有皮岛的灯塔还在亮着光,海面上还是那么平静,毛珏的嘴角亦是勾勒出了一股子阴森的笑容来。

“都把火把熄了,等着!”

…………

大晚上的,海里除了浪花拍打着海岸,剩下的就静的跟坟地一般了,然而就像隐藏的夜色中却生机勃勃的鱼啊螃蟹啊什么的一般,总有人也按耐不住。

差不多快到了半夜十一点左右了,漆黑的海面上,忽然响起了划水声,哗啦啦的水滴从船桨上滑落到大海里,一条庞然大物带着两条小船在军旗的挥舞下缓缓进入军港,紧接着,兵士们搭梯子,抛锚,开始忙忙碌碌的做着下船的准备。

上一次毛珏跟船回来,是在下午,可如今他却打听清楚了,正常回来,都得在晚上,毕竟公开的秘密也是秘密,还是需要掩人耳目的。

一个个火把明晃晃的摇晃着,船上的兵士抬着一些个沉重的箱子,嘿呦嘿呦的吆喝中搬运下船,然后堆放在码头上,就像上次沈百户犹豫好多次,想搬却没有搬的那堆东西那样,毕竟航海是个苦活,即将能回家,还能有点分润,这些个兵士一个个都是心情愉悦的紧,也没有注意黑暗中多出来不少眼睛。

忽然间,铜锣当当作响,一下子五六十个火把就亮了起来,还没等船上的是军兵反应过来,突然冲出来那一队明军就把货物堆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全都挡在身后,当兵的当然不干,叫骂着就要上来抢,不过这伙来人却真够横的,直接亮了刀子,连打带骂把人踹回去,这么一片喧嚣中,船上下来了个穿着百户服饰的将官,抱胳膊,傲慢而恼火的大方步到了货物堆前面。

“他娘的,老子还当谁敢在老子地盘上炸毛呢,姓庞的,你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劫老子的胡,不他娘的想活了吗?”

这厮在千户所里横行霸道,看着他气焰嚣张的模样,还真有不少三姓百户的战兵发起了哆嗦。

可没等庞大海说话,一声长长的吆喝声又自人群后头响了起来。

“老子还真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想在张百户地盘上炸个刺儿,老子还真就想看看老子是怎么死的?”

这口气,怼的张孟府差不点一口气儿没憋死,然而看清楚了来人,他却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旋即赶紧低头,重重的一抱拳。

“千总爷!”

“不整死老子了?”

斜着眼睛瞄了这张百户一眼,旋即毛珏一歪脑袋。

“给老子撬开!”

拿着大撬棍,文孟是亲自挨个箱子撬,别说,还真都是好东西,朝鲜王国特产的大城宝石,白头山芬子酒,虹缎,就后世做韩服那玩意,还有什么口蘑,野山参,东珠,貂皮,总之,辽东的特产这儿是带了个遍,从这儿皮岛出的价,也得上千两银子,一大堆东西在火把下烨烨生辉,看的人直咽口水。

“这啥玩意?”

这年头,想活下去,活的滋润就得狠,把古惑仔的劲儿拿了出来,歪着脑袋,一手指着这些箱子,一手敲着这张百户的肩膀头子,毛珏楞呼呼的斜着眼儿问着。

“回,回千户爷的话,小的,小的带了点私货,这当兵的日子苦,朝廷饷银又迟迟不来,实在有点过不下去了,千户爷,求您,求您高抬贵手!”

真叫生活如弹簧,你弱他就强,毛珏一副牛逼哄哄的模样,倒是把这姓张的给镇住了,愁眉苦脸,这家伙一副可怜相,小声向毛珏求着情。

要是不知道内幕还好,这些丘八一个个滑的跟泥鳅似得,毛珏哪儿吃这套,斜了他一眼,直接歪着脑袋对身旁文孟嚷嚷道。

“十七律五十四斩都有啥了?看来某位百户是忘了!”

“回大人!”

文孟可是毛珏铁杆,这货惹起事儿来那叫唯恐天下不乱,毛珏一吆喝,这厮立马也是摇头晃奶阴阳怪气的应答道。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主管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为弊军,犯者斩之!”

跑私货,刚刚还抱怨朝廷不发饷,活不下去,这些可都落入了军法之中,看着脸色难看的跟吃了热翔一样的张百户,毛珏又是得意洋洋一歪脑袋。

“来人,搬走!”

“我看谁敢动!”

真是炸了毛了,咣郎一声,张孟府刀子都拔了出去来,直接怼到了庞大海身前面,那杀气腾腾的刀尖逼着毛珏手下那几个兵不得不往后退着,跟着他身后那六七个亲兵也是一起拔了刀子,那模样,一言不合似乎就要上去火并,来一场你死我活。

可接下来的事儿,让文孟这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油子都是捏了一把冷汗,真跟个光棍那样,歪着脑袋,毛珏竟然直愣愣把脖子贴人家刀刃上了,还自己拍了拍,阴沉的哼哼着。

“来啊!照这儿砍!”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了,不过砍毛珏,他张孟府是真不敢,那就是叛乱,全家斩首!声色俱厉,这厮同样阴沉沉的冷笑着。

“千总爷,小的无意冒犯,不过这东西,可都是沈总兵沈帅钦点要的,您老这么都拿去了,沈大帅那面可就不好交代了!”

“您老看,咱们各退一步,今个这事儿……”

“沈总兵要的?”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家里头,就和那沈三娘水火不容了,这儿军里头,居然还牵扯到他沈家!看着毛珏阴沉的模样,还以为吓住这个纨绔子弟了,张孟府得意洋洋的就是一歪脑袋。

“还不恭请总爷……,总爷,您这是何意?”

一只手被毛珏铁钳那样给夹住了,看着这厮愕然的神情,毛珏脸上满是阴沉的笑容,阴仄仄的一咧嘴。

“你说这些东西是沈世魁的对不!很好,现在本将就带着你去沈府亲自问,如果是他的,本将谢罪,亲自给他扛过去,可如果要是不是,啧啧,咱就军法面前见,走!”

一瞬间,张孟府这个八尺壮汉,后背都湿透了。

…………

跪下磕个头,张孟府灰溜溜的带着手下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港口,这东西是给沈世魁运的倒是没错,可真闹到沈世魁面前,他一个总兵是不可能拉下脸去承认的,那就给人落下了话柄,到时候,倒霉的肯定是他一个小小的百户,而既然毛珏口气硬的敢去沈世魁那儿当面质问,他必然有着底气。

到了这个地步,张百户也硬不起来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只能是最好的选择了。

满是敬佩,庞大海吆喝着将张孟府辛辛苦苦从朝鲜,甚至从建奴那面走私来的好东西全都搬走。一抹鼻子,毛珏是牛逼哄哄的歪了一眼张家百户兵丁撤走的方向,阴仄仄的对着手底下兵哼道。

“老子的地盘上跟老子炸毛,你还嫩了!赶紧搬,把这些都运到千总大院,然后咱们接着等着!”

第三十章.我爸是X钢

不管是还想着耍横动手的李百户李耀武,还是哭丧着脸求情的沈百户沈戎,他们倒腾的私货,最终全都被毛珏给收了,加上庞大海的私货,一晚上,他的千总大院里摆了不下四五千两的北货。

的确,军中走私已经成为了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不知道多少人靠着这口饭活着,可军中还有一项重要的规矩,谁拳头硬,谁说了算!别的千户毛珏管不着,可是自己现在是这个千总爷,在自己眼皮底下扒拉着银子不说,还要给别人上炮,那就是做梦。

毛文龙是希望自己做皮岛下一代的接班人,就算他不希望,这个深知这个年代兵荒马乱,人名贱如草,尤其是生活在东江镇这个明清鼎革冲突的最前线,要想活着,而且活得有尊严,手头没有兵是万万不能的,养兵就需要银子,大头银子还都被辽东与东江的将官们攥着,想干下去就得硬从这些家伙手里挤出来,留不得半分情面,谁要软弱一点,就得被踢下去。

想要混出头,那就得心狠手黑。

一大早上,毛珏还没睡醒,他的院门已经被咣咣的敲着,昨晚执行任务到了后半夜,这会儿文孟也是困得丢当,揉着一双肿眼泡,没好气的推开门张口就叫骂着。

“谁呀?大清早的,报丧啊?”

“哎呦,文爷,是末将!末将!”

毛珏刚刚上任那一天,这沈戎可是飞扬跋扈的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可今个,真有如变了个人那般,脸上粗壮的大胡子也顺了,那生硬的横肉似乎也软了,点着头作着揖,把一块碎银子硬塞进了文孟手里。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末将有急事要拜望千户大人,还望文爷给通报个一二!”

差不多能有半两,相当于五百多块钱,掂量着那点银子,这文孟那点困意顿时烟消云散,刚刚还一副粗野模样,马上那张马脸又是多云转晴,跟见到了亲密战友一般,笑容可掬的回了一拳头。

“好说好说,昨个千总爷还在念叨沈大人您,跟小的来,请!请!”

有文孟在前头领路,这沈百户是顺利登堂入室,并且居然还有了杯茶水,还是上次那个议事儿的屋子,抱着暖和茶,坐着板凳可以舒服着等,倒是让沈戎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差不多等了十来分钟,似乎还有点没睡醒,歪戴着个头盔,毛珏跟梦游似得游荡了进来,赶忙站起来,沈戎刚要抱拳作揖,偏偏毛珏跟没看到他一般,晃荡着先到了他那千户椅子上坐下,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方才揉着眼睛和他打起了招呼。

“哈,老沈,这一个来月没见,你可憔悴了不少,这么一大早,不好好在家歇着,找老子有啥事啊?”

要不你这败家子抢了老子的货,谁他娘的愿意大早晨不搂婆娘困觉来找你丫丫的?

心里把毛文龙还有沈夫人给问候了一遍,面上,这沈戎却是愈发的恭谦,也不提昨晚上的事儿,先一个盒子放在了桌子上,一打开,里面沉甸甸的五个银锭子顿时露出了笑脸来,盒子推到毛珏面前,这货是满心悔过的陪着笑脸。

“小的是个粗汉子,不懂什么规矩,实在是罪过做过,这小小意思,恭祝大人高升,还望大人您笑纳!”

差不多应该是五十两银子,后世也该有四五万块钱了,这个数走后门包个小工程差不多都够了,这沈戎还真是下了血本,毛珏也没跟他客气,盒子盖一合上,直接将银子塞进了怀里,还是那副半死不拉活的模样拱拱拳头。

“老沈破费了,老子就却之不恭了!”

沈戎有点傻眼,银子都收了,毛珏却又是那副昏昏欲睡模样耷拉起来脑袋,绝口不提扣下的货的事,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吗?

他不提,沈戎就得自己想办法提,脑门上多了一层白毛汗,这家伙又是期期艾艾的往前凑了点,压低了声音。

“千总爷,还有个事儿,今个早上,李耀武还有张孟府两个,可是揣着银子奔城里去了,去的方向应该是沈府,您看……”

“哦,知道了!还有事儿吗?”

还是那么迷迷糊糊的,毛珏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回应着。本来还当这是个大消息,能引起点毛珏的注意,谁知道却是这么个反应,一下子,这沈戎还真没了招,只能憋屈的行了个礼。

“末将无事了,末将告退,还请千总爷您安心休息。”

“等等!”

灰溜溜的往外走,刚走到门口,背后却是忽然响起毛珏的招呼声,似乎精神了点,在沈戎有点期待,又有点畏惧的回头注视中,毛珏懒洋洋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晃悠到了他身前,一巴掌放在他肩膀上,却是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出来。

“老沈,你是扛谁的旗?给谁当差?”

“回千户爷,末将扛您的旗,在您手下当差!”

这可是站队问题,已经决定把宝压在毛珏这儿,沈戎赶紧端正态度,谁知道这个回答却是让毛珏重重的晃了晃脑袋。

“错了!”

“啊?末将愚钝,还请大人示下!”

在这货惊奇的低头中,毛珏摇头晃奶的拉着虎皮扯着大旗。

“记住了,你是扛着毛家的大旗,给咱们东江总制毛文龙毛大帅卖命!”

“你那点东西是别想往回拿了,不过老子也不亏了你的,六七月份,这银子老子给你,指定比你给沈家的价要高,并且你以后走的货,也都到老子这儿拿就行,亏不了你的。”

“你那儿门路广,反正下两个月没事儿,给老子联系联系朝鲜那面卖粮食的,老子这儿有许多咸鱼要出货,你找到门路,出多少老子都给你三成!”

“该忙啥忙啥吧。”

打着哈欠,毛珏抻着懒腰走出了办事正厅,落在后头,沈戎听得却是目瞪口呆。

刚刚毛珏东扯西扯一大顿,其实核心思想就一句话,我爸是李刚!反正和这意思差不多!

虽然俗气点,不过后世干点什么都得拼关系,更不要说如今了,亮一亮背后关系,也算是给沈戎来个定心丸!

之前毛珏跟着沈戎的船,弯得下腰,吃得了苦,先给他一个务实肯干,礼贤下士的印象,昨晚又是软硬不吃,把手段给展现出来,这样人已经具备了成功的潜质,摸不清毛珏到底啥来路,今个这沈戎才没往城里沈世魁那儿跑,而是揣着银子来他这儿买个保险,此时再给他个定心丸,给他个保障,足以镇住这个粗汉,让他低头卖命了。

人就是这样,要是毛珏上来就乱嚷嚷毛文龙是我爹!这沈戎虽然得给面子,心里却不免把毛珏看清几分,不过是个仗着老子的纨绔子弟,可现在,愕然的半分钟之后,也不管什么货不货,还是堂堂一个公子哥卖咸鱼有点多么离奇,一转头,沈戎急急匆匆就出了千户衙门,给毛珏办起事儿来。

这个十三千户所,又有一个百户被毛珏抓在了手中。

…………

皮岛市场太小,第一天听说大量便宜的咸鱼上市,还有不少穷人过来抢购,可是过了两三天,差不多饱和了,忙忙碌碌的咸鱼铺子迅速又变的门可罗雀起来,除了城里几个大户富商的管家还来订购,给下人充饥之外,来买鱼的开始变得零零星星起来。

不过毛珏却不在乎,这年头缺粮,只要是吃的,就绝对不愁卖,大不了往朝鲜还有山东那头倒腾,一面是一二百万人口,一面是关内上千万人口的市场,凭着三姓百户所如今这点规模,那点产量根本不愁卖。

接下来几天时间,毛珏还是把心思全投在了三姓百户所这面,至于被抢了货的张,李两个百户,去找沈世魁的管家闹腾了一顿,却也没闹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不得不不了了之了下去,两个百户只能打落门牙肚里咽,自认倒霉。

海边,几条哨船划着桨,大鱼那样冲上了海滩,早有村里人拿着绳套接应上去,帮着把船绑好,几个年轻人扛着那足足有上百公斤装鱼的大桶,从船上运下来,推到村里去。

真要感谢朱元璋老爷子,因为他的禁海政策,华夏几个海里的海产可比后世要丰盛的多,这还没有深入海洋,就在距离皮岛三四天航程的海域里捕鱼,一天的收获也能有上千公斤,一顿左右,能装满十个大桶。

这年头种地,一亩地辛苦整整一年,打下来的麦子也就五百公斤左右,此时的大海,绝对是个富饶的大粮仓。

岸上,村里的妇女们更加忙碌的织着渔网,前些天自己家男人拿回的铜钱串,已经让她们看到了财路,这头,卸下了鱼,划着哨船,黑了一大圈的军户们却又是再一次急急匆匆的划船出海。

毛珏保证了,这个月要是能达成五百个桶的产量,一家发一两银子!

不仅仅是鱼,靠着窗户根下,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正在炎热的太阳底下,依依不舍的吐着身体内那一丝丝水分,这年头海参可没有养殖的,个顶个全都是野生辽参,这玩意和后世一样名贵,一盒子二十三十头干海参,在山东就可以卖上一两银子。

要是在穿越前能当上如今这么个黑心老板,不出一两年,毛珏就得趁个好几千万,只不过如今,看着那些渔民们忙忙碌碌,挑拣着海参的毛珏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一方面效率太低了,凭着庞大海这几条破船,就算是把沈戎麾下六条哨船也都借了来,产量还是不高,那头小鹿岛晒出的盐都能剩下两千多斤在仓库里,这年头捕捞实在没有后世来的效率。

还有一点,就是太被动了!往朝鲜王国卖鱼的商路,沈戎还没去淌,得等到下个月,而毛珏扩展生意的计划实际上也是卡在了那儿,一切都要等钱曾六七月份从江南回来。

“船,老子需要船啊!”

一条倒霉的海参,肠子都被毛珏挤了出来,捏着那家伙,毛珏悲催的嘀咕着,可就在这功夫,村口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子声,却是文孟满头大汗的狂奔了过来。

手底下人是越多越好,反正有银子,这两天毛珏又在三姓百户所,沈家百户所挑了二十来个壮年汉子,全都是按照戚继光选兵的法子,选的憨憨厚厚的老实人,这让文孟带着训练,顺便也是看着千户所里扣下那些东西,看他这么着急忙慌,毛珏还真是心里咯噔一下,扔下海参急忙就站了起来,迎了过去。

“老文你咋过来的,发生什么事儿了?”

“大事儿啊!”

猛地翻身下马,气儿都没喘匀,文孟抹着额头上汗珠子就急促的说道。

“今个,大帅从宁远回来了!毛参将让小的赶紧叫少爷您回去!”

第三十一章.狼要来了

和出发时候那低调可不同,毛大帅回港,那叫个大张旗鼓,二十多条硕大的战舰帆连着帆,一眼望不到边,挨得近的战舰上一门门青铜火炮虎视眈眈的在甲板上扬着炮口,还有东江镇最精悍的军兵扛着旗帜在两舷站着岗,大帅威严,在这儿显露无疑。

小艇早一个时辰前来报信,毛珏赶来时候,军港上各路东江将领早已经等候在那儿,恭候大帅归来,其中为首的是东江副总兵陈继盛,不过这人没什么实权,仅仅是拿个名头,他背后不知道是朝中哪个大太监。

紧挨着他的就是沈世魁了,他背后,可是着实拉了个小团伙,二十多号沈姓将领紧挨着他。

毛有德,毛可喜,毛仲明这三个即使上呵呵有名的大明奸此时就抱团了,三个人紧挨着一起,不过看得出来他们的军中地位并不太高,挨着他们的竟是些千户,百户之类的小官,不几个。

小小的东江镇也是山头林立,一个港湾上分了七八个势力,不过大家伙都在干着一件事儿,等着毛文龙的归来,这个敌后根据地的缔造者,能把这么分散的人马团在一起,毛文龙的能耐倒是可见一斑,难怪之前登莱巡抚袁可立在于毛文龙对立时候,宁愿选择自己下野,也要保住他。

来的有点晚,看着这么个模样,毛珏一时间倒是犯了难,徘徊着不知道该加哪个队好,还好毛有德眼尖,一回头功夫看到了他,走出来伸手就揽住了他的肩膀,昂声大笑着把他拉了进来,一面走一面还打趣道。

“老弟最近可是忙的很,又是出海又是弄鱼的,竟然连陪着老哥哥们喝酒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了,这可是老弟你大大的不是!今个迎完大帅,明个你可得陪老哥几个一醉方休才是!”

这毛有德可真是个大嗓门,码头就这么大点地方,吵吵的附近东江镇将领全都是惊异的撇过头,看着毛珏这个生面孔,更是愕然的互相低头议论着。

这里头也是有知道毛珏的,沈世魁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冷哼一声又撇过了脑袋,在毛家,毛珏射杀了沈家陪嫁过去的家仆沈迁,这出来了,又截了他一趟私货,虽然三五千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这小子处处与自己作对,沈世魁心里舒服才怪,碍于自己的身份还有毛文龙的面子,这才没搭理他。

寒暄了没一小会,那头帅船已经靠岸了,眼看着毛文龙亲兵开始一窝蜂的自搭在岸上的岸桥涌下,列队两旁,就连毛有德等这三个老流氓都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恭敬地向前列队过去,后头,许下一醉方休的毛珏也是赶忙跟上,随着扛旗亲兵一声大帅到,百多号东江将领赶紧整齐的军礼拜下。

“末将叩见大帅!”

这也是封建的一种,作为军事首领,随时要在部下面前彰显威严与影响力,随着叩拜之声,毛文龙头顶文山盔,身批锦鳞甲,大笑着从船梯上走下,捋着胡子先是环视着诸多将领一大圈,摆足了威风,方才向前挥了挥衣袖。

“众将请起!”

“谢大帅!”

后世早就不习惯了跪来跪去,毛珏是巴不得的赶紧扑打着膝盖站起来。这头号令完众将,毛文龙带着满脸得意,却是回头张望了一眼,他的风头太盛,毛珏这才注意到,跟着他下船还有个身材高大,面貌颇为俊郎的军将。

这家伙长得还真让人嫉妒,那张脸真好像刀刻斧削那样,英俊的同时又没有小鲜肉那种阴柔,满满的都是坚决果毅之色,甚至坚决的都有点过头,略显蛮横阴鹫了,就算距离了几十步,毛珏都感觉到了股子威胁,如果要是挨着此人,估计他随时都要握住腰间挂着的左轮枪把子。

被毛文龙瞟了这一眼,这军将脸色似乎更加阴沉了点。

毛珏正向着,陈继盛还有沈世魁两个不用行跪礼的副总兵已经迎了上去,,还是那副死板着脸的模样,沈世魁还是那副脸色死板的样子,抱拳低声问道。

“毛帅宁远一行,可曾顺利?”

“顺利!顺利的紧!”

声音比他高了八调,毛文龙大笑着伸手向他的船队指道:“这次袁督师以礼相待不说,还发下了半年的军饷粮饷,二十万两银子,米五万石,老夫也一并带回来了!”

这话一出,一大群东江将领脸上顿时流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来。

本来东江镇的军饷是从山东调拨,不过自袁崇焕就认辽东督师之后,为了揽权,把军饷统一在了自己手中,还把东江的军饷给扣了下来,这也是毛文龙与袁崇焕关系紧张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次毛文龙居然在袁崇焕自己都紧巴巴的时候把军饷给带回来了,不管两方大佬之间达成了何种协定,某种大方向上,是袁崇焕服软妥协了。

刨除政治上面原因,这笔银子,绝大部分还是落在将官们手里,虽然有实力的将官都不差这点钱,可谁嫌钱多咬手不是?

接下来毛文龙再次变得众星捧月那样,毛有德,毛可喜这帮家伙全凑了上去,左一句大帅辛苦,又一句我东江威武,真是差不点没把毛文龙捧上天去了,连毛珏这个亲儿子都挤不上去。

不过就算被挤在后面,毛珏也是感觉松一口气,只要这老头子没事就好,他那顶官帽子不倒,自己就可以接着当这个官二代纨绔子弟,过着舒服日子。

然而,事情总是一波三折,这头毛珏还没把心安稳的放回胃里,领着众将往回走的毛文龙冷不丁一句话,差不点又是没让他一口气背过去。

冷不丁想起那样,挥舞战衣的衣袖,毛文龙又是得意的大叫着。

“吾等东江诸将也不能就此松懈下来,本月月旬,袁督师将亲临我皮岛镇,各营各部,战阵训练务要抓紧,不能在袁督师面前,堕了我东江镇的威风!”

“末将遵命!”

…………

“老弟,走啊?毛帅派人来,叫你回家吃饭!在这儿愣着干什么?”

一场欢迎仪式差不多持续了半个多时辰,象征性的巡视了下西大营,毛文龙又跟新三国里头的董卓那样,大摇大摆带着部将骑马回府,这头港口上,他带走的最精悍的东江锐武营也是各自还营,去大吃大喝一番。

毛文龙这次带回来的船多了十多条,从那些运粮船上,还有厢兵不断向下搬着一袋又一袋的米粮,偶尔打开一袋,里面全都是上等的精米。

毛珏就像傻了一般,盯着这些东西发愣。

这头也是收拾收拾打算回去喝酒分军饷了,都往回走出去几步了,毛有德谈笑着一回头,才看到傻乎乎在那儿发愣的毛珏还有跟在他身旁打着哈欠的文孟等几个亲兵,一肚子纳闷,这货腆着硕大的酒肚子,一巴掌排到了毛珏的肩膀上。

似乎如梦初醒那般,毛珏被拍的禁不住一个激灵,可旋即他又是忽然拽住了毛有德的衣袖,急促的问道。

“这次运粮来,是我东江镇的兵,还是辽东镇的兵?”

“应该是辽东镇的吧,毕竟毛帅带去的都是战兵,不管这些杂事儿。”

憨厚的挠了挠头,毛有德又是大笑着一拍毛珏肩膀:“不说这个了,这些日子老哥待老弟你不薄吧?今个晚上,老弟可要记得,在毛帅面前为老哥哥我多多美言几句!”

干儿子毕竟比不上亲儿子,并且毛文龙干儿子多了,满脑子还想着分粮食与分军饷的事儿,毛有德那张圆阔大脸笑的跟个向日葵那样,谁知道毛珏却是一点儿喜色都没有,反倒是脸色阴沉的可怕。

“老哥所言,小弟记住了,今日事急,小弟就不多作陪,就此告辞!”

说着,又是领着晕晕乎乎的文孟,毛珏健步如飞,阴郁的向港口外走去,看着他的背影,毛有德再一次纳闷的用他厚实巴掌挠了挠头。

“怎么了这小子,又有谁得罪他了?”

“这样公子哥,小心思多的紧呢,就跟小娘们一样,哪像咱们哥几个,直肠子!”

从后面跟上来,毛仲明伸胳膊搂住了他脖颈子,边往外钩着边毫不在乎的说道:“管他呢,喝酒要紧!”

“对,管他娘的呢,喝酒!”

后世赫赫有名的三顺王此时还满足于一个酒徒身份,毫不知道即将来到的危险,有时候后知后觉也是件幸福,不像毛珏,此时心头全都被恐惧于紧张所填满,愁的不行不行的。

“少爷,咱们不回府吗?”

今个毛文龙回府,估计府里一定得大摆宴席,好酒好肉往上上,伺候着毛珏出了西大营,偏偏眼自己这个千总爷加外甥跟热锅上的蚂蚁那样,围着马屁股转悠个不停,就是不肯上马,也是心急火燎的,文孟是不耐烦的催促着。

狠狠咬着牙,伸手拎起他的衣领子,毛珏那张脸一瞬间严肃无比,眼睛死死的盯着文孟那张马脸,忽然间咬牙切齿的问道。

“舅!你相信我不?”

第三十二章.谁是不忠者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就是贫富不均的不公平,不说这个时代,哪怕毛珏那个时代也没有摆脱,就拿他们厂来说吧,厂长公子三辆车,五个房,天天带着小姑娘各种兜风夜店不干活,也能经理当着,一个月也能开好几万,这头毛珏在车间船坞天天木屑子飞舞,累的跟狗一样,好悬连三千都开不上,更别想车和房子了。

这一晚上也是,整个皮岛最大的宅子,都督府内灯火通明,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子酒香,二十多个文官大将,监军宾客在大厅里饮酒作乐,靡靡之音中嫩的掐出水的小姑娘玉臂飞舞,腰肢曼妙,那藕荷色的衣裙飞起,挑的那些粗汉眼珠子都快跟着飞了出来。

难得被毛文龙主动叫着回家,坐在席面上,毛珏却是无精打采的在那儿磕着盐水豆子,顺便说一句,这年头连最经典的下酒菜油炸花生米都没有。

至于歌舞,除了个现场版的新奇之外,对于饱经后世娱乐大爆炸,什么韩国女团什么极乐净土,还有中国洛天依,对比这些,实在无趣的很,音乐慢的跟催眠曲那样,舞姬也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点儿也没有汉唐时候那种开放豪迈,除了这些没见过女人没听过歌舞的可怜家伙看个小脚都能兽血沸腾,毛珏实在是直打哈欠。

更令他郁闷的还在身后。

“哇,好帅啊!”

也不知道那个辽东镇来的帅逼是什么来头,那坐次比自己这个大帅公子都要高不少,直接在毛文龙右手底下,那张偶像明星脸装逼的死板着,自这货进府之后,别说府里那些小丫头直流口水,就连素衣这妞眼睛居然都挪不开步子了。

“帅呗!素衣你看好了?要不少爷我和大夫人商量一下,干脆把你送给这货当个软床丫头好了!”

明显能听出来自己家少爷声音中那酸溜溜的味道,心虚的扯了扯小嘴儿,这妞立马一副讨好的笑容,小拳头也捏在了毛珏的肩膀上,一面按摩着,素衣一面笑眯眯的说着。

“那人也就长着一副好皮囊,仗着脸面家世而已,哪像我家少爷,铁血豪柔,侠光万丈,这才是真大丈夫!”

“那你意思,这厮还是比你家少爷帅?”

眼睛斜斜着,毛珏的声音不善的扬了起来,听得素衣的笑脸顿时僵在了脸上。

撇下这个纠结的死丫头,眯着眼睛,毛珏又是更加阴郁的向右上首瞄了过去。

说实话,毛珏也是挺奇怪的,东江镇毛文龙经营了十多年,结果袁崇焕就带着几百人上岛,当着东江诸将的面把毛文龙砍了,就算这袁崇焕帅的掉渣,比眼前这个姓吴的帅逼还要人见人爱,车见车载,棺材见了打开盖!一大群自努尔哈赤起兵开始百战下来的老兵油子,也未必能买他的账吧?

除非,有内应!

看东江镇诸将这个德行,做生意比打仗还要积极,没事儿就有兵船出海,要知道袁崇焕可也是老辽东,宁远大捷就他打的,他想渗透东江镇,简直太容易了。

而且这一次,袁崇焕没来,却来了七百多辽镇的厢兵,这其中夹杂个奸细信使,先给他打个前站,理所当然!

留下文孟在西大营,死死盯着袁崇焕派来的运粮船,看着那些军兵都在和谁接触,毛珏自己又是亲自回府,来盯着这个姓吴的。

然而,令他郁闷的是,刚刚抓着个空隙,毛珏特意找到毛文龙,警告他袁崇焕可能对他不利,然而此时毛文龙正在兴头上,根本不相信,还呵斥他疑神疑鬼。

其实也难怪,在皮岛,毛文龙都快经营,成自己家了,军中光姓毛的义子义孙就六七十个,剩下的重将陈继盛没多点兵权,沈世魁是自己岳父,剩下几个也是跟着自己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这种情况下,他怕哪门子袁崇焕。

可偏偏,事情就发生了,明明知道未来如何,偏偏没人信的滋味可是再难受不过了,眼神盯着这姓吴的,毛珏又是在陈继盛,沈世魁等几个家伙脸上一一扫过,真要论既得利益者,又是他们几个最大,那么,到底谁才是叛徒呢?

素衣是个实诚人,到底不会睁眼说瞎话,纠结了小半天,她还是磕磕巴巴的在后面比划起了小手。

“少爷,别看那厮长得人模狗样的,一看就是个洋蜡烛金枪头,中看不中用,军中男儿,还得像少爷这样,杀的人,动的武,少爷您就……”

话还没说完,正巧沈世魁喝的兴起,端起一杯酒对着那姓吴的就敬了过去。

“听闻吴家世侄武艺高强,膂力惊人,使的一手好刀,足足百斤上下,今个大家军中宴饮,吴世侄何不一舞以助酒性?”

瞄了一眼在座的东江将领,这厮居然满脸傲然的答应了下来,对着门外大喝一声。

“拿刀来!”

古代猛将似乎都是内裤反穿的非人类,关二爷八十一斤青龙偃月刀,小将岳云也是双手八十一斤镔铁梨花锤,远的不说,近的在十年前萨尔浒大战战死的西路军刘挺,也是号称上马挥舞一百二十斤镔铁大刀,然而这些毛珏压根不信。

后世看央视纪录片《古兵器大揭秘》,专门模拟了岳云那八十一斤的八棱梅花亮银锤,找了专业的运动员,跟着专业的武术师傅学习招式,然而没等一个套路打完,这运动员已经累趴下了。

实战武器哪怕锤这种打击武器,十多斤已经足以破甲,对肉体造成毁灭性打击,上百斤,就算人受得了,马都受不了,战场上耍这般重兵器,除了装叉那就是找死了,累趴下人一个板砖都能解决你。

然而,外头的兵卒真的扛了一柄足足百斤重的大刀上来,这玩意是府里练举重的玩意,毛珏曾经试过,他是拿不动,在他眼珠子溜圆中,两个兵卒喘着粗气的递上中,这姓吴的一只手就给抓了起来。

一排蜡烛摆放在桌子上,单手拎刀装了个叉之后,姓吴的还是双手抓住了长柄刀柄,在在座东江将领眼睛发直中,此人高举大刀,吐气开声,对着蜡烛猛地劈下,但见一声大喝下,刀光闪烁,寒气铺面,直面着的那个东江将领还被骇的情不自禁躲向一旁,片刻,所有人都是嘶的一声,目瞪狗呆的看着眼前,又从牙缝里硬挤回一股凉风。

大刀之下,蜡烛居然毫发无损,一点儿都没事儿。

毛珏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要是蜡烛被砍断了,还不算什么,借着离心力与重力,一百多斤大刀压下去,蜡烛不稀烂了才怪,顶天表明姓吴的真能拿的动一百斤武器,力气比较大而已。然而这稀奇的就是蜡烛毫发无损,百斤大刀挥舞下去,恐怕真有千钧之力了,能在落刀之前停住刀势,说明这厮已经用刀达到一个境界。

收放自如!

一百多斤的刀尚且如此,这人使用十多斤的刀该多么可怕,可想而知。

“壮哉!”

整个宴饮场都寂静了几秒钟,旋即,鼓掌声,高呼声弥漫了整个宴会厅,甚至就连毛文龙都是赞叹的拍了几下手,点头称是道。

“好一个虎痴后生!”

从震撼中醒过神来,毛珏却是忍不住再一次在心头暗探,这毛文龙真老了!

军中尚武啊!没有比这群丘八更敬佩畏惧强者的了,鸿门宴上,樊哙一刀一盾,就压的蠢蠢欲动的楚军悍将们不敢轻举妄动,本来他袁蛮子就是来者不善,再让这个姓吴的震了这一手,真要动起手来,这姓吴的刀一亮,不少人胆气就没了,袁蛮子再拿着崇祯的虎皮当大旗,还拿什么拼命?

时刻注重维护自己大帅权威的毛文龙,却是在这点上犯了个如此大错误,实在不该。

看着鼓着掌暗自点头的沈世魁,毛珏的目光不知不觉间更加凌厉,这头素衣还在看着那姓吴的潇洒的把大刀一扔,拍拍手面不红气不喘回桌接着喝酒装叉,冷不防毛珏阴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盯紧这厮!”

“啊!什么,少爷,我没看,我真没看这个帅哥哥啊……”

“我让你盯紧他,我不在府的时候务必要找人看住他,他去干的每一件事情都记录下来,这人,要对你家少爷我不利!”

到底是自己贴心人,一听这话,刚刚素衣还在泛着桃花的明眸大眼立马也跟着变得阴沉了下来,带着一种可怕的目光,她点了点小脑瓜,小声趴在毛珏耳边保证道。

“少爷放心,一会宴席散了,俾子就去找文伯,这个府,没什么能逃过少爷眼线的!”

歌舞再次响起,然而毛珏却再没有心思秒一眼,眼睛完全随着那一百多斤练刀功的黑铁大刀出了门,情不自禁,他又是把手摸到了腰间的枪把,如今,一条皮带上,已经戴了两把左轮,冰冷的弹鼓散发着浓烈的杀机……

第三十三章.军训

临时抱佛脚。这句话是东江镇最好的写照了。

袁崇焕要来,为了自己家大帅的面子,皮岛上一万五千镇兵是被闹了个鸡飞狗跳,除了去外海巡逻,防御铁山,旅顺一带的,全都被拉出来操练,一日一练快赶上军训了,让平日里散漫惯了的明军叫苦不迭。

毛珏的捕鱼发家大业也不得不暂时告一段落了,作为千总,他也必须投入到方阵训练中。

西大营的操场上,烟尘滚滚,人声鼎沸。

“举!放!举!放,前进,停!”

顶着那套千总棉甲,毛珏喊的嗓子都有点冒烟了,他算是知道萨尔浒,沈阳,辽阳,铁岭等一系列战阵明军怎么败的了,建奴有马,本身就占据了机动力的优势,明军只能依靠阵型与火器抵御,可这阵型!

当初毛珏军训时候,他们的教官是气的破口大骂,叫嚷着没有比他们这些大学生更散漫的了,毛珏现在是体会到了他的心情,一帮笨蛋左右脚都不齐,让举矛稀稀落落满半拍,让前进没走两步一二三排已经分不清了,这是集训的第五天,竟然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在毛珏气急败坏的叫嚷中,走了不到十米,六个百户所组成的方阵走的硬是,成了个野猪头形,气的毛珏也是干脆一嗓子叫嚷止步。

“你们是猪吗?走道不看左右吗?走的什么东西?”

“回千户爷,打仗不就向前冲吗?看什么左右啊?”

毛珏这气的要喷火,偏偏就有那不怕事儿的,迎着他那个小旗,一个体格颇为强壮,长得跟巨兽似得满汉端着刀盾瓮声瓮气的叫嚷着,旁边一群二逼还跟着点头应和着。

“是啊千总爷!”

“打仗拼命就行,看左右干什么?”

嘴角剧烈的向边上抽搐着,毛珏那模样就跟中风了似得,不是瞧不起农民,可用毛爷爷话说,这帮混球战略思想还是跟李自成农民起义一个水平,没有组织纪律概念,全凭着蛮勇,太松散!

腮帮子都要气炸了,暴跳如雷,毛珏就想和这群兵痞子理论,偏偏这功夫,点将台上总哨的毛有德麾下铜锣被敲打了起来,刚刚还勉强扎着阵营的十三千户所呼啦一下全都散了,一群大兵痞子懒洋洋的躲到树荫底下,有的忽闪着帽子,有的把盔甲都解了开,兵器杂物扔了一地,四仰八叉躺的跟死人似得。

刚刚毛珏要拿出来开刀那几个兵痞子也是躲得远远的,在一旁甚至还放肆的大笑着,这几人是李耀武百户所麾下,一时间毛珏拿他们也没办法,只能满是火气的摔着衣袖到了一旁,拿起一罐子水昂头灌下,那冰凉的井水,可算是让他气的发晕的头脑稍微跟着清醒点。

“少爷,擦脸!”

这功夫,一条毛巾抵到了毛珏身旁,伸手刚接过来,旋即毛珏就变了脸色,恼火的把文孟拽到了一旁。

“不是让你在码头那头盯着,你跑来干屁!”

“少爷,就一群跟头把式的厢兵而已,这几天粮食都卸完了,明个,他们就滚蛋了,真没看到什么少爷您说的奸细,再说,小的已经让狐狸眼在那儿盯着了,您老就放心,苍蝇都飞不出来一只来。”

“再说!”

下巴壳往那些东倒西歪没个正形的兵士那儿一歪脑袋,文孟马脸上浮现出一股子浓郁的狠色,阴沉的说道。

“这帮混球就是在欺负少爷您呢,这帮王八蛋小的可是了解的太清楚了,给他们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主,少爷您还是太,太仁慈了,对待他们,就得他娘的狠起来。”

“您这也需要个帮衬不是!”

大拇指比着胸脯,看着这厮阴柔的向边上比划了下,操场上不止毛珏一个千户,别的千户大人这一歇息,上来扇扇子的的扇扇子,打伞的打伞,这一幕看的毛珏也忍不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哨子忽然吹了起来,十来个亲兵挨个人揣着,把千户所麾下的那些军兵又驱赶到操场上,庞大海,李耀武,沈戎,张孟府等几个百户也都是一肚子牢骚的走了过来。

“千总爷,这修整的时间还没到,参将爷还没下令,您这?”

“愿意来就来,不来可以滚!”

阴沉着脸,毛珏不客气的挥了挥手。愕然的对视了一眼,李耀武和张孟府是干脆懒洋洋的扭头就走,他们手底下的兵丁见状,亦是跟着扭头就走,此时庞大海可不敢得罪毛珏,吆喝几声,他那头三个百户所二百九十多人不情不愿的重新站了队伍。

犹豫了好一会,看到毛珏的亲兵拿着刀盾都在布阵了,沈戎终于是跟着晃晃脑袋,他麾下的兵丁也满脸郁闷的不得不站进队列中,四个百户所分列横队,按照战阵顺序,前面的拿着长矛,中间火铳手,两翼压阵的刀盾兵。

不过这一次,毛珏却没再下令阵型操练,而是让所有人就这么站着。

虽然是晚春,可这大中午的,阳光也够毒辣的了,大太阳晃着,握着武器一动不许动,这些兵丁很快发现,这居然比操练还要磨人。很快有人就人忍不住挠了挠头,可就这一个小动作,背后一条皮鞭就是猛地抽了下来,一大脚把那个兵踹出了阵列,指着旁边空地,毛珏就阴郁的咆哮道。

“双手撑地,上下起伏,俯卧撑一百个!滚去!”

俩亲兵拖着那倒霉鬼肩膀给他按在了地上,手把手先教他做了三个,旋即拎着鞭子在那儿监督着,稍微慢了,就是一鞭子过去,这么五分钟下去,连续一百个俯卧撑,那个身材颇为瘦小的军兵早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可给他喘气的机会都没有,这人又是被拽回了队列中,喝令他接着站着。

这就是毛珏当年军训时候最苦大仇深的站军姿了,整整两个小时,要挺胸抬头站立着一动不许动,这一套下来脚都肿了,哪怕男生也不得不去买小姑娘的卫生巾垫到鞋里。

但这也是最锻炼意志力与服从能力的!赫赫有名的戚家军曾有这么个故事,戚继光刚调任蓟辽总督时候,下令阅兵,然天突降大雨,几乎所有的边军都跑去避雨了,唯有戚继光从义乌带来的三千戚家军屹立不动。

也就是这样的铁军,才创造了三千余兵马在嘉靖,隆庆这两个相对和平的时代击败了累计二十万敌军的记录。

前头毛珏背着手盯着他们,身边还有文孟带着八个亲兵来回巡视,看着那个倒霉鬼后背上的鞭子血印,四百来个兵丁包括小旗,总旗都是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在那些同袍兵丁好奇,指指点点,还有端着饭碗的说笑中,硬挺挺的就那么干站着。

下午复操的时间大约两点左右,听着那鼓声响起,西大营五千多兵丁再一次不情不愿的涌向操场,看了一中午热闹,李,张两个百户麾下懒洋洋的就想回归阵列,谁知道却被文孟不客气的给拦下了,推搡开,在李耀武张孟府小声低骂的嘀咕中,单独在旁边列了个小阵。

眼看着其余千户开始走起了阵型,四个百户的兵丁头一次发现这走队列原来也是件幸福的事儿,一个个绷着不敢动的脸,眼神全都使劲的张望向了毛珏。

不过这一次,毛珏却又提出了新的花样。

“老子喊一,你们就迈左腿,喊二就要迈右腿,步伐必须一致!敢乱步者,越过同排向前或者向后者,鞭五,俯卧撑二百!都他娘的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有气无力的应答中,毛珏沙哑着嗓子,大声的嚷叫起来。

“齐步走!一!二!一!”

战争对于毛珏来的那个时代,早已经不再需要大规模冲锋,结阵对战,可队列依旧是新兵训练三个月中重中之重,就是因为这种训练极其强调整体与纪律,对于如今,火器远打不到后世那个威力的大明,队列更加是极具实战作用。

不过这个后世西方的经典操典,对于大明的兵士来说,还是显得太过新鲜了点,刚起步,就有兵士迈错了脚步,紧张的反倒是不会走了,前阵一片混乱,长矛东倒西歪,还有人干脆一下趴在了地上。

倒是李,张两个百户这次队列无比严整,张望着身旁,这些混球在那儿哈哈大笑着。

这一次,毛珏却没有着恼,真是一个好汉三个帮才是,不用他张口,文孟已经领着亲兵猎狗那样把刚刚出错的二十来个军兵一一踹出阵列来。

“当本将的军令是儿戏是不?”

背着手拎着皮鞭,毛珏气势十足的冷哼道,眼看着他手里晃动的鞭子,这些个三家百户所出身的渔夫兵一个个腿儿发软,跪在地上磕头不住,其中一个格外黑的家伙在最前面举着手,悲催的分辨着。

“千总爷饶命,小的,小的实在是不知道左和右啊!”

不分左右?

毛珏听得还真是一愣,旋即却是忍不住忍不住哼的一下笑了出来,可就在这些倒霉鬼松一口气时候,他的鞭子已经猛地轮了下去,噼啪的鞭响与惨叫中,这些家伙一个个捂着左臂痛苦的东倒西歪着。

“这是左!吃饭的那面是右,现在,给老子用右手俯卧撑两百,这次老子看看谁还左右不分?”

这年头还真不是讲民主与平等的时代,在毛珏的咆哮声中,方阵眼睁睁看着二十来个倒霉鬼用一只手硬撑完了二百个俯卧撑,旋即双手发软的返回队列中,这一次,就算真左右不分的都是心头发颤在自己吃饭的手上狠狠拧了下。

谁都没想到连续几天似乎平易近人的毛珏发狠起来这般残忍恐怖。

“齐步走,一二一!”

再一次,毛珏那沙哑的声音叫喊起来,这一次,军阵前所未有的齐整,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随着命令迈着左右脚,端着武器向前进着。

虽然还是赶不上后世大阅兵时候那整齐划一,极其具有震撼力的队列,不过还是快达到军训时候大学生队列那样程度了,在毛珏的吼叫中,别的队伍每十步就要重新整理一下,可这四个百户齐头并进的从操场一头达到了另一头,将李,张两个百户远远甩在了背后。

眼看着这一幕,李耀武和张孟府忍不住惊奇的揉了揉眼睛。

下午的训练一直持续到大约四点半,天开始暗下来,这年头可没有那么好的照明条件,毛有德的铜锣再一次响起,解散了队伍。

不过这次,屁股上多个脚印或者后背多道血道子的十三千户所军兵再也不敢像前几天那样散漫,全都战战兢兢的等着毛珏的命令,直到毛珏点了点头下令解散,他们这才敢散开。

这一天还真是比其他千户多辛苦了不少,多挨了不知道多少打,四个百户所在张李两个百户所讥笑嘲讽中,满肚子牢骚的回了营房,可是还没等散去,一股子浓郁的香味外加些许腥臊味却是扑面而来,院子里,十多头羊已经被宰割的就剩下骨头,千户所得厨房里,那炖羊肉的味道勾的每个人肚子里馋虫都快爬了出来。

“看好了,这是千总爷赏的,听千总爷的话,天天有肉吃!”

厨房前排起了长队,一面往那些军兵碗里盛着大块大块的羊肉,鸡蛋还有白生生的大米饭,一面庞大海还大声的吆喝着。

这打饭的队伍中,一个长得跟巨兽似得军汉被两个亲兵直接夹了出来,狠狠摔到了一旁,气急败坏的蹦起来,那个军汉粗野的叫骂着。

“恁你娘的,凭啥不让俺打?”

“听令者赏,不停令者滚!”

这厮牛眼睛一瞪,还真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模样,可多少年的老兵油子,死人堆里用血洗过澡,文孟哪儿可能怕他,刀子直接半出鞘,满是杀机阴森的叫嚷着,眼看着那杀气腾腾的刀锋,再看着几十个累了一下午的四百户所兵丁不善的目光,这巨兽最后也不得不悻悻然退回了张孟府百户所那面,拿着满是沙子麸皮的冷馒头,看看碗里粗的可以得碴子粥,骂骂咧咧的扔到一边。

下午笑了一下午的另两个百户所,忽然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第三十四章.迫在眉睫

胡萝卜加大棒子的政策对于人类来说,还真是任何时代都不落后。

“一二一!一二一!向右转,一二一!”

一大清早,嘹亮的喊声已经弥漫了西大营,这回也不用毛珏亲自来喊号了,庞大海在前面派头,沈戎在后面押尾,一个个小旗整齐的号令声这几天已经成为了东江镇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从文孟从监视的事儿脱开手脚,全力帮着毛珏开始,千户所的训练就照着毛珏记忆中的军训靠拢起来,甚至像真正的军人那样了。

早晨检查被褥整齐,凌乱者三鞭子一百俯卧撑,然后跑早操,上午一个时辰军姿,然后是格斗,战法,下午一个时辰军姿,接着是队列,总之就不让四个百户所的军兵闲下来。

不过对于自己的兵,毛珏也真舍得花钱,自己贴钱来给他们买肉杀羊,补充伙食,还软磨硬泡把袁崇焕分配来的大米白面从毛有德哪儿要来不少,都是给军兵加餐,整个西大营,估计都没有比第十三千户所吃的更好的了,赶上一般将官的待遇。

这么个情况,弄得整个大营对于这十三千户所都是又爱又恨,羡慕又嘲弄,毛珏也得到了两个外号,毛阎王!毛厨子!

跑完早操,一顿米粥鸭蛋热乎饭让千户所的精神明显又提了起来,再一次列起阵势来,这一次的阵列却是松散了不少,兵士也没有携带武器,每个人的面孔却是极其严峻。

“预备,摔!”

小旗的一声喝令,一个个兵士直接向后倒去,或者说直接狠狠地向后砸去。

后世都免不了冷兵器格斗,更别说如今,要想打人就得先练好挨打!摔在地上能再爬起来的,战场上才有机会活着离开,摔倒就起不来的那是死人。

尘土飞扬中,这些明军努力的练习着挨摔,越摔越结实!

这对于毛珏来说还多了一层意义,这四百多个脱去了不少散漫习性,已经组建成军的汉子在他的命令下浑然不惧痛苦以后背砸地,他的军令威严已经越发的深入人心,当这些人训练的神经都麻木了的时候,在战场上,他的一声令下哪怕前方刀山火海,这些人也绝不会后腿后退一步。

这就是机器般的近代军队。

后世北洋军阀的创立者袁世凯,虽然他的行为令人不齿,可他的小站练兵也是像这样一般开创了中国第一支近现代陆军,不经意间,毛珏倒是向他学习了一步。

不过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手底下这支队伍愈发的与众不同,毛珏却显得有些高兴不起来,这已经是这个旬月最后几天了,那面已经传来消息,袁崇焕带着队伍已经自宁远出发,再有个三五天,就要抵达皮岛了。

固然这几天临时抱佛脚,让毛珏算是掌握一支关键时刻可以一用的队伍,然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现在实在不知道袁崇焕在东江镇的手段,到时候对抗的不知道会是谁,不说袁崇焕亲兵,沈世魁,陈继盛哪个手里不握着上千兵马?

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少爷,这些天辽东镇厢兵出营的不少,可是带着包裹箱子出营的几乎没有,鞋携带金银财帛面见我东江将领的更是没有!”

“你确定?”

听着文孟的汇报,毛珏尚且不放心的追问一句,后者却是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旋即又是颇有些迟疑的压低了声音。

“少爷,您会不会弄错了,袁督师真的会对咱们毛帅……”

剩下的文孟已经不敢说下去了,而是用手在脖子轻轻一抹。

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已经发生过了,借用薛定谔定律,量子是不稳定的,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这个时空,毛珏就是知道袁崇焕是肯定会来杀毛文龙的,他是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旋即却又是不甘心的扭头看向了训练中的百户所。

“老文,下午你接着看着,我回一趟府里,再去打探一下,这件事不仅仅关乎富贵,还关乎生死,一定不能放松!”

“少爷你就放心吧!咱老文虽然胡闹,不过心里明白,出不了差错的!”

不说文孟是自己舅舅,就如今这将主关系,两人都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再次对他点了点头,毛珏忽然走到了队列前面,大声的呼喊起来。

“停止训练,解散!吃饭!”

…………

下午,文孟命令队伍站军姿,接着和那群大兵们大眼瞪小眼,带了两个亲兵,毛珏则是灰溜溜的向营外溜去。

这全营都在集训,营房区都是空荡荡的,不过这营门口却还是戒备森严,甚至比以往还要繁忙了不少,一支支队伍频繁的调动着。

“站住!什么人?”

离着远远的,已经有巡视兵丁毫不客气的喝止住三人,不过仗着自己家千总特殊身份,毛珏的亲兵也不是省油的灯,左边那个长得颇为清瘦却尖嘴猴腮的家伙傲慢的叫嚷起来。

“瞎了你的狗眼,连咱们毛爷都不认得了吗?”

“营里的毛爷多了!老子知道你是哪根葱?这几个家伙可疑,给老子围了!”

明显被呛了一声,十多个巡逻兵凶狠的围了过来,锋利的长矛直接指着毛珏三个,把他们圈在中间。这进出军营也不少次数了,这个待遇还是第一次遇到,毛珏自己都是有些措手不及,该认怂还得认怂,何止住了亲兵,他赶忙堆出点笑容来,对着巡逻兵长一抱拳。

“本将和你们毛可喜毛千总是旧交,还请去通报一下,就说我毛珏要出营办事!”

“放屁,参将大人岂是你这个小小千户可随意通报的,还想出营?老子看你就是想当逃兵,放下武器,乖乖和爷爷回去,不然的话!”

“不然他娘的怎么样?”

有点急眼,瘦猴亲兵牙根痒痒的直接把刀抽了出来,可这些家伙也不是吓大的,那长矛带着杀气,更加凶狠的瞄了上来。

这么个千钧一发的紧张时刻,幸好后头猛地一声吆喝传了来。

“放肆!”

“将爷!”

眼看着毛可喜挎着腰刀急急匆匆出了来,那个巡逻哨长赶紧抱拳上前,冷不防毛可喜一巴掌拍他头盔上,破口就是叫骂着。

“毛公子都不认识了?还敢在此造次,还不给老子滚!”

这儿还真叫令行禁止,十几个兵丁屁都没放一个,撤开矛就走,紧接着,毛可喜又是陪着笑脸快步到了毛珏身前,抱着拳头笑道。

“末弟勿怪,这不最近毛帅爷那边军令紧的很,多拍了些人,几个粗野武夫,没见过末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难怪感觉营门口有些不对劲,平日里出出进进,守门的军士大多都认识自己了,哪儿冒出来的愣头青?毛珏也没有多想,直接有些羞愧的对毛可喜抱了抱拳头。

“可喜兄长言重了,还是小弟的不是,府里有点事情,还望可喜哥通融则个,放小弟出营!”

“好说好说!”

嘴角向上高高挑起了个弧度,浓密的八字胡都散了开,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下,这个满脸横肉,凶恶的猛将毛可喜一副浓郁的笑容,笑着揽住了毛珏的肩膀。

出营遇到了这个小小插曲,剩下的倒是很顺利,还是顺着仆从买菜的角门,毛珏一溜烟溜回了府,两个月没住了,这小楼让他觉得还挺怀念的,让两个亲兵在外头等着,毛珏自己蹑手蹑脚的溜了进去。

二楼,素衣正提着笔在账本上写写算算,时不时扒拉两下算盘,冷不防一双黑手猛地捂住了她双眼,紧接着一声油腔滑调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猜猜老子是谁……,哎呦,素衣,是我,你家少爷,松口!松口啊!”

纨绔少爷调戏下小丫头的戏份还没演完,毛珏已经捂着手大马猴子那样上蹿下跳起来,也是吓了一跳,小脸红扑扑的,素衣赶忙又是扶住了毛珏的胳膊,慌张的道着歉。

“啊!少爷,素衣不知道,您,您……,我给您吹吹吧!”

被这丫头结结实实一口,毛珏一时间还真不敢把手再送向素衣的伶牙俐齿,夹着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好一会,他方才缓过来,恶狠狠的对这妞龇牙咧嘴着。

“敢咬你家少爷!等过了这几天,看本少怎么收拾你!”

这妞估计也是个不良少女,明显往那方面想偏了,小脸变得更加红晕,不过素衣也够激灵,小屁股挨着毛珏坐下,张口就把话题给岔开了。

“少爷,您吩咐素衣盯着那个辽东镇小子,这两天有眉目了!”

毕竟袁崇焕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揉了揉手上牙印,没好气的白了这妞一眼,毛珏再一次变得正经起来。

“那个姓吴的都有什么行动?”

“前天,他去望海楼定了个席面,宴请的是前门都司沈达礼!”

“沈达礼!”

这个名字明显让毛珏的眉头拧成了一团,进了军营两个月,他早就不是那个新丁了,错综复杂的关系也知道了不少,这个沈达礼可不是一般人,而是沈世魁的侄子,亲侄子!

事情到底扯到了沈世魁的身上,袁崇焕要是和这个东江势力最大的军头勾结了上,事情就有些棘手了!猛地站起来,站在窗边,毛珏足足转了三四个圈子,忽然把手又是趴在了窗户上,却是向后院张望起来。

“素衣,问你个事,本少爷娶了你,假如,假如那一天和你父亲吵起来了,你帮谁?”

“这仅仅是个假设,必须帮一方!”

“当然帮少爷!”

这妞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妇德有云,在家从父,外嫁从父!”

第三十五章.袁蛮子到

五月二十九,辽东督师行在如约抵达了皮岛。

还是西大营军港边上,为了迎接袁崇焕,毛文龙真是下足了功夫,整个港口收拾了一遍,上面什么破桶,货堆,还有陈年倭寇的干尸,通通塞到库房中,几年也没个人管的铸铁炮,也是用铁刷子沾着醋刷了个内外通透,闪光发亮的。

十多个队伍站着跟豆腐块一般的阵列扛着旗,毛珏四个百户全在其中不说,剩下六个百户这几天也被全都临时塞给他调教,没办法,只有他的队伍能像个大乌龟那样走出去多远都不散,其他的队伍没走十来步就乱了,自己手底下这些兵痞就够毛珏头疼的了,带这些还不通属的部下,更是让毛珏差不点没累吐血。

效果却是斐然,九百多兵站桩站的跟迎接教育局检查似得,手底下军容整齐,毛文龙自己亦是面上有光,戴着凤翅盔,捋着胡子,东江都督阁下满是兴致的对着周围的将领说道。

“呵呵,我那不争气的书呆子庶子,这兵也摆的跟那小楷书一样,横平竖直的,竟把劲头放在了那无用功上,这个庶子,气死老夫了!”

这语气,哪儿是责备,炫耀还差不多,整个大明谁的军容最整齐?戚继光戚爷爷,谁敢说他这是无用功?旁边的副总兵陈继盛立马是一副笑脸在那儿摇着头。

“大帅言重了,毛公子这练兵之法有别常人,号令之下,千百人同进同退,战阵上犹如一人,这才是兵法之奥义,我等一大把年纪,相比之下都活到了狗身上了。”

“是啊!是啊!陈将军所言极是!”

边上毛有德,毛仲明几个亦是跟着点头称是,可就在毛文龙在奉承声中怡然自得的捋着胡子时候,一声不合时宜的冷哼却是不经意的传了过来,毛文龙颇有点愕然的侧目过去,却见沈世魁目光阴沉的向大海里张望着。

一下子,一股子阴郁的神色也是爬上毛文龙的老脸,没再理会部下的奉承,同样阴沉的向扭着脸转向了大海。

几个头头脑脑的勾心斗角,毛珏这个级别如今还顾及不到,不过站在迎接的兵线前,他也是目露凶光的眺望向大海,时不时还扭头张望向灯塔,灯塔上一个白胡子老军正依靠在墙,距离三四百米,看不清老兵的面容,只能看到他晃动的白胡子。

从意外落到这个时代开始,几个月了,袁崇焕就跟一把达克摩斯之剑那样悬挂在自己脑门上,如今是终于来了,这些日子的挣扎决战就在今天,握着腰中刀柄,情不自禁,毛珏的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也没有让他等太久,大约上午十点,一片帆影出现在了海平面。

照比毛文龙的舰队,袁崇焕的船队倒是寒酸了不少,就一条福船,四条苍山船护卫,不过也难怪,辽东军二十多万,绝大部分都是陆军,与建奴的主战场也是辽中平原与辽西走廊,水师仅仅是运粮辅助,而且在天启六年觉华岛之战时候,辽东水师又被努尔哈赤重创一次,七千多水兵全军覆没,如今才三四年,恢复过来可不是一早一夕的功夫。

水师同样也是袁崇焕觊觎东江镇的原因之一。

早有东江水师前去迎接,西大营这儿还是深水港,袁崇焕的大船很容易被纤夫拽着绳子拉到了岸边,上面放下斜梯,一个穿戴着绯红色官袍,头上官帽翅忽闪摇摆的大员在一群顶盔贯甲的军将簇拥下,自斜梯子缓缓走下。

“下官携东江将士,恭迎袁督师!”

毕竟袁崇焕官衔上高出一大截,领着皮岛的众多将领,毛文龙是率先上前迎接而去,与此同时,毛珏也是猛地一举手中小旗,岸上的九百多迎接将士亦是整齐的呐喊出来。

“恭迎袁督师!”

这人多势众,震撼力就是与众不同,尤其是这一幕还经过了一天的排练,这冷不丁一嗓子,让袁崇焕身边的辽东军士忍不住震撼的顿住了脚步,连那为首的大员都是眯起眼睛探望了一眼。

“哈哈哈,小兔崽子们不知轻重,惊扰到督师,还请督师勿怪,宁远一别,督师荣光更胜往昔,让毛某羡慕不已啊!”

“督师远来,舟师劳顿,毛某已经在衙门备下了酒宴,恭请督师移步。”

大笑着迎接上前,在袁崇焕面前作了个揖,带着点炫耀,毛文龙笑容可掬的说着奉承的话,趁着这个功夫,毛珏也是在后头打量着。

随着百家讲坛的热播,袁崇焕的大名在后世也是愈发的炽热,他的那张拿着笏戴着冠,面容平静的画像毛珏看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然而这真人却真是和画像大相径庭,袁崇焕黑的可以,个子也不高,看上去与后世印象判若两人,没那么多威严与沉稳,倒是颇有些农人式的憨厚与热火的感觉。

那印象,颇有些贴近老电影中解放军政委的形象,也许正是这样一幅形象,打动了见惯了书生颜面,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群臣的崇祯皇帝。

关于袁崇焕的的评价,褒贬不一,不过毛珏是属于贬那一排的,倒不是因为他投身成毛文龙的儿子,未穿越前,毛珏就看过不少袁崇焕的介绍,实在不觉得他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倒是大话说的一个比一个响。

袁崇焕第一次冒泡,是在天启二年,那时候广宁被努尔哈赤攻破,朝廷议何人可守三海关时候,袁崇焕上书,只要给他一支兵马,足钱粮,不需要任何强将,他一人足以镇守山海关,这满朝推托时候,袁崇焕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再加上东林党的推波助澜,让天启皇帝倒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接下来袁崇焕亮眼的地方就是宁远大捷与宁锦大捷,两次击退如日中天的努尔哈赤,可这两次作战,都是袁崇焕坐拥坚城,依靠着犀利的红夷大炮与努尔哈赤作战的,本身就占据了地利,武器,还是本土作战,实在没有凸显他什么军士才华,反倒是耗费了大量的钱粮,华而不实。

到了这崇祯朝,袁崇焕更是放出了他惊人的大话,五年可平辽!结果他在任的一年多时间功绩没看到什么,倒是自己人内斗成一团,最大的事件莫过于找了他的便宜老爹毛文龙的麻烦,最后换来个已己之变,数万金军铁骑打到了堂堂大明神都京师城下,将帝国神圣的威严撕扯的粉碎。

这人人品还很是不佳,在后金攻打宁远正紧时候,毛文龙发兵自后路袭向赫图阿拉方向,极大缓解了宁远压力,可到头来袁崇焕与皇太极议和,皇太极调头去打朝鲜与毛文龙,袁崇焕不发一兵一卒,反倒是修起了锦州几城,要不是毛文龙算是能打,最后连反水了的朝鲜带后金军一块儿击退,今天就没他东江镇什么事儿了。

袁崇焕在任,没有解决辽东岌岌可危的尖锐问题,野战上明军还不是清军的对手,反倒是更加依赖红夷大炮那样花费巨额,却只能笨重固守的重型火器,而且间接还刺激了清军的火炮发展,当皇太极也拥有了攻坚能力的红夷大炮,过于依赖守城的明军就再不是对手。

这些加一起,袁崇焕给毛珏的印象,一个敢说大话,野心勃勃却又才能平庸的赌徒而已。

就在毛珏大量的出神时候,袁崇焕另一点特性,耿直,或者说是傲慢跋扈不近人情却是体现了出来,毛文龙带着全员迎接,规格可以说是给到了最高,偏偏一下了船,毛文龙直接摆了脸色,板着一张黑脸,阴沉的问道。

“毛帅你是东江镇主帅,深受三朝皇恩,自行伍之间简拔为一镇之主,受尚方宝剑,加左都督官衔,领海外一军,如此隆恩,毛文龙你不知报效皇上,反倒是一己肥私,碌碌无为,贪婪无度!你该当何罪?”

“来的时候本督路过小鹿岛,汝的人竟然在晒私盐!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这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喝骂的毛文龙目瞪口呆,旋即脸面也是阴沉到了极点,大明盐政支撑了朝廷小半税,贩卖私盐不仅仅是重罪,更是个下三滥的行当,怎么都没想到被他袁蛮子抓住了个痛脚,面子搁不下来,毛文龙暴怒的回过头去。

“小鹿岛,何人的私盐?给本帅站出来!”

这头眼看着袁崇焕发作,毛珏心里也是一紧,他记不清袁崇焕啥时候动手发难,杀的毛文龙,那就每时每刻都有可能!虽然在这儿东江镇千军万马眼皮底下动手,实在是有些不太现实,不过小心无大碍,当即毛珏给文孟使了个眼色,手头捏着他的左轮,大步上了前。

“盐,是末将晒得!”

刚刚还气急败坏的喊打喊杀,看到毛珏站了出来,毛文龙的面子真是更加挂不住了,上前干脆劈头盖脸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畜生!胡闹!”

“来人,解了这孽畜披挂军甲,割除一切军职,给本帅赶出军中去。”

听着毛文龙的咆哮,两个亲兵上前就拉住了毛珏肩膀,可这个功夫,那满带着厌恶的声音却是在身后响起。

“等等!”

第三十六章.虚惊一场

“这是贵公子?呵呵,袁某在宁远,就曾听过毛公子才名,毛公也不必操之过急,人,总有年轻的时候,做点糊涂事也是可以理解,况且朝廷也是讲法度的,也许毛公子只是受人蒙蔽而已!”

慢条斯理背着手,袁崇焕居然悠悠的为毛珏讲起情来。

不过有时候打你不见得是恨你,帮你也不见得是为你好,毛文龙的脸色顿时难看的僵在了那儿,文官的手段多阴损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之前袁崇焕就曾想要自己告老还乡把东江镇让出来,如今对毛珏这网开一面也是留下个把柄,去要挟自己。

贩卖私盐,这罪名要是真追究起来,不脱层皮可是甩不开的。

不过挨了一个大巴掌,揉了揉脸,毛珏却是丝毫不怯场,甚至像个愤怒青年那样,咄咄逼人的到了袁崇焕面前,愤声的呵斥着。

“东江镇自开春以来,足足四个月军饷毫无着落,不知督师又作何解释!”

“逆子,住口!”

一个千总对督师吼,在这大明朝不说空前绝后,毛珏也叫个勇气可嘉,本来有点理亏,毛文龙赶忙想何止住他,不过被毛珏咄咄逼人的态度喷的火起,袁崇焕却是恼火的一摆手。

“朝廷用度紧张皇上都是节衣缩食,以恭前线,毛公子为了几个月军饷,难道连体谅朝廷难度都做不到!你这样,还如何为人臣子!”

“可辽东镇为何有饷可发?我东江却没有,莫非我东江不是大明之军镇?这孤悬海外几万人就可以活活饿死?”

“这……”

其实一开口辩驳,他袁崇焕就落了扣,他什么身份,辽东督师,整个东北战区一把手,跟着毛珏一个小将吵,怎么都显得他气度不足,况且毛珏还真吼道点子上去了,断毛文龙军饷是为了令他屈服,可袁崇焕还没上任呢,宁远已经闹起一次兵变,为了抚平辽东镇,他还多发了不少军饷。

这是官家常用的手段,可毕竟是上不了台面,尤其是被毛珏当中叫嚷出来,引得东江镇将领明显都露出了不满,这才是令袁崇焕最在意的,磕巴了一下,辽东督师的脸色也变得愈发的阴沉,阴仄仄的诘问道。

“调度不周,本督的确有错,可这也不是贩卖私盐的理由!”

“督师身份高贵,可也不能随意污蔑部将,正如督师刚刚所言,我大明是有法度的!督师有何证据末将贩卖私盐?”

毛珏这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市场大妈那样脸红脖子粗,扯着脖子叫嚷,愈发的激怒了袁崇焕,面沉如水,他猛地回身指着大海大喝着。

“那小鹿岛上,大半个岛的盐田,当本督是瞎子不成?”

“朝廷法度禁止贩卖私盐,可没禁止晒盐吧?”

“没贩私盐,那你晒那半岛的盐田,又是作何用处?”

终于说到了点子上,毛珏是理直气壮的昂着脑袋。

“腌鱼!”

“腌鱼?”

堂堂辽东督师再一次让毛珏给呛了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自汉武帝盐铁专营之后,每当盐价上涨,老百姓也是上有真好吃下有对策,咸菜,咸鱼这些不用贩盐就能得到咸味的东西开始大行其道,就连朝中权贵也开始钻这方面空子,据说大太监刘瑾贩卖私盐,一车盐就放一条鱼,口口声声叫嚷着卖的是腌鱼。

袁崇焕看来,毛珏也是钻这个空子了。

没等他不屑的何尝,毛珏又是化身公鸡中的战斗机,在毛文龙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傲然的一点头。

“然也!”

“督师不发军饷,末将也不能让自己麾下军士饿死,这几个月,就是靠着腌鱼撑过来!”

“大海富饶,物产甚丰,皮岛悬于海外,四面皆海,自当就食于海,我镇多船,一网下去,鱼获不下千斤,用盐腌之,足可以保存一年之久,况且鱼肉肥腴,一斤鱼肉足以当粮两三斤,这几个月,末将麾下就是用腌鱼就这初云岛的粗粮支撑下来的。”

“此港口尚且有存鱼,督师不信,派人取来一看,来人!”

没等袁崇焕拒绝,毛珏又是叫喊喝令出来,刚刚他的话半真半假,不过这儿藏着他的鱼桶倒是真的,打的鱼获多了,他也开始把市场探进军营,西大营的一部分粮饷就是用他的咸鱼来取代的。

不过这玩意味道自然不是太好闻,一个大桶就地打开,就连毛文龙都是熏得捂着鼻子向后退了两步,已经习惯的差不多了,毛珏伸手从桶里捞出一条海鲈鱼来,向袁崇焕面前一摆,朗朗的说道。

“这是一个月前的鱼获,小鹿岛的盐产全都用在这鱼身上,督师可一览!”

说实话,这一手毛珏完全是为了恶心袁崇焕的,却想不到,这个黑蛮子居然毫不避讳的伸手接了过去,旁边的将官赵率教脸色难看的张口要训斥毛珏,却被袁崇焕伸手拦住,掂量了两下这足足两三斤重的大海鱼,又用鼻子闻了闻,他居然很是行家里手的点头道。

“的确是新鲜可吃的,这真是一个月前打的?”

还真意外了下,毛珏这次是气焰有点被压了下去,小心的点着头。

“没错,军港窖中尚且还有三百桶,三万多斤,都是一个月前所打,还有两个月前的。”

“那一个月,可获多少鱼获?”

一改刚刚的咄咄逼人,袁崇焕居然有点虚心的向毛珏请教般的问道,实在有点摸不清他的套路,毛珏这次更加小心的如实回答着。

“末将麾下三个百户所,晒盐分五十所里次丁,打鱼正丁余丁一同上,出外海十日不归,一个月差不多能打鱼两三万斤!”

中国古代的远洋捕捞业真是不太发达,这从唐诗宋词中都能看出来,那些大诗人词人诗句中有不少称赞河鲜的,可是却鲜有称赞海鲜的,沿海打捞上的海鱼很少有运到内地的,这些诗人根本吃不到,自然无从写起。

相比之下,欧洲的远洋渔业可是太过发达了,荷兰的鲱鱼通过汉萨同盟可以一直出口到德国法国,靠着鲱鱼这种农产品支撑起了一个海洋霸主的原始资本积累,也正是远洋捕捞带来的航海技术突飞猛进,让西方完成了地理大发现,现行染指了新大陆。

就算出身广东,对于自大海里捕捞足够的海物来补充军粮的不足,袁崇焕也真是没想到,又是低头看了一眼桶里的海鱼,这袁蛮子居然头一次咧开嘴笑了笑。

“孙子兵法有云,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杆一石,当吾二十石!就地取食,因粮于海,毛公子这倒是及吾等之所不能及,袁某佩服!”

这货居然夸我了!

眼看着袁崇焕抚掌大笑,一巴掌拍在自己肩膀上,趁机还把刚刚那鱼身上又臭又腥的黏液抹了自己一肩膀,毛珏还真有点发愣。

礼贤下士,之所以是个美好品德,就是因为拉下面子太难了,别说封建时代,就算后世,一个个光鲜亮丽的人物又有几个能拉下脸面的,袁崇焕一品大员,辽东督师,能向他一个小小的千户夸赞,顺道还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难得了。

不得不说,这也是袁崇焕得以成功的人格魅力之一!

在毛珏还一肚子愕然中,夸赞完毛珏,袁崇焕又是和颜悦色对毛文龙抱了抱拳头。

“袁某误会毛公了,深表歉意,还望毛公不要怪罪!”

还真是对自己这傻儿子刮目相看,把袁蛮子都说低头了,毛文龙也是意外了下,旋即再一次志得意满的给了毛珏一巴掌。

“都怪这小子不务正业!军务不整,督师不怪罪已经是他天大的福分了,孽子,还不像督师道谢!”

这交个什么事儿,明明自己有理,还得装孙子,不过这次袁崇焕借题发挥被自己怼了回去,毛珏还是松了口气的,听着毛文龙的吩咐,这次他也不耍驴了,上前是怪怪的抱拳一个鞠躬。

“小子年少轻狂,顶撞督师,还请督师恕罪!”

“哈哈,何罪之有!本督还要向毛公子多打听打听着腌鱼一事,国事艰难,辽东用度也是紧巴巴的,要是能用海产来填补军需,也是一大善政!今天,毛公的宴席本督就不去了,咱们就在这港口,尝一尝海产腌鱼,如何?”

“就如袁督师所言!”

刚刚紧张的一幕被彻底化解,和毛文龙互相拉着衣袖,两人还真像好朋友那样,在一群东江,辽东的将领簇拥下,携手进了军营,倒是毛珏又落在了后头。

“这叫个什么事儿!”

再一次揉着被毛文龙刚刚一个耳光扇出来的巴掌印,毛珏特别郁闷的嘟囔了两句,这功夫,文孟也是酬和了过来,小心打量一眼自己主将的脸色,方才开口询问道。

“少爷,老不死那头还让他盯着吗?”

神情重新变得阴沉,毛珏重重的点了点头。

“让他先从灯塔回来,不过还是在军营里,给本将盯紧了这袁蛮子,你们也别放松,别看他袁崇焕今个和颜悦色的,绝对是来者不善!”

“务必不能出一点疏漏!”

松开左轮的把柄,毛珏恶狠狠地向下猛地一挥手,文孟还有几个亲兵都是神情一紧,整齐的点头应道。

“谨尊将令!”

第三十七章.黏上来的袁蛮子

这袁蛮子还真有个性,别的别说督府了,下来个县令都得好好混吃混喝一顿,还得吃拿卡要,这在大明可是个常态,反正文官地位比武官高,一些小卫所甚至都有被吃穷了的,军士被当官的吃的举家逃亡的笑话。

可这袁崇焕倒是好,大桶里腌制的鱼,的确能保鲜,可味道绝对比不上鲜鱼来的味美,第一顿在军营吃,毛文龙怕招待不好,特意替换的新打上来的海货,谁知道居然被他挑了出来,点名道姓非要军士们吃啥他就吃啥,弄得一帮军官没办法,跟着他也吃了顿大锅饭。

而且毛珏发现,这两天袁蛮子居然还盯上他了,第一天上午看了看东江镇军士操练,下午又是坐船出海,去了小鹿岛盐场,第二天走形式一般核对了下东江镇钱粮花名册,下午又是跑到了三姓百户所,亲自观看那些渔夫把上百斤一桶的腌鱼搬下来,然后储藏到地窖中。

一个多月时间,这海鲜场的产量已经颇为丰富了,从毛有德那儿弄来的大桶已经用了五百多桶,满满的鱼获堆在仓库内,散发着一股子鱼腥味,他居然也不嫌弃,啧啧有声的挨个地方探看了眼,回城去,又是特意从自己玻璃坊门口绕了一圈,才回的总兵府。

第三天第四天,干脆连形式上的督察都没有进行,毛珏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督师衙门的人给叫了出来,堂堂辽东督师不去考虑军国大事,拉着他个小军官,出海打鱼玩?

这个年代的海获还真比后世丰盛多了,中国海的承受能力是八百万吨,可是连续二十几年超过这个限量,几乎把几个海都打光了,毛珏记得他看过的新闻,一条四五斤重的大黄鱼,稀罕的竟然足足卖了好几万。

可如今,这个重量的大黄鱼虽然也不常见,可十多网下去,也有个一两条上来,这不,刚拉上个网头,那金黄色的鱼脑袋已经卡在网眼上扑腾起来了。

“督师!哎呦!督师,您慢点!让末将来!末将来!”

这鱼大劲儿也大,这种苍山船拖网,一个网里少说圈住了好几百斤,拽的袁崇焕都是一个踉跄,慌得那姓吴的军官跟马屁精似得赶忙搀住他的袖子,跟着往上咬牙一起使劲儿,别说,会耍大刀的未必是好渔夫,这厮愣是累的吃奶的劲儿都用了出来,也没把网拽上来。

还是庞大海这几个本家亲戚帮着向旁边溜着,从而分散鱼群的力量,这才把鱼获给弄了回来。

接下来味道却是不好了,往往行海规矩,船上不能带女人可如今人手太缺乏,也顾及不过来了,几十个村中妇女拿着杀鱼刀,直接把打上来的鲜鱼就地开膛破肚,里外撒上海盐,均匀的码放在大桶里。

这些人也够心灵手巧了,头尾相接,鱼码放的就像花瓣那样整齐。

这袁蛮子还真跟好奇宝宝似得,跟着巴着眼睛看个没完,反正毛珏注定是东江镇的人,也不想去巴结他个牛皮大王,也没在这儿跟着闻味,躲得远远的在船头看着风景。

这股子血腥气也真不是寻常人受得了的,拿起杀鱼刀还想跟着比划几下,最后袁崇焕也是不得不落荒而逃,却是也跟着溜达到了船头。

毛珏的原计划是这几天跟屁虫那样死死盯着袁崇焕,他一但起了杀心,就仗着自己短期爆发火力的强悍,现将他拿下,结果却是目标彻底反了过来看着袁崇焕那张略带点憨厚的黑脸,毛珏都有些审美疲劳的,偏偏还得笑脸相应,勉强把哈欠藏起来,他是挤出个无比难看的笑容来,假的不行的捧着水过了去。

“督师,喝水!”

“督师,我先试!”

这姓吴的还真是忠犬,看毛珏的竹筒递过来,居然还想抢过去试毒,可惜却是马屁拍到马腿上,直接把竹筒晃过他的手,袁崇焕居然还一瞪眼睛。

“这儿是东江镇,大明的国土,毛千总是大明的将官,还能害我这个大明的督师不成?放肆!”

“可是督师!”

“下去!本督要有几句话与毛千总单独谈。”

这吴姓将领下去时候,那脸色幽怨的就跟山西老陈醋似得,牙都要酸倒了,看的毛珏心头也是直发毛,自古军中多基佬,这货不会是袁崇焕的男欢吧?这家伙单手举起一百多斤的肌肉男,要是发起狠来偷偷打自己一顿,多冤枉。

心里想着,毛珏又是暗暗离袁崇焕远了点。

海上日高风大,跟着忙碌了一上午,袁崇焕也真是渴了,拿起竹筒咕嘟咕嘟就把毛珏早上带来的凉开水喝了个精光,浑然没想到毛珏还有这心思,他是抹了抹嘴,舒服的吐出口气,方才感慨的看着下面拖船继续拖着网捞着鱼。

“当年老夫生在广东腥胞之地,年少时候也曾为了生计下海操舟,一晃这二十多年过去了,也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居然连这网都拖不好,还真是老了。”

“督师天生富贵命,做不好这粗活也是应当的!”

实在有点搞不懂这老家伙老跟着自己干什么,心里戒备着,毛珏随口应付着。

也许听出来毛珏话语中的搪塞,嘿嘿一笑,袁崇焕也没多感慨下去,而是昂起头也像大海眺望了过去,金子般的太阳在大海上留下一道金灿灿的余晖,波光闪烁中那些渔夫就像在一网网在大海里捞着金子那样,又是出神的眺望了一会,老袁忽然捏着鼻子挑了挑眉头。

“这是做什么?”

一网鱼刚刚处理完,几个村妇伴着鱼筐,把刚刚弄出来的鱼鳃,下水之类的全都倒进了船舱中的一个大木匣子里,这味道,可实在不可恭维,熏得袁崇焕都是眉头紧锁。

“这些下水垃圾,丢了就是了,搬到船里做什么?”

“这鱼内脏腥味惊人,丢到水里,会招来鲨鱼群,现在船还小,抗衡不了一大群鲨鱼,就没法打鱼了!”

抱着拳,毛珏还是小心的解释着,生怕被这老黑子抓到什么把柄。

“况且这皮岛的土地太过贫瘠,这些鱼下水富含磷钾,将其下到地里,还能增加土地肥力,收获更多的粮食蔬菜,难闻是难闻点,可有用。”

毛珏厂子附近就是挨着渔场的处理厂,每天上班下班总能看到他们处理鱼下货,或是做饲料,或是做些有机肥,耳濡目染久了,毛珏脑海中也有这个印象。

“你还懂农学?”

袁崇焕还真是有点惊奇的模样,扬声问道。督师夸赞,毛珏也赶紧如同月光宝盒里的猪哥亮那样,赶忙的谦虚拱拱拳头。

“略懂!略懂而已!”

这次这老家伙又是沉默了,扶着栏杆点点头,抬头向大海边上接着眺望着,老半天都没说话。

这袁蛮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跟后世朋友圈中的中国人似得,动不动就被来个沉默。在背后闷着,毛珏是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对,只好耷拉个脑袋跟着他在那儿干耗着,好一会,这袁督师可算是又感慨完了,可他下一句话,却让毛珏一口气好悬没呛死。

“你觉得,五年可平辽吗?”

拜托,这可是您老人家和崇祯皇帝吹的牛逼,我敢说个平不了吗?到时候您老人家人头落地之前,先想着小爷一把,临死再拉个垫背的,我何苦来哉?

可要说平得了,谁知道这个笑里藏刀的家伙能不能拍拍你肩膀,来句看你骨骼精奇,是天生的练武奇才,拯救世界的重任就交给你了!然后找个由头把你当敢死队派到宁远前线去送死。

大明朝的官场,波澜诡谲,说错一句话甚至坐错一个位置,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毛珏可是早有耳闻。

进退维谷,毛珏面露难色,磕巴在了哪儿,一时间不知道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毛珏没说话,袁崇焕也不着恼,而是换了一个问题,盯着他的眼睛接着问道。

“如果你是东江镇帅,你会如何经营这东江镇?”

“东江镇帅乃是家父,末将不过是个小小的千户……”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和老夫,如果你是的话,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又把毛珏给问蒙了,说实话,来了这个时代,毛珏满脑袋想的都是对付眼前这个老家伙,让自己活下来而已,至于从袁崇焕手底下把自己便宜老爹毛文龙救出来后,何去何从,他还真没太想,更别说去执掌整个东江镇了。

不仅仅为了回答袁崇焕,也是为了自己,为了东江的未来,还真是偏过脑袋思考了片刻,毛珏才慎重的抱起了拳头。

“末将先屯田朝鲜!”

“哦?你不想着海耕吗?这!”

见过不少年轻气盛,热血沸腾的少年将军,袁崇焕预想过毛珏会拍着胸脯,志比天高的收复辽沈,击灭建奴,也想过他回像老油条那样抱抱拳头,言之凿凿唯他命是从,甚至他扬言海耕多少也是意料之中,可还真没想过毛珏居然想去屯田,这个武人最为鄙夷也最没有耐心去做的一件事。

看着袁崇焕伸手指着那一圈渔船,毛珏倒也明白他什么意思,这儿毛珏却是举起了巴掌摇晃了下。

“督师,战争的最基本一点是保存自己!让自己的士兵不饿肚子,东江孤悬海外,虽然有大海保护,可依旧算得上三面皆敌,一但朝鲜陷落,山东的援粮还接济不上,我东江不战自溃已。”

“并且东江镇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在后面威胁建奴,使其不能侵占朝鲜,或者攻打关宁锦。在朝鲜北部屯田,加固了东江镇的外围屏障,还斩断其与朝鲜联系,使其不能获得朝鲜粮草与物资,一举两得。”

“至于讨伐建奴,先等我们自己强大起来,再伺机而动,否则的话,萨尔浒,开原铁岭就是前车之鉴!”

毛珏是典型的种田流,后世那种大和平的环境也让他不是个孤注一掷的家伙,况且东江镇什么德行,他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了,督这样的军队去和几乎全歼了大明帝国九边精锐与辽东精锐的建奴硬扛,他还想多活两年!

然而话说到这儿,毛珏却戛然而止,顿在了那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袁崇焕那张漆黑的脸变得格外的阴郁

第三十八章.节外生枝

“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张嘴呢!”

毛府小楼,里,毛珏忍不住对自己举起了巴掌,可是犹豫了下,还是轻轻落在了自己的大脸蛋子上,毕竟和谁过不去,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不是?

也难怪他嘟囔,一句话估计把袁崇焕给得罪了,袁蛮子是谁?辽东督师,等于辽东军区总司令兼省长兼政委了,他可是和皇帝夸下海口,五年可平辽!可自己一席话,徐徐图之,指不定扯个十年八年的,这不要他老命吗?而且政见不合可是导致大明官场流血事件的最常见导火索!

前几朝,嘉靖皇帝时候一个小小的皇帝应该叫谁爹的大礼仪之争打了三十多年,万历皇帝又与臣子争夺立储,想要决定哪个儿子继承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大礼仪之争又争了三十多年,不知道多少文官被打烂了屁股,丢官去职甚至抄家问斩,可最后都是皇帝服软了可见这帮文官狠起来真是自己都打。

现在他毛珏,一个营级干部公开与辽东军区总司令员唱反调了,还是当面唱的,有他好果子吃吗?

后几天,袁崇焕都不搭理他了,专心在皮岛四处巡视,还去了趟铁山,这老家伙,真是心眼没有针尖大。

不过相比于自己主将的愁眉苦脸,文孟,庞大海,何四勇,文绍这几个狐朋狗友手下倒是颇为没心没肺,尤其是文孟,满不在乎的用碟子倒着淡酒一口口抿着,滋溜一口一咧嘴,翘起了八字胡,难看的笑着说着。

“少爷,您也别太多心了,反正袁蛮子明个一大早就走了,他再牛逼,手也伸不到咱们皮岛的一亩三分地儿来,天塌下来有咱们毛大帅顶着,怕他个锤子,老四,你说是不?”

何四勇也是在旁边咯吱咯吱的咬着蚕豆,一说这个,这厮脸上却是流露出了一股子兴奋来。

“不说这个了,咱少爷的南货再有一个来月估计就到了,以往南货生意都被姓沈的给垄断了,这次可不能再让他剪了现成的,老庞,你丫的在建奴那面的关系到底靠谱不靠谱吗?就等你联系上人,咱好往辽东倒腾呢!”

钱曾答应把卖镜子的钱全都换成南货,给带回皮岛来,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什么都是虚的,银子才是实实在在的。

况且这次毛珏还点名要了几个救命的东西,这次袁蛮子是打发走了也没发生历史上著名的杀岛帅事件,毛文龙不死,就有他好日子过,提起这个,毛珏的神情亦是禁不住兴奋了不少。

“货都是次要的,咱们现在也不缺钱,老庞,你在铁山那儿有什么人脉吗?我想在那面弄些地,越多越好!”

“铁山?”

错愕了下,庞大海赶紧晃了晃他那圆鼓鼓却满是奸诈像的脑袋。

“千总爷,那地方紧挨着义州不远了,对面就是建奴,随时可能打过来,您要那地方做什么啊?”

“这你就别管了!帮我弄地就是银子不缺!”

“回头小的和沈戎说说,他那儿地熟!”

正说着,一声甜美的声音却是忽然传了来。

“少爷,酒来了!”

都说爱情最能滋润女人,素衣现在是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烧的饭也是越来越好吃,这丫头水田衣的怀抱中,还吃力的抱着个大坛子,刚一离近,一股子桂花香味就扑鼻而来,立马把那清的跟水一样日本淡酒丢在一旁,文孟馋的口水直流挤了过来。

“桂花稠酒!快给老子来一碗!”

可惜,素衣这妞的温柔却不是所有人都能享用的,火辣的杏眼一瞪,一巴掌把这厮爪子打了回去,护着坛子素衣理直气壮的叫嚷道。

“滚蛋!这可是去年未少爷埋下的那儿有你的份!少爷尝尝,上等的桂花酿!”

不光文孟,庞大海几个也是望穿秋水直抽鼻子中,一碗散发着清香,黏稠浓郁的酒水倒在了毛珏碗里。

被这么一帮子酒虫给盯着,毛珏都是头皮发麻况且这些天提起神经死死盯着袁崇焕,他们也算是劳苦功高了,今晚袁崇焕住军营,毛文龙住总督府怎么估计都没有什么危险了,晃着酒碗毛珏干脆对素衣歪了歪脑袋。

“最近大伙辛苦今天就是给大家犒劳犒劳,妞儿,让他们也尝尝吧!”

“谢少爷!”

没等素衣表态,文孟早急不可耐的顺走了素衣怀里的坛子,十来个亲兵一拥而上,庞大海也想凑凑热闹,却被何四勇按着胖脸推在外面,眼看这一幕,素衣这妞漂亮的小脸儿禁不住嘟嘟起来。

“一群死鬼!亏得少爷发话,便宜你们了!”

…………

这桂花稠酒香且甜,没想到却是后劲不小,心情放松了几分,毛珏也没忍住多喝了几碗,旋即一头迷糊倒在了床上,让穿着睡衣肚兜来服饰的素衣满脸幽怨。

这一觉又是睡到了第二天太阳高起,八爪鱼一样趴在床边,一个咕涌,吧唧一声毛珏乎在了地上,冷不丁惊醒吓得这货一个机灵蹦了起来,张口喊着梦话。

“袁蛮子杀过来了!”

“哪儿来的蛮子啊!”

端着一杯水,素衣贴心的快步上了小楼,樱桃小嘴儿满是嗔怪的说道,看着她那熟悉而窈窕的身影,毛珏可算回过魂来,接过水咕噜噜的昂头灌下,让干渴的喉咙受到一次滋润,这才舒服的吐出口浊气来。

“素衣,现在几点了!”

“快到午时了!老爷带着亲兵家丁早就走了看您睡得香,老爷一高兴,没让我喊您。”

“噗呲~”

…………

“他娘的快给老子走!”

人真是逼出来的,不会骑马的毛珏也是无师自通把一根马鞭子抽的飞起十八拜都拜了今个就是送袁崇焕这个瘟神走的日子,最后一哆嗦却他娘的没赶上,毛珏还真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了。

紧跟着后头,背后背着毛珏下令专门打造的火铳,文孟,庞大海几个也是跟着被马颠的气喘吁吁的,文孟算是知道内幕,毛珏跟他托过底儿一边跑,一边他还急促的在毛珏耳边劝说着。

“少爷,呼,这么多天都没事儿了这是皮岛,咱们东江镇的一亩三分地,最后老爷就是送别一下袁督师,重兵维护之下,谅他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别跑了!”

“不行,我必须亲眼看着袁蛮子离开皮岛再说!”

这么多天下来,毛珏也真感觉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袁崇焕就那么一二百亲兵,几百个卫兵,到处都是皮岛的东江镇兵护卫,他想杀毛文龙,还真是难上加难,可历史上,毛文龙同样不相信袁崇焕敢杀了他,偏偏,就是在他的老巢东江,袁崇焕下的毒手,所以不亲眼看着这个瘟神离开,毛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的!

这么大喊大叫着冲到了西大营,出奇的,守门的将士都稀缺了不少,沿途一个个营垒空荡无比,看到毛珏心就忍不住提了起来。

军港!

那些旗帜还在,可宿卫的兵马却不见了踪影,还有的就是港口停泊的壮观的东江镇舰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在毛珏看着发愣的功夫,一声熟悉的贱笑冷不丁从后面传来。

“哈哈哈,老弟今个你可是出来晚了!临走时候袁督师还对你念念不忘呢!可惜,你是没看到!”

还是那一脸大胡子,头盔都有点歪,毛有德打着酒嗝悠悠闲闲的在港口闲逛看着毛珏身影,离着老远他就挥着手,嘟囔着。

可话音未落,毛珏已经跟兔子一般窜到了他身前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子。

“老哥!船呢?袁蛮子呢?我爹呢?”

急促的三个问题问的毛有德直发蒙,又是喷了个酒嗝,他这才含含糊糊的回答道。

“袁督师临走时候想要检阅下咱东江镇水师,就当为他送行了,毛帅下令水师出海,现在估计已经快到双屿了!”

毛珏差不点没喷出来,坏菜了!

还当他没送成袁崇焕,心里不甘毛有德还笑嘻嘻的劝说道。

“小弟不用担心,袁督师临走时候还惦念你呢!估计回去就有提拔,到时候,可别忘了老哥哥啊!呃……,老弟,这是干什么?”

衣服领子再次被毛珏狠狠地拽了起来,毛有德颇有些惊奇,不悦的叫嚷着,可此时毛珏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拽着他衣领大声叫嚷着。

“皮岛已经大难临头了,不想被调到山东去当炮灰,受人白眼,就马上集结你的船跟我出海!”

“呃……,老弟,你没事吧?”

“上了船再跟你解释,十万火急,生死存亡!”

毛珏从未干过不保准的事儿,而且看着他那神情慌张,满是认真严峻的模样,命运的天平在这儿摆动了一下,仅仅犹豫了一秒,毛有德重重点了点头。

“我去集合麾下,叫上老三,老弟在这儿稍后片刻!”

听着他大声的吆喝声,毛珏等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那样,连续兜着圈子,文孟等想开口劝说,却不知从哪儿劝,这功夫,毛珏又是忽然猛地一拍脑袋,旋即又是抢过战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咆哮着。

“老文和老子走,回府一趟,剩余人等再此等候没有我的命令,一律不得离开!走!驾!”

马蹄子喷溅起一地的烟尘,在亲兵卫与毛有德惊奇的目光中,两匹战马绝尘而去……

第三十九章.督师病了!

大明的陆军的确不是建奴的对手,野战中,粗劣而且质量参差不齐的火器敌不过已经达到冷兵器巅峰的清弓,萨尔浒之战中,努尔哈赤就是号令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后金军下马,以弓箭射击前进,再用死兵重兵冲破已经混乱的明军火器阵,进而大杀特杀。

可海上,大明好歹保持了技术遥遥领先,甩了建奴不知道多少条街去。嘉靖年间为了防备倭寇,大明兴起自郑和以后第二次的造船高潮,据说几十年间,有一万五到两万条舰船下水,万里朝鲜战争,又对明军水师的实战能力加以考证毛文龙承接的,就是这份遗泽。

主力战舰大部分都是山东监造,一部分大木取自辽东的深山,在皮岛经营这几年,他麾下已经有一百八九十条大小舰船,加上西大营,水兵八千多,这次也算是在袁崇焕面前显示肌肉,毛文龙一声令下,一百一时条战舰,包括他亲兵在内五千多水师倾巢而出。

的确是比郑和时代的舰队差出去好多,碍于国力,毛文龙最大的战舰也不过六十多米,可在这东北亚,他的舰队绝对排的上号了,船连着船,帆连着帆,俨然海上多出来了一座城市那样,海风吹拂,挂在桅杆上的铃铛叮咚作响。

站在自己旗舰的船头,向大海眺望着一片波光嶙峋,毛文龙还真是满是自豪,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可是乱世出英雄,这一切都是他一个小小的守备几年之内努力起来的。

“督师觉得毛某这舟师如何?”

欣赏了一会,毛文龙面带得色,炫耀那样的对着袁崇焕笑问道。

不过此时袁崇焕的脸色却似乎不太好,白的可以,隐隐还有着一股子干呕般的动作,吞咽了下,这才略微虚弱的摇摇头。

“舟师是利器,东江镇的将士们也是精锐之师,然而,这利器藏于鞘,不与敌搏杀,那就还不如那钝刀木枪,起码后者算是上过战阵,磨砺过敌人的兵甲,呕……”

话还没说完,袁崇焕又是忍不住干呕一下,这人是够虚弱,可话里永远带着刺儿,他这是讽刺毛文龙尸位素餐,养贼自重了。刚刚还满是自得,一句话听的毛文龙脸色亦是跟着阴沉了起来,好一会,方才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句。

“督师所言及是!”

两个大佬再没了共同语言,不过今个袁崇焕似乎真倒霉那样晕船晕的厉害,在船头支应了一会,连着吐了三四回,连黄水都吐了出来,然后在姓吴的搀扶下,直接回了船舱休息去了。

到了太阳快落山,这姓吴的又是找上了门来。

“毛帅,我家督师晕船晕的厉害,支应不住了,赶紧找个岛屿靠岸!”

“来时候督师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会晕船如此厉害?”

先是心里鄙夷了袁崇焕一番,旋即毛文龙颇有些疑惑的问道,谁知道一句话换来的居然是这姓吴的满脸不耐烦语气颇为不恭的呵斥道。

“毛帅哪儿那么多话?袁大人乃是陛下钦点辽东督师,肩负辽东数百万百姓,有个闪失毛帅负得了责吗?赶紧让舰队停下,找个岛靠岸,让督师休息则个。”

被一个似乎不到二十的年轻后辈训斥一通本来就不痛快的毛文龙,脸色变得亦是愈发的难看,怒极,这个东江岛帅干脆是恼火的一拂袖。

“舰船指挥汝去找吾儿毛可喜,他统管前军,对着一块熟,本帅乏了,就不在这儿多作陪了!”

摆着架子,毛文龙脑门青筋直跳,也是下了船舱,倒是那个姓吴的在后面恼火的叫嚷了几句,旋即能隐隐听到他盛气凌人的对东江镇将领们的叫喊声。

“那个是毛可喜,本将命他速速找个地方停船!”

…………

附近距离最近的是双岛了,两座不到几平方公里的小岛一南一北的对峙着,中间狭小的港湾算是个停泊的好去处,不过这姓吴的太嚣张,弄得东江镇将官心里很是不爽,磨蹭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在岛屿边上停稳船。

似乎露出了本性,袁崇焕的督师架子摆了个十足,舰队刚靠了岸,他就是一分钟都没有多待,让几个亲兵扛着他下了船,紧跟着,督师宽敞的中军帐篷,亲兵营帐篷,铁锅,米粮,一大堆东西被陆陆续续从船上搬运下来,全套的给养,辎重,这架势就跟要在这破岛住下一般,不想走了。

眼看着靠着北岛那高出海平面的小山岩坡地上,一帮子辽镇亲兵叮叮咣咣敲打着迎建着营地,随行的副总兵沈世魁有点急眼了。

望远镜恼火的往下一摔,从自己战舰上下来,气势汹汹坐着小舟,随即他攀上了毛文龙的旗舰,后甲板船舱中,毛文龙正在用着晚餐,冷不丁就被这个身高一米八几的胡子肌肉老汉闯了进来。

“毛帅,这袁督师是什么意思?这几天季风就要起了,海面上不知道多危险!那头建奴还在义州虎视眈眈,他这大摇大摆要在双岛扎下营去?咱们数千大军就等着他?”

听着沈世魁敲着桌子叫嚷着,杯子都震倒了一个,毛文龙那张老脸也是写满了郁闷,不过久在官场混迹,他是磨得棱角都圆润了不少,歪了歪嘴,毛文龙腻歪的向下挥了挥手。

“袁督师是文人,身子骨弱,他们文人讲究多,你让老夫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督师撇下,咱们退军回去吧?”

毛文龙晦气的一摊手,听的沈世魁却是顿时急眼了,那双浓眉牛眼瞪得滚圆,焦虑的又是把双手按在了桌子上。

“可是毛帅,这马上进入七月了,铁山那面!”

农忙了几个月,麦子高粱是安心涨了起来,不过这意味着不管是明军,还是建奴,都能腾出手来了,为了逼迫东江镇这个背后的刺倒向后金,每年皇太极都会在义州发起攻势,虽然不是大战,可这小股小股的攻击反倒更加麻烦,军屯被烧,辛苦耕种下的粮食被抢走,毁坏,在皮岛云罗岛大鹿岛旅顺口的十万东江军民就要饿肚子。

每年六月多到秋收前,几乎是东江镇最紧张的时候。

这个问题的确是实实在在的拦路虎,听的毛文龙的眉头忍不住挑了挑。

“这样,明个本帅去和袁督师谈一谈,如果要是即刻就走便罢了,或者耽搁个一两天也没事,如果袁蛮子要长期养病,那老沈你就先回去,本帅继续送袁蛮子回宁远,你看如何?”

“这……”

稍稍迟疑了下,沈世魁最后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末将遵命!”

这头打发走沈世魁,那头毛文龙却也没了心思继续吃下去,披了件棉甲干脆走出了船舱,夜里的大风吹的船铃叮当作响,就算是六月,执夜的明军依旧冻得瑟瑟发抖,情不自禁的跺跺脚,把手缩进袖子里,远处的战船随着海浪轻轻起伏,船上的灯火星星点点,犹如繁星般闪耀。

此时双岛那小山坡上也是亮光一片,袁崇焕也就六百多人的亲兵与将领侍从全都登了陆,一片营垒也是扎的整整齐齐,甚至还砍木头做起了挡风墙,这大兴土木的模样,可不是仅仅休息一晚上,恢复下晕船的模样。袁崇焕究竟病的如何,毛文龙不知道,可眼前这一幕,绝对让他发愁。

“毛帅!”

正观望中,冷不丁一声浑厚低沉的拜见声在背后响起,毛文龙禁不住偏过了头,回望去,一个膀大腰圆,胡须粗野的军将恭敬的稽首着。

“毛帅,您召见末将。”

“哦,是可喜啊!”

收的义子义孙太多了,毛珏所在的西大营铁三角,参将毛可喜也没让毛文龙多出什么亲切感觉来,只不过疲惫的点了点头。

“你去带一队人马驻扎北岛,别让袁督师再受到个什么惊吓。”

瞳孔中,些许波澜闪烁,毛可喜的手微微颤抖了下,可是旋即又是狠狠地一抱拳把头低了下去。

“末将遵命!”

“去吧!”

夜色中,一阵阵吆喝声响起,十多条大小战舰从东江水师中脱颖而出,锁链一般的会聚在双岛北岛山下,还有打着火把的军兵坐着小船登上了岸边,就地搭建起简易的窝棚,吵闹声让后面的明军自睡梦中惊醒,恼火的破口大骂着。

不过这一幕毛文龙是看不到了,带着烦躁,他又是回了他的客舱中。

…………

次日上午,等候了两个多时辰,双岛上袁崇焕还真是一丝走的意思都没有昨日建的营地,安静的犹如鬼影子那样,等到上午十点多,派人询问了两回都没有回应,实在忍耐不住,带着东江四十多号主要将领,毛文龙登上了北岛。

这袁崇焕的营地还真够乱的,两个帐篷中间,十来个辽东军居然在吵吵嚷嚷的耍着钱,也不见个站岗的,站在营门口,毛文龙叫嚷了好一会,才有个家伙恋恋不舍的扔了骰子,跑进帐篷内通报,大约又是几分钟,那个姓吴的辽东军官这才满面的桀骜不驯,傲慢的走了出来。

“督师说了,让毛帅还有诸位将军去帐篷里见他,对了,督师晕船晕的厉害,你们一个个粗汉别毛手毛脚的,惊扰了督师,你们可吃罪不起!”

毛文龙差不点没喷了,当着自己面,这个姓吴的旁若无人的训斥自己麾下,不仅仅他脑门青筋暴起,就连沈世魁,陈继盛几个亦是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强忍着这才没发作,跟着毛文龙向帐篷走去。

估计这次和袁崇焕拜别之后,他们是再也不想看到这个混账东西了。

跟着自己主将,那些亲兵也想跟着进来,谁知道这功夫,姓吴的又是很不恭的把刀把一拦。

“督师喜欢安静,你们就站外面等着!”

“毛帅!”

亲兵与主将可是休戚以共的,朝廷的命令有时候都大不过主将一句话来,不让自己进?毛文龙的亲兵百户毛彪忍不住在后面大喊起来。

不过看了看也就十几步外的袁崇焕帐篷,毛文龙不在意的向后摆了摆手。

“你们先在这儿等着!”

一百来个亲兵不耐烦的聚拢在了袁营地门口,跟着这眼睛朝天看的吴将军毛文龙是忿然作色的跟到了帐篷门口,等这厮进去通报一声后,旋即他也是带着人不客气的闯了进去,对着里面抱了抱拳头。

“毛某见过督师,不知督师之恙可曾……”

话说到这儿毛文龙的脸却是忍不住难看的扯了扯,此时的袁崇焕正精神抖擞的端坐在帐篷中座与建军道的文官王春华下棋呢,别说晕船,他那张黝黑的老脸似乎还能看到隐隐的红光,健康的令人发指。

“袁督师,您这是?”

被这厮摆架子耍了一通,毛文龙的恼火可想而知,然而,袁崇焕下一句话,却是让他后背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慢条斯理的落下一枚棋子袁崇焕冷然的偏过头,目光中带着一股子浓郁的杀意,声音低沉的喝问出声来。

“毛文龙,你可知罪!”

第四十章.图穷匕见

中古时代最经典的桥段了,掷杯为号!这中军帐有两层,袁崇焕的话音未落,甲兵之声已然蜂起,从夹层里冲出来足足几十个兵丁,每个都是半刀出鞘,事发太突然,毛文龙根本都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袁崇焕亲兵给按在了地上,扒下了头盔。

“袁蛮子,你这是何意?”

真叫又惊又怒,肩膀甩着,毛文龙扑腾着叫骂着,其余东江将领亦是愕然的想向前拥着,想要保护自己大帅,可这时候,一声冷笑却是在帐篷中轰然响起,那姓吴的顶着全套盔甲,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扛了一把双手战刀,睥睨的藐视着一众将领。

“陛下御赐,尚方宝剑再此,命督师袁大人掌辽东全局,尔等何敢造次?”

这个年代没有比这更装逼的了,高举着御赐的明黄色尚方宝剑与印信,建军道参赞王春华盎然的大声叫嚷着,这两样代表封建社会权利的东西也真压人,再加上个姓吴的武力压制,一大群东江镇将领全都是唯唯诺诺,竟然是鸦雀无声。

怎么也没想到这袁崇焕当面笑背面刀居然阴险如斯,这个时候对他下毒手,毛文龙更是怒不可遏,暴怒的在地上大吼着。

“毛某乃是陛下钦点的东江镇提督?袁蛮子你敢这样对我,不怕陛下怪罪吗?”

“到现在你还不认罪?”

丢下手中的棋子,袁崇焕面色阴冷的站了起来,那模样就跟电视剧里的绝对正派那般,指着他的脸,声色俱厉的喝叫起来。

“你有十二条该斩之罪!既然你不服,本督就一条条的隶数给你听!”

“本朝祖制,大将在外,需文官督军,汝擅开之镇,威福自做!兵马钱粮不受审查,其罪一!臣罪莫过欺君,汝蒙蔽圣上,谎报战功,其罪二,私设将领,私蓄武装,其罪三,擅开马市,谋取利益,其罪四!侵吞军饷,侵占军粮,其罪五!身为官军,截杀商船,其罪六!”

“强娶良家女子,部下上行下效,其罪七!趋势难民窃参,至白骨累累,其罪八,贿魏忠贤,认贼作父,为其立像,其罪九!铁山战败,谎为军功,其罪十!乱穿袍服,轿夫穿品官官服,其罪十一!设镇八年,未收复半分国土,其罪十二!”

背着手,满面的忧思忧国,袁崇焕痛心疾首的昂起头来。

“汝犯这十二大罪,还不知悔改,死不足惜!”

史书袁崇焕传里到了这儿,记载着毛文龙是失魂落魄,涕泪其流,可那些都是吹的,袁崇焕说的这些罪状,的确,很大一部分毛文龙是有的,可这也是这个时代明军将领的潜规则。

就比如私开马市,与建奴交易,真按着这条杀头,估计他袁崇焕都的第一个被砍,辽东就没将军了,还有给魏忠贤立像,天启年间,能在辽东呆的住的将领,哪个不得巴结魏忠贤?像袁崇焕耿直了,丢官挂印而去,把大好河山直接扔给了建奴的兵锋,至于抢劫,采人参之类,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有侵吞军饷,这一条犯了都砍的话,大明朝几乎就没将军了。

满是怒色,毛文龙却是偏头向了他的将领们,低沉的叫嚷着。

“沈世魁!毛可喜!”

作为毛文龙的岳父,沈世魁那双拳头明显捏的咯咯作响,然而他却是忌惮的盯着吴三桂,至于毛文龙的干儿子毛可喜,在他错愕中,居然是脱离了东江队伍,微微的站在了姓吴的旁边。

至于其他人,同样也是弯腰低头,不敢做声,这一遭,毛文龙还真是哀大莫于心死,难怪袁崇焕敢在他的层层大军之中,对他下手,他干儿子都背叛了他,带了多年的兄弟不敢出头,这儿距离最近的就是毛可喜的麾下,加上袁崇焕的亲兵,他毛文龙还真是被来了个请君入瓮,千里送一血。

虎死不倒威,被按在地上,毛文龙尚且怒极的大吼着。

“袁崇焕,吾乃东江之帅!汝敢杀我,陛下不会放过你,辽东也得被你败坏!你不得好死!”

“我今杀你,就是为了整顿军纪,与建奴决一死战,报效陛下,报效国家,如果我不成功,自也会请陛下像今日杀你般的杀了我,来人,将此罪臣拖出去,斩了!”

四个人拽着毛文龙的衣甲,推着就把他按在了帐篷前面,参赞杨春华冷笑着把尚方宝剑递给了刽子手,同时在门外那些东江亲兵错愕的眼神中高声叫嚷。

“皮岛毛文龙罪大恶极,奉袁督师之命,请天子剑,斩!”

锋利的龙泉高高举起,满脸横肉的刽子手残忍的表情中,毛文龙满是不甘的听着脑后的利刃挥下,闭目等死。

历史上,这个时候的毛珏已经在浙江了,可如今这个不知道薛定谔那条定理带来的乱七八糟量子效应,毛珏还在皮岛!

历史在这儿来了个急转弯。

咣~

真叫个一声爆响,手指肚粗细的米尼弹铅子打过去,那刽子手的横肉脑袋,就像个大西瓜那样爆了开,刚刚还满是狞笑,红的白的被喷了一身,参赞王春华这个文官直接被吓傻了。

也幸亏背叛的是毛可喜,他麾下,平日里毛珏文孟他们都穿梭惯了,毛可喜不可能把这么大事告诉麾下,匆匆赶来的毛珏带着亲兵队伍是很顺利的穿行过了毛可喜防线。

这么多天准备的今个真是全都用了出来,辽东镇亲兵卫士满是惊愕紧张的拔刀执枪向外对着,同样错愕的东江亲兵队伍里,几个圆溜溜的陶罐子冒着青烟被猛地扔到了他们脚底下,轰隆轰隆几声爆炸,四散的碎金属天女散花那样爆发出来,就算明军甲厚,爆炸杀不死人,可眼睛,脸还有没有保护的大腿下部等位置可扛不住这冲击波,几十个人捂着满是血的脸或者裤裆,惨叫着丢下武器满地打滚。

“还他娘的愣着干屁,保卫大帅!”

真有双枪老太婆的架势了,两把左轮左右开弓,文孟跟个下山豹子似得,一边对着袁崇焕麾下搂火,一面狂呼着,两个压着毛文龙的亲兵亦是被点倒在地,如梦初醒的皮岛亲兵亦是一瞬间鬼哭狼嚎的拔刀向前,刀子对刀子和那些被打的措手不及的袁军对砍成了一团。

尸体一具具的倒伏在海岛上。

帐篷内,袁崇焕尚且满是慈悲的叹息着,安抚着皮岛众将,冷不防外面嘈杂就传了进来,猛地脸色一边,袁崇焕急躁的叫嚷道。

“帐外何事,速速探明!”

“得令!”

一个亲兵轰然应是,转身就去撩开帐篷门,可是迎面一把大刀就直接砍了过来,咔嚓一声这亲兵脑袋也像西瓜那样滚了出去,真不愧是猛将,毛有德已经杀得盔甲浸血,彪悍的一道斩断了帐篷门,紧跟着,十几个撞进来的皮岛亲兵拥着满面阴沉的毛文龙再一次昂然的的踏进了帐篷,狭小的空间内,连发左轮可比腰刀好使多了,不讲道理的近距离一阵搂火乒乒乓乓的枪声还有惨叫中,没等拔出刀子,督师亲卫已经被搂翻了一大片,尖锐的米尼弹就算棉甲也扛不住,打的这帮家伙死伤狼藉。

“狗贼,老子杀了你!”

刀光闪烁,那姓吴的双手大刀真仿佛风车那样轮的飞起,直奔毛文龙而去,可还是没等他到近前,早就看这个装逼的小白脸不顺眼了,毛珏跟西部牛仔似得,很是潇洒一个拔枪,砰砰两枪,两道血柱子自这货大腿上喷了出来,这姓吴的就直接趴在了地上。

真不愧是一代人物,这个时候袁崇焕关心的居然还不是自己,而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毛珏吹着枪口的黑烟,愕然的问道。

“这是什么铳?竟然急如迅雷!”

“大帅!”

呼啦的一下,皮岛镇的参将游击们这时候可是如梦初醒,全都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看的生死走一回的毛文龙却是禁不住感慨,再多干儿子,关键时刻也还真没有亲儿子用的上啊!

真叫忠狗本色,趴在了地上站不起来,这姓吴的尚且扶着到,强撑着爬起,厉声向毛珏这面大声叫骂着。

“逆贼,汝等敢对袁督师动手,造反不成!”

“造反的是他年好的你们吧?”

风水轮流转,这会轮到毛珏装逼了,左轮插腰力,右手把背后背着的黄布包裹宝剑给拿了出来,咱老毛家也是有尚方剑的!高举着这装逼神器,毛珏也是声音昂扬的大叫着。

“我家毛帅乃是陛下亲自命东江提督,掌尚方剑,督战江海,今建奴犯我铁山,此撩又妄图谋杀我东江提督,自私卖国!假仁假义!此卑鄙无耻之徒,汝等还不速速拿下!”

“末将遵令!”

这是最后的站队时间了,一直当吃瓜群众的东江诸多将们一刹那跟打了鸡血那样,照着袁崇焕蜂蛹而进,驻着刀,那姓吴的还想站起来,却被谁一大脚踹到了旁边,气的直吐血,眼看着堂堂袁督师就要斯文扫地了,谁知道这时候,又是一声大吼在人群中响起。

“都给本督住手!”

别看这袁崇焕个不高,嗓门居然不小,一声吼叫,震得附近的东江将军都是一愣,这个间隙,袁崇焕面色如常的对着毛文龙说了起来。

“毛帅,可否一谈?”

“汝等都滚出去!”

第四十一章.袁崇焕的提议

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着,毛可喜,或者现在可以称呼为尚可喜,他的麾下心腹掀起了叛乱,一些不明所以的士兵跟着反叛起来,那头,毛仲明带着自己和毛有德两协的兵马向上攻着,帐篷外面,与辽东镇军兵的厮杀也还在持续着。

拿下袁崇焕表忠心的机会没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多砍几个袁崇焕的手下脑袋,到时候也好当做投名状给自己家大帅,免得被秋后算账。

真不知道他们在战场上和建奴拼命时候有没有这般卖力。

帐篷外头还能听到辽东军兵士那愤怒而凄厉的吼叫,他们的抵抗却是早已经成为徒劳,袁崇焕的兵变失败了他们就注定成为牺牲品。

可是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作为整场事件的主谋,袁督师大人却是活的比谁都滋润,甚至还有心思调侃。

“毛帅该不会把袁某当做送与建奴的见面礼吧?”

“哼,我毛某人也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岂会做那种不忠不义之事?”

一百多家人惨死在后金手中,这是个迈不过去的坎,不逼到绝经,毛文龙是不可能想着投靠皇太极的,整过帐篷就剩下仨人,跪坐在毛文龙旁边,他这一声清哼,倒是也让毛珏感觉到了一种骨气在其中,至少如今,大明的军人还想着与建奴继续奋战,就还没到那个绝望的时代!

可话锋一转毛文龙是恼火的一拳头敲在案几上。

“不过今日之事,督师必须给毛某一个交代,负责的话毛某势必不能善罢甘休!”

脑袋差点没了,这种被玩了一遭的愤怒可想而知,这袁崇焕的确是太有心机了,谁知道他笑呵呵的来皮岛视察了一大圈,马上要回家了,抓着这么个空荡下了个毒手。然而,尽管毛文龙已经愤怒的头发都要立起,这般文人偏偏是气死人不偿命,袁崇焕很是平淡坐在那儿,诸葛先生似得摇摇头。

“交代?袁某不会给你什么交代!为了辽东大业,为了报效陛下,袁某还会想尽方法除掉你!这次回去,袁某将继续弹劾你!直到你离开东江!”

“你!”

什么叫嚣张,当着人家刀口上叫嚣接着跟人对着干,毛文龙是气的当即拍案而起,目露凶光,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脸上苍老的肌肉更是把皱纹一条条拉的更深。

不过和历史上袁崇焕杀他付出巨大代价一样,毛文龙同样不敢动这个如今皇帝眼中的红人,除非他一狠心,真投靠了后金,否则的话不说崇祯皇帝巨大的震怒,朝中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文人言官如潮的攻讦他也抵挡不住,这事儿,还真成了狗咬刺猬难以下嘴。

眼看着毛文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生怕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好不容易救过来,再被袁崇焕气的心脏病发作,气仰壳了,那自己可就倒霉了,干脆他也是阴沉着脸一敲桌子。

“爹,他们这些文人就这个德行!用不着与他置气,袁督师不是不肯给交代吗?打一顿就是了,大不了咱们在朝廷接着打官司,朝廷又不是他袁某人的!”

“来人!”

群殴袁崇焕,把堂堂的辽东督师打个鼻青脸肿,想想就觉得刺激!毛文龙为官多年,朝廷的条条框框已经束缚住了他,许多事情他根本想都不想,可毛珏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撸起袖子就要干。

别说,这一下也打到了袁崇焕的软肋上,挨顿打他其实无所谓,大明朝文臣的最高荣誉是什么?与皇帝顶嘴,挨皇帝的庭杖,打死了,千古留名!打不死,那在官场中也是顺风顺水,挂个直臣名声。可那也看谁打,他堂堂辽东督师,让毛珏这个小辈打的鼻青脸肿牙晃悠,那他可真是颜面尽失,在辽东将成为笑柄。

重要的是,挨了打,他拿毛珏同样也是毫无办法,毕竟闹出这么一件事情,依照朝廷对东江的倚重,只能是下诏安抚,毛珏打了他,替父报仇,说不定还会博一个孝名,朝廷没准还会赐予个牌坊,到时候他就更威风扫地了。

眼看这毛珏真撸起袖子拎住他衣领子,电炮照脸上就要呼去,慌了神的袁崇焕再一次赶忙举起了手。

“毛帅,袁某还有一个提议!”

好悬几厘米左右,毛珏的拳头停在了袁崇焕眼眶前面,同时帐篷门口,文孟,庞大海几个蜂拥冲进来。

“你们先出去!”

脸色阴沉,毛文龙再一次挥了挥手,不过,这几个人却没有动,把目光惊奇的汇聚在姿势奇特的毛珏身上,直到毛珏悻悻然收回拳头,对他们点点头,文孟几个才再此出去。

“袁督师,你又要什么?”

“毛帅,如今我大明是多事之秋啊!!!”

深深叹了口气,袁崇焕猛地站了起来,目光阴郁的向帐外眺望过去,那忧伤的眼神,简直让毛珏想起了那年他逝去的青春。

“朝中诸公现在还没意识到建虏的危害,可你我身在辽东,共事多年,毛公你还不知道建虏的狼子野心吗?建虏之祸,绝非当年土默特可以媲美,一个不好,甚至有可能重演北宋靖康之耻!如不及早扑灭,将来必酿成大祸!”

“袁某不才,愿为天下担!可要与建奴抗衡,辽东必须在袁某的全权指挥下,绝不能再出现当年如熊廷弼熊公与王化贞那样的督抚不和之景,白白打输了辽阳,沈阳之战,让我大明国土沦丧,数以万计将士陈尸沙场!”

“这东江,袁某是志在必得!”

袁崇焕才能并没有他名头那么盛,可他之所以成功,的确有着其独特的人格魅力,这一番话被他说的霸气十足,舍我其谁。如被拖到墙边养伤的姓吴的,已经是听的兽血沸腾,恨不得立马跟着袁崇焕冲锋陷阵,血染疆场,可惜,最重要的两个观众,却没有买账。

毛文龙的脑门是崩起来几根青筋,而毛珏干脆再此把拳头拧的咯咯作响,站了起来。

不愧是皇上眼里的红人,耿直之余,袁崇焕还是有着几分眼力见的,赶忙又是加快了语速,直奔了主题。

“毛公汝致仕,东江归于辽东的通数之下,两年内,本督保举毛公子成为东江总兵!”

“吾之犬子?这黄口小儿何处入得了督师之眼?”

毛文龙听到这儿,还真是露出了心动的神色,忍不住脱口而出。

常言道,富不过三代,到了毛文龙这个年岁,最大的追求不仅仅是功业了,还有如何把取得的成就传承下去,如果用自己致仕作为政治交换,把毛珏这小子给扶起来了,对于他而言,也不是不可接受,更何况袁崇焕还向他表达了取东江的决心,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过毛文龙唯一的顾虑就是,一但自己致仕,等同于把手中的政治资本交了出去,一但他袁崇焕食言,毛家拿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也知道这是说服毛文龙的机会袁崇焕的语气亦是急促了几分。

激动的摆着手,袁崇焕连连点着头赞许道。

“辽东不缺善战的将军,尤世禄,赵率教,何可纲,祖大寿等皆善战之辈,然而缺的就是这善于经营,肯低下头脚踏实地的练兵聚粮之才,这几日下来,毛公子行伍号令一致,又能取粮于海,肥田于陆,假以时日,东江在其手中,必成富庶之镇,到时候我辽东大军以正袭沈阳辽河,东江军以奇击开源,赫图阿拉,以大国千钧之力,建奴比不能御!”

“到时候,不世之功,毛家必也可以封爵耀祖!”

难怪这袁崇焕那几天天天粘着自己屁股后面,感情儿是看上毛珏的赚钱能力,想要把东江变成他的钱袋子,粮篓子,这些天毛珏折腾的,毛文龙也是有耳闻的,袁崇焕能这么说,证明了他的话的可靠性,还是有几分诚意的。

然而,没等毛文龙点头,那头毛珏已经斩钉截铁的否决了。

“不行!”

“为何?”

一个天大的馅饼画了下来,总兵啊!毛珏今年才十六七,哪怕吴三桂都是二十七岁才掌的总兵印,二十岁弱冠之年当上总兵不敢说绝后,也得是空前了,再加上自己的力挺,一但平定了辽东,毛珏未尝不会有当年辽东总兵李成梁的风光,袁崇焕是怎么都想不到,毛珏竟然拒绝的如此爽快。

“为何?”

脸上露出了满满的不耐烦神色,毛珏厉声直斥道:“百善孝为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汝欲杀我父,就是我毛珏的仇人!此仇还未报,要我在汝手底下俯首听命,还得仰仗你的威风为将为官,那我毛珏成了什么人?”

“辽东,东江,势不两立!”

刚刚袁崇焕脸盘上闪烁着的光辉瞬间退尽,变得无比的阴沉……

第四十二章.为仇

持续一天的双岛兵变终于在血色的黄昏中落下了帷幕,这一天,毛文龙的性命是保住了,可明军却是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袁崇焕麾下辽东军当场被斩杀一百七十多,侥幸活下来的也是各个带伤,毛文龙的亲军还有作为主攻的毛有德的兵团占着人数优势,可同样倒了六十多号,伤的就不去计算了。

而且这伤的还是亲兵精锐,其损失论起来,甚至不亚于一场万人大战。

然而最令袁崇焕失望的却不是这个。

“孺子不可教也!”

这种程度了,东江自然不可能接着互送袁崇焕回宁远,他那几条船被从舰队里甩出来,也不管伤不伤了,血的胡琏的袁崇焕亲兵也是一股脑的被推搡上船,临登舰最后一句话,被袁崇焕恶狠狠的撂下来。

他的两个计划都失败了,斩毛文龙,或者扶植毛珏,今天的血一流,东江与辽东之间将树立其一条偌大的鸿沟,就正如毛珏所言,吾以汝为仇!

更令他恼火的是,毛珏似乎将私人的情感完全凌驾在了大明还有事业上,他这一拒绝,估计袁崇焕也再不可能有兴趣将东江交到他的手里。

目送着这个广东而来,黑乎乎却又倔强的中年人上了船,毛珏却是面无表情。

两年!袁崇焕承诺两年把他扶上东江镇总兵的位置,可毛珏却知道的清清楚楚,这货再有一年不到就要倒霉了,不管袁崇焕能给什么诱人的承诺,都是白纸一张。

况且毛珏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他到现在连自己一个千户都没摆平,还有两个二货和自己拧着干,皮岛两万多军队,十万多人口,没了毛文龙,比他有威望的不知道有多少,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就算有袁崇焕在背后支持,他一个空降兵想在皮岛掌控全局也太难太难了。

还不如拉着毛文龙虎皮做大旗,打着他的旗号在皮岛招摇撞骗,当官二代作威作福来的实在,过得滋润。

随手拿起水壶往嘴里灌着,就在毛珏想着出神时候,一声恶狠狠地叫嚷却是在耳旁猛地响起。

“今日之辱吴某记下了,这笔账,他日吴三桂必向汝讨还回来!”

“噗呲……”

“你竟然还敢辱某!今日不杀你,某誓不为人!”

可怜这吴某都拄上拐了,又被毛珏喷了一脸的水,气的这货暴跳如雷,扔了拐上前踉跄的就要和毛珏拼命,全靠着亲兵在旁边一瘸一拐的拉着,这才被硬拽了回去。

两枪全打进这货大腿里,用的还是铅弹,毛珏还真不知道打没打到骨头上,万一打个粉碎性骨折,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平西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忠孝吴三桂就被自己一不小心打成瘸子,那就好玩了。

甚至刚刚再向上偏一点,甚至估计都没陈圆圆什么事儿了。

强忍着笑,嘴角一扯一扯的,毛珏面色无比古怪的抱拳鞠躬,抱歉道:“吴兄见谅,毛某真不是故意的,麻烦回去和圆圆嫂子说一声,下次毛某一定注意,绝不往那个位置打了,这要害得吴兄进了宫,毛某岂不成了千古罪人,哈哈……”

“你给吴某等着!!!”

毛珏的话后半段估计这吴三桂没听到,毕竟被拖上船去了,绕是如此,依旧气的这货暴跳如雷,在船梆上扯着嗓子,举着拐大喊着。

把吴三桂得罪狠了,毛珏可一点都不后悔。

历史上骂吕布是三姓家奴,可毛珏看来,这厮才是真正的三姓家奴,先是做着大明的总兵,回头投降了李自成,再翻脸又投靠了建奴,像他舅舅祖大寿,就算是万般无奈,锦州城破投靠了建奴,可也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这厮倒好,对有恩于他的大明宗室往死里打,南明末帝永历皇帝就是被他用弓弦给勒死的。

偏偏,康熙削藩时候,他还有脸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在云南四川发起反叛,这是真真正正叫一个彻底的反复小人!

要是早知道,毛珏就照着脸去打了,没了吴三桂,或许这明末缺了这么个投机分子,还会好转几分也说不定。

这头沙滩上,大汉奸吴三桂骂骂咧咧的登了船,另一头,三个后世赫赫有名的大汉奸也在挥泪告别着。

“老二,不是,你是怎么想的,竟然背叛毛帅!咱们在皮岛待的不是好好的,你这又是何苦,去跟着那袁蛮子!”

这次双岛兵变,最大的变手莫过于尚可喜的反水,他的麾下兵马就驻扎在双岛坡下,可以说只要他能脱身去喊一嗓子,毛文龙都不会差点丢了脑袋,没有他策应,甚至袁崇焕根本就不敢动手,毕竟就算杀了袁崇焕,一但山下八千多东江军暴动起来,他也抓瞎。

尚可喜是毛文龙义子,是毛文龙从行伍之间提拔到这个参将游击的位置上,可以说沈世魁这个岳丈背叛,都没有他背叛来的意外。

也难怪磕头拜把子的大哥孔有德这般的震惊与不理解。

也幸亏这次平叛有功的孔有德耿仲明拼命磕着头苦求,才给尚可喜求下一条命来,否则的话,暴怒的毛文龙当场就要砍了他。

此时同样厮杀的一身血污,听着孔有德痛苦而复杂的问话,这尚可喜却是用满是血的手捂住了额头,昂头大笑着。

“在皮岛待的挺好,呵呵,哈哈哈哈,大哥,咱们是过得很好,成天喝酒度日,醉生梦死,只有在在梦里才能回家乡一趟!这叫好!”

后世将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合称三藩,后世许多人印象中他们三个是一起背叛了大明投靠的后金,可实际上三顺王也不是同进同退,历史上毛文龙死后不到一年,愤愤不平的孔有德就在山东发动了吴桥兵变,与明军死战几个月,把山东打成了废墟后出海投奔的后金,而尚可喜却是守旅顺一直守到了崇祯十年,一方面对大明实在是失望,另一方面,沈世魁设计要杀他,逼得他无路可走,这才一狠心投了后金。

谁人都不是天生的汉奸,就算是后世满是骂名的尚可喜,这时候心头的血依旧是热的,他与后金先有杀母,后有杀父之仇!

“咱们在皮岛干什么,咱们祖坟埋在皮岛吗?早几年毛帅还带着大家一起向建奴进攻,咱们打过旅顺,打过金州,打过海州,甚至差一点就摸到了沈阳城城墙,可这几年咱们都干什么了?和建奴做生意,卖人参,卖他娘的布匹去了,老子又不是贩子,这么下去,什么时候能把辽东夺回来?”

眼睛猩红,须发皆张,尚可喜暴怒的吼叫着,他这话吼的孔有德和耿仲明亦是无言,在皮岛的,谁人不是从家乡被赶出来的,他和耿仲明又怎么没有亲族倒在后金刀兵之下,只不过这几年的日子太平淡,太舒服,已经有些磨没了他们的棱角。

“两位兄弟袁大帅是真的要个建奴动真格的,你我都是热血男儿,跟着兄弟走吧!哪怕血撒在沈阳城底下,也好过在这破岛荒度岁月!”

这话让孔有德猛地醒过神来,旋即他那张粗脸却是为之一正,很是严肃的摇了摇头。

“毛帅待吾恩重如山,老子也不相信那姓袁的,他们文臣读书人也就一张嘴能说,真到阵上就完犊子操了,真正打仗还得是毛帅这样的武人,这几年毛帅仅仅是等待机会,真到用命时候,毛帅还会带咱们东江军与建奴决一死战的!”

“行了,今个就咱们兄弟最后一天,干了这碗酒,日后咱们就是各为其主了!来,好聚好散,干!”

“兄弟说的对,干!”

最后还是耿仲明打断了争执,在他的点头中,亲兵端上了三碗酒,感慨一声,尚可喜端起一碗火辣的高粱酒,昂头灌下,紧跟着孔有德和尚可喜亦是一饮而尽。这个年代的武人就是如此直爽,绝不拖泥带水,酒干情尽,三个大碗狠狠地摔在地上粉碎,三个人自此分道扬镳,再若在战场上遇到,也不会再讲什么情分,拼死搏杀就是了!

这头随着尚可喜带着些许亲信上了袁崇焕的船,这一天的血腥随着日落终于沉寂了下去,不过东江军的任务却还没有完,一具具尸体被他们收敛了起来,这些汉子明明可以英雄那样笑傲疆场,哪怕死也是死在抵御异族的战场上,可是因为袁崇焕一个决定,他毛珏一个决定,却是如此籍籍无名的死在了这荒岛上。

看着一个个直接由破败的船木板插在坟头做的墓碑,毛珏自己也有些唏嘘。

这是他第二次亲眼目睹这个时代的血淋淋一幕,今天他虽然没有提刀,可是倒在他射击下的至少也有三四人。还好毛珏心里没什么负罪感,今日死了这百多将士,省了日后的吴桥兵变,没了后金三顺王,中原将少出现不知道多少的冤魂。

就在毛珏看的出神时候,一只巴掌忽然拍在了他肩膀上,猛地回过头,却是毛文龙也整理完了混乱的东江军,重新回到了岛上。

“见过父帅!”

此时毛文龙无疑是对自己这个废材儿子最满意的时候,见毛珏抱拳行李,一股子难得的慈爱从这个老枭雄的脸上绽放开,大笑着猛地又是一拍他肩膀,老家伙很魔性的笑道。

“你我父子哪儿那么多繁文缛节,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受那些腐儒的酸水太多了!”

“走,跟老子回家!”

爽快的大笑回荡了一道,随着东江军后侧,双岛那沐浴在余晖中的轮廓也缓缓消失在夜幕中,坐在船梆上,毛珏是由衷的吐出一口浊气来,这么多天,悬在脑门上的一把刀,可算是掉了。

可惜毛珏却不知道,他期盼中的安生日子,还早着呢!

第四十三章.兵多也压身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经历了双岛兵变,皮岛第一个反应就是闹!

各个关卡禁闭,好几万皮岛军被毛文龙放了假,跑到大街上哇哇的乱跑乱叫,也算是游行了,吓得大街小巷商民闭户,行人不出,在一些东江镇居住的文人笔下,迅速变成了军心动荡,士卒號梟,传递到京师中。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袁崇焕的牛皮吹的太大,早有人看他不顺眼了,要是毛文龙死了,死人没什么利用价值,倒也不敢说什么,朝廷也只能承认这个既定事实!可毛文龙活着,袁崇焕逼得这位在抗金前线上劳苦功高的大将差点反了,那就得说到说到了!

就连崇祯皇帝也是不满,先后下诏三次,呵斥袁崇焕,也不出毛文龙所尿,朝中已经传来消息,京师派遣钦差,带二十万两军饷,十几万石军粮,预备奔赴皮岛,去安抚军心。

不过这一场争斗袁崇焕也没吃亏,虽然被舆论骂的挺惨,可是袁崇焕依旧很强硬,派兵强行接管了旅顺口,以原东江将领尚可喜据守这里,毛文龙一系列的战功,金,复,盖之战都是在这儿取得的,尤其这儿也是一处极其重要的人参貂皮交易市场,这一下子,足够毛文龙躲在书房里骂娘半天了。

京师中的风风雨雨是他们大人物的游戏,毛珏还是个小小的千总,这些暂时和他不搭边,他既没兴趣跟着勾心斗角,也没有精力跟着掺和。

这一次回来,东江镇的权利构架明显也发生了变化,首先就是东江镇二号人物沈世魁,明显遭到了大帅冷漠,一批将领上调下调,立了功的毛有德,毛仲明受到重用,前者直接统管了西大营,后者亦是调出去独当一面,毛珏也没过上清闲日子,虽然他还是个千总,却被毛文龙压上了个重担,把尚可喜的旧部都给了他,差不多一千多人马的一个营,而且和之前毛珏麾下千户所不同,这些可都是战兵。

然而说实话,毛珏不愿意带这帮家伙的。

“哈~呵~”

迎着太阳,翻着白眼,毛珏忍不住重重打了个哈欠。

虽然顶着凤翅盔,身上还披着棉甲,可是歪着脑袋,困的眼泪直流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个纨绔少爷模样,尤其是身后还跟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厮”素衣,这妞在家宅中实在是闲不住,反正他毛珏是毛家大少爷,贿赂了毛有德两坛子酒酿,素衣就跟着混了进来。

文孟,庞大海这几个千总亲兵头目还有总爷亲信倒是昂首挺胸显得威风十足,今个是接收尚可喜战兵的日子,无论如何,他们也得把主将威风给撑出来,可惜挨上这么个主将,实在有点带不动的感觉。

还好,面对的观众也不是啥好玩意,二十个左右的茅草房还算整齐的围成个四合院模样,营地里乱七八糟,胡乱挂着衣服,墙角堆着一堆堆杂物,还有着一股子尿骚味,穿行在营房间的不是披挂上阵的兵,而是一群群的鸡鸭还有狗,也就靠着东头的房子能稍微整洁点,房门口还放着武器架子,有大刀长矛之类,剩下整个一块,就是个大村子。

毛珏也是见怪不怪了,这明末什么都腐化,文官腐化,军队也腐化,一千多人马的战兵,也就是雇佣兵能领到军饷的实际上也只有尚可喜亲信的不到二百多,剩余的每个月仅仅能弄到散粮几斗,糊个口而已,这种情况能指望他们出多大的战力?

而且有战斗力的亲兵在双岛死了不少,跟着尚可喜走了一些,剩下的还和自己不是一条心,想要这支部队发挥出战斗力,可太难了,这也是毛珏提不起精神的原因之一。

靠着东面营房,倒是还有点穿着精神点的兵在那儿等着,一个脸上肉肥的流油,身上快把棉甲撑成包子的中年人满脸堆笑,眼睛都快挤没了,恭候在那儿,这货的体型和庞大海倒是有点像,可庞大海那是实壮,没那么夸张,还有的一把力气,可这货一眼就是虚胖,估计平日里没少胡吃海喝。

他旁边跟着个身材比毛有德还要魁梧几分的汉子,满脸横丝肉,还有着几道刀疤的,这人才真叫个壮士,可惜,却是满脸的桀骜不驯之色,抱着胳膊傲慢的昂起头,似乎根本不屑去向毛珏那儿看。

后面的,则全都是些兵丁,不少身上还带伤,不过一个个身体素质却都是不错,长得膀大腰圆的。前头这俩估计就是尚可喜麾下的头目,后面的则是亲兵与总旗小旗一类,算得上尚可喜营最精悍的战斗力,可这群人,还是让毛珏大摇其头。

不说体格如何,仅仅这一群人凌乱的站像,就体现出其缺乏纪律,和毛珏理想中的军队还是相差太远。

“哎呦呦,千总爷!”

这头毛珏领着几个亲兵将领,跟黑社会似得摇晃着进了来,没等到跟前呢,那个肥的流油的军将却是已经满脸堆笑的迎接到跟前,肥嘟嘟的脑袋点的跟抗日神剧中翻译官似得,努力的把他那粗壮的腰拧了下来,大大的来了个鞠躬。

“标下苏长梅,见过千总爷!”

毛珏差不点没一口咳嗽背过气去。

这名子是真够风雅,可是这幅尊容……,临近就是“韩国”,真不知道什么勇气让他顶着这个名字到现在不飘过去整整容的。

这货还是个自来熟,没等毛珏反应过来,他已经滔滔不绝的自我介绍起来。

“标下祖籍杭州,是和千总爷一个地界的人,也读过几年书,在乙字营充认后营总管兼督粮道,这位,这位是咱们乙字营前哨探马千总虎猛,那个虎老兄,还不赶紧来见过毛千总!”

这就有点尴尬了,别看兵少,尚可喜营内不少军官和毛珏平级,甚至还大他一两品,想要镇住场子,还真不容易,果然,似乎极其不情愿那样,这个应该是蒙古人出身的前哨探马对着毛珏冷哼一声拱了拳头一句在下虎猛,居然是转身就走,甚至跟着他,一并出来的那些亲兵,总旗小旗们也是走了一小半。

“什么东西!”

文孟当即不愿意起来,在后头不干不净的骂将着:“当了表子还他娘的立牌坊,表忠心,你他娘的去旅顺去,在这儿充什么大板葱啊?”

“哎呦,这位军爷息怒,他这个人属螃蟹的,直肠子,不通人情,小毛帅,您老别和他一般见识!”

两人关系似乎还不错,这洪金宝版的苏长梅赶忙又是陪着笑脸点头称是,打着人情。

这个刚刚经历过叛乱的营,本来毛珏期望值就不高,含糊的哼可了一声,旋即率先走向了尚可喜之前的中军。挤出一脸陪笑,这苏督粮道硬是厚着脸皮挤在了毛珏身旁,跟了进去。

到底是战兵,尚可喜这一个营底子还是有的,拥有鸟铳六百多杆,虎蹲炮五十,还有骑兵二百,虽然现在就剩下一百六了,不过马还在,到底心中热血没有熄灭,尚可喜营这马养的还停膘实的,只不过和所有明军的通病一样,尚可喜也是重亲兵而轻视其他兵种,除了他的亲兵骑兵彪悍一点,其他兵士都很一般。

这一道走过来,当兵的洗衣服的洗衣服,做饭的做饭,十几门铸铁虎蹲炮就直接扔在露天地,已经生了一层铁锈,有的居然还拿鸟铳当晾衣杆用,虽然一道过来都有兵士恭恭敬敬的鞠躬敬礼叫声总爷,可这瘦的瘦,老的老,暮气沉沉的战兵让毛珏感觉还不如自己在渔村里新招募的一百多年轻人有朝气。

可惜就算再不喜欢,毛文龙也是踹给了自己,进了尚可喜那满是酒味的大瓦房,又被那种冲喂熏得恼火的扇了下鼻子,毛珏连苏长梅屁颠屁颠跑进去捧出来的花名册都没看,又是赶忙出了去,深吸一口气,这才舒服点。

“花名册我就不看了,明个校场,有一头算一头,给老子拉出来,老子照这个造册,什么有病的,拉肚子不能来的,告诉他们,以后领军粮也他娘的不用来了!”

“可,小毛帅爷……”

这货的包子脸皱的跟个包子褶似得,在那儿嘴里磕磕巴巴的半天都没结巴出个整句来,毛珏是个急性子,听的他急得还真恨不得抓耳挠腮了。

“有话就讲,有屁就放!”

“回小毛帅爷,尚爷,不,尚可喜那个逆贼把军中粮草都装填上了船,营内就剩下几缸军粮了,这还是把一日的分为三日,这才撑过这两天,明天军中就要饿肚子了,再下令操练,末将恐怕……”

“啥?”

毛珏还真是有点傻眼的感觉,这尚可喜可真够行的,在职贪污军饷也就罢了,这是大明潜规则,临走了还给他捞了一票,这下好,他拿什么去喂这一千多张嘴去?

“那军粮拉去了,怎么没拉回来?”

“全都让刘兴祚刘游击给搬走了!”

第四十四章.战争来临的如此之快

刘兴治,刘兴祚几兄弟可是岛内出了名的无赖,疯狗,他们是开原人,却投奔了努尔哈赤,成为其手下军将,后因为受到排挤,丁卯胡乱时候刘兴祚带着八百多汉人,女真人士兵投奔了皮岛,紧接着刘兴治几个先后叛逃过来。

的确很讽刺,他们麾下算得上皮岛战斗力最猛的几支王牌军之一,平日里欺凌同袍,抢夺个物资什么的屡见不鲜这军粮军饷什么到了他们那儿,就跟进了狗嘴的肉包子没啥区别了。

果然,就算毛珏亲自去要,几个驴球蛋蛋也是一口咬定,查无此事!绝对没有拿乙子营的军粮,实在也不好因为此事和几个癞皮狗撕破脸皮,毛珏就只好自认倒霉。

月光照耀在海岛的港口,听着大海浪花拍打着岸边那声音,显得格外的静谧与浪漫,当然,这种情况还要吃饱肚子方才有心情欣赏。

几口比后世呼猪食还要大的黑锅中,腌制的鲜鱼翻着奶白色的汤汁,散发着一股子格外诱人的味道,旁边还有蒸好的粟米饭以及馒头,自双岛兵变后已经多半个月没吃过饱饭的西大营乙字战兵营的兵士们留着口水搓着手在旁边排队等候着,就这火光,一个个邋里邋遢的战兵那副谗样倒是显得可爱了起来。

大海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粮仓,从三姓百户村调来了一百多桶腌鱼,再去毛有德那儿打秋风,最后自己掏了三百两银子,可算把这一千多人这个月人吃马嚼的给置办齐全了,至于下个月,据说朝廷安抚东江镇的粮饷与银两也跟着到了,自己怎么也是功臣,到时候怎么也得在他那个便宜老爹毛文龙那儿狠狠划拉来一笔。

火上烤着个大鱿鱼,后世这么大个玩意怎么也得二三十块钱,如今却是随便在海里一捞,有的是,只不过后世算是相当便宜的辣椒酱这儿却成了绝版,别说辣椒,苞米土豆都没传过来,现在海对面朝鲜王国引以为傲的泡菜也是尚且在娘胎肚子里,辣烤鱿鱼毛珏是吃不成了,也只能来个海盐口味尝尝鲜。

火堆上,被烤的鱿鱼似乎拉着一张苦逼脸,张望着毛珏,拿着树枝,毛珏也是一张苦逼脸望着这玩意,虽然最近有了卖鱼这条行当,一个月也能出个二三百桶,可经营时间还短,他总共也不过存了六百多两的身价,这一下子,就没了一半了。

“少爷,咱老文说话您别不爱听,要我说,就给他们惯的!还劳烦您又是给鱼又是买粮?这帮混账根本就不领情,你看看那个家伙!”

另一头的火堆底下,虎猛还有那些尚可喜的亲兵也在啃着馒头捞着鱼肉,不过这帮家伙的真是一点儿感激之情都没露出来,甚至连像这儿看一眼都没有,吃的那般心安理得,旁边跟着毛珏一块烤火,文孟忍不住愤愤不平的叫嚷着。

“要我说,就该饿他们几天,到时候这些杀才才知道,到底谁是爷爷!”

“行啦!”

手里的鱿鱼差不多也是里外焦香,撕了一半给素衣,看着这妞烫的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又干脆小猫一样狠狠叼在嘴里的模样,毛珏是会心一笑,旋即才晃晃手里的棍子,无奈的说道。

“这次双岛,本少爷肯定是有功之臣,到时候朝廷怎么也得给个官位,到时候你这总旗也得提一提了,怎么也得干个千户吧!到时候这帮家伙就都是你手底下的兵了,你想领着一帮饿的半死的鬼兵啊!”

倒是没在乎毛珏的打趣,文孟是被个千户的名头给砸晕了,那长马嘴长得老大,好一会,他才不可置信般粗啦啦的叫着。

“少爷您说真的?老子真能干上千总?”

“看朝廷给老子啥官了,我要是个都司,怎么也得给你个千总当当,要不谁给老子卖命?”

“那小的是不是也能向上挪挪?”

看的眼热,庞大海也是腆着脸过来讨着便宜,谁知道毛珏这儿却是干脆的一翻白眼。

“看你表现了!”

“哎呦呦,千总爷,小的可是一颗忠心全都向着您啊!”那张略鼓的胖脸立马拉成了个肥苦瓜,这厮悲催的搓着手。

“要不,小的还有个胞妹,献给您做妾了?”

“去死!”

没等毛珏开口,抱着半个鱿鱼正啃的满嘴流油的素衣已经一小蛮靴印到这货大腿上,踹的庞大海跟乌龟那样,来了个四仰八叉。

“就你那妹子,大饼子脸,粗手粗脚,一笑还满口大黄牙,也配得上我家少爷!少痴心妄想了!”

“看到没!”

这妞气的小脸通红,毛珏却是乐的嘴都咧的老大,后世竟是让人撒狗粮了,如今能有这么个宜喜宜嗔的漂亮妞为自己吃醋,就算告别了肯德基,撸啊撸还有苍老师,似乎也不是那么遗憾了,乐不可支,毛珏也是开口打趣道。

“看到没有,不是不给你机会,未来的少奶奶不同意,老子也没办法!”

“这还没嫁过来,先发起大妇威风了!”文孟也是跟着贱兮兮的起哄,把素衣那张小脸更是羞的宛若苹果,诱人的让毛珏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少爷!”

就在这妞发着娇嗔的时候,偏偏庞大海这货还诚惶诚恐的爬起来,一副悲催模样叫嚷着:“少奶奶饶命,小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提把妹献给少爷做妾的事儿了,大不了等您入了门,收她做个打扫擦洗的婢子吧!”

“去死!”

一帮臭男人没心没肺的大笑中,素衣又是把这货踹了个王八翻壳。

可就在这功夫,火堆外头,急促的喘息声却是猛地响起,跑的大汗淋漓,一个毛珏在庞家百户招收的渔家汉子亲兵急促的闯进来,猛地一抱拳。

“千总爷,大帅派人来,招千总爷速速回府!”

“这么晚了,老头子找我去做什么?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回总爷,不知!”

毛珏挑人和戚继光一样,只要憨厚的,机灵的不要,这货也真是憨厚过头了,不过看着他那焦急的模样,这烧烤也烧不下去了,毛珏无奈的拍拍素衣肩膀,对庞大海嚷道。

“庞胖子,保护好少奶奶,舅,招呼几个老伙计,咱们回府!”

“得令!”两个家伙一起站起来抱了抱拳头,令毛珏暖心的是,素衣也跟着站了起来,先为他拍大了下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下凌乱的衣领,方才小心的叮嘱道。

“少爷,夜黑,骑马慢点!”

“我省得,你们继续吃,我先了!”

重重点了点头,带着文孟还有几个最开始的亲兵,毛珏随手扯过军营马厩里的马缰绳。

…………

在军营里住惯了,这大帅府反倒是显得有些陌生了,还是文伯在府门口亲迎,带着毛珏一道走到了后面的毛文龙书房。

经过双岛一战之后,差不点没掉脑袋的毛文龙明显变得更加敏感了些,本来空空荡荡的后庭院这时候站了八个身材魁梧,精悍强壮的亲兵,而且每个亲兵腰力居然也挎着双左轮,连发枪的威力在袁崇焕营垒近距离短兵相接中显露的淋漓尽致,毛珏不到三十人的亲兵队伍,硬是从袁崇焕精悍的辽东亲兵中撕开一条血路,看样子毛文龙也是上了心。

不过这东西的工艺实在有点超过这个时代冶炼水平,只能匠人精工细作,而且造价惊人,毛珏手里也不过十来支,估计毛文龙这十六支也是不计工本强打出来的,想推广,太难!

也是这一次,毛珏和毛文龙的关系又拉近了不少,见毛珏进来,这些亲兵是拦都没拦,直接一行礼。

书房还是那个陈设,不过这个点了,依旧还有着不少人,毛有德,毛仲明,一个姓陈的参赞,毛珏不太熟悉,只知道他是少数毛文龙倚重的文人,还有沈世魁。

丈夫和父亲之间,沈夫人还是选择了丈夫,平日里毛文龙的尚方宝剑和印信都是锁着的,是沈氏帮毛珏开的锁,将东西取了出来,那日,才在双岛上狠狠压了袁崇焕一头。

阴差阳错,沈氏倒是帮她父亲沈世魁拉回不少印象分来,虽然沈家势力明显走了些下坡路,不过沈世魁还是没有被赶出东江的决策圈来。

看到毛珏进来,这个老汉颇有些复杂的看过来一眼。

“爹,您找孩儿?”

环视了一圈,毛珏直接走到了尚且还在地图上眉头紧锁的毛文龙面前,抱了抱拳头。似乎这才醒过神来,毛文龙疲惫的点了点头,旋即对文伯招了招手。

“拿过来!”

一个红木漆皮盒子在毛珏好奇的目光中放在桌子上,打开,一本明黄色的册子外带个豹子头铜印被取了出来,两样东西被推到了毛珏面前。

这时候,毛文龙那张老脸上,也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来。

“陛下听闻你这臭小子在双岛上单骑救父,感叹你小子孝心可嘉,特意提拔你连升几级,挂参将衔,世袭锦衣千户,你小子现在是分守铁山参将了!”

“啥……”

毛珏有点发蒙,他这千户是从五品,参将是从三品,虽然武官没有文臣那个含金量,可这升官速度也是火箭了,比连升三级的张好古还有牛。

然而,没等毛珏醒过神来,毛文龙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又变得无比的严肃。

“明日你就带着你部渡海,接替张涛,务要守住铁山城!”

“啥?”

再一次,毛珏如同被关在个大钟里砸了两下那样,目瞪口呆的叫道……

第四十五章.权利交接

毛珏现在的心情真可以用后世一首神曲来形容了,忐忑!

一大早晨,西大营码头再一次变得格外忙碌,十三千户所的所有战舰一并出动,厢兵扛着粮食与淡水,战兵抬着大炮和火枪,不断向船舱里搬运着。

文孟和庞大海也是如愿以偿,也是连升好几级拿到了千户告身,连带着一起走运的还有沈戎,毕竟这三人可以算得上毛珏“老部下”,到了铁山,甚至有更多的军队屯户需要去接收,毛珏手底下不能没有撑得住场面的人手。

这三个人倒是干练,毕竟他们是老军户,就算庞大海这个军官二代在自己老爹还有两个叔辈那儿耳濡目染多了,也是将进军,扎营什么管理的利利落落,毛珏这个新任参将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站在船头张望着大海。

海雾朦胧中,对面朝鲜的铁山城隐隐可见,雾气朦胧下似乎有着无数鬼脸,正在对着自己张牙舞爪。

虽然曾经也幻想过自己是个大将军,在豪迈的汉唐,率领着千军万马,与外族殊死搏斗,可真正要被赶上战场,还是第一回,就连毛珏他自己都不知道,面对传说中女真不满万,满万无人敌的建奴时候,自己会是个什么表现。

尤其是还带着这样一只军团。

跟着辎重,西大营乙字战兵营的兵士们也在一个又一个的登上战舰,此时这些前尚可喜麾下战兵士气还算不错,因为每个人上船之前,都先领取了一两银子的安家费。

其实按照大明的军法,安家费至少得有十辆两银子,可就算是万历年间,真正到手的安家费也到不了十两,而且平日里只有亲兵能拿到军饷,剩下的军粮能吃饱就不错了,久违的银子拿在手里,军士的心气神也跟着提了起来。

可就算如此这支军团在战场上的表现,毛珏心里也是没底儿,最具有战斗力的亲兵团他还搞不定,至于那些良莠不齐的步兵,火铳手,真要被建奴的铁骑一冲,是什么模样,他实在是不知道。

也真不知道毛文龙是怎么想的,把保卫铁山这个东江屏障这么大事交给自己这个菜鸟,东江镇中悍将其实不少,刘氏兄弟,毛有德,毛仲明,沈世魁,陈鼎,哪个出马似乎都比自己这个新丁合适。

“我说小毛帅爷,您也真是烂好心,一千五百两银子啊!其实都是给您和亲兵的,这一人一两,分下去连个响都听不到,亲兵也不出力了,那些兵该烂还是烂,何苦来哉?”

几个亲信在底下忙着装船准备出征弄得团团转,这也让一些闲人有了糊在身边的机会,那个洪金宝版肥呼呼的监粮道苏长梅酸溜溜的贴在毛珏身边,大灌着他那歪论。

“小毛帅爷,咱们大明向来是七分银子养亲随,三分银子喂大兵,真正打起来还是得靠着咱们骑马队去冲,去打,那些烂兵也就跟着摇旗呐喊,壮个盛势而已,您这……”

“所以开原咱败了,铁岭咱败了,辽阳沈阳都丢了!本将想静静,你能靠边吗?”

这毫不客气的逐客令差不点没把苏长梅噎死,挪着肥嘟嘟的屁股,这厮恋恋不舍的退到一边,偏偏还不愿意表现出被毛珏冷落的模样,这厮惦着肚子站在毛珏身后摆了个角度差,站在陆地上看去,就像这厮挺胸树肚,忠心耿耿站立在毛珏身后侍卫那样。

这次等同于搬家了,十三千户所还有乙字战兵营都得跟着毛珏编入铁山军,搬家也着实花费了些时间,足足三个多小时,这才将全副家当都搬到船上,走海陆又是半个多时辰,差不多中午十分,这才抵达了对岸铁山城外港。

现在毛珏也算得上新来的领导了,铁山那面的头头脑脑也早早等候在了那里,一共七八个军将,一百多个亲兵,为首那个是戴着铁塔盔,披着红斗篷战袍,却是胡子一大把老态龙钟的糟老头,一般人有忌惮,有从容,有欣喜的,而这老家伙居然是一副解脱的轻松神色。

船靠了岸边,见毛珏带着几个亲兵下船,这老家伙立马是笑脸相应过去。

“来者可是小毛帅毛珏毛参将?老朽铁山分守参将刘黑塔,见过毛参将!”

“见过参将大人!”

剩余六个军将也是跟着一起抱拳行礼。

“见过刘参将!”

尽管心头忐忑与焦虑,可毛珏还是颇有礼貌的抱拳还礼,不过毕竟少年心性,他心头还是藏不住事儿,第二句就急迫的问了起来。

“父帅派小子前来铁山增援,不知当前敌情如何,建奴打到了哪里?”

一提到这个,铁山的几个军将脸色却都是变得古怪了起来,最左面那个脸黑粗的跟猪八戒似得颇为壮实的军将脸上露出点喜色,可右面一个长相颇为斯文,有点白面书生模样的家伙还有旁边一个人国子脸,一个圆脸的将领却都是露出了忌惮与厌恶的神色,只不过白脸书生掩饰的更加好一点。

这刘黑塔的神色也颇有些奇怪,像是幸灾乐祸那样,嘴角向上挑了下方才又是抱了抱拳头。

“小毛帅,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入城说话,您看如何?”

好像古代机密军事也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商谈的,也感觉自己太仓储了点,老脸一红,毛珏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小子新人,也不懂什么规矩,就随刘老将军吧!”

上午把家搬出来,下午把家还得搬回去,只不过换到了铁山而已,从风川里的海湾登陆,大约向东北行进了三四里,就是铁山城了,这城也算是古城一座,最初据说是明成祖平定辽东时候,朝鲜太祖李成桂为了策应大明,下令修建的。

不过这里虽然是朝鲜王国领土朝鲜人却不是太多,这个时代的战争真是毁天灭地的,几年前的丁卯胡乱,阿敏等贝勒率领三万后金铁骑,悍然如朝,并且由于不满朝鲜拒绝断绝与大明的联系,不满合约内容,下令军队在沿途劫掠以至于朝鲜王国北方四道几乎被洗成了白地,上百万人南下避难,加上死难的,让着儿丁口颇为稀疏。

也算是为自己在北方树立个屏障,朝鲜仁祖允许辽东汉人再此避难,这一道两三个田庄子里,汉民的面孔倒是居多,此时已经是七月中了,田地里,麦子高粱已经露出了沉甸甸的穗子,只不过田间不见人,只有军队经过村落时候,能在村中看到些小心翼翼张望的面孔。

到了这铁山城,战争带来的影响就更加显著了城头上,能看到来回巡逻紧张的明军,而街道上,逃难过来的朝鲜民,辽东汉民更是屡见不鲜,似乎还有人拖家带口不断从北门逃来。

铁山城真叫不打,甚至毛珏感觉这儿还比不上当初他打工时候租房所在的小区大,有些不规则的长方形城墙,井字形的街道,参将衙门就在这个井字中间,不过毕竟是城内,总比西大营的环境要好点,毛珏带来的一千四百余兵马,就被安置在了总兵衙门以及附近的瓦房里头。

这头沈戎庞大海还有虎猛几个去负责安置兵丁,那头带着文孟,毛珏则是刘黑塔几个铁山军将入了参将衙门,去办理交接。

轰隆的一声,一大摞子蓝皮账本被拍在了桌子上,沉重的书册被震起了一层的灰尘,这刘黑塔相比其他的大明军将似乎务实了不少,也没搞个欢迎宴宴请毛珏一下,在他双眼发直中是直接交割手续,抱着拳头笑容满面的说道。

“小毛帅,铁山的屯田,户籍,正兵花名册全在这儿了,老朽在这就正式把铁山交给您了!”

这里的确是代表着地方权利的卷宗资料,掌握这些,等于掌握了铁山半岛,然而毛珏最关心的却还是当前的战事,眼看这这老家伙似乎有摔耙子走人的意思,一脑门的雾水,毛珏赶忙抱拳鞠躬。

“刘老将军,毛某尚且是军中新丁,这当前战事如何,建奴究竟进军到了哪儿,咱们又该如何御敌,还望老将军不吝赐教!”

“这个嘛,老朽已经告老还乡,这军中之事,就不予妄言了,接受了田册之后,小毛帅大可以向赵守备,田游击去了解,小毛帅公务繁忙,老朽在这儿就不多过打搅了,告辞!”

说着,这老家伙在毛珏的目瞪口呆中,真仿佛逃命似得,抱着拳头笑呵呵居然是退出了参将衙门。

这明末之怪,莫过如此,几十个亲兵骑着马,带着足足二十个马车的家当自西门鱼贯而出,这铁山城的权利交接算是就此完成了,毛珏这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粉嫩新人,就此成了这座镇城以及两三万屯户,五千多兵马的行政,军事还有司法一把手,可站在城头,看着这老家伙仓皇的背影,毛珏心头总觉的颇有种不安的感觉。

“这他娘的叫个什么事儿啊?”

第四十六章.乱世多妖

一切都让毛珏感到怪异。

前方的确是在打仗,如今的辽东与战国时代颇为相像了,大规模战争与低烈度小规模战争并举,每天都有逃难到铁山城的难民。

可这到铁山第三天了,除了每天泡在故纸堆里,去接收铁山一镇有多少屯兵,多少屯田田庄外,战事他竟然一点也没有接触到,而且六个铁山军将也是除了第一天过来迎接他之外,旋即就看不到影子了,到如今,战事打成什么样,他这个铁山参将居然是一无所知,当前情况,实在是太怪诞了。

“小的等拜见参将爷!”

今个,这参将衙门才算是热闹了点,一大早晨,六十多个军汉整齐的跪在衙门口,本来还不想惊动毛珏,文孟下令驱赶,可这些家伙怎么赶都赶不走,叫嚷声到底把毛珏给惊了出来。

听着整齐的跪拜声,毛珏也是一肚子雾水,愕然的问道。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为何聚堵本将的衙门?”

“回参将爷,小的是铁山参将标营百户刘冲,求参将爷收留!”

铁山参将标营,名义上是自己的直属部队,昨个毛珏还派庞大海去巡视军队,今个这一出更是让毛珏摸不到头脑。

似乎所有人都是明白人,唯独自己蒙在鼓里,这种滋味可让人不舒服,今天又演出这样一场闹剧,着实也让毛珏恼了,手头还拿着的花名册狠狠往地上一丢,暴怒的猛地一挥衣袖,破口大骂道。

“铁山是本将麾下的铁山,汝等也是本将麾下的兵丁,一个个不思杀敌报国保卫乡党,在这儿哗众取宠,都给老子滚!”

“将爷……”

“滚!再不滚军法从事!”

“哎呦呦,将爷您息怒啊!”

眼看着毛珏真发火了,拂袖而去,冷不丁在旁边冲出来个大胖子,紧赶慢赶扯住了毛珏衣袖,又是挥着那双胖手对着底下那些躁动的兵士们向下压着。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本将,本将向小毛帅爷解释!”

…………

参将为武人,衙门后面就是校场,几十匹战马蹄子扬起了满天的烟尘,全副披甲的重装骑士咆哮着拖刀冲锋,沿途中树立着的稻草人脑袋就跟熟透了的西瓜那样,纷纷掉下,另一头,端着弓箭,四十来个悍卒呼喝拉弦,弓弦嗡嗡中,百步外的草靶子插满了羽箭,竟然没有一支脱靶的。

还有河北大枪,盾牌地躺刀,双手朴刀,每一个演练的都是虎虎生风,而且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从军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兵,基本不存在上了战场尿裤子,影响发挥的新兵症,演武了一个上午,最后看着刘冲等人又是整齐列队,虽然有表演的惩成分,这纪律性依旧让毛珏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

谁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能敌?汉人就肯定敌不过女真人,一切都是怠惰与贪腐的借口而已,只要军饷银子到位,明军同样可以与女真人一较高下,甚至更胜一筹!

“行,以后你们就是老子的亲兵了,只要你们忠于老子,该拼命时候拼命,老子足粮足饷绝不短了你们的,立下功勋,斩下首级,老子也绝不吝惜赏赐!”

“谢将爷!”

被苏长梅鼓动,今个早晨过来在参将衙门门口跪着,就是为了这个亲兵的身份,如今得偿所望,刘冲等六十来个原参将标营的亲兵们也是大喜过望,纷纷跪地磕着头谢着恩,立着狠誓。

“小的等必与将主同心同德,刀山火海,您老一声令下,小的们绝不皱下眉头!如有违誓,定遭千刀万剐,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起来吧!”

“遵命!”

…………

毛珏的亲兵团又多了六十多个悍卒,而且还是经历丁卯胡乱活下来的老兵,对于绝大部分由招募憨厚新兵构成的亲兵团,战斗力绝对是个格外的提升。

可安置好他们,毛珏却没有高兴起来,反倒是把脸阴沉了下去,弄得刚刚立了个功的苏长梅还有文孟,庞大海几个一肚子雾水,忐忑的伺候在后头。回到参将衙门待了一会,围绕着那参将椅子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子,猛地下定了决心那样,毛珏重重的抽出了几支令箭扔在了地上。

“传老子将令,命守备赵成,游击将军田涛,都司何馍馍,还有千总赵勇几个马上来参将衙门见老子,共商御敌之策!”

“小毛帅,您确定?”

脚都软了下,胖版苏长梅惊愕的重重一抱拳头,却见毛珏腻歪的斜着脑袋哼了一句。

“老子可不想变成第二个刘黑塔!”

这次毛珏又是被上了一课,让他对这个时代明军的复杂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那就是敌人不一定是骑着高大的辽马,弯弓射箭劈砍冲锋的女真野蛮人也可能是同样穿着明军制服的同袍们。

毛文龙的东江镇不是他一兵一卒招募起来的,而是在辽东沦陷过程中左拉拢一支,右吞吃一支形成的,这就不免在军中遗留下各个小山头,皮岛情况还算好的,可还是有沈世魁,毛有德,陈继盛等好几支势力,这一海之隔的铁山镇就更是如此了。

五千余兵马,还被撕扯成六支势力,其中守备赵成,千户赵勇是前开原地方大族,手下由族丁以及庄户组成了一支一千五百多人马的战兵营,算得上铁山镇第一大势力而且同族同党关系让这支部队战斗力很强,他的镇守地界位于铁山半岛以南,毛珏半道上路过的屯田庄园多是他的麾下。

还有游击将军田涛,他在辽东之变之前倒就是个游击将军,手底下也有一支一千三百多人的老部队,亲兵三百多,战斗力不弱,他的驻防地在铁山半岛西北方向,如今建奴进攻,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至于都司何馍馍还有其他两个千总,实力照比这两家无疑弱了不少,辖区也位于北面,同样也正承受着损失。

这么多势力,最尴尬的却莫过于刚告老还乡走的原铁山参将刘黑塔,他手底下标营才七百,还是老弱居多,按照明军实力标准,看他仅仅能有六十多个亲兵来投靠毛珏,就能看出他的实力有多弱,要是换个强力领袖还好,努尔哈赤也是靠着十三副盔甲区区几十一点点做大的。可偏偏老家伙在万里朝鲜战争时候那点气血,勇力全都被岁月消磨光了,甘心待在这铁山城,吃着几家给的点残羹剩饭当个官帽子。

团结一心的蒙古人可以征服世界,四分五裂的明人也可以变成砧板上的肉块任人宰割,平日里游击将军田涛和守备赵成之间就有着格外深的矛盾,利益矛盾!

利用着靠近海边,皮岛的便利,赵家最大的财路莫过于走私人参鹿茸,贩卖貂皮药材入大明,可偏偏想要取得辽东货源,就得经过田涛的驻防地,见赵家一家闷声发大财,田涛自然是不愿意,暗地里就对赵家或者过境交易的建奴下黑手,劫掠赵家货物,为此两家仅仅自相残杀的械斗就打了不下十几场了,最后赵家不得不向田涛分红,每一笔交易都让他抽头一小半去。

平常倒好这种脆弱的关系也能维持直到这次建奴的晚夏早秋入侵。

这次建奴不知道为何,往年从义州骚扰的散兵不过三四百,今年却一下子增长到了三千多,以牛录为单位的建州兵就像蝗虫那样侵入了铁山镇以及更向南的朝鲜王国,一路上击破焚烧明军与朝鲜人的屯田村落,抢夺麦子去喂马,劫掠人口回去为奴,把半岛北部化作一片地狱。

三百多人还可以对付,三千多田涛也得尿了裤子,加上背后还有这个非但不出工不出力,还向建奴通风报喜的赵家,他是压根不敢接战,一路把自己的屯田庄园甚至百姓丢弃,向南退到铁山城。

至于何馍馍还有其他两个千户也差不多,谁都不敢和建奴接战折损兵力,最后被赵家吞并,地盘在铁山城还要靠南,赵成也乐于看着热闹削弱北方几个强盗死对头的势力。

这么个复杂的矛盾中,铁山北部屯田庄园成了牺牲品,超过五分之三的铁山屯田要么被焚毁要么在被焚毁的倒计时中,五千多明军龟缩在铁山城看着不到三千,甚至可能只有一千多的建奴肆虐自己的防区,毫无作为。

至于刘黑塔,他根本不敢插手其中,也难怪毛珏一来,这老货就像屁股安了火箭的老王八蛋一样,带着些亲信族人还有这些年收刮来的家财逃命而去。

这些弯弯道毛珏崛起的太快,根本无从知晓,至于文孟庞大海也是白给,倒没想到肥不溜丢的苏长梅在这其中起了奇效几天时间弄清楚其中的弯弯道还把被刘黑塔抛弃,剩余的参将标营亲兵当做个礼物引荐给了毛珏。

也算是明百了毛文龙把自己派过来的原因,袁崇焕都夸自己善于经营,毛文龙是要自己收拾这个建奴劫掠后遗留下的烂摊子,根本没寄希望毛珏能把建奴打成什么样子。

不过不知道则罢了,知道了,却还要像个缩头乌龟那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么他就不是毛珏了!

亲兵急促的奔出衙门传令,绕是如此戴着鹿皮手套的毛珏依旧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几个王八蛋!”

第四十七章.不当缩头龟

参将衙门中,几个千户守备游击全都到了,看着那张地图,除了那个粗鄙汉子田涛那个游击将军带着一点点兴奋,白面书生那样的都司赵成,估计是饿死鬼托生,受得跟个老萝卜干那样的守备何馍馍,每一个都是脸色阴郁。

到底是大明,山川菏泽尽在掌控之中,一张铁山地图用手绘详细描述了毛珏麾下这几十平方公里的大事小情,唯一的缺点没有等高线,让毛珏看的有些别扭。

背着手站在地图前,毛珏阴沉的问道。

“建奴的劫掠散兵,打到哪儿了?”

相互对视一眼,像白面书生多过像武将的都司赵成率先阴郁着面孔抱拳回道。

“将爷,这建奴可是出了名的奸诈狡猾,当初抚顺,开原,铁岭等一系列边关,都是建奴使诈,用内贼作乱,里应外合下的城墙,这次义州建奴倾巢而出,谁知道是不是借此机会打我铁山,一但铁山失陷,我东江以北再无屏障,请将爷慎重啊!”

“是啊是啊!请将爷慎重!”

这厮这话倒是也不无道理,想当年努尔哈赤十三副盔甲起兵,硬碰硬是干不过女真各部各城各关的,偷鸡摸狗的勾当他没少干,手熟的很!义州建奴总兵又是出了名的狡诈,一但明军出城应战,他三千建州兵顺势集结,偷袭下来铁山,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现在毛珏最不能的就是顺了他们的意,前一任刘黑塔怎么成为泥菩萨的?不光是他手里兵少,没啥实力,更重要的是这老不死的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勋,军中是个讲实力的地方,也是拿努尔哈赤做比,这位清朝的奠基人每战必登先,没退必断后,这才积累了一场场胜利,从十三副盔甲一直到八旗军十多万人马的规模。

毛珏不想步刘黑塔的后尘,被这几个混蛋给架空了,就必须有所动作,这要是几个家伙异口同声,自己就软了,日后也就没得玩了。

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抱着胳膊,毛珏也不说话,就这么靠着桌子上看着几人,如此危险的眼神下,刚开始还满嘴道理,渐渐的赵成何馍馍几个人话的声音小了下来,做后变得安静。

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不到二十,毛都没长齐的年轻参将眼神竟然如此的凌厉,如此阴鹫,一时间气氛变得难熬的紧。

“都不说了?”

好一会,看到六个家伙彻底闭嘴了,毛珏抱着胳膊慢悠悠的又是冷哼出来。

“本将初入这行伍之间,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懂规矩,咱要不出兵也可以,我爹写给朝廷的战报就如实写,各位为了保全大局,把数万百姓就这么丢给了建奴!”

“将爷,您这……”

六个人脸色变得都难看起来,都说天高皇帝远,强龙不压地头蛇!可人家真是能上达天听,背后还有毛大帅撑腰,真要整他们几个,有的是话头。

说实话,逼急了,这些人也可以去投建奴去,这些年投过去的虽然少,可不是没有,虽然给人家当奴才,憋气,可混的却还算不错,皇太极先是是真恩养尼哈,为了招降纳叛挖大明朝墙角,对这些叛徒们正是好的时候。

但,这个时代!真是没有那个明人发自内心愿意给建奴当狗去,没逼到死路上没人愿意走这一步,所以毛珏实实在在的威胁,让这五家土豪都是每个人都是心头咯噔了下。

而且毛珏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又放松了一口气。

“各部骑兵囤于鹤山,前军左军扼守加劳,本将自提兵月谷!若有建奴来犯,放狼烟为号!各部伏兵齐出,勿要放贼人走脱!”

毛珏这个战法可谓中规中矩,紧紧比这六个怂货猫在铁山城消极防御稍微强上那么一点点,最远的毛珏亲自屯兵那一路月谷也不过离城十九里远,多半个铁山郡还是丢在成股成股的建奴铁蹄之下,明军三分之二的屯田估计全都得被烧光抢光了。

不过这位小爷没大脑一热,上去和建奴八旗悍卒决一死战,就足够赵成何馍馍几个大大松一口气的,这距离就算建奴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铁山有个大事小情,也来得及赶回来,并且这好歹保护了点田涛手下的屯田,算得上皆大欢喜。

感情儿这位小爷其实也没胆儿,不过好面子,不肯在这铁山城里当缩头乌龟,为了个名声也要出城装装样子,心中暗暗鄙视了毛珏一番,面上,这白面书生赵成却是一副恭敬模样,带头大大的一作揖。

“末将等谨遵将爷军令!”

…………

今天还真叫够新鲜,一向缩在城墙里当缩头乌龟的大明军,居然有出城的时候,这些天拖家带口逃进铁山城的难民百姓们稀罕的趴在街道两旁栅栏那儿,啧啧有声的指指点点品头论足着,就跟马戏团看猴那般热闹。

不过也难怪这几个懦夫连出城的勇气都没有,这老哥几个麾下还真没什么像样的,扛着锈迹斑斑的长矛,田涛,何馍馍这几人的队伍拖得老长,走的歪歪扭扭的,一个个大头兵不是老的掉牙,就是毛儿都没长齐的娃娃兵,也就几人手头的亲兵队还算是像样点,清一水二十到四十之间的壮年,加一块总共不到五百。

难怪明军经常是十几万大军被几万建奴杀到关内撵的到处乱跑,就这素质,输了也不冤枉。

这么相比之下,毛珏从皮岛带来的尚可喜乙字营还算是精锐了,好歹老头和小毛孩不多,需要构成军队的还是青壮,路途最远出发也是在最后头,骑着马跟着前头千总李咬胡的队伍屁股后面,看着俩老头一颤一颤的把枪当拐用,毛珏是实在摇头。

说实话,未来会如何,他真的有点把握不住,别看他是个穿越者,仅仅这铁山郡的复杂局面,就够他头疼的了,更别说像一个个歪歪大神那样虎躯一震,各路英豪纳头便拜,王霸之气一发,打建奴跟打小鸡一般震得他们哭爹喊娘,分分钟撑起大明朝了。

但有一点,他既不想成为这个时代变革的牺牲品,也不想给旗人当阿哈奴才,那么不管未来如何,手头还是得弄出来一支靠得住的军队,这样才让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想要整顿这铁山军,需要的麻烦事儿还多着,眼看着两个参加过万里朝鲜战争的“元老”大爷是终于慢腾腾的磨蹭出了城门,叹了口气,毛珏也是一踢战马肚子,跟着晃晃悠悠出了城。

虽然走的不远,不过这次规模可够大,铁山镇本有兵马五千一百余,出动了三千多,毛珏带来的一个营外加四个百户更是倾巢而出,就像个巴掌那样,向北延伸了出去。

月谷是三处布防地点最远的一个,十九里地,后世骑自行车半个多小时就跑完了,千多大军却足足走了一个下午,直到快日头落山,这才抵达目的地。

朝鲜北部多山,地形破碎崎岖,沿着山间险要之地,明军修建了不少防御的堡垒,这月谷就是其中之一,上古某一次冰川活动在地层开了道格外深的沟,蜿蜒的有点像月亮,弯月怀抱中形成的台地还算是平坦,一个颇为大的土围子,再后头还是陡峭的山。

一个颇为大的土围子把台地围了半块,剩下的种满了麦子,高粱之类的粮食,如今已经长成,就等着秋后收割了,这么个防御的绝佳地点,要是使用得到,可抵十万雄兵,可就这么区区三千多建奴,吓得明军不敢出城,月谷的老百姓也是胆战心惊向后逃难去不少,整个土围子人显得稀稀落落的,还竟是些老弱病残。

这尚可喜手底下的战兵也不客气,走了半天到了地儿,没等毛珏下命令,居然就自己散了,挨家挨户找房子搭今晚住的窝棚,就连亲兵队也不例外,只有毛珏在三姓百户所招的那一百多个渔家汉子还有新收这六十多亲兵没敢走,还保持着步骑的队列,这幅模样又是气的毛珏腮帮子抽了抽,却是无可奈何。

还好这土围子已经有一层厚厚的鹿寨栅栏防护,最东头还有个木堡,用不到这些老爷兵抓紧时间再挖掘什么工事,在庞大海酸溜溜的嘀咕声中,毛珏打发他带人去附近打探侦查,也就放任了这一群大爷没多说什么。

带的粮食还是腌鱼,一些粗粮,还抓了人老百姓十几只鸡鸭,杀了一口猪,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这面太阳渐渐落山,那头一股股的炊烟也是在黄昏中冒了起来。

“将爷,那些杀才也不知道个尊卑主次,小的给您抢了一只,您老慢用!”

木堡垒里头,头一次上战场的毛珏正满心忐忑,在那儿张开地图瞅着,那头门却是被推了开,欢乐喜剧人版苏长梅挤着他那几乎看不到的眼睛,抱着一盘子大肥鸡喜笑颜开的挤了进来。

不过这当兵的手糙,鸡毛都没拔干净在上面稀稀落落的长着,缺乏香料,土鸡还带着点腥味,闻着就让毛珏没胃口,忍不住厌恶的挥了挥巴掌。

“拿出去,你和老文他们吃吧!”

“别介啊!将爷,上阵靠的是一把力气,肚里没个油水,该出力时候该拉稀了,您老好歹吃个腿儿!”

撕开鸡皮,这货掰下个鸡大腿,看着那红透透的肉,好歹让毛珏唾沫分泌了点,也不再推迟,干脆一伸手接了过来,一面看着地图研究着,一面也不顾形象的狠狠撕咬着,看着油水顺着他下巴流淌下来,这胖子也是一副笑脸笑的眼睛都快没了。

几口啃光骨头往边上一扔,抓过毛巾擦着手,毛珏随口问道。

“老苏你这战阵之道还头头是道了,你上过阵吗?”

“回将爷,小的怎么没上过?当年小的在开原当兵,从马林马爷走的北路,萨尔浒一战差不点没死在尚间崖了。”

“你还打过萨尔浒!”

提到这个,毛珏的脸色终于有点变了,颇为惊奇的叫嚷道,提到萨尔浒,这死胖子的脸情不自禁的抽了下,露出点严肃之色来。

可没等他感慨两句,忽然寨子里就乱了起来,明晃晃的火光一下子在东南角烧起,刚刚还坐地吃饭吹牛逼的东江军跟烫了屁股似得乱跑,更有人恐惧的大嚷大叫着。

“建奴杀上来了!”

差不点没一屁股坐地上去,气急败坏的伸手把做的左轮枪套又挂身上,毛珏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出去看看!”

第四十八章.大夜袭

毛珏所在的是月谷木堡垒了,算得上这儿的最高点,亲兵也是屯住在这里,从三层高的塔楼上下来,文孟几个人已经吆喝着亲兵先到了,一百多人谨慎的摆成了个防御圈子,把木堡包裹在里头。

外头,到处都是火光绵延,靠着山崖那头的房子已经烧起了来了一片,呐喊声还有厮杀声混乱的传过来,这第一次带兵,还没等打到人家,倒是收到份送货上门大礼包,毛珏气急败坏的拨开亲兵嚷嚷着。

“出他娘的什么事了?”

明显也挺不耐烦,听着毛珏语气不善的喝问,文孟烦躁的举着刀盾向外,扭头回答。

“将爷,小的也不知道,庞大海这个王八蛋,放的什么哨?”

真是无巧不成书,文孟正骂着,黑影里几个人就跌跌撞撞的闯过来,还是标营百户刘冲是老亲兵了,经验丰富,没等文孟反应过来,他是警惕的率先一挥手,几支复合弓立马拉筋了起来,同时黑影也立马发出了恐惧的叫喊。

“别射箭,标下!庞大海!”

“你他娘的还好意思回来!放的什么狗杂碎哨,鞑子都快打到将爷门口了!你小子是不是和鞑子串通一气啊?”

脾气暴躁的文孟上去直接拎起了这货的衣领子,急得这个半胖子赶忙解释着摆着手。

“文爷,不关老庞的事儿,上山的两道入口把守的严严实实,小的也是看起火才跑回来,这,这怎么就打起来了?”

“都,都,都别吵了!”

眼看这这头差点没动上手了,冷不丁一声有气无力的叫喊喝止住了两人,毛珏也是顺势回过头,却是差点没笑出声来,又气又怒的踱步过去。

跟着毛珏一起往下走,这肥版苏长梅晚了他足足几分钟才下来,而且这货跟后世走玻璃桥似得,用句高中时候课文里的话,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这货好歹是个老军,还打过萨尔浒大战,从过北路马林军,居然如此不济,一张肥脸都吓白了,豆粒大的虚汗珠子从脑门上流成了溜,软脚虾模样依靠在门边上才没倒。

“苏千户,好歹你也是个军人,未战先怯,成何体统!你这……”

“将爷!快!”

“先,先派遣小股人马混入,制造混乱,然后大队兵马趁乱攻城,沈阳之战就是这么败得!守住!守住围口啊!”

沈阳之战建奴号称阵斩七万,杀得如何尸山血海可想而知,这肥家伙虽然胆子够孬的,经验却是老道,听着他的叫嚷,毛珏几人都是禁不住激灵了下。挣脱开文孟那火钳那样的手掌,庞大海是撒腿就往大门跑去,冷不防一巴掌拽到了他肩膀上,又差点拽的这个半胖一个趔趄。

“如果是建奴大队人马来袭,你那不到一百巡海兵有什么用?”

“将爷,请您带大家伙一块去堵这个缺。”

这时候居然是新入伙的刘冲在后头叫喊出了声。

不仅仅是将挑兵,同样兵也挑将,萨尔浒大战中,虽然明军败了,可是大刀刘挺,北路军潘宗颜,还有山海关总兵杜松以及起麾下亲兵依旧死战到底,全军覆没,其忠烈令人可敬可叹。将是兵的胆,主将死战不退,哪怕死路一条,麾下兵马也能毫不畏惧的战斗到最后一刻。

之前跟过的将军刘黑塔已经是英雄迟暮了,老家伙一心想捞点银子回家养老,这毛珏一来直接撇下烂摊子撒腿就跑,跟着他也没少受气,如今这位新参将看上去年轻气盛,可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真正的勇士,拼命时候才能看出来,这刘冲就是想看看毛珏关键时刻怂不怂,这样才好在日后定义他和他的麾下如何表现。

一听这话,文孟是第一个不愿意,他老文家下一辈如今就剩下毛珏这个外甥了,他是分外不愿意看他去冒险,可没等他说话,毛珏已经是点头应下了。

“老苏,你去找虎猛去,既然是小股部队,让他去处理了,老文,你带着你的老弟兄前方踏白!老庞你把剩下的亲兵组织成阵,担当中军,刘冲,你的人步骑分列左右,保护主阵,按照平时训练的那样,跑步,出发!”

说实话,真要去拼命了,毛珏自己也是胆儿突突,毕竟他还年轻,还没把素衣娶过门呢,两世为人死了也是个处男那也太亏了,不过眼下手头一千六百多部下,他是真指望不上。

眼前火光中,刚刚他就眼睁睁看着十来个拖着火铳的明军跑的跟羊似得身后一个看不清楚的黑影野兽那样咆哮着,一个人撵着一群跑,挥刀还砍死个人,如今这支部队的组织能力是真不行,逼得他也只能拿出明军的传统战法,亲兵战术了。

不过这里头最尴尬的却是沈戎这货,毛珏在三姓百户各练了三十多亲兵,加一块一百多,他是最后下注的,他麾下毛珏可没有集训过,这时候自然给忘了,这支亲兵队如今是令行禁止,几个百户一吆喝,半分钟就排列成三人一列的纵队,骑兵在前面跑步前进了,毛珏连头都没回一下就骑马跑了,倒是让这货落在后头颇有些无所适从。

“总爷,咱们怎么办啊?”

发愣功夫,参将亲兵队已经跑没影了,耳旁那个国字脸亲兵的提醒这才让沈戎猛地醒过神来,这家伙忍不住气急败坏的一跺脚。

“办什么办啊?还凉拌海蜇呢!还不叫起弟兄们抄家伙跟着将爷上啊!”

这功夫他也是集结不了部下一声吆喝,听得到的二十多个麾下拎着刀盾长矛一窝蜂的也是跟了上去。

毛珏来的时间刚刚好,这年头要说谍战,特种战的集大成者,得首推努尔哈赤,开原,辽阳之战等一系列战事中,后金都是先用间在城中作乱,再趁乱攻城,打的无往不利,负责的话以后金微弱的攻城能力,根本拿不下辽阳沈阳一系列熊廷弼经营过的坚城。

这头庞大海刚刚带着亲兵回去回救寨子里,那头冲进来的建奴已经从背后杀了过来,,除了毛珏新练的那三十来个亲兵,说实话,庞大海麾下还没有沈戎麾下能打呢,一百来人不到几分钟被杀散了,一片狼藉的火光中,只能看到慌乱逃跑的明军还有再后头凶狠喊杀的建奴。

“向左转,跑!”

夜色中,毛珏的声音格外的嘶声竭力,夜本来就增加了恐惧感,眼前火光中,毛珏还亲眼看到一个明军瘫倒在地,恐惧的举着手大声求饶着,可是个戴着铁塔盔,长得向熊那样的胡兵还是凶悍的挥刀砍下去,飞溅的血喷到火堆里噗噗作响。

真正临战了,这些天鞭子棒子训下来的跑的队列和豆腐块一般的渔家亲兵队,这时候也是禁不住散乱了几分,兵士们同样满心的紧张与惊慌,然而一个急转弯,三排的大队还是在寨子口横了开,新来的不速之客明显惊动了那些正在享受杀戮盛宴的鞭子兵们,一声哇哇作响,几个鞭子兵高举着血淋淋的大刀嚎叫着向毛珏阵列冲杀过来。

“放!”

等不及队列站好了,同样高举着手枪,毛珏对前一枪,训练的效果这时候也体现了出来,前排的亲兵几乎是下意识端起了火铳,暗夜中一派铳响,正在冲锋中的鞭子兵身上的棉甲一瞬间爆发出一大片噗噗的血洞,匍匐着趴倒在地上。

典型的三段射法,前排放铳即退,后面举铳顶上,虽然眼前已经没有站着的敌人了,对着中枪倒地的鞭子兵,亲兵队依旧慌乱的开了第二轮,更加密集的子弹打的这些凶徒几乎没有人形了,却也折射出建奴在明军心头所映射出的恐惧与阴影来。

这六七个鞭子兵倒下,似乎后面的就被惊走了,后头庞大海百户更是早跑了没影,木头寨子门上燃烧着熊熊烈火敞开着,不过暂时视野之中是空了,让那些急急赶来的亲兵,包括毛珏都是心头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候,文孟却是猛地趴在了地上,耳朵贴着地,下一秒,这货如同烫到了一般,气急败坏的蹦了起来,大声的叫嚷着。

“骑兵,建奴铁骑!”

说话功夫那马蹄子践踏的剧烈震动已经明显了,火光遥照的最远光影中,一拍看不清面目,犹如亡灵般的怪物咆哮着出现在视野中,毛珏甚至能清晰的听到满语那些听不懂的吼叫。

“上马!”

辽沈一带的平原战争中,明军是吃够了建奴铁骑的苦头,脑门上青筋都飚了起来,刘冲第一个嘶声竭力的吼叫着,可没等他夹枪冲锋,毛珏却是猛地拉住了他马缰绳。

“将爷,如果不拦着建奴骑兵,步队就得垮了!”

“原地镇守,开枪!”

第四十九章.嚣张过头了吧

黑暗缩减了能见度,骑兵出现的时候距离不过五六十米,隐约间都能感觉到胡骑战马那鼻息热乎乎的喷气都喷到了脸上,人毕竟不是游戏,毛珏甚至能感觉到身旁这些刚刚进入战团的军士子弟那紧张骚动的心跳声。

这个按照军训标准训练的小方阵能不能扛住这个时代东北亚最凶狠最强悍最残忍的重骑冲锋,毛珏实际上心里也是没底儿,可他没得选择。

就和萨尔浒之战的明军一样,明明已经陷入包围兵力处于劣势,可不管西路杜松,北路马林还是东路军刘挺,应战时候基本上还把不多的兵力分为三营,最后被优势兵力的八旗重兵击破,五到十万明军抛尸疆场,这些都是一个道理。

这个时代火器的局限性!

几万明军拥挤在一起就无法发挥自身火器的最大威力,必须要留下足够的施展空间,同理毛珏不敢下令骑兵应战的原因也是一样,一但刘冲把寨门前当做战场拥堵住,自己的火器亲兵就再没办法发挥效力,这建奴气势汹汹大张旗鼓来袭,谁知道骑兵背后还有多少战兵,一但前锋被消耗尽,没了距离的火枪亲兵更是被宰割的对象。

其实骑兵最大的威力不是其冲击力有多强,而是那股子冲锋时候一往无前的威慑力,就好像眼睁睁看着有车要撞在自己身上,偏偏不能去躲那样,喝止住刘冲,强忍着心头巨大的恐惧感,毛珏大声的喝令着。

“不要慌,老子都没怕你们怕冒险,第一排,举铳,放!”

刚刚没有开枪的第三排才堪堪的轮换到前排,恐惧让这一轮枪击更加的失去水准,有的甚至连瞄准都没有,随意的扣动扳机,旋即就像完成任务那样的向后逃去。

不过就算这样,也在冲锋的建奴骑兵中掀起了一大股波澜,前头晃着刀最凶的三骑直接摔下了马,还有个家伙脚挂在马镫上被拖着向前狂奔,没死透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这个时代火器杀伤力是真的有限,许多后世辽东明军的纪录中就有铅子打不投建奴盔甲的描写,甚至有身中几十枪依旧酣战不止的,女真骑兵迎着枪弹冲锋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更有建奴勇者故意奔马在明军阵前勾引明军提前开火,为接下来轻甲部队的推进扫清道路。

可这点到毛珏这儿不好使了,短时间内毛珏还真没打造出多么好的火铳,亲兵用的还是在武库中挑选的最好的火绳枪鸟铳,可子弹却是换成了尖头屁股空心,花生米一样的铅子米尼弹,这种子弹发射时候爆发的火药能瞬间将子弹空心后部撑开,紧贴着枪膛喷出,同时尖锐的弹头穿甲能力比球形强了不知道多少。

虽然配上膛线的来复枪,这样枪弹的威力才能达到最大,可如今使用来,也比其他明军火器强了不知道少。

紧接着,更加混乱的第二轮齐射打了出来。

平日里装药,轮换,开枪,一系列战术动作每天都要训练至少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可真到了战场上,紧张与黑夜,效率下降的令人发指,轮换回来的第一排只有一半人左右完成了装填,剩下的仅仅是装个样子而已,可八旗铁骑也是更是已经杀了三十米左右距离。

枪火交加中,奔涌的骑兵在这种甚至一度被国际禁用的邪恶火器喷射中人仰马翻,被集火的中间段骑兵甚至被打出了个空缺,可以看得到山下的山峦。

可就在这个刹那,令毛珏惊怒的一幕发生了,似乎太过恐惧,本来应该顶上发射下一枪的轮换第二排,一部分兵士跟着后退的第一排逃了回去,旋即引发了连锁反应,孤立无援稀稀拉拉的第二排再也没有胆气,放一枪也跟着向后逃去,后退的兵士还冲乱了本来装填的行列,顷刻之间,这个火枪方阵竟然瓦解了。

“王八蛋!”

仅仅来得及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连带身旁几人,毛珏直接被奔腾的骑兵给淹没在其中了。

高速冲锋的骑兵不是盖的,就像被小汽车撞了那样,一个亲兵举盾挡住了照着他脖子砍过来的刀子,可他却像个布娃娃那样摔了出去。

不知道自己砸在了什么上,似乎内脏都撞碎了,毛珏感觉到自己耳朵嗡嗡的仿佛无数只蜜蜂在轰鸣,眼睛只冒金星,一口气儿半天才喘过来,耳边似乎有人在喊叫着自己,差不多几秒,嘴里的甜腥被他哇的一口喷了出去,这才感觉神智忽然一下子回了过来。

可看清楚面前第一眼毛珏就感觉不妙了,刚刚撞自己那匹马胸口挨了一大枪,拖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百户沈戎嘶鸣着歪到了一旁,可那个建奴骑士却从马背上翻了下来,自己的盔甲特殊,加上刚刚他一直大叫着指挥,这人认定毛珏是个军官,刀子直接奔着他脑袋轮了过来。

“真他娘的法克谢它了!”

这个时候居然还飚了句中外夹杂的脏话,面对铺面而来的刀子,濒死爆发的毛珏竟然不退反进,炮弹那样的撞进了那建奴骑兵怀里。

噗噗的闷响中,两人团在一起,翻进了旁边的水沟里。

“将爷!”

魂儿差不点没吓掉了,矛都不顾了,沈戎扭头就跑了过来,文孟更是跑的一个趔趄,差不点没来个狗啃屎,两人连滚带爬下了来,却见那建奴猛地坐了起来,旋即直接歪到了一旁,火光下,嘴角淌着血,面孔分外狰狞的毛珏一脚踹开了尸体,拎着还在冒着青烟的左轮摇晃着站了起来。

二战亚洲战场上,小日本拼刺刀一绝,唯独却不和美军拼刺刀,美国佬就是靠着人手一把副武器左轮灭了这帮牲口的威风,近距离干仗,也真他娘的好使。

“将爷,您没事吧?”

一个上去搀扶,文孟还跟小孩跌倒了那样给自己拍打着,晦气的吐了口嘴里的血,毛珏焦虑的退开俩货,一面扭头向沟上张望,一面还恼火的叫嚷着。

“老子没事,我的军队!回去和建奴拼了!”

“将爷,鞑子,退了!”

毛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的看了一眼文孟那满是汗水的马脸,手脚并用两下爬出了沟来。

刚刚还凝聚着火药味与血腥的月谷寨门,空了!刚刚还一往无前的建奴骑兵蜻蜓点水那样的一冲既退,还能看到他们顺着山坡向下狂奔的背影,此时已经稀稀落落的跟老头的头发那样了,交战的地方,两匹伤马哀鸣着外地上,两旁刘冲麾下的大枪挂着血,八个被突阵进来的建奴砍翻了的明军也是狼藉的躺在那儿,有的还在抽抽搐呻吟。

后头那些逃出去的火枪亲兵亦是重新聚拢,同样惊愕的向外眺望着。

顿了足足几秒钟,毛珏也顾不得胸腹疼的像火烧那样,三步并作两步攀上了寨子口歪了半边的瞭望台。

今晚月光还算不错,敞亮的月谷一目了然,顺着谷沟,十来匹胡骑差不多已经逃出谷口了,连旗帜都没有,怎么看都有着几分狼狈,仓皇,至于刚刚毛珏担忧盯上自己的大股建州辫子兵,更是影子都没有。

“就这么一小捏?”

…………

太阳再一次爬上山头时候,昨日还颇为祥和的月谷此时候却是露出了满目疮痍,战争遗留的痕迹到处都是,东北角的一片屋子几乎全被烧光,寨子中间的打麦场上,惊人的血腥味铺面而来毛珏的嘴角则是不断的向一旁抽搐着。

昨夜打到他头上的根本不是什么建奴大部队,外面强攻的骑兵大约三十骑,在寨子里捣乱的也不过二十来个,加一块不到六十,就这么一小捏,敢来打他毛珏上千重兵,建奴的嚣张跋扈可见一斑。

不过这些人真有这个实力,六十多建奴,最后还跑了十七八,昨晚却杀了他足足八九十个将士,还有烧死的,被乱惊吓溃逃的,外加一大堆轻重伤,才刚出门一天,他毛珏就少了快二百兵马,尤其是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亲兵还死了七个。

而且今个死的还要多一点。

黑森森的点将台在日晕之下显得格外高耸,带着几个面有苦色的将领,毛珏的脸色格外的阴沉,围绕着尸体,一千多明军凌乱的观望着,而跪在点将台下,五个渔家亲兵仿佛磕头虫那样惊恐的不断把脑袋砸在地上。

“将爷饶命啊!小的就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

这几个就是昨晚带头溃逃的亲兵,他们要没跑,第三轮枪击也许就能把建奴骑兵击溃,毛珏的火枪方阵就不会崩溃,还死了七个人,重伤一个,抱着胳膊,毛珏冷笑着哼了一句,旋即暴怒的吼叫起来。

“老子可短你粮了?”

“老子可缺你饷了?”

毕竟是自己百户所出来的,庞大海在一旁满是不忍心的开口求着情。

“将爷,他们也是新入军务,不懂事,再说,拿着火铳,这建奴骑兵一到,也就跟烧火棍差不多了,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可这话没说完,旁边的文孟已经满是阴沉的哼哼了起来。

“什么叫亲兵,与主将生死与共!战阵之上,弃将而逃者死!那儿那么多废话?”

似乎到了这个时代,毛珏的心也变狠了许多,也许有时候,这一切还是被他当做一场梦,怒斥完这两句,也没等文孟与庞大海的话交锋过他已经阴狠的低吼了出来。

“斩!”

瞬间,雪亮的大刀劈砍下来,五个尚且鬼哭狼嚎,脸上弥漫着恐惧的脑袋跟着殷红的血飞溅出去。看着倒在地上扭曲的尸骸,还有那颈子里头炯炯冒出的血,附近观看的明军无不是心头一寒。

别看这新来的参将爷毛都没长齐,杀起人来照样和杀鸡那样,眼睛都不眨一下……

第五十章.箪食壶浆

程不识治军甚严,五千麾下人人效命,李广治军甚宽,夜不刁斗,士乐于为其作战,五千将士可当五万人用。不过更多时候,一个好的统帅还是更喜欢程不识这样的将军,毕竟李广的不稳定性太大,不是大胜就是大败。

凡是背后中刀而死的一概没有抚恤,五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了寨门口处,本来一片散漫的西大营乙字营明显变得紧张了不少,那些个游手好闲的大头兵还有各自带队军将人人自危,这头修房子,那头派去练队列也是一个个恨不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昂头挺胸的走着鸭步。

这股劲是犹如一只强心针那样,让麾下部队暂时有了活力,只不过站在木堡三楼,看着那些把倒塌烧焦的茅草房子推倒,垃圾一点点运出寨子,然后又对着新挖出来的一具尸体大呼小叫的明军们,毛珏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别的不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一个空降新人想要镇住这些地头蛇土豪老油条,就是得拿出点像样的战功来,用狠来压住他们,可这下好了,一千四百人让不到六十个建奴打的鼻青脸肿,最后还跑了十多个,别说立威了,回去成为笑柄还差不多。

就在毛珏看的出神时候,一声同样疲惫却带着香味的呼喊在背后响了起来。

“将爷!”

都说君子坦蛋蛋,小人藏鸡鸡。苏长梅这厮能在这么个环境下长这么胖,昨天又被吓成了个软脚虾,他能是个好兵才怪了。不过这货比庞大海还懂钻营,又是一锅热腾腾的鸡汤端上来,还附带着一副包子褶那样的笑模样,就跟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一样,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实在让人疏远不得。

提着食盒进来,大碗放在桌子上,这货笑的都快淌下蜜那样,又是恭敬的一抱拳。

“您昨个受了伤,今个更需要吃点补的补补元气,小的吩咐下厨,在里头加了人参,将爷您趁热喝下,准保您明个又是生龙活虎的!晚上摆平几个老娘们不在话下!”

“放那吧!”

一肚子都是自己一千四被六十号打的灰头土脸的事儿,总共宰了三十七个建奴,按照这个时代的军功习惯,全都砍了首级拿白灰硝制上,楼底下正有兵士在跟那儿忙碌着,也许玩游戏见惯了一对脑袋,看着龇牙咧嘴的首级,毛珏也没有恐惧渗人的感觉,只有心烦,是沉闷的又赶苍蝇那样摆了摆手。

这幅模样弄得苏长梅一脸的错愕,惊奇的又是跟着拱了拱拳头。

“将爷,您这弱冠之年就立此战功,斩首颇丰,这回去加官虽然有些难,可朝廷绝对会论功行赏,毛帅也会对您赞誉有加,您这,如何还这般忧愁?”

“战功?”

这话听的毛珏嘴一咧,自嘲的一哼哼。

“都说杀人三千,自损八百,老子这二百多好兵没了,斩首不到四十,哪儿来的功啊!”

摇晃着脑袋从窗边转了回来,喝了一勺子鸡汤,毛珏又是愤愤然的一拍桌子。

“他娘的,出来找罪受,还得想办法怎么把这个败仗在我家老头子那儿对付过去。”

脸上的错愕之色愈发的浓郁,不过很快,一股子异色在包子褶上浮现出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死胖子又是重重一抱拳,没再说什么,就告退了。

…………

说出来够丢人的,朝鲜有数万军队,东江镇也有两到三万军队,可就这压在义州城不到万的后金八旗震慑了整个半岛,而且这出动扫荡的三千建奴也不是针对铁山郡这么个弹丸之地,而是掠夺朝鲜王国北四道的,就这样一支力量让整个铁山如临大敌,明军的将军们甚至不敢离开城市超过两天的路程。

这其中,也多加了个毛珏,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是让这老虎狠狠咬了一口,痛彻心扉。如今没有一把足以打死老虎的枪,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还好有顾忌的不止他一方,建奴在铁山投入的兵力虽然不知道多少,一下子死了三十多号人,似乎也像他们发出了明军要动真格的消息,再说,反正铁山以北的屯田庄毁坏劫掠的也差不多了,几天之内,文孟派出去的侦察兵不断传回消息,建奴骑兵的踪迹一步步的减少,大约从战事进行开始的十五天,铁山郡再没有了建奴骑兵的踪迹。

多了毛珏,这次作战也没啥区别,还是等建奴烧完抢完了,心满意足的退了过去,那头明军才敢一步步把变成废墟的屯田屯堡拿回来。

屯驻月谷的第七天,游击将军田涛派人发来消息,他部已经自北道走泥川,把铁山最北的铁山前屯所给拿了回来,这相当于把铁山郡北大门给拿了回来,虽然仅仅是个“破木头门”,被推开好歹能发出两声响声,毛珏也终于可以带着他的麾下班师回铁山了。

前头的刘冲带着三十骑马蹄走的踢踏踢踏湍急,这次跟着毛珏作战,虽然打的有些狼狈,可毛珏死战不退那股子凶悍却鼓舞了这些老亲兵,不过后头,就剩下八十来个新招募的渔家少年亲兵团却是扛着火铳有气无力的走着正步,不少人脸上甚至还青肿了不少。

对于这次崩溃,毛珏可是火大的很,别的部队练半天队列,他们得练一整天,而且为了保证战阵的扎实,毛珏格外下令,当他们列阵行进时候有专人用石头,土块自各个角度往这儿砸,时不时还有骑兵冲过来,气势汹汹的作势要往上撞,这战后七天对他们来讲差不点没成为了魔鬼周。

在后面,还是队形有些乱糟糟的战兵大队,不过找不来时候的水裆尿裤,如今好歹也齐整了不少,这些天针对他们,毛珏主要是下令联系集结,应战,虽然不知道真正上战场如何,昨个晚上毛珏下令集结,这些家伙是在五分钟之内拿着武器冲出了各自住的土屋子。

要是再被建奴突袭一次,应该不会出现一千多人到处乱跑,半个多小时都组织不起来战斗反击的情况了。

骑马跟在刘冲的骑兵后头,一边走着,一边毛珏是始终歪着个嘴嘶嘶的抽着气,一副牙疼的模样。

对于其他人,建奴的这次大动作令其百思不得其解,对于他这么个不知道中了薛定谔定律那一条,回来的后来客,却是想想就了然了,崇祯二年到崇祯三年,无比惨烈的京师保卫战了,这是自快二百多年前瓦剌也先进犯京师之后,第二次大明帝国被北方少数民族政权把战火烧到都城之下,也是这一次,热血沸腾的袁崇焕袁督师锒铛下狱,旋即无比惨烈的在菜市口千刀万剐。

这次大规模扫荡,就是为皇太极的入关征战大计划做的准备,先打击东江,朝鲜,甚至毛珏可以预料,锦州大凌河一线的辽东军,也面临了建奴这样小组织大规模的破袭骚扰,目的就是破坏明军秋收,一但粮食储备不足,明军将无力趁着其对关内大规模用兵的时候去攻击建州沈阳。

可痛苦就痛苦在这儿了,心里明明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偏偏却无力改变什么,说服毛文龙趁着这个机会倾巢而出,去攻打赫图阿拉还有沈阳?可以去尝试,可成功率不到一成。自己去做点什么?就凭着这一次铁山之战的所见所闻,毛珏怀疑,他麾下名义上这五千人马,他都带不出月谷一线去。

而且皇太极的战略意图也达到了,铁山超过三分之二的屯田被毁,朝鲜北四道也被袭扰的不清,就在前天,朝鲜王派来的使者才刚刚经过他的防区,去向皮岛,要与毛文龙商议,削减今年的毛米供给。

刚刚和袁崇焕撕破脸皮,他要愿意运粮来接济东江,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山东那面的转运才刚刚还回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更令毛珏头疼的是,这次出来是想立威的,没想到威风没立成,脸倒是先丢了,镇不住赵成,田涛何馍馍几个土豪大家,他在铁山的一切计划都是泡影。

粮,饷,民,军,一个个压在毛珏脑门上,让他算是体会到同寝那个刘二黑给女朋友打胎到处借钱时候的窘迫,歪着嘴,晃晃悠悠的跟着队列,不知不觉的,又返回了铁山城下,不过才看到城墙,一丝不对劲就传了过来,文孟勒住战马到了毛珏身旁,惊愕而警惕的向前伸手一指。

“将爷,您看,有些不对劲!”

猛地醒过神,张望一眼后毛珏愕然的猛地一抬手,瞬间,行进中的队列戛然而止,在毛珏眼帘中,铁山城北门被围的水泄不通,厚厚一层的人群堵在城门外,官道口看那人数,不下一两万,差不多铁山郡一多半的人口似乎全都出来了。

这又闹得什么幺蛾子?

第一时间没往好处想,毛珏厉声对刘冲吼道:“刘百户,你带骑兵绕西门进城,给老子把何馍馍揪出来,老子要问问他闹得哪一出?文孟,集结骑兵,庞大海统帅步队,就地列阵……”

“哎!哎!哎!将爷,不用啊!这是好事啊!”

没等毛珏嘶吼完,后头的肥版苏长梅却是紧张的把他那双油手狠狠拽在了毛珏衣袖上,一张胖脸笑的犹如绽放的老菊花那样,甜的都有些恶心的分辨叫嚷着。

“这是小的安排的,这些都是来欢迎将爷凯旋的百姓啊!”

“什么玩意!”

没等毛珏反应过来,那头看着军旗的铁山郡百姓,一下子犹如洪水泛滥了那样,划拉的一下子迎了过来,一个个都是欣喜,兴奋,甚至有些泪流满面的拥到了军阵前,手中的窝头,鸡蛋,篮子里的吃食,酒菜,不住地向那些错愕的战兵手里头塞着。

更有十多个城中富户敲锣打鼓,带着家丁仆人挑着担子,赶着挂了红绸子的猪,羊,激动的挤进了亲兵队里头,把东西撂到马前,跪在地上就磕着头。

“草民等恭迎参将爷凯旋,小小心意,不成经意,都是乡亲们的一片心,求参将爷收下!”

这真叫箪食壶浆了!可被围拢的毛珏却是禁不住的一头雾水,错愕的撇向了苏长梅。

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五十一章.吹牛逼起家

“将爷,乡亲们还等您讲话呢!”

毛珏还在那儿发愣,一袖子又被苏长梅那猪肘子捅了两下,冷不丁醒过神来,毛珏赶忙又是一副慷慨激昂模样,抱着拳头对着周围过来犒劳军队的富户,百姓猛地来了个罗圈揖。

“乡亲们盛情,我毛某愧不敢当,既然我毛某人恬为一方镇将,自当报效国家,保一方平安,今个老子发誓,这铁山,只要有我毛某在一天,就不教建奴胡马度阴山哪怕一寸!”

“将爷豪气!”

要说人就得有眼力见,毛珏一番“豪言”放过,苏长梅是立马是把两猪肘子拍的跟牛皮鼓那样,扯着公鸭嗓嘶声裂肺的鬼叫着。

要说后世有专业粉丝靠捧场赚钱,这气氛还真得有个带节奏的,苏督粮道一嗓子,那底下的富户乡绅也跟着热闹起来,一个个抱着拳头激烈的鞠躬作揖夸赞着。

“好!好一个在世霍骠姚!”

“朝廷降此良将镇守铁山,真是我等之福气吗!”

到处是兴奋与小脸,与毛珏来时候的冷漠截然相反,只不过看着迎接的人群,毛珏总有种莫名其妙与心虚的感觉,毕竟这次战斗打的实在不光彩,却仿佛被英雄般欢迎,让他实在是心虚。

正在哪儿难堪的挠着头笑着,冷不丁一声悦耳的欢呼声又让毛珏醒过神来,挑眼去,人群中小脸都记挤得通红,素衣兴奋的举着只素手挥舞着手绢叫喊着。

“少爷!英雄!”

…………

这几天的粮食是解决了,一共收了一百多头猪还有羊,馒头包子N多筐,头一次被人奉承成这样,不少大头兵甚至泪流满面,回了营之后抱头痛哭。也是撑着假面陪着笑脸跟着一道,可算到了参将衙门,把也是奉承一道的城中几个富户大家,军务丢给文孟,毛珏急不可耐的推着素衣进了房间。

噗通一声,小屁股重重的摔在了床上,眼看着毛珏回设身警惕的左右看了两眼,一回身把房门给关上了,不良少女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了不可告人的一幕,顿时羞红的捂着小脸,呜呜的嘀咕着。

“少爷,这还是大白天呢!不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

猛地冲到床榻前,侵略一般的坐在素衣身旁,毛珏的脸几乎都快贴到素衣热乎乎的小脸前了,就在这妞扭捏着小手半推半就时候,毛珏急促的问了起来。

“这几天,铁山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全城百姓今天居然都出来迎接你家少爷我了?”

未知的才是最令人恐惧的,可毛珏新官上任,太需要这威望与爱戴了,今个是在铁山全镇面前的露脸,就算是死撑着,他也得把这个正面人物演完,一肚子雾水强忍着,差点没把这个处女座给逼死。

一颗少女心真是从天空蹦到地上差不点没来个脸着地的蹦极,就算是素衣一刹那樱桃小口的嘴角也忍不住向一旁抽搐了两下,强忍着把自己家少爷踹下床的冲动,撑出来了个难看无比的假笑来。

“那个,少爷,您您压到婢子了。”

“啊?哦!”

在素衣咬牙切齿中,毛珏木讷的把他大屁股往后蹭了蹭。

好不容易调整了下心情,素衣又是犯迷糊的好奇问道。

“少爷,这不是您亲自派人传回来的战功吗?在云谷遭遇了建奴大队人马上万骑兵,少爷您手持常山赵子龙长枪,在敌阵中三进三出,直杀得胡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杀得自己征袍血溅灿若梅花,打的这些建奴狼狈北逃三千里,一举将铁山所有失地一举收复回来,简直是霍骠朓在世!”

讲到这里,素衣那漂亮的大眼睛里,又是冒着满满的小星星,可这一次听的毛珏却是脑门上几根青筋跳啊跳个不停。

敢情儿是苏长梅替他回来吹牛逼了!不过这货吹牛也靠点谱行不行,还三进三出,又不是三国演义。

而且如果有人问毛珏是卫青,霍去病时代的汉军厉害,还是如今的明军厉害,此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一定是明军更胜一筹!

冶炼技术的进步让如今的冷兵器比汉代犀利坚固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虽然比较原始,明军的火器在这个时代依旧犀利的可怕,然而汉军能在霍去病带领下八百杀两千,两次河西之战杀得匈奴血流成河,可如今的明军却连北方胡族建奴都打不过,同样也是因为技术的进步。

后金可不像后世电视剧里头的清军那样,穿个布衣号子服,拿着把破长矛,和西方士兵相比就像歌剧和二人转同台演出那种感觉,这次毛珏可见识到了,他们的刀,比明军的更沉,更坚固,更加锋利!好几具尸体,直接被一刀砍破了镶着铁片的棉甲,可在建奴的尸骸中,除了自己亲兵的破甲米尼弹,有身中十几枪铅丸子弹而狂呼酣战者,这些铅子大部分卡在了棉甲内包铁中,就算打穿了,仅仅也是个皮外伤。

可见后金人的锻造质量,已经甩了偷工减料的大明军备半条街。

就算毛珏带了二十几个闪现,三进三出估计也得被这些野蛮人大招轰杀成渣,别说他,就算前些日子单手擎百斤的猛男吴三桂,他也绝不敢一个人正面与那夜夜袭的建奴来个一人殴一群,没几下他也得被乱刀砍死。

“这你们也能信?”

编故事也得靠谱点,对苏长梅编瞎话的智商,毛珏是无语了,好半天方才吭哧住一句来,反倒是问的素衣露出了一脸问号。

“少爷,您可是派人拎回来了三十多个建奴的脑袋,跟葡萄似得还挂在城墙上,大家伙为什么不信?”

…………

关键就出来了这三十几个人头上面了。

毛珏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宋代的金国人和努尔哈赤的后金究竟是不是同一民族,答案是很可能不是!中原称呼东北少数民族,基本上不分其民族,一概称呼女真,可灭亡了北宋的女真部落,占领了肥沃的中原地区,将其都城都迁到中都,也就是如今的京师,其族群,自然大部分迁徙到中原,而蒙古北宋两面夹击金国,这其中屠杀的金人不下百万,剩余的也没有多少机会返回黑龙江一代的祖地,所以建立金国的女真人不是灭亡了,就是被融合在了北地汉族中。

至于努尔哈赤的祖先,更有可能是来自西伯利亚的通古斯部族,趁着东北地区的空虚迁徙过来的,据说和毛珏后世在俄罗斯的图瓦人有着更亲密的血统关系,所以这个时代的女真人,长相和汉人真是有很大区别,是不是杀良冒功,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至于苏长梅回来报功的人吹的牛逼,那毛珏是没看过他老爹毛文龙向朝廷汇报的战功捷报。

满浦,昌城之战,毛文龙部下不过千余人,根本没敢和建奴交锋,他老人渣就敢大笔一挥,云恐吓建虏崩溃,自相践踏,人死两万余,马损三万匹!这牛逼吹的就算一直支持他的登莱巡抚袁可立都看不下去了,发公文训斥。

夸大军工已经成了明军惯例,要是按照历年的斩首数,女真都被灭族好几个来回了,可惜真实的情况却是,每次明军都是小胜大败,萨尔浒一战明军阵死五万多精锐,八旗军不过三千余,开铁辽沈明军损失不下十万,连最精悍的戚家军后裔都在辽河全军覆没,八旗军也不过损失几千人,也就后来与袁崇焕的的宁锦大捷中强攻有西洋火炮的坚固城市损失比较大,被袁崇焕打死了四千多。

就算这样,伤亡比例两军依旧差不多,毛文龙一次大捷斩首六百,相比之下毛珏砍了三十多个脑袋,也是相当可观了,超出了东江镇不少积年的老将了。

所以这位新来的参将敢拼,还砍了建奴的脑袋回来,这就够这些年被后金欺负的快憋屈死的铁山镇屯户与富户们鼓舞欢欣了。

至于毛珏是不是一千四百人去打不到六十人,反倒是没多少人关心。

难怪苏长梅那么自信满满,有功无过。

毛家发迹的起家史还真是遗传,毛文龙靠着吹牛逼上的位,如今置办下了偌大的东江镇,毛珏的第一笔政治资本也是靠吹牛逼得来的,月谷一战,让铁山镇对他明显是顺服了不少,紧跟着回到铁山镇的赵成田涛何馍馍等将,看到那一串张牙舞爪的建奴脑袋,明显也是收敛了不少,加上除了赵家都是实力大损,再不敢像之前那样自行其是,大事小情,也开始向毛珏汇报了起来。

不过,这也仅仅是稍微缓解下局势而已。

七月末,辽东一些早麦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就算没成熟的,也是绿莹莹满田可是铁山郡,却是一片的触目惊心,被焚毁的村舍尚且余留下满地的黑色木炭,大片大片的庄稼地就像长了秃斑的倒霉鬼脑袋一样,要么被抢收拿回去做马料,要么被焚烧,要么被马啃,出来视察,毛珏骑着马兜了一大圈,到处都是这触目惊心的一幕。

翻身下马,随手从地里扶起一颗看上去尚且青绿的麦苗,可就毛珏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城里人都能看得出,这麦苗根部已经开始枯萎,是活不成了。

极目眺望,这儿已经深入铁山郡北端了,可就没看到一处好的麦地,毛珏那张穿越之后,帅了不少的脸庞一下子拉的老长,呜呼哀哉的叫嚷着。

“老子的粮食啊!”

说话间,远处的道路忽然飞溅起一大块的黄土烟尘,一大队骑兵骑马奔驰了过来…………

第五十二章.官字两张口

骑兵排头的是庞大海,本来毛珏以为这个虚胖子又是水师出身,马术应该不咋地,要不然这货平常为啥不太骑马,不过这一次,陪着毛珏视察铁山,这厮的马术又让毛珏大受打击。

也难怪,像他这样的时代军户正兵,马术也是其基本功之一,像之前毛珏那样拔不动刀子骑不得战马的,才是少见,难怪毛文龙不喜。

还好这会儿毛珏也没心思和他计较这些了,离着老远已经一脸探寻的张望过去,连着抽了几鞭子赶到前面,庞大海喘着粗气翻身利落的下来,却是晦气的大叫着。

“将爷,呼~前面不他娘的用去了,十六里铺,张家堡,浑河子全被割个干净,要不就让马啃了,这帮骚鞑子!可真够狠的!”

得了,庞大海一嗓子,把毛珏最后一点希望给破灭了,这三个铺子处于铁山山中,算是偏远的,原本还希望这儿能躲过一劫,没想到女真八旗跟过境蝗虫一般,所到之处还真是寸草不留,这郡北六万亩算是彻底绝收了。

南部铁山半岛部分倒是还有差不多四万亩土地左右,不过这儿靠着大海,土地比北面的山田还要贫瘠,产量能达到三分之一都是勉强,种的还多是高粱大豆和谷子,毛珏那个时代,谷子产量也就三四百公斤一亩地,这个时代就更少了,打掉壳成为小米就更更少了,尤其令毛珏头疼的是,这南面的屯田还绝大部分是归赵家所有。

这些地方豪族的自私与贪婪也是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这两天调用田册,官府的官田才几千来亩,剩下的粮食收成几乎全归赵成两兄弟所有,整个辽东军这种封建山头太过常见,想要让他俩拿出粮食来全郡度过难关,简直不如去狗嘴里讨肉包子来的实在。

怎么度过这下半年成了毛珏实实在在的难题。

“算了,也不他娘的走了。”

气闷的扔了手头那枯黄的麦子杆往地上一扔,毛珏是气闷的翻身上马,照着铁山城方向一勒马缰绳。

“回城!”

五十多骑轻装出行,也就一个下午又返回了铁山城,此时建奴才退,房子与庄稼都烧了,铁山下属的屯民也没有跟着返回来,年年受兵灾,不少老人是有经验的赖在城里,在这儿或许还能有一口粮食,半死不活的维持一条贱命,要是回了屯田所,天寒地冻一来,大地封冻,饿死都没人管你。

街道边上到处搭着破被子窝棚的难民,把不大的铁山城街道几乎都给堆满了,城内赵,刘等富户每天能施点粥,加上卫所里派下点粮食,一天一顿饭,勉强维持性命,每天还是有被饿死的人,为了防瘟疫,一队用布蒙着嘴的参将标营在人堆里穿行,挨个地方踹一踹,硬了的就直接给扔独轮车上推走。

生与死的边缘就这么淡泊,旁边的人都有些麻木了,甚至有爹被人抬走,儿子仅仅淡漠的瞄一眼,旋即又是把手拢在一袖子里靠着墙合着眼眯着。

还算毛珏有点知名度,他的战马走在主街上时候,道边的屯户都自觉的退让出一条道,他的视线注视时候,视线中的屯户还会鞠躬作揖来行礼。

是实话,毛珏不是个极具责任感的男人,一度甚至他都不想结婚以逃避家庭抚养的社会责任,可是这么个状况,就算他都是心头沉重,眼神不自然的向一旁撇着。

一肚子艰难回到衙门,还没等进门,里面激烈的争吵声就已经铺面而来,一群男人粗鲁的声音让毛珏眉头直皱。

“少爷,您可回来了!”

似乎早就在门口等着,素衣急急匆匆惊喜的迎了出来,她的小脸上明显带着点惊慌与惊吓,看的毛珏更是脸色阴沉了几分。

“怎么回事?”

水汪汪的眼睛回头瞄了一眼,小步凑到了毛珏身边,素衣小声而急促的贴着他耳旁快速说着。

“少爷今个早上刚走,田游击就带着亲兵挤上门来,没过多久,何守备和赵都司也到了,苏大人在这儿作陪。”

“这上午还好,过了中午,几个粗鄙汉不知道为什么,就吵了起来,而且越吵越凶,苏大人在那儿左劝右劝也劝不动,刚刚都拔了刀子。”

说到这儿,素衣又是下意识回头张望了一眼,一只手还挽住了毛珏的胳膊,语气亦是变得更加急促,匆匆道来。

“苏大人让婢子再此等候少爷,让少爷不要回府,先出去躲一躲,这儿他来应付,婢子已经收拾好衣服细软,咱们走吧!”

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小时候素衣家就遭遇过兵灾,是最怕这些刀兵叫嚷的,这一天也真难为她了。无奈的拍了拍她苍白的小脸,毛珏忽然咧嘴一笑,掐着她脸蛋又轻轻拧了一下,一伸手把错愕的这妞拉到了身后去。

“这儿是老子的衙门,什么事儿少爷撑着,你在后头跟着就行,谁敢吓唬我家素衣,老子给你劈了他!”

“哎!少爷!”

一个不注意,毛珏已经雄赳赳气昂昂进了府里,边上跟这的庞大海也是豪气一笑,跟着迈进去,愣了一秒钟,忙不迭的惊叫着,素衣也不管怕不怕这些粗汉了,跟着就赶忙跑了进去。

…………

要说机会都是自己创造,这苏长梅就是如此,他现在算是成功由尚可喜心腹过渡到毛珏的半心腹,毛珏麾下,没有比他更加精于人情世故的了,连续两次都算是他立了功,如今衙门里事物不少毛珏都开始仪仗给他,如今这个精明的老胖子也正满脸笑的跟包子褶那样不住地点着头。

“对,对,田大人说的对!朝廷绝不能让忠于大明的将士们挨饿!”

这话田涛已经听一天了,现在他是根本不买账,也实在没有跟这根馒头身材的老油条再墨迹这点事儿,这个脸上豹子胡,左面颊两道刀疤的凶狠汉子直接把刀子拍在了桌子上。

“老子的部下马上要挨饿了!皇上还不差饿兵,饥兵真要是闹起来个什么,老子可管不过来!”

“姓田的,你他娘的还敢反了不成?”

白面书生赵成抱着胳膊冷哼着,自有他那个个莽弟弟赵勇跟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守备何馍馍似乎也被赵家收买了,跟着同仇敌忾抱着胳膊冷笑着。

“朝廷自有法度,咱们参将爷眼里也容不得沙子,赵爷不用着恼,到时候谁人人头落地,满门抄斩可不好说。”

“何馍馍你个混账东西!”

同样丧家之犬那样被打出了防区,偏偏这厮就是不肯和自己站在一起,宁愿去给赵家当狗吃那点残羹剩饭,气急败坏的叫骂两句,田涛又是焦躁的对着苏长梅咆哮着。

“参将爷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可惜还给他的还是那句话,还是笑的犹如盛开的包子褶那样,苏长梅笑容可掬的点着头。

“参将爷快回来了,田爷您放心,将爷一回来,末将就禀告他你的难处,要不,您老几位先回去等消息?”

田涛那张豹子脸顿时再一次变得好像发怒的豹子那样抽动起来,仿佛随时要咬人那样。

可就偏偏在这个时候,门被砰的一下子踹开,扭头一眼,苏长梅的老脸顿时跟露了气儿那样,悲催的拉哒着老长,白面书生赵成则露出了一股子意外来,眼底流露出了阴霾。这田涛则是一股子兴奋来。

带着扭捏的跟小媳妇一般的素衣,毛珏目中无人的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中间帥椅子上,一条腿还搭在桌子上,这才傲慢的瞄过来。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老子一天不在,闹到老子衙门上来了,怎么?老子一年不在,你们还他娘的能上天了?”

“将爷!”

满是激动,这田涛抢着先喊了出来:“末将营要断粮了!大家都是大明朝的军兵,他姓赵的握着满库的粮食,眼睁睁看着同袍挨饿,皇上还不差饿兵呢!弟兄们才刚刚在前线和鞑子血战完,您老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兄们挨饿啊!”

“将爷!”

拉哒着脸,苏长梅猛地打断了田涛,也是上前一抱拳头,急促的说道。

“您老今个视察铁山,路途劳顿,今个就别忙公务了,咱们有什么事儿,明个再说吧!”

说话间,他那肥眼睛还尽量挤了挤。

这苏长梅啥意思,毛珏不是不知道官字两张口,吃完上家吃下家,如今他毛珏就是个天平,他田涛营里没粮了,他想从赵成手里掏粮食,就得毛珏支持他,同样,赵成不想从既得利益中分出粮食给田涛这个对头,他也得巴结毛珏,有毛珏这个参将点头,背后还是毛文龙这个大鳄,就算田涛营里饿的死光了,也没人理他。

那么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看看谁家银子送的够沉,送的姑娘够骚,什么东珠貂皮够亮,那么这天平就偏向谁那面了,这就叫吃了上家吃下家,还两不得罪。

这也是官场惯用手段,到时候毛珏拿大头,他苏长梅手里也有几个分润。

可毛珏不是来这儿混日子发财的,就算发财他也不敢指着这个发财他是要借着铁山保命的!那就管它什么官场规矩什么能让毛珏实力膨胀,他就选哪种。

“本将还不累,这点活还不在话下!”

一句话呵斥退了苏长梅,旋即毛珏的眼睛亦是眯了起来,阴霾的瞅向了赵成那张白面书生脸。

“下铁所究竟有多少屯田,又有存粮多少?”

“将爷!”

眼睛危险的眯的老长,赵成脸上却是带着个虚伪无比的笑容答道。

“下铁所的田册,末将不是交给您了吗?”

“真的只有几千亩……”

毛珏的语气似乎没仅仅打算弄出点粮食,地方屯田数历来是军将头头的命根子,而毛珏的手似乎要砍向赵家的命,眼看着赵成脸上阴沉的跟暴风雨的前沿苏长梅又是赶紧急促的抱拳打断着。

“将爷!”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门外文孟急促的跑了进来。

“将爷!”

“何事?”

“毛帅,毛帅的船还有半个时辰到咱们铁山,亲兵传信,让咱们迎接!”

第五十三章.及时雨

铁山的港口已经变得一片漆黑,此时差不多已经七八点钟了,凌厉的海风吹的港口上每个人衣领子都是哗啦哗啦作响,有的还直缩脖子。

不过站在前面的几个人,却是脸色各异尤其是赵成,脸色变得格外的难看,这头,他才刚刚顶了毛珏,旋即人家老子就来了,说是强龙不斗地头蛇,可还有那句俗话,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在地方上势力盘根错节,可他毕竟仅仅是个小小都司,毛文龙要真想和他过不去,他也是没招。

现在这白面书生已经有点后悔了,刚刚就不应该和毛珏硬顶,人家大帅公子又是新官上任,就算拿出来一万亩耕地做个见面礼又如何?

现在就看毛珏一会怎么在毛帅面前说了。

抱着胳膊站在最前面,毛珏心头也是挺复杂的,要说让他拿毛文龙真当爹看也是有点难,毕竟阴差阳错到了这儿,归属感实在是太低了,可自己需要时候,毛文龙真的出现了,也的确是让人暖心。

这种思绪中,划水声变得越来越大,一条中等的千料座舰缓缓靠在了岸边,紧接着十几个亲兵率先跑了下来,领着几个麾下,毛珏率先抱着头盔军礼跪下,昂起声音拜见道。

“末将协铁山众拜见大帅!”

“起来!”

扶着船梯缓慢的走下来,离着老远毛文龙居然是已经爽朗的大笑起来,对着毛珏向上勾着手。

“你我父子,哪儿那么多虚礼,起来,到大父这来,一段日子不见,没想到我儿还真成了个人物!”

“你们也起来吧。”

“谢毛帅!”

真不知道毛文龙为啥如此兴奋,毛珏又是紧着走两步到了他身旁,低眉顺目的叫了声父帅。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毛文龙又是满意的端详了两下,旋即才把头挪向东江的几个将领身上,不过他的眼睛却是危险的眯了起来。

“我儿最近镇守东江如何,可有何作奸犯科,桀骜不驯之辈?”

这下子,抱拳低头的赵成那张白面书生脸变得紧张了起来,旁边的田涛则是流露出点点兴奋,然而,毛珏却是淡然的抱了抱拳头。

“回父帅,承蒙几位将军鼎力相助,击退了建奴,如今铁山稳如泰山。”

“哦?那就好。”

赵成一颗心仿佛又落进了肚子里,赶忙在前面伸手做请,恭敬的低头道。

“帅爷,您来咱们铁山,铁山众将无不是欢呼雀跃,末将已经在十里亭设下了酒宴,还请帅爷赏脸!”

“酒宴就不用了!”

向上一伸巴掌,毛文龙是干脆的否决道:“酒宴就不用了本帅军务繁忙,这趟过来,就是看看本帅这不成器的犬子,汝等退下吧!吾儿,跟老子走!”

眼看着毛文龙一个转身,又上了船,何馍馍赵成,田涛三个又是眼神闪烁,这位参将爷还真是受宠,这毛帅这么大半夜折腾的,居然仅仅是为了他撑住场面,倒是毛珏自己没想太多,跟着毛文龙又是上了船。

“好小子!你做的好事,现在还瞒着你家老子!”

刚进了船舱,毛文龙忽然又是一声大笑,神经病般的拍到了毛珏的肩膀上,吓得他是差不点没一哆嗦卡门槛上。什么一惊一咋?伸手关上门,毛珏郁闷的一抱拳。

“父帅,儿,儿又闯了什么祸事了吗?”

“你小子以前要是多给老子惹点祸,还他娘的好了!”粗了的一挥巴掌,毛文龙又是大笑着坐在了椅子上,一根手指点着毛珏笑道。

“到现在你小子还想瞒着老子?我问你,前些日子,你可是托那姓曾的贩运向江南一面水晶镜子?好小子,这么个玩意竟然卖了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两,想当年,你爹我带着三十几个弟兄,冒死夺回了金州城,朝廷也不过赏了三千两银子,你小子把你爹我拼死拼活多少年的银子都给赚来了!你的北洋镜还让你小子在江南出了不少的风头。”

和别的传统士大夫不一样,毛文龙是自小叛逆,喜武不喜文,别的家对商业都视为贱业,耻于提钱,他却是直爽的很,毫不掩饰。

这话听的毛珏也是一喜,喜上眉梢的急促问道:“钱曾兄回皮岛了?”

“恩,老子给他批了条子,让他的船明个直接来铁山,把你那点东西都给拉过去!你给他的镜子,可还有?”

正是缺银子的时候,这钱曾回来的还真是时候,并且毛文龙向自己要东西,同样也是件好事,毛珏忙不迭的点着头。

“素衣那儿还有个两三面,如果父帅还要,儿回去接着开炉!”

“两三面就够了,还有你那镜子也不要造多了,一年一两面就够了,对那个钱曾,你也得提防着点,这帮江南佬,一肚子坏心眼。”

毛文龙倒是不和自己客气,十多万两的镜子,点头就要了过去,还提醒毛珏一句,不过物以稀为贵,这道理毛珏是自然省的,按捺着喜色赶忙点了点头。

“儿这就派人去拿!”

“别忙,这次你砍下的三十几具建奴人头一并让人取来!”

捋着胡须,毛文龙还是满脸的满意之色点着头,不过却是数落起毛珏来。

“这件事你办的很不错,在铁山立了威,还立了军功,这些日子袁蛮子背后那些穷酸言官,正攻讦咱们东江劳师糜饷,徒劳无功,还弹劾你得官太快,连皇上似乎都有点后悔的意思,这下好,这些首级正好堵住他们的嘴。”

“不过你也是,你是咱们毛家唯一的香火,怎么能亲自冲到第一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有个好歹,你爹我如何向毛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这个,儿省的,下次不会了!”

这算是关心了吧?又是让毛珏心头一暖,抱拳应答着。

又是叙了些琐事,这功夫,文孟也快马把首级与镜子一并取了来,也不去看,吩咐老仆收下,最后毛文龙又是取出来一份公文来,顺手丢给了他。

“饷银先不给你了,没了旅顺,东江各镇的花销也很大,这次先播给你两万石粮食,明个也跟着船一并送来,有功夫回去看看,你姨娘最近可是念叨着你好多遍了。”

“还有切记,别给老子再去冒险了!”

对着毛文龙树起来的手指,毛珏是带着更加温馨的笑容抱拳鞠躬。

“父帅放心,儿子记下了!”

“你小子哇!”

也许听出来毛珏话了里的搪塞,也许猜到了这小子已经变得截然不同,毛文龙是摇了摇头,这次却没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

“行了,老子回去了!你也小心点就成。”

“儿遵命。”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大船摇晃着,再一次消失在了夜色下不过站在港口毛珏的嘴角却是向上勾起的,毛文龙这一趟,连续解决了他三件难题,银子,粮食还有场子!而且那种关怀的态度,隐约让毛珏再一次找回到了家的温馨感觉。

“将爷!”

陪在一旁吹着冷风,苏长梅这个死胖子不住地缩着脖子,直到船走远了这家伙才忍不住的对着毛珏抱了抱拳头,带着点抱怨问道。

“刚刚毛帅过问干嘛不趁机把赵成那厮拿下?除掉了他,咱们在铁山的势力将得到极大的提升!”

这死胖子对毛珏心里是挺埋怨的,可毕竟他是毛珏的麾下,既然和赵成已经撕了脸皮,自然是要想方设法怼死这货。

不过听着他的问话,毛珏的脸上却是忽然翻起一丝丝的冷意来不屑的哼道。

“他是老子的部下,要收拾他老子自己就动手了,又不是小孩子,还用得着告家长?”

都说主角有王八之气,这会儿,毛珏居然挂上了个主角光环,看着他那自信的模样,苏胖子却是愕然了下,旋即有些深思的点了点脑袋。

…………

次日上午,铁山的军港再一次变得喧嚣起来,自皮岛来的粮船仿佛过江之鲫那样,向铁山输送了过来,而夹杂在其中,三条摇晃着的江南样式大肚子福船仿佛鸭子那样招摇在其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又是骚包的两个婢女在前头,挥洒着花瓣。就这么两步道,也得四个美女扛着小轿子抬着下来,仆人在地上铺上了红地摊,肾虚公子钱曾这才啪嗒一下打开了面折扇,摇晃着个帅字蹦了下来,装腔作势的对着早已经迎候在那里的东江军士摇头晃奶嚷嚷着。

“本公子乃是汝铁山参将大人磕头拜把子的好友,还不速速通知……”

“哎呦,钱兄,毛某可真是想死你了!”

话还没等说完,人群中一身盔甲的毛珏已经犹如一个铁人似得冲出来,上去对这货就是个熊抱,那一身棉甲里的铁疙瘩,再加上最近在军中锻炼的力气,这一膀子,差不点没把钱曾那眼珠子给勒了出来。

“毛毛,毛兄,紧,紧!喘……喘……喘不过……”

“哦?钱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哎呦喂,钱兄你别晕啊!,来人,快来人!”

后世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传奇商人差不点没这么窝囊的被一个熊抱勒死在创业路的开端,随着毛珏焦虑的大叫着,整个港口顿时乱成了一团……

第五十四章.大礼包

毛珏真有点哭笑不得,两个拿着花瓣的婢女把脸埋在花篮里,四个抬轿小姑娘亦是憋着笑把俊俏的小脸憋的一抽一抽的,至于肾虚公子,小媳妇那样缩在轿子上,就跟毛珏非礼了他那样。

“毛兄啊!君子之交淡如水,虽然钱某直到在下貌如潘安,人似宋玉,可你这也太主动了!”

“钱兄!”

“想我钱某一向洁身自好,身比刚玉,今个这一遭,让钱某如何还有脸面在江湖上厮混?”

“钱兄!”

“钱某还是投江以明志节算了……”

眼看这货还要说,毛珏的脑门上真是蹦起了几根青筋,猛地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一面镜子!三千五百张貂皮,人参七十箱子,东珠八盒,还有鹿茸,药材若干,既然钱兄要以死明志,那么这些货钱某只能另寻买家了!”

“这么多!”

还真是不改商人本色,一听这话,钱曾眼睛亮的跟灯泡一般,也不班扮可怜了,直接从椅子弹了下来,旋即又是背着手,兴奋的转了两个圈子。

“对了,钱兄荣升为铁山参将,这儿的物产还不是想有多少就有多少!这下可真真的……”

“别高兴的太早,东西交不交给你,还要看你给毛某带回来什么了!”

这回轮到毛珏爱搭不理了,抱着胳膊傲娇的昂着脑袋,逼得这个利益熏心的家伙不得不赶紧从怀里掏出账本,讨好那样的抱拳作揖着。

“这不都给毛兄准备好了吗!”

…………

“哇!”

呼吸都有些急促了,素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甚至都瞪圆了几分,拿着毛笔,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搬来搬去的箱子,有时候甚至忘了在账本上写写画画,还是她身后的苏长梅轻声咳嗽两声,这才让这妞醒过神来。

难怪这个妞如此,这个年代,世界上没有任何地区能在繁华上超越江南,巴黎,伦敦,柏林这些后世著名大都会如今还仅仅有几万人口,像个大镇子的时候,金陵的人口已经超越了数十万了,甚至有人推测这儿的人口超越了百万,加上流动人口,最高峰时候达到了二百万,不仅仅这儿,苏州,杭州,常熟,绍兴,一系列地带,无不是人口稠密之处,人口的发展也带来了高度发达的商品经济。

成箱子的茶叶,精美的瓷器,倒映着玛瑙般光泽的漆盒,红皮家具,尤其令素衣呼吸急促的是丝绸!针织紧密,图案艳丽,一批批丝绸搬在那些工人手头,就如同他们北方人搬运过冬的大白菜那样稀松平常,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至多的绸布,这东西也在她的小脑瓜中,迅速脑补成了各式各样的漂亮衣服。

占用了大脑处理器如此多的空间,素衣的小脸都烧红发热了,也难怪她一个劲的迷糊。

钱曾会办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造势的,反正一面本钱不到几两的镜子被他炒到了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两的天价,被不知道哪个读书世家或者扬州的土豪盐商怀里,毫不客气的收下六千多两零头后,他为毛珏置办了三万两的货物,刨去一路运输打点,还带回来了现银一万六千多两。

这里头,仅仅丝绸和茶叶,就够毛珏谋利个两三倍了,作为军阀,其实最核心的力量也是银子,有银子就有兵有枪,难怪毛文龙愿意为此亲自跑一趟铁山,来专门夸赞毛珏了。

不过金石珠玉,饥不当食,寒不当衣,对于眼前那些亮闪闪的南货,毛珏更加关心的还是些不起眼的别的东西。

“都在这儿了!”

领着毛珏上了船,肾虚公子也有些忐忑的向那头伸手指着。

如今毛珏是鸟枪换炮,铁山参将可不仅仅是一处边关守将那么简单,它直接建立在了朝鲜王国的土地上,而且与朝鲜,后金都毗邻,可以说这两个地方的人参貂皮等土特产能过境多少,就看毛珏一声咳嗽。

至于人参貂皮这些北货能获取多大利益,从努尔哈赤靠着这些贸易高价走私到明军不允许出关的铁器,支付了一系列高额的战争费用,最后武装起了满洲八旗,回头一举大败了辽东主人大明,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就可见一斑。

这些生长在深山中默默无名的仙草价值在江南甚至比同等体积黄金还要贵,江南人对人参的狂热间接成为了后金崛起的一大助力。

所以对于巴结好毛珏,这钱曾更加的势在必得。

还好,在他热切的眼神中,上了船的毛珏也是眼前一亮。

麻袋里装的都是一根根苞米棒子,家在北方,这一幕让毛珏可是太熟悉了,伸手拎出一根来,虽然照比记忆中的大苞米棒子小了一圈,粒也不是太饱满,可白生生的苞米粒依旧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

不光这玩意,旁边的番薯已经长出了芽子来,虽然海上的湿气让这东西已经不能吃了,可这玩意,正是毛珏需要的,还有一个个比印象中大了不少的土豆子,盆子里还栽培着红彤彤的西红柿,还有不少长得花里胡哨,毛珏不认识的植物。

大航海时代,获利的不仅仅是西方列强,中国同样是巨大的受益者之一,就是靠着这些外来玩意的丰产,清帝国将人口突破到了封建时代的巅峰,四亿!

看来为了收集这些,钱曾还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拔了不知道多少家扬州富豪的后花园,双手颤抖的把一块地瓜放回麻袋,毛珏简直恨不得亲这个满脸白面霜的肾虚家伙一口了。

“钱兄,你实在,实在是毛某的福星啊!”

“呵呵,一点园艺小物件,不值得毛兄如此盛赞!”

得了便宜就卖乖,这钱曾属于典型了,抱着胳膊,肾虚公子有一次变得得意洋洋起来。不过他这话却没超出这个时代的认知,番茄,辣椒,最开始是当做观赏植物引入中国的,玉米也差不多,内廷曾经将其种植在御花园内,每年取些作为特殊的淀粉为御用。

这些外来新事物,最倒霉的应该是土豆了,被偶然带进大明,最先接触的是低纬度俨然的江南沿海地区偏偏这些地方是最不适合种植土豆的,所以这些圆溜溜的家伙收到了冷落,历史上直到差不多乾隆时期,这才被到处流窜的流民带到北方试种成功,开始大行其道。

唯一混的好的是地瓜,也在守旧官员不重视的情况下,仅仅在福建附近有着一些种植。

如果这种作物在最需要的时候及时进入陕西河南,有了一条活力的农民就很难再掀起李自成百万大军这般浪潮,有了救命稻草却把它种在花园里,崇祯还在一年年的为了军饷粮食而发愁,每当在网上看着明粉和明黑互喷时候,毛珏总觉得,这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人总是贪婪的,有了这么多东西,毛珏依旧有些不满足,回头兴奋的对着钱曾问道。

“对了钱兄,我要的烟草,可曾找寻到?”

吃的东西在这一船的作物下是差不多解决了,就算今年不行,明年还可以再试验,毕竟钱曾找得到第一次,应该还能找得到第二次,毛珏的追求有提高了一层。

烟草的利润有多大,就算是后世到处张贴着吸烟有害健康,公共场所不许吸烟,各类烟酒行依旧大行其道,还有叼着骆驼香烟,扛着卡宾枪一度成为二战战场美军重要形象之一,就可见一斑。

这玩意还是一种变相的精神止痛剂,如今辽东处于这种无日不战的危险气氛中,精神压力多大,可想而知,就算不拿出去卖,作为奖励发给自己麾下的士兵,也是种变相的提高战斗力方式。

“哈哈,毛兄还真是问对人了,这东西,仅仅在浙江有少量,要不是钱某有几个朋友与西番人有交往,钱某还真弄不到!”

得意洋洋的夸耀着,钱曾又是宝贝的打开一个袋子,毛珏满怀希望的张望过去,下一秒却差不点没吐血。

袋子里,全都是晒干了,已经散发着烟草香味的褐色成烟!

“钱兄,种子!能!种!的!”

眼看着毛珏翻脸比翻书还快,黑着脸咬牙切齿的咆哮着,钱曾那盖着厚厚的白面霜的脑门上都禁不住流淌出来几率汗珠子,磕磕巴巴陪笑着比划着手。

“那个,毛兄,这玩意种植太少,朝廷又明令禁烟,是违禁品,实在是没找到多少!”

“不过毛兄,就那个买下毛兄镜子的扬州大豪范老爷,听闻毛兄素喜园艺,所以赠予了毛兄一个奴仆!有了她帮忙,毛兄要想种植这些,应该是容易了不少!”

还真是个全套大礼包,不仅仅有种子,技术人员都到了,听的毛珏还真是兴趣盎然,浑然没注意到一提起这个,肾虚公子脸上泛起了一层浓浓的猥琐。

“还不快带我去看看!”

真是有点猥琐了,站在楼梯上,向着下面窥视,这钱曾的肾虚脸上完全是一副变态的笑容,嘿嘿的指着小手指,毛珏的嘴角却是再一次狂抽了起来。

“你说,是她?”

第五十五章.洋妞

难怪毛珏脸黑。

这船舱布置的可够华丽,象牙西洋床,镶嵌着玉石的西洋大衣柜,尤其是几个花梨木屏风后面,浴桶里散发着玫瑰花香味的雾气,朦胧的倩影透过半透明的屏风若隐若现,正是文人最喜欢的调调,犹抱琵琶半遮面。

这个妞的确正点,身材火辣,一头红发还是个洋妞,问题是,毛珏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个,他是个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乞丐,满怀希望得到八个苹果以果腹,结果钱曾给了他个苹果八。

偏偏这厮还没看明白。

口水都快流了出来,比划着手,这钱曾还在那儿大言不惭的嘀咕着。

“要说着西番人还真是不含蓄,行止放荡,烟行媚姿,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含蓄,真是,真是,真是太他娘的诱人了!”

“你自己留着吧!”

现在一个素衣还没搞定呢,毛珏还得花费大量精力去稳定事业哪儿有时间泡洋妞,一甩袖子,毛珏是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急得钱曾赶忙在后头追了两步。

“哎哎哎!毛兄,这可是人家范老爷特意赠予你的啊!哎!毛兄你不会怀疑兄弟我半道偷吃了吧?咱们兄弟什么情意啊!兄弟我是这种人吗?”

别说,这点毛珏还真不怀疑,以钱曾这幅肾虚样子,他要偷吃了,还不得被洋妞榨干了,今个能不能爬下船估计都得两说。被追到舱门口,毛珏是郁闷的一摊手。

“钱兄,这妞……,这姑娘就是你说的种植行家?”

“没错啊!”

钱曾是一脸懵逼,愕然的点着头。

“给你带的番茄,番薯,番木瓜番石榴都是从这位范老爷园子里拔的,都是那个红发洋妞照料的,要不是拿到那北洋镜心里高兴,对毛兄您赞誉可加,还有他那小姨太老冒酸水,范员外也不能割爱。”

嘴角再次抽了抽,毛珏是无奈的摆了摆手:“行,让那位种植专家,好好梳洗打扮完,再来见我!”

“喂,这风景,毛兄你真不去吗?”

在后面还嚷嚷着,看毛珏拎着个苞米棒子真下船了,讨了个没趣儿,这肾虚公子又是烦躁的一拍大腿:“得得得!我去叫就我去,这毛兄不会是龙阳之好吧!应该不能啊!看他对那个婢女那么宠!”

嘟囔着走到舱门口,刚要向下探,猛地钱曾却又是醒过神来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捂着脸龇牙咧嘴的恼火叫嚷起来。

“翠环!服侍那个番邦洋妞打扮下,然后送去见毛公子!”

…………

要说穿越前,毛珏最不喜欢的莫过于去农村的姥姥家了,一睡炕就上火,大冬天外面的旱厕更是要命,上次厕所冻掉半条命,还怕掉进去,尤其是还得帮忙收苞米,挖土豆,更是累的扒层皮。

可如今,毛珏不喜欢的这些,是全都来了。

对这些玉米土豆可是宝贝的紧,那些南货都是草草扔到了后面库房,这些作物在后院被毛珏单独拿出一整个院子来摆放,这儿土豆还享受了盆栽的待遇,一大堆花盆放着上好的花土,一个盆里埋一个,就露个小脑袋,跟土豆雷似的。

这头毛珏正指挥着几个亲兵忙的不亦乐乎,冷不丁一阵高跟鞋踢踢踏踏,回过头去,就算毛珏也是忍不住眼睛亮了下。

难怪能被那些已经让扬州瘦马都养刁了眼的盐商看上,火红的头发柔顺的扎成几个西方特有的小辫子与长发一同批下,虽然不知道是那一国的白奴,可她估计是混血,姣好的脸蛋上既有地中海美人那种湛蓝的眼睛,挺俏而精巧的琼鼻,天鹅办的奶白长颈,而且脸型还具有东方那种纤细,柔美。

而且这妞穿的也够火爆的,火红的希腊百褶长裙,一半白嫩的锁骨外带两半完美的椭圆显露出来,而且长裙下摆穿着地中海凉鞋的两只白嫩小脚也是随着步伐一步一步露出,看的人眼直发晕,这装备要是后世真不算什么,可是在如今,相比包的更个粽子那样的大明女人,实在是太前卫了。

虽然还是很怀疑,不过这妞可能是农业专家,好歹也得打个招呼,看着肾虚公子领着她过来,毛珏干巴巴喊了声哈喽。

谁知道没等钱曾笑眯眯的介绍一两句,这个妞已经剑眉冷树立冲进了院子,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悦耳却又极具气质。

“你们这是干什么?番薯不是这么种的,好好的东西都要让你们糟蹋了,哪个蠢笨的跟西班牙毛驴一般的人才能下达如此愚蠢至极的命令,还不赶紧挖出来!”

整个院子都静了,二十多个亲兵瞪圆了眼睛,先看了一眼这个胆大包天的洋妞,回头又看了一眼毛珏脑袋边是不是真的多俩大长耳朵,足足几秒,反应过来的素衣气得小脸都红了,掐着要跟小斗鸡般的蹦了起来。

“哪儿来的妖婆子,敢在这儿胡言乱语,侮辱我家少爷!小姑奶奶我叉叉叉叉的……”

赶紧拦腰抱住这个上去要拼命的小斗鸡,不让她继续用不雅的语言糟蹋自己淑女形象,一面拖着她往外走,一面毛珏郁闷的摆了摆手。

“按她说的做!挖!她说咋种就咋种!”

…………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自己又没学过农业没学过育种,既然这妞敢这么狂,那就任她折腾去,如果她折腾不出个所以然来,祸害掉了毛珏来之不易的粮食,再扔海里也不迟。

院子里面叮叮咣咣响着铁锹镐头,外面拉着小嘴儿可以挂油瓶的素衣毛珏则是悠闲地抱着个胳膊,看着这妞把肾虚公子数落得无地自容。

“我们毛家也是辽东大族,体面而规矩,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府的,这领来的什么人?衣着暴露,不知廉耻,不贞不洁不说,还忤逆家长,目无尊上,这种妖艳贱妇你不浸猪笼丢海里,竟然还带到咱们铁山来!”

大明是礼仪之邦,上下等级尊卑森严无比,素衣这话倒是没夸张,毛府要是有人敢这么讽刺毛文龙一句,二话不说,男的掉脑袋,女的装猪笼扔海里。

钱曾也是大家族出身,尤其是江南更是规矩众多,这点道理他也明白,被素衣数落着,这会儿肾虚公子也是禁不住苦着一张脸,悲催的一摊手。

“钱某也不知道啊!”

“这个洋妞是范老爷府上调教过的,一道上也是规规矩矩,谁知道到了这儿居然发晕啊!”

“少爷,不是素衣不守妇道,饶舌善妒,这种不守规矩的妖艳贱妇,绝不能让她进府!”

还不吃醋,这小嘴儿真是快成小鸡嘴儿了,一伸手揽住了这妞纤细的小蛮腰,毛珏好笑的说道:“行啦,少爷我心里有数!这么样,给她三天时间,她要是没给少爷我弄出个所以然来,就把这个洋妞交给你来处置,要杀要剐,要沉海要浸猪笼,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成不?”

“我……”

叫嚷的凶,素衣却还是善良心地,真要让她喊打喊杀的,这妞反倒是软了下来,期期艾艾的把两支青葱玉指对到了一起。

“那浸猪笼太,太残忍了点,大不了把她赶出府去,就,就行了吧?”

“啧啧,她一个弱女子,在这咱们铁山这边境虎狼之地,还无依无靠的,才真叫生不如死,这孤身一人在外,被人**,挨饿,甚至被卖到窑子里,都是轻的,如今外面这饿殍遍地,她这细皮嫩肉的,没准儿被人就活生生吃了。”

故意一副变态模样,眯着眼睛,亮着犬齿,毛珏阴森森的比划着。

“那手被高吊起来,就挨着锅子,拿着小刀一刀刀的把那肌肤嫩肉给剃下来,扔到锅里,然后被一个个胡子拉碴,面容可憎的邋遢男人吃下肚子!真不愧是我的素衣够毒,给少爷我出气了!”

“我,我哪有这么狠毒啊!少爷,素衣……”

这妞真是吓得花容失色,差不点没哭了。眼看这妞一副窘迫模样,搂她在怀里,毛珏也不逗她了,而是抚着她的小脑瓜,又转向了吃了一嘴狗粮,满脸幽怨的肾虚公子,眉头微微紧了下。

“钱兄,毛某要种植这些西藩作物的事儿,你和这个洋妞说了?”

“然也!”

挤眉弄眼的,钱曾悲催的叫嚷着。

“刚刚毛兄你不满意,我可不得多叮嘱几句,谁知道?”

“行了,毛某心里有数了!”

摆了摆手,毛珏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容来。

“钱兄你远来是客,咱铁山贫瘠,招待钱兄的酒宴还是有的,素衣,去取点银子,前些天王员外不是邀请本少爷去他的醉红楼吗?咱今个走着,顺便谈谈生意的事儿!”

一听这话,钱曾还真是如释重负,仿佛吃了颗定心丸那样,舒坦的露出一副笑脸来。

“哪儿还用毛兄掏银子,这不是瞧不起我钱某人吗?我请!我请!”

“略尽地主之谊,别跟我废话,走着!”

“请!”

心情真是放松了不少,跟着这货勾肩搭背的,毛珏摇摇晃晃的出来了大门,跟这个比着两支食指还不断纠结的素衣院子里,叮叮当当的铁锹声亦是响个不停。

一颗希望的种子,提前了几十年在辽东这片流血的大地上落了根……

第五十六章.大生产运动之始

三天一晃而过,铁山还是那一副乱糟糟的模样,不过饿死的人却越来越少,最后断了。毛文龙给了毛珏两万石军粮,要是养五千大军足够到明年秋收的,可是养两万多军民,就撑不了几个月了,毛珏却不管这些,每天素衣负责,参将衙门还有亲兵抬着成斗成斗的粟米麦面去施粥,至少保证了一人一天两顿。

前些日子月谷一战,彰显的是毛珏的威名,大家伙心头畏惧则畏之,可是这一次,毛珏展露的则是他的仁义,这才让人真正的感恩戴德,不少人领着热乎乎的粥,还要对参将衙门拜两下,弄得素衣每天都笑的甜甜的。

这就叫收买人心。

不过毛珏是拿着本来应该供应给大军的军粮去做人情,除了他麾下不到两千人马之外,别管什么何馍馍,赵成赵勇还是田涛,一颗粟子都没见到。

这其中,赵成两兄弟还扛得住,他俩的防区都在铁山半岛,躲在铁山城后头,还有几万亩麦子和存粮,就算朝廷不发军粮,他们也撑得住。可眼睁睁看着黄灿灿的粟米被喂了老百姓,田涛,何馍馍这些防区在铁山城以北的军头是愈发的躁动了。

可毛珏丝毫都没在乎他们。

第四天上午,总兵衙门后东院。

文孟,庞大海,沈戎,刘冲还有苏长梅这几个心腹将领全都到了,拿了半船的人参貂皮,已经看到未来好日子的肾虚公子也是浪荡的看着热闹。

跟在毛珏身后,素衣则是纠结的对着一对食指,万一这个洋妞没完成少爷的要求,真被自己赶出府去,最后被恶人吃了,那也太残忍了。

要不,把她留下?大不了打发她去洗衣服做饭,弄得成天脏兮兮的,少爷一定不会看上她!

想着,素衣还认真的点了点小脑瓜。

说实话,毛珏说是不关心,实际上也挺紧张,虽说钱曾能找来第一回,就能找来第二回,这些番薯苞米数量也着实不少,还够祸害一次的。可农时却是一误误一年,这年头可没有全国物流,江浙沪发东北三天就到的好事,要是这洋妞真是口气大本事小,还真耽误他不少事。

况且钱曾这货这个冬天也没打算回江南,最近江南的人参市场可是一路走高,如今搭上了毛珏这条线,他自然是得狠狠收一笔。更何况那头估计还有范老爷的投资,为了回去不被投资人剁了,这厮也不可能为了他再次空船跑一次江南。

还好,这个洋妞够聪明,从钱曾的提醒那里得知毛珏最看中的是她种植才能不是色相,不然她也不可能刚刚玩一出犹抱琵琶半遮面后,又是语气那么横,还敢故意挖苦毛珏一句,这些都是为了强调她的重要性,相比毛珏,这妞更没有退路,她的全副身家都压在这一批的种子上。

今天也是抽时间着重打扮了下,毛珏明显能看出来她用粉黛掩盖了下黑眼圈,虽然还是那一套百褶裙,不过用西方人的审美观来看,这已经是很正式的礼服了,她故意把自己打扮出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

“见过老爷!”

迎着一群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军将,这妞中规中矩的提着裙子倒了个万福。

“本将要得种子如何?”

没有废话,毛珏直接开门见山,这妞则是更加干脆,提着裙角让开了小院子的院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别说,钱曾推荐这妞是园艺大师还真没有吹牛,三天前光秃秃的小院子,趁着最后的温暖居然是蒙上了一层绿意,院子里,一根根地瓜藤蔓已经自地里攀爬到了旁边支撑的架子上,墙角落土豆田亦是冒出了郁郁葱葱的青绿。

原来这玩意不是整个埋进去就行,一个张芽的土豆地瓜要分割成许多快,分开载种,这样才能成活,负责的话众多秧苗抢一块营养反倒是大家都饿死了。

靠着最向阳处,几颗自江南搬来已经结果了的西红柿原本青绿的果子亦是变得红彤彤的,煞是喜人,还有些小叶片的居然是花生。

“玉米呢!”

“回老爷,室内。”

辽东的天气还是对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造成了些影响,院子里能看到草垫子与火桶燃烧的痕迹,至于毛珏关系的苞米则干脆是放到了屋子里,刚刚推开门,更是一股热气迎面,原本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养蚕的大簸箕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土,隐约能看到玉米吐露出来的新嫩的芽儿。

“还有多长时间能下种?”

真有点类似于后世电视上看到的育种场模样,这一屋子密密麻麻的,估计能栽种个上万亩地,看的毛珏真是满意的直点头。

日后要伺候的大老爷满意了,洋妞也是暗暗松了口气,语速变得慢了点,带着点轻松回答道。

“回老爷的话,再养个七八天,就可以下地了,不过……”

犹豫了下,她还是继续如实的说了出来。

“辽东苦寒,现在下地已经太晚了点,能不能在寒冬降雪前完成成熟收割,奴婢也实在是没有把握。”

这话说的实在,也坐实点在了毛珏的担忧之处,玉米,地瓜还有马铃薯在他那个时代的确有秋冬时节播种的,差不多七月中旬下种,十一月收获,不过那是经过多少代塞选的耐寒玉米了,这些家伙还是美洲传过来没有改良过几代的,能不能抵御得住东北这大风雪,他还真没有把握。

而且这个时代可是小冰河期,要比同时代更加冷一些。

可惜,毛珏也是没有退路的,他的粮食有限,顶多能吃到今年十二月,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能再像毛文龙开口的,几个月后天气变冷,海上渔业也将开始步入困难,甚至绝收,他只有赌一把,赌老天爷给不给这条活路。

赌赢了,单车变汽车,大家伙吃饱,他这个参将在这铁山的地位也将变得如铁一般的坚硬,万一赌输了,也许寒冬腊月会来一场饥荒,可毛珏还是有翻盘的机会,想清楚之后,毛珏禁不住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你接着培育种子,这几天本将就……”

“等等,烟草呢!”

冷不丁一声公鸭嗓打断了毛珏的话语,在他愕然中肾虚公子钱曾却是得意洋洋踱步到了前面来,抱着胳膊说道。

“这烟草种子也带了来,这几天怎么没播种出来?素衣姑娘,这个番妞没达成毛兄的要求,您可以把她浸猪笼扔到海里了!”

有些人真是不该说话时候瞎说话,明显这厮是为了三天之前的事儿表功,来讨好素衣,不过一句话,素衣吓得哆嗦了下,那个洋妞也是立马变得脸色惨白,毛珏自己,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下。

“钱兄,你今早不是说吃坏了肚子,肚子疼吗?”

“哦?毛兄何出此言?钱某明明好好的,何曾……哎呦……”

一拳头怼到肚子上,这货就跟个虾米似得弯下了腰,接着毛珏还一副关切模样赶紧挥着手:“没长眼睛啊?没看到钱兄肚子疼,还不快点扶他下去休息!”

“小的遵命!”

强忍着笑,两个亲兵架着这疼的直哆嗦的家伙拖了出去,眼看着肾虚公子那张苦瓜脸郁闷模样,这洋妞是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了声来,素衣亦是跟着莞尔,可旋即又是酸溜溜幽怨的瞄了洋妞一眼。

这下好,这个妞也赖进毛府了,她这个少爷最宠丫头的头衔开始有点危险了!

“将爷,这些,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早上被毛珏召集过来,跟着看了一溜,文孟这厮居然不知道啥时候摘了毛珏个西红柿,一面吃着满嘴通红,一面憨乎乎的再后头问道,咋一回头,刚刚恶搞了钱曾一番的毛珏看的顿时脑门又崩起了几根青筋,拳头拧了送了几下强忍着才没给他也来个腹泻拳。

一个好的统帅必须得到部下的爱戴,可却并不一定事事都要像部下解释清楚,真正的绝世统帅麾下的士兵哪怕不知道前方目标是什么,敌人几何?这一去会不会死,但在统帅一声令下,却依旧会义无反顾,赴汤蹈火。

就像拿破仑征讨俄国,跟随着他的十几万法国部队那样,凭借的就是统帅的威严以及对其信任!所以毛珏也没打算和这几个老粗解释,直接以命令口吻喝令道。

“今个起,除了亲兵队与标营亲卫,你们几个麾下全给本帅下田去,给你们五天时间,本帅要看到这些东西耕种下万亩良田!”

“这个时节下种?”

文孟喷出来了半口西红柿红汤,喷了也想摘一个的刘冲一胳膊,庞大海那张嘴张的老大,沈戎也是惊疑不定的抱了抱拳头。

“将爷,现在下种,是不是太晚了?况且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这让兵士们种进地里……”

“你们有意见?”

眼看着毛珏阴森森咧开了嘴,几个老粗忍不住的激灵灵的又是哆嗦了下,毛珏的手段他们可领教了前些日子练兵,出个差错,就算他们也得挨罚,而且毛珏的军法不打不骂,蹲马步一个上午,这一遭下来就算如刘冲这等常年练武的两个大腿都跟不是自己的一般,可没人敢再挑衅毛珏的权威,一个两个如同点头虫那样,忙不迭的抱拳应道。

“末将等遵命!”

打发走了几个老粗,这苏长梅却没走,跟在毛珏身后,他也是忧虑的抱了抱拳头。

“将爷,这军镇屯垦可是大事儿,您这孤注一掷,万一……”

“现在不下种,地荒着不同样挨饿?况且,闲则生变,让铁山镇屯户一直待在这铁山城,早晚也得出乱子,田涛那面的事儿,办的如何了?”

见毛珏不愿意多谈,这苏胖子也是识时务的闭上了嘴,把话题转移到了一旁,他的脸上却也泛起了一股子阴谋的森然来,抱着拳头阴冷的回答道。

“回将爷,差不多了,就在这几天!”

阴郁的点了点头,毛珏再此挥了挥手,苏长梅也是如同藏獒那样,急促的退出了院子,刚刚热闹的小院,除了还在忙碌几个亲兵与佣人,一时间倒是仅剩下毛珏,素衣,还有那个洋妞三个了。

再一次扒拉了下地瓜秧子,足够耐心的吊着这个洋妞的胃口,真是屁股决定脑袋,本来毛珏一个挺憨厚的人坐上这“市长加军区司令”的位置后,也变得阴险了许多,直到淡定的洋妞那双湛蓝的大眼睛都露出了一点急躁不安,毛珏这才像个情场老手那样扭过了身来,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容。

“你叫什么?”

“回老爷,奴婢叫亚德蕾娜.DW.华伦斯坦。”

提到这个名字,洋妞是用母语说的,她那张白皙的脸上随着读音,隐隐泛起了点点骄傲的神采,听着这个读音,忽然间,毛珏冷不丁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情不自禁自己也跟着复读了一遍。

“华伦斯坦……”

第五十七章.铁山兵变

又是一个崇祯学不会的技能。

以工代赈!

给参将爷干活,中午能给个大馒头。干的多,质量好的,还有鱼吃,这个年代劳动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廉价,一个上午半城的人都出来了。

别说,打仗不咋地,干活这帮明军真叫个有条不紊,城南的屯田几乎都挨着城边,这头人排成人墙把生芽的番薯,出叶的玉米粒传递出来,都不用阿德蕾娜再指点,这些老农熟练如吃饭睡觉那样严实的把种子培到垄沟里,毛珏下令五天时间,这才一个上午,一万人一起铺开,千多亩地已经变得一片嫩绿了。

毛珏说话也真是算数,一到中午,上好的的大馒头一点儿不掺麦麸,雪白雪白的端上来,还杀了几十头猪,几大桶腌鱼下到锅里,而且也不限定几个了,能吃多少吃多少,给家人揣回去俩个也无所谓,这铁山城下,还真是欢乐一片。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乐的出来,看着连糊猪食的大锅都拿了出来,几百口大锅在那儿冒着香烟,一大群穿着破衣喽嗖,面容不整,须发凌乱的邋遢汉则是蜷缩在一起,酸溜溜的啃着窝窝头。

“他娘的,这什么世道?七分银子养家丁,三分银子养咱们大头兵也就算了,这些穷棒子泥腿子吃的竟然都比咱们好了,人家有鱼有肉还有大馒头吃,咱们吃的什么,猪食!”

气愤的叫嚷着,一个留着两条格外长的鼠须胡,脸也是蜡黄瘦长,看样子却颇有些凶悍气质的兵头晦气的把手头啃了一半冷硬的黄面窝窝头狠狠砸在了地上。

“是啊!这年头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了,老子当兵不就是图的一口吃的,娘的,泥腿子都吃饱了,老子饿着!”

应和着,一个三角眼睛眼袋格外浓的驴脸家伙亦是跟着应和着,尤其是他那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格外还压低了声音。

“真他娘的想不通,咱这参将爷是当将还是当县太爷啊!书读多了吧?拿咱们的军粮给那帮子泥腿子吃,关键时刻谁给他卖命的?”

“什么?咱们的军粮?”

眼看着那白生生的大馒头拿在黑乎乎的手里,往一张张同样黑的嘴里塞着,那个鼠须兵头当即就爆了,骂了句他娘的,拎着刀就要往城里走,慌得几个城门兵赶忙在背后拖住他,一面还错乱的叫嚷着。

“把爷!把爷,您这疯了啊?”

“弃职乱走,冲撞内城可是要穿箭游营的!”

“他娘的,就算砍了老子又他娘的如何?老子一家全在浑河死光了!剩老子一个还他娘的受这种气,老子就他娘的要去闯衙门了,老子要他娘的问问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到底会不会带兵!”

“哎哎哎!把爷!咱们将爷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您这上去冲撞他,就是去送个脑袋去了,您老冷静啊!”

“这气老子忍不下,老子吃的这窝窝,老子刀还吃不得呢!”

“您听我说!”

还是刚刚金鱼眼泡的三角眼睛,扯着那鼠须耳朵旁就是一阵阵小声嘀咕着,刚开始还是满脸火器,可是听着听着,这鼠须眼睛就直了,下意识问了句。

“此话当真?”

“当然!”

真有点虎头蛇尾那样子,鼠须男居然跟泄了气的皮球那样,又是哼哼的喘着粗气踱步回到了城门底下,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那样,还把摔地下的窝窝头捡起来,狠狠地塞进了嘴里。

而那金鱼眼,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上了城墙,又是凑合进了另一堆巡城的兵队中,继续说着刚才的话。

…………

毛珏要求五天时间,可是这第三天,城北的一些荒地就基本上给栽种完了,围绕着铁山城,一片绿莹莹的田地就跟着春天刚到似得,浑然不觉秋风已近了。

而忙起来的铁山镇屯民居然还停不住了,为了让好不容易吃上的免费午餐不断链,居然还有二十几个混球连夜把城南没有被建奴还有大军践踏过的麦子田给毁了好几亩,被赵成的人马抓了个正着。

有了顾虑,赵成还不敢自己处置,亲自送到了参将衙门,哭笑不得的毛珏也是无奈的挥了挥手一人赏了二十几军棍赶出去了事。

除了这个插曲,毛珏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似乎就此烧完了,很满意自己的文治武功,上马管军下马安民的功业,毛珏似乎也变得骄横了起来。

十五日参将府组织起了大规模秋猎,鲜衣怒马,毛珏带着他那一明一洋两个美婢招摇过市,把军务丢到了一旁,足足在附近的月谷川里疯玩了三天,这才精疲力竭的回了城。

而且当天晚上,毛珏还下令大宴群将,在参将衙门摆起了流水席。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幅模样是真真切切的在铁山浮现在了世上,灯笼从衙门一直挂到了东城门,宴会上也真是各种山珍海味,野鸡蛤蟆,连熊掌鹿鞭这些后世沾一点都能蹲好几年大牢的东西都是一桌一盘子,从衙门口到二门,到处都是喝酒划拳应和的热闹声音。

“来,都给老子喝,今个咱们是不醉不归!”

衙门最里头,毛珏真是把他一张老天爷给的小年轻脸祸害成了老头子一般,胡茬子凌乱的冒出一圈来脸明显被这些天老林子里的刀子风给吹粗了几分,这会正兴奋的老脸通红,跟大学时候寝室出去喝酒那样,疯狂的敲着桌子。

哪儿都少不了马屁精,如今苏长梅就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包子脸喝的铮亮,跟着也是迷迷糊糊的举着酒杯叫嚷着。

“将爷海量啊!这风度,这雅意,就算竹林七贤复生,也媲美不了咱们将爷半点,你们谁是不?”

舌头都喝大了,吐字都有些吐不清楚,这货马屁还不忘了拍上来,然而和毛珏一桌子这几个人可却是一点应和的酒兴都没有,心机最多的赵成这会儿却是捏着酒杯一副迟疑不决的模样,那头赵勇还是小声的嘀咕着什么,另一头田涛是一杯接着一杯的闷酒灌着,两个北方千总紧紧挨着他,就算平日里最两面草随风倒的何馍馍,这阵都是脸色阴郁的挨在最后,手头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碗。

第七天了,毛珏还是一丁点分发军粮的意思都没有!

往年也就罢了,铁山镇大部分属于屯军,就算是户籍也是卫所屯户,虽然这儿的军队情况与内地卫所有着很大出入,军士不是自屯户中出被屠戮家族后的单身汉居多,可是绝大多数时候,军镇还是能自给自足的,只要在春季青黄不接时候皮岛调拨一点应付一些,一年基本上也就过去了。

可今年鞑子的破袭力度明显大于往年,北方几个军镇如今是颗粒无收,前一阵田涛为此甚至不惜与赵成直接翻脸,如今有军粮没他们的份儿,眼看着毛珏拿着这笔粮食要么大手大脚分给泥腿子,要么自己风流快活,几个军头是彻底坐不住了。

难听的音乐咯咯吱吱锯木头一样响着,再后头,素衣是担忧而又不敢劝的一杯一杯酒倒着,这酒过三巡,就在毛珏叫嚷着他都不知道说啥的话题正兴奋时候,冷不丁酒杯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音乐戛然而止,酒桌上的气氛亦是犹如凝固了那样,几个带兵将领的眼睛刷的一下汇聚到了田涛那儿。

似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喝的半断片的毛珏伸着手指过去,大笑着嘲讽道。

“老田,亏你还号称咱们铁山第一猛将,这么点酒,酒杯就拿不住了,你那猛劲儿不会都使在娘们肚皮上了吧?哈哈!”

这个笑话够冷,可要是平时,一群军将也得跟着笑个前仰后合,可今个,除了职业马屁精苏长梅笑的跟个倒葫芦一般,桌子上其余七个人,每一个笑出声来的,倒是那田涛扶着桌子摇晃着猛地站起,脸色阴沉的对着上位狠狠地抱了抱拳头。

“将爷,末将无状,敢问这军粮何日派发?”

“军粮?”

听这俩字犹如听侏罗纪恐龙那样,毛珏七分醉意迷糊的扶着椅子也是站了起来,先是一个踉跄,被素衣扶了下方才站稳,嘴角淋淋漓漓的淌着酒液,大着舌头摇头晃脑的嘟囔道。

“什么军粮?本,本将可是查过账册子,今年的军饷军粮,开春已经发放过了!”

“前些日子,毛帅自皮岛发来二十船粮食,莫不是军粮?”

这墙头草何馍馍也急了,难得当了次急先锋,拍着桌子豁然站起,一双鲶鱼眼睛猩红而贪婪的盯着毛珏,急切的叫嚷着着。

可今个毛珏是真气死人不偿命了,还是没察觉这帮子军头啥意思那样,迷糊着摇晃着脑袋说道。

“你谁那点粮食啊?那是老子就和我老子要得零花,我家老子知道老子大手大脚惯了,专门给老子养家丁用的,你们就都别惦记了,来啊!咱们接着喝!”

说话间,毛珏又是举起一杯子来,昂头咕噜一下灌进了肚子,可这一次,这七个大小军头连陪他喝的意思都没有了了,赵勇赵成两兄弟底下了脑袋,剩余五个没人都是凶狠的对视了一眼。

今个毛珏摆宴,就算参将标营也是赏了些吃食,怀里揣着熟肉酒壶,巡夜的标营也没心思干活了,干脆找了个街头围了一圈,喝酒吃肉着,也在那儿划着拳。

这头玩的正尽兴,一个大兵却是憋不住尿,躲到旁边胡同,解开命根子就放起水来,一泡孙猴子到此一游还没放完,接着街道上那阴暗的灯火,他就看到胡同子里那黑影幢幢,跟鬼影子一般涌了过来,一下子毛楞了,这兵子扯着嗓子就喊骂道。

“驴球蛋蛋的,他娘的人啊鬼啊!”

“爷爷要你命的!”

话音还没落下,前面那道黑影已经加速猛冲了过来,咔嚓一声,刀子直接穿胸而过,还当啷着金箍棒,那参将标营大兵不可置信的翻身栽倒,斗篷落下,灯笼那惨淡的光辉下露出的赫然是前些日子城门卫的鼠须伙总,见了血,让这个亡命之徒更加疯狂,甩着通红的刀狰狞的嘶吼着。

“弟兄们,找那狗官要军饷去,敢拦者,都他娘的捅了!”

惨叫声已经完全惊起了巡视的标营,可已经来不及了,惨叫中,四面胡同,不知道窜出来多少人,沿着铁山城主干道,像一道黑色浪潮那样,奔涌向了参将衙门。

兵变,闹起来了!

第五十八章.笑到最后才是笑的最好

大明朝社会地位最低,最受压迫的莫过于兵了,卫所田地被军官占有,时代当兵,不允许迁徙科举,单薄的土地甚至承担了国家一多半的赋税,哪怕是边兵战兵,一年欠多半年军饷也是常态,最苦不过军户,这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

不过大明朝兵变也不是闹着玩的,正因为贱命一条了,饥兵狠起来,那是总兵都敢往死里打,远的不说,前一阵袁崇焕上任之前,宁远就爆发了次大规模兵变,为了讨欠饷,这个才刚刚顶住了努尔哈赤皇太极十多万大军的铁血城市,士兵们犹如潮水那样冲进幕府,活捉了总兵朱梅,巡抚毕自肃,将两个朝廷大员吊起来拷饷。

朱梅是被饥兵活活打死,毕自肃不堪受辱,最后也是自尽身亡,虽然兵变最后被袁崇焕威逼加欺骗给镇了下去,可一下子损失两个文武重臣,这兵变的威力可见一斑。

今个晚上,铁山也是如此沸腾了,不知道多少镇兵被鼓动起来,数千人像吞噬一切的黑潮那样,奔涌着呐喊着杀向了参将衙门。

开弓没有回头箭回头箭,听着外头的喧嚣,这田涛也是露出了满脸凶狠之色,拍着桌子再次咆哮起来。

“参将爷,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弟兄们才刚刚与建奴血战过,您老这扣着军粮一粒不发,末将麾下都断粮两天了,你这让弟兄们怎么活?”

“将爷,您这么做,就不怕将士们寒心吗?”

牙齿挤出阴森的话语,这何馍馍也是借着外头刀兵喧嚣之声猛地站起,阴仄仄的哼哼着。

似乎真的喝醉了,两个人带着几个千总一起闹将起来,可趴在桌子上,在几个家伙的鄙视中,毛珏却是好一会才爬起来,还是一副迷糊模样,笑呵呵的摇晃着脑袋。

“断粮两天?田游击真缺粮吗?本将怎么记得,在西屯山中,足足埋藏着足足一万石粮草,还有西峰山也有个几千,月谷后头好像也有,还有哪儿来着?”

口吐白沫,毛珏扒拉着手指头,迷迷糊糊的算计着,这话听的田畴,何馍馍几个瞬间脸色铁青。

毛珏可没瞎掰,一个个把他们藏粮食的地点,甚至多少都报了出来,这些家伙像吸血鬼那样盘踞大量土地,圈占人口,中饱私囊,实际上谁都不穷!

听着毛珏扒拉着手指头数落着,喝高了倒桌子上的苏长梅那张满是肥油的老脸,不经意勾起了一股子奸诈的笑容。

“将爷说的什么,末将是一点儿也不清楚,不过末将丑话放在这儿,没粮食了,末将可控制不住麾下那些虎狼,饥兵闹将起开来,真要冒犯了将爷,末将也是没办法!”

愈发的狠厉,嘴皮子都颤抖着,这田涛就像个要咬人的狗那样,借着愈来愈大的喧嚣声,凶狠的咆哮着。

可惜,这些威胁对于毛珏来说,却真像酒醉没听明白那样,一甩衣袖又是坐回了他的椅子,一面斜着身子倒着酒壶里最后一点酒,一面还含糊不清的哼哼着。

“虎狼?猪羊还差不多,几位将军放心,谁敢炸刺,老子帮你们收拾了他,来,接着喝!”

脑门上青筋都暴起了,闷哼着,田涛也是一屁股坐了回去,旁边的何馍馍则还是一副幸灾乐祸模样,站起来斜靠在了一旁,然而白面书生的赵成脑门上,汗珠子却忽然多了不少,这个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家伙下意识向外面张望去,毛珏麾下第一心腹的文孟自开席开始,就已经没见到踪影了,刚刚还看到的刘冲,庞大海此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倒是沈戎还在下手席面笑吟吟的坐着的,不光他,几个参将亲兵都是把手缩在了衣袖里。

之前可是听说过,毛参将手头有种连发火的火器,火器这东西大家都不重视,也就当个奇闻听了,可今个大家赴宴都没穿甲,这要是十把俩连发火喷出哎来,毛珏一声令下,在场人得躺下一多半。

也参与到了这个逼饷的兵变当中,可如今看着冷笑着的田涛何馍馍,再看着喝懵逼了,还在灌着自己的将爷毛珏,赵成那心里就跟十五个吊桶打水那样,七上八下的。

几人加一起兵力四千多,这位将爷不到两千,之前的标营还是出了名的窝囊废,他拿什么这般信心满满?

毛珏的信心,还是来自于月谷一战,他见识过自己麾下战兵烂到什么程度,战兵尚且如此,这帮家伙烂到了什么程度不言而喻。

此时,兵变的乱兵也是冲到了距离参将衙门不到二百米了,可就在一群家伙高歌猛进的时候,红彤彤的灯笼下,同样一排黑影豁然站出,同时两旁街道上,轰隆隆两声炮响猛地炸响起来,虎的那些乱兵猛地收拢了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队伍最前面,向前高举着刀,文孟包裹着一身棉甲如同铁塔那样的大声咆哮着。

“聚众啸乱,冲击衙门,汝等要造反不成,速速退下,负责通通军法处置!”

“别听他们的,他就一百多人,拿着的还是烧火棍,弟兄们上,干翻他们,抢了军饷,把那个驴球参将打出铁山去!”

鼠须男难听的咆哮声在人群中回荡着,不光他一个,不知道多少声蛊惑一起响着,这些乱兵又是一窝蜂呐喊着向前冲去。

眼看这一幕,文孟那双蛇眼中杀机简直如同要凝结了那样,不带人类感情那般猛地一挥刀子。

“杀!”

狭窄的街道,通的一排齐射,连建奴的骑兵重甲都可以打穿,更不要说这些轻甲甚至无甲的乱兵了,前一二三排乱兵都犹如被拳头狠狠砸了一拳那样,白烟闪过,乱兵不可置信的向后倒飞,尖锐的子弹甚至打穿了前一排,前两排,射进了第三排的身体里。

一下子就倒下了一层。

“换!举铳!放!”

不到几秒,第二轮重拳又是打在了乱糟糟的兵变队伍身上,这一次倒下的更加多,没死的伤兵惨叫着想往人群里挤,本来就密集而拥挤不堪的队伍更加乱了。

“换!举铳!放!”

文孟第三次呐喊,直接让乱兵队伍停滞住了,眼看着浑身带血的兵变队伍自相践踏的挤的跟红虫鱼饵似得,文孟脸上的不屑已经到了极点,然而此时,兵变队伍还是没有溃退,所以他随即做了个大明军队没见过的战斗命令。

“上刺刀!”

上次与建奴的遭遇战让毛珏想了起来,为什么金字塔之战,拿破仑能打的多于自己的马穆鲁克骑兵落荒而逃,可装备了如此多火器的明军,每次却都被建奴铁骑杀到崩溃。

毕竟手里没家伙,心里心慌,火枪手真要到了肉搏的时候胆气先弱了,溃逃也是可想而知。这作战结束之后的半个月,毛珏先给他的亲兵火枪队抢打出了刺刀。

典型的早期刺刀,三棱尖锐而未开刃,五十厘米左右,用一个几厘米圆箍直接套在枪口上,文孟的呐喊中,列成三排的火铳手瞬间变成了拿着长矛的枪兵。

背后就是督战队,后退者斩,还要在乡里背负个叛徒的罪名,毫无抚恤,已经丢了五个脑袋的亲兵营面对同样的明军,爆发出来了一百二十分的勇气,雪亮的刺刀残忍的捅进人体,近战肉搏了,各路明军变军是理所当然的崩溃了!

再也不管什么粮饷不粮饷了,抛弃了袍泽,乱成一团的变兵哭喊着向后溃逃着,谁都恨爹妈没多给一双腿,后头不明所以的变兵还在往前挤着,这个节骨眼上,刘冲的骑兵又是从右面胡同杀出,撞在了变军左翼上。

这一次,再没笨蛋往上冲了,大家伙都是一条心的往后溃逃着,三千多变兵怎么来的,又怎么如同潮水般退却了出去,而且这次他们屁股后还被不到一百五十出头的兵士撵着杀,一道上刺刀捅死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伏在街道两旁。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刚刚被叛军打蒙了的参将标营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前些日子毛珏发狠做出的训练起了作用,四面八方,越来越多皮岛来的战兵也汇入了战团中。

尤其是前尚可喜的麾下亲兵百户虎猛,这厮简直是个人形绞肉机,一把八十多斤的双手朴刀挥舞的跟风车那样,所经之处,脑袋和胳膊齐飞,鲜血喷溅犹如番茄汁,最后一点变军抵抗的勇气也在这四面八方的绞杀中土崩瓦解。

连逃的勇气都没有了,成群的变军干脆绵羊那样跪在了地上,磕头求饶着。

混乱差不多进行了二十多分钟左右,没一方都是紧张观望中,衙门正堂的门忽然猛地被推开,带着一身血腥,文孟拎葡萄那样提着一串人头大步流星踱步进来,举着人头猛地跪在桌子前面,阴沉而得意的请罪道。

“末将治安监管不佳,城内有肖小作乱,末将以斩其首,特来请罪!”

“呵呵,本将就说,不足为虑,来咱们接着喝!”

随手又倒了一杯米酒,毛珏再一次醉醺醺的高举起酒杯,可看着他戏谑的双眼,哪儿有着一丁点醉意?

喊杀声愈发的远去,平息,脸色已经惨白如纸,田涛坐在椅子上,手不住地哆嗦着,一旁的何馍馍则是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

第五十九章.你肾不行后面待着

毛珏真有点像扫把星了,他没来之前一切好好的,他这才来不到两个月,铁山就连续发生流血事件,昨晚的冲突,至少又是一百多人死伤,一大早晨标营推着四轮车向外运送尸体忙的不可开交。

而杀戮却没有停止。

城北校场,昨个兵变的三千多铁山镇兵几乎全被押解在这儿,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全然没有昨个杀进参将衙门,把贪官毛珏揪出来那一副嚣张气焰,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给藏起来。

尤其是听着那皮靴的踢踏声音。

脸色阴沉的就像要下雨那样,行走在跪倒的俘虏堆里,他也是忍不住时不时抽搐两下,紧接着低下身去,拎起个人的衣领子,旋即甩到一边。

他挑选出来的这是直接被几个亲兵拎到点将台底下去,被狠狠按跪在地上。

刘冲也在铁山多少年了,就算是和其他几个镇纷纷扰扰,挑出这些也都是老相识了,不过这是毛珏的意思也是给他的一张投名状,干不好,恐怕日后再无出头之日,至于得罪人什么的,他已经顾不得了,溜达了三圈,足足一百多人被他拎了出去,这些,不是田涛何馍馍几镇的军官,就是亲兵亲信中的带头者。

紧跟着这些人身后,前尚可喜营一百多个刀牌手亦是拎着刀列队走了出来,明显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有的人精神已经崩溃了,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却是对毛珏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叫喊求饶着。

“田爷,救命啊!”

“小的也是奉命而行啊!张爷,您说句话啊!”

不管田涛还是何馍馍,脸上的肌肉同样也在抽搐着,可这几个军将却是始终一言不发。站在所有人面前,抱着胳膊,毛珏是足足等了一会,等到底下这些人求饶累了,死心了,这才猛地一拔刀。

“军法!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治!此为构军,犯者斩之!聚众兵变,残杀同僚更是罪不可赦,斩!”

一个杀气滔天的斩字吐出,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刀牌手们双手轮圆了大刀,狠狠地砍了下去,咔嚓的声响中,人头飞落了几米远,血溅三尺,眼看着倒伏一地的尸骸,后头的赵成也是禁不住心头一抽。

昨个兵变他赵家班的人马也参与到了其中,不过没有事关切身利益,他是纯属打了个酱油让自己的人马再后头喊喊口号,瞅瞅热闹,一间失态不好,撒腿就跑,所以他的赵家班这次几乎没受到打击。

可这也不耽误他兔死狐悲,不愧是毛帅的儿子,好毒的手段,好狠的心!军官与亲兵是最难培养的,也是这是时代明军的骨干,死个千百把大兵,田涛何馍馍几个是没有多大感触,可这些人,死上十个都够他们心疼的了,这下毛珏一下斩他一百多个,算得上把他们命根子都剁掉了三分之二。

今个这一场戏,铁山豪族六家里头五家算是出局了,不仅仅是亲信没了,坐看不救,他们在军中的威望也犹如一块破布那般,被毛珏撕扯了下来,狠狠践踏在脚底下。

不过他们也没法出头,兵变可是大罪,本来这小毛帅已经磨刀霍霍了,谁敢多出一声,怪只怪成者为王败者寇,谁让他们三千多没冲破毛珏一百多亲兵的阵势?

日后自己还真的夹着尾巴做人了!

这头几个土豪大家心头滋味百出,前头毛珏心里其实也不平静。

都说中国人是最爱内斗的,还真是如此,为了军权,他这克扣军饷,高举屠刀!以前他所厌恶的这次几乎全都做了,可没办法!

看看这些人打的什么烂仗?建奴来了望风而逃,将百里山河拱手让人蹂躏,勾心斗角却一个个都是行家,不敢在战场上保卫自己的家园收成!何同僚抢食倒是奋勇冲锋向前,在这铁山,这些人纯属害群之马!

要是时间足够毛珏还可以按照苏长梅建议的那样,钝刀子割肉慢慢和他们消耗,把权利掌握到手里,然而,时不我待啊!辽东战局今明两年就将发生严重动荡,原本以为打发走了袁崇焕,能让自己轻松点,可是到了这铁山,见到了这群同僚,反倒是让毛珏更加的焦躁不安。

要是不抓紧时间强大起来,八年之后皮岛之战,十万人死于建奴的屠刀之下惨剧还是不可避免。

那就只能快刀斩乱麻了!乱世,需用重典!

嗅着这浓郁的血腥味,深吸一口气,毛珏又是举起了刀,对着那些跪在地上看着尸骸瑟瑟发抖的铁山军暴怒的咆哮着。

“我毛珏治军,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胆敢违抗军令者,一律杀无赦!来人,动刑!”

眼看着那些刀牌手撤了,换了一群拿着鞭子的士兵上来,底下剩余的兵变乱军是松了口气,起码不会被杀了,可旋即,鞭子高高轮起,杀猪般的惨叫声又是在底下此起彼伏的响起来。

没在看这群人挨鞭子的惨状,毛珏是收刀会鞘,对着几个脸色难看的军将抱起了胳膊,声音中带着傲慢与躁动,哼着问了出来。

“田游击何守备,昨个本将好像记得,你们说不给粮食,这铁山以北的卫所,堡垒,你们就不能守了,是不是?”

“这个……,末将……”

昨个为了威胁毛珏,几个家伙的确是猪八戒摔耙子,叫嚣过这话,没想到到现在毛珏还记得清清楚楚,血淋淋的人头就在脚底下,田涛,何馍馍这等凶汉这会也是脑门上流淌着豆粒大小的汗珠子,磕磕巴巴吱呜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想毛珏却是一挥衣袖。

“既然如此,老子成全你们。今个起你们几部移师保山里仙岩里,梨花,星岩,加崂山,月谷,古军营这几处卫所堡垒,本将替你们管了,退下吧!”

瞬间,何馍馍那方形的脑门绷起了几根青筋,田涛的粗脸亦是剧烈的抽搐着,不过几个人还是没说什么,仅仅是抱拳一作揖。

…………

一场血腥让铁山城内剑拔弩张的几个军镇都是元气大伤,不过就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草原那样,在枯萎焦黑的躯壳上,新的嫩芽重新茁壮生长出来,在建奴扫荡下已经背井离乡窝在铁山城中一个多月的屯户们,带着新的希望再一次又背着包裹纷纷向北而去,去重新修复起他们失去的家园。

不过一直在北方驻扎的几支队伍却是灰溜溜的带着一身鞭子痕迹向南撤了去。

曾经的铁山几大豪族,没有一个是得利者,就算是赵家,也不得不把防区分割出去一半来,其中就包括已经成熟了的庄稼田地,至于其余几家更是,死了人不说,经营多年的卫所数万亩的屯田亦是易了主,到了毛珏手里。

跟重要的是几人开展边贸走私的途径也全都被毛珏掐到了手中,每年这一项,就至少数万两的损失!

“哥,咱们就这么退了?让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骑到咱们脖颈上拉屎了?”

挨了鞭子的队伍垂头丧气的往回走着,这头何馍馍却还是满脸肉疼,愤怒的咆哮着,看着这厮声嘶力竭的像个被打断尾巴的癞皮狗,田涛满是横肉的脸上,却是禁不住露出了浓浓的鄙夷来。

“怎么办?回头再去找姓毛的拼一命?要去你去,老子是被打服了!”

平日里跟姓赵的穿一条连裆裤,这会还想怂恿老子接着给你出头,真他娘的打的一手好算盘?

被田涛一句话给噎到一边,这何馍馍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脑门上的青筋直跳,一张老脸涨的通红。毕竟是自己的狗腿子,赵成也不忍看他太难堪,再后头倒是拍了拍何馍馍的肩膀。

“老弟也不必太着恼了,咱们打了一辈子仗,在死人堆里打滚时候,他姓毛的还在娘胎吃奶呢!他会打哪门子仗?也就这次好运,让他踩到狗屎砍了几十个建奴脑袋,建奴是好惹的吗?要不了多多久,他怎么气势汹汹的去,怎么还得灰溜溜的被打回来。”

“再说,北方八万多亩军屯几乎都被建奴烧干净了,咱们南面六万亩可是有庄稼人的,现在他把哥几个手底下的泥腿子全给圈到手里了,种那些花里胡哨不中用的东西,过不了几个月,毛帅给的粮食一吃光,你看他还能不能玩的转了,饿急了,那些泥腿子就能吃了他!”

脸上露出了阴仄仄的笑容,这白面书生赵成冷笑着又按了按何馍馍的肩膀。

“也许用不了明年,今年冬,那位就得哭爹喊娘跑回皮岛去,缩在咱毛帅嘎鸡窝底下去,他这是为咱们兄弟几个背锅了,干嘛不成全他?”

真不愧是一肚子花花肠子的,赵成这几句话,说的就连田涛都是眼前一亮,何馍馍这货更是一拍大腿。

“赵老哥说的没错啊!就让那小兔崽子在北面吃风去吧!咱哥几个在南面吃香的喝辣的何乐不为?”

粗鲁的骂声中,几个侥幸没死的亲兵将官也是在那儿参合着,一时间南迁的铁山郡居然是欢声笑语一片,就好像昨个被不到两百人大败了的不是他们一般,浑然没注意身后还有一双眼睛,鹰那样死死盯着他们。

站在城墙上,听着这远远的笑骂声,毛珏的嘴角亦是勾起了一骨子里冷笑来……

第六十章.西方来的小神经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夏风如今也是贵的好比黄金,如今这狗*日的天气也是够烦人的,要么冷的要命,要么热的大旱灾,如今,山底下那个河谷就被烤干了,顶着个大太阳,几千人都如同晒冒了烟儿那样。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停歇的,无不是加紧松土,把一根根绿油油的秧苗插进去,温暖的日子可是过一天就少一天,甚至连房子都没来的及修,绝大部分屯户一回来,睡着露天地就直接扎进了田里。

这年头可没有南粮北运,随随便便就能在超市买到一袋袋的大米,如果不能在存粮吃完之前收获一季的话,大家开春都得饿死。

而且鼓舞士气的是毛珏向大家保证,让他们种的是快熟的西番作物,只要大家肯用心干活,绝对能在入冬封冻之前收获上,而且这一出次,收获的粮食是五五开只需要一半上交给军队就行了。

西汉时候开始,征收的额度是三十税一,这毛珏征收百分之五十看上去是比周扒皮还要狠了,然而实际上,却着实鼓舞了所有人,要知道这几个月都是毛珏提供粮食不说,而且之前田涛手底下耕种,甚至达到了十税八,十税九那种程度,一年到头辛苦种田,屯户还时时刻刻饿着肚子,这对半分,好歹自己能多吃饱一两个月了。

混迹在人群中,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戴着个大草帽,亦是在那儿挥汗如雨的轮着锄头,跟大地有仇那样刨着土,在他的锄头底下,原本的麦子根被挖出来堆积了快一座小山,在旁边大火焚烧之后,化成灰烬再一次撒回田地里,一根根地瓜秧子就在这些灰烬里探出了脑袋。

“吃饭了!”

正干的挥汗如雨,冷不丁一声清脆的叫喊却仿佛瓦解了项羽十万大军的楚歌一样,让那些干的正起兴的农人们扔了锄头,转头就往回跑去,就连一旁编制着草垫子的妇女们,也是扔下手底下活计,跟着跑了过去。

这一个来月毛珏的卖鱼计划是完全跑了汤,种田是高体力劳动,吃不饱根本用不上劲,皮岛那面打上来的鱼完全供给了几个卫所,海鱼刺少,跟着野菜下锅,煮的是乱七八糟一锅出,之前那白面馍馍毛珏也供应不起了,麦子连着麸皮一块磨,做成的饼子可粗的拉嗓子。

不过就算如此,饿急了吃什么都香,跟着送饭的妇女们刚到,素衣的篮子就被毛珏给抢了下来,翻出汤罐子直接昂起头咕嘟咕嘟的灌了半罐子菜汤,这才舒服的吐出一口气来。

眼看着毛珏一手老茧,又在那儿抓着饼子,素衣禁不住心疼的眼圈儿都红了一面赶紧给他倒了水,一面还跟着埋怨着。

“少爷,您也是,干嘛这么作践自己跟着一群泥腿子下地,您这都晒黑了。”

“在我们国家,像您这样的贵族,阁下,是绝对不会掺和农民干的苦活的,这样是会被嘲笑的!”

今个来的还不止素衣这一个妞,洋妞阿德蕾娜也来了,她倒是很能入乡随俗,一头红发包裹在了毛巾里,身上的地中海长裙也换成了件水田衣,如果不走进了看脸和眼睛,就跟农村小媳妇一般无二。

说实话,看到这个妞能来,毛珏倒是挺惊奇的,这么些天这妞甚至连栽种园艺,培植那些种子都自己从来不动手,都要吩咐下人去做,仿佛她不是开来为奴的,倒是来享福的,大小姐气十足。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着这帮家伙慢吞吞的跟着干着急,还不如自己也轮起膀子跟着干一点,心里还能舒服点!”

可算吞下嘴里满满的饼子,毛珏先是回答了素衣,烦躁的挥了挥巴掌,旋即却又是把视线转移到了阿德蕾娜身上,颇有些好奇的问道。

“对了,这么多天了,老子还没了解过你呢!你又是从那个番邦来的?怎么还被当做奴隶卖到了大明?”

刚刚还烦躁的忽闪着一对淑女手套为自己扇着风,毛珏这一句话却是让阿德蕾娜似乎僵住了一下,足足顿了一秒左右,这才有点磕巴的回答着。

“回老爷,婢子出身在波西米亚,在海边被西班牙人海盗捕获,卖给了荷兰人,被带到亚洲来,正好范老爷的管家去南洋做生意,在巴达维亚买下了婢子,然后又送给了老爷!”

这妞的旅途够曲折的,不过她口中的几个地名全都是用她母语说的,毛珏听的也是直迷糊,实在没听明白到底谁是谁又是谁不过这样激起了毛珏较真儿的劲头,付下身子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眼看着的毛珏鬼画符一般画了不少个圈圈,看的好奇,素衣的傻乎乎瞪圆了漂亮的大眼睛,倒是这妞看着毛珏一笔一划的,再一次被震撼的一塌糊涂,不知不觉中停下了扇动的淑女手套,也是大气儿也不敢出的看着。

这头,吃过了午饭,一帮农人们又是纷纷扛起锄头,重新下了地,不过没人敢去催促毛珏,大约绘画了十来分钟,终于完成了作品,拍了拍手上的土,拿着木棍指着那副图,毛珏又是盘问起来。

“这儿是英国,这儿是法国,这儿是西班牙,这儿是意大利,你的家乡到底在哪儿?”

毕竟来自后世,二战的电影也看过了不少,这欧洲轮廓图,毛珏还是记得的,不过这在同时代的大明人中,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个洋妞到底太年轻,一股子戒备之色掩盖不住的浮现在了她漂亮的小脸上,这次,她是迟疑了更长的时间,这才把她青葱般的手指向上一指。

欧洲的小国太多了,这妞指的地方是德国附近,那地方什么奥地利,匈牙利捷克,毛珏也实在有些画不出来,不过这妞火红的头发,倒是很有可能是个德国人。

“对了,听说你们那儿也是正在打仗,战争打到什么样子了?”

上帝还真是公平的,大明这面经历内乱打的不可开交,实际上同时期的欧洲也经历着一场遍及整个欧洲的战争,三十年战争,不管这妞老家是奥地利还是德国,都是主战场。

可惜的是,东方人没有在战争中学到什么,越打越弱,倒是西方列强在战争中汲取了足够的经验,这个时代欧洲进行了普遍的军事改革,尤其是西班牙的大方阵还有瑞典国王古斯塔夫的军事改革,军事上,西方开始已经甩开了华夏。

虽然这辈子能不能打过后金,毛珏都没有信心,更没有希望和这些列强国度交手了,不过能获取一点是一点,丢开锄头毛珏还真是饶有兴趣的问着。

谁知道,这个洋妞的不安却是已经到了极点,像个被堵住了的小狐狸一般。急切间道了个不标准的万福,这妞一向流利的大明南京官话也变得凌乱了不少,局促的摇着头。

“老爷,婢子只是个小小的下人又怎么知道战争打成什么样子了?下午苏大人还要来取玉米的种子,婢子就不多陪着老爷了,先行告退!”

“喂,你这么着急回去干嘛?”

话还没说完,阿德蕾娜已经逃跑般的向回走去了气的一起来的素衣直跺脚,小脸通红的在后面叫嚷着,毛珏也是看的一头雾水,这妞不会有神经病吧?动不动就发神经?

难怪被那个大盐商送给了自己。

“算了,素衣,赶紧跟着她一起回去吧!她这人生地不熟的,别到处乱跑让人当妖怪给捉了!”

“是!少爷!”

能和毛珏待在一起,素衣就感到很快乐,这被打发回去了,这妞是郁闷的嘟着小嘴儿,收拾着篮子,慢悠悠的磨蹭。穿越前就最烦掰苞米干农活,这股子躁动劲儿这两天被磨去不少,毛珏自己也是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先是抻了个懒腰,抹了抹嘴边上的饼渣子,这才慢悠悠的手撑着地站起来。

谁知道一巴掌下去,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压在了手掌下面,站稳身子低下头,刚刚阿德蕾娜那对淑女手套掉了一只,而且在手套口那儿,露出了宣纸的一个角。

对于这个神经质的洋妞还真是挺好奇,不会她是画了个情郎藏在里面了吧?念头一起,毛珏也不管什么乱动女孩子东西礼不礼貌,捡起了手套信手就将宣纸抽了出来,三下两下展开,平摊在大腿上。

别说还真是一幅画只不过画上却不是什么秀才公子,而是个大房子或者叫做城堡更加贴切些。

尤其是城堡下方的山川河流,一切让毛珏感到格外的熟悉,在素衣好奇的打量中,毛珏着魔了那样,足足盯着这幅画看了几秒,冷不丁打了鸡血那样崩起来,撒腿儿就往河谷边上的山坡跑去。

站在制高点向下眺望,这儿山川河流完全和画上的对上了,图画最下面的河就是现在干什么了的加劳河,清江支流,堡垒后年的山峰就是赫赫有名的铁山,只不过在画上城堡的位置,如今却是被后金八旗焚毁了的明军据点加劳峰木堡废墟,只剩下一地的焦黑木头。

这城堡画的也是怪异,里外参差不齐,像是个被切开的菠萝那样,一道道不规则的边上,还被加注了阿拉伯数字的长短距离,这分明是张工程图!

“棱堡!”

看着这图,再张望向下面忙忙碌碌的田地,毛珏忍不住捏着下巴深思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高铸墙

人多力量大,并且这些美洲来客也的确是生命力顽强,七月末,铁山以北的月谷,加劳峰,古军营等各处卫所堡垒,原有的八万亩屯田,再一次焕发了新生,先种下的苞米已经长到了小腿那么长,后种下的土豆亦是绿油油的施展着巴掌那样的叶子。

不过赵成,田涛他们期盼中建奴再此袭扰过来,打的毛珏一个灰头土脸的情况却是没有出现,自六月出大规模出动扫荡整个朝鲜王国北方之后,义州的正蓝旗,镶蓝旗就缩回了城中,似乎已经满足了今年的战果,安心的等候着今年秋收那样,让几家土豪大叹毛珏的狗屎运。

农历的七月份差不多是后世的六月,就算这个时代冬季来临的快的多,七,八,九,十再加上十一月的半个月,差不多也能让铁山镇完成一次收获了,如今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

毛珏的一千八百人马左右也是被他分成了五块,分屯在月谷等五处据点中,说实话,就算打趴下了田涛何馍馍等五个人手头的叛乱军队,实际上这些部队的战斗力也没提升多少,真正能打的还是毛珏的二百亲兵,剩下几块凑一起三百来个骑兵还算有点战斗力,剩下步兵很白给,小两千人马加一起敌不过建州五百人,还不用全是骑兵,有两百八旗铁骑就能把毛珏打趴下。

不过敢一个人挑大梁,把整个北方的防务全都给包揽下,毛珏自然也有着他的仪仗,那就是对即将发生大事的先知先觉。

农活的忙碌是告一段落了,剩下点浇水施肥跟养菜差不多,交给村中的妇女和老弱去处理就行。前一阵子建奴扫荡,再加上在铁山的饥荒,老弱病残被残酷的淘汰了不少,这个男人稀少的时代,加上手底下兵丁,两万三左右的人口,划拉划拉居然还有八千多十六到五十左右的算是壮年的男丁,全都被毛珏征发出来。

虽然这朝鲜王国北部丘陵遍地,地形崎岖,适合耕种水田的几个大平原几乎都在南方,气候还比较干冷,可这山里也有山里的好处,半岛超过百分之八十的矿产资源都在这儿,而且更妙的是这儿还多火山。

刚好在这加劳峰附近,就有着一座死火山,有着成千上万吨的火山灰。

巨大的轰鸣声在铁山上响起,成桶的黑火药埋进凿开的石缝中,几十米的导火索烧到头,虽然没有后世雷管的威力巨大的爆炸依旧仿佛炸的天都要塌了那样,数以千斤的石灰岩崩落下来。

铁山粮食缺的很,可是煤铁资源却是丰富的简直可以浪费,爆炸过后,上千的壮丁推着独轮车,装着一车车沉重的石灰石回到加劳卫所,立马就把这些石头投入了黄泥做成,白蚁窝那样的土高炉,炉子里煤炭燃烧着的火焰都到达了一千五百度左右的白焰程度,炎热的灼烧下,大块大块的石灰岩迅速剥落,碎裂。

另一头,已经有熄火的土高炉被推倒,里面烧成面的生石灰被一个个光着膀子的壮丁汗流浃背的将其铲出来,另一头三十几个大碾子底下同样经过碾压细密的火山灰也被一推车一推车的运来,和这些玩意参合在一起。

巨大的石滚子在几头犍牛艰难的拉扯下,把远本上山的小道压的更宽,更结实,道路旁边,无数独轮车川流不息将混合好的粉末运上山去,而半山腰,原本加劳卫所废墟的地方,前一阵子阿德蕾娜画的那个菠萝形状的城堡已经出现了个大概雏形,整个堡垒并不大,长不过两百来米,宽也不过一百二三十米,就跟个大体育场差不多大,不过城墙面跟狗啃的一样,伸一块缩一块,就没有平整地方。

可是这铸城速度可称得上惊人了,大凌河之战,祖大寿带了一万多军队,两万多骡马民夫抢修大凌河城,正月末左右奉孙承宗之命出锦州,而后金皇太极是七月二十五出兵,整整半年多时间,比这个加劳峰才大个两三倍的大凌河城,祖大寿没修好,而画了五天备料毛珏的加劳堡才三天已经起了一米多,而且有三四米宽,够跑卡车了。

十几个大坑冒着腾腾的热气,从山下拉上来的两种粉末倒进去,紧接着倒水,一股子惊人的热力就偶面而来,烫的附近壮丁不得不光着膀子干活,先是用大木棒子拼命地和弄着,搅和大半天坑里的泥浆都搅成灰色的糊糊之后又是把泥沙,碎石丢进去,接着搅拌均匀。

就像熬粥那样。

边缘搭着架子,实在没有钢筋,经过防腐处理的几米长大梁木跟旗杆那样插在城墙里头,边上工人还在不断的搭建着脚手架,用木板做成夹板接着往上摞着,没摞一公分,就再此把成独轮车成独轮车的哪种糊糊从上面呼啦的一下倒下去,一车车又组建堆满了一米多的高度。

这才干第二天。

打仗不行,可指挥调度,苏胖子就是绝对的老手了,一张包子脸在热气中熏得跟煮熟的螃蟹壳一般,这厮猪叫一样命令中,整个工地进行的有条不紊,这面糊糊搅拌好了,那头的木板夹墙也必定搭建的差不多,从来没有底下工人等着空坑,搅拌壮丁等着空夹墙或者木匠们等着糊糊的时候。

按照这个速度,第一座辽东毛珏城不到五天就能完工了,难怪袁崇焕想拿下毛文龙,换上他这个小的,打仗毛珏还没表现出什么特殊才能,经营却已经是一等一绝了,相信着座加崂峰城堡修好之后,明年就能给建奴以很大的惊喜。

靠着坚城堡垒给以八旗以沉重打击,这点毛珏的战略还真是与袁崇焕相似。

虽然,能有着如此快的建筑速度全靠着一样作弊的后世物件儿。

“罗马水泥!!!”

对于毛珏把她的作品照搬出来,连她把城堡位置都东挪开七百多米,偏离了高耸的加劳峰,建筑在靠着山口扼守大道却略矮山包的设计都抄袭无误,阿德蕾娜是一点儿意外都没有。

倒是看着一个个热腾腾冒着整蒸汽的大坑,把这妞震的无以复加,跟着毛珏才上山来,这妞已经尖叫着跑到了坑边,把一张小脸热的水汽津津的,快热中暑了,方才又是不可思议的跑回来,像条小狗那样好奇的围在毛珏身边。

“这绝对是罗马水泥!上次我在荷兰看荷兰人与西班牙人作战时候见到过!你怎么有配方的?”

这玩意问世有几千年历史了,罗马帝国的工程师们就是运用这东西修建了流传后世的斗兽场,万神殿,庞培广场凯旋门还有大浴场的,不过西罗马帝国灭亡后,这东西却迅速失传了,直到君士坦丁堡陷落,拜占庭帝国灭亡,大量的希腊学者带着《建筑十书》逃回来,这才让野蛮了多半个中世纪的日耳曼蛮子们知道了还有这种东西。

不过就算如此,这东西在战场上展露头角,还是最近几年的尼德兰独立战争中,西班牙陆军与雇佣兵一次又一次的击败荷兰起义者,然而就是依靠这种很难攻破,修建又快捷的水泥棱堡,一次又一次,这些低地野蛮人能重新站起来,以至于西班牙司令官都发出了哀嚎。

“上帝,这儿的任何一场战役升级放到别处都可以建立或灭亡一个国家了,在这儿却只能给他们抹抹泥巴!”

这个印象还没消退呢,在这妞认为落后,野蛮,愚昧的东方,就看到如今连她老家神圣罗马帝国都没运用上的混凝土技术,也难怪这妞跟见到教皇冕下拿着本《论语》布道一般,惊奇的一双漂亮的湖蓝色杏仁媚眼都瞪得溜圆。

可惜,和她藏了一肚子秘密一样,不知道为啥一张脸拉的跟苦瓜一般的毛珏仅仅松了松肩。

“上帝告诉我的。”

淑女也有爆粗口的时候,这个洋妞女奴用她的母语明显爆了句不是好话,旋即又是气急败坏的叫嚷道。

“作为一个绅士,您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个淑女!”

“别忘了你的身份,谁给你的胆子和少爷大吼大叫的!莫非咱们毛家没有家法吗?”

这阵子都酸溜溜的素衣借着这机会就吼了出来,一句话倒是真把阿德蕾娜吼得跟落汤的小狗那样,耷拉下来了小脑瓜,的确,不管她以前是啥身份,在大明,就是个毛珏任意把玩的侍女而已。

很“大妇”风范的教训了“小的”,素衣旋即却又是苦着一张小脸,转身拉了拉毛珏的衣袖,可心儿的娇滴滴求告着。

“少爷,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和素衣说说好不好,实在不行,您打素衣几下,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再纠结毛珏也忍不住被这亲妞的态度给逗乐了,手捏着她有肉的小脸揪了揪,才在素衣苦瓜脸中无奈笑着点点头。

“行就告诉你让你帮你家少爷参谋参谋!”

脸上的神态变得神秘起来,毛珏纠结的晃着脑袋,还比划着手里扇子,在素衣眼晕中姗姗到来。

“你家少爷我知道个秘密,如果我不告诉袁崇焕,他就得死,而且死的还会很惨!”

看着素衣那萌萌的大眼睛,毛珏郑重的问道。

“你说,少爷我应不应该告诉他?”

第六十二章.招亲

估计全世界都背叛了毛珏,素衣也不会背叛他!

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这妞理所当然的气呼呼哼着:“当然不告诉这厮,竟然敢谋害咱家老爷,害得少爷殚精竭虑,他死了,活该!”

“那个帝国最能打的将军袁崇焕?”

这头晃着小拳头,素衣刚气呼呼的表完态,没想到这儿还有个袁粉,还是那冷傲的大小姐态度,阿德蕾娜倒是欣赏的抱着胳膊点着尖尖的下巴壳。

“婢子在扬州倒是听到过不少袁将军的事儿,在大部分大明将军都被这些北方野蛮人打的节节败退时候,只有这位袁将军能正确认识敌我双方,给帝国带来了胜利,好像只有他才是能抵抗北方野蛮人的唯一将军!”

“他?唯一将军?一个善吹牛皮的大话精而已!要不是大话糊弄了皇帝,他还在广州蹲着钓鱼呢!”

真没想到眼高于顶的阿德蕾娜居然能对袁崇焕有如此之高的评价,毛珏是立马不屑的哼出声来。

“就是,他袁蛮子算什么,他弱冠之年能当上参将吗?还得是咱们家少爷才是!”

这主仆俩沆瀣一气非但没有压下这洋妞的风头,反倒是让她脸上令人恼火的神秘笑容更加浓郁了不少。

“少爷很在乎这个袁将军?”

“我在乎他?”

毛珏立马又是不屑的撇过了脑袋,不过这话说的的确有点虚。

虽然毛珏不是袁粉儿,不过他也觉得刚刚在广渠门下奋战过后,浑身被射的跟刺猬一样的袁崇焕,回头就被满朝文武出卖,被崇祯皇帝拿下,甚至被磔之后还被他拼死保卫的京师百姓给生吞,实在是有些太惨烈,太冤屈了。

袁崇焕才能或许没有他历史地位那么闪光,但他的确是个爱国者,让他死在与建奴的战场上也比死在自己人的屠刀下要好。

虽然不知道自己家小少爷知道了什么秘密,就这么能信誓旦旦决定一个朝廷总督将军,皇帝面前的红人生死,不过阿德蕾娜是看了出来,毛珏并不想让素衣口中这个毛家大仇人死,不然他也不会纠结了,压下对这个秘密的好奇心,略微收敛了笑容,洋妞是却是忽然换了个话题。

“少爷,假如您的猎犬不认主人,咬了您,您怎么办?”

“宰了吃肉呗!”

没明白这妞什么意思,毛珏想都没想,便回答道。

“可假如这支猎犬虽然咬过您,却没有比这再棒的猎犬了,每次狗熊与野猪袭击,都是这条猎犬勇敢上去撕咬搏斗,没了它您就可能被野猪或者狗熊抓伤,吞噬,您还宰它吗?”

毛珏是回过来味儿了,这妞也是在变相劝着自己。

她说的还真没错,袁崇焕在辽东顶着,他毛珏才好在建奴屁股后头悄悄缩着,袁崇焕之后,还是辽东三杰之一的孙承宗挂帅,还是打出了大凌河之战这样的战略性失败,孙承宗毕竟是廉颇老矣。

不过毛珏要顾及的还不止这些,大明的官场可是出了名的黑暗,有时候说错一句话,写错了一首诗,都能把自己的脑袋给玩掉了,就算他要提醒袁崇焕,也得考虑,写这封信会有什么后果。

“回铁山!”

下了决心,毛珏也真是不拖泥带水,伸手就招呼亲兵把马牵过来,一肚子好奇的阿德蕾娜撑出一个甜美可爱的笑脸讨好的凑到了毛珏身边。

“少爷,您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啊?”

“问上帝去。”

骑术已经精湛了不少的毛珏接过马缰绳,利落的来了个翻身上马,碰了个大钉子,洋妞气的干脆的翻了个大白眼儿。

傍晚,几盏油灯在阁楼上摇曳着犹如萤火虫般的昏暗灯光,这年头就是这点不好,没有光,晃得毛珏比小时候对着台灯写作业还要难受,一面揉着眼睛,这货一面拿着根笔杆子歪歪斜斜的在宣纸上扭着。

这年头可还没有简体字,大家学的都是繁体字,本来毛笔就粗,现学现卖眼睛还直晕,一封信写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毛珏还没有写完。

这年头夜晚照明差,大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素衣都睡了半个时辰了,这会儿是强撑着睡眼朦胧提着灯油上了来,一面向几盏灯内添加着油,一面小猫那样大大的打着哈欠。

“少爷,哈~夜已经深了,明个还要去督古军营堡的营建,早点睡吧!”

“知道了!”

难怪古人孩子多,反正是自己通房丫头,对于自己也没有顾虑,素衣是直接穿着肚兜上来的,见惯了这妞包裹的跟粽子一样,冷不丁昏暗的灯下给他展露这么一抹亮眼的白皙,还有水蛇般的蛮腰,这么一视觉反差,看的毛珏都是情不自禁躁动了起来。

可惜,这具身体还处于成长阶段,现在要是荒银无度,估计自己也得跟那些帝王那样,早早挂哉,还得养个一两年,目送着这妞摇曳生姿的下了楼,毛珏这才把注意力重新回复到信上。

不过这会儿他是没什么平常心了,也不管什么繁体简体了,匆匆又是提笔涂鸦把最后一段写完,毛珏是急不可耐的把信怼进了信封,旋即随手丢在了灯下。

最后的一点灯油支撑着昏暗的火光,朦胧中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居然都带了点仙气那样,有点仙剑奇侠传开篇时候的感觉,黑乎乎的四个大字。

袁蛮子亲启!

…………

日子一天天过去,墙也是跟着一天天的高起来,最后在田涛何馍馍几个家伙失望中,月谷,加劳峰古军营等五处卫所立起了六米多高的石头墙,两层楼那么高,这可比之前不过两米高,还薄的木堡墙要强悍的多,就算下一次就算建奴大兵来扫荡,据城而守,也不怵他。

反正生产的混凝土够多,无形之中毛珏还改变了大明几个世纪的建筑格局,结实的大梁木打进地里做骨,就像造城墙那样用混凝土那样添肉,就像后世农村盖房子那样,挨着城墙的二层小楼三天也站了起来。

山下的庄稼长的飞快,此时地瓜秧已经绿油油的蔓延了一片,玉米也是站起来老高,脆生生的挥舞着叶子,经历了一个夏天的动荡不安,这临近入秋,铁山郡的屯户们是终于过上了安定日子,奔温饱了。

不需要加班加点的铸城,一部分壮丁又被拨去了铁山,这儿最大的好处就是铁匠多,可以自行开矿打铁,以补充这一个夏天的耕犁,铁锹,锄头等等生活生产用品的损耗。

尤其是毛珏麾下的战兵们,跟着尚可喜时候可是清闲的很,三天才进行一次军训,平时时候基本是闲着,这跟着毛珏可倒好,东跑西颠的不说,还死了一二百,要么就是成天的集结军训,要么比军训还要苦的采挖铸城,要不是被毛珏杀人的凶威给吓怕了,这帮混球估计都得闹起兵变来。

如今日子可算是苦尽甘来,五个堡垒都给军队修了个个大二层小楼军营,宽敞的操场,单独的厨房与餐厅,不再需要住帐篷,也不需要打仗,更加和艰苦的劳动说了拜拜,似乎每个人盼望的清闲日子又回了来。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毛珏再一次闹出来的幺蛾子,让整个铁山镇又是跟着鸡飞狗跳。

新城堡的衙门口,就连忙着给房子刷石灰的老头子都是丢下了刷子,跟着聚拢一堆看着热闹,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的战兵更是一个不落,全都凑合了过来。

街口的台子上,苏胖子也是披了一身棉甲,神气的拿着一张公文,低着脑瓜子一本正经的念着。

“底下的,有一头算一头,听好了,咱们将爷今个开始招亲兵,只要是壮丁,十八到四十都行,要是选上了,一个月一两银子一石米,绝不拖欠!”

“真的假的啊?绝不拖欠?要选多少个啊?”

一两银子一石米,这在关外差不多小地主的生活了,立马一个四方脑袋的胡子汉在底下高声叫嚷了起来,这话却是听的苏长梅气的胡子都抖了起来,恼火的呵斥着。

“放屁,咱家将爷能骗你们吗?说给多少就是给多少,不过花胡子你就别选了,将爷要的是亲兵,能跟将爷上阵拼命那种,你小子没等开战跑的比兔子都快,真要去选将爷还不得气死。”

方脑袋胡子汉立马被噎的满脸通红,引得旁边看热闹的屯民还有大兵们一阵哄笑,笑了一会,一个拿着木头锹,一身泥水脏东西,却长得格外壮实的屯民又是大叫起来。

“军爷,您刚才说只要是壮丁,十八到四十都可以,咱们这些屯民泥腿子也行嘛?”

“当然。”

苏长梅又是重重点了点他那肥嘟嘟的脑袋。

“有一头算一头,只要你能通过咱将爷的选拔,能给咱们将爷拼命,不管你什么出身,就算不是咱们汉民都不要紧,咱亲兵团就有你的一个位置,你要是给将爷拼命拼死了,一百两银子烧埋银子不含糊,家里还给十亩地,免税!”

一两银子一石米,要是在江南也许不算什么,可在这战火纷飞的辽东,已经够让一家几口吃饱饭,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足够值得这些汉子流血拼命的。

这头苏长梅在这加劳堡念完,又是拖着公文,带着几个亲兵奔月谷而去,留下好几百汉子爷们在哪儿议论纷纷着。

这些人的共同点,每个人都动心了!

第六十三章.选兵之发

随着明末这几十年,兵为将有的军阀化在大明是越来越约定俗成了,军将的实力全凭亲兵多少,能不能打,当年李成梁在辽东只手遮天,杀的蒙古女真各部血流成河,还得到了万历皇帝还有首辅大学士张居正的青睐,靠的就是手里三千能征惯战的亲兵家丁。

铁山镇这些小山头靠不住,手底下这些战兵也靠不住,毛珏早就想要打造一支可以拿得出手,不至于让人家打的抱头鼠窜的团了。

而且和袁崇焕的战术思想不同,毛珏一点也不认同他以城堡大炮逐步保卫,最后困死后金的战略布局,不说这么到底能不能困住建奴,仅仅这代价就是如今的大明帝国承担不起的。

皇太极打到京师城下的已己之变已经说明了这种战略的不切实际,大凌河之战更是这战略才刚刚展开就宣布破产的标志。

打到后期,偌大的大明帝国竟然消耗不过小小的后金,逼得洪承畴不得不铤而走险,在已经打不起野战的时候与清军决战,最后断送了大明朝最后主力的十三万大军。松锦之战前,明军对阵农民军尚且还有着七八分的优势,可松锦之战后,大明再也无力应对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风潮,短短几年便顷刻土崩瓦解,倒在了李自成的乱民军中。

所以毛珏认为,就算是萨尔浒,开抚辽铁之战全都败了,明军依旧不应该龟缩在城中不敢野战,满人固然能打,可依旧逃脱不了少数民族天生的劣势,大明还可以输得起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大规模决战,可只要在一次决战中击溃八旗主力,大量杀伤建州女真,后金就得垮了。

袁崇焕的五年可平辽也不是没有道理,解决后金必须及早,相比于天启年间,崇祯早年还是很有机会的,至少这时候党争没有魏忠贤在世时候那么尖锐,袁崇焕一度也拿到了辽东的指挥全权,给他几年时间没准真的有一搏的机会。

可惜崇祯皇帝的急躁冒进,朝令夕改,还杀了袁崇焕,终究拖到农民起义成了规模,两线作战顾此失彼抽干了大明朝最后一点元气。

辽东镇好歹还好点,起码有着大明江山在背后做着依靠,关键时刻洪承畴还拿的出十三万人马出关一战,可他这东江镇却是一点儿背靠都没有,崇祯十年朝鲜丙子胡乱,回师的清军顺路击破皮岛,岛上几万军民被屠戮一空。

所以在这之前,毛珏必须有一支可以扛得住野战的军队。

照比于袁崇焕人多势众,有钱有兵的辽东镇,毛珏简直是从零开始,然而,这也是一个巨大的优势,小就意味着精简,高效率,没有辽东镇那种山头林立勾心斗角,利益纠纷,就意味着新希望。

不过今个这新希望,却实在是有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

选拔地点设在了毛珏的第一个战场,月谷,这儿是五处堡垒最大的一处,校场也是最宽敞的,可一大早晨就被应募的人群给挤爆了,足足有五六千人,甚至何馍馍,赵成的一些战兵麾下都跑来应募了。

人一多,质量却是下了降。

本来这场合是不允许女人出现的,不过毛珏却没架住两只百灵鸟,况且阿德蕾娜这洋妞虽然来历不明,可看样子她是个贵族出身,对于军事也很有点见识,雨露均沾原则,给她俩也披了甲毛珏就把人都带了来。只不过跟着坐在点将台上,这妞是强忍着脸上那股轻蔑,阿德蕾娜颇有些不可置信的向毛珏问道。

“少爷,这就是大明帝国的军队?”

毛珏也头疼,都说少小离家老大回,眼前这一排老货可真对的起老这个字,最前面那个,一走道都一颤巍,靠后面那个还拄着拐,可就这样人,还披着大明朝的军服是实实在在的在册战兵!战兵优先原则,让他们挤在了最前面。

老子是选亲兵,不是办养老院!没等这些人和前面头疼个苏长梅墨迹完,毛珏已经头冒青筋的猛地摆了摆手。

“轰走!”

幸好这儿有刘冲投效过来的正牌亲兵,拽着几个老头子衣袖,拉扯着就拽出了,一面被拖着,一面那个拄拐老汉还扯着嗓子回头大喊着。

“将爷!小的打过碧蹄馆!跟着李成梁李爷讨伐过土蛮,老汉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啊!”

走了几个老头子,紧跟着上来几个大饼子脸到还算行,二三十岁上下,体格也算是健壮,然而一张口叽里呱啦的话语当时就让负责登记招募的苏长梅蒙了这几个全都是高丽人,估计是得到消息从朝鲜北道摸过来的,在铁山镇的户籍上根本找不到,鸡同鸭讲那样比划了好半天,毛珏又是脑门青筋直冒的一挥衣袖。

“拖走!”

这两波人,二十来分钟已经浪费了,再往后眺望,厚厚的人海还有五六千,照着这个进度下去,半个月毛珏都选不出自己的亲兵团,眼看着人头蚕动的应募人群,狠狠一咬牙根,毛珏干脆将苏长梅给拎了出来。

刚刚还看的到毛珏和将旗,冷不丁连选拔的军将也是一下子没了踪影,沸反盈天的人群更加是躁动不安,就在这功夫,冷不丁堡垒大门那儿一声炮响。

在人群的惊愕注视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毛珏拿着他的旗站在了城墙上,他面前,苏长梅跟杀猪一般的撕心裂肺叫喊道。

“将爷有令,所有应募人等向加崂山进发,跟得上旗帜的方能应募,否则就地淘汰!走!”

话音还没喊完,毛珏还有几十个亲兵已经做着土篮子从城头降下去了,紧接着城门外头马蹄子嘶鸣,眼睁睁看着十几面铁山大旗奔着大路狂奔而去,拥挤在月谷的五六千壮丁顿时也如同山崩了一般,呐喊着跟着向山下疯狂的奔跑了过去。

一上来就是一场马拉松,月谷距离加劳峰差不多三十里地,期间还得上坡,下谷,算得上是够折腾,不过这一开始跑,人群层次却是被迅速拉了开,老弱被远远落在了后头,真正拥有体力的青壮年哪怕是拥挤在点将台那面,也能迅速的追赶到前面来。

当兵打仗,就算胆气,武艺什么的不计较,体能也得是最最基本要求,也许一场恶战就要一整天,也许轮的起最后一刀,射的出最后一箭的,就是赢家!

真不知道别的地方征兵是如何征的,毛珏这一场可真算的上热闹,好几千人翻山越岭,一面跑一面还有大喊着的,甚至不知道谁狗都跟着参合在其中,围着人群汪汪叫着兜着圈子,三十里地,毛珏的快马半个多小时就跑到了,旋即就在加劳堡的校场入口设卡,将一个计时的漏罐子,高高架起。

跑的热汗淋漓,气喘吁吁的壮丁先后再后头跟进来,罐子里的水也是一滴滴的顺着罐下漏洞流淌出来,当一罐子水差不多流光,毛珏断然下令关门,军营门口的亲兵猛地将两扇沉重的大木门轰然闭合,将落在后头的人群关在校场外面。

一下子就淘汰下去四千多,进来的仅仅有一千七百多人,虽然一个个狼狈的喘如狗,不过至少没有一个老弱,铁山镇中,身体素质最好的一批壮丁,全都被毛珏给塞选了出来。

不过没给他们喘息的时间,第二轮塞选就又开始了,刘冲带着亲兵拉起了二十个帐篷,二十个人一起进去,不到一分钟就迅速出来,有的人是欢呼雀跃的拿着张条子去了军营门前排队,有的则是懊恼的拍着脑袋垂头丧气从另一边出去。

“这是测试的什么?”

毛珏的方法还真是新鲜,就算阿德蕾娜都没见过,距离三米左右一张黑板,上面用红,黑,黄,绿几个颜色的笔写出几个东倒西歪的山字,进来的人要在几秒钟之内回答亲兵考官的小声问话,用一根木棍指着的山字是向上向下,是红色绿色!

好奇心害死猫,忍不住好奇,这洋妞又是一副乖乖猫咪模样,一副甜甜的陪笑向毛珏问着,只不过暗地里,这妞整齐的贝齿已经咬的咯咯作响了。

这些天被毛珏给耍了太多次了,每次都是问上帝去!上帝他老人家要是能听到阿德蕾娜的呼唤,这妞也不至于沦落到东方为女奴了。

不过在这次,这妞打算翻白眼中,毛珏倒是难得的回答了她,指着那帐篷,毛珏很自然的说道。

“山子的方向考验的视力,看不清的战场上也看不清敌人,声音小是考验听立,如果战场上听不到指挥,还如何打下去,至于红黄蓝绿检验的是否色盲,如果连指挥的旗色也看不清,战场也不用上了。”

“拥有良好的体能,这些又正常的,就可以算是半个合格的士兵,至于后面的纪律,武艺还有射箭什么的,完全都可以在训练,战争中磨炼,军营可以把最胆怯的人变成勇士,我相信这一点。”

这几乎照搬了后世的新兵体能测试与体检,不过在个时代的确是新鲜,哪怕西方,选兵也是要么看贵族骑士身份,要么四肢完好拉上来就上了,还真没考虑过这些,看着前头计数的毛珏,这个心高于顶的洋妞,眼神不知不觉中中带了一股子敬佩来。

进行到下午,第二项测试也进行完毕了,一千六百多人又被剔除了三百多,大浪淘沙,剩下的壮丁满是兴奋的拥挤在了点将台前,在他们热切的眼神中,扛着大旗,毛珏再一次也还踏上了点将台……

第六十四章.军令如山

养亲兵绝对是个烧钱的活计,看李成几乎占有了整个辽镇屯田,每年还从拿到数额不菲的军饷,依旧只养了三千多亲兵就可见一斑。

到现在毛文龙还没给毛珏军饷呢,这一千四百多要是全都收了亲兵,仅仅银子一年就是一万八千两,粮食也得同比,还不算供养他们的吃喝,另外武器,盔甲,战马,打仗时候的赏赐,这些都是要银子的,上次月谷之战,也幸亏毛珏的亲兵火枪队崩了,让他大动肝火还杀了五个人,要不三十多个建奴首级,朝廷的赏格迟迟未到,他就得先破产。

换句话说,加上原来的,养一千五百个亲兵,如今毛珏倾家荡产也绝对养不起,仅仅支付饷银,一年他也崩溃了。

不过面对一千多号热切看着他的眼睛,站在点将台上,毛珏依旧是大大咧咧一拍胸脯。

“你们能坚持到这儿!本将就收下你们这些亲兵了!”

“将爷!你不再靠较下他们的骑射武艺?这就都收下?”

连刘冲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当年他们选刘黑塔的亲兵,哪个不是过关斩将,十八般武艺全都使上了,才被挑选上的,亲兵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充任的,虽然待遇上,这帮家伙被他们这些老亲兵待遇高,可让一群刚扔下锄头的泥腿子和自己同列,刘冲可同样不爽。

可他这话还没说完,后头苏长梅却是猛地拽了拽他衣袖,摇了摇头,迟疑了下,刘冲也是退了回去。根本没理他,在底下千把人群欢呼中,毛珏又是满是洋溢的高声说道。

“文千户,汝马上组织队列,让这些人站队等候,本将于苏监粮道,刘百户回去取户籍花名册,回来将这些新丁纪录在籍贯!即行当兵吃饷!”

不过临下点将台之前,毛珏又是重重的加了一句。

“本将没回来之前,汝等安静等候,不得离队,不得擅自离开!”

文孟带着手底下兵士,很是粗暴的把底下应募的丁壮按着肩膀推过来推过去,和他们讲怎么站队,还不如这样简单粗暴的踹成队形,就在这些壮丁犹如不倒翁那样来来回回直晕的功夫,毛珏带着几个重要将领还有亲兵队,大摇大摆的走下了点将台。

体检完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了,在那些应募亲兵满心欢喜的等候中,时间一分一秒开始流逝。

此时是七月末,冷倒是不冷,可是日落时分,那股子燥热还是冒了上来,上午就跑了一上午马拉松,中午还没吃饭就开始忙着毛珏那古怪的体检,到了现在,这股子口干舌燥开始冒了上来,有的人躁动的左顾右盼着。

“喂,老子问你们,参将什么时候回来!”

人还真是现实,之前尚可喜手下的大将千户,蒙古人虎猛居然也跑来选这个亲兵,估计是是博个亲兵军官之类,也好多点银钱去买酒吃肉。这老哥也真是脾气暴躁,不到十分钟,他已经不耐烦的拎起了旁边一个围着人群站岗的战兵衣领子,咆哮着问道。

这人在军中也颇有些凶名,站岗的兵士被吓得禁不住一哆嗦,可怜兮兮的模样拱了拱手。

“虎爷,将爷什么时候回来,我一个走卒上哪儿知道去!”

“娘的晦气!”

一巴掌把那战兵推搡到了一边,这粗壮的蒙古大汉嘴里不干不净的又是回了队列中。

差不多又是半个来小时过去,更加不耐烦,虎猛忽然在行伍里暴怒的咆哮一声,吹胡子瞪眼的叫骂道。

“这他娘的参将又泡到哪个娘们肚皮上了,这般墨迹!”

“他娘的,老子是不等了,明个再说!”

“哎,虎爷,将爷下令,不允许离开的……”

两个战兵还想去阻拦一下,却不防这莽汉一巴掌推搡过去,差不点没摔的他俩一个踉跄。

“给老子滚!”

闪开俩人,虎猛是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校场,一头钻进了堡垒里才开不几天的小酒馆中,估计今晚是醉生梦死在那了。

人都是有跟从性的,本来就等的焦躁,看着有了个带头的,跟着虎猛,六七个年轻力壮或者一副精明模样的小子犹豫了会儿,也是跟在了屁股后面走出了校场,不过这一次挨了一巴掌,负责看守的战兵也没去管。

时间又过去了不少,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三三两两的应募者耐不住等待,从队伍里出来了,有的还满是抱怨的嘀咕,让毛珏给耍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有的则是满怀希望,或许参将大人给忘了,出去吃个饭,回来正好赶上这个录入军籍,本来在文孟一巴掌一脚给踢打的跟豆腐块那样的整齐队伍,也开始跟奶酪那样这一个窟窿那一个眼儿,缺了好大一块。

太阳沉甸甸的落入了西天,肚子饿的咕咕叫,待不住的越来越多,还有吃完饭回来的,看着一帮子还在站队,就又回去了,更多的人跟在后头打道回府,打算明天再过来,一个时辰之后,还在站队的已经不足一半了。

可毛珏还没回来。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了,这会儿夜色几乎完全沉浸了下去,本来浩浩荡荡的一千六百多壮丁,这会儿就剩下六百出头了,都是村子里憨憨厚厚最老实的那部分,还在那儿咬牙坚持着,一动不敢动。

“小春子,走吧!看样子,今个将爷是不带来的了,人家是贵人多忘事,咱还在这儿死撑着干什么?明个再说吧?”

一个包裹着围脖,打着哈欠的汉子懒洋洋的向外走着,一面还回头说着似乎跟他同村同屯,好几个壮丁顿时也没了耐心,跟着往外走着,不过他叫的这个名字,一个又瘦又小的半大孩子却是始终倔强的在那儿一站,动也不动,他身边的队列已经空了,一大片地方空空荡荡就剩他一个,显得空空荡荡的。

喊了两声没喊走他,那个围脖汉子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扭过了头。

“小春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今晚你站一夜,人家大官也不会回来的,再说,就算选人家也是要咱这样的爷们,不能要你个……”

“行了,你跟她个克死爹娘的扫把星说什么?小心把晦气传到你身上!”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同村壮丁已经不耐烦的拽住了围脖汉子的胳膊,拖着他往外走去。

可怜巴巴的回头张望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饿的,瘦小个子那双格外大的眼睛也是露出了点动摇。

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咯吱的两声忽然响起,刚刚那个围脖汉子还有几个一起出去的同村青壮被猛地关在了校场的大门外面,紧接着,火把腾的一下冒了出来,从那个二层的军营小楼里头,一百多个毛珏亲兵打着火把列着两排横队围拢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的从三品参将棉甲凤翅盔给换了出来,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的毛珏显得格外精神奕奕。

甚至可以称得上双目放光。

戚继光选兵就是,机灵之人不要,市井之徒不要,小贩墨吏不要,这样人在战场上自己滑头开溜了不说,还会撺掇别人跟着开溜,一条臭鱼坏了一锅汤。

戚家军军纪如何?相传当年戚继光蓟镇阅兵,半途有事离开,适逢天降寒雨,几万蓟镇边兵全都找地方避雨去了,唯独三千戚家军一个个相比北方大汉瘦小些的义乌子弟犹如三千雕像那样,屹立不动。

今个,毛珏也是习戚大帅之法,去精选最可靠之兵,能遵守他的军令到这个时候,战场上,这六百多人也将顽石那样的屹立在他身边任凭风吹浪涌,不动丝毫。

眼看着校场里面的情景那些刚走开不远,还有在附近吃完东西回来的壮丁无不是急急匆匆拍打着门板,想要混进来再挽回些什么,然而毛珏是理都没理会他们半下,目光矍铄的盯着这六百人足足几秒,这才昂然的高声说道。

“汝等,就是老子毛珏的亲兵了,从今个开始,老子有吃的,就饿不到你们,老子有穿的,就绝对不会冻到你们!战场上,砍下一个脑袋,老子赏你们三十两银子!老子在一天,你们都可以拍着胸脯,自豪的挺起腰杆,因为你们是老子毛珏的亲兵。”

“老文,带他们入军营,休息,明个一早,录军籍,发安家银子!”

自己外甥高兴,文孟这会儿也高兴了几分,吆喝着领着那些还有些楞呼呼的新进亲兵跟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迷迷糊糊的进了那还散发着水泥味道,青灰色的二层小楼军营中。

石灰才干不久,墙面上还有着丝丝水痕,一个个房间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四张上下铺,就一个吃饭的桌子,也不管什么建制不建制了,一个屋子塞进八个人,就先将这六百个人安顿下来。

那瘦小的家伙被安排到了个下铺刚躺下没多久,整个屋子里的鼾声就仿佛进入猪圈那样,瘦小的身子陷进软绵绵的棉褥子中,这个叫小春子的家伙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中,写满了兴奋……

第六十五章.恩威并施

一大清晨,凌厉的哨子就响彻了不大的军营。

昨个晚上毛珏差不多晾了这些新兵到半夜十点多,大大超过了这个时代入睡的时间,再加上累的可以,这一早晨,许多人是被老兵踹着屁股才给掀起了被窝。

不过很快,这些人又变得无比的精神,真给钱啊!

封建时代,就是地主阶层牢牢控制着土地与农民人身自由,别看这铁山是朝鲜王国的地盘,还是前线,屯民,军户,还有朝鲜籍,女真籍的外来户全都被登记造册,隶属哪个堡那个屯镇记录的清清楚楚,东江镇的军将们就是最大的地主,牢牢把控着这些麾下的领民。

给毛珏当家丁,也属于一种人身依附,这些人的户籍甚至都不再是民籍,从铁山户籍的账册上划了出来,划分到了毛珏的名下,他们的家属所耕种的卫所的土地,也被毛珏大笔一挥,转成了他个人的私田,反正这些田地之前也不在官田序列,全都被田涛何馍馍给暗地侵吞的。

亲兵家丁,这个家丁不是白叫的,签下这份状子,这六百多号人就都算是毛珏的家仆了,利益关系绑定在一起,战场上才能生死与共,寄人篱下滋味总是不好的,真正签这个卖身契时候,还是有人怅惘的顿了顿,不过这种怅怅惘转瞬即逝,这头把名字签写下,那头立马是一石米,二两银子安家钱,还有两套新衣服。

站在军营的栅栏门外,一班又赶过来的壮丁看的那叫个眼红的跟兔子那样,一双双手跟丧尸似得,砰砰的敲打着军营大门,推得百十斤的沉重木门都是哗啦哗啦作响,门口,庞大海麾下的百多个兵士把鹿角,盾牌什么都搬了出来,紧张的对峙着。

“我不服,我要见参将大人!”

挤在最前面,虎猛跟个狗熊那样嘶声力竭的吼叫着,这么多人中,就属他叫嚷着最响。

可惜,和昨个一样,毛珏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还是那么慢条斯理的发着饷银,录入着名册,直到太阳都爬上三杆,六百个新津亲兵全部录入造册,打发他们去一楼的集体食堂吃饭,毛珏这才懒洋洋的到了军营前栅栏口。

“都号丧什么?号丧什么?我铁山没了规矩了?敢闯军营者,仗责一百,发配古军营苦工五年,军职在身者,罪加一等,斩!”

瞬间,底下一千多乱哄哄的壮丁瞬间鸦雀无声。

当然,仅仅凭着毛珏一嗓子是不可能有这个效果的,跟着他的声音,寨子顶上,一百杆黑乎乎的火铳伸了出来。

要是之前,就算明军自己,不少人都把这鸟铳当做烧火棍可自从毛珏上任之后,连续两次用火铳阵退敌,第二次数千铁山镇乱军都没冲破,大家伙如今是深入人心,将爷的铳是得到北海龙王加持的,打人身上是真要命。

不过静了没一秒,虎猛那熊叫般的大吼又是响了起来。

“老子不服!将爷你言而无信!”

回过身去一张臂,这货脸上肌肉扭曲的叫喊着:“昨个就在这校场,将爷亲口许诺,吾等皆入亲兵!如今却出尔反尔!一诺千金,将爷如此愚弄吾等,日后还凭什么让将士嫩们相信将爷?跟随将爷?”

“就是就是!”

法不责众一大群壮丁也是跟着四下起哄起来。

“呵呵,昨个本将的话你们都挺的听清楚吗?”

很曹操的嘿嘿冷笑一声,毛珏忽然也是火冒三丈的咆哮着。

“可本将昨个说的后一句话,你们怎么忘了个一干二净?本将下军令,我不回来,谁也不许走!你们一个个倒好,把本将的军令当做放屁了,老子招募的是亲兵!战阵之上,同生共死,就你们这德行,何德何能当老子亲兵?”

“什么时候学会令出如山!什么时候你们再回来吧!现在都给老子滚!再敢再此喧哗,杀无赦!”

气场就是这样来的,毛珏一顿咆哮,他的火枪队又是啪的一声,整齐的用打火石把火绳给点燃了,哗啦啦的枪响,吓得底下壮丁再此鸦雀无声,此时,禁闭了一个早晨的正营大门也是呼啦的一声敞开,里面庞大海的人马拿着矛杆子直接抽了起来,这算是个台阶,前面被抽打的嗷嗷叫,后面直接就跑散了。

尚且还不甘心,两个粗壮的胳膊捂着脑袋,足足挨了十几棒子,还在那儿吼叫着,可冷不丁一回头,自己背后几乎都要跑光了,虎猛气的嘿了一声,终于,也是跟着扎进了跑散的队伍中。

这一次毛珏可不仅仅是选亲兵那么简单,通过今天的事儿,他更是要向铁山的镇兵传达一个信息,就是刚刚这军令如山。

听他毛珏的话,就有好果子吃,跟着他对着干的,毛将爷也有的是手段收拾你!在老子毛珏麾下,再不允许散漫!

这功夫,六百多个新晋级亲兵也吃完了早饭,再此汇聚在了操场上,这次倒是不用毛珏亲自训话了,苏长梅就挺着个大肥肚子先踱步到了一帮人面前。

“看到没!将爷这儿就是军令如山!谁都不好使!今个以后你们都是将爷的家丁!将爷让你们杀你们就杀!将爷让你们跑你们就跑!谁要敢违抗将爷的意思,就地行大令砍了你们的脑袋!”

“给你们一天时间回去安家!明天这个时间,将爷要准时在这里看到你们,不回来的!迟到的,就按逃兵处置全镇通缉,就地斩首!都他娘的听明白没!”

“小的明白!”

这是动真格得了,每个人都是禁不住精神一震,整齐的回应道。

“现在滚蛋吧!”

苏长梅很教官的把他肥肥的巴掌向旁边一挥,刹那间,六百人赛跑那样奔向了自己担子。

身形也真够瘦弱,一石米就压的小春子满头是汗,左摇又晃喘着粗气不过他依旧心头火热,摇摇晃晃的向外头赶着,门口,同村的几个壮丁还没走,看着他们出来,禁不住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来,那个围巾男还想上去招呼小春子一声,却被身后的伙伴一把给拉了住,酸溜溜的在哪儿冷嘲热讽着。

“别喊了人家现在是将爷亲兵,哪儿能再搭理咱们!”

“呦呦呦!这毛将爷年纪不大规矩不小传说不定过两天,就得丢了脑袋!”

这让人冷嘲热讽的,小春子当即露出了错愕的神色,旋即颇有点抬不起头来,可这功夫,一声冷哼却是忽然在背后响了起来。

“他掉不掉脑袋,老子还不知道,可你们要是再不滚蛋!鞭子是吃定了!”

“将爷!”

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毛珏居然从大营门口绕了出来,还伸手拍了拍这小春子的肩膀,在这铁山毛珏就是军政司法一把手,说让谁掉脑袋谁就掉脑袋,他一出现,吓得围巾男几个立马是腿儿一软,扑腾跪倒在地。

这瘦小的新进亲兵也是差不点一个踉跄没把担子扔了,多亏毛珏扶了一把,看着这小子诚惶诚恐的模样,毛珏又是笑容可掬的一拳头怼了怼他的胸口。

“记住,你是老子的亲兵,除了老子,没人可以动你们,谁敢炸刺,老子先给你剁了他!”

“抬头,挺胸,好好干!”

恩威并举,刚刚威风放了,这会儿该收买人心了,一帮才刚走到门口的亲兵羡慕的眼神中,这个叫小春子的亲兵激动的热泪盈眶,一张黑乎乎的小脸涨得通红,就像西红柿那样。

毛珏转身走后,几个刚刚冷嘲热讽的老乡也是赶忙点头哈腰上来跟着抬担子,搬行李,就差没跪在地上磕一个。

这么一个作秀,这些新来的亲兵归属感一下子强了不少,绝大多数人离开时候都不舍的回了下头,旋即又是心头火热的加快了脚步。站在寨子墙头,看着那个瘦弱的小子在几个老乡羡慕中拉拉扯扯着,还有这一幕幕,看的毛珏嘴角禁不住勾起个弧度来。

老子够厚黑的!

“少爷演的精彩!这就是大明俗话中的恩威并施吧?”

这洋妞毛珏还真有点看不透她,说她跋扈吧?能在扬州盐商府上被调教都没被打死,说她乖顺吧?这妞总是像玫瑰花那样,柔弱中带着刺儿,时不时扎人一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妞就摸到了毛珏的身后来,语气中是满是敬佩的恭维,偏偏毛珏就能听出来埋藏在其中的一点嘲讽,很明显,自己一番作秀,她是看的明白。

不过今个心情好,毛珏也没搭理他,反倒是把拳头拿到了面前,张合了两下,旋即笑着要摇了摇头。

“这个小子,人长得这般瘦弱,胸肌居然这样发达,软软的!”

“少爷,您不是看上那小子了吧?”

大明军队里断袖分桃的事儿不少,可毛珏却没发现素衣这妞居然也是腐女向,冷不丁这妞也是冒了出来,双目发光的看着自己,毛珏脑门上顿时冒出一个了几根青筋。

“滚蛋!”

第六十六章.先洗脑

连续两天的作秀起的作用,就算舍不得家,第二天早晨大约八点左右,六百二十九个新募亲兵也一个不落的全回到了加劳堡军营操场。

不少人之前根本没从过军,连站队都不会,六百来个萌新乱糟糟的在操场上堆成一堆,有的把昨天发的军服都扔家了,还穿着一套满是补丁的布衣,站在点将台上向下看,这队亲兵好像花子军一样。

“谁他娘的让你们把衣服扔家的?”

亲兵团的总头目文孟气的马脸都歪了,站在前头跳着脚破口大骂着,骂的前面几个新兵蛋子脑袋恨不得揣到裤裆里。

没等他骂痛快,旁边苏长梅却是典着个肥肚子,一扭一扭走了过来,拍了拍文孟的肩膀。

“文爷还是不要跟这些新瓜蛋子置气的好,一会儿将爷就要来检阅亲兵了,让将爷看到这一幕,难免影响心情,来人,再去搬几箱子军服过来!”

随着苏长梅拍着他那双肥厚的巴掌,十几个军士从后头库房中抬出来了十来个箱子,全都是崭新的红色明军战袄,把军服扔在家里的,就一人发了一件。

这下那些穿军服来的,顿时心里就郁闷起来,早知道也把军服扔到家里了,这年头,清苦人家七八年做不起一件衣服的可比比皆是,平白别人多了件衣服,要谁心里都不平衡。

然而笑眯眯的看着那些大兵试穿着衣服,下一秒苏长梅的话差不点没让没带衣服的吐出血来,也让穿军服来的乐出了声。

“这些军服都是将爷自松江府批来的上好布料,一件成衣七钱银子,就从军饷里抠好了!”

这些家伙一个月一千来块钱现钱,三千多块钱左右的大米,这现钱一下少了七百多,有的穷怕了的差不点没哭出来。早知道就不贪这个小便宜了。

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在毛珏的麾下,贪小便宜耍滑头,就是得吃亏,一帮大兵懊悔中换好了衣服,亲兵团也可算有个新军模样了。

接下来是分建制了,戚继光的戚家军是按照鸳鸯阵操练,一队十二人,最前面两名鸟铳两名快枪,后面是刀牌手,再后边是著名的狼牙銑,跟着筢手之类,最后这是个伙夫,负责给自己队员做饭。

这个阵势在这个时代的东亚几乎是无敌的,南平倭寇,北打土默特,在嘉靖万历这个相对和平的年代击败了累积二十万敌军,一个恐怖的数据。

不过戚家军数量有多少,时断时续的历史记录,最高时候加上流行一时的义乌雇佣兵也没超过上万,而且这支军队代价昂贵到从万历朝鲜战场回来,因为欠他们的军饷与赏赐不想支付,辽东军几个高层居然找借口以兵变屠杀掉了整部的南军雇佣兵,被称为万历二十三年蓟州兵变。

戚家军太昂贵了,贵到毛珏也用不起,并且鸳鸯阵的训练太复杂了,没有些许年头的训练是成不了军的,可近期辽东就会面对一场大战,所以戚继光的战术,毛珏学不了。

所以他的编制也向拿破仑时代的法军靠拢了过去,一个队就十个人,一名为队长,站队时候军官坐镇最后一排督战补位,剩余正好三人一列,组成三段射阵型,五个大队为一个哨,哨官,哨官拥有四名护卫,并且还有哨营军需官,军医,打杂十人,最后一队则是刀牌手,毕竟这个时代还是需要些冷兵器辅助的,一个哨有七十五名士兵人员。

这样的步枪大队有八个,剩余还有五十人一组的炮哨,每个哨计划是九门虎蹲炮,两门大将军野战炮,最后一百来人马则是分成了六十人一哨的骑兵。

不过这样的阵型,唯一的缺居然没有长兵器,要知道就算同样变成农耕民族,建州女真依旧拥有着令人胆战心惊的铁骑部队,开铁辽沈一系列大战中几次野战明军莫不是被建州铁骑冲破阵型,最后落得个溃败下场。

然而这个破绽,连久经战场的文孟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军官这些兵伢子是别想了,原本毛珏的不到二百亲兵这会儿来个咸鱼翻身,一个个都挂上了名头队长,列长,炮长,哨长,直接被拆分安插进了新军,一个队两个老兵带八个新人,炮队的老兵数量还要多点,虽然他们对炮也是新兵蛋子一个,随着老兵的安插,一个团的亲兵队算是搭建出来了架子。

除了刘冲手下,这些人基本上也没几次战场经验,可此时,这些人俨然以老前辈自居了,吆吆喝喝的连踢带骂把自己麾下按进队伍里,站队这些人倒真是行家,毛珏出现之前,十乘以八十的硕大方阵已经整齐的列队到了校场山。

那个叫小春子的格外瘦小的新丁被安排到了炮兵哨,瘦倒是也成了一点优势,他抱着弹药补给品跑的比谁都快,这会儿也是挺胸抬头的,努力把腰杆比划的溜直。

和昨个一样,毛珏也是全副盔甲出来,气势昂然的站在了点将台上。

环视了一圈,出人意料的,毛珏居然先鞠了个躬,大声的叫嚷着。

“今后,毛某就要与各位弟兄生死与共了!毛某先拜见各位兄弟了!”

这一下可真是太意外了,不耻下问之所以能成为一个夸人谦虚的成语,就是因为这个年代,人与人的等级差距实在太悬殊,壁垒分明,就像毛珏可以喊文孟舅舅,文孟却只能回少爷一样。

足足愣了几秒钟,文孟和苏长梅这才率先轰然跪倒,高声叫嚷着。

“拜见将爷!”

这一声就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那样,人头攒动,几百个汉子先后拜倒在地。

这互拜差不多持续了七八秒,礼足了,毛珏方才直起身来,紧接着,苏长梅起草的什么演讲文稿居然被他随手扔到了屁股后,一面说着,一面从点将台上走了下来。

“本将大家应该知道了,感谢上苍,本将有个好爹,是咱们东江镇大帅毛大人,所以我这个纨绔子弟才能做到这参将位,管着咱们铁山,不过本将还不了解你们,这可不公平!”

在几百人注视中,毛珏径直走到了队伍中间,随手怼在了前排一个身材高大,体格装得像头牛一般的汉子胸前。

“说说,你叫什么?从那儿来?”

能留下的,大体上都是憨厚老实哪一种了,机灵的都被关门外了,明显没这么近距离接触毛珏这么大官儿,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却是哆嗦的差不点没跪下,哆哆嗦嗦的小声回答着。

“回,回将爷的话,小的叫刘浪谷,辽阳松平堡人,俺娘从小说俺吃的太对,浪费谷子,就叫浪谷了。”

“什么?大点声,是个爷们不?”

矮了这个家伙一头,毛珏却是一副夸张的模样侧着耳朵,这带着嘲讽的模样倒是把这个憨厚家伙刺激的老脸通红,立马又是挺直了腰杆,大声的叫喊道。

“小的刘浪谷,辽阳松平堡垒人!”

“很好,这才像个爷们,说说,为啥要参军,来给老子当亲兵?”

“回,回将爷!”

又是磕巴了下,这家伙倒是老实的挠了挠头。

“俺家有五个兄弟,俩妹子,两个妹子嫁出去换亲,还有两个弟弟娶不到媳妇,俺寻思多赚两个银钱,也攒个彩礼钱,让弟弟都娶上媳妇!”

“这么说,你是为了银子给本将当亲兵的!”

毛珏平静的一句话,立马让这个壮汉又是战战兢兢到了极点,支支吾吾的回答着。

“将爷,小的,不是,小的打仗肯定拼命,小的是为了给将爷拼命来的……”

“行啦!”

毛珏是好笑的伸手打住了他的话,很认真的点点头。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子当官也是为了一份饷银,咱老子不开饷银,老子也它娘的不干!至少你很诚实,老子记住你了。”

在张浪谷发愣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毛珏又走向了下一排,又是把拳头怼到了下一个人的胸口上。

“你又叫什么?”

有了前一个的经验,第二个家伙事立马抬头挺胸。

“小的刘大牛,抚顺十里所人……”

前前后后一共问了三十多个,有的拍马屁说要给毛珏拼命地,有的实打实就是想要赚点钱,有的还特天真向往着当上将军什么的,不知不觉中,毛珏这么一副平易近人模样让底下的亲兵都放松了心情,连之前眼看着五个人被斩首被镇住那些原亲兵,都没那么畏惧了。

苏长梅和文孟一头雾水中,毛珏是满意的又转回了点将台上,在柔和了不少的目光中,毛珏带着笑容清了清嗓子。

“大家伙人太多,本将了解了个大概,不过基本上也代表了大家伙了,你们来当这个亲兵,大概就可以归纳成两点,有钱有粮,吃得饱穿的暖,还要有身份有地位,要比以前活的更好。”

“其实老子也就是这个愿望,能舒服的过日子,能当个浪荡公子,没事儿上街遛个狗,抢抢个民女,比如刘大牛你家那个水灵妹子那样的!有安生日子过,谁它娘的想抗枪拼命,下一秒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人死鸟朝天?”

这话引起了一阵哄笑,尤其是那个介绍自己有个漂亮妹子的刘大牛,窘迫的挠了挠后脑勺,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毛珏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可是有人看不得咱们好过!就是那些女真建奴!看看咱们现在的日子,再看看过去的日子,虽然以前过得也不是太好,好歹咱们自己有肥沃的土地,还吃得饱,过得也算是舒坦,起码像个人,可是他老奴努尔哈赤,先是入关劫掠,然后是开抚!然后是辽沈,一步步把咱们打出了自己的家乡。”

“哪怕现在咱们都躲到这东江,这铁山这穷山沟里了,他们还不想放过咱们,远的不说,今年他们又烧了咱们辛辛苦苦盖的房子,种的庄稼,今年铁山饿死的人我数过,一共一千二百八十六个,其中就有着你们的亲属同乡,至于被杀的,本将也不知道有多少!”

“要么咱们死绝了,要么咱们都得去给他们当阿哈奴隶,见个建州旗人哪怕是个乞丐都得叫主子,抛弃咱们老祖宗,跟着那些外族的贱姓,这样的日子,老子是哪个都不愿意!”

“所以老子要打回辽东去,这次不仅仅要把咱们原本的国土拿回来,而且还要彻底解决这些强盗!这些杀人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子不能让子子孙孙再受他们的欺凌侮辱!”

“而且你们想要的,老子都能给你们!”

语气再一次变得激昂,毛珏急促的说道。

“只要夺回了辽东,你们就是员外,就是老爷,就是太平绅士!我不敢保证你们所有人都能活到那一天,可只要你们跟随我,不遗余力的支持我,为我毛珏,也为你们自己去奋战,我敢保证,终究有那么一天会到来,你们幸存下来每个人都是人上人的生活,就算是没有幸存下来,你们的子孙也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活的轻松,自在!”

“你们怎么说?”

忽然把刀都拔了出来,毛珏大声的咆哮着,底下,那些个农家汉子此时也是呼吸急促了,眼睛变得通红这一次,没什么人组织,可他们是无比整齐的军礼跪下。

“拼死追随将爷!”

第六十七章.理想中的部队

以前被老娘拉去听的安利,还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典型的传销路子,先给人画一张大饼,然后忽悠大家伙掏钱不说,还得发动自己的人脉去跟着搞宣传,忙了一大顿,同事朋友都有点远了,仔细一看,钱全在老大兜里。

毛珏和他们还有些不同。

他更恶劣!

人家仅仅要钱就行了,毛珏要命,用他一张巧舌如簧的口鼓动着这八百多人为流血拼命,辽事变化无常,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将来能活下来多少,也许,一个都不会活下来。

不过毛珏的这一番演讲说的也不是虚的,别的地方不知道,东江,不管他还是毛文龙,都不可能向建奴低头,而历史上,不肯低头的代价就是东江全镇被八旗大军屠戮的就剩下二十几个人,将来要想不死,就必须拼了。

这温情脉脉的演讲才刚刚进行完,无比残酷的军训就开始了,快的这些人甚至脑袋都没转过来弯。

秋老虎火辣辣的照射在校场上,哪怕原有的亲兵,这八百多人双手放平,就这么昂首挺胸的站着,刚开始以为站着很容易,看着刚刚分给自己的队长,列长那难看的脸色,不少新兵蛋子甚至还暗地里取笑,可是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人本就是动物,一动不动对于人的天性来讲简直是煎熬,有的人没过多一会,就情不自禁挠了挠头,可旋即自己屁股后面就是挨了重重的一脚,队列中老兵的列长与队长可是站在最前面与最后面,监视着每一个人,连续被抓到三次,还有加餐,被拎出去双腿跨开,双手伸平,去蹲马步。

这滋味,看美军在伊拉克虐待的战俘那凄惨的模样就可见一斑。

不过就算是老兵们,也不敢出什么怨言,因为毛珏也站着就站在队列最前面。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一声解散的哨声,让一大群亲兵就像散了架那样,踉跄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而噩梦还没完,那头伙房开了饭,跟饿死鬼托生那样的亲兵要狼奔虎逐的冲进去抢吃的,当即就被队长给按下了,队正队副两双眼睛看着,接着在校场蹲马步,剩余人则是大气儿都不敢喘,按照队列排好队,拿着发下来的一个木头雕刻的五方格盘子,一个一个的经过菜桶打菜,甚至坐在桌子上连说话都不允许,必须昂首挺胸安静的吃完,再出来。

吃完午饭,所有人获得了两刻钟的休息时间,坐在阴凉底下,对这些人来说,简直是天堂了,他们喘息的功夫,先前被逮出去的三十几个倒霉蛋才被允许去吃饭,伙食其实挺不错的,有糖醋的鱼,有鸡蛋,还有米饭,不过就算如此他们也吃不出滋味来。

而且刚吃完饭,哨子又响了起来,下午继续训练。

还好这次不用练静功了,按照队列,每个人发了条木头,跟着哨声整齐的前进后退左转右转,上一次教导亲兵们,毛珏是气的那鞭子冲才让他们认清了左右,这次不用毛珏动手了,吃过亏的老亲兵队长们连本带利给找了回来,转错了的是连骂带踹,然后拎出去蹲马步,于是乎一个奇迹发生了。

英国人训练印度土兵,教他们认清楚左右,足足画了七个月时间,而仅仅一个下午,毛珏的八百亲兵就全都认清楚了左右,虽然步伐还是不一致,好歹转弯时候不至于两个人对面撞在一起了。

旋即又是饭碗,这次没人敢犯忌了,一个一个的安静排着队领吃的,吃过饭后还得排队进入刚修建好,还一股水泥味的营房休息。

在这儿,毛珏规矩大的吓人又体现了出来,这次阿德蕾娜带来的嫁妆一口西洋钟被他放到了军营里,七点必须集体洗漱,而且居然还加了项这些大兵没干过的事儿,用柳树枝剥开皮刷牙,不少没用过的嘴都出血了。

洗漱完就得上床睡觉了,这儿还有规矩,几个把衣服拖了一扔的倒霉鬼被拎了出去,接着蹲马步去,剩余人必须整整齐齐把衣服挂在衣架上。

这一天,几乎所有人都累的骨头都快散架了,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刺耳的哨声又是响了起来,所有人起床,居然必须要把被叠的整整齐齐如豆腐块那样,才能出去,更气人的是,出去慢的还得罚着继续蹲马步,剩余人则是三人一列拍成了一条长龙般,喊着号子顺着堡垒大门跑出去,绕着加崂山的山路跑一个大圈。

毛珏跑在最前头。

说实话,这折腾的他也是精疲力竭挺腻歪的,那年大学毕业,没找到什么好工作,还正好碰到征兵家里人想让他去,毛珏是装了半个月病给躲了过去,这下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到头来令他恐惧的新兵三个月,还是的经历一遭更重要的是,这次是他自己找的。

还真叫人怕逼马怕骑,毕竟穿越前太安逸了,现在要是不努力,不仅自己会死,全家估计都得被杀,跑在最前面毛珏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又是一次马拉松,跑回来了不少人都累的虚脱了,还好经历过一次长跑塞选,没有掉队的,休息了一刻钟又是早餐,接着又是令人发疯的立正训练。

…………

岁月是最珍贵的,一个不经意,一个月就过去了,还是那个操练场,还是那些人,只不过相比于开始时候的浮躁,如今的亲兵团仿佛换了个人那样,每个都是变得安静而沉稳起来。

倒不是没有不适应的,就如同今个,操场边上就有着三个倒霉蛋,他们三个就是想要开溜,想要当逃兵,被外围的巡逻兵给抓了回来,逃兵在这个时代可是重罪,可以直接斩首,不过毛珏对于他的麾下很仁慈仅仅是让他们蹲马步,蹲到死为止,今个已经是第六天了,还得再蹲三天,看着他们一个个向前举着根大木棍的模样,痛不欲生的表情,剩余的亲兵自然是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剩余的大兵全都在操场上,高举着一根大木头,木头上还挂这个水壶。

如今,毛珏是不用跟着训练了,已经进入了状态的亲兵团在军官的带领下,自己就能很好的完成训练,不过让他操心东西远远不止眼前的亲兵。

砰砰砰~

军官都有独立的办公室房间,去放置自己哨的资料名单,毛珏自然也有,就在他看着底下亲兵端着的大木头发愁的时候,冷不防门被敲响,紧接着文孟有些气急败坏的进了来。

“将爷,第三哨队又跑了两个小子,昨晚上点卯还在,今天就没了!”

“很老子说干什么,抓回来啊!”

毛珏是有点不耐烦的哼哼着,不过这次文孟却是没走,反而一副欲言又止模样顿了几顿,旋即一咬牙,很有些不理解的歇斯底里的一抱拳。

“将爷!末将也实在不明白了!练那些叠被子,吃个饭还得排队干什么?当兵打仗,勇猛不就行了,这些玩意和打仗有什么关系,不是折腾人吗?”

“折腾人?”

脸一黑,毛珏也是豁然站了起来。

要说这个时代军人和后世的军人有着什么区别,毛珏觉得,最大的区别不是什么武器装备,甚至也不是文化,而是气质,就算退伍军人,你也能感觉到,他就是与一般社会人员不同,那是长期所经历集体生活与规则中锻炼出来的气质,那种干净利落,那种可靠的气质,这种气质,整个东江镇,毛珏还没有见过。

“我问你,军人的第一天职是什么?”

“当兵打仗啊!”

文孟不解的,而又理所当然的回答着。

“错!”

很铁不成钢那样,毛珏恼火的敲着桌子。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什么叫命令?拿命也要完成的令!平常连这点小事都遵守不了,真正上战场上,刀剑无眼,弓弩飞驰,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这种情况下你还怎么让这么一群人和你同生共死?”

“别拿别的军队如何如何?他们在战场上都败了!萨尔浒!广宁!死了多少人?想要在野战中战胜建奴八旗,就得有铁一般的纪律!想要在我毛珏麾下,就得守这个规矩!这是最后一遍!”

军队的实力就是在这潜移默化中锻造上去的,当服从命令已经成为了惯性,到了麻木的程度,哪怕刀山火海,一声令下也会在所不辞,而且不知不觉中毛珏还偷换了个概念,别的军将官员都是朝廷如何如何,要向朝廷效忠,而毛珏却是要麾下守他的规矩,为他拼命。

豁然间似乎明白点什么,满脑门是汗珠子,文孟旋即一抱拳,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去,这一个月,就连他似乎都变得干练了几分,不过这头他刚走不久,办公室的门又被推了开,看的毛珏气恼的一拍桌子。

“不是说了吗?军营重地,不得乱闯!”

“可您也说了,河谷那面一有消息,立马来告诉您,我的少爷!”

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洋妞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抱着胳膊,眼神还往下飘着,洋妞格外感兴趣的飞着眼睛询问着。

“这底下是在练什么呢?”

第六十八章.工欲善其事

亲兵团的确是毛珏极大的心血,手头没有一支精悍战斗力,站在这与女真八旗交战的最前沿,他心里是一点底儿都没有。

不过如今亲兵团有了,这一个来月也让他们开始接近毛珏后世记忆中的军人,扎眼的却是,这些人马手里还拿的是大棒子,拿这个和杀人如麻的建州八旗所抗衡?原始人?

虽然武器不是军队战斗力的全部,拿着土制武器的大中华还是打败了拿着三八大盖重机枪还有坦克的小日本,但此时的大明看似一个庞然大物,却是高层勾心斗角,下层麻木混日子的局面,在其中,毛珏小的跟个螺丝钉差不多,没有精良的武器,他会被很轻易一脚踹进大海里。

还好,钱曾真的为他带来了个宝贝。

还是毛珏的福地月谷,从堡垒向后翻过三道山梁,一道颇为奔放的大河响亮的轰鸣着冲向北海,这是清江支流的主要一支,铁山境内几条主要的大河之一。

这条河太湍急,地理位置又太高,没什么鱼,平时人迹罕至,不过今个,却是热闹了几分,一个个庞然大物在咯吱咯吱的呻吟声中转动着其沉重的身躯。

铁山这地儿真叫个宝地,除了耕地面积少外,矿管够,树够多,优良的木材到处都是,一个来月时间,五组巨大的水车车轮就树立在了河中心,用流水充沛的能量来推动某种东西。

不过这儿,推得却不是常规的磨坊,而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根根粗壮的铸铁棒子接过水车轴承传来的巨大力量,传递进河边水泥房子内,铸铁棒子上带着密集的锯齿,带动着一排排木头架子也是咯吱咯吱作响。

火花飞溅,倒立在架子上一根根粗壮的铁棍散发着灼热,一根根钻头已经深入其中。

大明鸟铳的生产方法是用一根铁棍作骨,然后用熟铁包裹,反复锻打成枪管,最后再钻开,不过熟铁质地较软,打打容易变形,而且锻造时间相当长,最重要的一点,钻孔时极其考研工匠技术,熟练工人也得一两个月才能钻好一杆,失败率极高,十管里能有三管成功就不错了。

这两个步骤全被毛珏给省略了,用,大跃进时候的土高炉方法融化熟铁液,并用火钳夹着生铁棍不断的搅动,用灌钢法向熟铁渗碳,并且经过剧烈的氧化运动来排除钢渣,这样炼制出来的钢品质已经很高了,不需要锻打,直接就可以铸造成钢棍。

成型的钢棍再用油来迅速退火,以达到细化结晶的目的,这样的枪管材料虽然没有反复锻打那种细结晶来的更加坚韧,不过已经比熟铁枪管要强横的多,更重要的是省功夫。

接下来钻孔就依赖外面的水车了,人会累,手会抖,可机械不会,由水车提供持续的动力,通过几道齿轮固定钻头,然后看着机器转透就行了,一直持续到洋务运动之前的中国火枪铸造法就这样被毛珏改了个面目全非。

可产能却是令人感动!铸造需要三天左右,钻孔两天就行,五个水车带动十个机床,每个机床二十根钻,后续抛光,装备木头把柄,扳机还有击锤再有个一天时间,从毛珏铸城时候就开始同步修建这个工坊,早了三天竣工,如今已经生产了一个来月,墙角包裹在稻草还有油脂中的火枪,已经堆了三四十个箱子。

毛珏真得感谢那个经常给他穿小鞋的那个主管了,造船的配件都得他跑腿去附近的工厂订,顺道他就感兴趣的和小高炉炼钢工人学了个皮毛,加上从北大营挖角来的铁老头,还有个在意大利待过,见过西洋钟制作的洋妞,就有了个这个工坊降临于世。

用撬棍撬开了个箱子,毛珏随手从里面抽出一杆枪来,拎在手里掂量两下,比朝廷工部发放的鸟铳可重了不少,大约十斤左右,抛光之后的枪管刷了一层黑,前些日子正好毛珏玩出了硝酸,这是用酸洗做的防绣涂层。

这东西还和之前朝廷鸟铳还有点不同,鸟铳是向后伸出个舌头,这个却与后世的扳机形状大题相同了,而且枪口上被称为鸟嘴的火绳夹锤上多了块黑乎乎的小石头。

还有一点极其强悍的进步也被运用在了枪管上,那就是机械瞄准星照门,枪口处立起了一小块方形铁疙瘩,木把前两块,把柄抵肩,毛珏将枪举起,单眼瞄准,三个小铁块正好重合在了一起。

枪里没装火药,可随着毛珏扣动扳机,击锤依旧狠狠打了下去,啪的一声,一连串火星飞溅出来。

“谁教你的!”

还是很贵族小姐那样戴着个淑女大帽子,穿着自己带来的束腰露胸长裙,阿德蕾娜那双湖蓝的眼睛真是好奇的块成猫眼了,威尼斯人特有的镜子在毛珏这儿见过,罗马水泥他懂,这会儿的火枪改造的竟然比瑞典与西班牙火枪还要强悍些,用燧石激发的火枪比火绳枪更加便捷,省力,尤其是夜战中,这玩意完全不需要担心燃烧的火绳暴露自己的位置,发射效率至少比火绳枪提高了三分之一。

可惜,这个妞满是希望的问题毛珏依旧给她回了个白眼。

“问上帝去!”

这个规格的火铳哪怕是京师神机营都用不上,可毛珏似乎还不满意那样,拿着火枪又是晃荡了两下,随手丢给了身旁充当亲兵侍卫的刘冲,没等他反应过来,毛珏已经猛地抽刀,咣当的一刀砍到枪管上,一阵火花都冒了起来。

不过,和后世刀砍水管那样,仅仅是把防锈层砍破了点,留下道浅浅的印子,枪管基本上连形都没变。

“再拿一杆鸟铳来!”

意犹未尽的毛珏高声叫道,守卫这里也需要不少火器,不到片刻,一柄江南督造,工部配发的标准鸟铳又到了刘冲手里,猛地一刀砍了过去,脆响中火铳竟然被刀切进了一半。

也难怪明军火铳兵几乎是一被近身,一触即溃,这玩意近战连当个棍子用都用不了,手里没有家伙,胆子自然就虚了。

“让你做的做好了吗?”

“回将爷,都做好了!”

可是被毛珏重金挖来,一个月有五两银子,可这铁匠头老仉头压力却是更大了,毛珏放出过明话,他这铁匠工坊必须要质量,要是出个什么好歹,第一个就先砍他老仉头的脑袋,毛珏来拿东西,他是格外的战战兢兢。

又是个管状物,巴掌长短,一边焊接了个把柄一样的钢制尖头,没有刃,却有着三个棱,尖锐的三棱尖锥散发着森森的寒光,在枪管前扭一扭,这长达四十多厘米的三棱刺刀就被拧到了前细后略粗的枪口上,摔了两下也没摔掉,拿着向水泥的硬墙上狠狠一枪扎过去,尖头愣是扎进去半寸左右。

“这简直是一把短矛,难怪将爷没在亲兵营内置办矛兵,这玩意还比快枪便捷,远了开枪打,近了直接换扎枪拼命,将爷还真是天纵奇才!”

难得,这粗汉如刘冲,都能说出几句恭维来,可见这玩意真的是让他觉得很是有用,毛珏也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让老仉头松了一口气。

可旋即,他的呼吸却又是急促了点,扔下火枪,毛珏又是问道。

“我要的大炮怎么样了?”

“这,将爷,还在,还在造!”

这个工坊还真是够现代,钻孔,打磨,完全都利用上了机械,唯一缺陷就是利用水力而不是后世的电力,两百来个学徒流水线那样的分工,一支枪管从门口传递到屋后,基本上就被组装成了,流水线旁边,一股格外的燥热铺面袭来,十个用黄土堆砌的小高炉向外喷涂着热力,其中一炉钢水刚刚出炉,旋即就被浇灌进铁模中。

不过在牛皮做的鼓风旁边,几个泥壳却是摆放在那里,其中一个已经打破了,露出黝黑的炮身。

这玩意是个缩小版的红夷大炮,要么说这洋妞是个宝贝,那些西洋传教士懂的红夷大炮,她居然也懂,这个炮大约八百斤左右,狭长的身管,带着双炮耳,前细后粗和毛珏在山海关上见过的大炮除了大小之外,简直是一模一样。

然而,这炮身上全都是沙眼,有经验的炮手根本连动都不会动这样的炮,内部气泡太多,放不了几炮,就直接炸膛了。

也难怪这老仉头战战兢兢了。

毛珏脸上也是禁不住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这年代杀伤力最大,攻城拔寨的主力还得是大炮,不过他却没有发火,毕竟什么事不是一蹴而就的,如今让他满意的燧发枪能造出来,就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将爷,这沙眼问题还得摸索,不过有点了洋夫人的指点,这沙眼已经少了不少,只要,只要再给老朽些时间……”

“行了,你不用说了,时间我给你,加快就好!还有这火枪,从成品中挑二十支,拿出去放枪,一支枪最多能放多少次,在发放到部队手头之前,本将要知道!”

红夷大炮的进度有点慢,可是戚继光手头的标牌火器虎蹲炮造的倒是轻车熟路,用铁箍加固,这个年代的迫击炮虎蹲炮已经成型了不少。

在这儿直待到了晚上,看着夕阳斜下中,一股子浓烟直冲黄天,工坊中,乒乒乓乓的打铁声伴随着火光,摇摆歌舞个不听,毛珏是满意的舒了一口气。

家伙事儿,也有了!

第六十九章.狼烟起,山河颤

“杀!杀杀!”

激烈的叫喊声震撼了整个校场,新兵训练已经进入了第二个月,训练也终于从亲兵团的深恶痛绝的队列与站军姿进入了实战。

亮晶晶的燧发枪已经到了每个人手里,而在军营的门口,一头死透了,硕大的野猪挂在那里,引起了满天的苍蝇。

将是兵的胆,手头的家伙,身上的盔甲同样也是兵的胆子,发下去燧发枪的那天,毛珏当着所有人的面,随便从某一个亲兵手里抢过一把燧发枪,一刺刀过去,锋利的刺刀轻而易举扎透了野猪心脏,这么个足足一百斤的野兽直接被撂倒。

这个决不同于以往那又软又脆的鸟铳,瞬间就给八个燧发枪哨以极大的的信心,而且辽东传言最远的,努尔哈赤的意思就是野猪皮,这一捅同样表明了这支团的存在意义,就是要像刺刀那样狠狠捅进野猪皮的心口,这也极大的提高了这支新组建亲兵团的士气。

军人,要得就是这种锐气!

唯一一点缺憾,两个炮哨的红夷大炮还没到位,跑兵们只能是抱着虎蹲炮先跑来跑去,端着炮弹还有火药桶满场跑。

不过此时毛珏并没有在校场,指挥这几百步兵对着稻草人的咽喉练习刺杀的任务完全交给了文孟,此时,毛珏在亲自督练另一支他格外倚重的队伍。

骑兵!

加劳峰堡垒东二十里,黄草坪。

大约十几度的斜坡还算是平坦,坡上林子边,影影绰绰足足上百个拿着盾牌弓箭,狰狞的稻草人似乎刚刚从林子里扑出来那样,而距离几百米山下,两个骑兵哨躁动的等候着。

“进攻!”

毛珏愤怒的呐喊声中,刘冲率先一甩马缰绳,旋即两团骑兵拉成面条那样向前冲锋着,马蹄子飞扬而起,已经干枯的山坡被崛出一个个深深的马蹄印子。

要是以往,这支奋勇冲击的骑兵队伍会狠狠地轮起马刀砍下去,杀个头颅滚滚,可这一次,骑兵却是在“建奴”军阵前三四十米来了个大转弯,一瞬间,同样黝黑的枪管森然的向前猛地探出。

乒乒乓乓~

骑兵待遇还真高于步兵,八个哨燧发枪哨三天才实弹训练一次,骑兵这是每天都是实弹训练,密集的枪火喷溅下,那些拿着刀盾的稻草人群顿时被打的七扭八歪,就算木盾都被崩裂了,还有稻草人被打的起了火。

重装步兵历来是冲击骑兵的克星,明军在辽东打的最出彩也是最惨烈的两场野战,一场是刘挺的西路军戚家军萨尔浒之战,一场是辽河畔戚家军残部与白杆兵最后的绝唱,两次都是,滚滚如云的八旗铁骑咆哮着冲过来,可却在明军的长矛下死伤累累,最后在努尔哈赤愤怒的吼叫着密密麻麻的女真箭手推着大盾车,靠着人数优势还有弓箭消耗,这才破开了重步兵阵型,将大明朝这两支精锐消耗殆尽。

装备了刺刀,毛珏的燧发枪兵手中兵器已经有一米六多了,再加上棉甲,足以担当重装步兵的任务,远程还可以用火枪对射,虽然是原始火器,火枪的性能实际上也是优于弓箭的,不然的话英国也不会发布废止长弓法令,以更原始的火绳枪去替代用了几百年的长弓了,既然如此,骑兵冲阵厮杀的职能就下降了不少,骚扰于保护阵型的任务重了许多。

毛珏又想起来了后世一个赫赫有名的兵种。

龙骑兵!

骑兵燧发枪是短型号七十厘米,虽然有效射程降低了不少,不过在马上的灵活于速度可以弥补这一点,短枪管更加优于马上重新装填,要是训练得当,一百骑兵将如牛虻那样带给对方无比的袭扰烦恼。

不过前提是训练得当,一轮火枪轰击,最前面的稻草人一片狼藉,后面的却是基本上没什么事儿,而且附近的树倒霉了,不少被打的一个个窟窿,明显有人打偏了。

气的毛珏是破口大骂。

“三天了!你们都是猪吗?打静止目标都这样,将来怎么打来气如风的建奴八旗?来人,摆稻草人,接着给老子练!一捆轮打不倒一半,别他娘的吃晚饭了!”

这刘冲也是一肚子火了,拎住两个刚刚放空枪的上去就是两个耳光,上去也是暴怒的咆哮着。

“瞄准了再打!老子吃不上晚饭,今晚你们就把别他娘的想睡了,打不上一半,今晚都给老子蹲马步去!”

如今部队荣誉感也练出来了,两个长官发火,那些骑兵自己也是一肚子火了,躁动的迅速装填好弹药,打算进行着下一轮的冲击。

可就在这个功夫,远处却是几个骑兵急促的奔驰过来,又是苏长梅满头大汗,充当了传令兵的角色。

“将爷,毛帅将令,紧急军情,招将爷速回皮岛!”

心里咯噔一声,毛珏急促的问道:“可曾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回将爷,辽镇战事又起!辽东督师下令全辽备战,有圣旨传下,毛帅亦是整兵出征!”

…………

训练什么的顾不上了,毛珏是急急匆匆带着十几个骑兵就赶往港口,实在不放心,还派人传令把赵成赵勇,田涛何馍馍几个一并带上,坐船渡海。

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回皮岛了,这儿似乎都变了个样子,真是大战在即,东江一百多条战舰全都开了出来,港口上到处都是推着淡水食品向船上装填的兵士,平时懒散的明军亦是紧张的动员起来想到处都是扛着长矛四处巡视的巡逻方阵,皮岛镇城上巡逻的人手更是多了两三倍。

拿着将令直接入了镇城,都督府,正堂上,高级军官的军事会议已经进行了一会儿了,副总兵陈继盛,沈世魁,参将毛有德,毛仲明,游击刘家兄弟几个,李九成等等高级军官一个不落。

正在布置着进军路线,看着毛珏进来,毛文龙居然是忽然脸色一黑,恼火的一伸手。

“我儿来的正好!汝铁山镇与毛有德部留守东江!防寇备倭,不得有误!”

毛文龙着脾气还真是来的莫名其妙,然而他这话却是让毛珏松一口气,如今亲兵队还没训练完成,更重要的是新作物耕种下,收割,冬储还需要他去主持,他还真怕毛文龙来个上阵父子兵,把他给拉走了。

在毛文龙一会老子再收拾的眼神下,毛珏乖乖的一抱拳:“末将遵命!”

然后跟着有些无精打采的毛有德身后缩了起来。

这次毛文龙的进军路线还是以往那样,走水路入旅顺,自金州向北,伺机骚扰赫图阿拉或者辽阳沈阳一线,毛仲明作为先锋,沈世魁为左路,刘家兄弟为右路,光杆司令陈继盛跟着毛文龙走中军,剩余的为后军,这一次,东江还真是倾巢而出。

看这个配置,毛珏倒也是明白了点,必须有个可靠之人守家才能让毛文龙放心,毛有德的忠心是人皆可见,自己又是亲儿子,所以他俩留守也不意外,不是因为毛珏不知道做了什么惹得毛文龙火冒三丈才被撇在后面。

不愧是老将,指定了几个计划,还把建奴将如何反击的可能想好了,毛文龙这才满意的一挥手。

“诸将即刻回营准备,今晚开拔,直奔金州!毛珏,你留下!”

“末将遵命!”

十几个重要将领站立起来,抱拳鞠躬,转眼走个精光,剩下个毛珏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大堂里,看着老脸发黑的毛文龙,禁不住后脑勺头皮发麻。

真叫吹胡子瞪眼,脑门上皱纹都快成老虎了,真不知道什么事儿气到这老家伙了,毛文龙恼火的咆哮着。

“畜生,还不和老夫进来!”

…………

“怎么回事?”

书房里,一封辽东公文被甩在了毛珏眼前,翻看了两眼,毛珏顿时老脸一抽,难怪,袁崇焕给他卖了!

这货绝对是报复,报复毛珏那一句袁蛮子亲启,公文里他格外的夸奖了毛珏的先知先觉,可不是夸奖就是好的这叫捧杀!

毛文龙不发火都怪了,自己亲儿子的情报,没告诉自己,先告诉了袁崇焕,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放?

悻悻然挠了挠后脑勺,可旋即毛珏又是变得兴奋起来,急促的问道。

“父亲大人,这次战事究竟如何,袁蛮子可曾下令,向沈阳进军?”

崇祯二年到崇祯三年的后金入关,是大明朝一场浩劫,快二百多年,头一次再让外敌打到了都城底下,而且京畿附近被劫掠一空,几十万人口,数百万银两,粮草无数被席卷到辽东,削弱大明的同时肥了后金的奴隶主们腰包,还把同样保受旱灾的辽东后金,难关给度过去了。

不过这儿却不是没有机会!袁崇焕缺乏帅才也是在这儿体现的淋漓尽致,皇太极倾巢而出,而且是绕道蒙古,整个后金国是最空虚的时候,如果抓住机会,收复辽阳沈阳,把战线拖回抚顺开原铁岭也不是不可能,回头还可以以逸待劳,应战征战关内,带着大量俘虏归来的建州八旗,胜算极大。

可历史上,袁崇焕却是失魂落魄的挥军入关,不仅仅在华北平原上与后金八旗打了个难看的追杀防御战,让赵率教麾下四千多骨干骑兵在遵化全军覆没,重金打造的辽东军损失无数。更是引起的了崇祯皇帝的猜疑,最后把他自己还赔了进去。

所以毛珏提前了两个月,写信给袁崇焕,提醒他建奴的大动作即将发生,并且连续几次提醒他,辽沈空虚!

如果这次袁崇焕能狠下心来,直捣黄龙!整个明末历史就可以改写!问这个问题时候,毛珏自己都感觉热血沸腾,如果是这样,就算没训练完,他也要自请随军,有生之年打到赫图阿拉,何等的荣耀。

可惜,毛文龙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泼洒在了毛珏头上。

“夜不收已经探明了,虏主黄太吉协重兵借道蒙古,已逼近喜峰口,袁蛮子下令,辽东几镇向山海关集结,入关勤王!”

第七十章.大战中的平静港湾

军情如火,动员了不过两天,毛文龙就要带领皮岛大军出征了,而且还要趁着夜色,避开后金的眼线,军港上,到处都是打着的火把或者火桶,背着行李的兵丁就像蚂蚁那样的先后爬上船去。

毛文龙倒是真心想要提携提携他那个蠢儿子了,一个胳膊肘底下夹着头盔,边往战舰那儿走去,一边还喋喋不休的教训着他。

“朝廷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以后有什么事儿,先跟你老子我打过招呼,再去做,老子帮你参谋!”

“你小子别以为当上个参将,就他娘的翅膀硬了,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再他娘的给老子捅这样的娄子,老子抽死你!”

毛珏长这么大,穿越前也二十六七了,一顿四两饭,吃过的大米没有个三吨也得有两吨了真要换成盐还不齁死您老人家?

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头想想,毛珏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加上心头失望,一道上他都是耷拉着个脑袋,做恭顺状。

可算到了船前,伸手把头盔带上,毛文龙也停止了呵斥,却是忽然用着一种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神,重重拍了拍毛珏的肩膀,声音中,头一次带了点点自豪。

“行了,知道老子的话你不听不进去,老子也不说了,不过你小子也真是长大了,那袁蛮子,花了数万石粮食,十万两雪花银去拉拢右翼蒙古,结果他连个屁都不知道,结果我家小子就能在这千里之外的东江,推算出建奴将有大动作,还是在蒙古那面入边墙,现在他袁蛮子可是手慌脚乱的紧,哈哈!还得是托老子儿子的福他才不至于掉脑袋!”

“今个冬天老子不一定回得来了!有空你多回来两趟,看看你大姨娘!她待你,可是真当亲儿子一样,至于你沈姨娘……”

说到这儿,毛文龙却是忍不住顿了一下,方才接着说道:“抽空你也去看看吧!她也不容易,身边一个侄子,还让你小子给崩了!”

说毛文龙够毒,绝对没错,他能有如今的地位,是踩着累累白骨起来的,不知道多少人被他当了垫脚石,不过老虎也有温情的时候,此时,这老汉就和个喋喋不休的父亲没什么区别,他的眼神,看的毛珏都恍惚了一下。

一时间,些许羞愧在毛珏心头升起,人家偷东西,也就偷偷钱偷偷车,不管有心无心,他却是偷了人家活生生的儿子,而且还是取而代之,如果知道了真像,这个老枭雄会被打击成什么样,毛珏不敢去想。

掩盖住眼底的异样,毛珏赶忙是一个鞠躬拜下。

“孩儿省的了!此去战场,刀剑无眼,还望父亲多多保重身体!勿要伤到寒到……”

“你小子咒我是不?”

武人特有的爽朗大笑,毛文龙又是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毛珏肩膀上,声音洪亮的吼道:“放心好了,你爹我这么多年,阎王爷都是躲着走的!大丈夫,别做那小女儿姿态,就这么样了,老子走了!”

真是洒脱,毛文龙昂然的大步流星踏上舰船,这一次老家伙真的一次头都没回,不过毛珏是一直鞠着躬,直到那大船开始开始在港口泻湖中,带着浪花飞驰向远方。

崇祯早年,辽东战场上最大一场战略性战役,就此拉开了帷幕。

崇祯二年十月初一,刚刚秋收过的皇太极在沈阳吹响了战号,旋即被袁崇焕极力拉拢的右翼蒙古科尔沁部,喀拉沁部,扎鲁特部,巴林部,奈曼部等十多个部落,这些部落每年领着朝廷的年赏还有粮饷,甚至边兵军饷开不出来也要保证这些蒙古人,可当辽东的强者皇太极亮出了爪牙后,这些蒙古部落是毫不犹豫的带兵杀向大明。

十月二十四日,后金八旗与蒙古骑兵于老哈和河誓师伐明,攻破长城关隘喜峰口,旋即分兵三路,浩浩荡荡向关内进发。

这个时代有了毛珏,他的信提前了两个月提醒了袁崇焕,不过第一时间没相信,袁崇焕是向右翼蒙古派出了大量的夜不收侦察兵,直到九月份,这才把事情确定下来,比历史上,袁崇焕多了一个月的准备时间,然而,这一个月却没给战局带来什么转机。

袁崇焕派遣参将谢尚政先行返回蓟镇,然而顺天知府王元雅却不领情,不允许谢尚政驻防敦化,逼其驻洪山口城,十月三十日,后金大军至,先破孤立无援的洪山口,旋即展开对遵化城的进攻。

十一月二日,第二批赶过来的辽东军团,赫赫有名的关宁铁骑在赵率教统帅下,前来支援,可这支军团却是落入了以逸待劳的后金军埋伏圈中,几乎全军覆没,总兵赵率教战死,次日,后金军全力攻城,当天城破,作死的巡抚王元雅倒是没亏名节,对着京师方向磕头之后,悬梁自尽。

敦化城的陷落简直如一盆冷水那样狠狠的浇在北直隶以及满朝文武的头上一时间京畿震动,朝廷惶惶不安,勤王的诏书向四面八方不要钱那样发了出去,又引发了第二个多米诺骨牌,正在陕西主持招抚的三边总督杨鹤手头再没了镇得住场面的军队,陕西农民军开始展露头角。

可就在这个时候,关外这本来是战场之地的铁山,却是超乎寻常的平静与安宁。

“都快!给老子快挖!”

站在山头,苏长梅跟发情的公猪那样,扯着嗓子嘶声竭力的叫嚷着。

十月末十一月初,天气已经明显冷了下来,晚上能冻得人直哆嗦,依照老人们的经验,再用不了几天,就得落雪了,抢在那儿之前,整个铁山镇再次被发动起来。

苞米地里,一群群青壮跟蝗虫那样轮着镰刀冲进去,大刀片子跟砍建奴那样,将已经快枯萎黄了的玉米从根儿斩断,然后堆在一旁,妇女们则是拿着小板凳,把苞米棒子挑拣出来,黄橙橙的苞米棒子堆满了一个个垛子。

正田中了玉米,土豆与地瓜则是尽量挑了偏僻一点的山田,挖掘这两种东西就有点费事了,这也是苏长梅为什么叫嚷的这般凄厉了,在他的喊声中,足足一千多号汉子轮起锄头在山坡上拼命地挖掘着,仿佛要把山都挖出来那样。

挖土豆还得注意,顺着根刨,连土带土豆一块挖出,不能伤了根茎,这劳动量可就大了,累的一帮子地把式也是手掌气泡,并且这玩意土了吧唧,黑不溜秋也的确没啥卖相干了一个上午,也没刨出来几亩山田,气的苏长梅是肥腮帮子直鼓。

不过这件事儿在中午来了个转机,今个是收粮食的,再加上这帮混球老出工不出力,苏长梅也没有让人再送饭过来,直接就把收上来的土豆和地瓜放在干透了的苞米杆子上烧,然后让青壮们分吃,这大冷天,烤的热乎乎的烤地瓜一掰开,里面黄呼呼的瓤立马散发着扑鼻的香味,就好像黄金那样,猛地咬一口,香甜直透心扉。

这个年代,甜味可是奢侈品,立马吃的有人连舌头都烫了,烤土豆味道虽然没有地瓜那么甜,不过也是香喷喷的,这两种来遥远美洲的宝贝,立马征服了铁山屯民的味蕾,下午一开干,这帮家伙立马跟换了发动机那样,一个个轮着锄头跟与媳妇交公粮那般积极,转眼间大山就被他们刨了个千疮百孔。

这让苏胖子也是终于松了口气。

…………

好饭不怕晚,虽然今年让建奴烧杀了一回秋收足足晚了一个来月,不过还是抢在了第一场大雪落雪前完成了收割,一副典型的东北模样在铁山镇展露了出来。

建设在堡垒外面的农家院中,一垛垛的苞米垛子堆得老高,房梁下还吊着好多大苞米棒子,那是洋妞派人教着分辨,明年作为种子的预留,房后阴凉地方,成堆成堆的地瓜土豆放在那儿阴干,挨家挨户又是呼哧呼哧的挖着地窖,准备将这些胜利的果实全都埋进去。

几把秸秆扔进炉子里,地炕立马热的烫屁股,炉钩子伸进去,将烧的滚烫的土豆子勾出来,扒拉掉灰,就这东北大酱就是一顿美味,这次收获真是惊人,比之前种麦子的收成足足多了一倍,就算是要上交一半作为军粮,也够一家老小吃一年了,这还没到过年,家家户户就开始变得喜气洋洋起来。

就连毛珏自己的餐桌都变了。

几条海杂鱼在锅底下咕嘟咕嘟不服气的扑腾着,里面还下了大豆酱,汤汁格外的浓郁,把剥了皮蒸好的土豆子都渲染的油光发亮,而且毛珏念叨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苞米面锅贴,也是在锅边上渐渐的烙黄,散发着扑鼻的清香。

苞米茬子地瓜粥,地瓜梗和猪皮糊的咸菜,吊炉土豆,豆腐,大酱,再加上这倒硬菜,离着老远,素衣这妞嘴角都流淌下了晶莹的口水,一双小手不住的搓着,而另一旁,带来这些玩意的洋妞阿德蕾娜,则是很不雅的跟着几块晶莹剔透的地瓜干叫着劲儿,累的腮帮子都疼,还吃的不亦乐乎。

饮食上,这些西方佬还真是不如中国人那般挖空心思,他们吃土豆,就是炖熟了,然后压成烂乎乎的泥,吃起来也跟吃稀泥似得,一边嚼着地瓜干,这妞一边还满是惊奇的向毛珏问着。

“少爷,呶怎么知道这么多番薯马铃薯的做法啊?明明这两样东西才传到辽东的?”

可惜,依照惯例,对着这个腮帮子塞的满满的洋妞,无精打采的毛珏又是一个白眼过去。

“问上帝去!”

第七十一章.粮食生财

南方的京师依旧是战火连天,突破了遵化之后,腰包鼓鼓的后金奴隶主们与穷怕了的蒙古骑兵们更是十二万分的热忱继续向着京师进军。

袁崇焕组织的第二道防线,据说也被突破了,大明朝的脸面仿佛一道破布那样被撕扯下来,京师都在这些野蛮强盗的遥望这下瑟瑟发抖。

而同一个月,毛珏则是忙的不可开交,差不点脚打后脑勺。只不过以前是因为挨饿,这一次,既然是因为粮食太多了。

地瓜与土豆玉米原产自安第斯山,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挑地,还耐寒,当初耕种时候真是饿怕了,有点地就种有点地就种,实际上耕种的面积已经超过了北方八万亩差不多能达到九万到十万亩那样。

一亩地能收获八百多斤苞米,一千二到一千五百斤地瓜土豆,毛珏征收上来的粮食多达整整四万两千多石,小山一般的苞米棒子,他的五个堡垒几乎快摆的没有落脚地方。

而供应他不到两千兵马,就算算上战马还有骡子等牲口,有两万石也够人吃马嚼到明年秋收的了。

不仅仅是军屯征收,民间丰收也消化不了这么多粮食,多了的屯放久了全都得烂掉,那就是浪费啊!

这些玩意的用途也不少,就像玉米可以酿酒,后世赫赫有名的东北小烧就这玩意酿的,土豆可以拿出来磨成淀粉,而地瓜作用更多,炼糖,磨粉,酿酒,还有阿德蕾娜吃的津津有味的地瓜干,这些虽然没有镜子那么暴利,可最大宗最持续的商业其实才是最赚钱的,就比如扬州盐商,一但地瓜干卖上规格,那也是红利滚滚来。

不过毛珏真想要动手时候,忽然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两眼一抹黑!

苞米酿酒需要磨盘打碎,土豆磨成粉都需要磨坊,可是铁山一座磨坊都没有,平日里都是老百姓自己用小手磨去磨的。

而且想要卖出去还得需要商人,需要店铺,可整个铁山镇的社会模式居然还停留在最原始以物易物的阶段,每年开春,会有南商来这儿收山货,用些便宜的粗布,盐巴之类辽东没有的生活用品,就把人参貂皮鹿皮核桃什么的通通给换走了,剩下时间,铁山镇完全停留在小农经济的自给自足中,根本没有商品经济,就算是把粮食加工出来了,他也没地方卖去。

而且扒拉扒拉算盘,毛珏气的腮帮子疼,这样的贸易模式,等于每年那些南货商用极其小的代价就把自己治下最具有价值的产业拿走了,他们一个个赚的肥的红得发紫,铁山镇还是什么穷,自己也收不上来税来两败俱伤肥了别人。

以往的参将都目光短浅,自己的收点贿赂再卖点山货,赚个千把两银子就满足了,到毛珏这儿,可就不行了。

脑袋多出来几根白头发,脑海中酝酿起一个庞大的计划来,不过一切还得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首先基础建设得先搞起来。

十一月十八日,咬牙切次的毛珏就又发下了参将军令,征调麾下屯户壮丁,干活!

铁山镇地形崎岖,多山多河流,这也形成了得天独厚的资源,水能!

穿梭在铁山入海的大河足足有三条,这头铁山镇屯民的猫冬是被毛珏给彻底打断了,麾下的壮丁怨声载道中又被征发出来,这回是挨着加劳峰附近的鲅河开始修建水坝,水车。

大冷天,寒冬腊月,足足两千多个壮丁在冰冷刺骨的水里给毛珏干活。估计后世毛珏该成环保人士的讨伐对象了,大群大群的樵夫从远处的径山上砍伐下整根的圆木,运到河边,然后钉进河里,那头,山下的混凝土工坊还在源源不断的生产着水泥,放到木槽子里干涸,行成块,然后也被运过来,一块块的投放进圆木前方,当混凝土挡住了大部分水流之后,再用混凝土直接填充,一座石头大坝就此建成。

堤坝保证了冬季河水不结冰,又将水流的冲击力再次提升了不少,紧挨着大坝,又是五架水车高耸的屹立在了河边,车轮带动了巨大的力道,从铸铁齿轮传递到岸边的磨坊,上百斤的石碾子开始永不疲倦的转着圈,唱着嘎吱嘎吱的歌谣。

真得感谢这个封建时代,毛珏一声令下,就有上千人得给你干活,不过苦虽然苦点,那些个屯民壮丁却是乐的,以往官府征调干活,那就是白干活!可这次,毛珏发好东西,建完之后,一人一匹布江南来的上等精密棉布,带花纹的!这样布都是钱曾给毛珏自应天带过来的,成本价就得一两银子一匹,到了这北地,没有四五两下不来。

快过年了,谁家不想做一两件新衣服,听说这个待遇之后被征召的月谷,加劳,古军营三个卫所的壮丁兴奋的脑袋都要发光了,一个个背着重物冲进冷水里跟下澡堂子一般。

还真叫人多力量大,不到六天时间,一座水坝,还有十多间水泥砖大磨坊连带着巨大的水车一起出现在了鲅河河畔,十一月二十五日,鲅河磨坊是正式投入运营成为毛珏麾下第一家官办企业。

“不要急!将爷说话算熟数,一个一个来!”

门口,苏长梅那张肥脸肉疼的简直犹如一道道刀刀切他肉似得,哭丧着脸给壮丁们派发着布匹,虽然不是他的,可在苏长梅眼里,这依旧是浪费的要命,磨坊里,毛珏本人却根本没有注意这些,全神贯注都是新磨出来苞米。

从苞米棒子上拔出来的玉米粒从磨盘口一斗一斗的倒进去,在磨盘飞速的转动下,不算太细的玉米面就从磨盘的缝隙中不断的落下来,立马有毛珏麾下的大头兵上去扫起来,装入袋子里,当装满了两袋子,毛珏就已经满意的点了点头。

“放到车上,本将要带走,剩下的,你们继续磨面!”

征收的苞米还有一万多石呢,就算这几个磨坊火力全开,估计一个冬天也磨不完,带着这两袋子新面粉,毛珏是按耐不住兴奋的急促向加劳山城赶去。

此时城堡内的建筑更加完善了,除了东面的二层小楼军营,西面,南面也修建起了这样混凝土二层小楼,一但战争打起来,可以作为山下屯户的避难所,不过此时是空着的,正好被毛珏当成了厂房。

整个堡垒都仿佛仙境那样,白雾缭绕的,这点可绝不是吹!一百多口蒸锅在煤炉子的加热下每时每刻不在喷涂着蒸汽,冷热气一交汇,把加劳堡垒弄得云雾缭绕的。

大锅里,蒸的全都是地瓜!

这头兵士把征收上来的地瓜用水洗净泥土,旋即就扔进笼屉,那头有穿着白大褂的伙头兵又把蒸好的笼屉抱下来,把地瓜扒皮,切成块,旋即放在簸箕上,抬上二楼。

二楼的所有房间窗户全都打开,吹着凌厉的西北风,这些熟地瓜就被安放在地上,几天功夫,那种艮啾啾黄呼呼的地瓜干就晾晒好了。

地瓜干产业不仅仅弄得热气四溅,还召来了馋猫,毛珏刚回到堡垒,刚好看见一道红色的影子从后门溜了进去,看的他脑门青筋禁不住蹦了蹦,旋即也是跳下马,不到片刻,怀里抱着一小捆地瓜干,哭丧着小脸的阿德蕾娜就被他拎了出来。

“少爷,您也太小气了!小女子又为您建水车,又为您种庄稼,吃您点地瓜干,还这般抠糗,您可是大丈夫啊!怎么能和我这样的淑女一般见识!”

还真是与大明的女子截然不同,就像素衣就是典型的明代淑女,逆来顺受,温柔如水,哪像这个洋妞,居然还敢不服气的和毛珏顶着嘴。

听着洋妞的狡辩,毛珏脑门上那股子青筋禁不住又是蹦了蹦,嘴角抽搐的冷哼着。

“就算如此,零食就是零食,也不能当饭吃!今个早晨,素衣告诉老子,你又把做好的早饭扔在了一边,吃了一上午的梅子干!无论如何,这点地瓜干你都得给老子放回去!”

真是截然不同的妞,阿德蕾娜立马把她那小脑海摇晃的犹如拨浪鼓那样,同时把地瓜干牢牢的护在胸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湖蓝色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张望向毛珏。

这眼神杀,就算毛珏都有点吃不消了,这个妞,如果要找个记忆中的人物相匹配的话,毛珏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三个火枪手》里的大反派女一号,米莱迪!

这个法国女人聪明绝顶,却又貌美如花,靠着这两样武器,她将一个个大人物都玩弄在股掌之间,成为巴黎最著名的交际花,还是大主教的心腹,这个妞绝对可以和米莱迪相媲美,稳重时候简直是冰山那样的贵族大小姐,卖起萌来却又是一副涉世未深的萝莉范,让人发不得火。

终于一副被你打败了的模样,毛珏有气无力的搭理下脑袋,最后抛出来个大招。

“放下地瓜干,一会少爷我带你去见识些新奇玩意,能发财的东西!选一个吧!”

“能发财的东西?”

跟着毛珏,连她这个见多识广的大小姐都是见识到了不少新奇玩意,这话一出,立马让真妞漂亮的蓝色眼睛亮的犹如波斯猫那样。

…………

“就是这儿了!”

刘冲背着两袋苞米面,呼哧呼哧直喘气,,毛珏是满脸悲催的捂着脑袋,身后,阿德蕾娜一面嚼着地瓜干,一面好奇的抬起小脑瓜,她面前,在堡垒的东南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个道观来。

随着毛珏敲了敲道观的门,又是个小道童好奇的开了半道缝,旋即欢天喜地的叫嚷起来。

“师傅!师傅!毛公子来了!”

第七十二章.粮**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还真没错,毛珏搬到了铁山,玄空老道,就是帮毛珏弄硝酸的那个死老头,也跟着搬了过来,还鸟枪换炮,从原本的三间茅草小破屋,换成了三间大瓦房。

就连三清道祖的金身都是请人重新刷了一遍,一听毛珏来了,老家伙也是立马把一张老脸笑成盛开的老菊花那样,忙不迭的亲自就迎接了出来。

“毛公子驾临小观,小观真是蓬荜生……,哇,这是什么妖精?公子放心!贫道苦修正一派心法数十年,就算是什么修行千年的血妖狐精,也照收不误!”

可怜这老家伙一辈子没见过洋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毛珏身后咬着地瓜干的阿德蕾娜所震惊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把毛珏拉到身后,左手伏魔印,右手乾坤指,大义凛然的挥舞开道袍叫嚷着。

不过要是这老家伙嗓音中没带着一股子哭腔,两条大腿都在那儿哆嗦,就更有得道高人的形象了。

整齐的贝齿狠狠咬进地瓜干中,阿德蕾娜那光洁的额头上,顿时崩起了几根青筋,旁边引路的小道童亦是露出了尴尬之色,赶忙在一旁讪讪的解释着。

“师傅,这位是江南盐商新送给毛公子的小妾,是胡人,不是什么妖怪!”

“啊?胡人!”

一瞬间,玄空老道坚定的眼神甚至都出现了一丝动摇,可旋即,老家伙就给毛珏展示了一把什么叫厚黑宗室,脸不红心不跳,玄空收起了把式,旋即对着毛珏又是一个稽首,一本正经的说道。

“贫道刚刚习练了一套正一狮子吼功,以凌然正气加持自身,以达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功效,毛少爷以为如何?”

洋妞脑门青筋更多,毛珏的嘴角也是一抽一抽的,好半天,这才悻悻然抱了抱拳头。

“玄空仙长果然功力不凡!”

…………

毛珏是功利主义者,他肯给玄空老道这么大的房子,还划分了几十亩庙产给他,老家伙自然就有着其价值所在。跟着老家伙屁股后面刚走过第一层三清大殿,后面的院子里,一股子难闻的化学药剂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哦!上帝!威尼斯银镜!”

阿德蕾娜这妞自诩从文明国度来,见多识广,平时总是嘴角微翘,平淡中带着不屑。可毛珏这儿却总有让她失态的东西。惊叫一声,没等玄空老道引路,这妞已经是钻进了西面的厢房。

这个房间窗户上还有个大烟筒向外呼呼的冒着黑烟,不时有道童将外面的煤面与黄泥和好运进去,一个硕大的蒸馏薽锅被炉火烧的屁股通红,桌子上,几个道童认真的拿着刷子不知道刷些什么。对着屋子走廊的墙壁,阿德蕾娜的小嘴儿惊讶的张大成了O字形。

原来是毛珏的镜子工坊搬到了这儿,走廊里,挂在墙上十几面完成银镜反应,装裱完的成品镜子,她那张小脸正好被分割成几块的镜子墙照的分毫毕现。

“这是威尼斯共和国不传之秘!法王曾经四次对威尼斯施压也没弄到的秘方,你是怎么弄到的?”

镜子这玩意不止同时代东方为之疯狂,西方同样狂热的跟果粉追果六果七似得让无数贵族女人疯狂到甚至出卖肉体,掏空情人口袋里最后一个法郎的地步。

这疯狂,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银子,这妞的出身到现在,毛珏也不知道,不过看她这惊奇又眼冒金光的模样,明显是曾经见过却不曾有过。

可惜,就算阿德蕾娜震惊的连敬称都忘了,毛珏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无精打采的晃晃脑袋,轻描淡写的那一句老话。

“问上帝去!”

“小气鬼!”

看着这货摇摇晃晃跟着玄空老道往三进院子走去,气的这妞把一口整齐的贝齿咬的咯咯作响,连毛珏说能发大财的事儿也不顾了,气呼呼的又是冲进了镜子坊,老鹰抓老鼠那样死死盯着几个道童的动作,苦大仇深的一眼都不肯放开。

…………

整个铁山镇已经占据了毛珏太多的精力,他是顾不上自己生产镜子了,反正一帮子道童天天闲的没事儿做,干脆将生产硝酸,银镜反应的工作都丢到了这儿,反正道士平时隔绝于世,又是在自己的军堡中,不怕丢了。

不过毛珏还是防了一手,玻璃的生产还是放在皮岛,让何四勇,文渊阁几个去负责,这样的话就算知道了银镜反应,这些道士自己还是弄不出镜子来。

今个的主角不却是镜子,在镜子工坊门口打了个转,沿着院中庭,几人又是进入了第三进。

这直接靠着城墙根了,又是一间挺像炼丹房的屋子,只不过这次丹鼎却被炉子所取代,还有一摞蒸笼堆在墙角,旁边铁做的蒸馏国向下耷拉着脑袋,两个小道童早已经在那炉子里扇风点起了火,煤块烧的通红,散发着一股子强烈的热气,热的人脸通红。

迎着毛珏进了这屋,要干正事了,玄空老道也像个狂热的化学家那样变得无比正经,指着墙角的蒸笼向毛珏拱拳说道。

“毛少爷,火候已经好了,步骤这两天老朽也是琢磨了许久,只要料到,就能上笼了。”

“刘冲!”

最前面的蒸笼已经铺上了一层笼屉布,看着小道童蓄势待发的模样,没有废话,毛珏对着身后直接一歪脑袋,当苦力的刘冲还有另外两个贴身亲兵扛着一百多斤的苞米面一袋的就搬了过去。

还真是驾轻就熟,几个道童把苞米面倒进了蒸笼里头,然后用桶向上倒水,每一层蒸笼都把玉米面和开,变得软软的,玄空老道在旁边亲自看着,加多少水都由他来判定,每次老道一点头,几个道童就把停止加水,把和好的苞米面送上笼屉,两个炉子,二十层笼屉,很快就被摆的满满的,一百多斤玉米面用了个精光。

炉火本来就热,加上蒸汽就更热了,玄空有意想请毛珏却厢房喝喝茶,坐等,可这事儿对毛珏来讲可十分重要,他是固执的晃了晃脑袋,不得已,玄空也只好搬着个板凳跟着坐在那儿。

转眼,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要说人的境界还真是不同,毛珏心头牵绊着不少事儿,坐在这儿又跟蒸桑拿似得,让他坐立不安,一会儿就站起来兜个圈子,脑门上汗珠子跟小溪水似得,把棉甲的衣领子都湿透了。

反观这玄空老道,除了老脸更加白嫩了点,被蒸汽熏得,其余时间都是心平气和的往哪儿一咪,难怪老家伙都七十多了,还是这般硬朗,这般心境就不是毛珏这躁动的年轻人可以比拟的。

这期间玄空几次去蒸笼那儿探查,又加了一次水,最后直到里面的玉米面都已经完全熟透,仿佛板栗糕那样黏稠绵软,这才被从蒸笼上下下来,开笼子晾晒。

“如何?”

看着这死老头用两根手指撵着熟玉米面,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又是满脸陶醉,毛珏还真有点被钓的提心吊胆的,忍不住开口急促的问道。

“依照贫道多年经验,应当是可以的!”

深吸一口气,毛珏又有点恼火的哭笑不得,故作深沉,吊足了人胃口,难道就是这些得道高人的通病?

这头道童们把玉米面又晾上,降温,那头玄空老道回了他的里屋,旋即又是宝贝般的捧回个坛子,刚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味就扑鼻而来,可就在这个功夫,门口忽然一阵冷风吹过,谁把关着死死的门给推开了。

“快关上,要是冻了料,就下不了了!”

难得这老头子也有不淡定的时候,慌得推门进来的阿德蕾娜一回身,把屋门也是重重的推关了上。刚刚这妞一直窝在镜子坊,看着道童们把米汤均匀的刷在已经涂了硝酸银的玻璃背面,直到一面半人高的大衣镜完工等待晒干,这妞也没看出什么秘密来。

也难怪,除了炼制出硝酸的玄空老道,就算小道童们也不知道自己刷的是什么,阿德蕾娜这妞要是能看的明白都怪了,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收获,刚刚揣怀里的地瓜干吃没了,此时,又换上了一面圆镜子,这个价值甚至超过她人身的宝贝,成了这妞的战利品。

挨了毛珏恶狠狠的一眼,也是跟着重重抽了抽鼻子,小手死死抱着镜子,阿德蕾娜的脸上却是禁不住流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来,一张小嘴儿撅到了一边。

“不就是酿酒吗?至于搞得那么神秘?”

这妞是又开始卖萌,不过毛珏实在是一丁点都没顾及到她,依旧是目不转睛看着玄空老道把坛子里的酒曲与那些玉米面均匀的搅拌在一起,放入准备好的大缸内,最后将缸搬到热乎乎的炕上,毛珏这才松了口气。

他手中的资源,第一面镜子是最贵重的,可上市数量一多,必定掉价,玻璃制品也差不多,而且这两样不属于大宗商品,这年头的奢侈品还差不多,只有富裕阶层可以购买,注定开辟的市场不打。

人参,貂皮,鹿茸等也差不多,并且这几样东西毛珏没办法垄断,每年走草原的山西晋商,还有京师的官商们也会从辽东走私相当大的规模,最重要的是这玩意也不是平民产业,受到战乱的影响极大,带不动铁山的经济发展。

可一但玉米酿酒成功,那就是行成本地特有的产业了,取材简便,漫山遍野种植的玉米都可以用来酿酒,市场极广,毕竟为数不少的男人就好这口,看孔有德和耿仲明这两个大酒包就可见一斑,真要打开了局面,毛珏就不愁军费了。

不过术业有专攻,毛珏学过机械,在造船厂上过班,还玩过玻璃坊,他却真的没酿过酒,后世东北小烧挺著名,他光知道喝,却不知道这玩意是怎么来的,如何把苞米酿成酒,他真是两眼一抹黑。

还好身边还有个酿酒的行家,别看玄空是个道士,出家人,可他信奉的是正一派,并不像佛家那样禁忌荤腥,不许结婚,老家伙当年也有一段风流史,而且老家伙还极其注重养生,会自己酿酒,并且用人参鹿茸等泡成药酒,曾经毛珏就收到过他配置的人参壮力酒。

这一次,能不能把玉米变成酒,也得全看他了,这头老家伙又是指挥将下一袋玉米面放到蒸锅上,满是希望,毛珏又一次溜达到了酒缸面前,向里面张望着,恨不得现在就能生出酒来。

毛珏浑然没有注意,抱着镜子的阿德蕾娜,那双漂亮的湖蓝眼珠子,滴溜溜的又是转了起来……

第七十三章.劳动力问题

有人说,人生就像好酒那样,需要岁月的沉淀,这才能拥有苦辣酸甜的复杂滋味,人生如何毛珏还不知道,好酒却是沉淀却着实让他煎熬了一番,自玄空下缸之后,一连二十多天,他的玉米酒都没有消息。

直到第四天,毛珏正在铁山的主矿坑指挥着搭建新矿井时候,一个小道童这才着急忙慌的骑着头毛驴找了过来。

“将爷,我家师傅说,可以起酒了,请您快点去!”

可怜这头两个矿头还在这儿喋喋不休的介绍着工程进度如何,一转头的功夫,毛珏已经跟着道童走了,寒冬腊月冒着东北刀子风施工,就是为了博得毛珏一个赏赐,这听到一半走了,下次再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气的两个工头对着那小道童毛驴背影就是狠狠几口唾沫。

到道馆时候,玄空老道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那间酿酒屋子里更是热气滔天,一股子蒸汽弥漫在棚上,把屋顶的石灰都弄得湿漉漉的。

底下还是那个大蒸锅,上面却多了个有着向下斜着金属嘴的铁锅盖,锅盖顶上,有小道童从外面采来的大冰块,锅盖底下,用几个凳子垫了一米半多,上面放了个大坛子接着,浓郁的酒香味顺着铁嘴扑鼻而来,一股子透明的酒液顺着铁嘴淅淅沥沥的流淌进罐子中。

成了!

差不多一万石苞米用不掉,放着腐烂又太浪费,这玄空老道是真帮毛珏解决个大难题,可没等毛珏高兴起来,玄空老家伙居然把那个陶罐替换下来,转身推开屋子门,哗啦一声,一斤多的烧酒就这么泼到了雪地中,看的毛珏那心情,真是如同日了哈士奇那样。

“怎么了,难道酿酒失败了?”

这头死老道刚一回身,毛珏已经跟幽灵般贴了上去,指着老家伙鼻子急促的问道。刚刚毛珏鸟悄的进来,谁都没惊动,冷不丁一嗓子差不点没把玄空心脏病给吓出来,抱着个坛子喘了好几口粗气,这才拉达着一张苦瓜脸,悲催的说道。

“毛公子啊!老朽年纪大了,经不住您这一惊一咋,哎呦,我这个老心啊!”

“酒怎么了?”

老家伙死不死无所谓,将来自己筹银子的东西可不能丢,没管老家伙是否会一口气上不来来个脑血栓,毛珏又是急促的问道。眼看着这个年轻人一脸着急,问的这玄空老道是哭笑不得的晃了晃脑袋。

“公子莫慌,刚刚贫道倒掉的是酒头,根据我们三峰山云来观一百多年烧制的药酒经验,这头半坛子酒是有微毒的,不能喝!”

“这每坛子能装十斤酒,咱这一百斤粮食差不多能打三十斤酒三坛子,再有个最后一两斤酒尾,也是不能喝的!”

眼看着那个蒸馏锅盖不断往外流淌出晶莹剔透的酒液,跟自来水一般,再听着这话,毛珏是终于松了口气。

酒精与水蒸气的液化点不同,而各种甲醛,酶类有害物质,杂质也是最先出来,所以头一斤酒头是不能喝的,后面最后一两斤酒尾也差不多,熬到这个程度,那些顽固的有毒物质也跟着出来了,同时酒精度急剧降低。

不过说来无奈的是,就这有小毒的酒头酒尾,含有各种酶,就是组成白酒风味的物质是最多的,也是最好喝的一部分,后世有人就把酒头酒尾添回去,烧制第二锅,口味格外的好,被称为二锅头。

不过就算玄空老道也没这种技术,酒头酒尾,就只能倒掉了,不过就算除去这些,三袋子三百多斤苞米面依旧出了九十多斤玉米烧酒,摆放了整整一个屋子。

说实话,毛珏自己对白酒真没什么研究,他也就能喝点啤酒,葡萄酒,喝不出个好赖来,还好,这儿是辽东军,酒鬼多的是,他身边就有一个,刘冲就是个十足的酒包。

早就被勾的喉咙里馋虫直冒了,看着毛珏找了个大碗,亲自给自己斟了一碗酒,这个粗汉激动的都哆嗦了,双手接过,上去就是一大口,毛珏眼看着这货喉结上下起伏了几下,然后又是满脸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怎么样?”

“将爷,这酒,香啊!当年末将在沈阳城喝的最好的粮食酒,也就这般滋味了!”

这话可算让毛珏把心放到了胃里。

…………

继加劳峰地瓜干厂之后,加劳酿酒厂又是在堡垒之内挂起了牌子。

这儿的酒坊理论上是属于铁山镇的,不过这年头兵为将有,公私还不分家,理所当然的毛珏把这儿看做了他的了。

整个铁山都是军镇,下面的屯户也是按照军籍来的,假公济私,毛珏就从花名册上划分了一百户出一百丁丁口多专门经营这个酒厂,封建时代的好处真是显露无疑,毛珏还不用给工资,这一百户

人家耕种的卫所田免税,这条件一出,整个铁山镇一千九百多户屯民送礼找关系,差不点没打破了头。

玄空老道多了个头衔,酿酒厂总监,他手底下打杂的小道童也封了官,酿酒厂副总监,老道是一点儿也不满意,天天埋怨耽误了他羽化飞升云云,两个小道士明显没那份修为,腰杆挺得溜直人魔狗样的在酿酒厂溜达个不停。

每天山下的磨坊磨出的玉米面用骡车拉上山上堡垒,一同运来的还有附近赫山的煤炭,五十个工人从早晨忙到晚上,每天差不多能处理十担的酒糟,毛珏还懂得节约能源,又下令连着这些炉子修理了几个长长的烟道,直通对面的地瓜干厂,这样一来两个厂子的冬天供暖也都被一并解决了。

酒糟的发酵大约需要半个多月,到了十一月末左右,第一批新酒也打了下来,十石就是一千二百斤,刨除磨碎时候的消耗差不多也有一千一百斤,三分之一的出酒率,一天的产能差不多三百五十斤到四百斤那样。

可到了这个时候,毛珏又悲催的发现,自己的陶罐又有点不够用了,还得再来个烧陶厂。

…………

这一天,毛珏这个将军又是不务正业的忙着文案工作,有苏长梅这个狗腿子跑腿,把铁山境内几个拥有陶土的,有利于烧陶罐的地方给他挑选出来,参考着地形,毛珏是思考着陶器厂要放在什么地方,既方便就地取材,又方便将其运输到加崂山,最后再运到铁山港口。

一面抬着笔,一面毛珏还犯愁着,他治下一千八九百户,差不多两万三千左右人口,如果加上田,赵,何等几个大家族隐匿的,甚至有可能达到三万。看起来挺多了,可实际上根本不太够用,毕竟铁山镇军队就有五千多,已经达到到四个人供养一个兵的地步。

还好这五千兵马也就是个虚数,不少人家上到六七十岁老头,下到十一二岁娃娃,只要是个男的,就被划分在兵额中,这部分人也是下田劳动的,真正的战兵加上毛珏新招募的亲兵营也不到两千之数,不然老百姓的日子估计根本就过不下去了。

可就算是农兵,也占用了社会壮年劳动力相当大一部分,而且铁山还附带着向东江镇每年提供八万斤铁,五十吨煤炭,还有其他矿物等等杂役,这采矿就占用了两千多壮丁人口,更不要说如今毛珏各项需求,还有今年的后金扫荡整个朝鲜半岛北部,已经挤占了很大额度向毛文龙交差的物资,为此毛珏还不得不提高了矿场的人力配置,连女人也被征召,派去了些劳动强度不大的位置,几个矿山已经达到了三千多人。

酿酒厂占用一百多人,兵工厂占用四百多壮丁,磨坊也需要一百多人,如果再开个制陶厂,手底下可用的壮丁还真不多了,而且那头种地也需要壮年劳动力,如今这入冬还好点,明年一开春,就得立马陷入了后世农业与工业争夺劳动力的窘迫景象。

也许应当在皮岛想办法招募些壮丁过来了!

就在毛珏想的出神时候,冷不丁楼下却是热闹了起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居然是钱曾满脸气急败坏的闯了进来,今个这肾虚公子看样子是真急眼了,连他一贯用来装逼的四美女抬小轿都没带来,一进门,就立马苦下了一张脸,悲催的叫嚷道。

“毛兄啊!毛兄,你这不是要钱某的命吗?”

之前的军将没脑子,不代表毛珏没脑子,这秋冬季是捕貂的季节,不过今年,闲下来的猎人不是被毛珏招来修磨坊水坝,就是到各个工坊干活,上山打猎的比往年少了一多半还多,而且这些捕猎队和往年屯户自行组织的还不同,都是毛珏以铁山军镇名义组织的,猎到的貂,鹿,兔子以及其他野兽,肉归猎队,皮还有角,以及能做药材的骨之类就归毛珏,大小猎物价格不等,不过毛珏都是拿自己手头的南货当做补偿给这些猎队。

这钱曾逗留在铁山,就是为了收这些北货,然后明年返回江南去贩卖,毛珏这一手,等于他用自己精心办回来的货物,把自己的财路给弄没了。

难怪这货一进来就这么一副哭爹喊娘的悲催像,满肚子怨气。

早有预料,看着这货一副哭脸,毛珏倒是露出了满面的笑容来,故意装傻,毛珏是大笑着上前一作揖。

“钱兄何出此言?”

第七十四章.低端产品?

极远之地的朝鲜半岛北部,铁山,在一块块烧红的煤块中,毛珏还算是维持了一个人人温饱的世外桃源,与此同时,大明帝国繁华腹心的北直隶,却已经是杀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一滴滴鲜红的液体顺着新翻开的泥土向下流淌着,滴答,滴答,当第三滴落在地面上时候,饥渴的大地却也饱饮不到这甘美的液体,水滴形的冰珠顺着一片通红的冰面滑开,然后就再没有新的液体滴下。

再往上,是个中年军士那满是尘土胡子啦擦的脸,一道狰狞的刀痕将这张种地农民的脸切成了两半,此时血已经冻结住了,只剩下那冻得发白的眼仁无神的向前张望着。

咚~

忽然间,已经发硬了的身躯剧烈的颤抖了下,这回光返照的代价却是极其大的,一支胳膊带着刀飞了出去,又是少许血花洒落在地上,硕大的马蹄印落在原本手臂的位置,一匹辽东骏马驮着其胡儿主人急促的向后奔驰着。

不过这个倒地士兵还是见证了个光辉的一幕,倒悬的后金大旗也跟着骑兵从他身上拂过,紧跟着这个偃旗的八旗败骑,不知道多少个拖着辫子的八旗精兵也是仓皇的向后溃逃着,更后面,高举着的红色大明战火旗,满是疲倦风霜的明军再后头呼出一片片白雾,有气无力的追杀着。

的确是追杀着,激战了快一天的广渠门之战以明军胜利而告终,喊杀声又持续了一会,败退的后金军被逼到了运河边上,践踏之下踩碎了河冰,又有不少军士掉进河里,不过破碎的冰块也让明军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的确算是一场难得的胜利,这一战杀伤了八旗至少千人,杀伤了数千,其规模快赶上宁锦大捷了,可如果不是战场位于大明帝国的心脏,京师城下,而且是辽东军数万合着京营一两万,才把这不到三万,两万出头的饿狼赶走,那就更好了。

战场上到处都是狼藉的尸体,中午莽古尔泰的正蓝旗发动进攻,先是攻祖大寿不克,旋即攻中军王承胤,王部却一触即溃,向南逃避,与祖大寿部搅乱在一起,本来袁崇焕计划的弹簧阵,一部受到攻击,另外两部侧面夹击的计划就这么宣告破产,辽东军被后金撕成了两个部分。

还好这儿后金的指挥系统也出了问题,除了豪格,剩余几个旗主贝勒没有遵照军令,挥军杀进了袁崇焕的本军,可就算分兵削弱了八旗军的实力袁崇焕亦是不得不亲自上阵,整个人被射的跟刺猬一样,他可不是武将而是个文人,就好像后世东北军元帅林彪都要亲自拔枪上阵跟敌人血拼那样,可见战斗到了何等程度。

就算如此,辽东军还是没能打退八旗,直到崇祯皇帝都看不下去,下令京营出击有了这支南面大军的加入,受创不重的祖大寿,王承胤这才击退莽古尔泰豪格,自侧翼夹击八旗军,把皇太极打到了运河边上。

这一战,明军死伤最起码达到了上万。

夜色渐渐降临,连野地里的尸体都没有力气去收敛,活下来的人精疲力竭的窝在寒冬腊月的华北大平原上,缩在冰冷的的帐篷里瑟瑟发抖,中军,油灯闪烁着幽暗的光,三重满是窟窿的棉甲丝绸甲被挂在旁边甲挂上,满面疲惫,袁崇焕却还是靠在他的书案前面。

一大堆军令公文其实早已经批阅完毕,时间也到了三更,这个辽东土霸王手里却是捏着一封舒心书信,久久不想去入睡。

说实话,这信可实在是够难看的,字迹歪歪扭扭,不少字比划结构都错了,就算袁崇焕五岁的大侄子写的估计都比这好,而且更过分的是,这封信居然还夹着一张练字的草纸一块给送过来了,信封还摆在书桌上,用张扬的字眼公然写着四个大字,袁蛮子亲启。

这挑衅程度与敌意简直是十足,可就这么一封信,居然让袁崇焕爱不释手。

而且他的目光是不是越过书信,到草纸上。

这写信人的功底儿真是够差的,写之前还得练练字,不过夹杂在这些凌乱的字迹中,几个数字倒是挺扎眼,5,7。7,9。8,2。9,1。袁崇焕跟文书打过这么多年交道,几乎是立刻认出这个简单而简陋的文字游戏,在信上找到那几个字。

议饷勿入!

说实话,最开始老袁是真想不明白这几个字,直到战线都拉到了京师城底下,隐约他才有了点明悟。

最开始他不过把那个小子当做了有点经营手段,沉稳,善守,也就这几个优点,适合当个给自己跑腿的粗野武夫而已,可如今,这个小子才叫真正的深藏不露,自己看到的,他看到了,自己没看到的,他都能看到,这份心机沉浮,也是令人发指。

当~当~当~

梆子敲响在门口,几个巡夜的军士佝偻着身子从仗外走过,这几年,大明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就算这些关外人也经受不住这等风霜,忽然间,帐篷门帘子被撩开,一个长得颇为英俊的武将艰难的抱了抱拳头。

“督师!夜深了,为了朝廷,您也早点休息吧!”

来的是吴三桂,今个他可是迅猛如虎,算是今日之战的唯一亮点,从祖大寿军第一个杀进陷入袁崇焕本军的建奴背后,据说今个圣上都赞许了他一句辽东之虎,看到他来,袁崇焕也终于从深思中醒过神来,疲倦的对他点了点头。

“知道了,本督这就安歇!三桂今日你也力战不殆,军务有麻贵盯着,汝也去早点休息吧!”

“谢督师关心,末将省的!”

答应一声,吴三桂再一次退出了帐篷,恢复了平静,袁崇焕也是又看了那信两眼,忽然伸手,把信纸连带那一页草纸团在一起都一并扔进了火盆,看着火光腾起,袁崇焕又把那袁蛮子亲启的信封夹在了书页中,最后合上了书案,疲惫的站起身来,去了后面床榻。

有些事,事不可为还要为之!

…………

战场数千公里外,朝鲜半岛,铁山。

火炕被煤炉子烧的热乎乎的,一桌子菜肴摆的满满的,渐渐名声起来的锅贴饼子炖鱼,发糕,还有野鸡蘑菇锅,总之山珍海味都有了,一旁素衣和洋妞一人还抱着个大酒坛子。

钱曾还是那副苦瓜脸。

坐在对面,夹起一块鸡腿愤愤然的塞到嘴里,肾虚公子方才又是愤懑的哼哼出声来。

“毛兄你可真是害苦了兄弟了!”

“钱兄不要这么说吗!在商言商,再说,兄弟不是也没把话说死吗?这个价拿回去,要是扬州那些老爷不满意,不付钱就是了,到时候钱兄再回来,兄弟我二话不说!”

毛珏那胸脯拍的够响亮,可是听着钱曾却是脸色一苦嘴一咧,事儿要有毛珏说的那么容易,还好了呢!

都知道北方出产人参,而此时大明获得人参的途径就那么三条,走口子外的晋商与鞑靼走私,辽东军走私,还有就是这东江镇皮岛。

这其中,就数皮岛的人参貂皮鹿茸之类山货最为便宜,因为前两者都要走漫长的陆路,这年头口子外的蒙古部落就是穷怕了的强盗,和他们大交道,晋商的成本可想而知,辽东军走私得走山海关,想要从这儿把人参貂皮运进关,也得大神通,不然私开互市那可是死罪。

只有这东江镇,毛大帅人家是野路子起家,自己拉扯出来一方军镇的,还没有文官监军,回关内还是走海路去的山东,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内客商就可以以很低廉的价格,换到这东北的珍品。

可如今,居然杀出了毛珏这么个程咬金,皮岛一个海岛是不可能产人参的,多数还是来自铁山,偏偏毛珏把这个来源掐死了,不管是私自与朝鲜人,后金交易来的,还是自己上山挖,打猎打来的,都得优先交易给铁山参将,有了垄断这个资本,毛珏自然虱子大开口了,一张貂皮贵了四倍,到了二两银子,人参按照成色大小,也贵了两倍到十倍,这一趟,他的成本至少上升五倍还要多。

至于毛珏说的好听,还是信任自己,先赊给自己,不给钱再拿回来,可能吗?要是敢这么玩他一回,明年他手头这参,这皮子给谁就不一定了!没了这些玩意,他钱曾更是一文不值了。

不过就算是毛珏提价,还是比晋商与京商手里的价格低廉几倍,他也得接受,并且之前是几十伙的商人分,如今是他一个人拿货,那么他就也有这个垄断的优势,今年大明还与后金大战,明年的人参貂皮走势肯定更加紧俏,拿回去他也可以涨价,一张貂皮原本十两,手一番就是二十两,人参也是向上拔,还是能赚个钵满瓢溢。

不过回去,估计他背后的几个大佬,还得对他发一顿牢骚,想着,这钱曾的脸色就是愈发的难看。

“行了钱兄,今个咱们只风花雪月,不说那些庸俗的,素衣还不倒酒?”

“是,少爷!”

早就在一旁等的跃跃欲试老半天,素衣抱着坛子就给钱曾满上了一杯,这货也的确是酒中老手,端起杯子闻着这香气先抽了抽鼻子,这才嘬了一小口,接着又是摇头晃脑好一会,方才吐出一口气来,肾虚公子的脸上又是露出一股子智珠在握的笑意来。

“刚下来的新烧酒?”

“钱兄果然是行家!”

“毛兄想要钱某帮你把这酒也卖到江南去?”

“然也!”

这货不愧是商场老油条,一猜一个准,毛珏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点了点头,却见这货猛地晃了晃脑袋。

“这事儿,毛兄还是熄了念头吧!”

“太难!”

第七十五章.副产品

后世毛珏的时代是白酒的时代,什么五粮液茅台汾酒杏花村,超市饭店就这玩意和啤酒平分天下,偶尔能冒出点葡萄酒来,可是这个时代,白酒或者叫烧酒还属于屌丝行列,真正横行天下的,是人家黄酒。

尤其是江南,绍兴黄酒为主的南酒甚至将沧州黄酒这个北酒都打垮了,这种情况,时人也是把黄酒当做上酒,烧酒为下酒,毛珏想把白酒卖到江南去,还真是难,难于上青天。

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后世白酒之所以流行起来,就是因为抗战时候,整个中国交通线断档,黄酒主产区江南也沦陷了,老百姓却还得喝酒,大部分用高粱等杂粮酿造的烧酒白酒才占据市场,等天下太平了,人们的味蕾也习惯了烧酒。

过不了几年,一个比抗战时期还要残酷的明末大乱世可是即将成型,到时候人吃的都不够,还酿酒?少了不少竞争,操作得当,占领北方酒市场是不成问题。

问题是那还得等几年,毛珏是现在就想看到银子。

刚刚被毛珏摆了一道,风水轮流转,看他现在是满脸的的郁闷,又干了一口烧酒,钱曾倒是一张肾虚脸变得油光水滑,仿佛吃了某源肾宝一样。

“毛兄,您这也不用灰心,南边不认烧酒,这北边可认!毛兄如果想赚银子,大可以往那面使使劲,毛帅久营东江,相信这方便门路比钱某还要广吧!哈哈!”

钱曾说的倒是不无道理,越冷的地方人越喜欢喝烈酒,以烈酒来驱寒,而且卖酒给后金八旗,毛珏也是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要是八旗人人酗酒,一个个喝成大酒包,他毛珏在东江,过得还舒服了!

只不过这钱曾高看他了,女真八旗那里他真是一点儿门路都没有,认识的人还没有庞大海多,好歹这货也走私边贸多年了。

这头毛珏在沉思,肾虚公子却是一点儿也没亏待自己,接着喝酒吃菜着,眼看着素衣倒的酒,这货已经喝了第三杯了,倒是洋妞有点不乐意。

“钱公子,这是奴家自家乡带来的酿酒方法酿出来的酒,您也尝尝!”

“哦?阿姑娘也有如此巧手?毛兄有福了,钱某羡慕啊!快给钱某满上,让我也尝尝西洋酒的滋味!”

举着杯子,钱曾还挺热情,欢喜的阿德蕾娜也是把酒坛子倾倒过去,给他满上了一杯,这酒和毛珏的烧酒又是截然不同,同体发黄,有点琥珀颜色,散发着一股子浓香,让钱曾这酒虫拿鼻子闻了闻,顿时露出了食指大动的神色,然而看着他高举起酒杯,毛珏和素衣两张脸上却都是流露出了古怪的同情来。

只见这货好爽的一口干下去大半杯,旋即一张脸迅速变得通红,噗呲一口喷出来半碗,捂着喉咙,撒腿就往楼下跑去,一脑袋扎进了雪堆里。

这玩意是阿德蕾娜用土豆酿造的土豆酒,据说德国人早饭时候都爱喝一杯,的确是香味扑鼻,而且更贴近黄酒,可就是太烈了!烈到就算老酒鬼刘冲都只能小口小口饮,钱曾这装逼豪饮,不让他想喷火都是便宜他了。

昂起头,毛珏是爽朗的大笑起来,素衣亦是跟着捂着小嘴儿,咯咯笑的犹如小母鸡那样,只有阿德蕾娜这妞愤愤然的跺着小脚,用她的母语不知道嘀咕着些什么,估计又是再说东方人不识货云云。

…………

人参生意可以继续,这些山货毛珏都积累了一大堆了,和钱曾商议好价钱之后就开始登记造册,纪录在账本上,银子还要等钱曾跑回江南,再带货回来再给,不过这烧酒生意,就只能暂时告一个段落了。还好烧酒不怕存,越久陈酿的酒,越能卖的上价钱。

而且没过几天,毛珏派出去的打猎队也回了来。

后世每年冬天,从俄罗斯经黑龙江迁徙到朝鲜的野兽就是为数不少,如今这个年代更是数量众多,狩猎也是一种军事锻炼,建州八旗的牛录,就是以狩猎队为单位拉扯起来的,在茫茫山林,冰天雪地中打猎,也考验的队伍的意志力与配合技巧,反正如今建奴绝大部分还在大明地位土地上与勤王明军做着浴血厮杀,干脆毛珏把麾下的部队都派出去打猎了,八百亲兵出去六百多。

十一月二十五,这些出去狩猎的队伍亦是先先后后,一股一股的回了来此时已经临近过节,这真是热闹的堪比新年已经到来了那样,城堡下方的村落,几乎是倾村而出,老人就差叼着个眼袋,孩子们围绕着骡子,老牛拉着的雪橇亦是兴奋的跑来跑去。

这帮家伙带回来的东西也真是丰富,雪橇上,冻得梆硬的裸鹿,獐子,狍子,还有野猪,一堆又一堆,大小野兽估计不下百多头,而且更令人惊奇的是,居然还打了两头黑瞎子,一头东北虎。

这要是放在后世,毛珏还有庞大海,文孟几个领头人都够拉出去枪毙的了,不过如今,看打到老虎,每家每户却都是欢呼雀跃,辽东屯田,没少受这大虫的欺凌侵扰,每年葬身虎口的砍柴人还总有那么一两个。

这些野兽的肉,给铁山镇的屯民们带来了难得的蛋白质。

这其中,最欢喜的莫过于钱曾了,鹿皮鹿茸鹿鞭,貂皮兔皮狐狸皮,这些只要能贩运到江南,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一大早晨,肾虚公子就穿的跟个长毛兔一般,亲自迎在了路口,狩猎队回了城堡,这货又是比苏长梅还要积极,指挥着那些大兵们将兽皮兽骨能卖钱的,都是小心翼翼屯在库房,一点也不敢碰坏。

不过这时候封建时代的好处也显露了出来,最好的都要孝敬当头的!

“幸不辱使命!打到这一对瞎子,一个大虫,特将熊掌,虎鞭还有虎皮献给将爷!”

人还真是不能闲着,在皮岛,文孟就是个烂赌鬼,可是到了铁山,事儿一多,他倒是忘了赌博了,带队出去一趟,更是让风霜将他那老脸修剪的沧桑了几分,偏偏多出来不少成熟男人的魅力。

军营二层小楼的大厅里,一张虎皮,四个大爪子还有一根令素衣脸红心跳的玩意扔在地上,文孟大大咧咧的抱拳拜着。

跟着后头,庞大海也是喜气洋洋的,过两天年节,毛珏就有赏赐下来,没人都给包了个大红包,还有更珍贵的南货,如今毛珏就不缺这些,快要有了银子入账,也是让这货那张虚胖的脸变得红光满面,也是在那儿抱着拳。

“将爷,这熊掌您就炖了好了,趁着现在,新鲜,虎皮做成褥子,送与毛帅,还能落得个孝名!至于这虎鞭,嘿嘿嘿!”

一个男人都懂的费玉清式笑声,这货眼泛桃对着素衣还有洋妞飞了下,羞得素衣小脸红的犹如苹果那样,倒是阿德蕾娜颇有些不明白,茫然的看着底下那位大人忽然变成了神经病。

“这东西拿来泡酒,绝对是大补啊!”

“泡酒!”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些天对酒这个事儿都魔障了,冷不丁这货一说泡酒,猛地毛珏就是眼前一亮,对啊!

又过了三天左右,临近过年,钱曾再次被请到了参将府。

“我说毛兄,钱某这头正统计货数,来年好卖个好价钱,您这……”

这货还一肚子不愿意,可话还没抱怨完,他的表情又噎在了那里。

此时,毛珏的客厅可变得恐怖不少,一个个透明的玻璃瓶子整齐的放在架子上,里面装满了烧酒,而烧酒中,又泡着各种各样令宫里公公们胯下一紧的东西。

一大堆丁丁!

鹿的,熊的,豹子的,还有老虎的,一根根长短不一,粗细相异的家伙事静静的飘在酒液中,有的里面还跟着一根水萝卜粗细的人参,一把红彤彤的枸杞子,本来透明晶莹剔透的酒液,都被这些东西泡的下了一层黄色。

这头,拿着浆糊,毛珏正把一张张标签贴在上面,什么鹿鞭健肾酒,熊鞭大补酒,日穿钢板酒,目瞪口呆看了半天,钱曾眼冒金光的树起了个大拇指。

“毛兄,绝了!”

这招还是毛珏跟后世学的,他那时候,只要粘上保健两个字,什么绿豆粉,什么螃蟹壳虾壳,立马翻身身价百倍,哄得爷爷奶奶那一辈乖乖的掏出银子,排着队去买。

烧酒价值很低,十斤装的连坛子也就一两银子,一根鹿鞭二两到五两顶天了,还有这玻璃器皿,一件半个手臂高的玻璃瓶子能卖上一两,毛珏也烧高香了。

可就这几件东西加在一起,加个保健名,再有个红彤彤的铁山参将私印,没个十两银子你就别想了,这还是在铁山的拿货价,要是到了江南,炒作得当,有的是有银子没处花的傻逼,一百两甚至几百两都有能推销的出去。

也难怪钱曾这个老滑头,都忍不住挑起个大拇指来。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割各种动物丁丁割的走火入魔了,贴下最后一个标签,毛珏忽然扭过了头,双眼通红,满是阴仄仄的向钱曾问道。

“钱兄,你说这鹿鞭能泡酒大补,人鞭能不能泡酒卖钱啊?”

裤裆一凉,肾虚公子下意识的把两条大腿夹紧起来,心虚的摸了一把额头上冷汗,这才勉强撑出个笑容来。

“毛兄说笑了!”

不过没过几天,钱曾方才知道毛珏这句话,不是在开玩笑……

第七十六章.机会

崇祯三年的这个春节,对于大明朝廷,京师上下的权贵来说,肯定没有好滋味了。

十一月的广渠门之战,德胜门之战虽然击退了后金大军,然而旋即崇祯皇帝那急躁,猜忌的毛病再此发作,几乎与历史上一模一样,十一月二十几日,崇祯以议饷为名,把袁崇焕招入皇宫,旋即着锦衣卫拿下,关入诏狱。

不过袁崇焕倒霉和历史上传的沸沸扬扬的什么皇太极离间计其实没啥关系,从皇帝方面来说,崇祯重来都不是有担当,有责任感的人,历史上字里行间,他把面子看的甚至比国家还要重要,像北宋靖康之耻那样,被金人打到了帝都城下,他怎么可能愿意戴这个昏君的帽子?那么指挥天下勤王军马的袁崇焕就必须成为这个背锅的了。

而且从袁崇焕自己的角度来讲,他也的确是失职,大明穷天下来供辽饷,每年数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都给他袁崇焕养军去了,可他干了什么?

先是闹一场宁远兵变,然后花重金笼络的辽河流域蒙古部落反倒是拿着大明的赏银粮食投了后金,这次入关还有他们,尤其是投入了如此巨大的辽东军居然如此不济,愣是没有拦截住后金八旗,让其生生打到了大明京师城之下。

袁崇焕被拿下,也不冤枉。

问题是算账还得秋后算账呢!这头战事没打完,崇祯把总指挥给抓了,那下属军团自然就是人心惶惶,祖大寿避祸,带着一万五千多辽东精锐部队向山海关溃退了去,得到消息的皇太极旋即卷土重来,先攻卢沟桥,副总兵申浦七千多兵马全军覆没,再打永定门,满桂孙祖兽战死,四万余明军溃败。

当着大明朝的面,皇太极悠闲的把京畿河北扫荡一空,旋即带着人畜二十余万,银钱百万两,物资不计其数,施施然的退回草原。

京师附近什么人的产业最多,皇帝的皇庄,文武大臣,大太监,还有训贵们的田庄,一百多年剽掠其人积累下来的财富被皇太极打包带走了,大年三十,没有人是乐的出来的。

相比于京师,数千里外的铁山,如今倒是一片其乐融融,历来官府军将征调劳逸是不给钱的,可自从毛珏到了之后,这个纨绔公子阔少爷出手也大方,今年工程也多,几乎家里有壮丁的都能弄到了一点银钱或者一匹新布,最近动猎还结束了,甭管什么肉,大大小小的村寨也获取了不少难得的蛋白质肉食,斗升小民没那么多心眼,吃得饱穿的暖,就是幸福。

崇祯二年的最后一天,政治军事中心已经向前移的加劳堡还真是热闹非凡,山下,包饺子,贴对子,一个都不少,小孩子穿着新做的衣服,满街满村子乱跑疯玩,气的一个个当妈的拎着鞋底子到处追,还有那老汉悠闲的靠着院子里晒着太阳。

不过整个铁山镇,认字的都不超过一百人,谁写对子可就成了个难题,不少人找毛珏写,毛珏哪儿有那个耐心,直接把苏长梅这胖子给踹了出去,这货也不会写对子,只能硬着头皮乱写,结果毛珏今个出去,差不点没笑喷了出来。

就比如按照方位,位于加劳堡东面的东夹沟村,村长兼百户的屋子门口就端端正正贴着两行字,家有肥鸡好几只,吃个鸡蛋都不舍。横批,老抠叉。

真不知道是不是苏长梅这个干部下乡,村长没伺候明白,没给整个四菜一汤。

还有更逗的,稍微远的的外夹河村,村长老刘头的屋子门口也贴了两行对子。

家有儿媳真他娘的贼漂亮,就怕公公驴球的老不正经。横批是老扒灰。

老扒灰的意思就是公公与儿媳妇**,这点上,唐玄宗是扒灰的祖宗了也不知道这老李头家真有这事儿还是假有这事儿,看着这老家伙领着个戴着绿色瓜皮帽的傻儿子给自己问过年好,毛珏是强忍着嘴角抽搐没笑出声来,暗地里道这苏胖子够缺德的。

按照惯例,下属也得带着东西来给长官送礼,不过今年毛珏是嘴够黑的,他的防区把铁山境内的山货几乎都划拉光了,几户军官连个渣都没捞到,田涛何馍馍这些人也懒得搭理毛珏,正好也让他图了个清闲。

本来这年夜饭应该回皮岛的都督府里头吃,不过毛文龙不在皮岛,毛珏也就没去折腾,派人把虎皮褥子还有些东珠,首饰之类地位年货送回去,就在这加劳峰和自己八百多亲兵一起过的。

今年也真是有酒有肉,附近山上砍得柴火搭起来了十多个火堆,一只只整猪整羊喂好料就直接穿在大木头上,在火堆山烤着,底下还烤的苞米,地瓜土豆,食堂也把大锅和灶台摆放在了露天地,合着地瓜秧,鱼肉野菜蘑菇熬的跟猪食似得,谁愿意吃,谁就去盛。

这年头没有电视电脑,春节联欢晚会,不过不代表这个时代的人玩的不出彩,站在城堡墙上向下眺望,附近几十里一个个村子火光潋滟,热闹非凡,舞狮子的,舞龙的,居然还有自发组成草台班子唱戏的,相比于后世钢筋水泥隔阂下的街坊邻里,这个时代的人明显关系更加的紧密。

这军营也不差,这功夫刘冲和文孟两个粗汉居然还干上了,两人各自带了麾下哨里二十多,拽着个粗绳子来着拔河,而且绳子中间居然拴了个烤熟了的猪头,别说,这半年,毛珏军养的不错刚来时候一个个单薄的像小鸡仔似得,如今一个个也养起了膘,四十多个壮汉眼睛通红鼻子喷气,跟杀猪似得往回拽着一时间居然还僵持在了那儿,谁都奈何不谁。

弄得那个倒霉的猪头一张苦脸左耷拉一下,右耷拉一下。

另一头,悠扬的竖琴居然是叮咚作响的在这东方大地绽放出妙音来,毛珏有些真搞不清楚这阿德蕾娜来自哪儿了,有时候她和后世那些精明干练,咄咄逼人的西欧精英女性那样,傲娇的不得了,有时候却又想意大利,希腊少女那样,温柔善感,多情又愁,此时她就是后者,她的琴声中,能听出隐隐乡愁。

还好这欢愉的气氛给掩盖住了这淡淡的愁绪,她的伴奏下,素衣还有钱曾那四个美女轿夫是翩翩起了采桑舞,一颦一笑间,引得那些血气方刚的大兵兴奋的大声叫好。

今个还有些新样式的东西上桌,另一头单独起了个小灶,锅里炖着山鸡蘑菇,一些晶莹剔透的东西也跟着滚汤在那儿翻着,土豆磨了不少,毛珏另一样特别看好的商品也是横空出世。

粉条子!

猪肉炖粉条,小鸡炖粉条,酸菜炖粉条钱曾这货差不点没把舌头都给吞进去,那头歌舞升平的大家玩个痛快,他是在那儿吃的痛快,这已经吃光了不知道第几碗了,毛珏还真怕他吃胖子让江南那些权贵老财们以为这铁山是啥富裕地方,都来打秋风。

不过今个有乡愁的不止阿德蕾娜一个,毛珏自己还算是一个,不知道这会儿家里老爹老妈是不是守着公安局失踪人口,寝室里的兄弟们又在干着什么?

“将爷,来跳舞啊!”

忽然间,一只冰凉的小手猛地拽住了毛珏的手,他麾下的炮兵亲兵小春子,这小子在这儿好吃好喝一年了,居然也没见长,就是胸肌发达了点,被他拽着往已经牵着手围成一圈,围着火堆唱啊跳啊的人群里拉,就算这半年已经习惯在人前装逼的毛珏,居然也有点不适应。

“本将就不去了,你们玩吧……,哎……,算了,阿德蕾娜,给少爷我起来!”

死也拽个垫背的,这头阿德蕾娜正陶醉的自弹自伤呢,被毛珏拽着惊叫中也是到了舞群中。

尤其领她惊讶的是,拽着她的手往甩,先是来了个亮相,旋即毛珏的手是标准的拦住了她的腰,右手抬起,典型的后世交际舞。

“你,你怎么会?”

没等那满是好奇的明眸探寻出来,旁边那些军汉们,已经爆发出来山呼般的喝彩声。

“将爷,好!!!”

有了这么个带头,场面却有点不好看了,也不围着圈子跳了,两两个大男的跟着火堆边上搂在一起,也不会跳,就是跟着瞎转圈,那基情满满的,要是有个腐女在这儿,都得兴奋死。

还有的俩人居然掐上了,粗粗的胳膊十指相扣在一起,另一头两只手往死箍住对方的腰,看谁能搬过谁,两个纯爷们脑门青筋直跳,咬牙切齿,时不时咕咚一下倒下一对,倒是添加了不少另类的趣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毛珏也忘了后世那些高楼大厦,那些灯火林立,尽情的投入到了这歌舞中。

…………

这一晚上狂欢到了差不多十二点,吃的饱饱的钱曾又是喝了个烂醉,迷迷糊糊不知道趴在那儿就睡着了,不过睡着他也觉得不踏实,身边似乎越来越冷,还有个什么东西老勒着他,勒的他快喘不上气来,很艰难,这货猛地一睁眼,却是差不点没恐惧的大叫出声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被捆在了骡子北上,夹在两个大箱子中间,密密的几道跟捆貂皮似得,难怪他喘不上来气儿,这地界也不再是加崂山的堡垒,而是不知道到那儿的深山野林子,太阳高照在大约十点钟的位置,身边都都是莎莎的脚步声,扭过头去,钱曾可以明辨出,这是毛珏亲兵用皮包铁打造的三层毛茸茸白头盔。

“喂!放老子下来,这是哪儿啊!老子要见你们将爷!喂!”

“行了,别鬼叫了钱兄,毛某就在这儿!”

声音传来,钱曾这才看清,骡子边上那顶帽子就是毛珏,背上背着一把铁山造燧发鸟铳,他也是吐着白气的跟着队伍走着。

刚刚还以为被绑票了,看着毛珏,这钱曾就更加心里打鼓了,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货悲催的叫嚷着。

“毛兄,这个玩笑可一点儿也不好笑!”

“什么玩笑?”

毛珏居然差异的平举起了双手,旋即,他忽然恍然的嘿嘿一笑。

“钱兄莫不是忘了,前几天毛某还在问你,人鞭泡酒能卖钱不?这次,咱们就是去试试!”

披着白斗篷戴着白帽子的亲兵团在林中急促的穿行,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听着这话,钱曾忍不住激灵灵的哆嗦了下。

第七十七章.钉子

树上,一根根冰溜子晶莹剔透的催下,浓密的大雪将整个天际化作一片白色,树林间,呼啸的东北刀子风发出嚎哭一样的声音,不过偶尔有出来找食的鸟清脆的啼叫两声,给这片森林添加了些许生机。

一颗不知道什么果树上忽然掉下来一块雪,把里头藏了半个冬天的树籽儿显露出来,立马有饥肠辘辘的鸟扑腾着飞过去,争着抢着去啄食可是忽然间,一只灰色带着蓝色闪光的山鸟停止了啄食,停在了旁边树干上,歪着脑袋向下观察,片刻之后,急促的鸣叫声中,瞬间一群鸟消失干净。

底下的雪地中,几个白色的脑袋露了出来。

“我,我,我说毛兄,你没疯吧!下面可是,可是……”

“义州建奴的地盘,老子知道!”

望远镜都在这寒冬中冻起了一层霜,毛珏把手从棉手套里抽出来,用力的擦了擦镜片,这才把单筒望远镜给抽开,向下眺望着。

这城修的可够破的,城墙也就四五米左右还有不少地方塌了一块,敌楼多半残缺不全,可就算如此,这要是城,而且还是建奴的地盘,望远镜中,清楚的看着城墙上五个辫子兵来来回回的踱步着,城门洞开,也有几个辫子兵懒洋洋的晒着冬日里的太阳。

这地方是建奴钉在朝鲜王国的一根钉子,也是毛珏心头的一根刺儿,从这儿往铁山,不到三天的路程,每次八旗扫荡半岛北四道,也是自这里出发,四处打草谷。

当年建州与叶赫,大战,喊杀声三天三夜不熄,吓得朝鲜守军瑟瑟发抖,四门紧闭,好些天才敢渡江收尸,也可见这儿距离后金有多近。月谷之战刚结束,毛珏的目光已经盯上了这儿。

赵匡胤有句霸气的名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对于毛珏也是如此,北方有这么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他再怎么努力都发展不起来,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庄稼,人家一把火过来,就白瞎了。

可要是把这儿拿回来,前面就是鸭绿江,凭着东江镇的水师优势,完全可以据江而守,而且还可以去袭扰后金的后方,战略主动权就可以转换到自己的手中,整个平安北道将是自己囊中之物。

而且眼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了入关征明,皇太极调走了绝大部分的有生力量,义州的正蓝旗正红旗三千多旗丁也是在征召序列,守卫的人应当不多,而且此时刚过年节,入关的大军也在凯旋途中,义州城也是人心最松懈的时候,如果不把握这个机会,毛珏再想打就难了。

套用句鹰文,闹欧奶窝!

只不过对手是八旗,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之前打猎,斥候队里的老仉头就带着一众辽东老猎人来这儿专门踩了盘子,带着自己的八百人马,毛珏一路也是连伙都不开,啃着地瓜干,吃着风干肉,喝着雪水过来,摸到了义州附近十三里,毛珏让刘冲和沈戎几个将领带着队伍先蹲伏,自己带着几十个人亲自过来侦查。

看着底下的义州城,毛珏还是眉头紧锁,那头钱曾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冷不防文孟一把雪团塞进了他嘴里,呛的肾虚公子直捂着嘴又弯了下去。

“将爷?”

老仉头也是靠了过来,那双猎貂的眼睛咪咪着,不用望远镜,几百米的距离老家伙依旧尽收眼底。

“城门口五个,城墙上七个,还有两个暗哨躲在那颗大树下的窝窝里,将爷,把大家伙叫来,开打?”

虽然一路败退,可明军心底这股气还有被打掉,还没冷到底儿,至少文孟这几个老弟兄是这样,新招入伍的亲兵也差不多,把钱曾堆在一边,几个斥候老家伙全都目光炽热的会聚在毛珏身上。

谁知道毛珏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着急!先盯着!”

又是望远镜盯了一会,毛珏对着老仉头勾了勾手。

“老头,你给老子盯着,这城门口有几个人,啥时候换岗,城墙上是多久巡逻一圈,多少步,都给老子记清楚了,打完这仗,您老就可以退休弄孙子了,老子亏待不了你!”

“将爷说的这啥话,老汉我几个孙子在辽阳已经死光了!老汉的命就是将爷的!您吩咐,老汉听着!”

愣了下,毛珏再此点点头。

“老子收回刚才的话!老头,盯好了,老文,你跟我再去那面看看,伺候着钱公子!”

两个老家伙舒坦的趴在雪地上,就跟趴在自己家炕头一样的自得,拎着舌头都冻木了的钱曾,毛珏又是向右面山脊爬去。

…………

侦查差不多一天,毛珏心头才有个大概数,不过他却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了,毕竟八百多人,就算是后金人都猫冬了,可同样暴露的危险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大,况且已经在雪地里跋涉了三天了,寒冬中,将士的士气体能是每况愈下的,必须快打,负责攻下城池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小。

又是在雪地里掏出个窝棚来度过了个难熬的晚上,第二天天没亮,毛珏就把他手底下的兵丁全都拉过来了。

除了枪,刺刀,弹药,每个亲兵还配备了一把铁铲子,在毛珏这儿吃的好,维生素不缺,如今他手底下没有夜盲症趁着天还没亮,几十个刀盾手先用铲子在快一米深的雪壳子中挖掘出来一条壕沟,顶上垫平,现有二百多号步兵背着枪下到壕沟里,剩下的还是在山脊背后趴着。

这义州城算是个山城,城墙就坐落在一块凸起的高岗上,朝鲜王朝铸城也继承了高句丽时期的风格,还好照比骁勇善战的扶余人这些新罗的后羿变得懒散了不少一面南城墙还是放在了平地上,正对着毛珏部所在的山脊,这条道直通往城内的商业部分,方便附近村落的后金人交易赶集,也正好成了毛珏的突破口。

而北城墙那面,树木繁茂,地形崎岖,没有门,不利于大部队进攻,不过城墙却是颇为低矮。

还有一道东城城门,那头太远,可却也没被毛珏忽略。

“老刘,你带着骑兵向东绕,如果义州没冒烟,就小心点,暴露,如果冒烟了,不计代价给老子抢到河口,遇到的,不管男女老幼,都宰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国际法战争法,而且估计刘冲骑兵也没有闲心杀人前先问问是汉民女真人,一道命令,可能就枉死不少人,可这就是战争!

唯一令刘冲有些郁闷的是,这样一来正面战场没他份了,足足纠结了下,这汉子方才一抱拳。

“末将遵命!”

“沈戎!刀牌手都给你,你绕到城北,必须在日上二杆前赶到,想办法翻墙进城,那儿有几个豁口,可以利用,你们的任务就是点火,制造混乱,见机行事就行,如果事不可为,藏起来也行,只要火起,老子就纪你一功,赏银百两!剩下大家伙也人人有赏!”

说实话,沈戎并不是毛珏最信任的,可文孟走不开,庞大海那身形,毛珏有点没信心让他去翻墙,也只能交给沈戎去了,不过这人倒是把这次当做了个机会,猛地把拳头往胸口一砸。

“将爷放心,末将省的!”

答应一声,跟着牵马下山的刘冲,带着八十来个刀盾手,沈戎也是迅速从后面滑下山脊。

这一天老仉头观察的,南门是到日上三竿时候换防,所以在三杆前,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也是毛珏的机会。

土办法测量着时间,一根棍子插在雪地里,自有经验丰富的老人儿盯着影子,虽然这不算毛珏的初战,可照比月谷一战,却是他精心策划发动的第一战,心头焦灼,趴在雪壕里,毛珏频频的向下张望着。

日头月生越高,天气也暖了点,下面的关道,进城的金人有了几股,估计是去义州走亲戚拜年的,门口守卫查的并不严,相互嘟囔几句就放行了,不过毛珏不敢冒这个风险,毕竟这地方太小,这些人又几乎是熟人换个生人去很容易暴露。

在雪地里大约爬了快两个小时了,终于,那个计数的老军对着毛珏比划了三根手指,还有三炷香的时间,前面二百多亲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每个人都是紧紧的向北面张望着。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原本还慵懒的城门卫居然一下子紧张乱走起来,还有个人走到城墙上,对着城墙巡逻兵叫嚷着些什么,看的毛珏心头咯噔一声。

暴露了?

旋即他又是手一紧,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太阳斜着照射下来,他这个角度正好望远镜行成了反光,也许就照在了哪个人脸上。

不过事已至此,心一横,毛珏非但没有收起望远镜,反倒是继续向前晃着镜头,亮闪闪的光辉不断在城门那儿晃动着。

寒冬腊月中,冻得生硬的义州城木头大门忽然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第七十八章.拿城

有句老话说的好,知识就是力量!没文化,很可怕!这几个建州八旗的守门卫士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

看着闪闪发光的镜片一个圆形,这几人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以前就算遇到埋伏,反射的刀光,也不是这个模样,而且这玩意还在门口晃悠个没完,这就让人恼火了,就在毛珏逗猫那样闪了第三分钟,门口那个对象模样辫子兵一声怒骂,拎着刀和弓,竟然恼火的向山坡走去。

而且更完美的的是,剩下四个守门的竟然也跟上来。

大起大落来的太快,旁边文孟脸都白了,一把雪先塞到钱曾嘴里,省的这货坏事,几个亲兵亦是急促的向雪堆里钻着,所有人都把脑袋垂的低低地位,只有毛珏一个人,依旧是把望远镜反光恍在几个辫子兵身上。

这东北的大雪真是足够结实,横向向前挖掘着壕沟,后面人用棉衣接着,把雪拖出来,十几分钟,挖掘了九米多,上面雪盖也愣是没塌,五个辫子兵深一脚浅一脚的爬坡,走到十几米面前,也变得谨慎了起来,那个带头的一手遮住恍在眼睛上的光,张口就骂了几句满文,毛珏自然不会回答他,几个辫子兵又互相嘟囔了几句,那个队长猛地拉开了弓。

嗖~

毛珏手一麻,望远镜居然是脱手而出,箭头从镜面射了进去,直接扎进了后头雪堆里,这精准度,让毛珏头皮发麻。

可看射中了,五个辫子兵变得兴奋了起来,竟然快步又是向前走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近了毛珏的壕沟,浑然不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死亡地带!

“起!”

刹那间,大雪纷飞,直接迷住了几个辫子兵的眼睛,旋即几声噗嗤噗嗤的声音响起,根本没想到雪下竟然还会藏人,近距离刺刀穿刺,一股股鲜血挥洒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就是现在!冲!”

也来不及顾及那头沈戎的放火计划了,一根大木头垫在屁股底下,骑着,毛珏像划雪橇那样飞驰的向下冲去,亲兵队伍里不少人还装备了滑雪板,刹那间整个山坡雪花飞溅。

可是是无敌的时候太久了,城墙上几个巡逻兵还不知道什么回事,发愣的看着山坡上满天雪粉,直到一大群人都已经冲到一百多米了,这才有人用满语惊骇的叫嚷着向下跑。

可惜,为时已晚。

毛珏那根大木头真是以不可一世的冲下了山坡,带着满满的雪花咣当一声撞门上了,后面两个辫子兵还想关门,直接被撞成了滚地葫芦,不过毛珏自己也是不好过,后坐力把他扔了出去,头朝上插进了城门口道路边上铲起来的雪堆。

滑雪板又成了毛家团的另一向利器,几乎是紧跟着毛珏,一百多号亲兵也杀到了,不少都是猎人还有挖参人出身,这两块木板用的可比毛珏利落多了,不少人都是很漂亮的一个甩头,紧接着,已经预备多时的枪火直接朝着门打去。

辫子兵也是人,头上拖着根猪尾巴也没加什么buff,密集的枪弹下,前头那个倒霉鬼直接被打烂了,后面那个撒腿就跑。

“快,抢!”

文孟跟在后头也是眼珠子都快急出来了,一面挥手叫嚷着让兵士抢门,一面拽着毛珏那乱蹬腿,猛劲往外拉着,噗的一下,可算又把他拔萝卜那样拔了出来。

嘴唇都被冰划破了,刚一出来,毛珏直接喷出一口带着血水的脏雪,迷糊的揉揉脑袋,旋既又是气急败坏的拔出了左轮,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义州城内忽然传出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子声,不知道多少个辫子骑兵出现在街口末端,眼看着这些凶猛的八旗骑兵奔着自己冲过来,刚刚拿下城门的亲兵队居然是下意识的就往回跑去。

砰~砰~砰砰~

刚退没两步,底下蹦起好几个炸点,举着左轮,毛珏嘴里还流着血,气急败坏跳着脚骂着。

“谁敢逃老子崩了他娘的,你们手里是烧火棍吗?平时练的都他娘的忘了!给老子回去,杀!”

千言万语不及枪杆子有力,这些新上阵的新丁被毛珏骂的更是直哆嗦,下意识手里刺刀哗啦一声套进枪口,几十个挤在门口的人一扎堆,一道寒光闪闪的刺刀丛立了起来。

八旗也是人,是人就怕死!真看到这刺猬一样的刺刀丛林,那些骑兵下意识第一个动作也是勒住战马,迟疑的观望起来。

有这个功夫,后面靠着两条腿狂奔这好几百米的亲兵也差不多跑到了,他们的燧发枪里可是有火药的。

“发爷!”

也不管自己麾下的亲兵懂不懂鹰文了,抹着嘴唇上的血迹,冲到最前面,毛珏提气的举着刀大喊着,从刺刀阵两旁冲出来,在那些八旗骑兵发愣的功夫,喘着粗气的第二批亲兵叩响了扳机。

噼噼啪啪~

毛珏的新铳远比之前的鸟铳长,结实,装药量更大,而且依旧用着令人恐惧的尖头米尼弹,从枪膛中爆发的恐怖力量轻松打穿了前面的几个骑兵,血飞溅到了后面。

不愧是八旗骑兵,到了这时候居然还没有溃散,后面的骑兵仅仅是不安的拽着马撤向街边栅栏,寻找着掩体,可是喷溅的鲜血却在亲兵团眼中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玫瑰。

“跟那帮狗*日的拼了!”

不知道谁喊出了这第一声,刚刚还像小崽子一样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亲兵们眼睛都红了,瞬间,刺刀丛散了,因为每个人忽然都是疯子那样冲向了前面。

不是没见过明军忽然疯子那样的拼命,只要把前面发疯的几个宰掉,整个队伍就得垮掉,放下了手头的弓,剩下的辫子兵又是满脸狰狞的抽出了马刀,踢着战马出了来,小跑的对着人群冲去。

可他们不知道,这支队伍,是精心准备对付他们而苦训了大半年的。

每天刺杀上万次,刺刀一抬一撂的动作几乎都到了潜意识中,街头这么点距离根本跑不起来,那个辫子兵首领才刚刚轮起马刀,迎面一个亲兵刺刀已经狠狠扎进他胯下战马身上,半米长的刺刀直接扎进了马的心脏,这玩意的草模型他们整整扎了一个月,甚至做梦,这些大兵都是刺马的心脏,人的心脏,这一步简直是轻车熟路,一匹几百斤重的庞然巨物就被这么一刀撂倒了。

战马带动着惊叫着的骑士翻倒在一旁,紧接着,不知道多少把刺刀凶残的扎下去,不仅仅他,剩下的辫子也没好到哪儿去,那模样有点像生化危机,每一个都被几个十几个疯子般的明军包围着,血染了一地。

墙头上,呐喊着的嘶吼中,两个亲兵被箭矢射翻在地,可紧跟着,那半米长凶光矍铄的刺刀已经到了,一个个血洞绽放着,门上,那漂浮在蓝色绸布,张牙舞爪,择人而噬的孽龙被狠狠地踹了下来。

另一头,城北,毛珏一直等候的浓烟亦是熊熊扑向了青天,沈戎那头也动手了。

一切进入了毛珏设计的节奏,不到几分钟,发泄一般的战斗就结束了,身上满是血腥飞溅的亲兵拎着滴着血的刺刀,喘着粗气又汇聚到了毛珏身边。

嘴角还挂着血迹,就像个刚刚吸过人血的吸血鬼那样,右手拎着刀,左手提着左轮,毛珏的嘴角勾起了一个他有生以来最邪魅,也是最潇洒的微笑,晃了晃右手腕的刀。

“进军!”

他身后,文孟嘶声竭力的嘶吼亦是响着。

“三哨向左!四哨像右!控制城墙,不要放走一个!”

这一天,真仿佛成了义州这个不大的城市末日那样,黑烟缭绕,城墙上,还有幽灵般的白袍明军带着他们卑鄙的鸟铳,还有更加犀利的虎蹲炮向城内扫射,街道上,蜂拥乱跑的建州贵人在这交叉的火力下争相扑倒在地。

都说汉人软弱如绵羊,这些女真人不也是如此,甚至强者面前,他们更加软弱,毛珏一二两个哨“秋毫无犯”的从主街狂奔向正蓝旗衙门,乱跑的旗民们在他们“好言规劝”下,亦是乖乖躲回了屋子,混乱渐渐又平息了下来。

衙门口,毛珏又遇到了沈戎。

和平时那个心眼汉子不同,这时候的沈戎亦是简直如同变了个人那样,身上的白色战袍棉甲都被他脱了,一股股热气自这个汉子身上冒出,他的脸上,光着的臂膀上,还有刀上,都淋漓着狰狞的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明显,刚刚毛珏让他制造混乱之后就躲起来,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没有这么做!

一颗狰狞的人头被揪着辫子扔到了毛珏脚底下,旋即这个汉子无比激动的拄着刀单膝跪下。

“将爷,建奴衙门末将已经为您清洗干净了,奴酋正蓝旗牛录额真哈儿发的脑袋末将也为您剁了下来,直可恨正红旗奴酋在西城喝酒,让他跑了。”

“没关系,幸亏他跑了,不然刘冲岂不是很寂寞!”

提起这个,毛珏的脸上再此流露出邪笑来,跟着他,沈戎,文孟,庞大海等亦是发出了猫头鹰那样桀桀的笑声来。

江边,十几个骑手,二三百两旗权贵呼哧气喘的狂奔在耀眼的雪地上,可在他们眼帘中江边那白的耀眼的雪中,忽然一群白色幽灵仿佛传说中的雪妖那样活了过来。

早就等的淡出个鸟来,慢悠悠从身边抽出马刀,刘冲那张憨厚的脸上,亦是流露出了一股子嗜血的狞笑……

第七十九章.致富最快莫过抢!

真是场辉煌的大胜,八百亲兵,一战拿下后金在鸭绿江东岸的重镇,侵扰朝鲜的桥头堡,甚至正蓝旗的驻地,领军的还是个不满二十的初生牛犊。

虽然细分起来有点磕碜,两旗的旗丁绝大部分都被掉入关内征明去了,留守义州城的不过一百来个旗丁,而且还是老弱病残居多,不过照比于整个辽东战场甚至关内战场的上的丢城失地,毛珏这也毕竟打下了收复失地第一战,更重要的是,他戳破了后金的一个泡沫。

不管皇太极还是正蓝旗主莽古尔泰,敢以区区这一百来个兵丁镇守义州,面对铁山镇五千多兵马,就是因为后金压在明军头上的军威!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你们明军就是直敢龟缩在城里,就是不敢和咱们女真爷们堂堂正正的干一场。

你说老子不敢是吧!那老子就干给你看!

不过不管这场战阵的意义对于大明如何,对于整个朝廷又怎样,对于毛珏来说,都是次要的,真正重要的,都在眼前了。

“我靠!”

被毛珏绑票一样的给拉过来,吃了好几天的雪,来了个重感冒一瞬间,钱曾感觉都值了,他那双黑眼圈眼睛瞪得溜圆,满是大鼻涕的鼻子一下子也通了,不可置信的张望着眼前。

后世看辫子戏,恐怕记忆最深的就是主子奴才了,的确,八旗是一架严密高效的战争机器,可它也残留了浓郁的奴隶社会色彩,满清最大的财富拥有这,就那些旗主奴隶主还有牛录甲喇额真,章京等担任官职的贵族,正蓝旗的财富一大半在盛京,一小半就在毛珏眼前了。

老虎皮,这冬猎打到一张,毛珏就高兴的不得了,可这正蓝旗衙门倒好,两沓子。

还有珍贵的紫貂皮,胳膊粗细野人参,眼珠子大小的东珠,这些东北特产尚且不提,黄金,小半箱子,白银!四万多两,各种珍奇异宝多半是丁卯胡乱时候从朝鲜王国掠夺来的,如今都入了毛珏的口袋中。

这些东西要是全都倒腾带了江南,瞬间毛珏也变大富翁了,至少几十万两的身价,难怪这些后金八旗的强盗如此好战,是真来钱啊!

就算见多识广,拿着个荔枝大小的东珠,钱曾也挪不开眼睛了,看着毛珏无奈的直接抢过去,塞到了他怀里,这才让这货回过神来,尴尬的把衣襟给系的死死的,死皮赖脸恭维起来。

“少将军神勇,一时间钱某为少将军的神威战绩所震惊!”

“拉倒吧!”

毛珏是不屑的一咧嘴,不过也没继续讽刺这个拿着东珠当命根子的财迷,而是伸手划了一圈。

“钱兄不带的绍兴师爷吗?这些,争取两天时间,你帮我整理出来,明年开春,大海变暖,都倒腾到江南去,还是老规矩,卖出去的收入,有你一成!”

幸福来的太快,钱曾差不点没被击晕了,这些玩意就算按照毛珏提价之后的批发价,估计也得有个三四十万两,最次他也赚个三四万,而且要是卖力点,到江南把货价再提一提,说不定六七万两也不是不可能,一流富豪挤不上去,那他钱曾也至少是个三流富翁了。

这还仅仅一年。

“毛,毛兄,此言当真,真给钱某一成?”

“当然!”

毛珏是理所当然色点点头,可旋即,他又是意味深长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钱兄是我铁山镇的朋友吗!有了好处,当然要先照顾朋友了!”

毛珏这可是一语双关,来的时候,钱曾的身份可是扬州豪商还有些江南地主的利益代言人,提货经理,为了他背后的人物利益,这货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压价,可毛珏出这个大价钱,就是为了把他挖角过来,日后变成他毛珏铁山镇的利益代言人,努力给他提价。

别看钱曾仅仅是个小小的商人,可他姓钱,是常熟大族钱家的一员,他们家族最出名的,莫过于钱谦益这个东林魁首了,就算抛开这个关系,毛珏要往江南倾销东西,面对的也是整个南方利益集团的阻力,可要有了钱曾这个家贼出面,这阻力无疑一下子就小了不少。

后世马云马叔成功了,他身边的高级经理人都是中国富豪榜上的人物,钱曾,他也值这个价。

这话听的钱曾激灵了下,看着一大堆宝贝,再看着毛珏脸上的笑容,他又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旋即很严肃的一抱拳。

“东家放心,这些,钱某一定整理妥当!”

“还有一件事,今个我军攻城,杀贼,这一系列事,钱兄回江南后,帮毛某和那些江南同年友人都说说!”

硬拉着他来,这也算是个重要目的了,后世,同样是蓝色可乐,百事可乐就卖七八块,别的厂蓝色可乐五块四块都卖不出去,这就是品牌效应,今个这也是毛珏经营自己品牌的一种手段,同样是貂皮,这北方来的貂皮和北方东江镇毛少将军亲手从建奴手里夺回来的貂皮,其中的含金量可就截然不同了。

钱曾也是个聪明人,毛珏这话让他迷糊了下,可旋即就醒悟了过来,肾虚公子脸上流露出一股子奸商特有的精明笑容,笑嘻嘻的一抱拳。

“东家放心,钱某省得了!”

…………

心眼活,这个时代北方人还真斗不过南方人,钱曾自己也是绍兴师爷出身,这头派人去联络他的幕僚,那头他一个留俩大头兵帮忙搬东西,就重感冒都不顾了,喝着姜糖水拼命拨弄起算盘来,这一趟已经不需要他去收山货了,开春出发前,把这个事儿办清楚,就是最大一笔生意。

算是正式在麾下又收了个小弟,毛珏心头也挺高兴,库房缴获交给他,自己溜达着又出了门。

他吃肉,自然要留下口汤给自己手底下的将士们,哪怕到了十九世纪,不少西方号称文明国家的军队,调动部队积极性的办法,都是允许他们抢劫,更别提这个时代了,秋毫无犯的岳家军,那也是没打到真正女真人的国境,毛珏自然也是不做这个清高,上午午时破城,未时刘冲拎着几十个血淋淋的人头从江边赶羊那样把一群群后金权贵给捉了回来,旋即亲兵团就封锁了四个城门,开始了发财。

不过毛珏毕竟是文明人,衣冠礼仪的大明,和那些轮着刀就知道杀杀杀的女真蛮人不同,抢劫都是抢的文质彬彬的,还美其名曰退脏。

队长带着队伍里头其余九个兄弟挨家挨户砸开门,然后好言好语跟你讲道理,你们女真人家里这家具,金银,细软,衣服,都是从咱们汉人兄弟手里抢去的,是不?现在咱们上国的天军来了,是该物归原主了,有什么好东西,你就交出来,咱天军不杀人!

哎呦,您家这大闺女儿媳妇挺水灵啊!也是吃抢咱们汉人兄弟庄稼长大的吧?一并带走!

一个笑模样,另外九个拿着寒光闪闪的刺刀,这种劝说,真是很少有人能拒绝,大部分当场就痛哭流涕,痛改前非,把全副身家非要交给大明上国的兵士手中,拦都拦不住!

这头毛珏刚出来,文孟这货居然牵着根绳子,绳子后面蚂蚱那样五花大绑捆了四五个女真人的年轻姑娘找了来。

“将爷,您这当兵打仗不容易,底下弟兄们孝敬的,您先消消火!”

刚想着明天以什么姿态向全军演讲,一听这话,扯着毛珏脸就黑了下去,气急败坏的呵斥道。

“放肆,本将是那样人吗?强抢良家妇女,**掳掠,亏你还是大明的千户,如果不是你这厮是本将的舅舅,老子这就斩了你!”

毛珏这个气啊!这货什么什么观点?一个个女真女子的确是年轻,可要不是大饼子脸,要不腰身粗的跟水桶一样,还有一个地包天的大下巴,天天有素衣还有洋妞两个高质量美女在自己眼前晃悠,他文孟不是来恶心死了人的吗?

不过浑然没有审美观点被毛珏鄙视了的觉悟,被训斥的一脸懵逼,文孟这货还真是战战兢兢一抱拳。

“那,把她们放了?”

“也不用,她们既然都是正蓝旗女子,他们的父兄一定在我大明血债累累,正所谓父债女还!天地至孝!为了满足她们的孝心,一会老文你把这些旗内的女子组织组织,交给钱曾吧!”

扬州除了盐业什么最出名?扬州瘦马!每年从四面八方汇聚的女子不计其数,可自从后金崛起之后,就没有女真女子了,这要是送一批过去,让大家爱国情操爆发!讨回国辱!别管丑不丑,估计都能卖个好价钱吧?

一面想着,一面毛珏还正义凛然的一摆手,看的文孟是目瞪口呆,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是参将,自己年岁一大半,还得毛珏提携,才当个千总,当个人牙子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不亏啊!

…………

义州城还真不大,也就三四千左右的人口,一个下午,几乎全义州的财富都聚集到了毛珏亲军手中,将领差不多能落个千把两,哨长一百几十两有了,至于底下小兵,也是人人有个五六两的东西揣进腰包,半年工资出来了。

尤其是毛珏晚上居然又给发了一笔奖金,千总百两,哨长十两,按照人头记功,一个哨也有一百两赏金去自己分配,挨个分配,看着手头亮闪闪的银子,真是人人都喜气洋洋的。

火光下,站在建奴的点将台上,顶盔掼甲的毛珏亦是显得别样的精神,带着一副笑容,安静的等着分配,等军中财务官下发的差不多了,他这才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叫喊着。

“诸位弟兄们,银子拿的爽不爽?”

“回将爷,太爽了!”

有心机的则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一鞠躬:“谢将爷的赏赐!”

“知道谁赏你们的就好!都给老子记住了!老子这儿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跟着老子拼命的,这仅仅是个开始,以后有你们有房子有地的快活日子!”

这一次,回答一下子变得整齐了不少,几乎绝大部分人都是坚定的一拜。

“小的誓死为将爷拼命!”

虎狼之师就要用银子和血肉去养!看着手底下人的精气神儿,毛珏禁不住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第一口,他们是吃下了!

第八十章.酸腐仁义?

毛珏有点佩服了,这打仗不行,闻味可够快的,攻下义州城不到第三天,一支两千多人马的援兵就到了。

田部,刘部,何部,李部,一个没落,铁山镇的几个军头全都凑合到了正蓝旗衙门里头,一个个满脸震撼的鞠躬拜着。

事情也有些巧,大年初一这些家伙没送礼,可蹦到初三却是实在绷不住了,给毛珏一个下马威可以,可礼数上要是欠缺太大,真让毛珏记仇了,那么也是他们理亏,商量了下,田涛赵成这两个宿敌正月初三手牵手挑了些上好的羊酒,再包了点金银细软,主动到了毛珏已经搬到加劳堡的参将府去送礼。

可在哪儿却是吃了个大钉子,毛珏没吩咐禁口,素衣还对这几个家伙一肚子不满意,礼物推出门还把他们一顿臭骂。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骂声里,素衣格外骂了一句话。

“将爷亲自带着大家伙去义州找建奴拼命了,你们一个个大男人在家蹲着当缩头乌龟,你们算什么爷们?”

这话差不点没把赵成惊的下巴都掉了!田涛这个算是拼命的汉子也差不点没哭出来,义州什么地方,建奴在朝鲜半岛的大本营,这位小爷是去捅马蜂窝去了!

而且他死了不要紧,毛帅要是知道自己儿子去拼命,他们几个窝在家过年,回来肯定得撕了他们给毛珏偿命,也顾不上什么过年不过年了,几人回去一商量,就把能带上的兵马尽量带上,就算能给毛珏收个尸,也是好的。

可他们真没想到,毛珏真的把义州城给打下来了!

城门口,已经冻成冰球的脑袋,还有这实实在在地位正蓝旗都统衙门,可做不得假!

虽然勾心斗角,可武人们还是遵循一个不变的铁律,跟随强者!这一次,几个兵痞也是真服气了,一个个战战兢兢,礼数十足的鞠着躬站在桌案前。

虽然以前不待见他们几个,可不得不说这一次,他们来的真是时候!

就算毛珏练出来的兵能打,可毕竟只有八百,义州城内的汉人,女真人杂居的就有三四千人,乡野间更是有村落十多个,人口加一起也得有一两万,兵力太单薄,这两天毛珏只敢守着这义州,并不敢一网打尽。

皇太极会师沈阳,恐怕没几个月了,到时候,八旗会不会反扑都是两说,在这儿之前必须扫清建奴在鸭绿江东岸的一切根基!这才能有与之抗衡的实力,这些人,硬碰硬打大仗不行,可祸害老百姓,去烧杀抢夺女真人的村落,总行吧?

“你们来的正好!”

对着几个战战兢兢的属下,毛珏是愉悦的抽出了几支令箭,扔了下去。

“虽然托皇上他老人家的洪福,此次本将奔袭义州侥幸获胜,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义州郡乡野间,还有相当一部分女真余孽,必须清除!”

“田游击,汝部向北,取三河里,十八铺子,香油,赵都司,你部向南,攻黑河,黑山,黄泥峰,剩余几部向东,三天之内,本将要这义州,再没有建州的据点!”

“末将等遵命!”

还以为毛珏得一阵冷嘲热讽或者惺惺作态呢,怎么也没想到一下来就是这么个命令,这就是福利!是去乡野打秋风的机会!田涛等都是一愣,旋即满是感激的一抱拳。

“末将等遵命!”

“对了,能不杀人,尽量别杀人,退赃即可,然后把俘获的建州人,都压到义州来,本将有重用!”

“末将遵命!”

…………

这个冬天其他几个旗是大发利势,正蓝旗算得上流年不利了,都统衙门被攻破不说,整个义州也燃起了漫天的狼烟,真叫一报还一报,去年建州女真是如何烧的铁山屯民房子,这铁山军又给怎么烧了回来。

老头子的怒骂,娃娃的哭喊声,一丛丛燃烧的箭矢落在了茅草屋上发出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大群大群建州女真族人被驱赶出来,带着愤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园被焚毁,一个个趾高气昂的明军身上裹着,腰里揣着,背上背着属于他们的财富。

不过这场战争没有无辜者,就在几年之前,这些女真人的丈夫,兄弟,儿子,父亲参与了对大明帝国毁灭性地位战争,而且在努尔哈赤杀穷鬼,杀富户两次近乎民族灭绝政策中,手中沾染了无数辽东汉人的鲜血。

这是一个相互仇杀的时代!烧了这些村庄之后,被从家园中驱逐出来的铁山军驱赶羊群那样,赶着成百上千的正蓝旗正红旗旗丁向义州聚拢过去。

闻味强的还不止赵成,田涛他们几个,这三支队伍派出去才第三天,毛有德带领着皮岛镇军两千余兵马也到了,虽然打仗时候这些家伙都是在家过年的,不过人家好歹大老远来了,热心来支持自己,毛珏也不好让他空手而归,寻思寻思,又让给了毛有德部两千石军粮,还把斩下来的建奴脑袋送给了他五十来个。

别看这些脑袋冻得跟冰疙瘩似得,一个个还腥乎乎,臭乎乎的,不过毛有德非但不嫌弃,而且是欣喜若狂,忙不迭的下令收起来不说,还派人送了足足十几坛子来自绍兴的好酒,一匹他宝贝了多少年的好马还礼给毛珏。

崇祯三年的正月十二,义州的战事基本上结束了,战争像燎原之火,几乎将义州境内全部的小屯,木堡,集镇破坏殆尽,足足三万三千多人口被带回义州城,不过这里头也不全是女真人,汉人包衣与朝鲜人差不多就能有两万多,只不过战阵当中,没人有空闲去甄别下你家是汉人,你家是蛮夷,该烧的一并烧了,该压过来的也全都压过来。

这的确是引起不少解放汉人的不满,可毛珏也没有心思去纠正田涛几部,说来可悲,在明清对决的几场大战中,固然有明军腐朽败坏,战斗力底下的原因,可汉人带路党也不少,就说沈阳之战,抚顺之战,都是城内的内应率先四处点火制造混乱打开城门,不然以初期八旗军那微弱的攻城能力,根本打不下这些明军固守的坚城。

还有佟养性这样的,归附汉化几代了,却忘却从华夏得到的好处,一头扎进努尔哈赤怀抱,甘当走狗的,与其与这些家伙玩着无间道纠缠,还不如就此一刀切,推倒了重建。

不过抓人容易,重新建立统治秩序可就难了,正月十三开始,苏长梅还有其他几个军中文书可就忙碌了起来,甄别汉人朝鲜人与建州女真,把这些人分门别类造册,重新按照屯田卫所分别录入军籍,可着实把这胖子累了个好歹,而且毛珏还下达了期限,最晚三天!

就在一片焦土中,死胖子三天三夜没合眼,厚厚的一本民籍户籍终于是摆放在了毛珏面前。

因为这事儿拖沓,正常正月十五上元节也被拖沓了一天,正月十六,重新回归的义州的各部将士这才算是真正得到个休整时间可以享受他们的胜利果实。

别看辽东苦寒之地,粮食养活这三万多人与五千多军队,毛珏却是绰绰有余,牛录这个单位保持了很强的原始公社制度,牛录生产的绝大部分物资是交由牛录额真去分配的,这儿还有朝鲜进贡的稻米,加一块,毛珏足足俘获了六万多石,足够吃到明年秋收的。

这次俘获的猪,羊,鸡鸭同样也不少,真有过节的气息,几十个大火堆上,宰杀拔毛的鸡鸭挂了整个架子,大锅里,大块的猪肉和粉条子翻滚着白乎乎的汤,这次连小碴子粥都不吃了,每个人都是端着香喷喷的大米饭,吃的不亦乐乎。

不过就在这些军士享受着冬日正午阳光中的露天美食时候,毛珏的八百多个亲兵却并不清闲,不仅仅他们,各个主将的亲兵同样被集结了起来,驱赶着剥离出来的后金女真人俘虏去往江边。

踩踏着雪地,一个个穿着皮袄,被绳子缠着手的老弱俘虏有气无力的列成横队,扶着看押的亲兵则是蛮横的拖拽着绳子,稍有落后立刻上去一顿拳打脚踢。

最前面,领队的是军职最高的两位将军,毛珏还有毛有德。

一面骑着马走着,一面这毛有德还一肚子酸水的埋怨着。

“我说老弟,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好事,也不叫上你家老哥哥,亏老哥我还把你当好兄弟!”

骑在新得到的坐骑,一匹全身雪白,一点儿杂色毛都没有,身材高大,骨骼健硕,有点像刘刘备的卢马那样的辽东骏马上,毛珏却是显得有些有气无力,摇晃着身子懒洋洋的哼哼道。

“有德老哥,你也别跟老弟我抱怨了!不说这是老弟我临时起意,大过年的要拉你去打正蓝旗老窝,你真去啊?”

这话说的毛有德哑然,毛珏这轻轻松松就把义州城给夺下来了,现在让他觉得是个大好事,可要在十天之前,打义州城?不聚集整个东江镇的兵力,就别和他开玩笑了。

谁知道,原来建奴这么好打!

后头督军着,千总赵勇也是满是兴奋的,一面轮着鞭子驱赶牲口那样赶着这些正蓝旗俘虏,一面这个身材魁梧,健壮的像个牲口般的汉子一面还不断的嘀咕着。

“狗*日的,杀我们汉子,一会老子就把你们都宰了!扔到鸭绿江里喂鱼!哥,你说这些人都砍了,脑袋算不算军功啊?这要是上缴到京师,能换多少银子啊?”

刚开始这白面书生赵勇也不搭理他,直到被这个屠夫弟弟问了第四遍,实在烦的不得了,他才不耐烦的回过头呵斥道。

“将爷下令把这些俘虏压到江边,是放他们过江,什么屠杀不屠杀的,别再提了!”

“什么?放了!!!”

牛眼瞪得溜圆,这个身材粗壮的汉子不可置信的停住了脚步,更不可置信的粗着嗓子叫嚷着。

整个行进中的队伍,顿时哗啦一下挺住了脚步……

第八十一章.尊敬

不说别人,就算他们赵家都有六十多口死在了辽阳之战中,对于建州八旗,这份仇恨是鲜血积累下来的,如今好不容易得以报仇雪恨,可却被告知,要把这些仇人都放了,对于这些汉子的震撼可想而知。

然而,军令如山,这个看押的一千五百多兵士也是各军军将的亲信,就算心里不愿意,可是到了鸭绿江边上,这些军士依旧是解开了绳子。

“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吧!别再让老子看到你们!”

原本后金在鸭绿江上修建一条浮桥,在不可置信中,这些老弱领着孩子女人们,战战兢兢的争先恐后踏上这浮桥,生怕晚一秒,一场大屠杀就此展开。

因为他们就是这样对待明人的!明末清初有辽阳旧人曾记载,努尔哈赤下盖州,命军引弓射唐人,中箭毙命则罢,轻伤不死者,复喝令捧着箭而还,再射之,死毕方休,是日,尸积三万!

他们都如此对大明平民如此痛下杀手了,明军反杀回来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这样箭如雨下的场面却没发生,一千多最精锐的亲兵队伍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回了鸭绿江西岸。

甚至不仅仅放走了他们,毛珏还额外送了整整一船的玉米烧酒给他们,留在最后头,是二十几个正蓝旗的队正,武士,贵族,都是正处壮年的女真人汉子,他们就负责接收了这些酒。

骑在马上,毛珏还是那么有气无力,懒洋洋的抱了抱拳头。

“刀兵无眼,各为其主!不过毛某还是对贵主人风采很是敬佩,今这一船烧酒赠与贵主人,聊表心意,如果贵主人心仪,今年春天,毛某愿意在这鸭绿江上开边市,以酒贸易,换什么都行!”

毛珏虽然有点懒洋洋,话却是给到够多尊重了,不过这些人对毛珏的好意可是一点领情都没有,尤其是那个正蓝旗不知道哪个牛录的老头,前所未有的愤恨用熟练的辽东官话哼着。

“少他娘的惺惺作态!明狗你等着!过不了多久,我主大军兵临朝鲜,把你那狗屁皮岛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嘿!爷爷倒想见识见识!当年在海边死一地的是谁?”

本来就不愿意,文孟是气的脖颈子青筋暴起,上去就疯狂的咆哮着,谁知道毛珏居然一根鞭子挡在了他面前。

“老文!”

旋即又是对身边同样几个愤恨的亲兵甩了个眼色。

“送这几位过河!”

坐在了装酒的船上,二十多个大老爷们撑着几根船桨却是无比的费劲儿,歪歪斜斜的才过了江,目送着他们把烧酒搬下来,毛珏这才松了口气,旋即又是挥了挥手。

“炸桥!”

早就在后金浮桥底下埋下了炸药罐子,随着此起彼伏的轰鸣,一条足足有几百米长的浮桥,被炸药撕扯的粉碎,就算后金八旗再来,想要过这湍急的鸭绿江,也将不会那么容易了!

来时候趾高气昂,回去时候,大家伙却都是有些气闷,尤其是各自主将还下达了封口令还不能和别人说这些亲兵是愤懑的回到人群中间,端起酒昂头就狠灌下去。

明显没有自己哥那么多的心眼,灌了几口黄汤耐不住心头的恼火,赵成直接闯到了赵勇在义州的新宅子里。

“哥,老子耐不住这口气,今个无论如何也要弄个明白,干嘛把那些狗鞑子给放了!你是我哥!从辽阳逃出来,老子一直听你的,可今个你必须听我一次!走,跟我去参将衙门!”

这头,也是趁着难得的空闲自斟自饮,享受把节日的快乐,这兄弟一来,直接把赵成的酒性给搅乱了,眼看着赵勇那副胡搅蛮缠的模样,白面书生干醋头疼的反手抓住了他的手,一把拽着他坐了下来。

“不用他娘的问参将了!放走那些建奴俘虏的主意,是老子提的!”

“哥!你?”

酒意都醒了几分,这个粗汉子眼珠子差不点没瞪出来。

说实话,就算没经历过辽东战场的尸山血海,正蓝旗把他的铁山烧了一多半,毛珏就想宰了这些混球了。

可他是铁山镇的主将,这个时候却没法意气用事,就算把战线退到鸭绿江边上,还是没改变这个东北亚,后金已经成为霸主,老大的局面,如果要是皇太极在今年春天大举兴兵,他是守不住的,别说义州,铁山都得丢了,忙碌半年多好不容易的那点基础建设将毁于一旦,再想拿回来继续发展,更难!

不过毛珏也有着自己的推算,其实皇太极也不会愿意这么快发兵征讨他,毕竟八旗大军也是人,去关内打到京师城他们已经征战了一个冬天,又抢掠了如此多,他们正像是受伤的狼,急于舔舐伤口同时,享受着猎物的血肉,这时候再凶残的狼也是不愿意动作的。

能不能和皇太极维持短暂的和平,这支橄榄枝就在自己手上!如果把这九千多正蓝旗与正红旗麾下旗口全杀了,痛快是痛快了,可也对八旗结下血仇,到时候为了安抚手底下旗丁,皇太极也得发兵死战。

可要是放了的话,虽然义州丢失,还断了后金沟通朝鲜的通道,让八旗上层恼火,可除了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估计其他旗是懒于这个时候找毛珏算账的。

只要拖过这一年,到时候后金军再来,这鸭绿江东岸可就不是如今的样子了就算他皇太极,想要啃动毛珏,也得磕掉他几颗大牙下来。

而且放了他们还真没什么,剩下的都是后金的老弱或者妇女孩子,他们的全部财产甚至长得漂亮点的年轻姑娘都被黑心商人毛珏给剥夺了,指望他们和明军同心同德是不可能的,杀又杀不得,留在义州就是祸害,还不如放了。

而且趁机毛珏居然还打了个广告,利用放回战俘,向后金人推销他的烧酒,不说后无来者,估计也是前无古人了!

“咱们都小看咱们这位黄嘴丫未退的将爷了!”

趁着酒兴,这赵成是颇为兴奋的一举酒杯,拍着赵勇的肩膀痛快的说道。

“别看这为主还小,心机可深着呢!不动声色,把这义州城拔下来了,而且他还不小气,这外围的寨子都让给了咱们兄弟还有田家,何家,大家都有肉吃!后赶来的皮岛孔有德孔将爷,也捞到了几十个人头的战功,谁都有好处,你看着,下次这位将爷想要动哪儿?谁都不带迟疑的,嗷嗷叫着也得跟着上!”

这么多弯弯道,这肌肉多过脑细胞的赵勇还真没想过,捏这个下巴琢磨了半天,还真是这个理儿!不过他还是有点想不通,愤声的哼哼着。

“这帮狗鞑子狼心狗肺,放他们回去,早晚有一天还得杀回来,要我说就应该按照他们草原规矩来,高过车轮的全宰了!省的再拉弓轮刀子让咱们二郎流血!”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将爷,已经给了他们还有鞑主足够的尊敬了!”

提到这个,白面书生的脸上却是流露出一股子诡异的笑容来。

…………

义州陷落的消息,皇太极整整晚了一个月才知道,从大明关内退回来,东蒙古草原,他再一次举行了会盟,确立了后金在东蒙古的统治地位,这才退回辽东,那个时候也没有电话,濒临盛京的前几天,这才得到了逃人的汇报。

“简直岂有此理!毛文龙什么东西,早年被咱们八旗爷们打的跟狗一样,狼狈的逃下海去!这奴才还敢反了天了!”

莽古尔泰,还真应了名字里那个莽字,一大早晨,盛京宫罕王殿的殿顶差不点没被他的大嗓门给掀起来,满是气急败坏,这位正蓝旗主,后金最大的八个奴隶主之一愤怒的咆哮着。

“老八!马上号令各牛录!咱们应当再征朝鲜!”

“放肆!五贝勒,你这是在与大汗说话!注意你的态度!军国大事,自有大汗定夺!”

这货才刚刚咆哮完,汗王殿中,居然一声同样响亮的声音压了过来,惹得莽古尔泰暴怒。

“老子主子们说话,哪儿轮到你这狗奴才乱叫,他娘的,老子现在就要教训教训你才让你知道知道规矩!”

撸着衣袖,这莽人还真要大打出手,慌得其他几个贝勒赶忙从后面拽住他,拉的拉,劝的劝。

这一出闹剧,皇太极却是始终面陈如水,一言不发,胖大的身躯就稳坐在汗王龙椅上,目光一眼都没看那莽撞的老五莽古尔泰,居然是全都落在了搬运上殿的酒坛子上,还有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牛录军官身上。

“说说,那个姓毛的小将军,怎么就拿下了咱们正蓝旗,固若金汤的义州?”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皇太极说话的时候,整个汗王殿都静了,包括那个叫嚣的正蓝旗主莽古尔泰,逃回来的那个牛录军官痛哭愤恨的又是磕着头。

“那个明狗仗着自己人多,根本不敢和咱们建州的勇士正面搏杀!卑鄙的用火枪攻陷了义州!”

他这话还真没错,只不过毛珏这火枪用法与其他人不一样,他却没说,尤其悲愤的举起手来,这个牛录额真痛哭流涕的向一圈贵人展示着。

“那个明狗还残忍的斩下了奴才还有我正蓝旗一千男丁的大拇指,虚伪的说,这是对大汗您的尊敬!大汗,要给奴才们做主啊!”

眼看着这牛录额真残缺的双手,汗王殿内,所有女真贵人的眉头都是挑了下,就连皇太极都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可旋即,这位后金国的主宰声音忽然一下子高了起来。

“范文程,你怎么看?”

第八十二章.败家子!

“奴才觉得,可以留着毛珏。”

还是那个声音,刚徐徐说出莽古尔泰就炸了,暴怒的吼叫着。

“狗奴才,你他娘的说什么?老子活劈了你!”

伸着手往腰里摸去,摸了个空,才想起前一阵皇太极取消了其他贝勒带刀的权利,可余怒未消,这个莽夫竟然真的冲出朝班,猛地揪住了那人的脖领子。

“莽古尔泰!”

也真是发火了,皇太极豁然站起,暴怒的喝着,随着他的一声吼叫,刷拉的一下,门口冲进来足足十多个两黄旗摆牙剌亲兵,荷刀弄枪的就要冲过去。

这时候,还是大贝勒代善当上了和事佬,在门口一张胳膊拦住了这些摆牙剌,一副笑模样的摇着头。

“出去!出去!我们兄弟之间一些事儿,用不到舞刀弄枪的!”

明显迟疑了下,看着汗位上皇太极虽怒,却也没言语,还有代善那山羊胡子笑眯眯的点着,这些摆牙剌亲兵终究还是退了出去。

“范大学士,你们读书人,就是爱乱说话,还不像莽古尔泰主子道歉!”

然而被莽古尔泰拽着衣领子,这新晋大学生范文程却依旧梗梗个脖子,昂着脑袋,死硬的哼着。

“是大汗问奴才!奴才就回答了为何奴才要向莽古尔泰主子道歉?”

“你!老子!”

真是气的说不出来话来,莽古尔泰那脸上的青筋都暴起了,又是拧紧了范文程的衣领子,不过上面的皇太极却是脸上露出一股子欣赏之色来,看着他食指点着桌面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代善的心头就发急。

以汗前失仪的罪名,皇太极已经罚过莽古尔泰,多尔衮,阿敏,阿济格几个的牛录,这次莽古尔泰做的绝对出格了,要是皇太极这个老八真的发飙,还不知道他怎么倒霉呢。

从原本的四大贝勒共治到如今皇太极独自南面称汗,他已经攫取了太多的权利,其他的贝勒愈发的受制于人,本来正蓝旗就是最弱的一旗,如今义州这一档子事儿,已经伤了,如果莽古尔泰再被皇太极搞一下子,估计正蓝旗就得变得可有可无了。

想到这儿代善的笑容也没了,声音反倒是变得严厉了几分,阴沉的呵斥着。

“就算是大汗问话,你这奴才回答,也不能胡说八道!这东江镇明狗才刚刚攻下了咱们后金的城池,还把国族将士的双手拇指给削了下来,你竟然说此贼不该讨伐!你还不知罪吗?”

“代善贝勒说的没错!”

满面轻松,皇太极向前抬了抬手,笑着点头说道:“为何要留着毛珏,范学士,给本汗也说个所以然来!”

能讲理,这范文程就不在乎,他虽然仅仅是个考不上科举的举人,嘴皮子功夫却是不逞多让,最怕的就是这莽古尔泰这样不讲理的,今个宝似乎是压对了,明显皇太极心头很是欣赏自己给了其他几个旗主难堪,从莽古尔泰的手里把衣襟给拽了回来,还格外的正了正衣冠,范文程这才满是道德君子那样的伸手向下指了指。

“就因为这酒!”

“不就一些烧酒吗?”

这莽古尔泰是立马愤怒的咆哮着,跟着其他后金朝臣也是纷纷点头称是。

“没错,这酒老子还尝过,除了烈点,没别的好处!”

“是啊!不就是酒吗!就因为这个放过那个姓毛的?”

“的确,这就是普通烧酒,没什么特别的,可是大汗,别忘了这姓毛的派人来带的话,他说他有很多酒,甚至可以和咱们开边市!”

“那又如何?”

微微向前倾了下肥壮的身体,皇太极亦是流露出了些许感兴趣的神色。提到这个,就好像瘙到了范文程最得意的痒处那样,嘴角上流露出了浓郁的笑容来,这三十多岁的落地秀才笑着做了个罗圈揖。

“大汗,诸位主子,贝勒爷们!别忘了,这酒是什么酿的?粮食!三斤粮食才出一斤酒,毛文龙那厮可是孤玄海外,他的一多半军粮都得山东供应,到这辽东,三斤米就剩一斤了!亏他还有个败家儿子,拿粮食酿酒!”

笑容变得格外的甜美,仿佛自己不是汉人那样,这范文程大笑着对皇太极拱着拳头。

“咱们买他一斤酒,东江就少三斤粮食,大明就少九斤粮食,本来那明国就已经风雨飘摇,为了供应前线,不知道再饿死多少阿哈包衣,不用咱们攻,大明境内自己就得有流民造反,这么个宝贝,咱们打他作甚?”

“此言有理!”

这时候后金还处于上升期,虽然贝勒们勾心斗角,可还是一股劲儿的往上使,就算代善,豪格,阿济格,多尔衮等听了都是忍不住暗暗点头,这些人中,就只有莽古尔泰难受了,眼看着身边兄弟居然都被这个汉狗给说服了,正蓝旗主脑门上青筋都冒了起来,暴怒的咆哮着。

“那我正蓝旗的仇就不报了?九百多人啊!那姓毛的够毒的!连十来岁的孩子,都是砍了双手大拇指!”

也难怪铁山的高级将领一致同意把八千多老弱妇孺全都放回去,毛珏出了个损招,这招还是向凯撒学的,把俘获的男丁还有预备男丁大拇指全部砍断,这样的话,这些人就算是长大了,也拿不得弓,轮不动刀了,自然别想着回来找他报仇。

既消耗了对方战斗力,又卖了个好,一举两得,自己旗里多了一千多号废物也难怪莽古尔泰跟吃了苍蝇那般的别扭。

“当然不是!”

没等这货咆哮完,范文程已经满是奸笑的补充了起来。

“对正蓝旗的旗丁下手,正好显示出了这姓毛的心虚,他畏惧贝勒爷您啊!就怕您杀回来,要不怎么不敢杀我国族,还给送了回来!”

“要是现在点兵过去,这姓毛的八层就跑了,还不如这么养他几年,耗他几年粮食,到时候,咱大军一出,那姓毛的没了戒心,还不是认贝勒爷您宰割!”

这读书人嘴皮子真不是溜达的,语气一转,就给了莽古尔泰一个台阶下,眼看着诸多贝勒们都暗自点头了,皇太极也是这个意思,这个莽夫也终于就坡下驴了,可算是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好吧,就让那姓毛的多活一阵,不过我正蓝旗遭此大损!战利品,我旗要多分一些!”

“可以,多分正蓝旗十几万两银子,就从我两黄旗的份额往外扣!”

皇太极这时候也站了起来,爽朗的大笑着。

不愧是枭雄,这一招皇太极玩的够阴的,后金是奴隶社会,没多少商品经济,银子除了好看,其实是最没用一种物件了,真正地盘粮食人口才是实力。

可皇太极损自己的财产去贴补正蓝旗,十万两银子,面子上就够大!而且拿这些最没用的东西,皇太极还换来了做珍贵的人望,想想,那些断了手指,好不容易逃回来的正蓝旗旗丁们,拿着大汗给的热乎乎的银子,心头该是如何做想?偏偏莽古尔泰这莽夫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中诡计,抱着拳,他贪婪的双眼中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了了这事儿,皇太极又是向前踱了两步熟稔的拍开一罐酒的泥封,那股子浓郁的酒香顿时冒了出来,抽了抽鼻子,后金大汗又是笑着说道。

“既然东面那位毛小朋友有好酒,咱们后金也不要小气了,正好这严冬难熬,我两黄旗打算去边市入购三千坛烧酒!诸贝勒,你们呢!”

“我正红旗一千坛!”

“哈哈,正好老子麾下那些酒虫天天叫唤,我两百旗就一千五百坛好了!”

看着底下的贝勒们喜笑颜开的模样,重新坐下的皇太极,那胖大方正的脸上,也是一副笑模样,只不过笑容中,总是有着一种鹰视狼顾的阴险。

政治永远没有面上那么简单,范文程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其实都是附加的,真正皇太极不想出兵的原因一是刚刚征讨大明,后金八旗实在需要休整与消化,二来,他乐于看正蓝旗削弱!广渠门之战,就是因为这些旗主贝勒们没听军令,擅自攻入袁崇焕中军,这才给了明军翻盘的机会,在丁卯朝鲜之战中,阿敏还向在朝鲜自立为王,这些都是缺乏大汗权威的表现。

这些日子皇太极都是想尽方法树立自己的权威,莽古尔泰是个老刺头了,平日里总夸耀他的军功,这次义州被夺,对他的威望是很大的打击,如果让他领军把义州打回来,洗刷了这个耻辱,他的影响力在旗内还会上升,这是皇太极不愿意见到的。

不过范文程提到的,他还真没去想过,看来汉人还是很有用,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像各旗的满人,还有那些桀骜不驯的蒙古人,他们知道谁才是自己主子!为谁当这个狗!今天这范文程就叫的很精彩!看样子,自己是应该多养些这样的汉狗了!

短短时间,这位关外枭雄的脑海里已经转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可就在这功夫,门口忽然两个摆牙剌急促的闯了进来。

“报!大汗!关内传来消息!贝勒阿敏杀降人三万,放弃遵化四城,逃回草原了!”

这个消息皇太极已经等候许久了,心头一阵狂喜,面上却是一副阴沉暴怒,拍着龙椅猛地站了起来。

“阿敏!好胆!”

在朝鲜,阿敏就曾经图谋自立,皇太极要收拾他,许多人也是心中有数,问题是,镶蓝旗倒了,自己能混到什么好处?

毛珏这个败家子瞬间被后金的大人物遗忘到了脑后,如何处罚阿敏,一帮子贝勒开始唾沫星子飞溅的争论起来……

第八十三章.两颗门牙

军功是个好东西,人人都想要,过了这个正月,义州城居然已经汇聚了四个参将,六个游击,三个都司,至于千总之类就没法数了。

消息第八天传到旅顺,老头子居然都是仗也不打了,立马就往回赶,如今义州已经差不多汇聚了一万六千多部队,而且人数还在上升,虽然不知道后金对于义州会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人马多点也是好的,起码给了皇太极一个假象,东江镇会不遗余力的死守义州。

虽然令毛珏苦恼的是,报功的军报不得不一改再改,别说耿仲明,就连沈世魁居然都有礼物递上,各种人情下军功薄都成补丁了,最开始就毛珏自己名字外带文孟庞大海几个,后来再多个田涛何馍馍几个,好歹人家刀兵也见过血,再后来,越来越多,都快四百多号了,天可怜见,他攻城时候也不过才八百亲丁,真不知道这些家伙怎么冒出来的。

还好这帮家伙识相点,自带粮食,要是还让毛珏供应军粮!说不准这位小将爷就真发飙了,把这群厚脸皮蹭军功的全都给打出去。

不过这帮人来了,到也不是全无好处,最起码,劳动力是够了。

反正各军主将主要依靠着的就那三四千亲兵,剩余八千多都是打酱油看热闹的,这些主将都有求于毛珏,对于毛珏的借兵请求自然是没口子答应下来。

于是乎,鸭绿江边,又变成了个大工地。

辽东的二月,那也是滴水成冰,天地间只有白茫茫一片雪,不过就在江滩上,哪怕最坚固的冰都化了,二十几个烧石灰的小高炉馒头包那样树立在那儿,义州这儿煤矿也不少,红彤彤的炉子别说棉衣了,附近的人单衣都脱了。

另一头,还是大水泥池子,石灰与二氧化硅的反应也会散热,搅拌着水泥浆的工人亦是汗流浃背。

不过那些借来的兵丁可没这待遇,就算是混凝土堡也是需要大量木材做芯儿的,尤其是堡垒砌的多高,就得要多高的木材,因为现在毛珏实在是没办法弄出钢筋来,只能以木头替代。

也幸亏他在船厂实习过,知道如何热处理防腐木材,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儿都用上了。

一根几米的原始森林大木头足足有几百斤甚至一吨重,这年头又没有卡车,亲兵们吃香喝辣,他们这些大头兵不得不在原始森林里啃木头,一个个悲催的跟猫叫秧子似得。

还好如今是冬天,残酷的严冬也带来了点好处,只要把木头抗出森林,放在雪橇上,用马还有用人拖着,宽阔的雪道上就像高速公路那样,能迅速将木头运送到鸭绿江边。

也幸亏有雪道,义州可是没有火山灰的,成雪橇成雪橇的火山灰也通过这种方式运到鸭绿江,受制于原料的供应,毛珏的堡垒建筑的稍微慢了点,不过在二月中旬,也是建设的差不多了,就在建奴的浮桥残骸两侧,两栋六米多的堡垒傲慢的耸立在那里,如果眼前的鸭绿江是张巨大的血盆大口的话,这两个堡垒就犹如两个大门牙那样一左一右的树立在那儿,谁要敢从这张嘴进来,非得咬他个吱哇乱叫不可。

面积上这两个堡垒还真不大,好歹古军营,月谷那些堡垒至少有一个大型体育场大小,这俩也就够个小操场了,六十来米长,五十多米宽,也就够驻扎个三个百户一百五六十人左右。不过别看这堡垒小,要论坚固程度,恐怕就是上万大军围个几个月也攻不下来。

尤其是毛珏的火器还不少。

“往上吊!用力,一,二,三,拉!”

知识就是力量,要把个足足几百斤甚至两吨的东西拉到六米多的堡垒上面,这个时代可是非常困难的,不过在城头上架设个三角木支架,木头下面再设几组滑轮组,底下的人喊着号子拉绳子,这玩意就轻松被吊了上去。

而且这些仿照红夷大炮的铸铁重炮,在毛珏手里,还得到了个额外的增强。

“将爷可真是天才啊!”

苏长梅早年当过炮手,后来就因为会数炮弹,配备火药,一步步升到了尚可喜营中的后勤军需官,掌千户印,不过站在堡垒的城头上,这货都忍不住伸出双手,抚摸着刚刚组装好的一门一顿重红衣炮。

和原本在大炮底下垫两个沙袋或者干脆一个木头架子不同,这个炮架可复杂了不少,两个三角格尺那样的生铁柱子支撑着大炮快立了起来,炮耳卡在前面三角铁内有点像圆规度量铁那样生铁构建中,铁链子拴着炮头,铁链捆在两个铁架子中央的钢柱上,柱子一头卡着两个齿轮组,还是用铁链连接着底下的手摇转把。

另外三角铁柱坚木底座还有四个成角度的齿轮固定在地面上,结实的卡在一个圆圈铸铁轨道上,同样有手动转把通过铁链齿轮连接着底座,这样的炮台,三个人就可以控制炮口迅速升高,降低,调整角度,方向,这玩意别说东方了,甚至同时代的西方都没有,苏长梅也不嫌累,欣喜的拿着转轮哗啦啦的转动个不停,一会儿把巨炮抬高,一会儿又是来个九十度旋转。

至于洋妞,阿德蕾娜还是惯例的瞪圆了眼睛,惊愕的问道。

“你怎么会造这种东西的!”

不过旋即,这妞又是气呼呼的一哼哼:“又是问上帝去!!!”

背着手,看着第二门大炮的组装,这次毛珏是难得回答了她,满足了这妞的好奇心。

“这次不用问上帝了!这是个叫B社的组织教会本少的。”

这次毛珏可没说谎,这大炮台的原型,可是他玩辐射4时候,赫赫有名的义勇军大炮,这玩意能打小半个地图,毛珏是每个聚落放几个,不管哪儿都是先来一顿炮击,却从没有想到真有把这玩意实现的机会。

毛珏是坦诚相告了,偏偏这妞是一脸鄙夷,气呼呼的一跺小脚:“不告诉就不告诉,不信拉倒!”

“不信拉倒!”

心头高兴,毛珏也是娘娘的一跺脚,跟着一掐老蛮腰,这一幕看的这头刚从大炮的兴奋回过神来的苏长梅差不点没一头栽下城去。

虎蹲炮一个堡垒装备了二十门,这样炮台虎蹲炮装备城堡四个角装备了七门,还有个靠着义州城方向的角空有个炮架子,没办法,就算是利用了清末时候铁模铸炮技术,铁山的铸铁也是管够,可大炮毕竟也是技术活,这七门已经是位于月谷枪炮工坊半年多的产量了,连义州城墙还有加劳,月谷这些早先建起来的堡垒都没有装备上,毛珏这个强迫症也只能看着空着的一角直难受了。

不过红夷大炮足足能发射五到七公里,这七门炮装好之后,灵活调动的炮台可以让火力发挥到极限,方圆十四公里内都是大炮打击范围,义州城也处于这个火力半径之内,如果建奴从眼前的鸭绿江打过来,显得在这两座堡垒下方撞个头破血流,围而不攻,直奔义州的话,这儿的火炮还能盯着他屁股揍,毛珏要得立体防御是基本上建了起来。

有了这两个东西,后金只要不出动主力,一万来兵马毛珏已经不在话下了。

最后一门炮运到并且装架是在二月十八,二月十九这天,义州城又变得更热闹了些,最大一股援军,毛文龙大军到了。

这一趟毛文龙是基本上打了个酱油,大军自旅顺口登陆,在金州附近就止步不前了,仅仅是趁机把被袁崇焕拿走的旅顺口夺了回来,加固一番,一听毛珏这小子居然在后面把义州给拿了下来,没管继任辽东督师的孙承宗老头子军令,留下点兵马象征性继续牵制金州,老家伙就坐着船一道跑了回来。

之前已经有不少军将打了前站,这东江总督到,毛珏又免不了带着毛有德,毛仲明,刘兴柞几兄弟等军将迎接一番,让老家伙主力驻扎下来,还摆了一顿庆功宴。

不过这宴席才喝到一半,毛珏又被毛文龙给拎到了后面书房去。

“爹,您看,这报功的军报这么写,成不?”

别人想来毛珏这儿沾个军功,还得又送礼又讲小话,就算是副总兵沈世魁也不例外,只有这位主是抢军功抢的理直气壮,还得毛珏反过来巴结的了。

恭恭敬敬鞠着躬,带着满脸陪笑,毛珏笑的跟孙子那样把军功簿子抵了上去。然而看都没看毛珏军功薄上在毛帅的领导下云云几个大字,这老家伙气的吹胡子瞪眼的直接把东西拍在了桌子上,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畜生!你小子行啊!老子临走前怎么叮嘱你的,留守后方,安心待着,你小子倒好,就带着几百个新兵蛋子,敢捅到义州来,和正蓝旗死磕起来了!再给你点胆子,你他娘的是不是敢捅到盛京去了?”

“那的看盛京有多少银子了!”

“什么?”

小声嘀咕一句的毛珏赶忙又是满脸笑容,笑的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那样真诚的说道。

“孩儿哪儿敢?盛京也只有父亲这样的名将方能收复,孩儿哪有那样本事?”

“哼!”

第八十四章.辽东双星

明显不吃毛珏这套,老家伙闷哼一声,又把那军功簿子给拍到了毛珏脑门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咱们毛家一根独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九泉之后怎么面对毛家的列祖列宗!你个畜生!”

还真是气的站了起来,踱了几步,老家伙又是双手按在桌子上,双眼发直的瞅着毛珏,看的被砸的一缩脖子的毛珏心头发毛。

“不行,必须给你早点定下亲事!你小子玩完了,好歹能给老子留个孙子!”

这次行动的确是没得到毛文龙授权,就算是好事儿,毛珏也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然而怎么也没想到毛文龙居然扯到了这个上面,顿时让他有点傻眼的感觉。

“爹,孩儿还小,再说,素衣就很不错了!”

“屁话,你大爷十六岁时候,已经有你大堂哥了!并且,如今吾儿是圣上钦点的辽东双星!素衣那丫头是不错,可身份太低微,做个妾是可以,做正妻绝对不行,我儿脸面都会丢光了,怎么也得是忻州张家或者京师几大家的女儿才行!”

这方面其实毛文龙也没脸来批评毛珏,毕竟他自己也是三十多才成婚,娶得张夫人是山西大家张家的偏房女儿,张四维的外孙女,不过老子就是老子,他老人家大言不惭,毛珏只有听的份儿。

还好有些东西可以转移话题,老家伙背着手开始考虑向哪一家下聘求亲,毛珏赶紧一副傻乎乎模样,故意把声音高了几调。

“父帅,什么钦点的辽东双星?”

“哦?这把你小子交上好运了,孙承宗孙大人组织大军反攻,辽东总兵吴襄的儿子都司吴三桂率先攻上遵化城头,斩下建奴大旗,这头消息刚送到御前,你小子夺下义州城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师,陛下龙颜大悦,钦点你和那吴三桂为辽东军的两个将星,你小子现在出名了,京师人人都知道辽东双星。”

“陛下赏了多少银子?”

这头毛文龙还在那儿陶醉,毛珏下一句话差不点没噎死他,恨铁不成钢在他脑门上一巴掌,老家伙胡须直抽的叫嚷道:“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孽子,眼睛里除了银子没别的了吗?”

“养军,买武器,发赏金,烧埋,不都得银子吗?没银子谁打仗啊!行,父帅大人所言极是,是孩儿错了!”

在毛文龙发飙的前几秒,毛珏赶紧来了个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悲催的耷拉下脑袋,这才让毛文龙把巴掌放下,恼火的接着说道。

“陛下赐你义铁副总兵官职,世袭锦衣千户,赏银一千两,锦缎十匹。”

“真抠……”

要是之前,一千两银子,毛珏还真乐的嘴都得咧开,可这一次,他给自己亲兵发的银子就不止一千两,卖建奴人头从各个将领手里哗划拉来的银子也有五千两了,一千两他还真看不上。

而且副总兵也没啥意义,如今他这个参将已经能自领一路了,铁山本来就是他的辖地,至于义州,估计没谁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自然而然也是他的,所以崇祯皇帝的赏赐,除了一千两银子还好看点,剩余的真是一文不值。

不过刚小声嘀咕完眼见着毛文龙的脸色难看,毛珏又是赶忙的一耷拉脑袋,眼睛往边上撇着,好像刚刚说话的不是他那样,气的毛文龙干脆乐了,也不打他了,直接摇晃着脑袋回了座位上。

“这陛下赞誉是好事儿,也是坏事,遵化地处关内,不愁守不住,可这义州却是朝鲜门户,随时可能面对建掳的大军,要是丢了,咱们东江镇颜面无光,陛下也要怪罪!正好你这混球小子是副总兵了,西大营给你,这篓子你捅到,你自己圆吧!”

“那个,父帅!”

“什么?”

“孩儿能不能不要西大营,给孩儿几万两军饷就行!”

搓着手,毛珏就跟奸商似得,这一次,毛文龙的嘴干脆气歪了,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拍到自己这个掉钱眼里的孽子脑门上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没有!”

给毛珏定亲事的事儿早就忘在了脑后,毛文龙是气急败坏的转身就要出门而去。

看着他走了,毛珏是禁不住松了口气,要是刚穿越过来,毛文龙要给他定亲事,他还挺高兴,可如今,有了素衣还有洋妞两个高质量妞,他还真对定亲提不起兴趣,要知道,这个时代人审美观念和后世可相差太多,号称秦淮八艳的柳如是,董小宛,画像拿到后世来,反正毛珏是觉得不好看,万一给他下聘回来个丑八怪,他怎么办?

不过松了口气的同时,毛珏却又是懊恼无奈的锤了下脑袋,被崇祯皇帝关注了,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给这位皇帝卖命干活的,没几个有好下场,杨鹤下狱,死在流放中,陈奇瑜下狱,孙传庭死在了潼关,卢象升更是惨烈,号称勤王军元帅,带着三千老弱兵在贾庄与建奴优势兵力拼了个三天三夜,全军覆没!这暗地里,就是崇祯皇帝那议和的意思。

入了他老人家的眼,到时候什么镇压农民军,进京勤王,去关外血拼,脏活累活都找上你了,毛珏还想消停活两年呢,可不想来个英年早逝。

还有和吴三桂这个大汉奸并列什么双星,他还真丢不起那个人。

而且刚刚他也是真心话,别看西大营号称东江镇精锐,战斗力在毛珏看来,也就那样事儿,而且自己麾下多了毛有德,毛仲明两位大哥,有的他要头疼的,真不如给他几万两军饷,让他能把亲兵团从八百提升到两千人,还更有用一点。

不过毛文龙都决定了,如今他是无力改变什么,只能耷拉着个脑袋应了下来。

就在这功夫,刚刚走出书房的毛文龙居然又折了回来,这次他脸上居然还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

“对了,还有个消息告诉你,袁崇焕已经罢官,被陛下关进了诏狱!”

毛文龙一辈子,风里来浪里去,可距离死亡最近一次,却是差点被袁崇焕砍了脑袋,就算如他这个程度了,对袁崇焕下狱,依旧是乐得所见。

不过这话听的毛珏眉头却是再挑了下,早两个月通知袁崇焕,早一个月去准备,然而已己之变还是没有改变,袁崇焕也最终难逃命运,忽然之间,毛珏都有点迷茫了,莫非历史真的就那么难以改变吗?

前面的宴会大厅还在觥筹交错,这次毛珏的义州之战变成了集体三等功,估计大家伙都能捞到点好处,一帮子将令也是尽情的灌着毛珏的玉米酒,尤其是毛有德和毛仲明两个,喊着号和刘兴柞几兄弟对着坛子吹,这烧酒可不同于他们喝的黄酒,酒精度更高,半坛子没到,七个人已经一起打起了醉拳。

就算毛文龙这大帅,也是和沈世魁还有陈继盛几个大笑着晃着酒杯,只不过谁都没注意,这场宴会的主角毛珏不见了踪影,就连想找他拼酒的几个将军,知道毛珏被毛文龙叫走后,也就当他去应什么差事去了。

一盏蜡烛发出幽暗的光辉,还是素衣在掌灯,一支毛笔歪歪斜斜的写着,这一次,毛珏可没那么多暗号要想,虽然字写的丑了些,可是一封书信不到十分钟,已经奋笔疾书写了出来,然而把书信套在了从毛文龙那儿顺来的黄封皮里面,拿着书信的毛珏却是犹豫了。

在素衣小猫咪一样的轻憩声中拿着这份奏折,毛珏足足迟疑了二十多分钟,终于一狠心,狠劲拍了桌子一下。

“赌了!”

正蓝旗衙门,还在灯火通明,纵横交错着,抱着胳膊,在们房里,一个伛偻的老头也是倒着一壶小酒,哼着小曲儿自斟自酌着,自得其乐着。

可就在小曲儿哼到高调的时候,窗户阴影一晃,老家伙立马如同山鹰般的蹦了起来,凌厉的低声吼道。

“谁?”

“文伯,是我!”

毛珏的声音一下子让老家伙放松下来,从山鹰又变成了基情老头,笑着合拢着袖子,对着推开门鬼鬼祟祟溜进来的毛珏一拱手。

“少爷不在大厅陪着老爷宴饮,跑到我这老头子这儿做什么?哦,老朽都忘了,少爷不爱喝酒,老朽这儿有上等的解酒丹,给少爷拿一粒……”

“文伯,我没醉!”

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毛珏又是紧张的回头张望一眼,旋即把那封黄皮奏折塞到了这老头手里。

“文伯,求你帮我一个忙!把这折子,和父帅的折子一同发出去,还有,千万别让父帅知道!”

“这……”

怎么也没想到,毛珏居然要背着毛文龙上折子,文伯是毛文龙的老亲兵,而且是他最信任的管家,一下子,老家伙的脸上变得惊疑起来。

“文伯,我是毛家的少爷,自然不会做有损毛家的事儿,求您,相信我一回,可不可以!”

“求您!”

满脸诚恳,毛珏拽住了文老头的衣袖,毕竟也是文家人,恍惚间,文伯似乎看到小时候的毛珏拽着他衣袖玩闹那过去的场景,恍惚中,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少爷,交给老朽……”

第八十五章.要账鬼!

天气开始暖了起来,就算是冰雪世界的辽东,也有着其春暖花开的时候,足足有一米多厚的积雪一点点变薄,旺盛的融水涌入鸭绿江中,让干枯了多半个冬天的江水也跟着暴涨,甚至河水距离毛珏的左门牙堡已经不足一米了。

提心吊胆三个多月的毛珏此时也是终于把心放到了胃里,江水湍急到这个程度,就算是有船的东江镇都不会轻易渡河去发动攻击,更别说不善于水战的后金了。

二月份,军功已经上报到朝廷,那些厚着脸皮蹭经验的到底或多或少得到些好处,不过朝廷奖励一下达,一帮没良心的立马就是拍拍屁股就走,回了皮岛,着实让毛珏担忧了一阵,就算加上西大营,他也不过八千来人马,能打的才两千左右还不是一条心,就算一万多正蓝正红旗压过来,他也是真打不过,就算有堡垒这个乌龟壳,义州守下来了,乱糟糟的八旗骑兵把铁山烧成一片白地,毛珏也接受不了。

还好,这一波下来,毛珏至少可以安稳个几个月了,和华夏面对的绝大部分北方少数民族威胁不同,后金也是农耕民族,也是需要种地的,到夏闲之前,这些家伙是没空来搭理自己的。

那么这个功夫,就是自己抓紧时间休养生息的机会了。

这个冬天的战争就像严冬本身那样是毁灭性的,整个义州的原有社会秩序被彻底打破,所有村子都被烧了,一万九千多义州汉民,朝鲜人被带到义州城下好几户挤一个屋子,还有人在外头住窝棚,靠着吃俘获的正蓝旗屯粮,这才熬过了这个冬天,如今也是时候重新把这个社会展开了,不过在这儿之前,毛珏还有一项事情必须要做!

一个高台子跟唱大戏那样的支起,后面还挂着个大帘子,只不过看戏的吃瓜群众似乎入戏太深了!一个个无比的群情激奋,高举着拳头愤怒的大声叫喊着,什么烂菜叶子,石头垃圾,拼命地往台子上扔着,那声势,就好像山崩海啸那样。

“打倒后金走狗赵老财!!!”

群情激奋怒吼声中,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死胖子跟穿山甲似得哆哆嗦嗦抱成一团,这阵子叫喊声叫完,紧接着又是个颤巍巍的老太太哆嗦的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走上台子,悲声的拿着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扎。

“姓赵的,亏你还是咱们赵家庄族亲!就为了讨好那个鞑子老头,换你这个庄头,我家闺女才十三岁,让你生生给绑去给那个老禽兽糟蹋死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可怜我的孙女啊!!!”

“姓赵的,去年冬天你逼租子,把俺家最后一袋粮食都抢走了,我娘寒冬腊月生了重病,临终前就想吃一口面子粥,老子在你家门口连着跪了三天三夜,你连正眼看都没看一眼!让我娘空着肚子死的,咱们庄子被你逼租饿死了多少人,结果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粮食,全让你拿去喂了鞑子!你对得起祖宗吗?”

旁边那小伙子也是暴怒的吼叫着,两人的愤怒声引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人群再一次爆发出怒潮,所有人都是双眼通红,高举着拳头。

“杀了他!杀了他!”

被吓得崩溃了,“穿山甲”脑袋恨不得缩到地下,悲催的叫嚷着:“乡亲们,我也是被逼的啊!求你们饶我一命,小的!小的!一定洗心革面,为我大明尽忠!求你们,给小的一个机会吧!”

全然没有平日里庄头的威风,这姓赵的瑟瑟发抖,可怜的犹如一只陷入猫群中的老鼠,可惜,不说底下那些义州人都红了眼睛,仅仅之前这家伙当了正蓝旗的地头,和正蓝旗的关系太紧密了,毛珏也不会放过他们,又是一浪浪的声讨中,几个亲兵拎着那死胖子的胳膊就拖了下去,在老家伙屁滚尿流的哭叫中,结实的绳套子往脖子上一挂,这货就跟腊鸭一样被挂了起来。

不过扑腾着腿儿的老家伙并不孤单,义州城城门口已经挂了一大串了,这时候霜还没有退,有的人已经冻得梆硬,像个冰棍那样挂在那儿。

鬼子固然可恨,不过比鬼子还可恨的就是这些汉奸们!义州建州女真不过九千多老弱病残,如果不是这些汉人庄头帮着维持着秩序,残忍镇压着同族,依照早期后金那残酷的民族压迫,这些汉人早就反了。

不过可恨并不是这些人必死的唯一理由,毛珏还有个更加黑暗的原因去大开杀戒!那就是怒火!

义州人的怒火!

荀子所言,人性本恶,人的内心其实是阴暗的,就算成日叫嚷戒嗔的佛陀,都有着怒目金刚,更不要说这些普通人。家被烧了,在义州城被关押受冻了三个月,估计毛珏自己也得一肚子火气,这股怒气如果处置不当,一个玩不好,毛珏就得玩火自焚了。

还好还有这么一群二鬼子,除掉这些人不仅仅是除去隐患,更加成为了公众一个撒气沙包,让他们心头的火气从毛珏身上,转移到了这些带路党身上,用鲜血平息这些人的怒火,在公开批斗这中将义州人的暴戾,阴暗都发挥的淋漓尽致,这些二鬼子死完了,大家伙也可以顺心了,重新成为一个好农夫,好工人,为大明东江镇的建设事业发光发热。

这头姓赵的庄头还在蹬腿,那头又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蛮横的叫骂着被推到台上,这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立马激起了义州人新的怒火,烂泥巴,雪球子铺天盖地的又是扔了上来。

…………

批斗与处决一共持续了三天多,义州城的门口就像藏菜中的风干鸡那样,吊死了足足二百多,不过这些日子真是太过瘾了,剩下一万九千多义州汉民或者朝鲜人都是跟上组了发条一般,士气高昂的很,恨不得现在看就大干一场。

也是如同铁山那样,所有的人口都被毛珏编成军户卫所,以百户为单位,两个百户组成一个村子,在之前正蓝旗的那些屯垦地重新建立村庄。

到了四月份,义州也开始变得欣欣向荣起来,到底是农村,烧的快,重建也快,义州方面有粮食一直供应着,土坯的茅草房十来天就建了一大片,旋即冰雪融化,有了新家的军户干劲十足的扑进了地里,各个滚的跟泥球那样。

今年老天爷还算给面子,天气暖的很快,玉米种子下地几天,就开始抽出了一丝丝的绿芽,至于地瓜与土豆两个速长的兄弟更是叶子都变得绿油油的。

毛珏是个没有足够安全感的人,按照他的理想,整个义州山头上,应该到处都立着机枪碉堡才对,不过如今,他的军备却是陷入了缓慢状态,毕竟这年头还是看老天爷脸色吃饭的时代,抢什么都不能抢农时,春季开荒占据了两个郡绝大部分人口,至于毛珏选定的堡垒山头上,六百多米周长的城址上不过才二十来个青壮,在那儿轮着锄头拼命地给毛珏挖着地基,在旁边巡视着,毛珏是老脸拉的老长,一脚踏进地基里,那深度居然还没埋过他半个靴子,弄得毛珏又是悲催的哀叹了一声。

旁边的苏长梅只要没有建奴骑兵杀到面前吓尿他,他就是一副笑呵呵的肉包子形象,这头毛珏在那儿唉声叹气呢,那头这货却是笑的跟个花卷一般,谄媚的抱着拳头。

“将爷奇谋啊!辣手佛心,这义州一收拾,可比铁山那头,要恭顺多了!”

也难怪这家伙感慨,铁山那头大大小小的山头,大的如田涛,赵成,毛珏的命令基本上是指使不动他们几家的几千宗族,一小半的田地被他们侵占,就算是那些小村落,村子里也有村老,地豪之类的人物讨价还价,可这义州,最大的地方豪强正蓝旗全被赶走了,小一点的地头蛇大部分都被毛珏宰了,小部分战战兢兢的夹着尾巴做人,别说跳出来炸刺,不把脑袋缩裤裆里就算他们胆儿肥了。

至于新任命什么百户,总旗,小旗都是毛珏这三个月里在比较恭顺的屯民里选的,所有权威,都来自毛珏,在这儿,毛珏的命令倒是比铁山执行的都顺畅,说挖哪儿就挖哪儿,让种重来没种过的玉米地瓜,也是一点儿迟疑怨言都没有,就连苏长梅这个大管家,干活都是容易了不少,这货的话一半恭维,一半也是真心。

可惜,这家伙的恭维是一点儿也没让毛珏高兴点,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堡垒,还有如何招募新的亲兵,毕竟去年六七月份,濒临秋收前,正蓝旗发动了大规模的扫荡,打击范围遍布整个半岛北部,今年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来,就凭着八百亲兵还有那些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友军,毛珏实在心里没底儿。

“老苏,就不能再征召一批……”

“将爷,您可制定着十二万亩的目标!”

这死胖子居然也有原则起来,看着苏包子那一摊手,丝毫没有商量的模样,毛珏的嘴角禁不住一阵狂抽,还真叫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为枳,这个滑头也敢和自己叫板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军令如山,也是毛珏自己制定的十万亩开荒计划,毕竟这年头粮食才是老大,如今有了卡在鸭绿江上的两个门牙堡,实在不行关键时刻他就向毛文龙喊救命,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娃呢,毛文龙应该不至于看自己呜呼哀哉吧!

说来也巧,就在毛珏打着毛文龙主意时候,山下,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子声,刘冲骑着快马从旁边山道上奔了过来。

“将爷,毛帅派来信使,招您速去皮岛!”

毛文龙找自己,一般没啥好事儿,就算大上次给了自己两万石军粮,也是训了自己半天,毛珏看来,也不是好事儿。脸皮子情不自禁的抽搐下,声音都压低了不少,毛珏小声的问道。

“老爷子那儿出了啥事儿!”

脸色同样变得古怪,刘冲也是压低声小声回答着。

“听信使说,皮岛来了个要账鬼……”

第八十六章.建州女真来帮忙

“就是这货?”

毛珏的嘴角止不住抽搐着,趴在墙角猥琐的向里面瞅着,而在他身旁,同样猥琐的居然是东江镇主帅,十多万军民的总头领,毛文龙毛大帅,此时的老头子可一丁点气度都没有,同样的满脸肉疼外加恼火,龇牙咧嘴的点点头。

“就是这厮,朝鲜领议政金自点的侄子金莲!来出使我大明朝!”

别说,其实这货长得还不错,头上戴着个电风扇式的黑纱帽,脸上也是挺光滑的,一身皂色韩服有点都教授的感觉,在那儿靠着后庭淫着诗,不过看的毛珏也跟着咬牙切齿着。

感情儿这些棒子的无耻是祖传的,这头毛珏才刚刚收复义州,把田给种下了,还把城墙给修了,这头一直在后面看热闹的朝鲜王国要来捡人头了,这金莲是作为使臣出使京师,要向崇祯皇帝讨要义州和铁山!

也难怪毛文龙急急匆匆把自己召回来,还传来话说要账鬼来了。

“爹,您说怎么办?”

如果这货到了京师,依照崇祯皇帝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二逼脾气,没准真答应把这平安北道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的几百里江山归还朝鲜,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毛珏甚至都能预见到,下次后金大军来袭,这位猪队友再一次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而那位瞎指挥与蒋委员长有一拼的崇祯皇帝还得下旨,令他们皮岛出兵,去救援朝鲜。

反正底下当兵的命都不是命,就他皇帝的脸面才是命!

目露凶光,毛珏恶狠狠的说道:“孩儿手里还有着几个死刑徒!要不孩儿连夜把他们招来……”

说着,毛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副模样却是让毛文龙大摇其头,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你小子就不能有点长进,什么事儿都这般冲动?杀藩国使臣亏你想的出来,这要是闹到京里去,你有几个脑袋?”

“那就眼看着他把咱们的铁山,义州都给赖去?”

“当然不!”

当初毛文龙可是和袁崇焕提过趁机占据朝鲜的建议,他可不是什么酸腐文人,也是跟着恼火的向里张望一眼,毛文龙阴仄仄的哼哼道。

“老子不出船送他去山东,逼着他走陆路,到你义州时候,你小子给他闹个兵变,闹得大点,把这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吓尿它!起码能拖他个三五年!”

这话听的毛珏也是嘴咧的直歪,您老人家的主意也没比我这强多少,杀使节是闯祸,闹兵变就不是了?

不过一时间,毛珏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了,见毛文龙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毛珏也只能一咧嘴答应下来,旋即满脸恶狠狠的哼声应道。

“这把不把他吓出屎来,就算他拉的干净!”

“他娘的,给老子狠狠整他,到老子这儿摆谱!”

毛文龙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模样,估计这几天多也没少被惹得火冒三丈。

这愤怒的老青年与愤怒的小青年商量完毕,毛珏也没在皮岛公开露面,当天就回了铁山,果然没到半天,毛文龙的军令就来了,命令毛珏护送朝鲜使臣,走陆路,沿着辽东海岸线前进,护送到锦州。

四月十二,足足磨蹭了一天,毛珏才等到这朝鲜使臣金莲,之前毛珏觉得肾虚公子钱曾就够做作的了,不过今个,他才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矫情。

从铁山过来,也就一个时辰左右的海路这货倒好,磨蹭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早晨就在这铁山等待,毛珏等到了中午,这厮的船方才懒洋洋的出现在铁山港口,而且下船,这厮居然还要坐着那种韩剧里经常看到,跟箱子似得朝鲜小轿,颤颤巍巍的从上面下来。

强忍着怒气,毛珏上前就是一抱拳,声音铿锵的吼道:“铁山副将毛珏奉军令,前来迎接朝鲜使臣!”

不过,这小轿子鸦雀无声,愕然了片刻,毛珏再一次恼火的重复着。

“铁山副将毛珏奉军令,前来迎接朝鲜使臣!”

还是连个鬼动静都没有!

自己这下马威还没给,先被这厮来了个下马威,最近也是位高权重习惯了,再也忍无可忍,伸手推开小轿子前的高丽仆人,毛珏一伸手干脆撕开了那轿门,可冷不防,一股子浓郁的脂粉味伴着一股子泡菜气扑面而来呛得他是一个踉跄,赶紧捂着鼻子向后退了一步,手在眼前忽闪了两下,这才看清,这么小个轿子内,居然还挤着两个人,昨天看到那个长得有点都教授模样不男不女死人妖金莲,还有个脸抹的惨白跟白无常一般,要多妖有多妖的高丽女人。

而且仿佛捉住了什么好玩的事儿那样,那个贱女人眼神嘲笑,轻佻的望着毛珏捂着嘴,而那个金莲明显用汉语不屑的低估了一句。

“粗鄙武夫!”

“这个混账!”

主辱臣死!明显对高丽国没啥好印象,就连一贯的老好人苏长梅居然都是阴沉着脸,拧着拳头愤怒的走上前,更不要说脾气暴躁的文孟,刘冲了。不过倒是毛珏这头比他还冷静了点,伸手拦住了他三个,往身后狠狠使了个眼色,把不服气的三人给瞟回了身后,这才板着一张脸又是一抱拳。

“铁山副将毛珏奉军令,前来迎接朝鲜使臣!”

“哦?你就是那个为我朝仁祖殿下取回义州的那个毛珏?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吗!”

没等毛珏说话,这厮居然又是轻佻的就像吩咐自己家下人那样,向前挥了挥他比女人还要修长还要白的手。

“收回义州,铁山之后仁祖殿下命本官为平安北道守!毛参将带路,正好让本官也先了解一番。”

说着,他又把轿门给拉了上,旋即里面有又传来了女人的嬉笑声,还有那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鄙夷的哼哼着。

“粗鄙武夫!”

这次连赵成,田涛这样的外围武将都有些沉不住气了,看着那轿子又是晃晃悠悠的向前抬着,田涛满面阴沉居然是急促的走到了毛珏身后,压低了声音对毛珏凶恶的请示道。

“将爷,只要您一声令下,末将把这娘娘腔扔山里喂狼去,这什么东西!”

“先不急,到了义州,再给他好看!”

强忍着怒火,毛珏阴沉的哼道。

…………

真怀疑这大明是老好人当多了,万历朝鲜战争,大明朝几乎是独自为朝鲜抗下了整个战争,万历皇帝动员了全国三分之一的可机动兵力,花干了张居正好不容易积蓄的那点家底儿,而且打完了还真极剧“国际精神”,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走了,把朝鲜八道又是完整的还给朝鲜,真叫个无私的“国际战士”!

这给惯的臭毛病,到了铁山,这金莲又开始指手画脚的,当初他们大高丽如何如何,这铁山城让毛珏经营的如何民生凋敝云云,俨然已经拿自己当了这平安北道的主人,鸡蛋里挑骨头那样数落了毛珏半天。

而且毛珏原打算下午就走,赶紧把这货带到义州,发动一场兵变把他给吓回去,偏偏,这货又不走了,什么旅途劳顿为借口,赖在了铁山参将府,连续两天,跟着他那妖精高丽女人在城里鬼混。

不过这厮这手还真打到了毛珏痛处。

“将爷!老子手底下的儿郎已经准备了两天了,这厮到底什么时候出发,您老能不能给个准信儿?”

西大营留在了义州,义州十二万亩在册耕田,毛珏分给了毛有德和毛仲明北方四万亩,作为他们兵团的屯垦地,如今正春耕了,为了闹兵变,西大营四千多人马天天撂下锄头,枕戈待旦的!要知道春雨贵如油!这么拖下去,他俩也受不了。

如今毛珏生认副总兵,毛有德这个将爷倒是叫的也要得,不过这老货话里,全都是焦躁与恼火,本来毛珏自己都是一肚子脾气,被他这么一催,更加是火急火燎的,没好气的一巴掌挥下去。

“你问老子,老子他娘的问谁去?”

“实在不行,干脆,咱们把人马都聚集到铁山,咱们两镇人马加一块不下一万,再加上屯垦的泥腿子,闹不死那个死人妖!”

旁边,也是等的脑袋冒烟,田涛干脆恶狠狠哼出来,也实在等不起了,这毛珏自己也是牙磨的咯咯作响,张口就要答应,可就在这功夫,门口一个亲兵背着个信筒急促的进了来,先是在苏长梅耳畔嘀咕两句,旋即这胖子也是面色凝重,又到了毛珏耳边,急促的汇报起来。

“将爷!开春前您不是答应后金建虏在鸭绿江开互市吗?那面来人了,明天或者后天,建虏带马匹银钱,要在江对岸,与您互市!”

“现在怎么办?如果要是被这厮知道传到京师去,咱们可就……”

袁崇焕的死罪里有一条就是私开互市,与少数民族交易,这是朝廷控制东北西北的手段,需要皇帝下旨才行,要是泄露出去,还真是麻烦,事情太赶巧了!毛珏的眉头简直拧成了个毛毛虫那样。

不过眉头紧锁了片刻,一种古怪的神色却是忽然在毛珏脸上流露出来。

“建掳那面来了多少人?”

“他们也信不过咱们,估计人数不下三千!”

听着苏长梅警惕的汇报,毛珏却是忽然眼前一亮,一个响指打出。

“老子有办法了!”

第八十七章.天上掉馅饼

说起朝鲜王国,与大明的渊源还真是不浅当年朝鲜太祖李成桂几乎是与大明差不多时间建立的朝鲜王国,推翻了高丽王朝,而且这个时代的朝鲜绝对是大明的迷弟,从政治制度,文化上,无不是像整容一样对着大明看齐,其中就包括了文贵武贱,什么北人党,西人党,南人党把持朝政,文人领兵,武人比大明国内还要受歧视。

这种情况下,这领议政金自点的侄子还是初出茅庐,正是年轻气盛时候,对东江镇上上下下,哪怕对毛文龙都是一股子狂傲模样,到也不是没有原因。

然而毛珏还是发现自己小瞧天下英雄了,这么个菜鸟公子哥居然摆了自己一道。

古军营,山堡。

一张张大饼子脸就这么突然冒了出来,头上系着商标似得头巾,披甲的却不足十分之一,不过漫山遍野举着花里胡哨的战旗,挥舞着简陋的单刀长矛粪叉子的朝鲜乡兵数量依旧让人眼晕了,尤其是这些家伙打仗打的不咋样,却格外的能喊,绕口的韩语吵的毛珏脑袋都大了几分。

幸亏这儿有古军营堡垒,六米多高地位城墙上黑森的铸铁红夷大炮把山下入口锁的死死的,还有密集的虎蹲炮威胁,让这些不速之客不敢越雷池半步,光在那儿嗷嗷喊着就仿佛凭借叫嚷能把明军吓跑那样。这要是换了半年前那个破烂的土屯围子木堡,一万多东海道朝鲜兵早就跟蝗虫那样冲进铁山了,这么多人,就算战斗力和猪差不多,毛珏也得手慌脚乱好一阵子。

站在另一侧观察哨所在的山头,脸上阴沉的犹如要下雨那样,毛珏恼火的猛地扭过头,声音中都带着咬牙切次的咯咯作响,愤怒的吼叫道。

“金大使,你是不是应该给本将一个解释?”

“什,什么解释……”

古代铸城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明军抢铸大凌河城,连续试探三次都没有成功,尤其是最后一次,祖大寿率一万余祖家辽东军,两万多民夫,春节就出发,而皇太极却是差不多秋收之后才出兵,足足半年时间,大凌河城居然没有修好,可见铸城之难。

可金莲怎么都没想到,小半年时间,仿佛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样,这险要的大山间多出来这么个要命的石堡来,要知道当年火炮对拼,气势汹汹的倭军丰臣秀吉都被明军火枪加大炮给打趴下了!原计划这个时候东海道防御使金忠敏麾下围在年久失修的铁山城下的大军估计这辈子都到不了了,这领议政的大侄子也是有点心虚。

然而,令人恼火的是,这货到现在居然还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态度,语气可嚣张的很!

“铁山本来就是我朝的领土,当初毛军头被建奴追的无路可逃,我家大王仁义,看在天朝的颜面上,才让汝等丧家之犬暂借此地苟延残喘,如今我朝要把铁山义州之地提前收回来,本来就天经地义,就算大明皇帝陛下也无可厚非。”

“你他娘的说谁丧家之犬!”

理直气壮来抢地盘不说,这货还昂着他那张小白脸,白眼朝天,不说毛珏,文孟等铁山将领都气的眼睛发红,也不知道是真火冒三丈还是想格外表现,古军营堡千户,蒙古人虎猛第一个恼火的上去直接拎住了这厮的衣领子,就跟要吃人那样把个金家大公子都伸手给拎了起开来。

终于知道什么叫怕了!眼看着一群顶盔掼甲的壮汉跟看杀鸡一样看着自己,两条萝卜腿儿在那儿蹬着,这位金大使支支吾吾叫嚷着,却还是什么有辱私人,贩夫走卒之类,眼看着虎猛都要轮拳头了,叹了口气,毛珏也终于赶苍蝇那样的摆了摆手。

“虎千户,不得无礼,放了金大使!”

“将爷,这些高丽小人都打到咱们家城墙根底下了,放了他?”

这蒙古大汉再一次满是惊愕的顶起来,不过毕竟吃过一次教训,被毛珏从亲勋军官中踢了出来,这次毛珏一眼瞪过去,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立马是松开了手,灰溜溜的退到了一旁。

两条萝卜腿可算落地了,朝鲜特使得意的整了整他已经被扯得皱皱巴巴的衣领子继续装***珏又是面色阴郁的一摆手。

“扔出去!”

…………

“哎呦呦!粗野武夫,轻点!哎,本官的轿子!”

真叫扔出去的,一屁股坐地上,没等这金莲哭爹喊娘完,哗啦一声,他那比箱子大不了多少的官轿也是被恼火的明军砸在地上,摔了个八瓣,把里头这位领议政侄公子最喜欢的小妾也摔了个花容失色,一班朝鲜使团连人带东西都被扔出去了,三十几个明军亦是晦气的拍了拍手,吐着唾沫大摇大摆的回了古军营堡。

“公子爷!”

山底下,碰了个大钉子的东海岛防御使金忠敏眼看着什么人被明军退出来,也是屁颠屁颠迎了过去,看着在地上龇牙咧嘴的金莲,这个留着一嘴小胡子,像个酒保多过像将军的家伙魂儿差不点没吓出来,手脚发软的上来搀扶,谁知道还挂念自己官轿的侄公子一脚就踹到了他大腿上,好悬没给来了个断子绝孙。

“轿子!轿子!”

“啊?好!”

轿子都摔八瓣了,就剩下个千娇百媚的高丽小妾在那儿哭着鼻子,一迷糊,这位朝鲜军主将当着好几百朝鲜乡兵面儿,把侄公子的爱妾一个公主抱抄到了怀里。

瞬间,孙燕姿的歌曲绿光也跟着穿越了明末,就见一道绿光自金莲脑袋顶冒出,就算大太阳底下都显得闪闪发光。

“金忠敏!!!”

…………

“为什么不攻城!”

自己女人被别的男人给饱了,绿光公子之名一时间传遍了整个东海道军营,简陋的帐篷中,朝鲜特使金莲也显得格外的烦躁,暴跳如雷的不断咆哮着,那头负责领军的东海道防御使则是耷拉着个脑袋,一副怂包模样直摇头。

“侄公子,那可是大明啊!还有那么多火炮,末将如何攻的下来?”

人比人得死,明军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当年万里朝鲜战争,二十万倭人直下汉江,李氏朝鲜差不点亡国了,全靠着十几万明朝援军帮它把江山稳固下来,就算刚经历了战国时代的日本武士军团,也不是明军对手,被狠狠打了回去。

在后金那儿,明军是豆腐军,一打就崩,动不动来个全军覆没,可在朝鲜人那儿,明军却是天军,远远不是他们这些锄头军可以匹敌的。

古军营堡是真不大,驻军也不过四百多,加毛珏亲军才八百出头,可就是这么一支明军,哪怕上万朝鲜军队,也是不敢越过雷池半步,真正动手抄家伙,金莲心里也是没底的,对着金忠敏发了一顿脾气,这位公子哥旋即也是跟泄了气的气球那样,堆萎在了那儿。

“公子,咱们怎么办,您倒是给个话啊!”

和大明那种中央集权不同,李氏朝鲜王族就从来没有完全的大权在握,乾纲独断过,地方世家豪族势力堪比隋唐,对于国内利益的竞争,也是彼此见水深火热的地步。

这毛珏打退了正蓝旗,义州与铁山顿时成为了两块香饽饽,进入了西人党,北人党,南人党这些朝鲜朝朋党眼中,金莲能出使大明,也是经历了汉城中一番刀光剑影的,这要是在毛珏这儿什么都拿不到,回去丢脸都是小的,趁你病要你命!其余几个朋党该连起手来对付他所在的清江金家了。

想到这儿,金莲那一张小白脸又是憋的通红,一个屁墩又坐了起来,咬牙切次的哼哼道。

“这头你不要退军,就在这铁山等着毛老匹夫不肯给本官派船,我就回海州出动龟船出使京师,有了大明皇帝的圣旨,就不信这一大一小两个姓毛的王八蛋敢不退出铁山义州!”

原先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可毛珏的堡垒让李氏朝鲜军完全没感觉了挤压的空间,这金莲也是咬着牙决定假戏真做了,咬牙切齿,这个公子哥在帐篷内跟泼妇骂街似得,恶狠狠的叫嚷着。

不过就在这个功夫,帐篷外的朝鲜军忽然变得喧哗了起来,下了一跳,金忠敏赶忙拎着宝剑出去安抚镇压,大约不到五分钟,这个肥乎乎的将军又是一脸怪异的快步走了进来

“侄少爷!古军营的明军把大炮收了起来,派人给您传讯,允许我军通过!”

“什么?”

不可置信的揪住了金忠敏的脖领子,金莲旋即又是急促的问道。

“那铁山的明军军头那个姓毛的呢?”

“说是在义州等您,等着咱们接收义州!”

毛文龙的蛮横在李氏朝鲜也是出了名的,如果不是两个郡诱惑太大,金自点也是真不愿意来碰他,可如今硬的没来成,软的还没施展呢,毛珏这头居然是放开边防,伸手就要拱手相让,真有种我还没打,你就倒了的感觉。

“公子,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足足迟疑了老半天,这金莲又是恶狠狠地一咬牙。

“大明还需要仪仗朝鲜,毛文龙不可能对咱们动手!去义州,本公子倒要看看那姓毛的小王八蛋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第八十八章.我大高丽

其实李氏朝鲜早期的军事实力也是非常耀眼的,远末群雄割据,曾经有红巾军两次北伐高丽一次四万,一次十余万,无不是被高丽大将,也就是后世李朝太祖李成桂打的大败而回,尸横遍野。

而且朝鲜早期,对于女真的战争也真像是打小鸡子似得,这就让坐在义州正蓝旗衙门的李朝特使金莲有了格外多的吹牛逼资本。

义州,正蓝旗衙门。

“快!快!搬啊!这些都搬走!”

真有不过了的样子,苏胖子在那儿跟交通警察那样来来回回的摆着手,亲兵搬着些大件也是络绎不绝的往外搬运着,抱着胳膊,毛珏跟牙疼那样的看着东西越来越少,旁边的金大使同样也是满脸牙疼,他恨不得把地占了,还把这些什么粮食,物资,金银,战马全都留下来,看着毛珏搬家,他那眼神就跟看自己小妾让别的男人给抱了那样。

似乎真挺感触的,毛珏忽然回过头很是悲催的模样一摊手。

“金大使,我们大明将士为了朝鲜再此抵挡住建奴,让贵国百姓安居乐业不好吗?”

“我朝的领土我朝将士自己能守卫,就不用劳烦大明天朝上国了!”

肉疼之色瞬间收敛,金莲又是一副傲慢的模样,得意的昂起了脑袋。

“想当年,女真作乱,我朝屡次讨伐,曾经打的他建州女真后逃六百里,抛家舍业,只要有我朝鲜大军在此,万无一失!”

眼神之中,一股诡异一闪而逝,毛珏脸上更显得酸溜溜模样,拉着脸正色警告倒。

“如果我军要是后撤了,那么铁山,义州再有敌情,东江将不会派出一兵一卒来支援,毕竟我军为此奋战,而你们在后面却釜底抽薪!令人心寒!”

这话是彻底说开了,毛珏脸耷拉着,这金莲也是不笑了,直接向外一比手,嚣张的说道。

“毛将军尽管请,我朝将士自能保家卫国,如果建奴来犯,我朝自杀他个尸横遍野,不劳烦天朝!”

为此这货还得意洋洋的一昂头:“我朝士兵,一个能打建奴十个!”

哗啦一声,在金莲眼晕中,毛珏居然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张合同来,毛笔密密麻麻的写了一排,把东西拍在了金莲面前,手向下一指,毛珏跟黑社会似得歪着脖子龇牙咧嘴的哼哼着。

“以你我两朝的名义,保证你们朝鲜能自己守住义州一线,不像大明再请援助一兵一卒,咱们把这个公文盖了,铁山,义州,我朝就还给你。”

…………

两大印章盖在文案上,毛珏把公文往怀里一揣,居然是心满意足的慢悠悠走出了衙门,头也不回一下,倒是苏胖子回头了,那眼神却是让金莲脸上肉禁不住一跳,怎么都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毛珏还真是潇洒,说走就走,今天一早朝鲜大军到达,这公文一签,中午明军还真是说走就走,还把城内的民众也给带走了,整个义州城空荡荡的,就剩下了一个个高丽兵满街乱逛。

“这么就把城给让出来了?”

金忠敏到现在都有点不真实的感觉,明军在前面拼命,毛珏还把地给种出来了,他们在后面摘桃子,就这么轻易给要回来了,这绝对不是毛文龙这恶霸的性格。

“公子,莫非这毛珏,不是毛文龙的种?”

“这姓毛的,如此小气!”

金莲公子则是在那儿龇牙咧嘴的,不屑的一哼哼。

“别管他为啥这么轻易让城,咱先把义州占下来再说!下午马上派人把江边姓毛的修的两个堡垒给占下来,有了这俩堡垒,就算建奴来了,咱们也不怕他!”

还想着临走之前苏胖子幸灾乐祸的脸,金大公子有些心不在焉的说着。

“知道了,末将这就去办!”

中午把义州城的城墙给占满了,下午又是有两千左右的朝鲜乡兵去接管左门牙堡与右门牙堡,那儿的明军也真是收拾包袱,似乎要打算撤退,一个个弄得无精打采的,上面大炮架子都拆下来了。

不过下午待了不到半个时辰,这些朝鲜兵居然回来了,一个留在双堡的都没有。

毛珏的兵马两千左右,驻扎在距离义州城不远,好像等着双堡的明军一同后撤,晚上,明军似乎都特别放松,就算是毛珏身边那最严厉的五百亲兵都是可以悠闲的乱逛着,不过天色刚黑,毛珏军营中,十几个骑兵跟火烧屁股似得狂奔进来,连拦截的明军都没顾,直接闯进了营垒最中间。

“毛军头!”

真跟火烧屁股似得,金莲火烧火燎掀开了帐篷链子闯进来,急促的嘶吼着。

“鸭绿江,鸭绿江对面有建奴!”

“对啊!有啊!本将把他正蓝旗老巢都捅了,他们能不回来吗?已经在对岸好几天了!”

也学着金莲模样,让素衣坐在桌子上,两人正闹得开心,听着这货气急败坏的声音,毛珏是轻描淡写,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对了!依照我军对建奴的战术研究,再有个两三天,或许他们就要渡江发动进攻了,金大人,做好准备!”

朝鲜之所以想来捡这个桃子,就是看了足足三个月,后金似乎都没有反攻的迹象,也许这几年都不会有战争,他们才来火中取栗,给毛珏玩个釜底抽薪,怎么也没想到,桃子没吃到,先撞到火坑上了。

毛珏这一番话,更是让这金莲差不点没气吐血了,连士大夫那虚伪的温文尔雅都忘了,气的猛地把毛珏案子上的笔墨纸砚将令筒全都给抛扔到地上,咆哮着怒吼道。

“贼配军,你这厮敢坑我!”

喘了口气,金家侄公子更是暴怒的向回一比划手,强硬的咆哮道。

“马上带你的人马顶回去!”

就在万历朝鲜战争时候,关于明军指挥权,朝鲜方面就曾与大明争执过,然而就如同上一次那样,打了个哈欠毛珏懒洋洋的摇摇头。

“义州与铁山的田册账册已经交到贵朝手中,而且别忘了,今个本将与贵使还交接的公文,已经发往京师了,日后我东江就专注于金州方面与建奴作战,这儿的事儿,还是贵使自己操心的为好!”

说到这儿,毛珏脸上还露出一股子欠揍般的笑容来,笑呵呵的抱了抱拳头:“对,本将瞎操心了,反正朝鲜兵马,打建奴一个能打十个,对面总共也不到两万奴军,凭着贵使的一万大军都不够杀的,在这儿,本将就提前祝贺贵使旗开得胜了!”

“你!你!你!好,你这厮等着,回去本使就要到大明皇帝面前参你畏敌如虎,丢城失地!你等着!哼!”

气的说不出话来,甩着衣袖,金莲是转身又怒气冲冲的出了帐篷。东西掉了一地,素衣在那儿气呼呼的收拾着,一面还直筋小鼻子对着门口做着鬼脸。

“什么东西,一个番邦野夫,还得对少爷您大喊大叫的!真当大明朝廷是他家开的啊!”

“嘿,你还别说,要是这货到了京师,一帮子酸腐老儒还真得向着他,就算陛下估计也是偏向朝鲜,他要是真按照原计划去京师,少爷我也拿他没多少办法!”

抱着胳膊,嘿嘿的冷笑着,毛珏的笑容中,一股子杀意格外的冷厉,阴仄仄的晃着脑袋。

“怪就怪这位领议政还有金大公子机关算尽太聪明,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强抢咱们地盘,说不得少爷就要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了,一会陪着少爷,我带你去看深夜马拉松,好不?”

“什么叫马拉松啊?”

这妞萌萌的抬起了小脑瓜,抬手一巴掌,在素衣不依中给她挺翘的小屁股来了下脆的,毛珏大笑着比划着手。

“就是一大群人黑灯瞎火玩命乱跑,你踩我我踩你的,可有意思了!”

“一会,好戏就开场了!”

另一头,义州,整个城池都有点沸反盈天了,虽然下达了封口令,可是两千张嘴,如何管的住?早有惊恐的兵士把事情传到沸沸扬扬的,还任凭着恐惧,把建奴的大军渲染了十倍。

至于朝鲜兵打建奴,能不能一个打十个?

还真能,永乐年间,为了防备女真做大,对朝鲜构成威胁,先后四次朝鲜对女真进行了大规模的打击,甚至杀到努尔哈赤老祖先老家,打的他们不得不抛家舍业,狂跑了数百里,向大明告求的地步,可那是祖上阔了!

至于如今,别的不说,就仅仅几年前,努尔哈赤死后,后金各个贝勒群龙无首,勉强才推举皇太极为大汗,还是四大贝勒共治,互相勾心斗角,这么个情况,后金依旧几乎以行军般的速度迅速打到王京城下,逼迫的仁宗父子逃避江华岛,可见李氏朝鲜的军队烂到什么程度,比大明还要软弱。

这么个全军惶恐的情况,东海道防御使金忠敏早已经急得跟个扔锅里红烧的猪肘子那样,老脸通红不说,还满是油汪汪的汗珠子,在营垒门口来回的背着手转着圈子。

忽然间,这个朝鲜将军跟见到救星那样,脚步急促的迎了上去,黑暗中,几匹战马快步奔回。

一个奴仆跪在马下,用身体担当了下马石,亲自牵着马,金忠敏焦急的问道。

“侄少爷,怎么样,那姓毛的什么时候回军防御?咱们还要不要把佃农们带回铁山义州两郡!”

“带?”

气的脸都扭曲了,金莲声音中带着颤抖,愤怒的低声咆哮着。

“这建奴至少有五六万!难怪这姓毛的这么好心,让咱们收回义州铁山,他这是让咱们背锅等死,他还卸掉这个责任!逃回皮岛去!他想得美!”

“马上退军!”

“这!”

出兵义州可是大事,这么灰溜溜回去了,立马得成了党争的牺牲品,金忠敏明显露出了迟疑,可金莲旋即又是一句话甩了过去。

“建奴要大军压境,只要能保全住大军,给王上争取向大明求援的时间,就是大功一件!再不走,就等着被建奴砍脑袋吧!”

生生哆嗦了下,这位李氏朝鲜将军是一点儿军人的气节都没有,眼看着金莲已经怒哼哼的往义州大营走去,赶忙在后面跟上,一面走一面他还接连的点着头。

“走!走!末将这就下令,马上退兵!”

两个主将消失在了夜色中,原本恐惧动荡的李氏朝鲜大营亦是难得的消停了点不到十来分钟,一条火龙忽然出现在了义州东面,旋即惶惶不可终日中,向东南退去。

来时候咋咋呼呼,这么一支万人大军,连敌人的照面都没有碰过,就以这样一种方式灰溜溜的逃了。

然而,毛珏却似乎没想放过他们!

第八十九章.装逼还是老爷子

整个半岛北部的地形就是多山,崎岖,义州东南,卡在回归的交通要道上,一座格外高耸的石夹山跟门洞那样耸立在那里。

山脚下,行色匆匆的高丽大军正脚打后脑勺的向东海道开溜,而山上,几双眼睛像狼那样阴森而贪婪的向下张望着。

“还真他娘的不扛吓,就让他们看到个建奴角,就都他娘的吓跑了,将爷还真是神机妙算啊!”

被初春的风吹拂的冷的直缩脖子,文孟的声音中却依旧透着无比的兴奋,旁边,刘冲亦是直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低声说道。

“那咱们赶紧动手得了!”

“不急再等他们走一走这前后脱节再严重点……,虎猛,等等!你这厮要去哪儿?”

话音还没落下,一侧的古军营堡骑兵已经举着火把呐喊着冲下了山坡,气的嘴差不点没抽了,无奈的叫嚷一声,文孟也是快步奔跑向了战马,这头,亲兵营的骑兵也是在另一侧山坡,亮起了火把。

紧跟着,第三处火把,第四处火把,忽然间,石夹山似乎活过来那样,千军万马呐喊着向山下扑来,明军们叫嚷着自己也不知道啥意思的满语,手中的弓箭就像雨点那样覆盖在石夹山狭窄的山路上。

本来已经是惊弓之鸟,士兵们惊恐于建奴,军官也没有心思去整顿军心,这么一来,效果简直是灾难性,箭雨落在了前中部的高丽军中,这部分的步兵直接被打散了,前锋骑兵也没有理会步兵,直接甩开了步伐,拼命地向前方官道溃逃去,上万人,人挤人,士兵恐惧到极限,疯子那样的大喊大叫着,四处逃窜有的勇敢点的还想组织个小方阵抵抗,可很快被自己人冲散,慌不择路的乡兵甚至直接从摔倒的人身上踩过去,相互践踏,居然也造成了数以百计的伤亡。

真像是多米诺骨牌,推倒了一块,整个排就散了,可就算如此,明军骑兵依旧如同跗骨之蛆,就是不和你接站战,哪儿还有队伍,满天的箭雨就射向哪里,一层层尸骸倒伏下去,上万人的大军居然没有组织起一点儿有效防御,突击开始不到三十分钟,阵型基本上已经荡然无存。

站在义州城头,就看着哭喊声,叫骂声,凌乱的火光四处乱窜,甚至还引燃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山火,端着望远镜,毛珏看的津津有味,旁边的素衣也是拍着手直叫热闹,倒是洋妞,那眉头拧的好像个疙瘩,又是不屑,又是新奇,死胖子苏长梅没有分到望远镜,只好尽力挑着脚,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会儿,这胖子马屁依旧不断。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今有我铁山副将爷瞎火吓高丽,才区区几百骑兵,居然惊骇的上万高丽人自相践踏,兵不血刃除此大患,末将佩服!”

“得了吧!一看你就没好好读书,周幽王可没啥好下场,咒我呢?”

放下望远镜,毛珏颇有些啼笑皆非的笑骂着,不过旋即,他的双眼又变成了贪婪,闪闪发光的看着那些逃散进山野的高丽军步兵,再一次把望远镜举的高高的,兴奋的叫嚷道。

“老苏,明个就发动步兵,漫山遍野给我搜,这些逃散的朝鲜兵马,全都以逃兵罪给本将抓起来,前一阵子还抱怨缺人手,这可是上好的苦力啊!”

被毛珏这么一骂,苏胖子还心虚的缩了缩脑袋,然而听了这句话,这家伙又是把肥嘟嘟的胸脯挺得直直的,真是干坏事谁都高兴,苏长梅也是使劲儿一个军礼。

“将爷,您就瞧好吧!”

“差不多了,让老文他们不用再装神弄鬼,回来睡觉!”

“遵命!”

…………

这一晚上喧嚣,足足持续到了后半夜,不过第二天一大早,重新搬回义州城的明军毛有德部队,毛仲明部队加上刘冲之前的铁山参将标营,两千多步兵就漫山遍野撒了出去,拿着一根根粗绳子,仿佛牵牲口那样,把惊骇溃散的高丽兵马从各个山沟沟里抓出来,捆成一串,拉着就往义州城赶去。

到了中午,这些愣头愣脑的溃兵差不多就抓捕了足足三四千,而且毛珏的命令也传达了出去,从这儿到古军营,凡事高丽败兵,一律缉捕!估计金莲的一万大军,没多少能走出这平安北道的了。

同样也是一大早晨,亲兵炮营又是骂骂咧咧诅咒着金莲八辈祖宗,把炮架子重新组装上,七门红夷大炮再一次虎视眈眈的斜指青天,而湍急的鸭绿江上,二十多条大船拉着沉重的货物,又是横穿过河,对岸,那些建设了营寨的正红旗女真人同样打着马迎了过来。

双方是根本没打起来,气氛相当融洽,在距离河边不足五十米,已经搭建了一圈的木头栅栏内,相遇了。

时光仿佛回到了努尔哈赤七大恨起兵之前,一个个毛珏手底下的商人把南货,布匹什么的,尤其是一坛子一坛子的酒摆放在了货架子上,而协带着各种山货的后金八旗女真人也是吆喝着在各个摊位去交换着,人参,貂皮,还有辽马,乌拉草等特产换走了汉人的布匹,铁锅,针线,茶叶等等货物,不过这里交换的最大宗商品,还是烧酒。

格外受到嘱咐的各旗主管家类包衣也是如同前四天那样,今天运过来的一千坛子玉米烧酒,不到一个时辰,全被他们包圆了,烧酒不但能消耗明军粮食,而且在女真境内,甚至在蒙古草原,都是畅销品。

亮晶晶的银子,后金人从关内劫掠来的战利品,也开始一点点的落入了毛珏的口袋里。

不过发达的商品交换还是避免不了一些间谍活动,这头市场上吆喝的正欢,一顶沉甸甸的银子忽然塞到了某个胖子的手里。

“兄弟,做个为啥罢市一天啊?还有,昨晚上你们那儿挺热闹啊?好像打起来似得?”

掂量着沉甸甸的银子一张胖脸立马笑成了话,跟连珠串那样就把话给道了出来。

“昨天啊!嗨呦,东江不知道哪个副总兵吃饱了撑得,过来检查,这不,吓得几位将爷赶紧收了!”

眼睛都笑的咪咪起来苏长梅又是往身后一挑大拇哥,嘿嘿的说道。

“至于昨天晚上,是挺闹的,咱们义州将爷杀猪来犒劳大军,你是不知道啊,足足一万多头猪,一起宰!那场面,老鼻子壮观了!”

“一万多头猪?”

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那个女真间谍瞪圆了眼睛。

…………

滞销的苞米烧酒是一车一车的消失,换来白花花的银子堆在毛珏的银库,撑满了一个个箱子,两门牙堡的马厩里精神的辽东战马也是渐渐挤满了,金人不在乎把战马卖给明军,反正他们看来,明军的骑兵实在是太一般了,正好让毛珏肥了起来。交易进行了八天,就足足有四千多两银子进账,加上正蓝旗俘获的,今年的军饷差不多已经够了够了,而且要是这个趋势进行下去毛珏的财力估计还够再招募八百亲兵。

而且金莲的败兵一路上,差不多被逮到了五千多,这些家伙可是上好的苦力,也没管他们多迷糊就是几十个人串一串拉着大车从铁山的火山那儿拉火山灰拉石灰过来烧,然后给毛珏砍着木头打造着堡垒,原本毛珏的战略地图上义州的六处险要之处堡垒也是开始缓缓树立起来。

这个乱世最宝贵的一笔财富,安全!也缓缓降临在了义州大地上。似乎数着银子过着消停日子的生活开始向毛珏缓缓招手了。

不过还没等毛珏消停几天,那头他又是不得不屁颠屁颠的回了铁山。

“爹,您老怎么来了?”

数千骑兵紧张的在铁山城下列着军镇,还有更多的大队伍从铁山港口上向下搬运着似乎东江镇的主力全都被搬了过来,铁山角楼,背着手张望着,毛文龙早就在那儿等候多时了,看着他严峻的背影,不明所以,毛珏赶紧上前一抱拳,一鞠躬。

“孽子,你没事吧!”

急促的回过身,看着毛珏是囫囵个也没缺胳膊也没断腿的,毛文龙似乎松了口气那样,可旋即,他的语气再一次急促起来。

“义州战事如何,州城可成丢失?建奴究竟来了多少人马,打到哪儿了?”

这话真是问的毛珏一脑门污水,愕然的摇着头。

“爹,您说什么呢?义州好好的!建奴也没打过来,就是……,就是孩儿开了个小小的边市!”

心虚的陪笑着,毛珏伸出两根手指头,尽量比划了个小来。

“没有战事?朝鲜东海道大军溃败,仁王向朝廷八百里告急,六万建州骑兵已经踏过鸭绿江,言义州已经陷落,恳求朝廷速派大军救援!这又是怎么回事?”

听的一头雾水,毛文龙是惊愕的叫嚷出来,嚷的毛珏再一次心头一虚,悲催的赶紧把前几天如何摆了这金莲一道的事儿和盘托出。

“闹到朝廷中,事儿有点闹大了,这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这金棒子还挺能咋呼,居然捅到朝廷那儿去了,没想到捅娄子了,毛珏还真有点麻爪,不过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毛文龙一巴掌拍到了他脑门上。

“孽子,这么大事儿,居然不跟你老子先通个气儿!”

“爹,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万一朝廷派援军过来,就全露馅了,您给拿个主意啊!”

再一次背着手,装逼的回过身去,眺望着北方,在毛珏火急火燎中,毛文龙居然是大笑着哼了起来。

“闹大点,也不见得是个坏事儿!这帮化外之民既然不安分,趁机,老子也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阴仄仄的语气中还带着一股子森冷的杀机,听的毛珏禁不住哆嗦了下,后背的寒毛起了一层……

第九十章.何甜她哥,何苦呢?

事情还真闹大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刚刚结束了己已之变,关外的战争再一次牵动了朝廷上下大佬们那根绷紧的心弦,朝鲜的告急战报四月十二送达宁远,八百里加急十七日送到的京师,这头被灾后重建折磨的焦头烂额的崇祯皇帝差不点没从龙椅上掉下来。

不过大明对于李氏朝鲜这个小弟还真够意思,有句俗话说得好,自己都被蚊子叮了,还帮别人挠痒痒。这就是大明帝国如今的写照,上了通火之后,皇帝与内阁严令山东巡抚孙元化策舟师出海援辽,并且命令才刚刚收复遵化四城不久,还在布置蓟镇防务的孙承宗,极速赴任,在锦州发起攻势来牵制建奴。

至于给毛文龙与毛珏的圣旨更加是严厉至极,那语气,就跟东江镇不是亲娘养的那样,宁可毛珏他们死光了,也得把朝鲜给救下来。

不过大明这个庞然大物就仿佛巨大的螃蟹那样,虽然钳子夹人很疼,不过动作却是很慢,山东到辽东半岛就得十多天水路,而且准备部队资源,孙元化没有一个多月是准备不来的,至于孙承宗那一路更远。

整个战场,只有东江镇一路“忠实”的执行了朝廷的命令。

彪悍的辽马嘶鸣着扬起蹄子,在城下搅动起满天的烟尘,时不时有满天的羽箭不断抛射在城头上,趴在边沿,那些个朝鲜乡兵一个个肝胆俱裂,整个李氏朝鲜也不过三四百万人,金莲在义州丢了七千好几兵丁,黄海道都空的更多气球那样成不要说这李氏朝鲜西北重镇平壤府了。

四门紧闭,府城上的高丽守军根本不敢开门应战,就让这些“胡骑”嚣张跋扈的在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着,不过似乎拿着这城也没办法,叫嚷了许久,留下几百个“建奴”看着城下,剩余的人又是向北,向东,向南散了开,不到片刻,一股股浓郁的黑烟拔地而起,凄厉的哭喊声,临死之前的惨叫,整个大地似乎都在发抖。

这劫掠差不多持续了三天,又是当着平壤守军的面儿,驱赶着足足三四万劫掠来的高丽人,这些建奴大摇大摆的继续像东南进发。

眼看着满天胡骑兵烟尘里,风烟直入五津江,平安北道防御使郑道脑门子上汗珠子犹如小溪流那样向下流淌着,脸色蜡黄,双目发直的他瘫坐在地上。

“完了!东海道空虚!这建奴要直逼王京了!”

“要不,开城迎战,给王上争取些时间?”

不知道哪个愣头青多了这一句嘴可一瞬间,城头上几十个大人物全部都刷的一下瞪了过来,那人瞬间没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眼睁睁看着建奴走,说不定事后还能弄个保城有功,这要是出城应战,城池陷落,自己家的老婆孩子不保不说,依照朝中党争的尿性,估计最后也得落得个定罪流放甚至丢了脑袋的下场。

何苦来哉?

各地守军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的几千骑兵这么杀过去,把黄海道北方也变成一片焦土,可没过几天,又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降临到了这平壤府城底下。

这支部队绝大部分以步兵为主,还携带着大炮,人数不下两万,火红的明字大旗的旁边,一张飞扬跋扈的毛字被强劲的大风吹拂的烈烈而起。

“下方是什么人?”

城头上,已经四天没敢下城的朝鲜士卒战战兢兢的喝问着,随着他的叫喊,如潮向前的军团忽然止住了脚步,旋即一满脸鬓须的虬髯大汉驾着烈马,狂傲的走到了城下。

“东江镇毛帅,率大明天军前来支援,速速开城!”

…………

几十年前,也是这样一支军团抵达平壤府城下,经过浴血奋战,把这儿从丰臣秀吉的手掌中夺了回来,至今,还能看到那场战斗在城墙上留下的累累痕迹,不过今天,毛文龙却是没那么大面子,光荣的进城去了,东江军还是被拒之门外,不得不在城池边沿扎营。

不过这些高丽佬儿也不敢得罪毛文龙,城内的地方世家豪族不得不拿出银两粮食还有牲畜出来劳军。

到处都是向军营搬东西的高丽青壮队伍,皮岛而来的大明将士也是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就算毛珏军营都堆积了一大堆。

眼看着新罗特有的彩缎子十几箱子放满了自己的中军营,还有两个大饼子脸,没经过整容存天然的高丽“美女”对着自己嫣然一笑,毛珏的嘴角就禁不住抽搐着。

不愧是从乱世中杀出来的,自己也就能狐假虎威,借着鸭绿江对面的建奴吓唬一下金莲这个雏儿,要玩大的,却还是他老子毛文龙。

前几天飓风一样飚过平安北道,黄海东道的八旗大军,没错,就是皮岛骑兵,毛文龙麾下刘兴柞,刘兴治几兄弟是后金那面投降回来的,他们手底下,有着九百真正的女真人骑兵部队,虽然是死对头,打生打死如此多年,可却也把三方人员也给打散了,东江镇与辽东镇麾下,同样有着不少蒙古人,就像毛珏手底下有着个虎猛,还坐到了千总,满桂,虎大威,黑云龙这些蒙古部族更是坐到了一方总将的位置。

据说关宁铁骑,实际上大部分也是由归化的少数民族组成,原名是孙承宗的夷丁突骑!

蒙古人,生女真,鄂伦春,达斡尔人组成的骑兵,划拉划拉也有三千多,剩下的就是汉人充当了,这个时代各族之间相貌穿着区别还是很大的,有了这些排面在前面挡着,朝鲜人还真就没认出眼前是一支冒牌八旗鞑子。

挥手让卫兵把这两个存天然“高丽美女”带着那些礼物一起清出去,坐在帅椅上,毛珏是满脸诡异的笑容,看着那些往里搬运物资的高丽人诚惶诚恐的脸,要是他们知道这些天烧了他们乡党的“建奴大军”和眼前这些明军是一伙的,真不知道脸色该是如何的精彩。

就在毛珏想的出神时候,门口,刚刚那个叫门的虬髯大汉大笑着走了进来,不过还是恭敬的一拱手抱拳。

“小将爷!毛帅请您去商议军务!”

“知道了!”

对着毛有德点了点头,一伸手把自己的头盔给摘了下来,叩在脑袋上,旋即跟着也是出了门。

…………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想玩阴的后面摘桃子,把东江镇挤回皮岛去,可如今,挤是没挤回去,整个平安北道平壤府城以北的领土,全都让毛文龙骑兵蹂躏了个遍,刘兴柞骑兵还把在小半个黄海道境内横冲直撞,连续打散了数支李氏朝鲜宿卫部队,逼得各城守军只敢缩在城池内眼睁睁的看着这支假鞑子在城外劫掠。

还真是什么买卖都不如直接抢来钱快,这十六天,破庄破堡,毛珏都数不过来有多少了,每天偷偷运回来的粮食至少有两三万石,银两上万,什么鸡鸭鹅狗,猪羊牛马也是成群成群的往回赶,还抓回来不少高丽奴隶,如果不是登莱巡抚孙元化发来公文,他的舟师已经从登州港出发,要毛文龙做好接应准备,这刘兴柞兄弟几个强盗还真不愿意回来。

“他娘的,太痛快了!平日里早就看这些棒子不顺眼,奶奶的,跟那帮酸文官似得,天天拿捏这个拿捏那个,这把可是抢了个痛快,哈哈,老孔,这把老子还帮你领来个熟人,记不记得当年那个到咱们矿上阴阳怪气欺负人的那个混球吗?这儿了!”

血腥气扑鼻,趁着毛文龙还没开来,刘兴柞是大大咧咧把一个布包裹的脑袋扔到了毛有德脚边上,他们都是矿工出身,当年没少受这些贵人的气,其中也包括了前来采买的李朝官吏大族,这脑袋到了脚边上,毛有德直接晦气的一脚踹了出去。

“去,去你娘个腿儿的诚心气老子不成!要不是跟着我家小毛帅,这好事儿能轮到你小子?”

“哈哈,还要多谢小毛帅,要不是您老锦囊妙计,给了建奴东侵犯的由头,这好事儿,还轮不到咱们兄弟,哥几个说是不?还不快拜谢小毛帅!”

二十几个粗人脸上血点子似乎都没洗干净,就算是抱拳拜下去,都有种彪呼呼的感觉,七嘴八舌的对着坐在上首的毛珏鞠着躬。

“多谢小毛帅!”

“呵呵,诸位请起!”

笑呵呵的向上挥着手,毛珏的神情却是有点发木,他现在脑子不在这个会议上。

整个东江镇让他有种陌生的感觉,这一个个懒洋洋在皮岛邋遢度日的穷军汉,自从跨越了铁山,就好像变了个人那样,别的不说,就刘兴柞等东江骑兵大闹了半个多月,李朝都没有发现,光凭着伪装是不够的,他们也的确打出了建奴大军那种气焰嚣张,悍不畏死,就算几十个骑兵野地里遇到上千高丽乡兵,也敢上前厮杀一番,要是像和建奴作战时候那样哆哆嗦嗦,畏敌不前,别说抢掠了,估计早就露陷了。

这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军!和一个月前待在皮岛的东江镇真是判若两支部队!看着一帮家伙粗野的大声谈笑着,隐约间毛珏似乎抓到了点什么,可却又讲不出来。

含糊的应付了一圈崇拜的将军们,毛珏又是安静的坐在他副手位置上,就在他想的出神时候,门口的卫兵忽然大声的叫喊起来。

“毛帅到!”

第九十一章.赔了夫人又折兵

平壤府有点待不下去了。

没办法,抢的东西太多了,随军协带的骡子,牛身上都装满了,天天盆满钵满的,城里的李朝士族还天天进进出出,脸皮厚如毛珏,都有些受不住了。

并且孙元化协带着山东兵,淮北兵一万多坐船来援,让他发现就不太好了,五月二十,把东西装吧装吧,毛文龙在那些依依不舍的李朝士族送别中,向熊津港行进过去。

战利品骡子拉不回去,只能装船来,幸亏东江镇船比较多。

这地儿可够小的,根本不敢抗拒东江大军,毛文龙招呼都没打一下,直接就给占据了,城守连个屁都没敢放。

不过在这儿小地方,毛珏倒是发现了些宝贝。

这年头没有人造海滩,江滩上不是石头就是烂木头,海风凌厉,吹的人袍子都烈烈的抖了起来,然而,就在挨着港边上,成山一般的大木头堆积在那儿,滩涂上几个大坑虽然淤积,不过在景观船厂干过活,毛珏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这些玩意来。

作塘!

明显不明白,放着附近的高丽人不去抢,自己家将爷为啥对着这个几个大坑感兴趣,陪同过来的文孟忍不住暗暗打了个哈欠,素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左右打量着看着毛珏在那些大木头上敲敲打打着。

很是兴奋摆弄了一阵,毛珏旋即向后摆了摆手。

“弄两个附近人来,本将有事儿问他们!”

“是!将爷!”

巴不得离开一会儿,文孟颠不颠的就溜向了附近渔村,不大一会,三个穿着短衣裳,胳膊上还是沙子的高丽老渔夫就被他拎了过来,这时代活着是真不容易,两人的大饼子脸皱纹皱的跟黄土高原似得,没等文孟开口,已经腿儿一软跪在了地上,呱啦呱啦说了一阵韩语,听的毛珏脑门青筋直跳。

还好这儿是号称小中华的李氏朝鲜,最不缺的就是会汉语的,文孟又到城里跑了一趟,给毛珏拎了个书生回来。

不同于上层金莲那样的二五仔,这家伙可不敢和毛珏,虽然没跪下,腰也弯的跟蚯蚓一般,先是把毛珏问话翻译给两个老渔民,然后没等他们回答,已经讨好的点着头。

“上国将军,其实您不用问他们,小生就知道,这个是当初壬辰倭乱时候,咱们李舜臣李大将军备战的船厂,当年把倭寇打的落花流水的龟船,就是这儿建造的。”

“李舜臣,难怪!”

这大木头都是船材,虽然保养的不好,风吹日晒,可也经过了防腐处理,并且至少阴干了十几年,挑拣挑拣,还有一多半还能用,看的毛珏还真是双眼放光,又伸手按了按那木头,这才扭过头来。

“这附近,还有会打造战舰的船匠吗?”

“回上国将军,这,应该是没有了,我朝仰慕天朝,亦是闭关锁国,这用不到战舰,匠人就解散了,现在也只能造点小的渔船。”

“不过小的先祖曾经是熊津匠作官,家中保存有龟船的图纸,如将军不弃,小的愿意献给将军!”

龟船?毛珏还真不感兴趣,这玩意当年虽然击败了丰臣秀吉几十万大军,可也就适合近海走走,稍微远点就不行了,现在他也是真需要船,不说钱曾他那个经理人往江南带货,仅仅远洋打鱼也需要不少大船。

不过龟船没用,这人还有点用处,毕竟他祖上也是匠作,怎么都懂点,书生明显是想讨赏,却不想毛珏轻飘飘的摆了摆手。

“今天开始你就是本将的匠作了!一会我会让我军苏胖子,和你对簿,这几天,你给老子把船厂恢复过来!”

差点没哭出来,这书生赶忙往地上一跪,可怜兮兮的磕着头。

“将军大人饶命啊!小生家还有高堂老母与妻女幼子需要供养!全指望小生今年的乡试了!实在是抽身不得,求天朝将军高抬贵手!”

“哦?你还有家人?”

眼睛咪咪了一下,旋即毛珏又是面色平淡的扭过头:“老文一并把他家抄了,要是完不成本将的军令,全家抄斩!也算全了他的孝道。”

书生:“…………”

这个意外发现倒是让毛珏挺兴奋的,又在熊津船厂遗址附近转了一圈,这才懒洋洋的向小城走去,一边走一边他还算记着,怎么把这块霸下来,实在不行,把木头拖回去,在铁山开工造船。

至于图纸,洋妞去过西班牙,那是个老牌殖民帝国,她应该懂得些吧?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图纸,也得搜肠刮肚的给捋出来,船太重要了。

想的出神,直到进了城守府二层的院子,毛珏才发现了点不对劲,今个的卫士似乎格外的精神,一个个腰杆挺得溜直,数量也多了不少。

正堂门口,刚好毛有德出来,看到了毛珏,立马大喜的拽着他衣袖往里拉,边走还边说着。

“毛帅还派人去找小将爷呢!今个李朝那儿来人,有肉可割了!”

“哦?来的谁?”

“领议政金自点!”

…………

可真是来了个大人物,李朝并没有像大明那样,权利高度集中,有时候这些士族门阀的话语权比李朝大王还要重,领议政,就是当权的那个朋党领袖,东江大军在南海道,平安北道的折腾,终于让这个老家伙都坐不住了,居然是亲临熊津。

不过这老东西是来兴师问罪的,毛珏才刚一进门,就听到这生硬的北地方言恼火的吼叫着。

“毛都督!我朝仰赖天朝,年年入贡,岁岁不停,如今,建奴在鄙国境内烧杀掠夺,天朝大军就在束手旁观!将军就不怕上国皇帝怪罪?”

尽管是怒气冲冲不过这老家伙还真是拿毛文龙没啥招,又是把告家长给使了出来,这头面沉如水,毛文龙还没等说什么,门口毛有德忽然兴奋的叫嚷了起来。

“帅爷!小将爷到了!”

这一下跟捅了马蜂窝,回头看着毛珏进来,这老家伙脸色涨的犹如他身上官服那样,青的发紫,无比暴怒的以与他年龄不相符的速度,猛地奔到了毛珏面前,伸手还拎住了他的衣领子。

“废材之将,我朝将铁山义州托付与汝庶子,汝怎么守的边关?放任建州野人荼毒我朝百姓,赤地百里!没用的饭桶!本官一定要在上国皇帝那儿参你一本!”

明显是指桑骂槐了,借着骂毛珏,老家伙也是点着毛文龙,不过最不怕的就是这个了猛地把老家伙手一推开,毛珏施施然的整理了一下衣领子,慢悠悠的哼哼着。

“老议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什么时候铁山和义州就成了本镇的防区了!”

“早年汝父入我李朝,丁卯胡乱,汝镇可是与鄙国盟誓守卫北疆!结果鞑子年年入寇,每年我朝十几万石毛米,都是喂了狗吗?”

真气急了,这老货都口不择言了,气的毛文龙腮帮子都鼓了鼓,偏偏这时候,毛珏比他这个老政客还沉得住气,一副惊奇模样,愕然的一摊手。

“老议政,你家侄公子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当初金兄可是志气凌云,号称贵朝大军可以以一敌十,完全用不到我镇帮忙镇守,所以本将就把防线让开,义州的田地账本防务都转交给他了,他没和您说吗?”

看样子金莲还真没敢说,老家伙是理直气壮的一挺胸。

“金莲一介文臣,汝有何证据?污蔑我朝大臣!”

这次干脆懒得和他狡辩了,毛珏随手从怀里抽出一本公文,递给了这个足足五十多岁的老狐狸,还不屑的伸手翻开,第一眼,这老家伙差不点就没吐血了。

政治上的大忌,说可以,可千万别落下笔头,这金莲还真是被冲昏了头脑,以两朝的名义白纸黑字写明白了义州铁山归还李朝,不需要东江支援一兵一卒,有这东西在手,战祸全都得金莲还有李朝自己来背。

不过也不愧是老政客,脸皮足够厚,毛珏一个没注意,金自点居然伸手撕扯起了那公函,还一张嘴,把碎掉的纸屑张口吞进了肚子里,看的毛珏连阻拦都来不及阻拦,在那儿直哼哼。

“哎呦!老议政,你这是干什么?”

没等这老家伙露出得意的神色,教育教育毛珏这个太年轻,他下一句话又是差不点没没把这个李氏朝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气吐血。

“这是副本啊!老大人,正本已经让本将上报朝廷了!你这……,何苦来哉?”

“小畜生,老夫……”

脑血栓差不点没气出来,迷糊的踉跄了一句,老家伙终于像个霜打的茄子那样,无精打采的耷拉下脑袋。

“建奴绕黄州而走,直逼京畿道,我朝需要天朝的援军!”

这就是终于认怂了,等着毛文龙开条件看了半天热闹,这老家伙脸皮厚的让人恨不得打他两下,“古道热肠”的站起来猛地一抱拳。

“老议政,毛某身为朝廷大将,自然是以保护黎民与属国为己任,奈何,我东江困难啊!粮不果腹,衣不蔽体,陛下还不差饿兵呢!实在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另一旁,毛珏则是很天真,傻乎乎的眨巴眨巴眼睛。

“老议政,末将也糊涂了,铁山还有义州,到底是谁的防区?”

第九十二章.冷箭

估计金自点这时候最想做的事儿,就是大哭一场,然后把金莲这厮的脑袋给拧下来。

为了指使动毛文龙大军,把已经逼近京畿道咄咄逼人的“建奴”给遏制住,他还真出来大血了,又给毛文龙追加毛米十五万石,饷银十二万两,而且老家伙以李氏朝鲜领议政的身份,与东江镇这一对奸诈父子重新盟誓,只要后金爱新觉罗的子孙没有死绝!这义铁两郡甚至平安北道,平安南道的一部分,都归属东建镇统领。

这盟誓一签订,要是按照倭国的划分,毛珏这也是个二三十万石高的强力大名了。

金自点真可以和孙权拜把子了,为了那二十万亩的两个郡,前前后后他赔了八个郡,二十几万人流离失所,如今还有数万流民向京畿进军,钱粮损失不下四十万石,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这也没谁了!

在这个协议内,毛珏张口要了这熊津船厂,老家伙甚至连理会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哼哈默许。

真叫打了你的人,还得花着你的钱!这头,黄州开始向熊津转运粮米,毛文龙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了,当即拍着胸脯把刘家五兄弟外加六千多东江骑兵全都派了出去,督着军,金自典也是松了口气,汇合了黄海京畿咸镜各道的援军,一起向黄州附近开拔。

其实真正的“建奴骑兵”早就退回来了,还浩浩荡荡向京畿进军的,只有李朝几万被抢的倾家荡产活不下去的流民,真不知道这帮家伙见到了当初打劫自己的强盗合伙官军一起剿灭自己,心里会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暂时和毛珏没关系了,毕竟他麾下还是步兵居多,主要战斗力亲兵团还在义州盯着,剩下的骑兵都让虎猛带走了,前线是刘兴柞统一指挥,他也排不上用场。

而且事情因为他而起,分赃他也是分了个大份,一万石的粮食,一万两白银,注意,这只是分给他的,不是整个铁山,毛有德,沈戎等麾下另有分配,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手里有了银子,毛珏自然也想干点事情。

于是乎,他保养了一大群大老爷们!

五月份的沙滩还真是挺冷的,尤其是这高纬度海岸线,那大海风顺着脖子里一钻,冻得人滋溜溜的直哆嗦,不过这海岸上却是干的一片热火朝天。

李朝的基本国策只有两个字,事大!

要是在太平年间还好,李朝头上就一个主上,大明朝索要的贡赋也不多,百姓的生活还算是安居乐业,甚至生活水平都可能超过中原百姓,然而这遭逢乱世,可就不好说了。

李朝一方面需要养庞大的士族官僚群体,另一方面还要供养一部分东江,辽东镇兵,丁卯胡乱之后,尽管不愿意,瞒着大明朝,李氏朝鲜也对后金贡献了一部分了粮食,赋税,今年,更是战火连天,因为金自点一个贪婪,引得东江骑兵假扮建奴大举入寇,赔给毛文龙十几万石粮食怎么来的,还得从老百姓头上去剥削,许多家已经在饥荒的边缘了。

这头,干一天活给一斤米,毛珏的船厂简直就是个天堂,除了年老体虚或者妇孺儿童被剔除在外,半个熊津的壮丁来为毛珏干活来了。

只不过现在,船的架子还没有搭起来,毕竟没有图纸,不过劳动力规模却一点儿也不小,毕竟这儿囤积的造船木已经经过了几十年,不少都损坏了,而且木头也不是整根用的,需要破开成为木板,这些都是繁重的体力活。

用李朝给的粮食换来李朝的壮丁给自己干苦力,这买卖可够划算的,到处都是木屑子纷飞,庞大的山木被切割成完整形状,堆放在一起。

别说,这个临时抓壮丁的熊津书生尹书还真是个人才,将近一千多青壮被他调度的明明白白,一些人负责挑拣,把腐坏的船木剔除,部分损坏还有能用的直接抗过来,将近四百多个有点木匠手艺的负责用斧头,锯子,刨子把船板刨成形,开木,抛光,倒料,弄得井然有序,最后一部分则是将成型的船板抱到一旁储存起来。

十几个兵丁腰挎雁翎刀,身上披着棉甲,彪悍的巡查在李舜臣船厂间,不过这些兵丁头目却是有些不堪了,那股子木头味道熏得文孟忍不住直打喷嚏,估计是粉尘过敏,一个喷嚏喷起一大堆木屑子,这个战场刀子砍进肉里都不皱下眉头的猛汉这会儿却是连鼻涕带眼泪齐流,差不点没直起腰来。

“我说老文,实在不行你就先回去吧?”

其实实在是忍不了这货又把鼻涕喷到了自己身后素衣好不容易绣起来,给自己装逼用的战袍上,毛珏悲催的第三次回过身来,无奈的劝说着,不过一如既往,文孟这厮抹着眼泪又一个鼻涕,含糊的叫嚷着。

“末将誓死保卫将爷!”

亲兵团才来了一百,刘冲,沈戎,庞大海还有苏胖子几个全都留在义州,毕竟对面就挨着建奴,就他文孟一个亲兵千户跟在身边上,他是决计不放心毛珏一个。

不仅仅他是毛珏舅舅,如今毛珏的生死存亡可和八百亲兵,七千铁山军是荣辱与共的。

不过刚刚表过忠心,这货又是摸了一把眼泪,悲催的叫嚷着。

“不过将爷!这,这弄这么多破木头究竟是干什么用的?阿嚏~”

“这可不是破木头!”

后世买个实木床都要好几千上万,这么多年毛珏睡得都是刨花板床,还没有去景观船场时候船木头值钱,身边就是一大堆刨好的木板,真有些感触,伸手还摩梭了一圈儿木刺儿,毛珏很有哲理的凝重说道。

“这些就是希望!”

“我说舅!这儿是船厂,附近有一两千咱们铁山军呢!您老能不能回去,这喷我身上第四次鼻涕了!我在这儿能有啥事?”

真叫说变脸就变脸,刚刚还是哲人,旋即毛珏又变成了一副苦瓜脸,悲催的一摊手,听的文孟又是直甩脑袋,鼻子里流出来的大鼻涕甩了一下子。

那一身鸳鸯战袄袍太显眼,倒映在海边浓烈的日晕中,隐隐散发着殷红的反光,就像个暗夜中的红灯笼那样耀眼,挨着袍子不远,已经摞起一人多高的木头堆上,嘎吱嘎吱的绳索绷紧声音听的令人牙都酸了,这声音在造船厂其实并不特殊,毕竟锯子上面也绑着这种粗绳子,然而随着咯吱声,一点寒芒隐约的浮现出来,透露着一股子非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我说,我真没事儿啊!”

毛珏这个话音未落,砰地一声猛地响了起来,那熟悉的破空声当即让迷糊着双眼的文孟神经都似乎绷断了,对着向后躲着鼻涕的毛珏蒙扑过去,想要扑倒他,可惜,却是晚了一步,箭矢带着呼啸的风,狠狠扎到了毛珏后背上,扑腾一下,他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保护将爷!”

差不点没气疯了,怒吼着,文孟挡在了毛珏身前,十几个亲兵亦是猛地醒过神来,呼啦的一下组成人墙,可这功夫,又是几支箭飞过来,扑哧扑哧的中箭声中,接连几人倒下。

“格老子的!”

不知道是什么人还真是处心积虑置毛珏于死地,箭雨过后,旋即六七个穿着船工泥把式的刺客挥舞着不知道怎么带进来的手刀还有斧子,从旁边猛地冲了出来,多少日子没这么狼狈过,文孟跟个老虎那样拔刀子就上,腰刀与手刀撞在一起,乒乓爆发出一连窜的火花。

不过诡异的是,到现在他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看的一员虎背熊腰的大汉哭漓漓的轮着刀子和三个刺客砍成一团,还一刀子攮进去了右手边刺客胸口,把他钉在木头堆上。

电视里刺客一个个武功高强,一个能打十个,官军都跟废物那样,让人拍翻在地,显然而实际上却也就是那么回事,毕竟身体素质在那儿,这快一年了,早上有鸡蛋,中午晚上有肉,苞米面发糕就着大米饭管饱不是白养的,身体素质毛珏的亲兵已经高出去不少短兵相接中,不到几息,杀上来的七个刺客先后被砍倒在地。

可就这节骨眼上,趴地下龇牙咧嘴的毛珏居然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耳边,那弓弦绷紧的声音再一次让文孟后背都涌出一下子冷汗,刀从杀手的脖子抹过,不顾喷溅的烫人的血,这老家伙回头惊骇的叫嚷着。

“将爷小心!”

砰~

半米多长的箭尾巴扑棱棱的直颤,扎进木头里几厘米深,都看不见箭镞了,对面木头堆上,一道火药烧过的黑痕还冒着焦糊的味道,扶着腰,毛珏龇牙咧嘴的从后背上把射凹进去的护心镜给拉了下来,这一箭,素衣绣的战袍是多出来了个大窟窿。

“没事儿吧?”

“老子没事儿,不过别让那个混账跑了!”

挨冷箭!毛珏还是第一次,可他既不惊喜,也没感觉到刺激,气急败坏的扯着嗓子。

“这厮中了枪!跑不远,今个不给老子抓回来!全都别拿工钱了!”

这一嗓子,简直在船厂炸了锅,瞬间,上千熊津壮丁沸腾了起来……

第九十三章.问上帝去

毛爷爷说过,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敌的!

这一说今天工钱没了,整个造船厂都疯了,寻着血迹,一帮子木工轮着斧头就去追,有些被怀疑的,自己还打了起来,一片混乱中,二十分钟给毛珏抓到了八十几刺客。

不过七十八个都是本地渔夫农民,被不认识的给抓了来,相互一认领又给带走了,只有剩下两个,或者说两具是真刺客,一个中枪的,一个被围住的,这些刺客也够狠,直接自杀了。

加上被亲兵卫队杀了的,一共是九个现场痕迹找到弓箭方向也对上了数,一个都没逃了。

世界上被刺杀吉尼斯世界纪录据说是古巴总理卡斯特罗,一生躲过中情局八千多次刺杀,现在毛珏是知道这位革命老前辈有多么的顽强了,别说八千次,一次他都受不了,拿着被射凹回去的护心镜,毛珏心里就是一阵余孽,而且他还重伤了三个亲兵,为他挡箭,日后还能不能上阵了都不知道,跨坐在凳子上,毛珏眼睛仿佛喷火那样。

他面前,尹书,还有负责招工的几个工头可真像如临地狱那样,瑟瑟发抖的跪一排,尤其是这尹书,难得一张有点像韩剧里长腿欧巴的帅哥脸愣是被他涨成了火候过头了的大饼子,治治呜呜的也不知道叫嚷些什么。

暂时没心思和他们计较毛珏注意力全在旁边血糊糊的几具尸体上,这文孟也够变态的了,一面流着鼻涕眼泪,一面刀子在上面丝丝拉拉的切割着,衣服先拔了下来,肚子也开了开,胃都被掏了出来,可惜,好一会,这老家伙也是无奈的拍大了下满是血污的手,无奈的对着毛珏摇摇头。

“将爷,这帮家伙身上什么都没有,用的兵器除了弓之外都是咱们船厂的,弓也是高丽弓,另外末将抛开了几人肚子,他们的吃食同样也是这几天船厂给的高丽米掺杂的苞米茬子,看不出来那儿的人!”

“娘的!”

嘴里愤怒的骂了一句脏话,毛珏是终于把注意力回转到了尹书他们几个,手指头往那些尸体上一划拉,目光阴沉的低声喝问道。

“这几个人,是哪儿招的?”

“就,就是在附近招的啊!”

上次毛珏一个全家抄斩估计到现在都让尹书心有余悸,这货连滚带爬的伸手对天指着:“将爷,小的真不知道这几个人居然是……居然是……,小的说一句谎话,天打雷劈啊!”

“老子没问你知不知道,就问你在哪儿招的人?”

尹书的神情再次呆滞了下,不是他不办事,一千多号人,他实在是记不全,一个人全身是铁,下炉能打几斤钉?被毛珏抓了壮丁,他也是回去把自己宗族,亲朋好友全都给揪出来,先拿着自己家的粮食财物上街拉人毛珏给的时间只有三天,不然的话全家死光光,他上哪儿能记住拉到了什么人。

别说他,旁边几个工头都记不得了。

脸阴的真跟下雨那样,沉默的捏着下巴坐了一会,毛珏忽然站起来摆了摆手。

“这事儿就先告一段落,来人!把这几具尸体都埋了!你们也不用追查什么了,散了散了!”

“可是将爷!”

明显错愕了下,文孟不甘心的叫嚷着,听的毛珏又是一摆手,让他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说实话,他比文孟都想知道谁要杀自己,可这方杀手派人来刺杀的最大目的就是让李朝与东江出现隔阂,如果他再这么大张旗鼓的追查下去,不正好落入了幕后黑手的下怀?

所以这个哑巴亏还必须得吃了,就算调查也只能暗地里调查了,几个亲兵还有过来帮忙的本地壮丁拖着那几个死鬼的腿,真犹如拖死狗那样拽到海滩边上,随便就挖了个坑扔里头,经过了这么个事儿,毛珏也没心思在这个木头场接着待着了,找来马车将几个伤兵安放在车上,也是急急匆匆的回了熊津城明军大营。

不过目送着毛珏一行渐渐离去,这个船厂的临时头头,李朝书生尹书却是久久不能平静,一双很有韩国奶油欧巴味道的眼睛,惊恐不安的盯着那个大土包。

…………

刺杀就仿佛一块小石头投入了大湖中,虽然激起了小小的涟漪,可却终究淹没于碧波当中,这件事儿毛珏也就和毛文龙提了一嘴,从皮岛增调了两个战兵营到义州驻防,让刘兴柞小心点,两万大军抱成团,固守在熊津这个块小地方,旋即东江镇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反应,毕竟如今还是在别人地盘上,需要小心。

一切开始朝向正规发展。

五月十八,后世李朝历史上很有名的嘉山战役打响,以东江镇骑兵为先驱,将近三万李朝士兵四面八方的把入寇流民包裹在了嘉山这个小地方,经过一个白昼的“大战”,斩首两千多,把这股子因为兵乱驱赶起来的流民一网打尽。

这些高丽能吹劲儿也让毛珏算是见识了一把,明明杀的都是流民,他们硬生生吹嘘斩首后金八旗一万多,全歼后金入寇大军,并且向大明报捷,捷报中金自点把功劳全都归纳在了自己指挥有方,津津在片尾额外提了一嘴东江镇的帮的小忙,就像当天不是以这六千骑兵作为先锋打的头阵似得。

这一次,在李朝的地盘上刮到的油水已经够多了的了,难得毛文龙没有发飙,而是谦逊的接受了下来,并且下令东江镇大军开始缓缓向回后撤。

属国都没事儿了,自然也不需要援军,山东来的孙元化舟师还没到皮岛,刚到旅顺登陆,就得到了李朝发给他让他滚蛋的公文,这次出兵,孙元化是几乎刮地三尺,才把军饷军粮收集起来,一仗没打,大海上来了个渤海七日游,旋即就被打发回家了,据说气的这老头把公文直接扔到了地上,还用力踩了两脚。

朝廷方面,崇祯皇帝也是松了口气,本来已经打的精疲力竭了,大明朝廷,如今真的经受不起大规模入朝作战的消耗了。

总之,一场由领议政金自点闹起来,毛珏推波助澜,毛文龙火上浇油,最后导致数万人死难,数十万人流离失所的政难,做后终于被平息,这一次似乎没有失败者,金自点虽然没有拿到铁山和义州,可他阻挡了“建奴”大军入寇京畿道,靠着军功,他的地位再次稳固了几分,而东江,这次运回去的粮食就有二十万石,其他的物资银两更是不可计算,两三年之内,就算朝廷一分钱饷银没发下来,东江镇也是能维持着温饱。

唯一倒霉的,估计只有平安北道以及黄海道的斗升小民了,可惜,这个时代,没人在乎他们。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东江军队都撤离了,铁山反倒在这儿增派了一个千户的兵力,并且向熊津运输起了古军营特产的水泥来。

金自点大笔一挥,这儿算是毛珏在李朝建立的第一个租借地了!

五月二十日,这个很特殊的日子,一个特殊的人物也到了熊津。

“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懂?你怎么能不懂!!!”

还霸占着熊津城守府,花园子,急不可耐的迎着阿德蕾娜,老脸都有点发黑,毛珏忍不住无比失望的摊着双手,大声喊叫着。

他也是单身单久了,太不解风情!这次为了见他,这妞明显精心打扮了一番,头上是淑女大檐帽,还插了根不知道什么鸟的长羽毛,身上也是一套大红的丝绸希腊单肩晚礼服,紧身的礼服将她那爆满的胸脯与纤腰丰臀火爆的轮廓展无疑,迈着淑女步,阿德蕾娜兴致冲冲的奔进院子,怎么也没想到当面就是毛珏一顿埋怨。

这妞顿时气的小脸煞白,气呼呼的把脑袋撇向了一边,先是嘀咕了一句母语,旋即才冷冰冰的哼着。

“我又不是上帝,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可你不是去过西班牙吗?”

“妾身在西班牙,也是作为奴隶被贩卖出境,怎么知道西班牙的大帆船是如何建造的?少爷您还去过青楼,您知道怎么陪酒生孩子吗?”

这句话差不点没把毛珏给噎死,而且气呼呼的顶了他两句之后,这妞又是干脆踢踏着她那一对儿木底儿高跟鞋,气哼哼的直奔着后院阁楼走去。

“妾身倦了!就不陪着少爷了!”

“哎!阿德蕾娜!你……,我……,哎呦!”

满是悲催,毛珏狠狠一拍大腿,别说他穿越前那个船厂不过是做些景观船,有的甚至都不是在水里走的,仅仅摆放在景点,单单他一个小工,这帆船设计师的工作就也做不来,还满怀希望指望阿德蕾娜这妞能懂一些,结果让她又来了个现世报,毛珏的口头禅问上帝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还真是悲催的把脸辣的拉的跟苦瓜一般。

“少爷你也是!西洋姐姐在义州帮您打理什么烟草田,亲自下地指导,这才种下了五百多亩,正是劳苦交加时候,您不说哄哄人家,上来就大呼小叫的,西洋姐姐能高兴了才怪!”

女人的关系还真是变幻莫测,好闺蜜打个头破血流,毛珏见过不少,素衣这却是个反面典型,刚开始防着阿德蕾娜跟防贼似得,这会儿却好的跟亲姐妹一般,见毛珏悲催的把脸拉的老长,实在忍不住,这妞笑着打趣的劝道。

第九十四章.毛大人的浪漫

毛爷爷有句话,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图纸,毛珏空有成吨的船板,良木,龙骨,也难拼接成船,他又不甘心打造现在大明流行的福船,广船或者李朝那矬矬的龟船,短时间内只好先把一大堆木头丢在那儿了。

毛爷爷还说过,团结一切可团结的里力量!船没建成,后宅倒是要先起火了,这事儿只好先放在一边,毛珏还得头疼怎么把小嘴儿撅的跟挂油瓶般的洋妞给哄过来。

这儿毕竟地处海边,到了晚上,浪声伴随着海风那清新的咸味儿,中午到的熊津下的船,下午就跟着毛珏怄气,洋妞在小阁楼里闷了大半天,这会儿,夕阳斜下,温暖的太阳懒洋洋的照射在小花园里,也实在闷不住了,阿德蕾娜是终于又溜达出了小楼。

不过还没等这妞少女心的对着后庭春花伤感几分,一股子焦糊的气味就扑面而来,熏得阿德蕾娜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这妞明显有点洁癖,立马是摇曳着她包裹在晚礼服下的小屁股,气呼呼的寻着烟味找了过去。

这院子是套院,绕过个月亮门,愕然的看了两眼,阿德蕾娜却是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烟的确是毛珏放的,不过他估计也是受害者,一个黄泥现砌的土炉子往外冒着滚滚黑烟,把毛珏一张老脸都熏得黑了一小半,偏偏他还离不开,戴着手套端着个炉钎子,在那儿来回转悠着,脑袋竭力撇向一旁,眼泪汪汪的直往下淌。

旁边,桌子上还摆放着六个根红蜡烛,两个盘子里,烤的黑乎乎的牛肉块已经码放在了那儿,而且更令她意外的是两支晶莹剔透的高脚杯盛放着红彤彤的葡萄酒摆放在旁边,红烛配着红酒,一股子浪漫气息油然而生。

“咳咳咳,应该,应该是差不多了吧?”

阿德蕾娜哒哒响的高跟鞋声让毛珏不用回头,就知道她来了,抹着眼泪有点炫耀的把铁钎子拎出来可旋即,他嘴角顿时悲催的抽搐了几下,静心烤了半天,上面的猪肘是油光发亮,可底下却黑乎乎一片,明显火候没掌握好,烤糊了,脑门上青筋暴起,咔嚓一声,军刀带着油乎乎的直接被毛珏插回了刀鞘半个烤猪肘则是又被他炫耀一般的端到了桌子前。

“当当当当!德式烤猪肘,香煎牛排伴酸菜,奶油……没有奶油,就是蘑菇汤开餐!”

在华夏,似乎有句话叫君子远庖厨!而且就算不是东方,在阿德蕾娜的故乡,一般大人物也不可能亲自下厨房,眼看着毛珏那一张小黑脸,洋妞明显是意外加上错愕,忍不住惊奇的问道。

“少爷,你,这是干什么?”

“给你接风洗尘啊!”

锋利的小刀片整齐的把烤好的猪肘切开,码放在铺着酸菜的盘子里,德国的酸菜是用包心菜腌制的,不过这儿毛珏是找不到包心菜,只好拿东北大酸菜里的酸菜心来对付一下,从地窖里拿出来,挂着冰碴,倒是挺开胃的,一面切着,毛珏一面还轻松的笑着。

“素衣今晚有事儿,就咱们两个!”

中午那点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不过这洋妞还是无奈的摇摇头,毛珏还真叫个不解风情,这个时候还在提素衣,而且说谎都不会说,依照他自己,肯定想不出来这一出,果然,向院子里的葡萄架张望,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跟酸菜似得,酸溜溜的向这儿张望着。

那双湖蓝色的眼睛仿佛狐狸那样狡黠的转了一圈,这妞忽然是热辣的一展臂膀,居然勾住了毛珏的脖子,在毛珏有些发愣的神情中,热乎乎的烈焰红唇已经距离他脸颊不到一公分远了,满是打趣,这妞喷着芳香的气息,挑逗般的说着。

“少爷不会是故意支开素衣,像上次那样,对妾身做些那样的事吧?”

“上次的事儿?”

穿越前是处男一个,大保健都没做过,这个阵仗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明显毛珏被洋妞着玉臂红唇杀给弄晕了,迷迷糊糊的问道。

可旋即,他就感觉到了不好,身后的葡萄架那儿,明显听到了小虎牙摩擦在一起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不过这种贴脸杀明显也是两败俱伤,阿德蕾娜那白皙的小脸上亦是染上一层蕴红的好看色彩来,没有回答毛珏,这妞倒是撤开了胳膊,一个潇洒的回旋拉开距离,白嫩的右手端起酒杯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小口,借着酒掩饰着羞色,又是岔开了话题。

“少爷怎么知道我们那面的菜色的?”

这一次毛珏可算没煞风景的一翻白眼问上帝去,当然也不能告诉这妞,自己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拿了半个月工资去德国餐厅腐败了一回,然后吃了半个月土,这洋妞能信都怪了。似乎这方面男人总有点天赋,用小刀为阿德蕾娜切下来一块最肉软汁足的猪肘到盘子里,毛珏是口花花的笑道。

“家里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贵族小姐,毛某自然得花点心思研究下,怎么才能博得美人一笑!”

“得了吧少爷!第一眼见面时候,妾身都坦诚相待了,您可没正眼瞧我一眼!”

阿德蕾娜说的明显是她在船上洗澡,来故意**取悦毛珏那一次,那时候,还在温饱线徘徊呢,毛珏是真没有心思想这些,又被这妞揶揄了下,噎得毛珏再次一顿,不过脑海中,象牙般光洁圆润的娇躯,又是止不住付现在脑海中。

气氛是越来越暧昧了,葡萄酒滋润着洋妞的红唇,亦是显得越来越艳丽而诱人,尽管背后素衣咬牙切齿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毛珏依旧是情不自禁的轻柔说道。

“那自然不同,上一次是饥肠辘辘却眺望满盆的珠玉,如今却是闲庭信步细品漫树的琼花!意境可截然不同,再有一次机会,毛某可再不会坐怀不乱了,当做那工笔细描的品花之人。”

“所以少爷就把素衣支开了!要对妾身做些上次的事儿?”

这妞小狐狸一样妩媚的笑着,毛珏又是郁闷的一拍脑门,再此被她绕进去,气氛已经暧昧的葡萄藤底下的素衣坐不住了,气呼呼的站起身来兜着圈子,估计自己这个少爷形象已经开始蒙上个色狼两字了!女人还真是奇怪,明明是她要自己好好哄哄阿德蕾娜的!

不过红酒似乎本来就带有些催情的作用,毛珏又是个正常男人,这个洋妞还在玩火,眼看着这妞摘掉了帽子,脸上带着妩媚的砣红,依靠在栏杆上,一只手捏着高脚杯,那高雅中带着勾人魂魄的眼神,心头一阵冲动,毛珏忽然一伸手,主动的揽住了阿德蕾娜的肩膀,忽然一下子把她搂在了自己面前。

这次是轮到毛珏脸庞侵略性的凑过来,呼吸中的热气喷洒在洋妞的脸上,面对毛珏咄咄逼人的眼神,这妞亦是露出了慌乱的神情来,声音都有了些颤抖。

“少,少爷,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做你说的上次的事儿!”

素衣这妞已经悄悄遛出了葡萄架,不过毛珏不在乎了,大不了今个,就把两妞一同拿下,玩暧昧让素衣收拾自己,也的付出代价的,在毛珏邪笑中阿德蕾娜颤抖的闭上了眼睛,睫毛忽闪着,毛珏也是毫不客气的向着那烈焰红唇吻了过去。

“将爷!耶!!!末将啥都没看到,没看到将爷在和洋姑娘亲嘴啊!”

粗野的冷不丁一声差不点没让毛珏气吐血了,这文孟还真是自己的好基友一被子,这时候跳出来搅局,接机阿德蕾娜这妞挣脱开了魔爪,向后溜了一小段,毛珏是无比悲催的回过身,对着把脑袋撇到一旁的文孟苦逼的一摊手。

“舅!啥事儿!”

“回将爷!船场管事儿尹书求见您!”

“没空!出去带上门不送!”

嘴角狂抽,抱着胳膊撇过身子,毛珏恼火的就叫嚷起来,那头的阿德蕾娜笑的像个小狐狸精似得,现在毛珏满肚子都是怎么收拾她!

偏偏这单身狗文孟是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偏偏就是不走,还在那儿再度一抱拳。

“可是将爷,尹书那小子说他查出了刺杀将爷的混蛋是什么来头!”

“什么?刺杀!”

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脸上的妩媚笑容也荡然无存,阿德蕾娜惊讶的猛地酬到了身前,急促的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要刺杀少爷!”

素衣更是直接跑了过来,眼圈都急得红了,一双小手拽着毛珏就来回翻面,无比担忧的左右翻看着。

“少爷您没事儿吧!伤到没有!不要吓唬素衣啊!”

“我没事儿啊!”

今晚这好不容易营造的浪漫氛围,两个女人玩着暧昧吃着小醋的气氛是彻底让这个粗人给破坏了,郁闷的安抚着两个女人五百只鸭子,旋即毛珏悲催的对还在那儿傻愣着的文孟直翻白眼。

“还愣着干什么?备车啊!!!”

第九十五章.倭寇?

这气氛转变的够快的,刚刚还是红烛红酒,浪漫满屋,一转眼,却又成了荒凉海边,阴风阵阵,尤其是一股子尸臭还扑面而来,惹得明军将士也是掩着口鼻,直叫晦气。

那些被随意埋葬的刺客全都被刨了出来,弄了一身的污秽,尹书这个高丽书生亦是等候在那里,几十个火把火光照耀下,他那张满是泥泞的脸亦是弄得犹如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那样,令人恐惧厌倦。

“你查出这些人是何方何人了?”

这次可真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毛珏身边跟了五十多个亲兵,而且耿仲明还加派了一个千户六百多人马随行,分开队伍,还是照着棉甲一面整理着手腕,一面毛珏阴着张脸走到了前面。

不过跟在他身后,还多了两个也被大号棉甲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人,素衣和阿德蕾娜都不放心的硬是跟了来,毛珏就也随她们了,反正这个年代,士兵不允许携带家眷,将令却有着这样的特权。

虽然天气不算太热,可好几天下来,尸骸也腐烂了,有两具脸皮子都烂开,露出里面狰狞的骸骨,这一幕看的素衣是心头发毛,下意识的缩在毛珏身后,反倒是这阿德蕾娜居然是感兴趣的超前了一步,虽然捂着鼻子,却饶有兴致的打量起来。

这妞的神经够粗壮的了,贵族小姐出身,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见识,懂得种植,懂得水泥土木工程,偏偏却是被当做白奴,反卖到吕宋来,最后被大海商倒腾到扬州,对于这个妞的身世毛珏是越来越好奇。

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看着那尹书一脸古怪的仇恨之色毛珏有些好奇的弯下腰。

“尹将造,你说你查到了这些刺客的身份,他们都是什么人?”

“回将爷!倭人!”

…………

也怪文孟没太细心,那天血肉迷糊的尸体上还沾着泥土,把泥土擦掉,九个刺客后背上几乎都露出了或大或小的纹身,纹的似乎都是些佛像图案,还有菩萨,可又绝不同于中原慈眉善目的佛陀菩萨,异域的感觉中还带着一股子凶煞之气。

“这是八幡大菩萨!将爷!还有这儿,这些人腿粗而短,倭种的特征,手腕,脚踝有大量的老茧,都是常年操船才留下的,而且在下也询问过几个把头,招他们进来时候,不是从熊津而来,而是从海上乘舟来,这些都是倭寇的特征!”

“而且将爷您看这儿!”

说着,尹书还从他的书箱子里掏出一本图谱来,借着火光翻开,里面无不是些狰狞恐怖的纹身图样,翻到第十页,上面的菩萨像正好与其对上,指点着像,尹书很是肯定的说道。

“这个图样,是倭寇中最凶狠的熊野海贼中,高级武士的纹身!”

最了解一个人的,永远是他的敌人,尹书家族早年曾经为李舜臣做匠作监,也算是上过阵的,还真是家学渊源,一本《倭章集》将倭国大明家徽,武士纹身,甚至一些习惯都纪录在其中,只不过看着尸骸,毛珏真是满脸的诧异。

说实话,他也猜到底谁会要他小名了,建奴最有可能,毕竟自己和自己老爹是打的他们的名字在李氏朝鲜升官发财,自己还夺了他们义州,作为义州和铁山的重要镇将,毛珏估计自己的脑袋在皇太极那儿很值钱,哪天学会了用屁股吃饭,没钱时候说不定他还可以去卖一卖。

金自点也很有可能,要知道李氏朝鲜才八个道,半个道被自己割占,一个半道被打烂了,相当于李朝四分之一的国土范围了,老家伙未必看不出毛文龙唱的这一出,可一来他没有证据,二来事情已经闹成这样,如果和毛文龙闹翻了,东江镇被裁撤的话,李朝侧翼就真的少了个格外重要的屏藩。

如果能宰了自己出出气,让毛文龙绝后,金自点估计也下的了手。

可毛珏就真没想到居然是鬼子想要自己的命!他招这帮矮子还是惹这帮矮子了?这帮家伙为毛就要杀自己啊?自己还没到民愤大到倭寇都要为民除害的程度吧?这帮鬼子图什么啊?

“少爷,金自点平叛,调用的哪里的兵力?”

忽然间,捏着自己尖细下巴壳的阿德蕾娜开口询问起来,细腻而悦耳的女声让离得近的尹书是惊奇的瞅了一眼,旋即赶紧低下头,这个问题让毛珏自己也是愣了下,有些不确定的回答着。

“京畿道的要保护王京,金自点肯定不敢挪用附近的兵力,平安道是咱们,咸镜道本来就很残,还要防备后金,那就也只有江原道,忠清道这些南方兵力了,四万人马,差不多能把南方几道抽干了吧?”

李朝不过三四百万人口,兵力在丁卯胡乱中折损大半,如今能有个八万左右军队已经算是撑死了,四十个人供养一名士兵,也算是承受的临界点,说到最后,毛珏也醒过了神来。

这么一说,自己要哏屁朝凉,倭寇还真是很大的受益者,毕竟自己死了不能白死,发了狂的毛文龙肯定会找金自点算账,把那方各道的兵力拖在北方,这些海上来的强盗还不是想抢多久就抢多久。

自己居然差点成了别人棋子想到这儿,毛珏还真是气的牙根直痒痒,恼火的一拳头擂到了旁边木头堆上。

“这帮小鬼子,忒他娘的狡猾了!”

“什么叫鬼子?”

愕然的问了一句,旋即阿德蕾娜有是习惯性的把问题丢在一旁,捏着下巴侦探那样也是靠在了一旁木板堆上。

“妾身觉得,少爷您应当和领议政金自点沟通一下!”

“对啊!将爷倭寇将要劫掠我朝鲜了!您不能坐看不理啊!”看不出来,尹书这厮还挺爱国,跟着也是急切的说了起来,然而,这话听的毛珏却是一翻白眼。

“告诉那老家伙干嘛?他也不是啥好人,还想抢咱们的义州,差点让本少爷流落街头了,他挨抢,关我屁事?”

毛珏可不是个君子,他可记仇,人敢惹他一点,他能记谁一辈子!

“将爷!”

书生立马是站不住了,悲催的狠狠跪在了地上,而洋妞,则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摇了摇头。

“少爷,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虽然金自点坑过咱们东江一把,可是在这东北亚,只有东江与朝鲜王国相互依靠,一个强盛的李朝是不符合东江利益,可它要是被削弱的太狠,同样也不符合东江利益,别忘了,今年秋李朝还要供应毛米五万石,如果江原道被烧杀一空,咱们的粮食也要欠缺了!”

毛珏的嘴角禁不住抽了抽,好半天,这才不情愿的点点头。

“老文,派人发八百里加急给孟黄山的金自点,让老家伙别再耀武扬威了,回后院救火去!”

又是低头看了看那几具腐烂不堪的尸体,毛珏烦躁的挥了挥手。

“丢海里。”

…………

这头把消息发出去,毛珏就把事情丢到了脑后,这头,毛文龙继续撤军搬东西,那头,他还是继续琢磨着自己的船厂,义州方向倒是一片宁静,有了粮食,春耕农忙时节还过了去,苏胖子倒是来了建筑积极性,也不回来了,把俘获金莲那四千多逃兵驱赶上阵,又征调了四千左右的义州壮丁,五个位于境内险要之地的堡垒一起开了功。

有了银子,毛珏心也野了起来,再一次下令,再选拔了八百亲兵,不过这一次,前来应募的可少了不少,不像上次那么万人空巷了,跟着毛珏当兵银钱的确是不少,义州一战,许多家亲兵家里甚至都盖起了房子,并且向官府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可毛珏拿人不当人一般的训练也是臭名昭著了。

这次招募花了两三天时间才把兵额招募齐全,来应征的都是些单身汉或者穷的活不下去的,不过从一个侧面来讲,毛珏麾下的铁山与义州,的确是生活好了不少。

那天的红酒牛排西餐,似乎真的把阿德蕾娜这洋妞哄的心情不错,尽管对造船实在是一知半解,不过她也是绞尽奶汁,尽力回忆着她在西班牙里斯本等地的所见所闻,还有乘坐来东方的西班牙大帆船结构样子,两个半吊子凑合在了一起,涂涂改改,写写画画,勉强弄出来个四不像的四桅大帆船图纸。

东方的硬帆技术加到西方软帆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水密舱技术也加到了其中,又把装货的位置给挤掉了不少,这张图就算毛珏看到都不满意,这设计毛珏自己都不满意,不过航速上还有对抗风浪能力上用该是优于如今东江服役的福船与广船,也只能先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就在毛珏几乎把倭寇事情都给忘光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却是找上了门来。

“父帅找我来干什么啊?”

今个可是毛珏设计的四桅帆船动手开工的日子,拿着图纸兴致冲冲到了造船厂,还没等一声令下,就让毛有德给叫了回来一道上骑马赶路,毛珏也没来的及问,这到了熊津的城守府门口,他这才换过口气来抱怨着。

不过话音未等落下,屋子内,一声无比悲催的叫嚷声已然清晰入耳。

“毛帅爷,您可要拉兄弟一把啊!”

第九十六章.雇佣兵毛珏

毛珏差点没乐出声来。

上次金自点来可不这样,趾高气昂,胸脯溜直,眼睛就差没朝天了,一副十足的文官嘴脸,瞧不起毛文龙毛珏他们这样的武人。这回可好,老家伙似乎又老了好几岁,头发白了一片,脑门上皱纹也密密麻麻的,而且这家伙比毛文龙大了五六岁,却一口一个老哥,低三下四的模样就差没跪下,完全换了个人模样。

而且一见毛珏进来,这老家伙居然还挤出个笑脸来主动打了个招呼。

“小毛将军。”

“金大人,不是本督不帮您可本督毕竟是大明的将军,这几天孙大学士提督辽东战局,正严令各镇归制,实在没办法出兵帮你!”

那头,毛文龙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长叹着气摊着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要不这样,金大人,您这头再向我朝陛下上书,只要兵部的调兵令一到,咱老毛给你亲自拎刀打头阵都行!”

毛文龙这说的是屁话了,李朝到京师,就算加急也得八到十五天,回来就更满了,就算崇祯皇帝真拿自己兵马命不当命,狗拿耗子下令毛文龙出兵支援那也得一个月之后了,毛文龙再从东江调兵到半岛南部也得一个月时间,估计这功夫人家倭寇早就施施然把他们李朝士族的老婆小老婆,金子银子粮食打包带回家了,还打个毛线的仗啊?

现在毛珏这个假儿子也是越来越入角色了,别看老家伙笑脸相应,毛珏也没给他好脸色,在一边阴阳怪气的哼哼着。

“并且金大人!建奴主力,贵朝军兵都一以当十给击破了,斩首一万啊!我东江镇建立至今,也没有这个战绩,不就是一些小小的倭寇吗?贵朝带甲十万,不轻轻松松的就解决了,还要我东江多此一举作甚?”

这冷嘲热讽,要是换个大明的文官来,早就拂袖而去了,不过毛珏却低估了金自点,老家伙能从什么东人西人南人北人骨党肉党乱的一塌糊涂的党争中厮混到如今,脸早就不当脸用了就算被毛珏这后辈一阵嘲讽,老家伙依旧是一副笑脸模样,苦笑着一摊手。

“这些都是吹嘘之言!要不这么说,老朽也是官位不保,老朽不在,谁又能尽心尽力的征收毛米,供应东江大军呢?小毛将军,您说是不?”

江原道的倭乱如何了毛珏不知道,不过这金自点的脸皮他现在是佩服了,这说的他当官的意义好像全都是为了东江一样,听的毛珏自己都是一时间不知道接啥还好,毛文龙同样也是老油条,论不要脸的程度,就仅仅比金自点差一点,老家伙脑袋依旧摇晃的如同拨浪鼓那样。

“不管怎么说,金大人,我镇刚经历大战,已经是兵疲将劳,又没有朝廷的军令,倭寇还素来凶悍,就算本督,也实在没办法驱使他们去拼命啊!”

“只要两千骑!毛大人,两千骑就够了!”

“骑兵已经追击建奴残兵向铁山去了,金大人,老朽实在是抽不出兵马啊!”

对着金自点那无比失望的老脸,毛文龙这个时候,终于是语气一转。

“不过犬子毛珏部这次基本上没有太大战事,金大人不若去问问他。”

这还是亲爹吗?一转手把自己儿子给卖了!毛珏差不点没喷了出来,眼看着这老家伙又是一副笑脸转过来,毛珏赶紧也是一副苦瓜脸模样,悲催的一摆手。

“金大人,我义州可就在建奴眼皮子底下,万一这次建奴恼羞成怒,调兵南下,我就是朝鲜王国第一道屏障!末将也是实在抽不出兵马来啊!”

“小毛将军不是喜欢船吗?我朝兵曹的兵船图造,任由小毛将军调用!”

老金还真是个生意人,直接开条件了,可惜,朝鲜王国的战舰毛珏还真是没看上,依旧是毫不妥协的摇了摇头。

“金大人,义州也实在是抽不出兵马……”

“老朽再征调一万徭役,为小毛将军打造战船,南海道的乡兵,全记做阵亡,从户籍除籍!”

这话终于说的毛珏怦然心动了,还是毛爷爷那句话,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身处辽东这个大变局中每一分每一秒毛珏都不敢浪费,别说现在他需要舰队去跑江南,给他赚银子,还需要船队去远洋捕捞,补充军粮蛋白质,而且万一将来大明朝亡了,又一支舰队,他也可以向南逃,占据一处东南亚岛国以逃避祸患,郑成功为什么能在台海维持如此长时间的政权,不就是因为郑家舰队能吼的住场面吗?

“每兵一月五两银子军饷,两石军粮!斩首一级,赏银三十两!”

“成!”

“这次作战,指挥权要归我东江!”

“也可!”

这个要价有点狮子大开口了,不说李朝,东江这个价位都可以养两三个骑兵,而且毛珏要指挥前线朝鲜军兵,谁知道他会不会拿这些兵马当炮灰?不过金自点也是光棍,张口就答应下来,价格谈妥,毛珏也是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终于是承诺着点着头。

“我镇出兵八百。”

“这……”

花费如此大代价,八百人是实在有点少了,金自点脸上禁不住露出了难色,可旋即,毛珏又是加快了语气应承着。

“八百全是我的亲兵!当初取义州,就是这八百人!”

“本将亲自指挥!”

两句话,每说一句,金自点的老脸都好看一份,最后老家伙是干脆拱手一作揖。

“如此,就拜托小毛将军了!”

人的名,树的影,辽东将军不少,可名将就那么几个,最近毛珏也是凭借着义州一战,勉强挤上了个边,他自己都卖身给金自点打工了,老家伙也不担心他出工不出力,又是寒暄了几句,金自点就急急匆匆告辞了,他也是军务繁忙,一堆烂事等着去处理。

等金自点一走,毛珏就忍不住抱怨抱怨起来。

“爹!您就这么把你儿子卖了?”

捋着胡须坐在了大圈椅上,听着毛珏抱怨,老爷子倒是露出了一脸笑眯眯的模样,下一句话,吓得毛珏出了一后背冷汗。

“真感觉你不是老夫的儿子!”

没等毛珏组织起语言搪塞一下,老家伙又是捋着长胡子感慨的摇着头。

“要是以往,以你小子的性格,还不得巴着老夫跳着高叫嚷着出兵朝鲜,为大明长脸什么的,现在终于算是有点心计,长大了,从那些酸腐儒生的胡言乱语中走出来了!”

“现在是乱世,想要活下去,必须有心机!”

毛珏这一句回答明显让毛文龙很是满意,扶着扶手又是站了起来,一只巴掌按在了毛珏肩膀上。

“你很会经营,铁山,义州能抓钱的道道都弄到手上,还能让手底下那群丘八一个个乐呵呵,义州那一战也打的不错!不过还不够!将军的威名不是靠赚钱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你爹我当年三十人袭镇江,五百人打盖州,有如今的地位,让沈世魁还有刘兴柞兄弟这样的纯王八蛋俯首听命,靠的是狠!整个东江镇,没人比你爹我还狠!”

毛文龙可一点儿没吹嘘,别看毛文龙现在似乎廉颇老矣,像个老好人一样,年轻时候他手底下堆得白骨估计比这城墙都高,桀骜如沈世魁,凶猛如孔有德,无赖如刘兴柞,对于毛文龙的命令都是一丝不敢违背,一个老好人可做不到这一步。

“这次倭寇的事儿对你来说也是次机会,东江毕竟挨着李朝,想要挑起东江镇的大梁,你就的在这帮高丽人面前展示出你的狠来,让他们敬佩你,畏惧你,不敢在你背后捅小动作,只能瑟瑟发抖的奉献与你,义州那面你不用担心,老夫给你看着!”

拍着胸脯,毛文龙铿锵豪迈的朗声说着,语气中那股子自信与平日里的默默无声截然不同。

毛文龙说的不错,这一点毛珏却不认同,一个好的将军,的确是带着部下不断的胜利就行,可他们这两父子现在走的是军阀这条路,作为军阀,不仅仅要胜利,还要不断给部下带来好处,这样才有一个个刀口舔血的汉子心甘情愿的为你卖命。

不过他也不反驳,这次得到了好处,给金自点卖一次命也不亏,于是乎毛珏是恭敬的把手抚在胸口一弯腰。

“知道了,父帅!”

…………

别的东江镇部队是向后撤退,毛珏的铁山亲兵团却是从反方向集结,三天之后,八百二十一人连带伙夫都是一个不少的聚集在熊津港口。

而且这一次,铁山军队装备更加的锐利,除了刚开始装备的虎蹲炮,这次还多出来两门两千斤红夷大炮,而且炮架子与架设在左右门牙堡上的一模一样,车轮子用厚牛皮垫了三圈,高耸的立在东江镇兵船甲板上。

这三天,金自点也集结了三千左右的朝鲜水师,他也真是迫不及待了,毛珏麾下一到,几乎是立即启程南下,中午十分,五十多条大笑战舰浩浩荡荡的向南行进着。

毛文龙没来送行,也许对自己这个儿子已经太放心,依靠在高耸的箭楼上,擦着一柄燧发枪,毛珏的心情倒是有点不平静,以往都是在电视上,看着电影里的的雇佣兵如何的嗜血彪悍,杀人如麻,怎么也想不到,到了这大明,自己居然也有当雇佣兵的时候,而且还是雇佣兵团的团长。

套筒刺刀已经被鹿皮擦拭的雪亮,忽然间,燧发枪被毛珏猛地端起,寒光闪闪的枪刺指向,一只海鸥惊骇的自桅杆上飞起,盘旋在舰队的上空,久久不敢落下……

第九十七章.被秀

李朝是个半岛,沿海走比行陆路绕行京畿道要快的多,第三天傍晚,舰队已经抵达了全罗道的北部,也就时候后世韩国的地盘

虽然老家离得不算远,不过这儿毛珏还真没去过,传说中的整容天堂,购物天堂,还有旅游胜地济州岛,这些对于毛珏来说倒是挺新鲜的。

不止他,大家似乎都有种错觉,越到北面越是苦寒之地,越往南越富庶,对于这个李朝南部的粮米食秣之地,大家伙也是挺好奇的,借着黄昏的余晖趴在船邦上向陆地眺望着。

然而,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失望了,低矮破旧的城墙,贫民窟一样的城下郭,来来往往的高丽人更是衣衫褴褛,面露菜色,这儿是全罗道北部的重港群山县城,可却贫瘠如斯。

“呸,老子还当什么好地方呢!别说和当年的铁岭,沈阳比,就算老子住的庞家屯子,感觉都比这儿富裕点!”

这次将领来了个轮换,因为文孟算是毛珏最亲信的部将,也是只能执行毛珏命令之人,他回了铁山,一面去操练新入伍亲兵,一面监控着如田涛,赵成等部将别惹麻烦,作为第二个投靠过来的,庞大海就担当了毛珏副手任务。

站在船头,也是他最先抱怨起来,不过嘀咕了两句,这个半胖子却是言语低落一耷拉脑袋。

“可惜,都让建奴给烧了!”

“早晚能打回来的!”

就算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如此长时间的接触,这种背井离乡的愁绪毛珏也跟着品尝的淋漓尽致,在后面拍了拍庞大海的肩膀,对着他,毛珏重重点了点头,似乎也醒过神来,庞胖子是流露出一点尴尬来,旋即却是迅速的恢复了一个将领该有的老辣与严谨,一作揖之后,对着趴在船身上失望不已的亲兵团大声的吼叫着。

“都愣着干嘛?集结!收拾好行李,准备登岸!”

急促的叫嚷与牛角号中,不仅仅毛珏的麾下紧张起来,前面蚂蚁一样的朝鲜道兵亦是忙碌着准备下船。

这还真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破地方,看着那些烂木头房子,明军连住下的欲望都没有,直接在那些高丽人战战兢兢的眼神中在城外搭了营地,至于毛珏和金自点则是被城守请到了衙门内,百姓再穷,当官也饿不着,一顿接风洗尘的酒宴置办的就很不错。

然而不管毛珏还是金自点,都是没心思吃喝,尤其是金自点,今年可真是李朝多事之秋的一年,北面闹胡乱南面有是倭乱,作为一个国家的领议政,他的压力也十分大,这两天又老了几岁,五十来岁的人,看上去都像七十了。

至于毛珏,对于这个倭寇战场,他还是两眼一抹黑,这来的路上,金自点也没向他透露太多的情报,津津敷衍着告诉各路官军正在进剿,这面喝着高丽米粥嚼着明太鱼,那面他已经急不可耐的问了起来。

“群山守,目前战况如何?倭寇大军具体在什么地方?”

“回将军话,倭寇大军应当已经逼近光州了!”

“什么?李山海的那边的全罗庆尚大军呢?”

毛珏还没反应,这金自点已经拍着桌子蹦了起来,满脸都是惊怒之色,吓得那个一撇小胡子,老脸瘦长,眼睛眯如老鼠的下六位堂下官,群山守腿儿一软就跪到地上。

“内麟山之难后,李大人带全罗道军退向了全州,沈义谦沈大人则是带庆尚道军退守南原,要遏制倭寇进入庆尚道的通路!”

“蠢货!”

金自点难以抑制愤怒,伸手把碗狠狠砸在了地上,白生生的稻米饭撒了一地。

“内麟山之难是什么?倭寇又到底打到了哪里?现在,金大人该和本将说说了吧?”

背后响起毛珏不满的声音,这个疯老头方才一个激灵停止了砸东西骂人,可旋即却是有些心虚的回过身来。

都说韩日像一对冤家,从地图上来看,朝鲜半岛和日本就像条大鱼的鱼鳍与鱼肚那样,中间是日本海,为了争夺渔业,生存资源,还有历代倭人野心勃勃插手半岛事物,都引起两国长久以来的龌蹉,最大的仇恨,还是源于几十年前的万历朝鲜战争,日本方面的文禄庆长之役。

不过地理上,是北面的庆尚道更加接近日本九州,全罗道属于南面,这次倭寇侵袭全罗道,已经是绕远了。

战争开始时候,其实李朝并没太把倭寇放在眼里,毕竟如今的倭寇和当初有战国大名支持的海贼众倭寇有着天壤之别,德川幕府建立后实行闭关锁国,海贼众成为受打击的目标,这让他们的力量一落千丈。

金自点得到毛珏情报时候,倭寇已经开始袭扰全罗道,朝鲜党争的厉害,南人党李山海与西人党黄允吉用各自影响,令全罗,庆尚两道的道军率先脱离勤王大军,直奔全罗道清剿倭寇。

可就是因为两位大人太有信心了,画了十一天,两万道兵从北方海州附近马不停蹄的奔到了南方,在金堤附近击败了袭扰这里的倭寇,旋即一路向南追杀,结果在内麟山这个李朝自己家炕头上,被倭人伏击了。

先进入山麓的庆尚前军军被埋伏的倭人击溃,三千人马死伤溃散,旋即李山海下令退出山区,在东津江以北的湖南平原列阵来迎战倭寇。

可就在这撤退的路途中,另一股倭寇居然自大军后背冒出,一下子将两道大军冲散了,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李山海这人还傲慢,根本没向麾下解释清楚撤军的意义,心头慌乱下,李朝大军阵脚完全乱了。

倭寇趁机掩杀,不知道多少凶狠的倭人魔鬼那样嗷嗷叫着冲进战场,一场接近屠杀的大战自中午打到黄昏日落李朝大军全线溃败,据说被杀的有三千人之多。

这也是为啥金自点火急火燎的去求毛文龙帮忙的原因,就算西人党南人党失利,他们拍拍屁股走了,乱摊子还得金自点还有当家的大北派来收拾。真正战斗力上,朝鲜道兵还是比明军差的太远,他需要一支像嘉山大战时候,刘兴柞虎猛骑兵那样压的住阵脚的兵团作为中坚骨干,带着道兵这群菜鸡跟着打顺风仗。

道上金自点没敢告诉毛珏实情,也是怕这位小毛将军听了胆怯,给他来个打道回府,李朝的领议政也处置不了东江的副总兵,到时候他只能干瞪眼。

老家伙有些沮丧的把战局学了一下,听的毛珏亦是直摇头,好一会,方才无奈的一摊手。

“金大人,既然贵朝与倭寇交过手了,那么倭寇大约有多少人马?”

“不知道!”

两个长得高丽参一样的老家伙一起摇头看的毛珏是真头疼了,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如今李朝联军就是如此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样仗,怎么打?

生怕毛珏反悔那样,金自点再一次急促的说了起来。

“小毛将军,这几日在群山县屯兵屯粮,三日后出发光州,只要能守住光州,老朽之前答应你的军饷徭役,就立刻兑现,你看成不?”

好歹是有了这么个战斗目标,看着金自点满脸悲催的模样,毛珏勉强的点了点头。

“就依领议政的吧!”

…………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金自点带来了三千人马,加毛珏快四千,在群山县这几天,又从北面忠清道的清州调来两千左右道兵,汇聚了两万石军粮。金自点还真是言出必行,第三天,六千大军一大早就自群山县出发,南下渡过东津江,去救援全罗重镇光州。

相比于身上一件破战袄,背上扛着个叉子的朝鲜道兵,毛珏的亲兵团装备的明显华丽了不知道多少,八百人就算是伙夫,都有马来负担重物,这些马都是这阵子与后金开马市换去的,两门装在可调炮架子上的大炮被八头壮牛牵引着炮车,干巴的像个瘦猴一样的炮兵哨副小春子就直接依靠在炮架子上,军队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如今这家伙也不再是刚入伍时候胆怯乡下少年模样,虽然不装饰,抱着个胳膊依旧很有气势,剩余的列兵则是两纵队围拢在炮哨边上分左右牵着马挡在最外沿,就算一只手牵着马缰绳走不了正步,长时间的习惯依旧让亲兵团把燧发枪扛在肩膀上笔直,就连步伐都几乎相近。

整齐的棉甲,整齐的笔伐,严整的军容与旁边邋邋遢遢的朝鲜道兵,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群山出来,一道上也是穷地方,不过朝鲜国小民少,地方家族还强大,封建制度明显比大明更加森严,农民被牢牢的控制在土地上,艰辛的劳作着,这儿还没遭遇倭寇劫掠,官道的两侧,倒是都是农田。

不过出发到了傍晚,差不多快靠近金堤了,战火的痕迹也显露了出来,道边上,一处庄园明显刚刚被烧没多少天,空气中还弥漫着木炭的味道,残垣断壁上,尚且有被倭刀砍死的尸骸尤其是村口大榕树上,挂腊肉一般吊死了十来个高丽女人。

距离金堤不远了,带着几个骑兵,毛珏干脆进了这村子,上次铁山被扫荡,镇民屯户大多提前逃难,被杀的倒是不多,这儿的惨状,毛珏还是首次看到。

“真他娘的是畜生,俩几岁的女娃都不放过!”

就算凶狠如沈戎,看着舌头吐的老长,眼睛干瘪,挂在树上那个小小尸骸,也忍不住开口骂着。

毛珏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心理变态,再不就是恐怖游戏玩多了,这么一副惨状,他居然没感觉到太多的恐惧,没理会自己麾下的怒骂,毛珏反倒是着意在这颗大榕树本身上。

三具尸体倒伏在树前面,树上,黑森森的多出来六个大洞,毛珏手抠进去,一颗沉甸甸,圆溜溜的铅子被抠了出来,手心捏着这铅子,毛珏脑海中,甚至想象到了当初这儿发生的事情。

几个村民慌张哭喊着逃出来,旋即就在不远处的村口,一排炒豆子般的声音响起,剧烈的颤抖中三人身上喷出血雾,几个血洞溅射着鲜红的液体,倒在地上,而树上,也被打出这一排弹眼来。

毛珏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倭寇的装备也不差,至少有很是犀利的铁炮火枪!

随手把铅子扔了,这个村子已经成了死村没必要再停留,毛珏刚要张口招呼沈戎等人上马归队,这功夫,正在滚滚行进的朝鲜道兵大队忽然停住了步伐,就看一名骑兵拿着红旗一道上疯狂的挥舞着,叫嚷着些古韩语。

“他说什么?”

“将爷,他说,群山县遭遇倭寇袭击,金大人有令,速速回军!”

军中通译急促的翻译过来,这话立马听的毛珏眼睛瞪得溜圆……

第九十八章.鼻子好疼

哪怕深夜,熊熊燃起的火光依旧照耀的亮如白昼,来时候那些破烂房子现在都变成了大火堆,尤其是港口,金自点的三十多条船还有毛珏的三条船也变成了巨大的蜡烛。

更令人糟心的是,港口附近那一堆堆的仓库已经烧的直冒黑烟了,两万多石的军粮,还有兵器甲胄等等物资,付之一炬了。

实在有些受不住打击,金自点是腿儿发软,干脆从马上掉了下去,旁边几个卫兵赶紧在旁边托住他,这才没摔坏,看着大火,毛珏脑门上的青筋亦是不住地跳动着。

没等开战呢!好狠一个耳光甩在了脸上。

毛珏发愣的功夫,那头已经吵起来了,从呆滞状态回过神,正好群山县城守,那个姓朴的家伙过了来,金自点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光,把人呼倒在地,旋即又是几脚卷过去,一面揣着一面还不解气的叫骂个不停。

“废物!蠢材!你怎么不和军粮一起烧了!”

“领议政大人!下官也没办法啊,足足好几万倭寇,下官这群山城城小兵弱,下官也是拼死了才保住这城池的!!”

被打的在地上满地打滚,这朴大人也不要脸面了,哭着喊着求告着饶命。

“金大人!”

实在有点看不下去,毛珏也跟着上前,抱住了金自点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放老头儿坐地下喘着粗气,抱着胳膊,毛珏凝重的问了起来。

“朴大人,倭寇是什么时候袭来的?具体有多少兵力?”

好不容易被人从地上拉扯起来,这姓朴的官帽子都掉了,失魂落魄的哼唧着。

“大约上午午时,来的倭寇有两股,一路从全州方向过来,另一路来自海上!密密麻麻的下官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马,对了,倭寇还有大炮!还有骑兵!一个个腰上挎着骷髅太吓人了!”

“真有那么多?”

这会儿好不容易喘过来气儿,金自点又是被吓到了,惊骇的叫嚷着。生怕这老头心脏病犯了,噶一下抽过去,毛珏又是赶忙搀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了一旁。

“金大人,放心,要运送数万人马渡海进攻,没个数百舰队做不到,要是有如此庞大的舰队还有兵力,现在的倭寇早就在倭岛建立势力了,也不至于被打的犹如丧家之犬那样,在海上惶惶不可终日。”

“有个千把人马,顶多了!”

还有一点毛珏没说,给金自点留了个面子,依照高丽的吹牛逼能耐,牛粪都能吹出花去,这城守明显被吓尿了,不吹牛逼才怪了。

毛珏是知兵之人,是专业人士他的这一分析可算让金自点一颗老心脏砰砰落了回去,不过老家伙依旧火大的把鞋砸到那头跪在地上直哆嗦的朴大人身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大军准备营房给养!滚!”

赶忙磕了个头,连滚带爬,这朴大人就溜了。

…………

灭火灭了小半夜,群山县城还被附近逃难出来的村民给挤满了,还是那句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吃的再强悍的大军也打不了仗,两万多石的军粮被抢了一少半,烧了一多半,还得赈济灾民,金自点的讨贼大军又被拴在了群山城,不得不再次从北方调拨粮饷。

在家刻苦训练,在外就得节约士兵体力,以达到最好的作战效果,把亲兵缩在营房,毛珏自己一时间也闲暇了下来,围着低矮的城墙乱溜达。

“好奇怪啊!”

正在他百无聊赖的趴在城垛上向下谈看着时候,一声悦耳的叫声却是在毛珏的耳旁响起。

“又怎么了?妞?”

这次来,素衣是无情的被圈在了家里,跟着老公公毛文龙回皮岛,再去铁山,不过阿德蕾娜是受够了在家帮毛珏种土豆种烟叶子,反正这些玩意已经开始走上正轨,亮出一堆什么“土木工程师证”,“战场护士证”,“后勤指挥官证”,这妞是如愿以偿的打入我党内部成为毛珏亲兵团的成员之一。

听着毛珏回头问道,这妞把她包裹在棉甲护手下白嫩的手指向下指了指。

“昨天那位朴大人可是强调,倭寇军有大炮!可这城墙上,为什么一个炮痕都没有?”

的确经历了攻城战,破旧的夯土墙上都能看到卡在里头的箭头,火铳打出来的空洞,千疮百孔中,还真是就没有炮弹的痕迹。

不仅仅如此,凌乱的战场上,朴大人所说的骑兵也是一个马蹄子印都没留下。

不过对于这个,毛珏却没太在意,很是轻飘飘的摆了摆手。

“姓朴的吹牛呗!要不是没见过,估计他连坦克都能给你吹出来!”

“坦克是什么?还有少爷!如果是惊吓过度,他大可以夸大倭寇人数就行了,为什么之后还要提出有大炮,有骑兵夸大倭寇实力?还有,这时间……”

阿德蕾娜的话还没说完,急促的梆子声忽然猛烈的响了起来,远处军营亦是有人大声的叫喊着什么敌军来袭!心头猛地抽了下,毛珏的脸上却是流露出来无比的兴奋,一伸手把打打的头盔扣在阿德蕾娜脑袋上,拽着她的手急促的跑下城墙,明显还想说什么可满城都是凌乱的兵马跑下,这妞也只好闭上可嘴巴。

不到三分钟,铁山亲兵团率先在大道上立下了军阵,一杆毛字一杆明字两张大纛火焰那样飘舞着,二十门虎蹲炮,两门红衣炮也是被退到前面,两翼,刘冲虽然训练新丁没来,可是沈戎带领着亲兵骑兵,依旧是煞气冲天,躁动的战马践踏着马蹄子。

就连毛珏自己都是端着一杆燧发枪,跃跃欲试的在军阵中来回的踱步着。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看来金自点也是这么觉得的,后面李朝道兵没有集结完,这头他也是带着几个高丽刀客亲兵到了毛珏的军镇中,一面满脑门汗水向远处眺望着,一面担忧的在毛珏耳旁叫嚷着。

“真来了!”

“小毛将军,有没有把握啊!不行的话咱们撤回城防御吧?”

实在听的烦了,毛珏向后干脆一挥手。

“金大人,您还是赶紧准备弓手阵列吧!这儿交给我!”

被个小年轻给指挥了,金自点却全然没这个觉悟,点头连连的说道。

“是,是!老朽这就去!”

城头上,两个后勤营的人拿着望远镜向前眺望着,差不多进入射程了,小春子还有另一个炮兵哨副亲自摇着转把把炮身给放下了角度,牛皮纸包好的定装火药垫底,黝黑发亮的铅球炮弹自铸铁炮口塞进去,一个人头三十两!赏金的刺激下,两个炮兵哨正亲自点燃了炮火。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后的城头上,金自点却是忽然扯着嗓子大声叫嚷起来,惊愕的回过头,毛珏好像听到他再喊什么自己人!

咣当!刀砍在炮屁股上,已经燃烧到炮眼的火绳险险的落了下去,可另一门炮就来不及了,带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半米多长的火焰喷射出来。

…………

真闹了个乌龙,来的居然是全州全州兵曹判郎李山海的道兵,这一炮下去打到人群中,把朝鲜兵马打翻了六七个,弄得死了三个残了一个,幸亏是实心炮弹,要是霰弹或者葡萄弹,可能死伤还会更大。

不过这也怨不到毛珏,正常哪怕是友军,汇合之前都要相互派使者通信,他这不声不响忽然杀到距离群山县不足三四里地的地方,谁知道是不是倭寇偷袭?

十几个传信兵来回的交流之后,双方大佬可算是在阵前汇合了,这李山海居然还挺年轻,三十中旬不到四十的年纪,戴着乌纱帽穿着青衫,有点古装时候都教授的感觉,可此时却是气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务必愤怒的叫嚷着。

“金大人,为何向我军开炮!”

金自点也是没有好脾气,同样恼火的咆哮着:“李大人!你这不声不响忽然兵临城下,连个使者都不派,谁知道你是哪路人马?贵军不在全州守着,跑到群山来干什么?”

这话让姓李的更是火冒三丈,在马上挑着脚的乱嚷嚷着。

“不是金大人你发的军令,在群山县被倭寇围困,要调全州兵马支援吗?”

一刹那,毛珏与金自点的脸色再一次变了,傻了片刻,金老头跳下马去,猛地就拽住了李山海的衣摆子。

“马上回军全州,上当了!”

…………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还有了李山海部五千兵丁,金自点留了一员自己亲信将领,两千人马守着才调集过来群山县资中,剩余军兵当天又是快马加鞭,直奔着全罗道的首府全州扑去,可这一次,又是来晚了一步。

第二天傍晚,翻过小罗山,讨寇大军抵达了全州城下,留给他们的,已经是一片狼藉,城门洞开,城头上,道路上,到处都是倒伏的尸体,有军兵的,也有平民的,一面城墙已经被射的跟刺猬一样,半天空,熊熊燃烧的城外民居向半空中散发着滚滚黑烟。

兵部判郎官是惊骇的踢着战马,带着朝鲜军中少有的几百个骑兵先行狂奔入城池,扶着马缰绳,金自点亦是摇晃着好不容易,才没掉下马去,脑门上青筋跳动,毛珏无力的垂下了燧发枪。

又让人牵着鼻子走了!

第九十九章.作祟

全罗道全罗道,这个全字,就是全州,这儿也是全罗道的治所所在,虽然和沈阳,铁岭这些辽东大城还是没得比,好歹也有个两三万人口,在李朝算是个历史悠久的大城了。

尤其是这儿还是湖南平原的中心地带,物产丰富,全罗道的富户世家大族几乎都选择此地定居,可就这么个保险箱一样的地界,今个就让人给撬开了。

天街踏尽公卿骨,朱门甲第无一半!在这儿也上演了一番,似乎难得倭寇仁慈了一把,西北城区的贫民区没动,抢掠的尽是东南城世家大族,富商地主,一家家高门大院黯然失色,有的大门都掉了出来还有人在门口哭泣,眼见着大兵过境,这些人却是能耐了起来,什么烂菜叶子石头土块,雨点般的砸了过来,弄得毛珏都跟着倒霉,两个亲兵不得不在他身旁扛起了盾牌,这才让副将大人没有遭殃。

士族统治在这儿倒是显露无疑,没等走到衙门,一个高冠博带,身上披着绿松锦的老头站了出来,把大军给拦截住了,指名道姓点着兵曹判郎官李山海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全罗道出兵出粮,供养的就是你等这样的废物吗?不能剿贼安民不说,如今连州府大城都给丢了,误国误民!误国误民!李山海!老朽要弹劾你这等庸碌之人!”

这兵部判郎官气焰可不低,就算面对领议政金自点,也敢反驳两句,不过见到这老头却仿佛耗子见到猫那样,灰溜溜的翻身下马不说,上去还一个鞠躬大作揖,悲催的赔罪着。

“老大人息怒!老大人息怒!后进末学是废物!庸碌之人!您老别为了我这个庸人气坏了身子!”

“这谁啊?”

看着惊奇,毛珏忍不住扭头向金自点问道。看着这一幕热闹,这老家伙却是幸灾乐祸的哼哼着。

“还能是谁?他们南人党的党魁,至仕的前左赞成李元翼,他李山海都是那老不死的族学学生出身,见到这老家伙,还不跟老鼠见猫一般!”

李朝的党争还真是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金自点都毫不介意的把矛盾暴露在了自己这个外人面前,听的毛珏是暗暗咂舌。

这又多了个野爹,李山海是点头哈腰把这老家伙请上了马,带着一并向呀们家进发,别说,这老货还是有点用处的,他那高耸的黑纱帽在前面气哼哼一晃悠,两边的高门大族就不敢扔垃圾砸人了,好歹将领队伍和毛珏亲兵是逃过了一劫。

“老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末学临走前,在这全州还留了精兵一千,怎么能说被攻破了就被攻破了呢?”

到了衙门,先收拾了下被倭寇砸的乱七八糟的正堂,请上座,还要奉茶,李山海在这儿哄了半天,这才敢开口小声的询问着。

谁知道一提到这个问题,这老家伙又是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

“还精兵!倭寇攻城才两日,东城门就破了!倭寇足足荼毒了全州两日!昨天才从城中退去,朝廷重金重饷银养着你们养的全是一群废物!”

“两天破城!不知道倭寇是用何等手段破的城池,倭寇究竟有着多少兵马?”

这全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算毛珏带着他的亲兵团来攻,用着大炮猛劲儿轰,也不敢说两日破城,这么看,倭人的攻城能力堪称可怕了,对这个眼前未知的对手,毛珏是愈发的忌惮,忍不住在一旁开口问道。

谁知道这老畜生居然是一瞪眼,不屑的哼哼着。

“哪儿来的粗野军汉,李山海你带的什么兵,竟敢这么质问老夫?不知好歹!”

嘿!老家伙是玻璃心吧?小爷问你句话怎么了?还粗野军汉看你老人家一口一个畜生,也没文明到哪儿去!毛珏还真有点恼了,脸色一黑就要发作,还好他东江镇在李朝算是有点分量,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李山海也不敢和他闹翻了,赶忙在一旁打着圆场解释道。

“李老,这位不是末学的麾下,他是东江镇毛都督的大公子!领议政大人请来的明援!”

后世玩个撸啊撸都流行请韩援,到了这大明倒是给翻了过来,老家伙没个好脸色,毛珏自然也不去拿热脸贴人冷屁股了,也是傲慢的一抱胳膊冷哼了一声。

“李老,金某也是尽力把倭寇赶出去您老也不愿意倭寇在咱们全罗道荼毒不是?这倭人是用的何等办法攻破的城池?具体有多少人马?”

“老朽上哪儿知道去?”

这老畜生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金自点都开口圆场了,老家伙居然又是一个白眼上天,把脑袋撇向了一旁,冷哼着一句砸了过来。

事情算是谈崩了,和金自点对视一眼,毛珏是转身就走,眼看着领议政与明国将军都拂袖而去,李山海这是有点里外不是人了,想要跟着出去,可又犹豫了,最终却还是选择留了下来,接着哄着他那个老不死的老师傅。

倒不是这家伙多孝顺,朝鲜的党争,一个朋党基本上是一家学派的门人弟子抱成团别看老家伙退休了,他要是歪歪嘴,他那些门人弟子不支持了,李山海立马就得抓瞎,所以就算得罪了领议政金自点,他都不敢得罪李元翼。

另一头,毛珏这刚出门,衙门口忽然又是一阵喧哗,前面几个进堂被围的水泄不通,不知道多少豪族奴仆在门口在那儿争抢做一团,打的不可开交。

“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守卫衙门的不是毛珏亲兵,可庞大海在这儿也没白吃干饭,早就打探清楚听着毛珏问话,他是立马一拂胸,不屑的回答着。

“回将爷,倭寇一批财物放在衙门没运走,这些人是争抢这批财物的!”

“哼!倭寇来时候不敢反抗,这会儿跟狗抢屎似得,这点出息!”

“倭寇居然还会留下财物!”

这头庞大海不屑的冷哼着,毛珏却是忍不住重复了一句,他的眼底,群山县港口那熊熊燃烧的大火情不自禁再一次倒映出来。

“怪了!”

…………

仗还没打,已经有两座城市陷入火海中,李朝联军就像不是在自己国土上作战那样,陷入了绝对的被动,金自点也是不再敢随意的行动了,大军就驻扎在了全州,同时网一样密密麻麻的向据说是倭寇撤退的东津江方向广撒着斥候。

然而这为数不少的倭寇却仿佛泥鳅入田那样,连续数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发现。

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就算遭遇了一场兵乱,有钱人依旧是有钱人,西北城的穷苦贫民被官府征调起徭役来,不得不在破损的城墙上敲敲打打修补着一天还吃不饱饭,可是穿着长衫,戴着乌纱冠的士族书生们则是再一次坐着马车招摇过市,或是出城踏青收租,或是聚会宴饮,一片奢靡之景。

城门口,一架马车飞驰着,直接把排队出入城的贫民百姓道路给抢了,惊吓的平民百姓慌忙躲到道路两边,眼看着马车就这么一路要狂奔出去,冷不防在外门口大门处,一个穿着棉甲的军将在那儿背着手不知道看着什么,把道给挡住了。

要是光着这军将一个,估计马车停都不带停,直接就压过去了,偏偏他身旁,四个端着火枪,前头还安装着尖锐枪头的家伙猛地窜出,四把刺刀寒光闪闪的指向马车,惊的拉车马嘶鸣着昂起前蹄差不点没把那车夫给闪下去。

一个戴着古装都教授那样黑纱帽,穿着长衫的

高丽公子哥无比愤怒的从马车里头探出头,张口就是一阵咕噜咕噜的高丽语骂过去,无非他是哪个哪个世家!这军将怎么不长眼睛云云,可这话还没等骂完,砰地一声巨响,一道雷光在他脑门上闪过一般,整个黑沙帽都裂成了两半,还着起个火星子,吓得那公子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滚!”

心情正不好呢!拎着冒烟的左轮,毛珏阴冷的撇过头,这次是连半个屁都没敢放,这公子哥亲自下了马车,跟那车夫一起把马拽了回来,旋即逃命般的连滚带爬向城内逃去。

也没有心思和这白痴计较,毛珏的视线再一次回到这大门,上上下下左右左右QAQ的接着把这两扇城门观察了个仔细。

附近城墙上,还有不断用泥浆修理着垛口的声音,可这城门却是根本无人问津,实在是这儿根本没坏!

很难想象,六天前,倭寇就是从这儿蜂蛹而入,占领了全州城的。

就在毛珏看的出神时候,城外又是一阵马蹄子声急促传来,不过和那白痴公子不一样,在城门口,几个骑士就赶紧下了马,跟着为首那个蓝色瞳孔骑士牵着马快速走了进来。

“少爷,查过了,一百七十六个!”

刚到跟前,阿德蕾娜很是干练的一抱拳头,已经很有大明军人风范了,她的这个回答,却是让毛珏的眉头再一次重重挑了挑。

“如此看来,人数上也不占有优势!”

毛珏思索间,城里头又热闹了起来,还是几个骑马人在贫民惊叫声中冲进了城门洞,他们比阿德蕾娜还要谦卑些,毛珏面前十几步下马,旋即是单膝跪倒在毛珏面前,双手向上高托着一张军令。

“毛将军,紧急军情,领议政请您速去全州衙门商讨!”

第一百章.故技重施

全州的衙门里,李朝南部几个最高指挥官再次汇聚一堂,这把居然还多了个,内麟山大败之后退守南原的议政府右参赞沈义谦。

金自点那脸色,就跟吃了臭鸭蛋那样,死板着一张脸往首位上一坐,李山海似乎有点幸灾乐祸,这沈大人算是一张老帅哥脸同样也憋的像尿急似得,剩下的一帮高丽更是脸色跟千面人那样,精彩的很。

还好这次向外广派斥候兵,在离城五十里就把这位沈大人给遇到了,没再闹出个炮打自己人的乌龙来。

毛珏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来时候大堂两边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也没个上座给毛珏留着,以显示武人的地位低下,不过这方面毛珏倒是也不挑,你觉得老子不重要老子就打杂呗!随意挑了个靠门的位置就坐了下来。

老金算是够意思,看毛珏没座了,还想张口帮着张罗,不过看毛珏随意的挑了个位置坐下,他也就不出声了,再次把脸憋的跟个臭豆腐一样,那头,几个卫兵将大堂的门轰然关上,已经按捺不住的沈义谦率先急促的站了起来。

“领议政大人!南原岌岌可危,庆尚道亦是暴露在倭寇的兵火之下,没时间犹豫了,下官请领议政立马发兵南原,拯救黎民于水火!”

可他这话还没说完,旁边李山海已经不满意的叫嚷起来。

“庆尚道的黎民是黎民,我们全罗道的黎民就不是命了吗?倭寇盘庚我道乡野!一但大兵南进,倭寇再袭我全州,沈大人负的起这个责任吗?”

“那南原失守,战火烧进庆尚道,李大人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倭寇真的叫故技重施,偏偏还见效了,沈义谦也是收到了来自全州的求援公文,以及金自点被困全州的消息,忙不迭的倾巢而出,此时见识了全州的惨状,这位沈大人是肠子都快悔青了,咆哮的像个喇叭那样,不过旁边的李山海已经错过一回,被南人党全罗道的党徒所恼怒,如今将近一千多名斥候兵马撒出去,都没有找到倭寇的踪迹,无论如何,他是不敢再轻易离开全州了。

两人跟针尖对麦芒那样,跟着两边的党徒也是龇牙咧嘴,吵的不亦乐乎,刚开始,这帮家伙还维持着士大夫仪表,用汉语雅言争论,可没几句下来,火气就上来了,什么全罗土话,庆尚豪语一并崩了出来,可怜毛珏犹如鸭子听雷,干抻长个脖子听不明白,只能悲催的一脸迷茫。

那头金自点也是举棋不定,两边打的不可开交,老家伙亦是沉默无语的待在那儿,战火烧进庆尚道,他负不起这个责任,可再失去一次全州,同样他也承受不起,东南战事日驱糜烂,庞大而臃肿的朝鲜大军就像和影子玩拳击那样,顾头不顾腚,也被打的畏首畏尾。

不过领袖人物可以一时间沉默,却不能永久沉默,否则的话,就跟泥菩萨那样,威严尽失,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再也按捺不住,老家伙忽然狠狠一咳嗽,整个大厅瞬间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都投注在了他身上。

“毛小将军,你觉得我军该如何行进?”

没想到火头又烧到了自己身上,都快睡着了的毛珏是干脆一个白眼。

“末将听令行事!”

一句话把金自点给怼了回来,来了这几天,耳濡目染,李朝的党争他是学会了不少,当官最忌讳的就是参合到这么个大政争当中,他这个外人,帮谁谁不感激,不帮谁反倒是得罪了谁,何苦来哉?

没想到毛珏居然也像根老油条那样子,怼的金自点倒是一时间愣了下,没说话。

“不若这样!”

身为风暴两级之一的李山海这时候倒是站了出来,他似乎也厌倦了无休无止的争执,对着金自点抱着拳头禀告道。

“既然沈大人主张回去,那就让沈大人带着他的庆尚道大军回去好了,反正他不在时候,下官与领议政也掌握了局势,也不缺沈大人几千军力,咱们各守各方,各自出击,岂不方便?”

这话说的没错,大家不合就散,各打各的,看不见也不心烦,不过这话刚出,沈义谦就立马站了出来,摆手否决着。

“领议政不可!”

一切要是都按照计划中行事,现在估计还是大夏朝统治大家呢,也就没了什么商周秦汉元明清,呃,现在还没清!各打各的看似不错,可也存在着一个词,各个击破!他和李山海合军两万,在内麟山被倭寇打了个大败,要是他自己回去,万一再吃个埋伏,能不能跑就不一定了,到时候倭寇顺势冲进庆尚道,他更是千古罪人。

这点,他是无论如何不肯答应。

这头,李山海顿时流露出了满脸的讥讽之色,然而没等他开口,金自点又是再一次重重的猛拍桌案。

“够了!”

“本官已经决议!明日午时,点起东南讨贼大军,即刻奔赴南原,遏制倭寇进入庆尚道之路,不得有误!”

“领议政!”

李山海顿时毛了,满是怒火的狠狠一抱拳,不过领袖人物毕竟是领袖人物,瞻前顾后怕得罪人,金自点也不会有今天,黑着一张脸,他阴狠的吼叫道。

“李大人,你要违抗军令?”

“金大人,你想好后果!”

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夕,这位兵曹判郎官撂下狠话,又是一拂衣袖,转身出了去。

这一幕看的一帮子文武目瞪口呆,死寂了片刻,金自点那恼火的声音方才再度响起。

“怎么,汝等也要再给本官下个狠话?”

有这个资本的心满意足,没这个资本的也不敢,二十多员文武不得不赶紧整齐的站起抱拳一作揖。

“末将/下官遵命!”

其中不包括毛珏,他似乎迷迷糊糊的已经睡着了。

金自点军事才能不见得有多少,不过他好歹有着成为名将的一向潜质,果决!还真是令出必行,到了五月二十四,毛珏的全州之旅又告了一段落,汇聚全罗道,庆尚道,京畿道还有东江镇的两万一千大军再此集结,在城北誓师,继续向东南方向进军。

尽管不愿意,李山海还是不得不督着全罗道兵汇入军阵中,到底金自点才是领议政,他可以事后报复,可一但抗命不遵,金自点可以名正言顺的砍了他。

党争的勾心斗角还绵延到了民间,对于大军出征,全州的百姓非但不欢送,反倒是骂声一片,还不断有土块烂菜叶臭鸡蛋砸过来,那场面,翻到有点像抵抗侵略军了。

啪~一个鸡蛋砸在盾牌上,这袭击是挡住了,臭味却挡不住,熏得庞大海捂着鼻子恼火的破口大骂着。

“这帮刁民!老子来帮他们拼命来了还这般不知好歹,他娘的活该让倭寇劫了,死光了都活该!”

“行了老庞,别骂了!”

这会儿,毛珏还真是淡定如老僧,任凭着外面菜叶子飞舞,他依旧是那副昏昏欲睡没睡醒的模样,年轻将军该有的锋芒与锐利在他身上是一点儿也找不到,倒是像个懒洋洋的橘猫那样。

打了个哈欠,他是懒洋洋的哼哼道。

“恶人自有天收!放心吧!他们舒服不了多久!”

“少爷,您还不打算和金大人摊牌吗?”

庞大海听的一头雾水,阿德蕾娜倒是早就明白什么那样,满是好奇继续说着这粗人听不懂的莫名其妙的话,这话又是让毛珏打了个哈欠,回身却是调戏了下洋妞,手在她白嫩的下巴上向上一挑。

“妞,今个少爷就教你一句话,上杆子不是买卖!该着急的不是咱们,别人着急才卖的上价!”

阿德蕾娜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小脑瓜,可庞大海却是更迷糊了,悲催的在一旁干叫着。

“将爷!洋姑娘!你们这到底说的什么啊?”

“听不懂?”

扭头打了个响指,庞大海这货立马把脑袋点的跟钉钉子那样,可毛珏下一句话却差不点没把他气吐血了。

“不懂就对了,这叫智商的差距!你要是啥都懂了老子还怎么当这个将爷?”

眼看着毛珏得意洋洋的模样,阿德蕾娜忍不住酸溜溜的撇了撇小嘴儿,最开始还不是蒙在鼓里,亏得人家提醒,这一转眼又提什么智商差距,这个男人,脸皮还真厚!

进了这全罗道,伙食还真是每况愈下,前两天好歹还有大米饭可吃,这几天,可全是粗粮就着泡菜馍馍,晚饭就直接在马上吃了,咬一口满是麦麸的馍馍,旋即毛珏又是吐了半口干脆把这玩意恼火的往马下一摔。

“他娘的,一会老子就去找金自点这老倌,可是说好了一个月两石的粮食,可没说是猪食!弟兄们,一会儿老子就去找这个混球,明个没有白面馍馍,咱就回大明,不给这帮混账打这场仗了!”

本来吃着这粗食,就算毛珏麾下的亲兵也是一肚子不愿意,毛珏这一嚷嚷,一般大兵立马是欢呼的一举刺刀。

“将爷威武!”

不知不觉中,怨气全都撒在了金自点身上,这帮家伙心里,毛珏的声望是又高了点,可明明他就出了一张嘴,一粒粮食都没拿。

说来也巧,吵闹间一个传信兵忽然从别的营窜了过来,通报了一声,庞大海立马是在毛珏耳边耳语几句,还是那么装***珏威风凛凛的一挥手。

“将士们先将就这一晚上,老子去去就来!”

“将爷一路走好!”

欢呼中,毛珏雄赳赳气昂昂的跟着那传令信使进了旁边的小树林子,可一转眼,这货就来了个令庞大海一脸郁闷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哎呦呦!金大人,这么晚了,不在中军歇着,怎么跑到末将这儿来了!”

这前倨后恭的模样,看的庞大海直咧嘴不说,就连当面抓住毛珏在背后说自己坏话的金自点亦是老脸皮子直抽,好一会,方才无奈的一抱拳。

“毛公子,闲话就别说了,老朽如今是真有点迷茫,这战局,你是怎么看的?”

第一百零一章.回马枪

南原距离全州可有点远,这也是沈义谦晚来了好几天的原因,第二天一大早,茫茫多的朝鲜兵丁又是匆匆收拾收拾东西,继续向东南开进。

不过这支军队的士气明显不太高,毕竟战争已经蔓延快三个月了,李氏朝鲜又是向大明学习,麾下兵马尽是不拿军饷的类似卫所兵,更要命的是连战而不胜,谁都不知道战争还要打多久,自己会不会死,一个个穿着简陋军服,扛着矛,叉子的道兵垂头丧气,慢悠悠的先前列队走着。

本来昨个那些军官们还在卖力的督军,似乎今天他们都有些心灰意懒了,不管金自点如何愤怒咆哮,军团就是走不快,足足三天时间,这才走到长水,距离南原府还有个一两天的路程。

这头,大军还在为与倭寇战斗拼死拼活,可全州却恢复了往日当然歌舞升平,贫苦的市民该饿肚子还是饿肚子,那些大家士族寄生虫们也是该醉生梦死接着醉生梦死,仿佛战争已经与他们没了关系。

清晨的全州,在一片温暖和谐中展开,一大清晨,呃,也就大约十点多钟左右,全州的明少爷,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他要坐着马车长途跋涉三公里多去城庞乡下寻找一种珍贵的食材,佃户家的女儿。

佃户家的女儿,是上天给予李朝士族的恩赐,尤其是经历了经历了兵祸的佃户家女儿,更加是恩赐中的极品。经历了倭寇兄弟们一天的辛勤劳作后,左右乡十里八村的粮仓已经空到了,充足,此时下乡去收租,无疑是最恰当的时机。当看到了明少爷那熟悉的马车时,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都情不自禁流露出了最真挚的哭声。

“明少爷,求求您,再宽限个把月,只要秋收稻子一割,老朽们就是不吃了,也把明家的租子给还清了!”

几个世家奴仆敲着锣在地里寻摸一圈,明家铺子的一百多户佃户全都哭丧着脸迎接了出来,尤其是村长杨老汉,那张老脸拉达的比黄土高坡苦了几个世纪的老农还要苦,在那儿抱着拳头悲催的告求着。

然而这明公子却是一点儿也不买账,抱着胳膊,傲慢的在那儿装腔作势的叫嚷着。

“宽限?前年的租子都已经给你们宽限到了今年,还要怎么宽限?今个本少爷必须要见到租子,不然都给本少爷卷铺盖滚蛋!”

家里粮食都被倭寇抢光了不少家还死了人,这时候要是被从土地赶出去,那必定会被饿死,早年间这些士族与佃户之间还勉强维持着一点恩义与温情,可是几代之后,早已经习惯了好吃懒做的了后代子弟只管自己过得舒坦,哪儿还管这些贫苦佃户死不死活不活的。

站都站不住,一般佃户全都跟着杨老汉跪了下来,不住的磕着头告饶,尤其是杨老汉,无比悲切的向上捧着手。

“明少爷!不能敢我们走啊!租子大家伙一定会缴上!当年明家祖先可是与各家祖先有过约定的,相守永世啊!”

这明家还比较特殊,他们祖先其实是中原人,明玉珍的后代,朱元璋将敌人的子孙部将流放到李氏朝鲜,这全州明家就是其中一支分支,他家的佃户,大部分也都是当年被流放的部下后代。

可惜,那点忠义之情早就在明少爷爷爷他爷爷那辈子就给忘光了,明少爷更是对这话嗤之以鼻。

“那也没约定你们可以不交租子!本少爷已经够宽裕的了!今天要么见到租子,要么就拿人来顶!你们选!”

明家产业中还有歌馆,一波倭寇攻城,之前的艺伎都被抢走了不少,这时候来要人,明显是要往里添,可别说自己家大姑娘小媳妇,谁舍得送去那地方,单单这要是从良民转到贱民,各家各户就都受不了,眼看着这明少爷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家女眷身上,这杨老汉当即就脸色变了,又是赶紧连连摆着双手。

“明少爷开恩啊!”

话都说到这儿了,那还有什么恩可开,几个狗腿子看住的了佃户们,剩下的就直接挨家挨户去翻,只要是年轻女眷,管你是谁人家女儿媳妇,捉了就走,整个庄子跟遭了倭寇那样,哭喊声连天,十几个年轻女眷在那些豪奴的狂笑中被抢出来,有的不老实的还被拿铁链子给拷上,难怪鲁迅先生说,人吃人的旧社会,有时候地主士族的暴行甚至恐于山贼土匪。

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明少爷的笑却是僵在了脸上,就在最外面一间破房子中,几声惨叫却是接连传来,哎呦的声音中,三个豪奴被先后踹了出来,拿着根扁担,一个格外壮实的汉子暴怒的跳出来。

“老子看谁敢抢我家媳妇!老子打死他!”

“你家的!要反了吗?”

嘴都有些气的发歪,这明少爷暴怒的指着杨老汉咆哮着,这杨老汉亦是哆嗦到了极点,悲催的回过头。

“大郎!”

“爹!要是连月丽都保不住,老子还是个男人嘛?谁他娘的敢上来,老子棍子不长眼!”

“反了!反了!跟本少爷拿下,送官!”

这种唯我独尊久了的纨绔子弟,是分外的受不了别人挑衅他的权威,明少爷的咆哮中,那些豪奴再一次凶残的向上扑了,杨家大郎亦是捏进了手里的扁担。

噗呲~

一支箭射了个对穿,那个冲的最前的狗腿子哼都没哼一声就趴在了地上,死的不能再死,就算是嚣张跋扈,这个姓明的也没见过血,冷不丁这一幕,让这份纨绔少爷也是吓得傻在了那里,磕巴的伸手指着小山坡上杨大郎,哆嗦着叫嚷着。

“你!你!还敢杀人!”

“大郎!”

杨老汉亦是急得脑门上汗珠子都流淌了下来,不过拿着根扁担,那杨大郎也是满脸的懵逼。

“爹,不是我啊!”

满是颤抖,后面那个豪奴把尸体翻了过来,猛地把箭给拔了出来,看了两眼,旋即无比恐惧的回过头,大声叫喊着。

“主!主家!是!是!是!倭箭!”

“倭寇!!!”

拖着长音,这个人高马大的奴仆居然头都没回就跑了,一瞬间,什么士族的权威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十几个奴仆一哄而散,那些跪在地上的佃户也是惊叫着到处乱跑,整个庄园是彻底乱了。

“别跑!等等本少爷!救命啊!”

那来自大明的锦缎裤子上,一股子黄色的痕迹明显湿了一大片,被撞的东倒西歪,刚刚还跋扈的明少爷狼狈的犹如落汤鸡。

不过再没人顾及他了,直接一脚踹他屁股上把这人踹翻进猪圈里,一手拽着杨老汉,杨大狼郎一面急促的往回跑着,老杨头还频频回头,悲催的叫嚷着。

“你!你个不孝子,你竟然踹了明少爷!咱家以后还怎么过?”

“爹!别管这么多了!倭寇来了,先逃命再说!月丽,快出来,咱们快走,倭寇要烧房子了!”

匆匆的叫嚷中,三个人狼狈的逃出屋子,旋即,一支支带火的箭羽就猛地落在了屋顶茅草上,刚刚还平静的庄子瞬间化作一片火海。

鬼一般的嚎叫声中,李朝的官道上,穿着大铠,戴着鬼面具的倭寇武士排头,嚣张的大步跑着,乱糟糟穿着和服,拿着倭弓,拿着长刀大枪的倭寇浪人在后面犹如行军蚁那样蜂蛹向前,突然间,这些家伙就犹如在地狱中爬出来那样。

来的太突然,全州城亦是根本没有准备,不过李山海还是留了一千多兵丁防御全州,城墙上,一个个拿着火门枪,头上戴着斗笠纱帽那种道兵慌慌张张的在城头跑来跑去,石炮以及老旧的青铜火炮也是被推了上去,全州防御使金载道脑门上,脖子上汗珠子犹如雨点般滚落下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连日的斥候侦查,全州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峦庄园几乎都被翻遍了,而且就在州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哨位庄园不下百多,第二次,倭寇冲到了城底下,官府竟然是连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

“快!关城门!什么这家那家少爷,管不到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炮弹往上抬啊!李大人,你来的正好!请李家,明家,陈家,金家的家丁都武装起来,上城协……”

急促的话语已经说不下去了,金载道不可思议的低下头,看着插进他胸口的那把匕首,血,瞬间将甲胄湿了一片。

“您不用操心了,金大人!”

鬼魅般的邪笑中,同样的黑纱帽红官服搀扶住了他,拖着他坐在了一旁,旋即在那双不瞑目的眼神中,飘飘然的下了城墙。

“谁把城门打开了!快找大人!”

惊骇到骨子里的喊声自城门下响起,旋即一个个守城兵丁不可置信的看着死不瞑目的金载道,好不容易有点准备的城防,又乱了!

“吆西!吆西!”

看着那洞开的城门,为首的倭寇武士将军鬼脸面具之下发出来了疯狂的笑声来,那手头绘画这八幡大菩萨的军扇猛地向前一挥。

“踏踏开!”

狼嚎着,数之不尽的倭寇又是亢奋的向全州城青灰色的城墙猛冲了进去。

第二次,这座城市又陷落了!

“呵呵还真是热闹!”

远处的山坡上,望远镜极木眺望着,看着那混乱的城头,一声轻哼自毛珏的嘴角哼出。

旁边,抱着把燧发枪,一条在军裤包裹下修长的大腿踩在石头上,摘了头盔的阿德蕾娜亦是冷艳的站在毛珏身后眺望着……

第一百零二章.谁狠过谁?

“将爷!咱们不出手吗?”

城南庄园,茂密的旱田中,抱着燧发枪,铁山亲兵面如铁石,阴沉的蹲伏在地上,一动不动,零下三十多度的铁山雪岭中,他们曾经趴在地上一天不允许站起,如今这点地方,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享受。

可是将领们却是躁动了,眼看着那头全州城内已经狼烟四起,哪怕距离几里外,都能听到哭喊与嚎啕的声音,三十两银子一个人头赏格!如今也变得格外的好战,沈戎拎着刀,焦躁的问着。

可是气定神闲拿着望远镜,毛珏是一点出手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又看了一会,这才慢悠悠的哼哼着。

“又不是你家城池,你着什么急?”

“给金自点金大人的狼烟放出去了?”

“回将爷,早就放出去了!咱真的不上吗?再不理会,一会城都要被抢光了!”

“臭鸡蛋还没吃够啊!将爷说不着急,就是不着急,死的又不是咱们大明的子民!”

也跟着气定神闲,庞大海也是不紧不慢的打着哈哈。

最高毛珏这个统帅,庞大海这个步兵指挥,俩人都不着急,沈戎这个骑兵指挥再着急也是啥用木有,又是火烧屁股那样逛荡两圈,沈戎实在是忍耐不住,干脆下去了。

身后二十里,隐约能看到一注黑烟直扑青天,再往远,还能隐隐看到第二注,毛珏满意的收回视线,再一次向全州城看起了热闹。

这一次,倭寇是难得的良心,仅仅在城下的庄园放火,把居民驱离让他们不能去增援全州就在没顾及,旋即就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全州城上,六月十二日入的城,旋即城门紧闭,仅仅能看到城池上方飘荡的黑烟。

毛珏也沉得住气,一直在城南的庄园待着没动手,不过本来他答应部下改善伙食,如今却是更差了,连火都不能开,只能硬啃干杂粮窝窝头,然而铁山军的刚硬这儿也是显露了出来,连生肉毛珏都逼得他们吃过一周,这算什么?

一直到六月十四,突然,南原向全州的官道上,三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骑士狂奔着一道袭向全州,城门口,不知道他们与倭寇沟通了什么,居然被放进去了,而后不到半天,另一股更加弥漫的黑烟冲天而起,旋即这东南门再次洞开,赶着骡车大包小裹的倭寇满足的从城内涌了出来。

还是那个戴着鬼面具,头上两个鹿角的倭人海贼大将,左手拿着军扇,右手挎着刀,威风的走在最前头,只不过他身边,多了包裹着黑色披风,严严实实的人,不过看着头上露出那个黑乌沙,居然是个李朝的士族。

两人不知道在不断的交谈着什么,正在向外急促走去,可就在这一刻,两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自远处南山庄园的小土坡响了起来。

刹那间两个贼头停住了脚步,不可思议的看着大鸟一样黑乎乎的东西抛射向自己头顶上。

又是轰隆两声,没等落地,那东西居然又炸了,分散成无数药丸子大小的铅弹子,狠狠地砸在了蚂蚁一样繁多的倭寇群众。

一瞬间,真犹如翻车爆西瓜那样,方圆几米内,所覆盖的倭寇居然没有幸存者,黏糊糊的血就着白色的东西,喷溅的到处都是。

这年头,明军大炮炮弹威力最大的就是霰弹,可霰弹打不远,还得放在军阵前列,而实心弹仅仅有跳弹伤害,杀伤范围不足,于是乎毛珏把他后世看纪录片葛底斯堡战役中,十八世纪一种美军应用的大杀器穿越时空到了这十七世纪明末。

榴霰弹!

一个筒状炮弹,里面包裹着四十八颗李子大小的铅弹,用发射药实心弹打出去之后,里面的燃烧筒一并引燃,落到敌阵地内或者在敌人脑袋顶上爆开,四处弹射的铅弹,杀伤力简直残忍,就算阿德蕾娜看过这东西之后,都直叫嚷魔鬼。

而且相比于别的明军炮兵部队,毛珏的炮架子又是堪称神器,用扶手摇到什么角度,能打多远,落点大约在什么位置,每个炮兵都实验过了不下百炮,画的火药就得有五百多两银子,换来的是张眼睛的大炮技能。

两炮全都命中在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杀伤,惊人!

就在倭寇的慌乱中,南城对面,两张血红的大纛自地平线上漂洋而起,明字,毛字,就像翻腾的蛟龙那样,张牙舞爪,整齐的脚步声中,端着燧发枪的铁山亲兵团那样映入了惊魂未定的倭寇大军眼帘。

那双鬼面具后面的眼睛一刹那露出了震惊与愤怒,海贼大将猛地把军扇向前一挥舞,成群的倭寇又是呱啦呱啦鬼叫着狂奔向南山方向,迎着他们,又是两发榴霰弹呼啸着砸进了人群中,准度惊人!

将近六百米,看着这群强盗跳梁小丑那样奔跑到了自己军阵前,毛珏亦是微笑着拔出了他的绣春刀,向前一举,哗啦的声音中,横排二百多燧发枪黑洞洞的枪口高高举起,而前面的炮队,虎蹲炮的炮捻子已经先被点燃了,一个个小型榴霰弹被塞进了炮口中。

轰隆~

在群山,一次是巧合,在全州,两次可就不那么巧了,对李朝大军的军令调动了如指掌,每次都能卡在李朝大军行动的节骨眼上,而且毛珏亲自勘察,被攻入的城门居然是完好无损,问过的朝鲜士族又极力夸大倭寇的实力,这么多线索加在一起,内鬼的可能性几乎可以确定了下来。

而且在群山,在南岗,还有一些其他倭寇抢掠过的地方,做后都是被付之一炬,可在全州,倭寇居然能留下不少财物在库房县衙,而且城内的富户显然没抢干净,不少家家族里面还是金银成堆,毛珏可不相信他们会那么有公德心,唯一的解释,他们还要再来!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考虑战争,也得站在对手的方面去考虑,倭寇战斗力的确强,不过他们的战斗目标不是争城争地,而是劫掠!要把在全罗道富庶土地上抢掠的钱粮物资带回日本,那么就有迹可循了,要么内麟山之战是发生在东津江沿岸,要么群山,南岗等这些战斗是发生在海边,共同点就是都可以借用水利,把物资运到海上。

所以毛珏可以肯定,倭寇肯定不会翻山越岭去向南原,那儿距离海岸太远了,还有高山阻隔,一旦被优势兵力的李朝道兵保卫,就算倭寇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全州,已经是他们深入的尽头。

可两万大军一起杀回来,肯定是暴露目标打草惊蛇,毛珏与金自点的计划,就是铁山亲兵团趁夜赶回,驻扎在金家的庄园中,一但真的倭寇返回攻城,那么就向金自点传递狼烟,由毛珏拖住倭寇。

不过毛珏也不傻,他是犯不到拿自己的底子给李朝血拼,反正倭寇没走,他就不急着出兵,直到这帮家伙满载而归,又是抢在金自点前头撤退时候这个心理防范最低的时候,再来下手。

效果果然好的出奇。

“踏踏开!”

“库鲁斯!”

难听的倭语弥漫着,扛着大包小裹,倭寇悍不畏死的发起着冲锋,大枪与倭刀高举着,反射着那一层寒光,然而血气之勇毕竟比不过荷枪实弹,三百米处,第一波死亡的高潮来临。

虎蹲炮几乎是平射着把小型榴霰弹打了出去,这些黄豆粒大笑的铅丸在人面前爆炸开,凶猛的怪力甚至直接将两个披甲倭寇活活撕扯的粉碎,二十个榴霰弹散布了上百平方米,被这东西活生生钻进肉里,一大片的倭寇呻吟着躺倒在地。

一百米!第一排火铳响了,旋即是第二排,第三排,每天举铳,放铳的动作训练上百遍,还有阵长阴沉着脸在身边踱步,这些兵丁都已经麻木了,杀人如同训练场那样机械的来回轮转着,八十米的距离,半分钟左右时间,铁山亲兵团打出去了五轮子弹,狂奔中的倭寇一个个忽然身上冒出了个巨大的血窟窿,旋即扑倒在地。

一方面朝鲜兵太囊了,另一方面也是抢的东西太多了,这些倭寇居然没有想到用大弓先来一阵洗礼,不过凭着最后一股子凶狠劲儿,这些家伙残忍的挺着巨大的伤亡与恐惧,冲杀到了毛珏亲兵团前,想要用肉搏来解决明军。

偏偏,毛珏的部队,不怕肉搏!

“上刺刀!”

最后二十米,庞大海直接叫喊着起了战号,哗啦的声音中,半米长的尖刺刀森林出现在了倭寇的面前,根本不虚他们,最后五米,铁山亲兵团发起了反冲锋。

乒乒乓乓的碰撞声中,男人与男人撞在了一起,倭刀砍在棉甲内衬的钢片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刺刀扎进肉里又是一种沉闷,长长的大枪被挑起,后面还有老抽子开枪的,火药弥漫了一大片,激烈的战斗就那么几秒猛地踹开尸体,血喷溅了一脸庞大海犹如一个胖面修罗那样,昂头疯狂的咆哮着。

他对面,那不可一世的倭寇武士却是用屁股在面对他,蜂拥而至的倭寇武士,已经崩了。

原来天天叫嚷武士道的倭寇,也是怕死的!

第一百零三章.反打

如果要让毛珏评价今天的战斗,就只有一个字。

爽!

倭寇固然是亡命徒,可在全州折腾了两天多,他们的体力精气神儿也耗费的差不多了,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要明军敢拼命,他们立马就就怂了下去。

而明军敢拼命吗?开玩笑,在野地里喂了两天蚊子,就为了今个作战!相比于平时训练的苦,如今打仗反倒是毛毛雨了,更何况三十两银子一个脑袋的。

短暂的不到三十秒白刃格斗,旋即这帮家伙犹如当年的秦军那样双眼通红,端着刺刀,嗜血的追杀在后头,这个时代倭寇腿儿短的毛病在这儿又暴露了出来,辽东大汉两步撵上一个,后背一刺刀撂倒,旋即在接着追下一个,那些刀盾手甚至还有厨子都跟着上来了,一个个拎着麻袋,也不管这小鬼子死没死,上去照着脖子就一菜刀,然后扔到麻袋里,拖着继续向前赶。

这股子疯狂劲儿,比倭寇还要亡命,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刺刀戳穿声,还有被割脑袋前,同伴凄厉的求饶声,吓得那些倭寇连回头都不敢,就恨爹妈没给多生一双腿。

血光冲天,那个朝鲜士族都吓呆了,惊骇的扭头,想向那个海贼大将喊两句什么,谁知道回头功夫老家伙腮帮子又是差不点没鼓爆了,那名海贼大将早已经走的没了踪影。

气的拐杖都差不点没戳断了,老家伙也是回头就要往城里走,可惜,人老了,胳膊腿儿也不好使了,没跑两步,一个踉跄就趴在了地上,再想爬起来,冷不丁后脖颈子被人猛地拽起,接着,一把血淋淋的菜刀就要往这家伙脖子上剁过去。

“别杀我!老夫李元翼!我认识你们将军毛珏!”

这仗打的,厨子都杀到前面去了,被老家伙喊的一迷糊,几个亲兵商量了下,旋即骂骂咧咧的拽着他往回走去。

这会耽误的,少割多少脑袋。

战争结束的时间就是铁山亲兵团杀到全州城底下的时间没有俘虏,只要倒地的全被杀了,毛珏八百人马,一场杀戮居然割下了五百多个脑袋来,一个个淋漓着红色液体的袋子被那些刀盾手伙夫心满意足的摆在城墙底下犹如,堆积了一座小山那般。

“将爷!为什么不让追了?”

马刀上面还淋淋漓漓的往下淌着血,一会功夫杀得身上都湿漉漉的,不得不承认,在毛珏手下当兵难多了,却也爽快的一匹,这功夫被叫回来,沈戎不满的兜着马下来,对着毛珏重重一抱拳。

“这群倭寇,再追个半个使臣,末将能给将爷再砍五百个脑袋下来!”

“五百个脑袋才多少银子!蠢货,先把这些给老子收起来啊!什么骡子马都牵过来,全都拉走!”

倭寇是跑了,可东西却没跑,洗劫了两天,全州城几十年士族剽掠佃户所积累的财富一小半都在这儿,可真是叫价值连城!谁嫌弃银子少,眼看这家伙还跃跃欲试,毛珏是恨铁不成钢的叫嚷着。

看着扔下城门口的一堆堆口袋,还有已经带着麾下去抢搬的庞大海,这汉子这才猛然醍醐灌顶,招呼着骑兵,一声吆喝,也跟着去搬了。

“将爷!这老倌说他认识你!”

这头毛珏笑呵呵的看着自己麾下往回搬东西,这头那几个伙夫也把那朝鲜士族老头给架了过来,往地上一扔,眼看着那熟悉的老脸,熟悉的味道,最后一点谜团也被解开了,毛珏是有点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方才满是嘲讽味道的一抱拳。

“李公真是好生厉害,那么数万大军,漫山遍野搜倭寇踪迹,金自点金大人就没想过近在咫尺昌平县城的李家大庄园,人家好吃好喝的在那儿磨刀呢!”

“不过这是你李朝的事儿,与毛某是无关,在等半天金自点金公来了,您老自己和他交代去吧!来人,带下去!”

也不想和这个老倌儿多废话,毛珏是直接摆了摆手让人把他带下去。

虽说朋党领袖与政党领袖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毛珏也真没想到,地位到了他这个程度,居然还回伙同倭寇出卖自己的国家,估计这次南人党将遭到史无前例的清洗了,又得有不知道多少脑袋落地。

当然,毛珏管不到,他把银子给舒服带回去就得了,头疼的事儿,还是交给金自点吧。

谁知道他不想废话了,这个老货却是不甘心蹬腿,眼看着毛珏转身要走,李元翼在后头伸着胳膊大声的叫喊着。

“毛将军留步!”

“正如小毛将军所言,这是我们李朝的事儿,与将军无关!如果毛将军今天当看不见,老朽有重谢!”

“呵,重谢?”

这话听的毛珏嘴角上禁不住流露出来冷厉的笑容来,回过身,对着那些赶着骡子车,搬着包裹箱子往回走的亲兵挥手冷笑道。

“托李公的福,全州的重谢本将已经领到了,李公还能有什么重谢?”

都说人老成精,可此时全族的性命就攥在自己手心里,一个抓不好,上下千把口都得一起人头落地,全然没有了前些天那股子气焰嚣张,李元翼汗珠子淋漓向下,居然也是很不自信的摇摇头,心虚的说道。

“老朽知道一个秘密,不仅仅事关老夫举家老小,还和海对面有关,如果毛小将军觉得重要,它就比全州十来万银子还重要,如果毛小将军觉得不重要,它就一钱不值!”

“海对面?”

毛珏有些惊愕的向西南伸手指着,李元翼却是摇了摇头,手指向了东北方向。

…………

金自点来的比毛珏预计的还要早一点,第二天中午,他先带着拼凑起来的三千骑兵先到了,还好倭寇大兄弟们给力,绝大部分贵重物品都已经打包装车了,毛珏接手就可以推走,他到了时候,就剩下些笨重的粮食,一些下等的布匹,东西看起来不少,可惜不值钱。

全州又被抢掠了一回,尤其是还有着几十麻袋血淋淋的脑袋在等着他,一个三十两,五百多个就一万五千两,中军大帐篷中,金自点的嘴角都抑制不住的向右面一抽一抽的。

“毛小将军,可曾将你推测的那个内应给找出来?”

“没找到!”

耸了耸肩,毛珏是有点心虚的哼哼着:“那人隐藏的太好,而且倭寇人多势众,我军与之苦战了两天多,勉强这才击退了倭寇,在城中排查,就得金大人自己去了!”

这次死了的防御使还是金自点的远房兄弟,死了人丢了城,金自点的脸色可想而知,然而,这儿还有个比他脸色海南看的。

“领议政大人,两次了,全州城池陷落两次了!您深受殿下信任,率领着举朝大军,就这么看着倭寇荼毒百姓的?”

什么叫没理咬三分,李元翼就是这样!明明他才是最大的高丽奸,却一副愤怒的老青年模样,拍着桌子怒吼着。

“要不是明国将军来援,全州城就要被倭寇屠城了!老朽想问问,你到底能不能剿灭倭寇了?要是没有这个才能,趁早赶紧告老还乡,让殿下换人来!”

“本官也说过!倭寇肯定还在全州附近盘庚!您这一意孤行……”

“够了!”

脸色铁青,一巴掌打断了李山海在那儿娘们一样的带节奏,金自点恼火的吼叫着。

“毛小将军到底在全州城下重创了倭寇,而且倭寇形迹已经暴露,明日,本官就发兵内麟山,将这些无耻强盗一鼓荡平!诸将这就回营准备,不得有误!”

“但愿老朽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金大人凯旋啊!”

李元翼的嘴还真是叫毒到了个境界,临走了,还不忘倚老卖老挖苦一句,气的金自点脑门上,青筋更是一跳一跳的。

…………

不过就算是付出了如此代价,李朝的抗倭战争也终于到了云开见月的时间段,全州吃了个大亏,溃败的倭寇根本没有实力去掩盖形迹了,而且毕竟倭寇是强盗集团,而不是一支正规军队,一道上四处溃散的倭寇不知道有多少。

而也真应了毛珏的预料,倭寇需要东津江来向大海运送战利品,击败了李山海,沈义谦大军的内麟山,就是倭寇在全罗道的老巢,这儿看起来还真不是他们今年才建立起来的营地,靠着东津江北部的山坳子里,那种日本战国时代的水陆木城赫然耸立在江边,东津江向东南的一条支流中,还停泊着倭寇那种安宅船。

不过这时候,什么都没有用了,发了狠的金自点就像个五十多岁便秘了还前列腺炎老男人的愤怒那样,来了个水陆空全包,东津江主流上,朝鲜王国的战舰就跟开了国的饺子那样,密密麻麻整个水面都是,而且虽然附近的山势很险要,可是几个山头都落入了金自点的手中,而且毛珏发现,李朝军的火器居然还不错,也不知道金自点从哪儿弄来了三十多门天炮与地炮,就是仿造大明威远炮与将军炮的两种火炮,也在李朝军士人拉肩抗中推上了山头。

六月十七日,对于内麟山倭寇据点的包围已经基本上完成,摇荡的战舰船头,金自点此时兴奋的就像饱了孙子那样,亲自扛着指挥旗帜,回头还炫耀一般的对毛珏叫嚷着。

“小毛将军,老夫这军势,你认为如何?”

两万多人打不到三千人马,还弄得这么大张旗鼓,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底气拿出来炫耀,当然,毛珏也犯不着跟她他这个金主对着干,很是恭维的一抱拳。

“领议政之军,天下之雄,少有出其右者!”

敷衍都有点没敷衍完,毛珏心思就飘到爪哇岛去了,现在他心里,还惦记着李元翼口中的那个秘密。

还好金自点好糊弄,这个几老家伙此时已经自信心澎湃到了极致,口中勉强客套一句,旋即他就猛地挥舞起了大旗来。

“传老夫将令,进攻!”

第一百零四章.秘密

天空中,火炮轰鸣着吐出半米多长的毒焰,沉重的实心铁球子下雨一般的落在山坳中倭人的城寨里。

河流上,李朝军的总攻也开始了,划着大桨,那种低矮的四方内河龟船真像是一头头发情的乌龟那样,和倭寇的安宅船碰撞在一起。

不过和那种西方巨舰重炮,毁天灭地的大海战不同,两面人还是停留在海盗般的跳船战阶段,火器仅仅当做辅助,真正打的热乎的还是步兵们,几十条船拥挤在一起,倭人的大筒,李朝的地字火炮相互喷着,甲板上,拿着长枪叉子的李朝步兵和倭寇的倭刀战成一团,尸体也跟下饺子那样落入东津江中。

不过别看实力玄虚,这战争还真不是那么好打,整个地形很类似于日本战国时代一次有名的大战,忍城之战,那一战,丰臣秀吉麾下大将石田三成也是率领精兵两万,平均战斗力还高于金自点手底下的朝鲜道兵,而忍城的成田军武士不过五百多,加上足轻也才三千,可就是这一场巨人和侏儒的战争,石田三成却打了多少天都打不下来,最后是小田原城陷落,北条家灭亡,成田家主劝降,忍城这才放下了武器。

当然,这一战忍城有传奇人物甲斐姬,有着百分之二百的士气加成,这内麟山小城如何,毛珏就不知道了。

总之,这场终结之战,没有金自点想象中那般顺利,第一天血战,朝鲜兵船居然被倭军反夺了好几条,战死三百多人,没有攻进内河。

第二天黄昏,发了狠的金自点也顾不到自己的损失了,三条满是火油木材的火攻船撞进了内江,后面又是五条兵船用铁链子拴在一起,门一样堵在了狭窄的入江口,冲天一般的大火把十来条安宅船全都烧着了,上面的倭寇哭爹喊娘的跳下水,有的被活活烧死在了船上,大火烧到黄昏,十几条船都烧成了架子,这山城外围才算是被李朝军队给拿下来。

可接着,又是无比残酷的攻城白刃战。而且比狠这件事儿上,农夫和书生,贵族组成的道兵,真比不过浪人武士出生的亡命徒!就这么几十米城墙,几百个倭寇,冲了三天,让人从后面追杀砍死多少人,就是冲不上去。

再一次,毛珏又不得不领着麾下,冲到了最前线。

这次刀盾手全都用上了,而且原本的小圆盾换成了个头大的橹盾,倭人的墙头可也是有铁炮手的,这次他们的大弓也用了上来,那面毛字似乎成了倭人的梦魇,守卫在寨子口的倭人就如同疯子那样乱喊着,沙滩到寨子门就那么一百来米,满天的枪子儿,弓箭跟下雨那样压过来,逼得人根本抬不起头来。

有点像罗马人的龟甲阵,四个人抬着一面橹盾弯着腰,从船上下来,缓缓的向城门口移动着,现在是创业的时候,毛珏自己都冲到了第一排,顶着盾牌的手明显能感觉到大暴雨天打伞时候一般的感觉,激烈的震动打在肩膀上。

还好这几十斤重的大木盾防御力还是可靠的,任凭弹丸密密麻麻嵌了半面,箭头扎的跟羽毛那样,也是岿然不动。幸亏倭人漂洋过海没带大炮,扛着手头剧烈震动,毛珏庆幸的想着。

不过他今天真叫带毒了,这头毛珏刚鼓舞士气的呐喊一句弟兄们冲,那头沈戎已经惊骇的叫嚷起来。

“大筒!小心!”

话音未落,几发“火箭弹”呼啸着就撞进了龟甲阵中,一瞬间,毛珏感觉就像被车撞了那样,根本抵御不了的巨力直接推着他往后撞去,瞬间阵列被打倒一排,耳朵嗡嗡作响的轰鸣着不知道谁拉了自己一把,这才让他从新站起,足足缓了几秒钟,毛珏的意识方才清醒过来,眼看着庞大海恼火的端起燧发枪,一个激灵,他猛地把枪抢了下来。

“再等等!”

也幸亏是毛珏的亲兵团,这几日遭遇大筒轰击,别的朝鲜兵营这时候已经溃散了,可铁山亲兵们硬是顶着着伤亡继续前进,把被打倒的同袍让道了后面,毛珏也是被围拢在了队伍中间位置。

按下了庞大海,再一次,他向前挤了过去。

倭人的大筒的确很是犀利,可毕竟不是大炮,还是没有凿破明军阵型,举着盾艰难的前进了四五分钟,铁山亲兵团可算压在了山寨子前面三十米左右。

眼看着上面的倭人还在怪叫着拼命开枪射箭,猛然间,毛珏一声咆哮声,三百杆火枪一起伸出了木盾上方的空隙,一刹那,寨子门上的倭寇简直吓呆了,片刻后,真正的枪林弹雨将寨子门整个洗礼了一遍,就看一个个倭寇犹如触电了那样,身上飚出无数的血洞,惨叫都没有直接栽倒下了简陋的木寨墙。

木头做的寨墙毕竟比不了石墙,连那木板都被打的千疮百孔,血喷的到处都是。

没等倭寇缓过气来,第二轮三百杆火铳再一次爆响。

这已经不管什么三段射了,完全追求的是火力压制,趁着这几秒寨子墙被肃清,亲兵团瞬间丢了木盾,几百个汉子扛着一根粗梁木,直接怒吼着撞向了木头门,这一次毛珏还是冲在最前头。

轰隆~一下!两下!三下!咔嚓的脆响中城闸轰然断裂,里头堵门的倭寇惨嚎着倒了一地,一马当先,毛珏的火铳当成了标枪来用,狠狠惯在了地上,把个戴着鬼脸盔,倭寇的武士头目直接钉在了地上。

在后面,看的老牙差不点没咬掉了,脑血栓随时在犯病的边缘,这一幕,金自点老家伙也像个年轻人那样,狠狠地一拳砸在船板上,旋即扯起了嘶哑的老嗓子。

“进攻!”

呼啦的生意中,登陆木板被狠狠摔在了地上,从明军那儿借到胆子的朝鲜军兵再一次犹如潮水那样,涌了下去。

六月二十日,这个倭寇在半岛的据点终于被夺取下,持续了三个多月的倭人入侵,在这儿画下了休止符。

…………

都说杀俘不祥!不过倭寇是强盗,官府处决强盗还是理所应当的,而且这三个月,全罗道几乎被打烂了,金自点有多恼火就可想而知,寨子里差不多俘获了一千五六的倭寇,直接在这些强盗的叫骂声中通通捆了,拉到江边就剁了脑袋,尸体扔进江里,到了傍晚,江水都被染的通红。

那些士族武官也是兴高采烈,耀武扬威的指挥着麾下兵马把一串串的倭寇脑袋直接悬挂在桅杆上,神气的模样,就如同不是靠着明军把寨子给打开一般,看到沈戎是不屑的直撇嘴。

“德性,让人撵的满地找牙时候咋忘了?”

“管那么多干嘛?”

这次可是攻城!可不是一个脑袋三十两那个白菜价了,毛珏和金自点讲好的是下了城门,每个人就得发三十两,一来一回,铁山佣兵团又是两万四千两白银进账,每个士兵需要进贡给他这个主将五两,他一个人就有四千两收入,果然打仗真是来钱最快的活计。

不过毛珏却是有点心不在焉,这次实际上并没有尽全功,数量上,差不多有一千多倭寇逃了,那个鹿角的鬼面海贼大将,毛珏在俘虏里就没看到,张望着黑森森的人头跟挂大蒜那样,毛珏是不耐烦的说着。

…………

这一年对于朝鲜王国是多灾多难,两个小时半道被打残,阵亡的士兵,死去的平民多达两三万,然而一将功成万骨枯!对于李朝士族,却着实算是收获的一年,北面击败了“东虏”,南面还斩首了“上万”倭寇,李朝仁宗大王为此亲自举行了盛大的凯旋仪式,参战的绝大部分士族都有封赏,尤其是金自点,还加封了洛兴府院君,这个爵位相当于大明的异性王了

不过打仗时候起到中流砥柱的铁山亲兵团,这时候却挨不上边了,入城时候在最后一个位置,什么加官进爵也和毛珏没关系,还好,他也不在乎小小的李朝什么荣誉封赏。

这次入朝的基本目的是达到了,全州弄到的银子物资差不多有十万多两,四万石的粮食,李朝答应的雇佣军饷四万两也在京畿交割了,八百亲兵连厨子这一次都至少混到了二十两银子的收入,历经血战以及丰厚的报酬,刺激的这些才入伍一年的多点的新兵每个都犹如滴着血的匕首那样,锐气惊人。

而且还告诉了这些高丽人,打仗,你们还次点!记住谁才是老子!

唯一令毛珏有点心疼的是,京畿道勉强算得上繁华些的大城市,七八万的人口,拿了银子,他麾下的亲兵就在这儿就地大花特花起来,买着各种布匹物件简直眼睛都不眨一下,沈戎这小子还一掷千金的逛青楼去了,这些要是花在铁山,该多好?

李朝似乎也不愿意提及毛珏,毕竟依靠明军才拿下这两次胜利,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对于明军,也就视而不见了,不过这也正好给了毛珏一个绝佳的机会,要知道李元翼还欠他一个秘密!

六月二十六,王京,文秀街,深巷里。

夜色黑的犹如涂了墨的幔布那样,月亮也躲在后头,狭小的巷子中,伸手不见五指,就算是猫,犬之类,也早早躲回了窝里,燥热之下,懒得出来。

然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回荡在这巷子中,人数还不少。

真有当高丽奸的天赋,李元翼居然亲自到了王京,此时他那士族的一套行头全都扒了,换的严严实实的黑斗篷,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跟个鬼子忍者差不多,步伐麻利的在前面带路,连续穿过几条黑巷子,指着一间同样黑洞洞的宅子,老家伙阴沉的扭头说道。

“就是这儿了!”

的确能看出点日本风格,两个葫芦悬挂在门廊上,被风吹的叮叮作响,看着那黑乎乎的院子,毛珏的双眸中,亦是爆发出一股子慑人的精光来。

第一百零五章.宝藏

今晚就是来做贼的!

没带文孟这个偷鸡摸狗的高手虽然有点可惜,不过看样子庞大海年轻时候也不是什么老实青年,贴着墙根,这个半胖子很是轻车熟路的隐蔽在角落里,听了一会,回头就招了招手,旋即两个三姓百户所的亲兵快步跑过来,两人手垫着手,举着庞千户,咕噜一下翻了过去。

又跟着进去两个,大约两分钟,几声假的不能再假的狗叫在门口响起,这个黑乎乎的大户门被推开,领着麾下二十几个亲兵,毛珏是当仁不让的向里走去。

这儿真是太普通了,普通的都令人怀疑一进院子两个护院没等出声呢就直接被打翻在地,二进一个老妈子带着两个丫鬟也是刀往脖子上一架,就眼泪汪汪的闭上了嘴,最后都有点明目张胆了,晃悠着单刀,庞大海直接踹开了三进的院门,忽的一下,本来还亮着灯的里宅一下子灭了,变得昏暗一片。

这房子很类似与那种日式平宅,也没太在意,庞大海是直接拉开了拉门,带着结果麾下凶悍的闯了进去,可旋即,里面就想起了扑腾扑腾的打斗声,没等毛珏回过神来,咣当一声巨响,呼着窗户纸的拉窗被个黑乎乎的东西砸了个大洞,那东西正好砸在了毛珏脚底下。

脸上多了个脚印子,嘴角都给踹肿了,这货还在迷糊,看的毛珏直无语,一伸手把庞大海给拉了起来。

“谁人偷袭老子!啊!将爷稍后,小的这就去摆平里面的贼人!”

脸差不点没丢尽了,伸手抄起刀子,这货又是呼哧呼哧往那个破洞里钻,可这次,还没等进去呢,两个亲兵叠一块儿砸了出来,把这货又是球那样砸在了底下。

这会儿也懒得拉他了,对着身旁亲卫晃了晃脑袋,伸手把左轮拉了出来,毛珏也是寻着个缝隙溜进了这宅子。

一个打八个的武林高手还真是存在,黑灯瞎火中,一个矫健的身影翻滚腾挪着,接到命令活捉,那些个亲兵也不敢下杀手,根本就捕捉不到这个高手的动作,鼻子,脸被一拳头一拳头打的开花流油的,不过这帮家伙也抗揍,被打出去了,转身又是再次钻进来。

眼看着一时间也没打出什么结果来,冷不丁忽的一下,一个灯笼亮了起来,紧接着,两个人人影阴仄仄的显现在灯笼光下。

“还打吗?”

毛珏真感觉自己是绝对的大反派了,左手钳制着个七八岁的幼童,右手的左轮顶在他脑袋上,配上满脸的阴笑,怎么看都是电影里反面主角的典型,旁边的李元翼更是反派中的经典了,一把刀子架在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脖子上,两个大男人就这么钳制住两个小不点。

那小男孩都吓哭了,眼泪汪汪强忍着没哭出声来,小姑娘倒是比他倔强不少,虽然眼睛里也是眼泪汪汪,却把小嘴儿撅的高高的,一头黑直长瀑布一样的流淌在背后,还在耳边挽了两个堕马髻,穿着和服,整个人就像个瓷娃娃那样,倒是有点后世古装偶像演员的范儿。

不过甭管手段如何,这一个少女一个正太还真是蛇之七寸,看的那位大高手不得不猛地收住了手,旋即一口唾沫喷了过来,还用倭语大骂了一句。

不过令毛珏意外的是,今晚自己才是反派主角好吧?这位高手的唾沫却是吐在了李元翼的老脸上,而且打了这么半天,八个大男人没拿下的,居然是个五十多岁左右的老妪!

这个年岁出去碰瓷儿都够格了吧?这么能打?

毛珏咋舌中,脸都丢光了的庞大海怒气冲冲甩着鼻血猛地把刀架在了那个了老妪的脖子上,几个亲兵一拥而上也是把她拿下。

古代有句成语叫唾面自干,今个这李元翼就是如此了,非但没擦老脸上的唾沫,反倒是神经质一般的嘿嘿大笑了起来。

“卑鄙叛徒!呵呵,哈哈哈哈!老夫这一辈子,已经背叛了我李朝多少次!是个下地狱都难以有颜面面见列祖列宗的小人了!背叛你这倭人泼妇又能如何?”

他这些话都是用汉语说的,听的那猫脸老太太倒是惊疑的瞪着他,而知晓内情的毛珏,则是唏嘘的摇了摇头。

没有天生的大奸大恶之徒,这个李元翼,也是当年一步走错,旋即步步走错了。

也没理会那老太太愤怒的眼神了,老家伙比这日本小妞的脖子,转过脸对着毛珏点着头说道。

“小毛将军,这就是当年海对面倭寇要老朽庇护的那几个人,随着她们来的,还有一大堆东西,此间下方建有密室,应当就埋藏在底下,将军富贵,老朽的全族姓名也一并交托将军,请!”

还真叫家贼难防,这位当年就是李元翼花银子打造的,虽然把人接过去之后为了撇清关系,他是连这附近都没有靠近过,不过机关位置却记得一清二楚,把那日本妞推给个亲兵,踹开旁边一座屏风,在地板上拧了两下,嘎吱嘎吱的声音立马响起,地板裂开,一道向下走的楼梯显露了出来。

“好家伙,藏的真深啊!”

前面提着灯笼,手里还抹着鼻血,庞大海是一马当先的先行下去探路,一句话没说完,就听他一声冷抽气,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了,毛珏赶紧跟着下了去,拿着灯笼晃了两下,他的眼睛亦是跟着花了。

亲兵依次点燃了地下室内的油灯,差不多二十多平米的地下室金光闪闪,十来口箱子敞开着,露出来的全是那种日本古代的金币,小判金与大判金!

靠在墙角边上,一个古怪的旗帜模样东西依靠在那里,糖葫芦靶子那样的木大头上,插满了纯金打造的葫芦而这旗帜依靠的地方,巨副的图案雕刻在墙上,上面是扑克牌里草花差不多的叶子,两边两个是五瓣,中心是七瓣,下面是巴掌那样张开的三头大叶子,黑色的纹路映在白色的布匹上,显得神秘而庄严。

真是财帛动人心,金铜迷人眼!就算毛珏,也是看着这一屋子金光闪闪愣神了一会,这才重重咳嗽了一声,把那些迷糊的亲兵都给惊醒过来,庞大海青了一块的眼睛想旁边狠狠一撇,这些亲兵又是赶紧退了出去一分钟都不敢多待,这么密室中,就剩下了毛珏,庞大海还有李元翼三个。

似乎就连这李老东西都不知道,当年他运送的物品里头,居然有如此多的黄金,老家伙都是失态的把手插进了箱子内,抓起来一大半金币,不可置信的看着。

不过这趟来,钱不是主要目的,强忍着眩目,毛珏走到了那金葫芦底下,挨着金币箱子的旁边,放的是一堆堆黑色书箱,随意拿起一本翻开,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日文,他是一点儿也看不懂。

“这几个人,究竟是谁?”

丢下书,按耐不住好奇,毛珏再一次回头问道。

老脸上弥漫着奇怪的神色,似乎想哭,似乎又想笑,好半天,李元翼才重重的摇了摇头。

“老朽真不知道!老朽甚至连当年俘获老朽的倭寇将军是谁都不知道,为了贪这一命,出卖了我李朝,然后越陷越深,本来就我老头子一条性命,如今却搭上了全族几千条人命,这么些年,老朽也只是被动的接着他们的命令,这些人是谁,老朽是真不知道。”

“看来只能把东西搬回去,慢慢翻译,才能揭晓了,不过坐拥巨金,这一老两小的地位绝对是不低!只要他们在本将手里,倭寇那面应当是投鼠忌器,轻易也不敢对你出手!”

“多谢将军了!”

不管那个民族,背叛了自己民族的,下场都不咋的,就算这李元翼七老八十了,还得担忧随时会被吵架灭族,死都不敢死,也是可怜,怪就怪当年万历朝鲜战争时候他的一念贪生了,没有再和这老家伙多说,毛珏是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还在那这金币搁嘴里咬的庞大海脑袋上。

“还不快盖上!招呼弟兄们往回搬!”

“知道了,将爷您瞧好吧!”

搬金子可是积极性来的一匹一匹的,上去砰砰砰就把那些箱子盖上,庞大海兴奋的甚至都要飘了,不过该着他今晚倒霉,刚关好一排钱箱子锁好,要走向下一排时候,这货一下子摔了个狗啃翔,刚止住血的鼻子又摔破了,气的这货抬脚就要揣过去,然而这一脚还没落下,毛珏紧张的声音又是响了起来。

“住手!”

丝毫没管年糕那样趴地上的庞大海,毛珏不可置信的快步上前,一条一米五六多长黑色的五桅杆大帆船模型被他捧了起来,那船模做的惟妙惟肖,就连炮位,缆绳都是精细清楚,在那船模型底下还压着个书箱,翻开第一本,上面的汉子片假字毛珏是勉强读懂了一行。

《南蛮船谱!》

“发了!”

第一百零六章.麻烦来了

人贵自知之明,仗打完了,不需要雇佣兵了!毛珏两次去求见金自点,结果人家领议政忙的很,不是这家请就是那家应酬,再不就是王上召见,反正就是没时间再来见毛珏这个小小的明军副将,功劳都归领导,万一和毛珏沾上边,让人说三道四呢?

世态炎凉,这种情况下,毛珏是知趣的鸟悄的,“黯然伤神”的带着麾下离开了王京,向北返去,恩,在马车中,毛珏伤心的都要乐出声来了。

这次回去毛珏也学起了大家闺秀,买了几两朝鲜士族那样的大篷马车,没办法,见不得光的东西太多了,不过这两轮马车实在是不太靠谱,加上李朝的官道修的也的确是太豆腐渣,没走一次就一颠一颠的,那头打完仗,恢复了女装的阿德蕾娜也是跟着一颠一颠的,那一对儿宝贝甩的就要裂衣而出,对面,毛珏嘴角也是一点点晶莹缓缓流淌着。

“哼,流氓!”

气呼呼的捂住胸口,洋妞很是神气的一撇小脑瓜,让毛珏郁闷的挠了挠头,天可怜见,他可完全是对身边这个船模流口水,虽然估计说出来,这妞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这次真是赚大了,他最头疼的一件事儿,意外的就被李元翼这老家伙给解决了,眼前这船模,是葡萄牙运宝船圣安妮号的模型,是一条双层,差不多有五十米到六十米长度的一级战列舰了,而且除了船模,下方好几本什么南蛮船纪上面记录的全都是这条船的修建方法,大小尺寸,估计是当年万历朝鲜战争时候,倭人为了应对战争,专门向九州来做生意的葡萄牙人学的,不过估计没等着这种火力强悍的南蛮船下水,丰臣秀吉就蹬腿翘辫子了。

这玩意对于毛珏的价值,甚至超过了身后三辆马车拉回来的几万块大小判日本金币,有了这玩意,毛珏的海军梦想就可以一点点实现了。

不过当然,黄金与船模一起获得,还是最好的,钱谁嫌弃多啊?

浑然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居然还没比过一条木头船,手压着胸口,阿德蕾娜又是被颠了下下,差不点没把她的宝贝甩飞了,气的干脆一伸手,揽住了毛珏的胳膊去抗震,这妞咬牙切次的叫嚷着。

“我不管,这次回去,我要打造个大的四轮马车!像法国贵族的一样!”

“啊?四轮马车在大明,是灵车啊!”

“那我也不管!我一定要四轮马车!一定要!”

这妞居然有撒娇的时候,不过她的武器实在是太凶悍了点,软绵绵夹的毛珏魂儿差不点没飞了,堂堂铁山大将也不得不在肉衣炮弹下屈膝投降,“丧权辱国”的签订起不平等条约来。

“好!买买买,回去什么寿衣,寿材一并给你卖上,直接拉个风水宝地埋了还不成!”

“去死!!!”

…………

带着金银财宝与粮食,毛珏足足花了五六天才回到熊津,还好他回来的及时,这儿也出了场大乱子。

低矮的熊津城墙低下,密密麻麻的李朝高丽人不知道多少,人挤人,人推人都快把低矮的城墙给挤倒了,还一直排到海边,城头上,那些个朝鲜守兵一个个急的满头大汗的。

别说,差不多出征了两个多月,这会儿熊津船厂居然也来了个大变样,最外面,一条长长的墙把船厂给包了起来,那熟悉颜色,全是毛珏的水泥灰。也幸亏有这道墙,才把这么多高丽难民给挡在了门口。

“都让开都让开!他娘的,小毛帅的门都敢堵,不他娘的想活了,快滚,再不滚给你们扣个通倭,通通拿了!”

省领导视察的排头,前面庞大海轮起了马鞭子,后头的亲兵也是拿着枪杆直接砸,这年头就是如此不讲理,百姓怕当兵的,一顿吆喝,刚刚还气势汹汹围着不知道举着拳头呐喊着什么的高丽人全都灰溜溜的向两边撒腿儿就跑,这会拿绳牵着都拉不回来,好几万人被几百个人连打带踹的,瞬间没了大半,跟非洲动物大迁徙似得跑的没影,地上空留了一大堆鞋子。

眼看着人群散了,蹲在墙头满身冷汗的船厂匠作尹书可算是松了口气,看着大军开到了船厂门口,忙不迭的从墙上蹦下来打开大门。真叫软脚书生,他浑身的长衫都被汗水打湿透了,头一次这货见到毛珏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看毛珏下马车,他是无比轻松的上去作了个揖。

“哎呦我的老天爷,将爷您老可算回来了!”

“怎么回事这么热闹,还有人堵老子的场子?”

才从战场下来,说话都带着一股子血腥味,自己家门口让人给堵了个结结实实,换谁心里都不舒服。

提到这个,那张书生白面也是抽的像个风干了的馒头那样,尹书亦是无奈的一摊手,悲催的回道。

“将爷,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几天,突然有大股的南海道难民就闯到熊津,来了就往咱们船厂挤,说是什么官府让他们来的,让小的供饭,这至少有三五万人,还老的老小的小,良莠不齐的,小的哪儿敢收啊?”

这货是满脸无辜,听的毛珏嘴角却是情不自禁的抽搐了下,他好像瞬间明白过来的什么,悲催的一甩衣袖,回头一脚卷在了还在那儿挺着肚子自我感觉良好的庞大海屁股上,就像个炮仗着了那样,毛珏跳着脚叫骂着。

“还他娘的楞着干什么,派骑兵,都给老子追回来!”

“不是吧!爷!”

一个踉跄,这货还不知道咋回事儿,也是无辜的眨着眼睛捂着屁股。

“这毕竟好几万人,真要是办成通倭,杀还得杀好几天,更重要的是天儿热了,没地方埋容易起瘟!哎!将爷别打,小的这就去追!”

生怕再来第二脚,捂着腚,这货连跑带颠的就窜到马上了,一级压一级,对着那些看热闹的亲兵,庞大海也是鞭子挥了出去,不知道骂了些什么,十几个骑兵灰溜溜的跟着他兜了出去,牧羊犬那样追着向北而去的人群。

回头对着发愣的尹书,毛珏又是赶苍蝇那样的挥着手。

“这两天应该有粮船到了,马上回去收拾地方,招人!”

…………

啪啪啪~咚咚咚~吧唧吧唧~

男人袒露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淋漓的汗珠子亦是从女人浓密的发髻鬓角流淌下,那歇斯底里的呐喊着,粗壮的巨柱狠狠地插了进去。

“真的要啊?”

毛珏不耐烦的点了点头,眼看着他抱着胳膊兴致冲冲的模样,尹书这才满脸肉疼的一挥旗子。

“推!”

那些垫在船底下的巨木顺着斜坡就向下滚了去,带着巨大的冲击了,造了两个月已经出现了个雏形的巨大船基猛地冲进了大海里,砸出了无比巨大的水花,崩的附近的船工都是站不稳摔倒了一大片。

还真叫处女座急性子,这作塘刚一清出来,毛珏已经急不可耐的大喊了起来,旗帜一挥,无比壮观的劳动场面热火朝天的在这熊津滩上呈现了出来,也不管什么老少男女了,几万人一起动手开挖,原本狭小的作塘几乎是瞬间扩大了一圈。

两条船基,造价不下两三千两,说扔了就扔了,不过现在毛珏是财大气粗,用大鹏哥在缝纫机乐队里头说的那样,刚到东北挣了笔快钱!正是不差钱的时候,而且之前两座船的基座太小了,才不到三十米,如果需要小型舰,他完全可以去江南买,如今需要的就是抗的了汪洋的大船。

而且人力一下子还足了,当初出兵之前,金自点答应给他两万人的劳役,不过这老家伙是耍了个奸,干脆不赈济南海道灾民了不说,顺势王京的无耻士族们还侵吞了不少有地农民的小块土地,把灾民朝向熊津驱赶了过来。

还是那句话,毛珏现在不差钱,几万两黄金,二十多万两白银,再有一个来月苞米和土豆又都下来了,别说这四五万灾民,十万人他都养的起。而且李朝这一手看似占了便宜,临渊驱鱼的做法却伤了最宝贵的民心,总有一天他们会后悔的。

造船是个技术活,倒不是人多就好,正好作塘需要挖掘,这些不需要技巧的活就交给老弱来做,已经在船厂干了两个来月的熊津人则升级为木匠师傅,从年轻的汉子中挑选学徒,规模扩充到差不多四千多人,开始准备造大船的船料,妇孺在另一头负责后勤与一些轻活,两不耽误。

毛珏心也够黑的,这些难民累死累活给自己干一天,一人才给公斤多杂粮,抠的快赶上后世某胖苦难行军的粮食配给制度了,不过如今这是几万灾民唯一生存的希望了,而且他们还多了个盼头,如果升到正工,是一个月能额外领取五斗细粮的,升到工头还有银子拿,地都没了也没了出路,这些灾民唯一能做的就是勤勤恳恳。

这个时代西方最大的里斯本造船厂,也不过就两三万工人一起劳作,这毛珏是几天就把规模撵上去了,两天之间,两个作塘已经扩张到了一百米,那代表着荣耀的龙骨也铺了上去,利用榫接法,几根巨木拼在一起一上来就是七十米,而且是两条船一起建造,毛珏的野心是够大的。

穿越以来,其实只有这几天毛珏才是最扬眉吐气的,在船厂的时候他差不点没被使唤成孙子,如今却是坐镇总工程师车间,指挥着一群高级人才分解着南蛮船模型与图纸,就像以前那个王八蛋老总一样,现在爽的毛珏就恨不得在脑门上扣个安全帽,写个总装B了。

尹书也算是个人才,到底给李舜臣造过船,分解这些资料他来的也是游刃有余,领着二十多个大木匠,从一页页日文中翻译过来,船图大致也被绘了出来,不过这次阿德蕾娜却没跟着掺和帮忙。

船厂中心是个三层小楼,身后几个大木匠还在讨论着这三根桅杆该什么立时候,毛珏是无语的向下看着,洋妞手底下现在也有个十几个木匠了,在她的颐指气使中,真敲敲打打做这个四轮马车,车厢已经先打出来了,不过扶手卡在了那里,阿德蕾娜非要雕刻什么巴塞罗那狮子,上好的实木扔了十几根,逼得几个东方工匠都快哭了。

不过现在毛珏财大气粗,就算这妞要用虎皮,东珠还有黄金来装饰马车,他都一笔带过批了下来,西南面,难民们还在挖掘着新的作塘,两个现成的作塘中,船基真像是死去的巨龙骨骼那样,向两面张开的龙骨也被用卯榫的方法一根一根的接上,然后倒着桐油加固,似乎一切都进入了正轨。

可老天似乎偏偏看不得毛珏好,就在他得意洋洋的时候,苏长梅这货忽然急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气儿都没来的及喘匀,死胖子悲催的抱拳作着揖。

“将爷!皮岛急令,毛帅让您马上滚回去!”

“出了什么事?”

毛文龙发火了,毛珏还真有点懵逼,愕然的问着,苏长梅却是重重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

旋即这货又是拉的一张脸老长,格外的加了一句。

“不过毛帅真的很生气!将爷,您得有个心理准备了!”

咕噜~脸色发白,毛珏重重的咽了一口唾沫……

第一百零七章.你干的好事!

亲兵团是早就撤了,这一趟回去,伙夫都有了三十两银子的收入,一大帮人很传统的着急回去买房子买地,还带着土特产,毛珏自然是不能不近人情把他们继续扣在熊津船厂,他们还是一面招牌,向整个东江镇展示跟着他毛将爷有什么好处。

新的亲兵队在文孟手里还没到,卡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装逼也装不成了,毛珏只好带着苏长梅这胖子还有十几个随身亲随快马加鞭的赶了回去,还好道不远,上午出发,黄昏时候就赶回铁山港了,在那儿登船,日落之前,是回到了皮岛。

不过令毛珏发毛的是,毛文龙居然就等在了皮岛西大营军港。

别看他是毛文龙独子,这年头可没有老子等儿子一说,要么今晚要迎接什么大人物,要么自己干了什么缺德事儿,真把自己老子给气的不行了,连自己亲自滚到总督府这段路都等不来了要在这港口亲自教训自己。

今晚,后者的成分怎么看怎么居多,毕竟没有彩旗,也没有欢迎的军队,眼看着夜色中毛文龙那张冷的跟冰棍似得老脸,毛珏感觉自己后背毛儿都炸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来源于那个已经消散了的真正毛珏潜意识,反正毛文龙一发火,毛珏就像老鼠见到猫那样。

两条腿扭啊扭的都有点像大家闺秀了,拿着“期中考试不及格”的考试卷子,毛珏是磨磨蹭蹭下了船,好半天才磨蹭到毛文龙那儿,在铁山都得人给他陪笑脸,在这儿却是得转过来,换上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毛珏悲催的一作揖。

“父帅,孩儿回来了!”

“你干的好事!”

刚刚还板着脸一副三军统帅模样,毛珏没想到他这刚一开口,毛文龙直接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了想火冒三丈的咆哮着。

“你小子干的好事!我毛家要是不被你败的满门抄斩,你不满足是不?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真削啊!前两天还是毛珏踹庞大海屁股,真叫现世报,现在他又是让毛文龙给踹的腚肝肠子差不点没出来,还不敢躲,只能捂着腚悲催的点头哈腰认着错。

“爹啊!小的知错了!您老别生气了!哎呦,您往哪儿踹呢?再这么打,可就抱不上孙子了!”

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用在男人身上其实也是合适的,毛珏龇牙咧嘴一阵惨叫,表演一把什么叫活逗逼,就算毛文龙也是被演的无奈了狠狠一脚踹过去,老家伙也是忍不住把脑袋撇到旁边咧了咧嘴,这才又恢复了那死板着脸的模样,猛地一挥衣袖。

“逆子!”

到底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身子骨也是老当益壮,毛珏感觉自己屁股都被踹肿了,挨了几巴掌的后背火辣辣,唯一庆幸的是,好歹没打脸,看毛文龙可算放自己一马,板着脸又是站立在码头,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毛珏只好拉着一张苦瓜脸,跟着他吹着冷风。

大约这么等了小半个时辰,就在毛珏等的都有点不耐烦的时候,黑乎乎的大海中,轰鸣的划水声猛然传入了耳中,一个黑影就像巨大的乌龟那样缓缓逼近了海岸。

是一条广船,不算太大,也就二十来米左右,勉强航得了海,而且一看就是旧船,穿越这辽东湾的风浪风险可不小,这船还真不是啥大人物坐的。

“你做的好事!”

又是伸手给了毛珏一撇子,在毛珏悲催地位直磨牙中,毛文龙阴沉着一张脸背着手大步踏向了前。

早有东江卫士甩过了绳子,拽着船头拉到了港口边上,船板铺了上去,下来的却居然是几个锦衣卫,飞鱼服,绣春刀,只不过照比电视剧里那飞扬跋扈的锦衣卫,几个差役身上的袍子明显旧的很,刀也没有电影里那般威风,甚至人都显得很苍老怠惰,估计什么飞檐走壁,他们是没那本事了。

而且也不像电影里锦衣卫那般嚣张,下了船,看到毛文龙居然亲自待在港口边上,身上还披挂着从一品武将的盔甲,几个锦衣卫明显有些发愣,旋即是猛地跪地军礼叩拜了上来。

“标下锦衣卫南镇抚司丙字第三千户第六百户魏文彪,见过都督大人!标下奉旨押人犯至铁山,请都督签押公文!”

“你们找他的!逆子,还不过来!”

黑灯瞎火的,一份看不清楚的公文就被塞到毛珏手里,糊里糊涂,他就把自己的铁义副将官大印给印上了,就在毛珏跟那苦思冥想,自己干啥了,挨了顿打又大晚上收了份快递的时候,后面的锦衣卫差官是拽着铁链子往外拉了出来,看着来人,毛珏的眼睛瞪得就跟见了鬼那样。

“罪民袁崇焕,拜见毛都督!”

难怪毛文龙气的七窍生烟了!袁崇焕居然到了东江镇,而且他能到这儿的原因,全是以为毛珏,是因为几个月前毛珏瞒着他,夹在他的奏折中一块上的折子。

这封奏折上,毛珏是好一顿把袁崇焕骂,骂他误国误民,误判辽东形式,狂妄自大,唯我独尊木无圣上,总之就快把袁崇焕骂成人渣了。

其实这样的奏折不稀奇,以御史大夫周延儒带头,崇祯皇帝把袁崇焕拿下之后,几乎满朝都是攻讦的奏折,各个恨不得置袁崇焕于死地,谁让他太招风了。

可毛珏一通粗话的结尾,却是说此獠死都太便宜他了,就应该让他发配到辽东最苦寒的地方,遭受最严重的折磨,让他为自己的罪行后悔,补救,这样才足以惩罚他的罪孽。

物以稀为贵,毛珏和袁崇焕算是半个杀父仇人,又满篇幅脏话,本来大学士是眉头紧锁的要甩出去,并且还要派御史警告惩罚的,偏偏这封奏折又被负责披红的司礼监不知道哪个太监给翻了出来,当做个乐子给崇祯皇帝看了。

历史在这儿来了个拐点,崇祯皇帝的确是个勤政,节俭,肯干到死的皇帝,不过他亡国也不是没有原因,他的性格就是他致命的弱点,优柔寡断,反复无常,这要是放在个普通人身上没啥,可就算放在个将军身上都能酿成大祸,更别说放在一国之君身上。

此时,崇祯皇帝这性格又犯了,看着毛珏恶狠狠的话,又响起了袁崇焕的好,满朝文武,只有他打了宁锦大捷,也只有他在所有人都推脱事后时候,勇挑起了辽东这个重担,生死一瞬间,袁崇焕的命运就被改写了!从原来的磔改成了流放三千里,长流铁山,而且是不赦那种。

流放在古代,实际上是比死刑还要可怕的刑法,可好歹让袁崇焕捡了条命。

不过这也是很危险的一步棋,朝中势力犬牙差互,有的想要袁崇焕死,有的又不希望他死,想要救他,毛珏这一个做不好可能两面不是人,难怪毛文龙气的腮帮子都快鼓起来,上去就是给他乒乓一顿打。

不过看到袁崇焕的第二眼,毛珏的眼睛却是亮的,不仅仅因为后世少了一出浴血奋战来保卫京师的将军,却被他保护的百姓子民一口口吞了的惨剧,更是因为毛珏看到了一种新的希望。

既然袁崇焕都能不死,毛文龙现在也活的好好的,那么历史就是可以被改变的!明末天下这盘大旗,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刚想大笑三声,冷不丁一股阴森的目光投注在了自己后背上,在毛文龙火冒三丈的眼神中,毛珏就跟公鸡打鸣似得,老脸一板,火冒三丈的跳着脚叫骂着。

“袁蛮子,当日你图谋我东江,妄图谋杀我父时候,可曾想到过今天?善恶到头终有报!陛下圣明!老天开眼了!就应该让你这种人得到该有的惩罚!”

大起大落这算是第二次了,似乎袁崇焕的棱角也被狠狠的挫动了,披头散发,穿着囚服,袁崇焕满是落魄的模样,却是不悲不喜的跪在地上,仅仅淡然的说了一句。

“草民知罪!”

“毛帅!小毛将军,今个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就交接一下?”

后面又是两个枷锁枷着,却是两个妇人,估计是袁崇焕的妻妾之类,听着锦衣卫的催促,毛珏这才回过神来,又是讪笑着把手里盖好章的公文还了回去。

水声哗哗中,那条广船又是呻吟着向大海里划了回去,但愿他们别遇上风暴,而袁崇焕夫妇也被带到了一边,似乎这一次打击真的很大,袁崇焕颇有些呆滞的坐在墙边,那个年轻一点的女人一直在哭,袁崇焕的原配,那个老成一点的女人则是小声劝说着。

毛珏现在倒是有点懵了,说实话,他还有点做梦的感觉,把奏折邮出去时候,他没想过真能把袁崇焕给弄回来,现在袁崇焕在自己手里,他倒是有点手足无措了,发傻了一会,这才又屁颠屁颠的溜到毛文龙身边。

“爹!现在,怎么办?”

没好气的给了毛珏一撇子,毛文龙是气的吹胡子瞪眼咆哮着。

“你自己干的好事儿,自己看着办!”

“哎呦……”

第一百零八章.繁盛

毛珏这个铁义副将还真不称职,他到任不到一年,足足有半年都是在别的地方逛荡,这次要不是袁崇焕的事儿他还打算在船厂泡着呢。

不过暂时还真不用到他这个铁义副将,早在年初,这一年领地的发展,毛珏就已经制定好了计划书,需要水泥有厂子,需要铁器工具有矿山以及水利打铁坊,仓库里还有粮食,留守的几个军将只要按照毛珏留下的图纸去建就行了。

别说,这趟回来,铁义两个郡又来了个大变样,从义州一条笔直的官道直修到铁山外港,下层是碎石头垫的结实,上层拿水泥抹得一水平,就像后世的国道一样,还感谢金莲大公子的“红包”,这道就是那五六千的朝鲜溃兵修的,也只有这样的道才跑的起快车,能把铁山出产的工业用品迅速运到义州去。不过唯一一点不好的,估计毛珏再想和阿德蕾娜“车震”是震不起来了。

到底是当爹的,训斥了毛珏一顿,还是提点了他两句,这袁崇焕一家子是被毛珏扔到了拉干草的马车上,跟着他的骑兵奔着义州而去。

一道上,毛珏是在马上摇晃的昏昏欲睡,真是的是很乏味,道路两边,全都是苞米田,这个从安第斯山来的家伙也不挑地,不畏寒,今年种植范围又扩大了小半圈,华夏农民还真是最任劳任怨的,山脚下,山疙瘩里,一小块地都能种上一圈庄稼来,春苞米三月多种下,到现在已经七月出头了,一根根青色的杆子已经比人高,腰间白玉那样的棒子也是露出了脑袋来,那形状,却是让一些大姑娘比较脸红心跳。

从铁山港北行,这一道上也有偶尔呼啦的一声,十几辆马车赶得飞快,拉的满满的水泥或者箱子向北奔去超过马队,就再没什么变化,走到义州交界的时候,毛珏干脆抱着马脖子睡着了,吓得苏长梅冒出一脖子冷汗来,生怕自己这位主将一脑袋砸地上摔成个智障。

坐在干草车上,两个妇人也是萎靡的耷拉着脑袋,发配可是靠着人犯一双脚生生从京师走到登州,出海这么多天又担惊受怕着,两个女人早已经到了极限。

倒是坐在干草堆上,盯着这绵延不绝的苞米地,袁崇焕一直目不转睛的,从昨天到今天,除了应付毛文龙与毛珏几句话,这位前辽东都司一直是一言不发,倒是不想在这儿看着苞米田看入了迷。

苏长梅担忧了一道,毛珏鼻子里冒着鼻涕泡,左右摇晃了一道也没掉下来,直到下马时候,苏胖子才发现,原来他这位主将惜命的很,衣甲里头都带着皮带的,把自己和马拴在了一起,倒是下马时候因为睡麻了,乌龟一样晃着手脚半天下不来。

这次去的是义州境内一处新起得堡垒,原本这底儿叫白马劳,据说当年是击退唐军的渊盖苏文葬白马之处,也没管这么多,毛珏的新堡垒也就地取材,叫了白马城了,这儿位于义州中部,西南方向就是毛珏这次义州之战最大的收获,龙川平原,半岛难得的几十里沃野,这儿本来都是正蓝旗贵人的田庄,如今则是毛珏的十九个千户所的屯田。

这白马城堡是北龙川的管理核心,比其他的堡垒还大了几分,一但八旗强渡鸭绿江,龙川是无险可守,那儿的屯军屯民就得全都撤到这白马城堡避难。

铁山没有平民,所有人都是按照军队编制,编进卫所内,听闻毛珏要来,管着这儿的军屯都司也早就等候在了那儿,这人不是毛珏嫡系出身,不过任劳肯干,被毛珏从卫所百户直接提拔到了都司,来管理白马山城,对于毛珏,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明显是格外的感激,这头毛珏乌龟那样困在马上,他是一点儿没看到,完全是单膝跪地,恭敬的低着头行着军礼。

手慌脚乱了下才下来,幸亏形象没丢,在身边几十个亲兵抽搐的脸古怪的面容中,毛珏是装腔作势的一咳嗽。

“洛都司请起吧!白马城的营建很快捷,本将很欣赏你!”

“谢将爷!”

“让你安排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回将爷,末将就安排下了北龙川司直属千户所这儿,要末将带路否?”

“恩,带我过去!”

袁崇焕又在哪儿出神的眺望着水泥混凝土堆建起来的山城,可惜,进都没进,他就被毛珏的亲兵又给推搡上了车。

钢筋水泥在铁义两州流行了起来,军堡用这东西建设,民宅也有学有样,进村的时候,一户刚好起了宅子,用的就是石头加铁山水泥,宽敞的一进大瓦房可比周围的黄土草房子可气派多了,门户上还挂着红绸子,噼噼啪啪的放着鞭炮,户主还杀了口猪,摆下的流水席招待乡亲们。

不过在这儿毛珏却是吃了个瘪,刚进了村子,一声无比愤怒而悦耳的声音用生硬的官话指着他鼻子就叫骂了起来。

“该死的强盗,我要杀了你!”

“千代姬,不得胡闹!”

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就被拽到了一旁,护在了那个特别能打的老太太身后,旁边还有个丸子头怯生生的小男孩从老妪身体另一旁探出个脑袋来,三个人全都是一副警惕的模样盯着自己。

不用说,这三个就是毛珏从王京虏出来那三个倭寇重要人物了,为了安全起见,她们三个被塞进粮食船,秘密运回皮岛,然后转回义州的,毛珏在船厂耽搁二十多天,她们三个也在白马城本千户住了小半个月了。

不过也难怪这小姑娘恨自己,在王京,她那一身丝绸和服不知道被拔到哪儿去了,入乡随俗换了套农家女儿的短裳,要不是标致的小脸还有那没边的前丸子头秀发,还真和个村妞一模一样。

而且把她们囚禁在这儿也不是吃白食的,她们也被编入军户中需要下地劳作,估计从小到大这小姑娘都没吃过这等苦,毛珏这个强盗人贩子在她心目中估计是不折不扣的恶魔了。

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她们仨到底什么身份,毛珏也是有点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干脆没搭理她们三个,而后回头对着还在四处张望的袁崇焕抱了抱拳。

“袁先生,世事无常!毛某也是奉命行事,日后这儿就是先生的居所了,你好自为之吧!”

还是一言不发,袁崇焕仅仅抱拳还礼了一下,拖着手铐就往村里走去,倒是那个负责看守的卫所总旗被落在后头,毛珏亲自送来的犯人,他也不敢骂,只能跟着嘀咕一句,赶紧拿着钥匙在后面追了上去。

袁崇焕是个麻烦!不过也不算大,在毛文龙的提点中,毛珏只要做到两点就行,一别和他走的太近,二也别让他死了。

反正这儿已经关了三个了,加上袁崇焕也不多,正好方便看管了,不过他不是毛珏亲自来这儿的原因,目送着袁夫人还有袁崇焕妾室跟着失魂落魄的进了村子,毛珏遍也不在搭理,而是转向了陪他过来的白马城都司洛止戈。

“前一阵子洋夫人让你们培育的作物,现在长得如何了?”

“回将爷,末将一直派人细心耕种,按照洋夫人所指导的,现在应当是成熟期了,将爷要去看看嘛!”

“恩,前面带路!”

白马城都司与其他都司最大的不同,就是这儿种的不仅仅是粮食,在村子东面靠着山的四百多亩地中,长得全是一种绿油油叶子格外繁盛,开着小黄花,有点像番茄的作物。

这玩意可不一般,凭着叶子就能卖钱的两大经济作物之一,烟草!

后世东北三大怪,姑娘叼着大烟袋!可见烟草受欢迎的程度,后世明知道吸烟有害健康,烟盒上都印着白纸黑字,可是依旧挡不住滚滚如潮的烟民,这玩意可是一大财源,尤其是卖给对面的建奴,那后金的银子给自己养兵,多好。

并且烟草虽然有害身体健康,可不得不承认,这东西带来提神醒脑缓解压力的作用除了毒品,也是无可替代的,美军的标志与骆驼香烟,可口可乐连在了一起,就连死刑犯临刑前都发一支烟,如今这辽东战火纷飞,不管兵,民都是挣扎在死亡线上,把烟草弄出来,作为一种社会的止痛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今年是辽东第一茬种植,不怀疑烟草的销量,毛珏唯一担心的是烟草能否在这个小冰河期寒冷的北方扎下根来,不过如今看来,这东西也不挑捡,长势还真是不错。

情不自禁,弯下腰去捏着一片叶子在鼻子边毛珏陶醉的嗅了嗅。

…………

理论上,卫所的住宅,田产都是归官府的,不过在这东江,毛文龙是大军阀,毛珏是他儿子,也算是小军阀,他父子就是官府,除了今个鞭炮噼里啪啦作响那家自己家新修的宅子外,剩余卫所里的房子都算是毛珏的。

房子制度也是六七十年代最幸福的分配制度,对于袁崇焕还算不错,洛止戈为他分了一间村子东头向阳的大宅子,还有个小院,官场仕途犹如天塌下来那样,可是日子还要继续,可算是抵达流放地开了镣铐,袁崇焕的夫人刘氏还有妾赵氏也算是贤惠,刚一安顿下来,就到院子里备着柴火,烧火做饭,收拾空置了不知道多久的屋子。

可是此时的袁崇焕,真称得上渣男了!任由两个女人在那儿搬运着重物也不帮忙,丢了魂那样的就在后院葫芦架子一坐,两眼发至直什么都不干。

“官人,吃饭了!快点吃完饭,趁着小毛将军还没走,去向他道个谢吧!”

饭倒不是什么好饭,地瓜苞米茬粥,不过对于被下狱半年多,生死徘徊走一遭的一家人来说,自己家做的这一顿饭,真是比什么都要香甜,尽管肚子饿的咕咕叫,袁夫人刘氏还是端着饭先到了后院,轻柔的呼唤着。

然而,坐在那儿,袁崇焕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一言不发,站着等了好一会,刘氏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把粥碗放在了石桌子上,又是退了出去。

可就在小院子忽然寂静下来时候,一个包子忽然是伸到了袁崇焕面前,弄得他一个愣神。

“吃!”

愕然的抬起头,那个被毛珏虏来的东洋小妞正好奇的忽闪着睫毛看着他,看袁崇焕抬起头来,这妞又把包子往他眼前一递。

“吃吧!这是我在那个强盗亲兵家偷来了!这儿可差劲了,一个月都吃不上百米白面!”

看了一眼,袁崇焕是接着神游四方呜呼感叹着官场失意,举了小手半天,这妞也酸了,干脆把包子塞进了自己的小嘴儿里。

“你不吃我可吃了啊!”

“你是戴着铁链子来的,你也是被那个姓毛的强盗抓来的吗?”

“你家也有一大堆金币,所以姓毛的强盗才抓了你对不对?”

“要不咱们一块想个办法逃出去吧?”

“喂,你干嘛不说话啊?你是不是哑巴啊?”

一面啃着包子,一面这妞干脆坐在了石桌子对面,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袁崇焕,一句一句问个不听,就像个百灵鸟那样,问渴了,还端起袁崇焕桌子上的粥,咕嘟的灌了一口。

官场失意,尤其是在自己最信任皇帝的时候换来了个满朝喊打,袁崇焕本来就心烦,被她这么一搅和更心烦了,做后干脆老袁一敲桌子,恼火的叫嚷道。

“本官是奉天子命,被发配到此的,不是被毛将军抓来的,我也不会逃,也不能逃!”

“哇,你会说话啊!”

兴奋的一拍巴掌,千代姬眼睛都亮了几分,又是一伸手居然抱住了袁崇焕的胳膊。

“大叔,你认识大明皇帝?”

“那麻烦你能不能给大明皇帝写封信啊?我家被那个姓毛的强盗给抢了,他还把我,嬷嬷,弟弟给抢到这儿来,您给大明皇帝写信,让他砍了那个毛强盗的脑袋好不好?”

“好不好嘛?”

城府如袁崇焕,这会儿也崩溃了,猛地抽出胳膊,老袁是恼火的直接进了屋,还伸手把房门给甩上了,看的千代姬禁不住站起来跺了跺小脚。

“认识大明皇帝就就那么牛啊!,当年我家还是天下……”

话刚说到一半,这个妞忽然吓了一跳那样猛地捂住自己的小嘴儿,左右看了两眼,这才拍了拍才发育起来的小胸脯,旋即跳脱的用拳头砸了砸墙。

“大叔!明天我再来找你啊玩啊!”

屋里面,似乎什么东西哗啦一声打了……

第一百零九章.啥玩意

“将爷,上好的湖纸,按您说的!”

刚入了七月,一个重量级人物就回来了,钱曾。

这货走时候毛珏不是忙着对付李氏朝鲜,就是忙着对付倭寇,也顾不上招呼他,让这货鸟悄的就走了,还拉走了毛珏山货满满三船,人参把甲板都给占据了还没装下,心疼的这货据说走时候都是抹着眼泪走的,这次回来他也学乖了,三十多米的福船商船居然带回来六条,当然,带回来的南货就更加多了。

这头,抓获的金莲麾下李朝苦力在呼哧呼哧往下卸货,掀开一个箱子,钱曾也是亢奋的对着毛珏比划着,整箱子整箱子的湖纸还真是雪白一片,看的人眼睛都跟着害了花,看的毛珏是满意的重重拍了拍。

趁着毛珏高兴,肾虚公子又是假的不行上去给他捏了捏肩膀,讨好的说着。

“是这样子的,毛兄,这次您提了个价,让范老爷大感惭愧,他居然为难了毛兄您这么久,为了表达诚意,范老爷决定在咱们铁山投银子,修个分号您看怎么样?”

“他投多少银子,我也投多少银子,赚钱对半分!”

这头还捏着纸呢,毛珏想都不想的就说着,一瞬间,钱曾这货的笑脸僵在了那里,足足硬了几秒钟,这货方才悲催的一抱拳。

“您老日理万机,这就不麻烦您了吧?”

“咱们这么久的朋友了,你还不了解我?打仗是业余,做买卖才是专业!范老爷要来,咱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才是!”

“可这次范老爷要出十万两,在这扬州与铁山之间搭上桥,以后咱就银票结算,省的还得运着几万两银子来来回回的!”

“才十万两?以后生意还大着呢!十万两那儿够,我出二十万两,让那头范老爷也大方点,别小家子气了!”

钱曾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他这出发前几千两银子毛珏还得精打细算一番,这回来了吹牛都不带喘气的?

他哪知道,他走这几个月,毛珏是去友好邻邦连蒙带抢,现在没有百万身价也得有个几十万两。

什么范大盐商的小心思毛珏明白的一清二楚,这事儿在后世他见多了,让他把分号一设,铁山往江南跑的北货直接垄断了,过不了两年,人家就得压价,你还没啥办法,因为这条路断了,已经没有别的客商往北边赶了,这办法,后世不知道多少地方政府吃了开发商的亏,天天看新闻毛珏都耳濡目染的。

不过要是合伙出资,订立盟约,这点毛珏倒是不怕被这些徽商还是晋商给骗了,这个时候的中国行商可不像后世,什么地沟油,口水火锅,什么黑心钱都赚,他们爱护名声比爱护眼睛还要珍重,记得清末时候有的票号破产,票主不惜倾家荡产,几辈人也要把欠的银子给还上,要是名声臭了,在这行就混不下去了。

钱曾估计是两面收钱了!毕竟之前他是扬州盐商的买办代理人,这次自己把北货价格翻了一翻他回去肯定也得受到压力与诘难,不过理解归理解,答应还是不答应的,没给钱曾继续墨迹的时间,伸手揽住让他的肩膀,毛珏是爽朗的大笑着。

“行了,先不提这个,走,钱兄,毛某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把脸色跟吃了翔一样郁闷的肾虚公子,他又是对着管理码头的铁山港口守备大声的吩咐着。

“马上把这些宣纸运到义州!”

毛珏还真是够无耻的!阿德蕾娜借着船厂的上号木料辛辛苦苦指导了一个月,那种带拐弯轴承的英式豪华马车才被她打造了出来,前天,这妞才赶着新马车从熊津回来,向毛珏炫耀,可旋即就被他以军用的名义给征用了,气的这妞龇牙咧嘴追杀他绕着加劳峰堡垒跑了好几圈。

有点像后世的小轿车了,前后两排轮子扛着轿抬杆,甚至还有方向盘控制着前轱辘方向,车厢上用金粉雕刻纹饰着各种图案装饰,扶手是到现在毛珏都没弄明白的巴伐利亚狮子,车前面还雕刻着两个西方美女天使,身穿凯尔特女武神盔甲,手拿着战剑向前飞扑状。整个马车总之华丽的一逼。

不过刚开始听说要坐四轮马车去,钱曾还有点不愿意,叫嚷着毛珏太跌份了,这年头四轮马车要不就是草民拉货的货车,要不干脆就是灵车,可坐了两个来小时车到了地方,他的脸可不是来时候的脸了。

“毛兄!毛哥!这马车哪儿订的?小弟回去想要带个三五辆!”

这车太稳了!一杯茶放在中间的桌子上,到了地儿都内撒,而且真皮沙发也比两轮马车硬邦邦的车厢舒服多了,更别说车里头镀金的挂饰,鎏金的西方神话雕刻,简直是高大上的代言人!尤其这车拐弯也灵活的很,前面亲兵司机转动方向盘,马往哪儿走就能往哪儿拐,不像传统的中国四轮马车,轮子是固定死的,转个弯要费劲死了。

不过这儿毛珏就傲娇了起来,很神气的一昂头。

“这可是上次你给毛某带来的洋妞阿德蕾娜的杰作,她是谁?在她们西洋国可是贵族!大家闺秀,就跟什么侯什么伯一样,她的马车是随便坐的吗?”

说着,下了车,真像是个英国绅士那样迈着企鹅步欠揍般的走向了衙门。

跟在后头,毛珏这一番话让钱曾禁不住一阵迷糊,西洋国的侯啊伯啊!跟大明有啥关系?到了这儿,还不是个女奴,想了半天,这货才终于想明白,毛珏话的中心主题无非两个字。

差钱!

自从毛珏入主义州城之后,这儿可真是来了个大变样,以往的义州,那些奴隶主大家宅院规矩重重,寂静的仿佛鬼蜮那样,如今倒好,满大街都是铺子,尤其是正蓝旗衙门,钱曾进去时候,一群卫所兵居然扛着一个个大斟桶向里搬着,右面那二十几间屋子,俨然被当做了新的酿酒厂。

“我说毛兄,也这也太……”

看着这幅情景,钱曾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好半天才无语的晃晃脑袋。

“让这些贩夫走卒!匠人下户出入衙门,官威何在!官容何在啊!”

“真要论贩夫走卒,扬州那些仪表堂堂的老爷们,不也是贩夫走卒起家吗?再说,这儿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与那面的苞米烧酒走量可大的很,马上要秋收了,直接把义州产的苞米运到这儿来加工成烧酒,不比在铁山酿造完了运来省功夫多了?”

毛珏是毫不在意的回答着。

当然,官府的威严还是需要注意的,官府都当成工厂了,以后还如何震慑治下屯军?不过义州的军事政治中心已经向西南迁移了,被毛珏设在白马山城,没办法,义州太靠近鸭绿江了,一但建奴入侵,就算不用攻破左右门牙堡垒,一样也可以第一时间包围这里,中枢指挥一旦被包围,铁义的防卫工作就难做了,所以义州在大明,甚至后金统治时候地理位置都算是优越,可是到了毛珏这儿,这儿就不行了。

两个中心搬走,义州城剩下的唯一职能就是经济中心了,这儿接待来自李朝的客商,交换来自辽东的商品,那么一个“城管大队”外加个“工商管理所”就可以处理义州绝大部分政务了,占据义州城足足四分之一面积的正蓝旗衙门,那么多房子,空着也真是浪费。

拿出来合理利用,自然就是好的了。

不仅仅酿酒厂,还有另一个工厂车间也设在这儿,就是毛珏此行的目的地,刚一进屋,一股子热气就扑面而来,还伴随着一股子古怪的香味,最前面的几个房间内,煤炉子冒出滚滚青烟,把铁皮暖气管子烧的热气腾腾,上面悬挂着大片大片的叶子,已经被烘烤的焦黄,酥脆,不断有招来的工人从这儿取走一些叶子捆。

另外几个房间,门口这些烤好的叶子被大铡刀切成稀碎的丝儿,后面则是长条木头桌子,一排坐了二十多个工人,有两间居然还都是女工,这在这个时代,不说前所未有,也是惊世骇俗的。

这些切碎的叶子在工人手里被卷成一个个卷,下面还放了些用醋泡过松散的木头纤维,做好一根,就放在旁边的篮子里,放满后就有来回游走的工人给端走,还上个新的篮子。

最后一个屋子里,则是把这些东西装盒,二十根一盒,最后一点位置还塞进一根小火镰,盒子是用硬纸壳制造的,盒子两面,居然还印刷两幅山水画,不知道谁写的中华两个大字倒是颇为锋芒毕露。

“这就是毛兄说的好东西?”

拿着一盒硬中华,钱曾是有些不以为然的笑着摇头,神神秘秘一大气儿,原来就是烟叶子啊!

都说烟酒不分家,可是香烟传入的时间实在是不长,就在几十年前,自吕宋传入,虽然如今种植的也不多,可也不罕见,没有太多商人把这玩意当做一条财路。

毛珏这卷成一条一条的香烟虽然新奇点,可在钱曾看来,真是没什么。

后世的硬中华五十块钱一包,毛珏也就能看看,如今这玩意他可是要多少有多少,直接抓了一大把塞到了钱曾怀里。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钱兄,你先试试再说!先揣个两条,这两天东珠下来了,咱们再去看看东珠!”

真是有些不当回事,钱曾随手把烟塞到了包袱里。

第一百一十章.吸烟有害健康

一般春季冰雪开化,放水灌溉水田时候采东珠的季节,不过秋天水稻收割,把水放干净的时候,也可以在干涸的田地里碰碰运气,虽然啊几率比在鸭绿江,大凌河这些大河采珠要渺小的多。

还好本来毛珏就不是想采那么几个东珠的,整场活动更像是作秀,难得那一千来亩水稻田中,卫所屯户一面放水一面在淤泥里摸着,把秋稻鱼还有硕大的河蚌翻出来,另一头亲兵则是就在田地边上架火,现场野炊。

素衣亲自下厨,不知道是不是这妞在按时什么,看她整上来的菜,鸡蛋炒韭菜,河蚌炒韭菜,韭菜稻香鱼,韭菜肉丝,主食还是韭菜盒子,没等吃,毛珏已经感觉鼻子发热了,这是要被壮阳壮飞了的节奏。

就在桌子边上,是一大堆大蚌壳,这河蚌实在是够大的,小的也有巴掌大笑,大的足足有小车轮子那么大,难怪能孕育出清朝堪称瑰宝的东珠,虽然一个上午,一粒珍珠都没发现,不过蚌肉是来了个十足。

而且真正令毛珏在意的一幕,发生了,烟酒不分家,随从而来的亲兵,还有钱曾带来的几个伙计,很自然的拍开了一坛子玉米酒,然后手里点上了一根香烟,一面抽着一面唠着嗑,那熟悉的递烟景象,吞云吐雾的模样,就像后世那些老司机那样。

香烟之所以能流行,一方面是因为它对大脑的清醒刺激作用,尼古丁能促使大脑分泌快乐元素多巴胺,另一方面,就是以为它简单,烟瘾烦了,随手抽出一根来,塞嘴里点着火,就是个廉价的享受,不像之前的老前辈老旱烟,还得揪出来烟丝,拎着长长的烟袋子。

人们随手一个小动作,那就是滚滚财源。

不管他们,就算钱曾这货也是,吃在了个韭菜盒子,随手也是习惯性拎出了一根香烟点上,才抽一口,这才忽然注意到毛珏似笑非笑的脸,倒是弄得肾虚公子尴尬了下。

“如何,钱兄?”

“这小玩意,倒是随手拈来,不注意就拿上了!毛兄要是向江南贩卖,这次钱某可以带一船回去试试,只是不知道定价如何?”

也是意识到了这玩意的商业价值,深深吸了一口,钱曾倒是露出了个愉悦的神情。

准备的还真是齐全,几个烟盒被毛珏掏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包装也是由简单到复杂,最右手边上的是木雕的小盒子,仅仅盒上复杂的花纹印染,就像个艺术品那样,靠着它的,则是像个胭脂盒那样,第三等则是纸壳盒,上面印着山水风景,卖相也不错,最后一个就简陋多了,宣纸软包装的外壳,上面的绘画犹如小孩子涂鸦。

“木盒的是烟草中叶最好的部分,内里还放着香料,这个是二两银子一条二十盒,一百五十文一盒,最高档的一种面像就如同你们范大官人那样的上流认识。”

“胭脂盒的是女士香烟,也是选取自中段烟叶最好的部分,配上些轻柔的香料,作为女士香烟,秦淮河上,应当有不少销量,一两银子一条,七十五文一盒。”

“第三等就是面向书生士子,中产阶级,中等的烟叶,少量香料,五百文一条,三十文一盒,最后一等就是普通人的了,一百六十文一条,十文一盒,最下等的烟叶,没有香料!”

“这香烟是你和我的生意!也不要找范老爷合作,我也不给你什么拿货价了,毛某给你拿一万两银子,咱们两个合伙,在扬州,应天,常熟,苏州先开四家烟草铺子试一试,赚的银子这次二八分,我给你提两成,你看如何?”

还是没太看好这一盒盒的香烟,毛珏这提议等于把风险都担了,自己就出一张嘴,两条腿儿就行,顶多船上多占点地方,这次北货少拿点,想也不想,他就点了点头,浑然不知道,日后靠着这个,他发成了什么模样。

“成!”

…………

江南的生意算是这么谈好了,与此同时,毛珏向后金那面渗透的香烟计划也在悄然无息的进行着。

鸭绿江边的马市已经成为了东北亚地区,最大的边市,不仅仅是酒换参马。布,绒,针线锅碗瓢盆,大大小小的杂货无奇不有,几乎都变成到了个百货公司,最远自辽河套的蒙古人,几乎大半个辽东都有人来这儿交易,涵盖了整个八旗。

这个边市,一个月带来的利润就有数万两了,不过这个利润不是毛珏自己吃的,还要分润一半左右给东江镇其他的将领,各家各将有货的也拿过来卖,收到的山货毛珏是比南货商的价格还高一点收取。尤其是他老子毛文龙,每个月孝敬老爹得拿出一万两来,毛府一大家子也要靠自己老爹来养。毕竟有钱大家赚,大家一起乐呵,朝廷要查也是整个东江一起顶,要是自己吃独食,肯定有人在后面眼红使坏的。

行市上,这边调价还价着,那头一个个烟圈就飞了起来,此时的后金人其实还很单纯,浑然不像形成老北京文化的那些旗人那样市侩,一个傻乎乎的小白女真酋长牵着马就好奇的凑了上来。

“喂,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呢?咋还吐烟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玩意叫中华,是从海外渤泥国传过来的,现在在大明最流行的东西!吸食能让人如登极乐,飘飘欲仙,累的时候,挨饿还没吃的时候,来一根,还能解乏止饿,这可是好东西啊!”

食指和中指夹着烟,胖子是满脸的享受。虽然和大明打的不可开交,不过对于大明的文化,后金人还是很自卑的,一听大明流行,这牵马的女真汉子顿时也来了兴趣。

“那个,能不能让俺也抽一根试试!”

“挺呛的啊!第一次你未必受得了!”

胖子倒是大方,一根烟抵了过去,牵马女真汉子也是满是新奇,狠狠一口吸了进去,立马被呛得直咳嗽,滑稽的模样笑的胖子立马前仰后合的。

“我就说你不行吧!行了,这玩意你享受不了,还是看看别的吧!”

“谁说,谁说俺不行的,我再试试!”

“行行行,你接着试,这会慢点,别太猛了!”

学着胖子的模样,小口满满抽,片刻之后,这女真汉子似乎也找到了点烟草的乐趣,变得享受了起来,吐出个烟圈后,还对着胖子树了个大拇指。

“好东西!”

“咱们兄弟也算有缘,呐,这几盒就送你了!”

真够大方的,一甩手,胖子丢出来了三五盒,拿着那烟盒,女真汉子又是一阵道谢,宝贝那样揣进了马褡裢里,心满意足的向市外面走去。

这人刚走,一股子阴谋得逞的神色立马在苏长梅的包子脸上显露了出来,把烟蒂一扔,阴仄仄的哼着晃了晃肥嘟嘟的脑袋。

“抽吧!下次来了,你就得掏银子了!”

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如今是打广告的时候,像他这么往外扔,这个边市,一天得出去一两千盒,他这个铁义的大管家都亲自上阵了,每个派过来互市的商人都有向外推销的任务,一天需要推出去多少。

不过真抽上瘾了,就得真金白银的回来买,这才几天功夫,毛珏给的推销期还没结束,就已经见到回头钱了,就像今个苏长梅带来了十条烟,到中午送出去两条,已经卖出去三条了,换了一头羊,几盒子人参,一张貂皮,还有个大灵芝。随手把灵芝扔到钱盒子里,一伸手点起来一根,这个胖子接着享受一般吐着烟圈。

“真是个好东西啊!”

“不过将爷,他自己咋不用呢?”

难怪苏胖子疑惑,自从义州的卷烟厂开业之后,毛珏在自己内部就开始了大力推销,亲兵团一千六百人,一个月免费发五盒烟,手下将领还有东江的诸将也是大力赠送,如今,文孟,庞大海,毛有德,毛仲明,甚至就连外系的赵家兄弟,田涛,何馍馍这等都抽出来好来,成了烟民,偏偏毛珏这个始作俑者,居然是不吸烟的。

“算了,管他呢!”

又是一个牵着马的蒙古人溜达过来,好奇的探过脑袋,刚刚那糟说辞,再一次被苏长梅抛出,这一次,不但把香烟推销出去不说,还又卖出去一条烟,后金境内,又多出来一杆老烟枪来,而毛珏的口袋里,又多出一串银子来。

互市一直持续到下午三四点钟,烟连送带卖已经空了,带着换取来的南货,一个个八旗旗丁满意的摇摇晃晃骑着马向回赶去,他们嘴里,多叼着一根亮晶晶的烟头,而他们褡裢里的香烟,也开始犹如蜘蛛网那样,在后金蔓延开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袁疯子

这算是毛珏到任之后,第二个秋收了,而且今年终于是正常秋收,不像去年,辛辛苦苦种的麦子,高粱什么的让扫荡的正蓝旗付之一炬,就算开春的时候稍微有点干旱,不过依旧可以算得上一个大丰年。

今年还多了个义州,播种面积比去年要增加了一倍半还多,就算有了五千多个李氏朝鲜俘虏的加入,人手都有点忙不过来。

真叫全民上阵了,就连毛珏自己的都不得不在那个谁谁谁亲农的劝说中跟着去下地干活,他又不是个作秀的性格,跟着掰苞米就真是地头认真掰苞米,一天下来,差不点没把他的老腰给累断了。

不过一天下来,收获也不错,黄娇娇的苞米棒子把七八辆马车塞的满满的,地里,割下来的苞米杆子也是堆的老高,生活还真叫好了,一个千户所几百号汉子七扭八歪的瘫坐一地,三五成群居然对坐着抽起了烟来,还有人拍开了几坛子烧酒,劳动一天小酒嘬着,真是最解乏不过了。

与过去还真是天壤之别,就在一年前,眼前这些人一小半还是给建奴当包衣奴才呢,住的是牲口棚,四面漏风的破草垫子,吃的是麦麸野菜,这还吃不饱,换了毛珏统治,不仅仅青黄不接时候铁义镇衙门有粮食补助,修城堡,修路,修河堤,毛珏都是给钱的,虽然还是不富裕,可是家家户户好歹手里有了那么点小钱,吃得饱还穿的暖了,也追求的起这最廉价的享受来。

而且看今年的收成,就算是一半要上交给卫所,可一亩地上千斤的苞米收成,平均每人三四亩,一家也有个四五千斤的粮食收入,自己是根本吃不完,再专卖给卫所,毛珏的酿酒厂,又能赚到银钱,此时的华夏农民真是最勤劳肯干的一群人,毛珏仅仅给他们带来了这一点点小小的希望,就让每一家每一户都如此的感恩戴德了。虽然不敢过来跟毛将军勾肩搭背的表达着亲热,不过这些庄稼汉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毛珏还是认得出来的。

瘫坐在苞米杆子上看着蓝天,嘴里还嚼着根苞米杆,甜滋滋的汁液浸透到嘴里,毛珏自己也是满足的哼哼着小调。

记得穿越前在他们船厂,同一个宿舍就有个弟兄请了一个月假,跟着新认识的女朋友回老家收苞米,结果回来了,人也黑了,也瘦了,关键是女朋友也吹了。

毛珏就曾经笑着埋汰他,图的啥?让人白忽悠去干了一个月活!谁知道话还没讲完,这小子翻着白眼给他好顿反嘲笑,言之凿凿叫嚷着毛珏个老处男知道什么,好歹哥们也是当了人家女神一个月男朋友,手也牵过了,嘴儿也亲过了,甚至还苞米地里走了一回,火爆的不下于莫言大大《红高粱》里钻高粱地的情节,那一次,在他显呗瘦的跟小鸡子一般的肱二头肌狂笑中,毛珏是悲催的躲到角落里画圈圈了。

不过这次!

一股子喷香味远远的传来,火堆烧烤着新玉米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就算是一身水田衣,打扮的很乡村范儿,拿着玉米兴奋烤着的素衣依旧美得犹如后院荷花池中一堆粉荷那样,出淤而不染,清涟而不妖,那是自己的妞!

而且说到妖,还真有个妖精!今天干活可是一手没伸,红艳艳的希腊晚长褶裙,坐在那个被毛珏贪污的华贵马车前面,阿德蕾娜很女王范儿一条长腿伸平,另一条微屈,慵懒的靠着那个什么巴伐利亚狮子。长裙底下露出那一节白生生的小腿引得人止不住多看一眼,大大的画板垫在腿上,旁边还有颜料盒子与刷子,毛珏还不知道她有艺术天赋,画了一天也不知道她画的怎么样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妖艳贱货,也是他的妞。

齐人之福还中西合并了,要是之前那个当了一个月临时男朋友的哥们见到了,估计羡慕的眼珠子都得瞪出来吧?

不过说到这儿,毛珏心头又痒痒了起来,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和两个美妞天天耳鬓厮磨,没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上一次要不是文孟个白痴,说不定那一晚上就一凤双凰。

要不,今晚再试试?

太阳逐渐西沉,残阳把大地照耀的血红一片,眼睛鬼鬼祟祟的在好几十亩没收完的苞米地转了一圈,旋即又落在了正在作画的阿德蕾娜身上,似乎心有所感,洋妞忽然偏过了头,旋即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倒是勾的毛珏更加跃跃欲试了。

然而,有句话叫不巧不成书,在这儿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了,刚刚还嘀咕文孟这个扫把星,文孟还就来了,打碎了毛珏苞米地一晚游的美梦不说,而且还给毛珏带来了个难题。

“袁崇焕发疯了?”

…………

快马赶到白马山城山下,本户千户所,毛珏的嘴角禁不住抽搐起来。

建设起来需要整整半年,破坏却是一瞬间,烟草田作为试验田,他总共也就下令种了三个千户所,五百来亩地,这阵子香烟走俏,烟草正是不够用的时候,好家伙,轮着个锄头,老袁同志跟发了羊癫疯似得一个下午,十亩最好的烟田让他打砸的七零八落,烟叶子碎了一地,眼看着他闹腾,村子里聚集了一大堆屯户,议论纷纷却不阻止,还有白马山城都司官洛止戈也在,也是在一旁干着急,看到毛珏来了,就仿佛见到了救星那样,赶紧冲了过来。

“将爷……”

“还他娘的愣着干嘛?还不把这个老疯子给逮起来?”

气的腮帮子都抽筋了,没等洛止戈说完,毛珏已经气急败坏的挑着脚叫嚷了起来,旋即也不等洛止戈反应了,一脚踹到了也跟着发愣的庞大海屁股上。

“还不给老子上!”

这事儿还怪毛珏自己,一来袁崇焕原本是辽东督师,本来就是高官了,偏偏还是毛珏亲自送来的,就跟《官升三级》里面魏忠贤送进考场的张好古那样,他在那儿发疯,本户千户根本不敢管,打报告到了白马山城,结果守备洛止戈也不敢管,又把报告打到了副将衙门,庞大海找的文孟,文孟去找的毛珏,这一下午时间就过去了,十亩烟草,全被这老家伙割杂草一样给糟蹋个精光。

不过毕竟四十多的人,还是个文官,屁股蛋子上挨了一脚的庞大海就跟加了油门似得,上去一个狗吃屎式,直接把这货给扑倒在了地上,两个亲兵扭着他的胳膊,拎着就给拽出了地里。

“你他娘的疯了吗?没事儿干皮痒痒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本来就对这个一上任就对自己便宜老爹项上人头还有自己这大少爷饭碗虎视眈眈的内斗行家不感冒,如今这一遭更是让毛珏愤怒的,也不管什么袁不袁督师了,上去两个大耳光旋即一大脚揣他肚子上,踹的这个前一品大员都是眼睛直冒金星一个踉跄连着向后面退了好几步。

可就在毛珏忍不住愤怒还要再打时候,冷不丁一个人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张开臂膀挡在了倒地的袁督师前面。

“笨蛋强盗,你欺负他算什么能耐,有种你冲我来!”

毛珏忍不住要气笑了,袁崇焕的为政才能他不清楚,军事才能是一塌糊涂,大局观也不咋地,不过他人格魅力的确是令人赞叹,自己这个政敌救他一命不说,如今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到这个倭寇小姑娘都愿意为他站出来挡刀了。

还好千代姬也没威风多久,一双细长却格外有力的手猛地拽住了她的后衣领,揪着就把他拽了回来,连带着那个小正太,岛国三人组又是抱在了一起,躲在了一边。

不过被这日本小妞这么一闹,毛珏也没了刚刚火冒三丈,要打死这个袁大头的心思了,走到他面前,毛珏是阴沉的弯下腰,恼火的喝问着。

“袁大人,袁督师?是不是没事儿给你闲的了?辛辛苦苦种的庄稼,你就这样给祸害了?你们读书人就全都这德行?”

刚刚那两巴掌打的可狠,打的袁崇焕嘴角都流血了,这货也是很英烈的噗一口吐出块带血的唾沫在毛珏脚边,同样阴沉的哼道。

“庄稼?”

“朝廷就是你这种人太多了才弄得如此乌烟瘴气!官田私种烟草,中饱私囊,不思进取,朝廷养你们有什么用?辽事一天天败坏,皇上殚精竭虑,寝食难安,汝等却,却这般自私自利!你有什么脸披着这身官服!”

说到气愤处,袁崇焕还狠狠地薅其一把烟草,摔在了地上。

不过让他呵斥了这一通,毛珏非但没有发怒,反倒是嘿嘿的乐了起来,这一笑,倒是把袁崇焕笑懵了。

“你笑什么?”

“袁大人啊!袁大人,你有何面目说我?”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消停不下,风烟又起

“远的不说,托您的福,我东江镇半年多的军饷军粮没见到,有这事儿吧!”

“还不是你父子二人嚣张跋扈,不听节制!屡违军令!本督方才出此下策!”

“所以你就不顾朝廷法规,也不顾大局,让整整一个军镇十万人马面临挨饿的危险,宁可把粮食给蒙古人,也不给你的友军吃?这就是你袁督师?”

这头袁崇焕还底气十足的冷哼着,可毛珏这一句话,瞬间让他噎住了那里。

不过一说开,毛珏脾气还跟着上了来,脑门上青筋都跳的像一条条蚯蚓,火冒三丈的继续叫嚷着。

“军饷发出来,先漂没个三成,是你们文官吧?”

“萨尔浒之战前,大将杀牛祭天都用的口钝刀,三下没斩下个牛头,可是在背后,还那么锦衣玉食,歌舞升平,是你们文官吧?”

“争权夺利,把这辽东当成了名利场,辽事情好时候一拥而上,把辽事败坏的糜烂了,又一窝蜂跑了,还互相拆台,前方将士冬天连件棉衣都没有,冻得瑟瑟发抖,你们还吃着火耗,卡着成例,这儿这么多人,没有一个是义州土生土长的,全都是被建奴东侵,要么给赶出家园,要么生生变成包衣奴隶抓来了,袁大人,你有什么资格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还谴责我毛珏?”

整个明末历史上,不断重复的两个字就是党争党争党争,甚至国都亡了,就剩下江南半壁江山,号称谦谦君子的东林党还有心思勾结左良玉打到应天清君侧去,袁崇焕历史上给捧得那么高,他在任这一年多除了诛杀毛文龙,再就被后金打到京师去,剩下就没什么值得后人记住了,拍着胸口,毛珏是满面的讥讽嘲弄着。

要是换钱谦益那样的政坛老油条,没准儿这会儿又脸不红心不跳,一堆四书五经大道理砸过来,显得他们文官贪钱就是天经地义,武将就得像狗一样呵呵摇着尾巴去送死那样。不过袁崇焕就这点好,他还算是个实诚君子,有过错就认的,毛珏说的这些,他也否认不了,甚至不少是他都憎恨的被毛珏诘问的一张老脸通红,老袁也是讪讪然抓着一把烟草,不吱声了。

“要天下都我这样将官还好了呢!好歹老子能自给自足,能让我手下的士兵拿上新家伙事儿,不挨饿不挨冻,你要再给老子捣乱一次,别怪老子不讲情面!”

还在心疼着十亩烟草,恶狠狠地警告一句,毛珏旋即恼火的偏头向洛止戈,也是火气十足一巴掌拍他脑门上。

“一个犯人都看不住,最后还得折腾到老子头上!再有下次,你这守备就不用当了,滚回老家种红薯去!”

“末将遵命!”

对于毛珏可是敬畏有加,三十好几的汉子挨了毛珏这一巴掌,还得立马来个立定敬礼,不过这毛珏还嫌不够,伸手捡起一束烟草,举着又是对着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卫所屯民高声叫嚷起来。

“这铁山,这义州,不仅仅是老子的!也是你们的!老子赚到这些钱,然后发军饷,供养部队,保护这一片水土不让鞑子蹂躏,给你们减税,让你们一个个能吃得饱穿的暖!想想如今的日子,再想想以前的!别他娘的再袖手旁观了!为了你们自己,谁再敢他娘的搞破坏,打死他!”

“对,听将爷的,谁他娘的敢破坏咱们义州,小的就为将爷打死他丫挺的!”

毛珏现在的人气还真不低,他的一声呐喊,整个千户所瞬间跟着沸腾了,这里的卫所兵绝大部分都是之前给建奴正蓝旗当包衣出身的,那种苦日子,切肤之痛,这些人的情绪也被调的格外的高,倒是坐在地上的袁崇焕,愕然的扭头看着周围的一切,一股子不安与躁动的神色又是浮现在他的脸上。

这东江对毛家如此拥戴,对于大明,未必是一件好事啊!

口号喊了差不多几分钟,众人都有点喊累了,毛珏这才比划比划手,让大家伙都散了,该吃晚饭吃完饭,该干嘛干嘛去,袁崇焕也被失魂落魄的拖回他那个小屋,一道上,几个卫所兵汉都对他凶巴巴的,也没了之前的敬畏。估计这个点,阿德蕾娜与素衣都得回家了估计今晚苞米地是钻不成了。又是心疼的看了一眼被袁崇焕糟蹋的烟草田,毛珏是厌倦的对着文孟几个一笔画手,打算也是骑马返回白马山城,他还饿着肚子呢。

可又是这个功夫,千户所外头,急躁的马蹄子与水泥路面激烈的碰撞出踢踏声音来,没看到人,可是背后插着的红旗子却是早早的涌入眼帘,看的毛珏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子,红旗传信,八百里加急,那是紧急军情!莫非建奴要对自己的义州动手了?

“标下田大彪,拜见铁义副将大人!穿毛帅军令!着令副将大人马上点齐兵马,向皮岛汇合!”

又要去皮岛?看来进攻方向不是在鸭绿江一线,可这么个紧急状况,毛珏心依旧给跟着悬着,又是急促的问道。

“毛帅可曾示下,到底是何处发生了战事?”

“回副将大人!建奴兵围大凌河!蓟辽督师孙承宗孙大人下令全辽镇集结,救援大凌河城!大人乃是蓟辽督师亲典,命率本部军奔赴锦州一线,与大军汇合!”

“什么?大凌河开战了?”

说话功夫,袁崇焕居然挣脱了结果卫所兵的钳制,惊骇的大步跑了过来,不可思议的叫嚷道。

“现在绝不是开战的时候!建奴刚破我关内,辽东各军正是苦战疲软之时,而且大凌河城基破败,修缮匮乏,又缺乏红衣大炮,实在不可为倚仗,现在决战,十之八九要重蹈萨尔浒,开,铁辽,沈之覆辙啊!不行,我要马上上书,不能开战啊!”

头发凌乱,嘴角还淌着血,袁崇焕就像个老疯子那样,手舞足蹈的叫嚷着,他在那儿跳大神,毛珏何尝不是差不点没哭出声来,大凌河之战,明末关外决定性的败仗之一,支援前去的五万多人马也就一万来人活着回来,剩下的不是投降了,就是散了,城内祖大寿的一万军兵,两万民夫亦是不是饿死被吃了,就是投降了后金,祖大寿一个人诈降逃回了锦州,整个关外元气大伤,再也没有实力继续执行袁崇焕的步步为营,向辽沈平原推进,将后金挤回白山黑水的计划了。

问题是,明知道前面是个火坑,毛珏偏偏还得跳,孙承宗都亲口点名了,他要是不是,就是摆明了与朝廷唱反调,抗旨不尊了,要么是被锦衣卫锁拿,去下大狱,要么他就得被逼的干脆反了,不过凭着毛珏自己的力量又自立不了,不是得投奔后金,就是得投奔朝鲜。

这两条路,还不如杀了毛珏呢!

名声所累啊!估计就是前一阵子崇祯皇帝那一句辽东双星,害得自己被孙承宗给盯上了,那句至理名言说得好,真是装逼不可取,低调是王道!

眼看着袁崇焕这头还像个疯子那样,急躁的到处乱走着,忽然有点羡慕这个脱离了是非圈外的家伙,毛珏无奈的拍了拍他肩膀。

“袁大人,别折腾了!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上书能不能到达皇帝那儿都说不定,引火烧身是肯定的了,好好在这儿将养着,别再胡闹了!哎~”

说到这儿,毛珏是苦逼的叹了口气,一席话也终于让袁崇焕冷静了下来,想想当前处境,老袁是颇为颓然的又坐到了地上,好一会,这才再此站起来,对着毛珏抱了抱拳头。

“小毛将军,一路珍重!”

“袁大人,但愿能来日方长吧!”

这次这老家伙没给自己添堵,站在卫所户口,一道目送着毛珏出的千户所村寨,可就算如此,也改不了毛珏心头的沉重,站在新修的混凝土马路上,向西北足足眺望了几分钟,毛珏这才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语气,悲催的对着同样有些发愣的庞大海,文孟摆了摆手。

“没听军令吗?传令下去,铁义镇各部,马上像铁山集结!”

“末将遵命!”

两人也是赶紧抱拳鞠躬,旋即翻身上马,迅速奔向了附近最近的军事卫所。

这秋收才开始,好日子还没过几天,背上背着红旗的传令骑兵又一次把战争的紧张气息传递到了铁山义州的每一处边边角角。

白马山城,毛珏自己也是急促的准备了起来。

他可惜命,学袁崇焕广渠门之战,精密结实的丝绸甲先在里面包裹了三层,外面又是套上了用冷锻方式锻打铁片,镶嵌而成的棉甲,这七月多天气还是热的时候,这一套可够折磨人的,不过毛珏是宁远流汗多一点,也不想流血。

镜子前,素衣一双杏花眼又红肿的像桃儿一样,不过她是真正的好女人,一言不发,默默地为着毛珏穿戴着甲胄,打点着行装。

今夜他这个铁义副将是需要连夜奔赴铁山的,家都不能待。

“放心吧!少爷我还没娶你呢!这次打完仗,回来咱们就洞房花烛,拜堂成亲,你看好不?”

走到门口,不忍心看着这妞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掐了掐她的小脸,毛珏开着玩笑的说道。

梨花带雨,强颜欢笑,素衣也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认真的点着头。

“不论如何,素衣等着少爷!”

真是千万句情话,也不及一句我等你来的动人,一时间,毛珏心头亦是被这双眼睛激荡起了层层涟漪,没有再说什么,猛地抱住素衣瘦弱的身躯,就像要把她融入身体里那样用力,好一会,直到文孟在外面催促,毛珏才一狠心,推开了素衣不舍的小手,抱着头盔头都没回向外走去。

不过他走的太冲了,刚一推门差不点没撞上两朵肉乎乎的山风。

“你干什么?”

上次给这妞的宽大棉甲居然被改好了,合身的穿戴在阿德蕾娜身上,胸口额外修出了护心镜,把她凹凸有致的轮廓都显露了出来,也是抱着个头盔,这妞安静的等在门口,看着她的样子,毛珏倒是一愣。

“和你一起出征啊!”

拍了拍头盔,阿德蕾娜是理所当然的说着,听得毛珏禁不住眉头一紧。

“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

“素衣是您的贴身丫鬟,我可什么都不是,万一少爷战死了,妾身下场还不定多么凄惨!与其被卖到哪儿去,还不如跟着少爷,就算死也是死在一起。”

“你这洋妞!瞎说什么不吉利的?”少爷吉人天相,我们铁义军又是精兵强将!这叫立功去!”

旁边文孟是立马不乐意的叫嚷起来,听的阿德蕾娜又是拍了拍她的头盔,看着她扎着马尾,那副瓦里基尔女武神般的模样神情,心头又是一暖,毛珏先是露出一面无奈,勉强同意一般的向后一挥手。

“跟上!”

“遵命,将军!”

轻快的答应一声,把那个装点了点女性柔美的头盔往小脑瓜上一叩,阿德蕾娜也是轻快的像个燕子那样,灵敏的跟在毛珏身后翻身上马,位于白马山城的副将衙门口,早有一群精悍骑士枕戈待旦的等候在那里。

烈马飞扬,急促的马蹄子声中,上百骑兵飓风那样狂飙向了铁山城,道路旁,也不知道多少户人家同样收拾着戎装。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杂牌军

别说,不声不响中毛珏麾下兵马也不少了,铁山有一万两千七百余男丁,义州有九千,西大营又带来了五千,这些理论上都是毛珏麾下军团,要是全民皆兵的话,最大他可以动员两万六千多大军。

正常情况下,西大营五千战兵,铁山营五千四,他也有一万兵马。

当然,不到生死关头,毛珏也不可能把所有人丁都脱产武装,况且这是要援助大凌河,从铁山到大凌河足足四百多公里,八百里地,去的人马太多,后勤,辎重,都将遭受成倍的压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隋炀帝征讨高句丽,出动的兵力达到了骇人的九十七万,然而实际上抵达前线的也就三十五万到四十万,偌大的兵团撒在漫长的国境线上,自关中河北运量保卫地方的兵马就占据了一半还要多的兵力。

这也是毛珏不高兴的地方,依照大明帝国军法,地方部队需要供应支援部队粮饷,可一个个文官主官那是抠的掉毛,就拿前一阵的京畿保卫战来说,山西巡抚耿如杞以及山西总兵张梦鲸千里来援,按照规定,援军要到防御位置一天之后才发放粮饷,结果兵部不知道那位大人就如此“精打细算”,为了省这笔粮饷,三天调动山西兵换防了三个地点。

本来千里行军就已经很累了,饿着肚子连着三天被调动的团团转,大兵们也毛了,干脆发动了兵变,五千人马溃逃回山西,张梦鲸耿如杞遭遇弃市之刑,一发部分山西兵迫不得已加入了农民军,反倒是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东江与辽东的关系本来就不好,这次去,天知道那些老抠肯不肯给他兑现粮饷?

“老弟,你确定这些兵马都不带?”

到底还是军区,令出如山,当天晚上集结的命令传达,次日中午,各军首领陆陆续续就带领着麾下兵马抵达铁山,然而毛珏的命令却是让各家军将错愕不已。

除了亲军以及等量的战兵之外,剩余兵马,全部解散!

这意味着什么?西大营五千人马,毛有德,毛仲明亲兵加一块才不到一千人,那么他两人才能带两千人马,不过他们这还算是好的了,如赵氏兄弟,何馍馍,田涛这样的地方豪族将领,他们更惨,主要依靠的是宗族势力,亲兵才五六十个,铁山三家加一起才能出兵六百左右,才堪堪比百户强点。

至于毛珏自己是最豪的了,前一批亲兵八百,帮着金自点抗倭的时候又招募了一批八百,加上铁山标营,接手尚可喜的兵马,他这次出兵三千二,。

这次可是要和建奴交手,每次出战,毛文龙都是全力以赴,甚至恨不得将瘸子瞎子都带上了,可这次跟着毛珏,人数居然缩减到这么点,毛有德颇有些不适应的指着被阻隔在铁山大营以外,乱哄哄解散的足足五六千兵马,愕然的问着。

不过听着他的问话,毛珏却是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那五千人马的粮饷,你给拿啊?”

如今铁义的军队还停留在半封建时代,毛珏的一千六百亲兵,全都是雇佣军,剩下就算西大营的战兵,都残留在封建时代,有点类似于如今日本大名与武士之间的关系,在铁山义州,毛珏以铁义副将的身份分给屯将屯田,屯将又将一部分屯田以自己的名义分给亲兵,亲兵一般都属于小地主了,向下还拥有着些佃户为他们耕种,打仗时候,这层层封建主则是出武士,毛珏这个“大名”出钱粮,层层效忠的关系。

所以毛珏决定带兵多少,毛有德也反对不了,毛珏一个白眼,他也只能悻悻然的抱了抱拳头,回去准备去了。

兵马可不是越多越好,战争还没打,毛珏已经知道只是一场败仗了,这次他去主要是应景的,要是可以,他恨不得直接带几十个骑兵去,一但遇到危险,直接跑路,一万多大军老的老,小的小,带多了也是累赘,两千八左右的亲兵作为主要战斗力,剩余两千八毛珏根本就没打算拿上阵,完全作为后勤兵,去背负战兵与自己的口粮就行了,这样算得上最轻装简行,撤退也方便。

可就算这样,看着麾下这些人,毛珏依旧是头疼,他的一千六亲兵团,有八百多人新兵训练才进行了一半,好歹装备是整齐划一的,十二个火枪团一人一套棉甲,一柄燧发枪,一把刺刀,一百发基数的火枪子弹,骑兵哨和盾兵哨也差不多,尤其是盾兵哨,除了刀之外如今也有一半腰上挎了把左轮,看着像个正规军模样,可那些拼凑起来的亲兵团,实在有点不像样,拿什么的都有。

尤其是作为亲兵是要关键时刻上阵跟着主将拼命的,绝大部分亲兵使用的都是冷兵器,甚至一些奇门兵器,而且亲兵自己负担装备,有的甲新,有的甲旧,有的就干脆没有甲,整个一游击队样子。

下午在铁山城军营整顿部队,发放完安家银子与粮食后,实在是处女座强迫症发作,毛珏一声令下,把武器库给打开了。

这年头火枪最难做的部件就是枪管,十个里头能钻坏六到七个,可是有了水力机床,这成功率就到了百分之九十多,剩下的用流水线组装件去做,半年时间,毛珏在军火上面可真是富得流油,要不是没有可开发市场,他还真想卖军火来发笔横财。

一个个木头箱子里,码放在稻草中是整齐的燧发枪,黝黑的枪管上泛着一层油光,保养的十分好,捆在枪把边上还有着寒光闪烁的三棱军刺。

不过让毛珏恼火的是,他这大出血,居然还有人不领情。

“打仗还得真刀真枪的拼命,老子从军二十年,就没见过拿着这烧火棍赢过的!”

应该是耿仲明军的个百总,把发给他的燧发枪不屑的扔在地上,还大声的对着旁边拿着燧发枪犹豫的同队亲军叫嚷着。

不过他这话毛珏还真是赞同,哪怕到了美国南北战争时期,最后解决战争的手段都是刺刀见红,都说清朝愚昧,光靠着大刀长矛,要是清军有着建国时候的勇武血性还好了!

八国联军侵华的八里桥之战,清军骑兵不是没有冲破过英法联军的空心方阵,可是清末的武备废弛还真是到了个匪夷所思的程度,面对面的冷兵器肉搏中号称骑射拿天下的清军被列强刺刀教训的一塌糊涂,那一战,清军阵亡了三千多,英法联军居然才死了十二个人。

还有甲午战争中的平壤之战也是,清军忍受了日军几天的炮火轰击,却在日军刺刀见红白刃战之后迅速崩溃。

“将爷!”

口气不小,可毕竟还是个下级军官,这头牛逼没吹完,眼看着毛珏居然背着手迈着大军靴踱步了过来,这人还是禁不住紧张了下,回身行了个军礼。

“会使枪不!”

“回将爷,小的就是靠杀人充军吃饭的,怎么能不会使,将爷,这烧火棍……”

话还没说完,枪把上的刺刀被毛珏猛地揪了下来,伸手套在枪管上,回身一个双手刺杀,咔嚓一声,尖锐的三棱刺扎进了旁边训练用草靶子一半还多,尖头透草而出。

说实话,这一手在那些生平练枪矛,有着不少搏击高手的亲兵团眼里并不算亮眼,可是刺刀的功效却是在这些亲兵眼里一亮。

“还能这么他娘的用?”

真是颇有些新奇,那个起刺儿千总上前就把刺刀给拔了下来,很是行家的掂量了下燧发枪的重量,又是把半米长的刺刀拧下来,再给套上,不光他其他原本对这火器不屑一顾的亲兵队成员,掂量着手头火铳,视线也变得柔和与跃跃欲试起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毛珏又是很巴顿将军的背着手接着往前巡视,有了刺刀补充冷兵器格斗,西大营还有铁山三部绝大部分人马都接受了新发下来的武器,不过毛珏没想到,居然还有对盔甲起刺儿的。

干干净净的棉甲被摔在地上,一个身上肌肉虬结,长得颇为壮实的亲兵汉一面显呗着身躯上的疤痕,一面还离着老远对着毛珏直抱拳。

“将爷!小的赵铁汉,就为您省一副甲吧!小的从军二十年,靠的就是这血勇之气,搏杀在前,从不知甲有多重!”

这话可有点顾,出自当年名震西北的山海关总兵杜松之口,与胡人大大小小上百战,他都是赤膊上阵,大刀如风,砍得西北少数民族哭爹喊娘,称呼其为杜太师,这亲兵看样子还真不是辽东人,借着杜松典故,在向毛珏炫耀胆略呢。

不过,他的胆子照比杜松,还是差了真不是一星半点,没等这货吹完牛逼,右手左轮被毛珏猛地抽出,噼噼啪啪的子弹直接照他脚底板拍了过去。

猝不及防,跟跳芭蕾似得,这汉子小脚老太太那样东倒西歪连着退了好几步,最后悲催踉跄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光亮的大脑门子上全都是冷汗珠子。

甲踢到了这货身边,随手把左轮插进腰带上的枪别里,毛珏还轻佻的比划了个小拇指。

“赵铁汉是吧?这次打仗,老子特批,你站后排!”

这帮兵痞子嘻嘻哈哈的嘲笑声中,赵铁汉老脸憋的通红,拿着那套棉甲逃命那样钻进了人群中,离着老远,还能听到他恼羞成怒的叫骂声。

不过这么两着,毛珏倒是和这些别人麾下的亲兵将勇们混了个脸熟,一帮子兵痞子心头对毛珏也翻起了好感与拥戴来。

真叫军命如火军令如山,借到毛文龙命令的第一天,毛珏完成了集结,第二天,浩浩荡荡的东江舰队就已经停靠在了铁山的港口上,而此时,毛珏可算有了一支像样的兵团,两千八百号铁义最强战斗力统一披挂着整齐的盔甲肩膀上靠着上了刺刀的燧发枪,井然有序的排队上着船。

至于后面两千八百名充当脚夫的卫所兵,毛珏是实在没有精力管了,一人一把轻的可以的单刀,盾牌都没有带,爱穿啥就穿啥,刚刚威武的军团这儿倒是显得有些虎头蛇尾的。

而东江旗舰舰首,毛文龙那苍老却伟岸硬挺的身躯亦是毫不意外的出现在那里,他的一双老脸上,流露着一股子担忧的阴沉……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锦州风烟

毛文龙这是老上路偷塔流了,早年间,他还满是血勇,屡次与建奴大战,可是这出镇皮岛之后,仗却是越大越少了,每次朝廷调兵,基本上就是兵团压到旅顺口,对金州盖州一带到赫图阿拉沿线起到个威胁牵制作用,很少再压上全副身家与自己的项上人头与建奴热血沸腾的决一死战了。

似乎真的是英雄迟暮了。

不过当上了铁山义州的总头头,毛珏才能体会到这种压力,用一句俗套到再俗套不过的话说,他不是一个人了,身边有两个妞需要负责,几个傻乎乎的将领兄弟外加个小舅舅,还有上千效忠的部下,数万麾下的领民的身家性命,前途荣华都牵挂在你身上,这种沉重,实在是让人不敢再年少轻狂,热血上头。

轻狂如隋炀帝,最后亡了国。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到了旅顺,毛文龙就带领东江主力下船了,拥有八十六条战舰,一大堆大小功能船的东江舰队,也归属了毛珏来指挥。

“别冲动!”

每次都是毛珏送船,这次父子俩倒是掉了个各,这头最后一个营顺着船向下登陆,那头毛文龙则是颇有些沉重的按着毛珏的肩膀。

“父亲放心,孩儿知道!这次大凌河之战,恐怕……”

伸手打住了毛珏接下来的话,毛文龙倒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你带的兵马,老夫就知道,你心里有数,不过老夫说的是你被冲动,万一事不可为,扔下军队就跑,为父这么多年了,也是几次大起大落,兵马没了可以再招,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是咱毛家独苗,你不能死!”

“这,我知道了……”

迟疑了下,毛珏的话说的有点口不对心,的确,他挺怕死的,可要是把文孟,阿德蕾娜他们扔了,自己逃命,毛珏还没冷血到那个地步。

别说,真叫知子莫若父,一眼就看出了毛珏的敷衍,不过毛文龙却也没多说什么,再此按了按毛珏的肩膀,却是露出了满脸欣慰来。

“我儿的确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虽然袁蛮子这次,你的确做的太失智,太凶险!不过好歹是没惹出什么祸事,而且袁蛮子到底也算是好汉一个,让他这么死,也的确是太可惜了!”

唏嘘了一句,毛文龙却是欣慰的笑了笑。

“想干什么就去干,你老子我撑着你!”

…………

不是不怀念那前世的父母,可是站在船头,看着愈来越远的那个身影,毛珏心里还是有股子暖烘烘的感觉,在这儿战火纷飞的大明,他是愈发有种家的感觉了。

“阿德蕾娜,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的出神,毛珏忽然扭头对着同样站在甲板上出神的洋妞问去,这一问,明显有些让这妞愣住了,好一会,她方才无比复杂的摇了摇头盔下秀丽螓首,嘴角翻起一股怪异的嘲讽。

“他吗?一个自我膨胀的笨蛋,好好的坏人不去当,偏偏想当个好人的大傻瓜,白痴一个。”

怎么也没想到阿德蕾娜居然对自己父亲会是个如此评价,毛珏还真是为之一顿,不过想想,阿德蕾娜这个贵族小姐,居然会以女奴这个卑微身份被贩卖到东方来,不经历家庭剧变是不可能的,那么对引起家庭剧变的父亲,她怎么可能不痛恨?

不过对于阿德蕾娜的家事,毛珏却是愈发的好奇起来。

就算是走水路,省却一些时间,铁义大军依旧花了差不多一周左右的时间方才抵达辽左,这个时代,锦州还没有外港,舰队只能靠在宁远城外海的觉华岛,从这里登陆,步行北上锦州。

后世这一带虽然不说经常跑,不过好歹是溜达过,不过此时的辽左是一点儿也看不到记忆中的繁华,尤其是宁远城,后世这里是葫芦岛市下属的兴城市,宁远古城倒是依旧,比那个时代更加真实了不少。可围绕在宁远城外,那更加大更加繁华的兴城市,此时仅仅是荒郊野岭,曾经溜达过的十里长滩,破破慥慥渔网石头是浮木狼藉满地,遍地高楼大厦跑汽车的古城大马路此时也是零零落落几个小破村子,甚至到如今,还能看到战争的痕迹,压在屋子底下的木头还残留着烧过的木炭飞灰。

就算是打赢了宁锦大捷,可袁崇焕也是没能给这片饱受战火蹂躏的带来什么改变。

一天行军五十里,从宁远到锦州又是花了铁义军两天左右时间,还真是如毛珏所尿,这帮犊子,自己千里迢迢的前来支援,却一个个市侩抠门的紧,毛珏向兴城府要粮饷,这个五十岁上下的老文官推给锦州,让他到战区去领,到了这锦州,锦州总兵府又不知道是哪个混球打着官腔又是让毛珏去宁远觉华岛去领取,声称那儿才是辽镇的屯粮地。

幸亏毛珏有先见之明,这次大车拉来的还有卫所兵背来的粮食就有五千多石,足够铁义大军吃上一个多月的,至于一个月之后如何办?再没人搭理自己,毛珏就趁机退兵了。

反正他是按照命令抵达了锦州前线,还倒贴了一个月的军饷军粮,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到时候一句缺粮哗变,大不了在朝廷那儿扯皮呗,反正如今有兵有实力的军将,朝廷基本上都不敢动,官字两张口,到时候备不住毛珏还得反咬一口。

“这什么破地方?还没有咱们铁山一半热闹!”

锦州总兵府缴令吃了个瘪,一肚子火气,一面向着城外的临时军营走去,一面文孟还火冒三丈的叫嚷咆哮着,那鄙夷的模样,就像个西方贵族跑到什么穷乡僻壤那样。

不光他,旁边毛有德,毛仲明等几个大将同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神色难看的很,不说这次让人踢皮球那样左推右,右推左,仅仅受到的怠慢就令人愤怒,被几个文官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大堆风凉话,那语气,仿佛自己等人不是来救命的援军,倒像是他们养的一条狗,招呼过来,再一脚踹过去,都理所当然那样。

这帮家伙,还没等开战呢,先让友军失去了帮他们奋战的兴趣。

不过文孟这句也不算是气话,这儿真叫穷山恶水,城墙是挺高,可是城内萧条的可以,家家户户关门闭户,街道上行人稀缺的犹如鬼街,连个落脚的酒馆小店都没找到。

相反如今的铁山,因为有毛珏的南货,李朝的商人,辽东一些还算是友好部落,还有江南过来做点小买卖的商人汇聚于此,领民手头都有点闲置钱粮,市集也是三天两头一办,真比这儿富庶多了。

没理会部将们的骂骂咧咧,毛珏自己的脸色也是颇为难看,骑在马上一道沉闷的走着。他是奉孙承宗的命令前来支援大凌河城的,可是在这锦州前线,孙承宗居然不在这儿,而在百里之外广宁后屯,驻守山海关,锦州最高的军事长官,锦州总兵祖大寿,如今是被围困在大凌河城内,跟着一块被围的还有锦州的精兵一万多马。

如今的锦州城总兵力不过万,加上附近的松山,塔山,杏山等堡垒也不到一万五,七月末接到命令,感情儿他毛珏还是到的最早一支支援部队,加上他的部队也不过两万出头,而后金恐怕是倾国而出,不下五六万兵马,实力相差如此悬殊,还打个芝麻?

毛珏真怀疑,孙承宗是不脑袋也让门挤了?真叫盛名之下,其实难附!之前大凌河城已经两度异手了,他老人家也是两次提督辽东了,这么大的战略决策,就没想过皇太极能前来争夺的可能?完全没有准备预备兵力接应!一开战,后金是蓄势待发,可大明啥准备没有,上来就落了个被动。

就算没准备兵力,给祖大寿多准备点粮食也是应该的吧?就算后金大军来袭,依靠着大凌河城,好歹能挣扎扑腾一阵!好家伙,祖大寿一万精兵,两万民夫,粮食就够吃半个月的。

而且袁崇焕的计划是用城市群包围后金,不断通过袭扰挤压使后金疲软,最后迫使其俯首称臣,本来计划就是建立在野战打不过人家的情况下,如今倒好,人家皇太极围着锦州城挖掘起了防御工事来,玩起了围点打援,自己依靠着兼顾防御,逼得明军不得不来战,这不又得拿自己的短处,去和见建奴长处碰去吗?

这种情况下,锦州都督俭事宋伟居然还叫嚷命令着毛珏立马向大凌河城进军,去解大凌河之围,强忍着毛珏才维持住风度,没当场扇这个白痴两个耳光来,不过毛珏心头已经做好一遇到个风吹草动,立马跑路的准备了。

这么沉闷的一道骑马回了城外大营,偏偏这儿又对峙的紧张得一匹,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一队锦州兵,堵着毛珏门口大声的吵吵叫骂着,门口田涛赵成也是堵在那里,人群中间,一个骑着白马,拎着口大砍刀,头上骚包的戴着个金翅盔的傻逼傲慢的大声叫嚷着。

“老子管你哪儿来的!到了这锦州,就得听老子命令,马上集结起来,跟着大军去解大凌河之围,胆敢贻误军情,老子砍了你们!”

本来就一肚子不爽,居然还有个白痴到自己门口来嚣张来了,毛珏肚子里的火气直接就串了上来,恼火的踢着马肚子赶了过去,不过一离近了,毛珏的嘴角居然勾起一股子冷笑来。

居然是个熟人!

“哎呦呦,今个房檐下乌鸦乱叫,本将还当有什么倒霉事儿发生呢?原来是吴将军!许久不见,不知道吴将军别来无恙否,那一双大长腿,还发痒不?需不需要小弟在帮吴将军挠挠?”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添油与诱饵

别说,来的人还真是帅,金翅盔冠顶,面如冠玉,线条硬朗,又生得虎背熊腰,身材魁梧,标准的个壮汉帅哥,只不过一听到毛珏把懒洋洋的讥讽声音,这家伙脸色都瞬间红的发紫,不知道头盔下也是不是来了个怒发冲冠。

“毛珏!无耻小人!是你!”

还真是熟人,上次差点让毛珏打折两条腿又和他并列辽东双星的广宁团练副将,吴三桂!也不知道对毛珏恨得多么牙根痒痒,这话几乎是从吴三桂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不过这时候,你越不生气,对方越生气!这可是毛珏在后世无数网络游戏键盘侠的教导下练出来的,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毛珏是更加讥讽的嘿嘿笑着。

“吴兄,咱们还真是有缘啊!上次是跟着袁督师,想抢我东江镇,这次又是来抢兄弟我的兵权,阁下辽东的人品,小弟还真是佩服佩服!”

“哦,原来来了个强盗!哈哈!”

“原来辽东镇竟是出这种东西,还说咱们家将爷是无耻小人,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啊!”

不愧是流氓团伙出身,毛珏刚嘲讽完,毛有德立马是夸张的大叫起来,后头的文孟也是阴阳怪气的跟着感叹着,这挑衅在打仗时候也是一种本事,就像诸葛亮骂死王朗,还有楚霸王要拿刘邦老爹炖汤,结果太祖爷笑嘻嘻的上来一句,你我结拜兄弟,我爹就是你爹,你要把你爹煮了,就分我这个兄弟一杯汤吧!这脸厚心黑的程度模样也是令人发指。

毛珏这几个无疑还没达到太祖爷诸葛哥哥的境界,不过对付吴三桂几个是真真足够了,三个人一配合,身边的亲兵再跟着嘻嘻哈哈,什么贼人,什么无耻之徒的乱叫个不听,气的吴三桂差不点没从马上掉下来,气急败坏的举着大刀片子指着毛珏鼻子就破口大骂着。

“无耻小人!可敢与某大战三百回合!”

也知道毛珏鬼点子一堆,单挑却是不行,这麾下也够给力的时候,毛有德是立马胡子一张,同样举着大刀应衅着。

“被我家将爷打折了腿的癞皮狗,也敢向我家将爷咆哮?将爷不必动手,就让末将为将爷痛打这癞皮狗好了!来啊!”

说实话,很流行的武将单挑,毛珏还真没见过,周围不管辽东军还是东江军,都起哄的让出来个圈子,两个都是使用双手朴刀的大将也是跃跃欲试的跳下马,活动着筋骨,就像抢配偶的雄狮那样,相互挑衅打量着对方毛珏便也没出声。

轮的动上百斤的大刀,吴三桂的武功无疑高强,可是毛有德在东江猛将中,同样也是佼佼者,后来能坐到建奴平南王的位置,应该手底下武力值也不低吧?双方应该是五五开,那就打呗,谁怕谁?

可眼看着双方裤子都脱了,轮起来梆硬的大家伙就要来一场男人之间的交流时候,外面墙寨子,忽然十多个辽东骑兵满头大汗的向里头拥挤着,还不断的挥舞着手头红旗。

“二少爷!老爷发兵在即!请您速回军营!”

这下,吴三桂那张英俊的帅脸顿时跟吃了屎一样难看,举着刀子尴尬在了那里,走,面子挂不住!留下来打?拜托!那头打仗呢!军情如火!

不过这次,难得毛珏居然大方了一把,踢着马上前,挥退了得理不饶人,正在那儿秀着肱二头肌的毛有德,毛珏是在马上抱了抱拳头。

“既然前方军情有招,今日的鄙视就暂且作罢吧!吴将军还是赶紧披挂作战,待将军凯旋,再与我家毛长兄一较武功,如何?”

“好,咱们就他日再约!”

语气也是缓和了下来不少,顺着台阶就下,抱了抱拳头,吴三桂旋即又是捡起来脱下的铠甲,也来不及穿,夹在胯下翻身上马,带着他的几十个辽东骑兵,急促的向北城门方向狂奔了过去。

“呵,什么东西,夹着尾巴逃了不是?”

望着吴三桂有些焦急的背影,庞大海是在哪儿嘴贱的嘿嘿一笑,引得其他的东江兵将也是跟着哈哈大笑着,连甲都没穿,晃动着也不知道真是战场厮杀还是流氓打架留下的满身伤疤,毛有德也是得意大笑着,似乎想要炫耀点什么,可是旋即他的笑容却又是消退了,有些愕然的对着毛珏一抱拳。

“将爷!您这是?”

毛珏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反倒是眉头紧锁着,目送着吴三桂远去,毛珏忽然也是一回头,阴沉的对毛有德几个喝令起来。

“马上披甲,咱们也去看看!”

“将爷,让这帮辽东佬去打去,咱们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文孟是第一个满脸不愿意的叫嚷起来,不光他,其他将领也是满脸的不情愿,见此情景,毛珏也不得不解释一句。

“不是去帮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趁着这会儿辽东军去解围,本将要亲自去观战一番,方能做到心里有数!”

“如此,末将遵命!”

……

辽西号称走廊,这锦州则是走廊的大门,这么称呼不是没有道理的东临渤海,西靠松岭山脉,最狭窄的地方不过才八公里,锦州就堵在这个狭窄的口上,而大凌河城则更像是个门锁,依靠在大凌河畔,要是在这儿站住了脚,完全可以在这儿形成犄角之势,一但建奴进攻辽西走廊,就会被卡在锦州大凌河之间这狭窄的二三十里之间,一面遭受背后河流阻隔,一面还要遭受大凌河,锦州城的双面夹击。

问题是那也得站住脚才行,这帮朝廷官员做事儿真没有联动性,大凌河被包围,锦州连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宝贵的战机就被浪费了,跟着吴襄宋伟的大军后头,毛珏是向西攀上了松岭山独门峰。

光知道望远镜是两片凹透镜加一块,至于什么光学原理,毛珏是真不懂,就只好像希特勒学习,什么东西都往大了造,一根青铜望远镜快赶上小炮管了,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崖摆放上,第一眼眺望下去,毛珏是立马头疼的一捂脑袋。

这仗没法打了!

从大凌河附近挖壕沟,后金大军里三层外三层足足挖掘了六道壕沟,挖出来的土在前后堆砌了两米多高的土墙,将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的后金八旗大军掩藏在其中,最里面,大凌河城连城垛都没修好,守军战战兢兢只能拿着木板摆在前头挡箭,再看外头,此时锦州援兵已经抵达了大凌河东南阵地,可相比于偌大的后金军阵地,吴襄宋伟大军渺小的就像是个大号甜甜圈以及个小蟑螂那样。

而且站在山头,毛珏还看到了一样领他恐惧的东西,黑乎乎,沉甸甸的红夷大炮,足足二十四门!就埋伏在了靠近南门附近的缺口中。

袁崇焕引进西洋大炮来巩固城防的恶果在这儿就显露了出来,那场备受夸耀的宁远保卫战,明军屯粮的觉华岛被攻破,二十万石粮食被焚烧,还有一条装着红夷大炮的战船被击沉,就跟珍宝岛之战我军拼死拖回苏军T-62坦克似得,皇太极也是粮食都不要了也要把这铁疙瘩给拖回来,如今到底仿造了出来。

本来明军对于建奴八旗,最大的优势就是火器与巨城了,如今建奴也有了能打十里多的巨炮,仗还怎么打?

没有十到十二万大军根本救不了,如今这大凌河城已经算得上死城了。而且这建奴所图谋的还不小,望远镜里,毛珏是清楚的看到了吴三桂上前去挑战,锦州大军就处于炮火覆盖下,偏偏建奴就没有下令开炮,仅仅派遣了三千左右正白旗兵马前去应战。

吴襄部多步兵,火器也不少,这样的军团正是建奴最爱的美餐,大炮打乱阵型,八旗铁骑一冲,吴襄全军覆没的可能性简直是三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了,可这会儿偏偏打了个势均力敌,身甚至拎着一把大砍刀,吴三桂赵子龙附体那样,居然还在八旗军中杀了个三进三出,这明显就是给明军营造一种错觉。

丢下望远镜,毛珏是唉声叹气的揉起了脑门来。说是不来,可看着底下的辽东军与建奴打了个热闹,毛有德,文孟一帮家伙早就心头痒痒了,没人敢和毛珏抢,这会毛珏放开了,他们是立马跟恶狗扑食那样拥上来,你推我脸,我扒拉你屁股,基里基气的跟一群兄贵一般。最后仗着脸大胡子硬,毛有德这货硬是把所有人都挤了开,自己把大眼睛瞪在了望远镜屁股上。

“哎呦!吴三桂这小二愣子行啊!这一刀都能劈开,啧啧,打不了了,正白旗骑兵绕后了,早就看监军道宋伟是个白痴,哪儿能把火枪队往那里扎堆的!”

真没发现,毛有德这货嘴还这么碎,那大屁股摇晃着,嘴里还不断叨叨的战场的战况,要是形象再好点,后世他都可以当个解说了,够勾的别人心直痒痒。

“哎呦喂!那个穿黄袍的,应该就是鞑主了吧?要是砍了他的脑袋,朝廷可是封伯,赏十万两白银啊!”

“什么?皇太极!”

也不管什么义兄不义兄的了,上去一脚毛珏直接把毛有德那晃动的肥屁股也踹到了一边,望远镜像那个方向猛地张望过去。

还真的,一个穿着龙袍,带着红顶子,跟后世清宫剧里皇帝差不多的胖子正站在大凌河东门左右的位置,也是拿着根望远镜正在观望着战场,这时候毛珏才想起来,自己漏判了个情报。

“正黄,正蓝,正白,镶白!后面是镶蓝,正红,镶红,镶黄,八个拱门,六道通道,皇太极身边,有着三十二面旗子!”

伸手掏出个小本子扔给阿德蕾娜,毛珏口中急促的说着,在这妞的笔下,一个绘画模型大致的呈现了出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援军杀到

战争早就不是春秋时候的君子之战,两家约个地方,叮叮咣咣干上一天,赢了的就是爷爷,输了的就是孙子,如今的战争更多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取得胜利不择手段,更加的旷日持久,也更加的难熬。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如此了,八月十六日毛珏率领军团抵达锦州,旋即就在锦州城外的东营住下了,每天能做的只有向北巴望着。

没办法,锦州本身的兵力都是紧巴巴的,那天见识过后金包围大凌河城的后金军团,尤其是二十四门五六千斤的红夷大炮之后,毛珏一点儿进攻的欲望都没有了,他是有自知之明,不像吴襄,宋伟那样,天天去找刺激。

真的叫找刺激,八月十六,八月二十五,九月十二,团练总兵吴襄先后发起了三次进攻,一次打的比一次难看,第三次更是毛珏连观战都懒得观战了,六千人马,让正蓝旗二百多摆牙喇亲兵给杀退了,狼狈而逃二十里,阵亡八十六人,伤了二百多。

曹秽论战中最重要的军事格言就是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连战连败,明显士兵们已经没有了胜利的期望,打仗更多仅仅是抱着个对付的心态,士气都让吴襄打没了,接下来的战争还怎么打?

不过就算是辽东军被打的鼻青脸肿,死伤惨重,出奇的东江军对他们却是羡慕的很。

“预备,前进!一二一!”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毛珏可是个抠搜的堪比葛朗台一般吝啬鬼,让几千大军在这儿闲着干吃他粮食干拿军饷,不可能的!

闲着也是闲着,剩下的八百亲兵那魔鬼三月新兵训练接着进行不说,西大营,铁山三户的亲兵也被毛珏硬塞进队伍中,跟着给老子一起练!

不服气?那好办,关禁闭不说,还扣军饷,要知道这次毛珏许下赏格,这出战一个月,发三两的战时津贴,加上一个月一两的军饷就是四两了,相当于平时一个进度的进账,当兵的赚钱路子可不多,你敢皮?老子就扣你银子,看谁难受?

就算是各军主官,将主都不敢管,一方面得罪毛珏,另一方面他不让训练的话,这部分银子就得他来补,而且虽然毛珏集训加强了他对自己亲兵的影响力,可话说回来,也加强了自己亲兵的战斗力,谁愿意吃力不讨好?

不过毛珏这一手,这也把这些将军给逼得欲哭无泪,亲兵与主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毛珏这么折腾他们麾下,他们还没法拒绝,这亲兵不埋怨自己都怪了,毛珏是很大方的千总以上不用参加集训,可为了不失去军心,谁敢不来?

除了是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叫嚣着老子兵少爷你随便折腾的毛有德,毛仲明还是该喝酒喝酒,剩下就算赵家兄弟,田涛这几个货也是不得不亲自跟着操场挨着练队列,累的跟王八犊子似得。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叫苦,也有爽的,就是已经挨过新兵训练三个月的八百老亲兵,他们如今是升级成了教官,当初毛珏怎么折磨他们的,如今他们就怎么折磨这些新人,站军姿时候要挺胸抬头,雷打不动,动次打次,动次打次,队列时候腿儿要直,队列要整齐,错一点,还是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亲兵家丁的出现,象征着明末军阀化的开始以及战斗力的堕落,不过用好了,未必却不是件好事,毛珏的亲兵,如今就很类似与后世西方近代化军队中一种格外进步的先进制度,职业军官制。

新兵其实很好得,苦练三个月,基本上就能当精兵拿上阵了,可是一个具有指挥才能,能带领自己十人小队的阵长伙长,其实每一个都很难培养,不要像那些其他的大明将军,把军饷扣的狠的都让人活不下去的了,再花高薪维持一支效忠自己的军官团,就算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毛珏也能时刻拥有一支战斗力相当不俗的军队。

这头两千八百多亲兵精卒被锻炼的哭爹喊娘,在大太阳底下练习着队列与服从,那头毛珏自己也没闲着,整日和洋妞待在一个帐篷里昏天黑地,干柴烈火,忙的一塌糊涂。

“哎呦,轻点!”

阿德蕾娜地位娇嗔中,毛珏不得不赶紧把他那手爪子从土丘上拿了下来,不过还是留下了一个巴掌印。

不要误会,真就是个土丘!打开了毛珏的手,阿德蕾娜这妞也是处女座发作的把小土丘小心翼翼的用小手拍平,还插上了两朵草梗当做树木,这才又舒服的拍了拍小手,旋即一碗水倒了下去。

这妞和泥玩了好几天,看的毛珏却是赞赏的双目发光,点头练练。他现在是发现,钱曾给自己送来的阿德蕾娜真是个宝!

不仅仅是会种植新大陆作物,对于军事工程,这妞比园艺还要专业,这些天吴襄一去打,他就带着阿德蕾娜去爬山,在松岭用他的大号望远镜去偷窥地形,这半个月时间,从大凌河上游到渤海入海口的沙盘地形,让他们给做了出来。

“这战场是进入我眼中了!”

又是几碗水倒进去,大凌河流动了起来,地头看着这一带地形,毛珏的眼中亦是带上了一股子兴奋的神色,伸手向沙盘上划了过去。

“如果在这里设水坝……”

“将爷,出事儿了!”

幸亏这次毛珏真没干什么坏事儿,不然没准真让文孟这货给弄杨痿了,脸郁闷的一耷拉,毛珏恼火的叫嚷起来。

“又出什么事儿了?”

“回将爷,两位毛参将在锦州城内跟辽镇兵马打起来了!”

毛珏是真的头疼的揉了揉脑门。

…………

大家伙都是热血沸腾的兵汉,这阵子大战小战不停,一个个都是生活压力挺老大,东江与辽东还有旧冤仇,尤其是毛珏这一来,吴三桂就跑上门来装逼,更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上,这两天没少发生士兵打架的事儿。

可是打成这样,还很叫少见,半条街都砸了,锦州少有的几个酒楼子之一醉红楼烧的跟大蜡烛似得,一百多号大兵还在那儿街上相互撕吧着。

不愧是毛有德,东江少有的大将,袒露着大猩猩那样的胸口,手里拿着个大活人当做武器,轮的跟风车似得,三五个大汉看着自己同袍跟那儿嗷嗷直叫,愣是不敢上去。

旁边的毛仲明就有点惨了,两个鼻子血流的跟自来水似得,不过他这货比毛有德似乎都要悍,抱着个穿着辽东军将的肩膀子,脑袋咣咣的就往他脑袋上撞,俩人撞得都成了大傻逼那样。

忽然间,急促的脚步声在街道上猛地响起,眼看着军旗来了,那些打的正热闹的辽东军跟耗子见到猫那样,撒腿就跑路,紧接着,一队披着棉甲拿着复合弓的辽东步兵,大步跑出了街口,带兵的是个辽东军参将姜鑫,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是阴冷的直接一挥手。

“举弓!预备!”

“老子看谁敢?”

一句射没出口,街道另一段,同样一大队东江军跑了出来,而且还是毛珏亲自来了,眼看着那些个虎视眈眈的辽东弓手,他是恼火的直接一声大吼,紧跟着他身后的亲兵队也是哗啦的一声把燧发枪平端起来。

不过看得出来,这些辽东军对于在旁边看热闹了半个月的东江军是真的火大,毛珏都亲自来了,姜鑫居然还没有收手的意思,阴森的瞄了一眼,这货明显的撇了下脑袋,跟着旁边人嘟囔几句,紧跟着,不少拿着盾牌,拎着单刀大棒子的辽东军冲到了前面来。

“他娘的,这帮混球拿的都是重箭,这又换了牌手刀手上前,这是看咱们都是火铳手,想要下杀手火并咱们了!”

脸色阴郁,贴着毛珏耳边上,文孟阴狠的说着,听的毛珏是禁不住一愣神,自己有那么招人恨吗?

不过如今他还真叫天不怕地不怕,看着那些举着木盾皮盾往上凑合的辽东军镇兵,一股子阴毒的狠笑又是在他脸上流露出来,一群让建奴都快打哭了的主儿,谁给他们的勇气在自己头上动土的?

“再警告一遍,要是还敢上,管他娘的,先开枪,然后上刺刀,给老子放开了杀!”

“妥了将爷!”

这些天训练训的都快疯了,一个个东江镇兵心头也憋着那一股子火气,听着毛珏吩咐,这帮家伙也跟唯恐天下不乱那样,一个个脸上流露出嗜血的狞笑。

说实话,毛珏还真不愿意火并到自己人头上,可是看着打的乱做一团的毛有德毛仲明,还有地上那一片狼藉,明显有人设计到自己头上了,不然不能打成这副模样,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老子不义了。

这头还真把打仗的本事拿了上来,还端着盾牌,慢悠悠的上来,估计要是知道毛珏军火铳的穿透力,一帮二货该能跑多远跑多远了,道路两旁,后面的辽东军弓手也是抢占着制高点,真是动了杀心,还好像怕把毛珏射跑了那样,第一时间还没拉弓,眼看着那距离已经不到五十米,铁义兵团在辽东第一滴血就要从盟友军队身上捅出来时候,剑拔弩张的街道后面,忽然又传来了紧密的脚步声。

“哪家的当兵的,敢在这儿火并?没有王法了吗?”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利益杀心

今天锦州是绝对够热闹,毛珏与辽东军姜鑫的部队在这鼓楼街对峙,两部加一起已经有三百多号了,两边爬房子的爬房子,在街上列阵的列阵,已经把街道堵的结结实实了。

可这功夫,随着一声大喊,又是大批兵马急促的从后面包抄过来,今天的事儿还真感觉大发了,先是莫明奇妙干仗,然后有人趁机要对自己下毒手,如今在再遇到个是重重包围,下意识,毛珏把腰里的左轮给拔了出来。

“将爷,好像不用对劲儿,他们也不是一伙的!”

贴着耳旁,刀警惕的向下放着,文孟是小声的说着,顺着他的视线,对面姜鑫的部队还真就放下了武器,弓箭手也从楼上撤了下来,这又是玩的什么幺蛾子?

“保持警惕,别中了这些龟孙儿的计!”

瞄了一眼,毛珏依旧是拎着手枪。

趁着这些混账东西后撤的功夫,清兵营向前,把那些凌乱在街道附近,打的迷迷糊糊,还有喝醉的跟醉猫那样的毛有德,毛仲明部亲兵都给拽了回来,耿仲明好歹算是清醒了,鼻子里跟自来水管子似得流血又给止住了,有些愧疚的一抱拳,这功夫,对面的辽东军忽然又是吆喝了去来。

“监军道张大人再此,汝等东江乱兵还不来拜见!”

监军道?

对于大明这官制毛珏还真是不太了解,不过他麾下有个建军粮道苏长梅,这胖子也不是啥大官,一肚子火的毛珏没好气的大声叫嚷着。

“本官从三品铁义副将毛珏是也,什么监军道张大人,让他来拜见我!”

这话一吼出来,对面还真哑火了,不说那些辽东军,就算是耿仲明都有点发傻,旋即对着毛珏还树了个大拇指头。

“将爷!您真有种!”

别说,片刻之后,从人群里还真过来三十多个人,为首那个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穿着四品大红补子官服,老家伙脸色可难看的很,满是嘲讽神色到了这毛珏亲军前面,对着一大群人抱拳作了个揖。

“老朽兵备道,锦州监军道张春,不知道哪位是毛珏毛大人啊!”

…………

今个,毛珏还很闹了个大乌龙,的确,人家张春不过是个四品兵备道,挂着监军道职位,可人家是文官!四五品知府州官指挥二三品的副将参将,甚至一品总兵都是常有的事儿,况且他是在收复遵化四城时候被内阁孙承宗所看好的,这次是整个锦州战役的总指挥,手下汇聚来的兵马四万多,比东江镇甚至还要多点,还都是辽东的精锐战兵。

今天的事儿不了了之,张春呵斥一句顿,各打了五十大板,把姜鑫还有毛珏都给赶了军营,这老家伙还算是有点人情世故,他的主力大军一到,即将解围锦州城的大战马上就要打响了,这时候他要是收拾了毛珏,东江军他别想指望了不说,临阵给他来个哗变什么的,那可就好玩了,要知道东江军是出了名的毛家军,而且哗变的军队未必能有事儿,他这个监军道是非摊责任不可。

至于收拾辽东军,更加不可能了,这即将打响的大战他们可是主力。

…………

“将爷,今天这事儿真不是我们两个惹起来的,老子在酒楼子里喝的好好的,对面那个鸟人就在那儿阴阳怪气什么怂包,懦夫挑衅着,老子一怒之下,就,就抽了他俩耳光……,那酒楼子,也不是我们烧的!打着打着,他自己就着了!”

算是惹祸了,中军营里,孔有德,耿仲明两个鼻青脸肿的大汉在那儿大眼儿瞪小眼,语无伦次的解释着,坐在帅位上毛珏是恼火的一言不发,阿德蕾娜这个小狐狸则是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急促的思考着。

“看来有人是故意想少爷死或者重伤!”

好一会,阿德蕾娜才凝重的摇了摇头,听的蹲那头的文孟却是满是不耐烦的哼哼了一句。

“这不废话吗?今个时机就那么巧?鼓楼那条街他姜鑫就有三百多部下等着?老子早就看出来这帮辽东佬儿没安好心眼了,问题是,哪个混蛋想要咱们将爷的命啊?”

“吴襄!”

阿德蕾娜那双小嘴儿中,很肯定的蹦出了这个名字,可听的孔有德,毛珏几个却是忍不住全都站了起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吴襄可不是一般人,就算辽镇十几万大军,能坐到总兵位置的也没多少,吴襄已经算是个人物了。

要论有仇,毛珏还真和吴襄有仇,毕竟双岛上,他把吴家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两条腿打成瘸腿狗了,可真轮仇恨,他儿子帮着袁崇焕来搞毛珏他老子,怎么看都是毛珏恨他们家多一点,况且这点龌蹉也犯不着设个局来诱杀毛珏吧!万一事情闹大了,他这锦州城可也保不住了。

“为什么是他?”

“少爷,你没发现吗?这次大凌河被围,最积极解围的莫过于吴襄了!”

随手翻出一叠写好的东西递给毛珏,阿德蕾娜缓缓的解释着。

“这几天妾身去打听了,吴襄并不是辽东人,他是南直隶高邮人,靠着武举进士来辽东做官的,和毛帅差不多,算是个外来户,不过他不像毛帅,在本地没有亲属,要想在辽东这个将门林立的地方混下下,他选择了个常用的方式,联姻!”

“吴襄的后夫人,那位和少爷并称的吴三桂将军母亲,就是祖大寿祖总兵的妹妹,也是依靠着祖大寿的提拔,吴襄被算在了祖家将门自己人,坐到了团练总兵的位置!”

白嫩的手指往北一指,阿德蕾娜炫耀般的在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所以祖大寿万一战死,吴襄与辽东的纽带就断了一半,他不得不拼了命去救他这个军事集团的头目!”

“可这跟老子有毛关系啊?”

“当然有!”

真有点军师风范了,就差没摇晃一把羽毛扇子,阿德蕾娜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再配着那身男性化的盔甲,真有种异样的诱惑在其中,难怪后世伪娘,搞基那么流行,估计就是这种美追求偏了。

“少爷,您手里可是有五千大军,其中快三千还是亲兵!可这几天,您是干看着不出力,可一担您,或者两位毛参将都死了,这支军队的指挥权不就到他手里了吗?解围大凌河也就多了一分把握,少爷,这就是你们华夏的一句古话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这一通分析还真是让毛珏点头连连,这么看,十有八九就是那个老王八蛋在背后使坏了,故意挑起争端,不过估计他更想除掉的是毛有德和毛仲明这俩傻缺,毕竟论资历,自己不过弱冠之年,他二人才是老军务,或许老家伙以为没了他俩,自己就是没主意的稻草人了,随他使唤呢。

不过今日张春的到来估计超乎他的医疗,就算毛珏接到的通知,援军都得三四天之后来,不过也幸亏他来了不然的话毛珏估计自己得先和吴家打上一场仗,然后互相向朝廷上书,告对方谋反!

“他娘的老王八蛋敢坑害咱们将爷!”

文孟还真是个炮仗,一点就着,火冒三丈着拎着刀他就要往外跑,却不防毛珏在后头懒洋洋一声。

“老文你去哪儿啊?”

“找那老王八蛋算账啊!少爷,他都想做了您了!您还在这儿不着急呢?”

毛珏是有点苦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他一个总兵,比你家将爷我官儿都高,你有证据吗?你就去找他?”

“他老不死的做贼心虚,还要什么证据,将爷,去了我就去找他单挑,肯定给将爷您讨回场子!”

还真是自己亲舅,毛珏是真无可奈的笑着上去把他拽了回来。

“行啦!”

“今个张监军没追究,已经算是够给面子了,毕竟这街也砸了,酒楼子也烧了……”

“将爷,那酒楼子真不是我俩兄弟烧的啊!再说这破地方就这地方酒好点,我俩怎么可能……”

“闭嘴!”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毛珏懒洋洋的哼哼道。

“现在再去闹,只会让人觉得咱们无理,不识大体!反倒是老子吃亏!”

“再说,他吴襄不是想要咱们给他当炮灰吗?打起来咱们就往后一缩,让他干着急,照样气死他!”

“少爷这么说……”

真仿佛给了毛珏多大面子那样,文孟这才不情愿的放下刀,不过一转眼,毛珏又变了黑脸,狠狠骂了这帮老兵油子一顿,命令他们不许出营,这才把一帮家伙给打发出去。

屋子里又剩下阿德蕾娜和毛珏两个了,头疼的揉了揉脑门,毛珏感慨的叹息道。

“这世上,还真是杀机四伏,有时候你都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就动心思来图谋你。”

“当然了,人心逐利,在我们国家,为了权利,继承位置,儿子杀父亲,弟弟杀哥哥,侄子毒死姑妈的事儿多了。”

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不过阿德蕾娜的神色旋即又是严峻起来。

“不过少爷,你可想好了,真要向张监军进献这条策略吗?这要是一出,少爷您得罪的人可就不止吴襄一个了!”

“还能怎么办?”

一提到这个,毛珏再此叹了口气,可旋即,他却是目光死死的盯在他和阿德蕾娜爱情的结晶,那个沙盘模型之上。

“想要赢,死人都不能怕,得罪人算什么?”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出战之争

还真叫军情如火,四万大军才刚刚挨着毛珏所在的锦州平原附近扎下营地来,还没等他们休整,第二天,所有将领包括毛珏,全都被招到了锦州总兵衙门,马上商讨即将发生的战争。

这场战争的级别是够高得了,总兵来了三个,千总以将官七十多个,袁崇焕与孙承宗经营的主力精锐几乎全都来了,尤其令毛珏注意的是,关宁铁骑!

这个称呼实际上并没有在正统史书上出现过,不过倒是记载孙承宗训练过一支夷丁突骑,袁崇焕有大力招抚蒙古人的习惯,辽东用蒙古人还有其他部的女真人当兵的习惯也是由来已久,几个骑兵将领全都是一副满脸大胡子,颧骨突出的外族人像,显得格外的彪悍。

就算是毛珏身为一镇总管,在这儿也排不上号了,不得不排在七八个总兵,五六个副将后头,再往后,锦州参将姜鑫尚且仇恨而警惕的盯着自己,不过看着他的座位,再瞄瞄吴襄的,这种微妙的联系多多少少能体会出来。

不过令毛珏嘴角抽搐的是,当爹的算计自己,当儿子的居然还有脸对着自己笑,距离自己两个位置,看到自己进来之后,吴三桂是侧过头向他露出了个友好的笑来,腮帮子似乎都有点向一边扭,毛珏给他回了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还真叫不公平,在场绝大部分人都比张春官职高,可偏偏所有人都得向他这个四品官行礼,穿着那套绯红的官服,这老头还磨蹭了会儿,这才带着威严,或者毛珏的话说装逼的故作姿态坐到了白虎节堂最上首,老家伙还挺记仇,路过毛珏身边,对他是深深的瞄了一眼,看着毛珏行礼低头,他这才走过去。

文贵武贱是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行礼过后,端坐在上首位置,老家伙是双手把一份红绸子包裹的大印托过头顶,高声昂扬的说道。

“承蒙陛下不弃,蓟辽督师孙大人高看,将解围大凌河,抵御东虏于国门之外,老朽不甚惊恐,昼夜惊忧,唯恐辜负了陛下与孙大人的重托,幸好天佑我大明,明日,本官既督军向北,与东虏决一死战。”

“本官计划,麻总兵马军在西,赵副将马军在东,宁远镇兵里列前镇,东江兵在左,锦州兵在右,炮队置于双角,中军填实火器部队,以神机万全阵抵御戎敌!明日辰时造反,三刻发兵,午时抵达大凌河城,攻打其东南角,诸将可有异议?”

“我反对!”

刷的一下,七十多号高级将领,目光全都汇聚在了毛珏身上,已经与他算是仇人的姜鑫是一点也不放过打击毛珏的机会,立马是阴阳怪气的叫了起来。

“监军大人,咱们毛小将军可是大家少爷,书生出身,见不得血!让东江镇上阵,实在是太难为毛将军了!万一把毛将军吓尿裤子怎么办?”

“哈哈哈,小毛帅还是会皮岛吃奶去吧!打仗的事儿就交给我们爷们去做吧!”

真叫穿一条连裆裤,嘲笑之声顿时在整个屋子内响起,坐在主位上,张春那张老脸亦是跟着变得颇为难看。

说实话,他挺看不上毛珏的,皮岛一贯听调不听宣不说,除了义州,之前毛珏一直是籍籍无名,军龄少的可怜,他看来,毛珏纯粹是个纨绔子弟,就像辽东总兵李如梅那样,他的义州之战也跟可能是毛文龙为了安排他接替位置混的军功而已。要不是这次孙承宗决定调他这个收复义州的新将星,张春是根本不想把他充做麾下。

昨天在城内火并,让张春更是对毛珏印象不好,此时他跳出来唱反调,这位监军道大人亦是恼火的高声叫嚷起来

“汝父东江毛大人是个赫赫有名的勇士,与建奴大战小战上百次,血都不知道流淌了多少,才换来今天的功绩,难道汝真是虎父犬子,临阵脱逃不成!”

“我还真是怕!”

嘲笑是一方面,可听着毛珏亲口承认又是一方面,一下子,整个议事堂居然静了下来,一大帮将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左右环视了一番,站起身的毛珏这才抱了抱拳头。

“我的部队也是血肉之躯!当不得重炮轰击,就在监军道决定主攻的东南角城墙,建奴布置了二十四门红夷大炮,一但大军聚集,大炮猛攻,人仰马翻,血肉横飞,这仗就没法打了!”

张春看不起毛珏,毛珏还看不上他呢!什么监军主将,就是个纸上谈兵的酸腐儒生,两军加一起十万人规模的大战,老小子跟赶着投胎那样,甚至前线都没去过看望一眼,带着大军就要去打!现在毛珏对孙承宗也是失望了,派这么个货色指挥如此重要的战役,他也每突出到哪儿去。

“胡说八道,本总兵连续与建奴奋战三次,每次都是打的东南角,本将怎么就没看到过建奴的红夷大炮,毛小将军,汝若是怯阵,大可在锦州留守,临战之际,动摇军心,你是和居心?”

张春亦是眉头紧成了个疙瘩,同样恼火的咆哮着。

“毛将军,军无戏言!汝可真觉得本官军法不利否?”

“哼,动摇军心?毛某敢把话撂在这儿,如果没有大炮,毛某就自己把脑袋剁下来,可如果有大炮,吴总兵,张大人,你们自己把脑袋揪下来,你们敢吗?”

“你……,本将……”

没想到毛珏居然如此强硬,一时间吴襄被怼的居然说不出话来,倒是张春终于认真的皱了皱眉头。

“小毛将军,事关重大,汝从何而得知的。”

“亲眼所见!”

这儿吴三桂居然当了此叛徒,跟着在后头点了点头。

“吴某倒是可以证明,每次我军出战,毛将军虽然没有同阵,可每次他都带骑兵去附近的松峰岭去瞭望!”

“他是千里眼啊?松峰岭距大凌河城三四里之远,他凭什么能看清建奴大营!”

参将姜鑫是自以为是的反驳起来,谁知道这话刚说完,毛珏立马是一副看乡巴佬一般的眼神,对着身后打了个响指,文孟快步跑了出去,片刻后,在那些“乡巴佬”们惊奇的眼神中,他铁桶粗细的望远镜被抬了上来。

“乖乖,这他娘的快赶上大炮了!”

“背个这玩意,难怪他小毛帅说看的清!”

一帮没见识的比建奴也没强出来多少,啥玩意都是以尺寸算的,似乎什么东西越大越好,像希特勒造出了世界第一的巨炮,五千人发动,几分钟打一炮,不照样让盟军给削趴下了。

不过还好,这样倒是给毛珏省口舌了。

眼看着张春老脸上亦是露出了畏惧,吴襄急了,焦虑的在毛珏身旁大喊大叫着。

“诸位,建奴有大炮,大凌河就不救了吗?一万多精兵,两万多民夫,就沦落到胡人手中,让建奴肆意杀戮?”

“张大人!您可刚刚说,受陛下与孙大人的嘱托!来解大凌河之围!您也畏敌不前了?”

“这个,还需要从长计议!”

“大凌河已经断粮了,没时间从长计议了!”

咆哮完张春,吴襄又是回头喷起了毛珏。

“小毛帅要是怕,自回皮岛去!明个,我吴襄率领本部军队再去救援,不解大凌河之围,我吴襄就死在大凌河城下。”

他这狠话放的真够响亮的,浑然没有十三天前,六千人马让建奴二百多人杀了个哭爹喊娘的模样,听的毛珏又是轻蔑的抱起了胳膊,不过这话对于张春却是实实在在的压力,别看他风光,如果要是解不开大凌河之围,他就倒霉了。

文贵武贱也是双刃剑,打了败仗,武将经常能逃过处罚,可带队的文官,斩首都是轻的。

可二十四门红夷大炮,真不是闹着玩的!宁锦大捷明军打的建奴抱头鼠窜,靠的就是大炮的威力,所以他们清楚这些个巨大的玩意能对自己军阵造成何等恐怖的杀伤。

“也不是没有办法!末将有一策!”

就在张春眉头紧锁,剩余的军将们心有戚戚时候,毛珏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再次响了起来。

…………

一张大地图在墙上铺开,这是毛珏和阿德蕾娜半个月的杰作,真有参谋模样,一根鞭子拿在手里,毛珏侃侃而谈的讲解着地图。

然而有人注意的话,他的手是微微哆嗦的。

“这儿是太子渡!这儿就是大凌河城和建奴大营,这儿是松峰山!张大人,建奴里外掘壕沟六道,宛若一座土城,还在大凌河建浮桥,把辎重留在河对岸,处处设防,有大炮支撑,的确是很难打!”

“可他们的致命弱点就是完全修在河边!辽西走廊一马平川,而太子渡这儿的大凌河段却是无比的湍急,只要有一万人,连夜在这儿堵坝,此时是秋汛,只要三天,足够憋到冲垮建奴的程度,大水一过,大军再蜂拥而上,就算奴酋有十万大军,也得土崩瓦解!”

慷慨激昂的声音中,毛珏把鞭子狠狠地抽到了大凌河城上!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最腐不过儒

毛珏激动地位声音都有些微微颤动。

大凌河之战,是明清十大转折性战役之一,而且还是靠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张战争打输了,不仅仅关外最精悍的一支部队几乎全军覆没,而且还宣告了袁崇焕孙承宗逐城推进,收复辽东的计划彻底破产,一直到大明灭亡,明军都没能在锦州一线推进一步。

而且这一战对于后金来说,还是个新的开篇,大凌河城之所以断粮如此长时间,就是因为努尔哈赤对辽民的残暴以及阿敏在关内的屠城,可大凌河之战,皇太极出奇的宽容,不仅仅没有屠城,而且俘获的明军将官都给予了官复原职,他们手底下的快两万大军也被后金收编,不仅仅扩充了建奴兵源,还为不少大明的败类提供了一条招降纳叛的明路。

就因为这么个开端,毛珏身边这两位,孔有德,耿仲明,在山东造反走投无路之后,才会携带着登莱巡抚孙元化苦心打造全副的火器军团投奔了后金,他们也彻底把建奴的火器劣势给弥补了过来。

可如果要能扭转过来这场战争呢?

扼守住大凌河,明军就可以不断向辽东平原渗透,就算不打什么大规模战役,哪怕就学建奴,用骑兵在后金境内烧杀掠夺,抢了就跑,凭着后金那虚弱的农业,没几年他们也得告饶。

而且别看后金与大明的战争中,连战连胜,可大明消耗的起,从开战到现在,血撒辽东的将士已经不下二十万了,可辽东军还有十多万,但后金可消耗不起,他八旗军就算人口增长,女真人也没到八万,要是在大凌河能宰他个一万两万八旗大军,辽东的局势一下子就能改变不少。

而且对于地形勘探过许多次了,一但用水攻,要么皇太极发现了撒腿就跑路,大凌河城之围解开,要么大水一冲,就算他二十四门红夷大炮也得喂了王八!胜利的把握,毛珏有七成。

历史的转折点,钥匙已经被毛珏捡了出来,而且还送到了张春手中。

可就在毛珏满心希望的时候,历史的黑幽默却在这里展露无疑。

“不行!”

“为何不行?”

吴襄满头冷汗,恼火的跳着脚大声的叫嚷着,活像一只大乌鸦那样呱呱括燥着。

“大水冲下来,不仅仅建奴大军冲了,大凌河城一万大军,两万民夫也得陷入一片泽国,还有大凌河下游,我镇的屯田亦是全部化作乌有,锦州军民靠何而活?”

“大凌河有城墙保护,水一天则尽,就算灌进城去,也可以上城墙暂避,至于锦州的屯田,灭了建奴,有多少田可以重耕!吴大人,你这是目光短浅!”

这个节骨眼上唱反调,毛珏也简直要气疯了,腮帮直抽,也跟被踹了命根子那样,挑着脚咆哮着。

没错,这大水一放,不管敌我都是冲的稀里哗啦可要是能换到建奴两万八旗兵丁,就算大水把整个铁山义州都冲了,毛珏都在所不惜,偏偏吴襄就放不开眼前那点蝇头小利了,也不和毛珏说了,他老头是气急败坏的对着吴襄一抱拳。

“监军道大人!您是来解大凌河之围的,不是来毁大凌河的!”

“是啊!大人!大水无眼,一冲之下祖大寿还有辽东大军就完了!”

“大人!别听这小子危言耸听啊!他分明是为昨天他东江军在城内闹事,被大人训斥而怀恨在心!”

别说,真叫一家亲,几十个将领七嘴八舌跟着咋呼着,毛珏五个人就犹如被淹没在大海里,声不闻音,毛珏还真是气的火冒三丈,也不顾后果了,逃出左轮猛地对着半空连开三枪,别说,这招还真好使,七十多号家伙全都鸦雀无声,乖的跟没长声带的乌龟那样。

“监军大人慈不掌兵,这是击败建奴的最佳机会,辽东之水为大人而盘活,陛下也会对大人赞赏有加,大人不是说要对得起孙大人,对得起陛下吗?”

“够了!本官如何决断,用不到汝来括燥!”

张春跟打雷那样的咆哮,一下子倒是把毛珏震得一愣,旋即老家伙一拂衣袖,声色俱厉的大喝着。

“我朝天朝万里,无上之国,行的也是堂堂正正之阵!怎么能用那些旁门左道,胜之不武!本官主意以定,后日辰时,造反出兵,大军以神机万全阵攻打建奴围城东南角,不破建奴,誓不回师!”

“大人英明!”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嘴角禁不住抽搐着,毛珏忽然神经质一般的笑了起来。

“好!很好!”

“今天这事儿本将要上报朝廷!衮衮诸公还有陛下自有明断,还有你们!今天诸位好大的口气啊!待沦为阶下之囚时候但愿你们还能保的住气节!”

也是猛地一甩衣袖,毛珏是怒不可遏的转身,脚步沉重,愤然的走出了大门,跟着他身后,孔有德耿仲明几个赶忙也是跟着一甩衣袖子,跟着出了门。

…………

“腐儒!”

那个宝贝一样的大沙盘此时也失去了,被暴怒的毛珏直接抱起来摔在地上,还上去连跺了好几脚,从来没见过毛珏如此的愤怒,阿德蕾娜一时间都不敢劝说,躲在一边上怯生生看着,跟着回来,孔有德,尚可喜几个也是愁眉苦脸的在那儿一坐,跟着唉声叹气的。

“他娘的,老子就想不明白了!天堂有路他他娘的不走,地狱无门他非得去送小命干什么,活着不好吗?”

好半天,毛珏才跟个泄了气儿的皮球那样一屁股坐在帅椅上,咬牙切齿的叫嚷着,听的一旁毛有德是老脸一苦。

“将爷!其实那也不能怪到他张监军他是什么身份?孙大人面前的红人,人家是文人,怎么可能听咱们大老粗的,再说,日后他还得在这锦州继续混下去,今个辽东那些傻缺群起反对他也不敢逆了大家伙的意思。”

“再说,咱们未必干不过那些建奴啊!祖大寿也算是条汉子,咱们里外一冲,不信干不死他。”

“他要出来还好了!”

毛珏又是闷声把一把沙子扬在了地上,晦气的搓搓手。

孔有德这么一说,毛珏倒是恍然,的确,自己早点和张春沟通一下,或许结局也能改变点,可再一想,哪怕知道后果了,毛珏也不带低三下四去找这死老头子说小话的,老子他娘的苦思冥想救你们小命,还得跟你低头,凭个毛线啊?

“将爷,可,咱们就在这儿看着啊?后天,那张老书呆子就要带大军去打大凌河了,咱真不去啊?到时候万一他解围回来了,咱丢面子事儿小,他办咱们个贻误军机事儿大啊!”

毛有德又在那儿磕磕巴巴的说着,听的毛珏是更加心烦,不耐烦的一挥巴掌。

“要他娘的送死你自己去,老子是不他娘的找那刺激!”

开玩笑,就算不知道那二十四门红夷大炮,历史的结果毛珏还是知道的,全军覆没啊!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笑,毛珏已经打定主意,就在这儿锦州看着他们送狗头,然后上书喷死他们。

可就在这功夫,门口却是个亲兵满是紧张的探头进来。

“报,将爷!”

“有屁就放……”

“那个将爷,小的放不出来,不是……,门口那天来闹事儿的辽东军姓吴的又来了。”

被毛珏吼得都语无伦次了,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小亲兵这才把话说明白,听的毛珏却是差点没气疯了,他娘的,欺负人还上门了不成?

“小的们,取兵器,跟老子出去回回这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

操场训练都停了,好几百好亲兵跟黑社会似得,拎着什么枪把子,镐头子,炊事班老郭还拎了口大黑锅,就像是要打群架那样,跟着毛珏杀气腾腾的奔到了营门口。

可到了那儿毛珏却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

还真是吴三桂,也带了一百多号关宁骑兵,不过人家是客客气气下马,手里还提着礼物,一见面,这货居然是苦笑着对毛珏抱了抱拳头。

“毛老弟,老兄我是无家可归了,在你这儿混个百户,后天出战时候混点军功,不知毛老弟能否收留则个?”

这货脑袋不是被驴踢了吧?

毛珏还真是有些发蒙的揉揉脑袋,不说这货这么傲,肯低下头跑自己这儿挂单?仅仅今个自己才刚刚和吴襄打的差不点没把脸撕破了,他俩都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才是,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什么心?

似乎看出毛珏的错愕,这吴三帅是满脸苦笑着一作揖:“咱老吴托大,自称一声吴老哥!老哥我也很赞同毛兄弟你这水攻之法,这不,回去跟我家家父一提,家父大怒,把老哥我赶出了吴家大营!”

“后天出战,吴某被和毛兄弟编在了一起,去佯攻西北角吸引火力,吴某要在毛老弟麾下当兵了,还望毛将军多多照顾!”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大凌河之战

紧张对峙了足足一个多月的大凌河之战,终于还是拉开了帷幕。

“人还真叫没脸!”

嘴里叫嚷着送死自己去,可真到事情临头,毛珏还是不得不乖溜溜的率军出战,没办法,还是那句话,军令如山。

而且张春通过吴三桂带命令的方式,已经算是曲线妥协了,如果他再硬黑着张脸,就算张春打个全军覆没,他这违抗军令,也是要受牵连的。

骑在马上,毛珏是晃悠着,禁不住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毛兄弟,这是什么东西?”

这吴三桂现在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别说,他不傲起来,倒是让人蛮难心生恶感的。看他,毛珏是真心学会了个真理,这世上,还真是看脸,人长得帅什么都能被原谅。

这一天进到毛珏军营,吴小哥也是看啥都新奇,一帮倒霉的大兵去站军姿,他也跟着去站,这会儿看着毛珏那吊起来的大炮台又是问了起来。

问的毛珏是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大炮。”

“大炮为什么要吊起来?”

“大炮。”

“毛兄弟,这大炮吊起来作什么?”

“大炮。”

吴三桂:“…………”

~~~

真叫利益交割,老政客面前,什么脸皮都是假的,吴襄对硬打大凌河城也没有信心,什么把儿子赶出来,他这买的是双保险,万一张春军大溃,他老人家丢官去职,甚至丢了小命,可是吴三桂却是和毛珏站在一起的,到时候毛珏水攻的折子一送到京师,他背不住还能生点官。

这要是吴襄向毛珏何解的一根橄榄枝,万一这大凌河之战打赢了,吴三桂跟着毛珏,他也不会对毛珏穷追死打。

这对毛珏来说,却是无所谓,反正他心里,张春的四万大军已经是死人了,而且张春的命令,他在西南角二十四门红夷大炮对面佯攻,对他来说也是好事儿,那头主力大军崩溃了,他撒腿就跑就是了,而且看似给张春当炮灰,人家皇太极可是精明的很,五千斤的大炮,五到八分钟才能开一炮,他舍得打毛珏这不到五千来人?

如果毛珏不去找刺激,估计他来打毛珏都不会。

不过毛珏还是细心了一波,他的军团比四万七千多关宁锦大军早出发了两个时辰,天还没亮,先抵达了大凌河城西南,距离最近那一块阵地,趁着夜色,先在地上挖着壕沟。

别说,这两年土豆没白种,拿出刨土豆的劲儿,两千八后勤兵挖的是又快又好,他们挖完两条沟,亲兵这头才挖完一条。

三条壕沟跟麦田圈那样,把毛珏的这点资本牢牢的保护在中间,就算皇太极真眼花了,拿大炮打他,他这也不惧了。

“对,大炮都安放好,老子一声令下,拖着就走!都听明白没,骡子也别卸了!”

这次两个炮哨带了四门炮架红夷大炮,说实话,这玩意太耽误跑路,按理来说应该留在锦州,可毛珏不放心,还是给带了过来,也算是强迫症的一种吧。

说话功夫,一阵急促的马蹄子声在身后传来,几个哨兵立马是端起了枪来,慌得来人在暮色中赶紧举着双手大喊。

“自己人!我,秦始皇,打钱!”

天知道毛珏为啥用了个这么奇怪的口令,不过庞大海也没心思想了,跳下马就对毛珏抱了抱拳头。

“大帅,办妥了,苏大人那面已经启程,向大凌河口开去。”

在前线呆了一个月,锦州不给粮食,毛珏那点军粮也吃的差不多了,正好苏长梅带着皮岛舰队回来,也算是买个双保险,毛珏命令他直接到大凌河口待命,不去觉华岛了,去那儿还得慢慢运过来。

不过估计不至于逃那么远,毛珏也没多当回事的点了点头,就让这货去备战了。

八旗军也不是万能的,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昨晚虽然不是没听到明军在两里半外叮叮咣咣,可是一大早,毛珏这冒着烟儿的“麦田怪圈”还是吓了他们一条,二十几个建奴骑兵拖着辫子骑着马,在附近惊奇的观望着。

“毛兄弟!鞑子!”

吴三桂是不愧为悍将称呼,兴奋的跟要娶陈圆圆一样,忙不迭的就钻进了中心壕沟。

“咱兄弟练手,做了他们?”

别跟黑社会似得,还做了,老子可是正经人?嘴里啃着刚煮好的苞米棒子,毛珏是懒洋洋的甩甩发烫的苞米汁,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

“急什么,这仗要打一天呢!先吃饱,省点体力不然到时候这么跑过建奴?”

“跑?哦,毛老弟说的是追杀啊!老弟说的也是,愚兄心急了!”

这货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毛珏都不知道他怎么就能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伸手,也是从大锅里捞出个苞米棒子来上嘴啃着,还对毛珏比划了个大拇指。

“别说,老弟你们东江的粮食还真有味!”

…………

似乎也看出来毛珏部队人数不太多,似乎也没太搞明白,建州大军没有轻举妄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毛珏在他们眼皮底下煮着苞米棒子,时间差不多是上午八点左右,大片的喧嚣声自东方传来,张春的大军到底杀到了。

毛珏这么多天的绘图也没白费,这次进攻,并没有打最近的西南面城门包围圈,而是绕了个圈儿,去打东面的包围圈,不像毛珏,五千大军一半还有勤务兵,张春的大军是实打实的四万七千多战兵,要是和城里祖大寿的兵力加一块,还比建奴多出来一万多。

可张春这书生第二个错误又凸显出来,他居然没有派人想办法进城联系祖大寿,而祖大寿被他这个妹夫吴襄坑过一把,吴襄杀过来时候他以为可以一战,出征应战,结果中了埋伏,自此他就再不敢出城了。

这个战略转变也的确让后金军有点措手不及,《武备志》上的御戎神机万全阵发挥的就是明军火力的长处,八点半左右,铺天盖地的火器轰鸣自东面城墙而来,明军也有红夷大炮,而且炮的数量还远远超过后金军,一时间哪怕待在几里之外,毛珏都能感觉到那股子地动山摇的威力。

为了抵御骑兵,这次明军战车就准备了六千多辆,待在战车上,明军火枪手激烈的向前发射着,战车间的缝隙中,大炮跟着喷涂着毒火,后金军的壕沟壁垒都被轰塌了一段。

大致还记得建奴的大炮分布,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转移了,东面的炮击给了毛珏一种错觉,或许明军有赢的希望,要不要自己这头也打两炮支援下?

可万一把建奴打毛了,这帮家伙一涌而出,毛珏可绝对相信,就算吴襄想来救,张春这老匹夫也绝对不会来救自己的。

或者,干脆现在就撒丫子开溜?

思考过程中,毛珏忘了一句话,以前他最爱玩的全面战争里头有一句西方战争格言,战神憎恨迟疑者!

那头吴三桂更是急得不行,在这儿三头两头过来催促,把毛珏烦的不行,无奈之下,只好先来敷衍一下。

“来人,把军旗升起来,等待本将活动活动筋骨,就向建奴发起进攻吴兄,劳烦您先到前营准备一下,关宁铁骑为我军打头阵,如何?”

“毛兄放心好了,我吴某定如尖刀那样,为大军披荆斩棘!吴某先去了!”

好像赶着投胎那样,吴三桂是阳光满满,拖着他二十来斤重的大刀,趾高气昂向前方壕沟赶去。

一张黑底儿红字的毛字大旗缓缓扬起,抻了抻胳膊,毛珏是无精打采的伸了个懒腰,这才懒洋洋的晃了晃脑袋。

“呆逼!这么精力充沛干嘛?”

吐槽一句,估计能有个十分二十分,毛珏又是把他快赶上小炮的望远镜往东面一扭,接着向东观战起来。

不过他这头是打着和平发育,你不打我,我不打你的如意算盘,那头后金人可不这么想了,尤其是他的军旗还挂了起来,那个红彤彤的毛字就像个摇晃的毛毛狗那样,一晃一晃的像对方发出挑逗来。

来干老子啊!

而且还真有人被挑逗到了。

就在毛珏这头专心的端着望远镜观战,顺便给建奴西城门保持压力的时候,忽然间一阵急促的喊杀声就响了起来,惊的毛珏猛地回过头去,连跑带颠又把他的望远镜给推了回去,站在土台上眺望,从建奴营垒缺口中,忽然间大股的八旗骑兵席卷而来,紧跟着后头,还有着高高挥舞战旗向前冲锋的重装步兵,一根根辫子跑的飞扬而起。

看到旗帜,毛珏就忍不住一阵头迷糊。什么叫冤家路窄?蓝色的绸子面,一条张牙舞爪的孽龙,为了找自己报酬,这正篮旗从靠近背后的大凌河河滩段赶过来,专程来干自己来了。

这场几乎必败的战争,就算毛珏杀进城寨子里大杀四方,都是没有意义的,现在毛珏是想明白了,开什么炮?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尽力避免战斗,把队伍保存下来,挂什么军旗啊?这下人家打上门来,想走都走不了了!

望远镜中,毛珏甚至看到了吴三桂兴奋的高举着大刀一跃而出的背影……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圈圈了

万骑烈烈,后金骑兵可不像辫子戏里头穿个号子衣,人家都是披着全身重甲,头顶上还戴着铁塔一样的头盔,如果战马再披甲的话,就快堪比金朝铁浮屠了。

沉重的马蹄子声把大地践踏的都是隆隆作响,那种威风,甚至让人觉得天崩地裂不过如此!

不仅仅是骑兵冲锋,再正蓝旗进攻的时候,二十四响震耳欲聋的大炮声音响彻了天际毛珏就看到二十四个冒着黑烟的大火球子,照着自己脑门砸了过来。

就算是实心铁球子,砸在地上依旧轰隆作响,一股气浪差不点没把毛珏掀起来。

“他娘的,建奴大炮居然没搬,还在这里!”

第一时间不是往前跑,而是往后跑,阵后毛珏正好看到副哨长小春子把着大炮位置,茫然的看着身边轱辘的一个铁球子,气的他上去就揪住了这货衣领,扯着嗓子大喊着。

“干嘛不开炮!”

“开……,将爷下令,不得开炮!我看谁敢!啊!将爷!开炮!立马开炮!”

第一次经历炮战,这货明显也有些紧张的发蒙,也不知道打哪儿,就要往炮管里塞,气的毛珏无奈的向前张望一眼。

“副炮手何在?给老子观望位置,照着冲锋的正蓝旗大军前三百米给老子打!”

“遵命!”

还好有胆儿大点的,四个副炮手跳出壕沟,伸出大拇指比划一下,旋即跑回大炮架子边上,吃奶的劲儿都用了出来,把大炮给摇高了点,旋即那长方形里面满是玻璃球大小的榴霰弹束被塞进了炮口里,随着毛珏一声大吼,轰鸣的四个长条管子被狠狠抛射了出去。

万马奔腾,这头,正蓝旗骑兵还在咆哮着高举大刀,要一副要剁了毛珏狗头的模样,冷不丁,耳边发出来一阵刺耳声音,昂起头去,四个黑方块正对着自己砸过来,别说,这八旗大军真叫训练有素,应对着落点,骑兵居然还尽量向周围散开了点

可惜,这玩意根本是作弊,没等这些骑兵反应过来,四个筒已经在半空中散开了,无数黑豆子劈头盖脸的砸进队伍中。

咣当~

一个穿蓝色棉甲,面相格外凶残的正蓝旗大将还在那儿抽打着战马冷不防身后忽悠一下脑袋一晕,他是直接被拍下了马,血一下子流淌了满脸,十几个亲兵摆牙喇也跟着慌张的跳下马把那大将围起来,迷糊了好一会,摘下头盔,这正蓝旗大将顿时心头直发毛,他那钢打造的尖头盔外层棉布被打了个大窟窿,一丸铅丸子正卡在下面的精钢护头上,已经陷进去一小半。

力道再大一点,他的脑袋已经成西瓜了。

不过不是所有建奴骑兵都有他这么好的防护,又是一阵让耳朵发痒的刺耳尖锐声,再一次,四个榴霰弹落尽正蓝旗军阵,扑腾的一声,一个骑兵正倒在那正蓝旗大将面前,半个脑袋被霰弹打的粉碎,看的那大将恐惧的啊一声,屁股还向后挪了两步。

环形壕沟阵,前阵。

吴三桂嘚瑟好半天真正指挥的动的还是文孟,这家伙嘚瑟的居然还坐壕沟上了,回头对着那些紧张的牙齿打战的后晋亲兵扯着嗓子吼叫着。

“他娘的,看好了,鞑子比兔子可要大多了,平日里兔子你们都能射到,鞑子要是射不到,都给老子关禁闭去,七天啊!”

“一个鞑子脑袋三十两!银子就在眼前,给老子看好了射啊!”

话还没说完,那头居然还有挑衅的,仗着跟着毛珏打了一回倭寇,庞大海这货俨然以老兵自居了,带着调笑声调跟那儿喊着。

“老文,你可别扯了!就他们那些新兵蛋子,也想拿银子,还得看咱们老兵!弟兄们,鞑子也没比倭寇强到哪儿去,也是两个脑袋一条胳膊的,顶多多层皮,咱们试枪时候可见过,甭管多厚的甲,毛将爷的铳照样打的穿,放近了打!银子都是咱兄弟的!”

“他娘的庞葫芦,你跟老子叫号是不?弟兄们,咱们也放近了打,咱虽然是后入伍,可照样比那群怂包蛋强!”

“吹吧!”

前沿的第一批亲兵三个哨,第二批亲兵三个哨,本来这阵势,别说新兵,就算老兵都是胆儿有点突突,两个带队千总你一言我一语还杠上了,话语间俨然这些八旗甲兵就是来送银子的,不知不觉中,大家伙心神儿也跟着稳了下来。

尤其是这半个月操练,老兵可是往死了操那些新丁,他们也不想丢了面子!挨了整,新丁更是一肚子火气,就要给这些老兵油子看看谁才是爷们。

这种彼此呼应中,直到建奴骑兵奔到了八十米,两边的燧发枪兵这才一起搂火跟着一起开火的还有摆在前面的虎蹲炮,那家伙,爆豆子般的枪声还有呼咚呼咚的炮声是一起轰鸣,重甲骑兵的军阵简直被打烂了。

往日里,这些建奴还真不把明军鸟铳放在眼里,这玩意打打没有装甲的蒙古轻骑兵还行,打重甲?歇着去吧!这也是他们嚣张的密集冲锋的原因这一次,可真叫自食恶果,数以百计的重甲骑兵触电那样翻下战马,有的虎蹲炮打低了,从马肚子底下划过去,那马拖着肠子和血哀鸣几步,就直接栽倒在了一边,这次可没三段射,而是来了次齐射,八十米到六十米,正蓝旗的骑兵一下子稀疏了下去。

不过凭着一股子蛮劲儿,这些家伙还喊叫着女真语,玩命的抽打着马鞭子这功夫倒是里头的吴三桂急了起来。

“文千户,枪兵牌手呢?鞑子要冲上来了换防啊!来不及了!!!”

“换防?”

马脸上流露出一股子轻蔑,文孟是不屑的大叫起来。

“弟兄们,他辽东军吴副将怂了要咱们换防!你们换吗?”

“换他娘的!”

“戳死这帮*崽子!”

这一通齐射把气势完全打了出来亲兵们嗷嗷叫着,把刺刀全拧了上去,哗啦的声音中,半米长的刺刀刃片刻组成了一道钢铁荆棘。

这功夫,建奴大军也杀过来了,两种语言的脏话交叠中第一个冲进高沟的建奴骑兵带这个毛珏亲兵就飞了出去,足足落在第二道壕沟这才落下,吴三桂回头更功夫,那亲兵吐出口带血的唾沫,哇哇骂着把被扎透了正蓝旗重甲骑兵从刺刀上踹了下去,又是一瘸一拐奔着前沿冲了过来。

要是平地对战,就算是刺刀阵对付这重甲骑兵,也是困难,可这儿是壕沟!

好不容易冲到沟边的骑兵要么就在沟前面被阻拦住,他们的马刀还砍不到明军,要么如同刚才那位,脑袋一热冲进去被扎成了筛子,还有的骑兵下马与毛珏兵团步战起来,高硬度三棱钢打造的刺刀,就是为了破甲用的,往往扎上去一个小血窟窿,人却不行了。

坑道里外混战成了一团,三个三个明军跟作弊似得一整就干他们正蓝旗好几个人,那刺刀武的跟鬼影子似得,动不动挨上一下子就倒了,整个正蓝旗居然是被动挨打的局面,这种状况持续到了后面的重装步兵到了也没改善多少,呐喊声,嘶吼声,两军在阵前打了快大半个时辰,丢下八百多具尸体,头一次,建奴崩溃的跟兔子一般。

这吴三桂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不知道在哪儿也捡了一把刺刀,用的也是风生水起,眼看着建奴要跑这货把刺刀当标枪投了出去,咔嚓一声又扎倒了一个,跑出壕沟三十米远,把人头给割了下来,炫耀的举着回了壕沟中。

不管哪支军队,汉子们重来都是尊重勇士的,看着他如此骁勇,那些身上全都是血点子,脸上喷溅一大块的东江亲兵,同样举着刺刀跟着欢呼着。

“呼!毛兄弟,太痛快了,刚才你是没看到,这小鞑子让咱们削的跟傻狍子似得,都他娘的找不到北了!以前老子对你们东江还不服气,现在老子是福气了,鸟铳手都他娘的敢拼命,还他娘的怕谁!”

“这次咱们杀了恐怕不下八百个建奴,这要把脑袋全割回去,总兵有了,你我兄弟弱冠之年,官居总兵,天下英雄,谁能比拟?哈哈哈哈!”

正好看到毛珏回来,吴三桂把拖着辫子的脑袋随手一扔,大笑着迎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还说着,可走到近前,他的脸却是禁不住一愣。

“毛兄弟,你这……”

毛珏可一点儿打了胜仗的模样都没有,反倒是一张脸哭丧着,直接往东南一指。

“还总兵!辽东大军崩溃了,逃的他娘的漫山遍野,刚刚正蓝正红上万骑兵又在兴坡那儿埋伏了一波,绕到咱们身后去了,现在老子是一支孤军,身陷重围了!”

惊骇的扭过头,吴三桂这才注意,东边天都烧红了半边,那弥漫的喊杀声经久不散远远的还能瞥见奔驰驰骋的骑兵挥刀砍倒那些到处奔逃的步兵,上午恢宏的神机万全御戎大阵,此时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被烧的噼里啪啦的战车。

腿儿一软,吴三桂也是一个踉跄……

第一百二十二章.生死斗

也不知道是不是烟熏的,今个黄昏来的格外的早,此时偌大的大凌河战场已经变得寂静了不找,冷兵器战争百分之八十的杀伤都来自追杀,清军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消灭辽东明军主力的机会。

浓烟阵阵,战场上到处都是翻倒的战车,插着满地的箭矢,横七竖八的尸体,然而出奇的,还有一支明军旗帜插在这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毛珏兵团。

真叫痛了才会放手,气势汹汹杀过来,混战了一个时辰,丢掉了八百多具尸体,又灰溜溜的逃了回去,一时间后金主力大军没倒出手来收拾他,留守壕沟的金军也不想再碰这支刺猬,倒是让毛珏接着鸟悄的在他麦田怪圈里蹲个舒服。

炊烟渺渺中,苞米棒子在锅里咕嘟咕嘟煮着,可是大家伙都没了早晨啃苞米的精神,刚刚激烈的决战,毛珏兵团损失不大,可是眼前这个情景,再乐观的人估计都笑不出来了,锦州都得被围,往回走,绝对是死路一条,凭着着几千步兵茫茫大平原上如何抗衡数万建奴步骑兵,就算是李凌在世估计也得徒呼奈了。

“塔山,杏山还有些兵马,实在不行,咱们向那个方向撤退吧?”

也不嫌腥,满手是血拎着根苞米棒子,吴三桂提议道。

“要想送死自己去,出门右转,把门关上,谢谢。”

撅着屁股,端着个望远镜,毛珏一句话差不点没把吴三桂给噎死,真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多怪话,无奈的甩甩脑袋,吴三桂又是无精打采问着。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吃饭!死了也当个饱死鬼!”

这把吴三桂是彻底没词儿了。

不过这支军队还真是神奇,要是别的军,这时候恐怕已经人心惶惶闹气兵变来了。可这儿,毛珏静静的看着望远镜,剩下人也是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儿躁动都没有,不是士兵们不担心,而是他们都被一种看不见的纪律束缚住了,而且对于自己的统帅,似乎大家伙还是很有信心的。

终于,一顿难熬的晚饭结束了,毛珏似乎也看够了,反正建奴一时间不打算出来,大家伙也被聚拢在了中心的那个壕沟,而毛珏站到了壕沟中间,像演讲那样,面对着他全部的雇佣兵战士。

“大家伙,咱们被圈里了!前后左右,全都是建奴,好几万人!”

跟在毛珏身后,还想冲冲场面,谁知道毛珏第一句话就差点没让他一个踉跄掉下去,颇有点悲催的拽了拽他衣袖。

“毛兄弟!不能这么说啊?影响士气!”

“最鼓舞士气的就是要对士兵诚实!”

甩开他的手,毛珏的声音一下子充满了愤怒,指着东面火冒三丈的咆哮着。

“辽东军,一群猪!本来本将已经想好的对策,一意孤行!我们面对了建奴二十四门红夷大炮的轰击!为他们争取时间,这群自私自利,苟且偷生的懦夫却宁远背对着敌人被砍死,也不愿意与敌人决一死战,就算死也死的轰轰烈烈的!这帮混账东西,害得咱们落入如此地步!”

这话把吴三桂也是骂了个狗血喷头,听的他那张帅哥脸跟着抽搐几下,嘴微微张合着,却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东西,一切还真是按照毛珏的预料,走向了崩溃。

首先,不能让这些士兵们怨恨主帅,毛珏的破口大骂,一下子激起了军士们的共鸣,下面也跟着各式各样的臭骂,骂的吴三桂麾下一百来个关宁铁骑都抬不起头来,出发之前还信誓旦旦不结大凌河之围不会,一天时间,主力大军顷刻覆灭,五万头猪还得杀几天,辽东军甚至表现得还不如五万头猪。

不过沸反盈天的谩骂随着毛珏向下压了压双手,顷刻间又是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会聚在毛珏身上。

“那群猪靠不上,现在咱们就只有两条路能选了,其一就是投降建奴!”

吴三桂的脸色立马变了,可没等他说话,毛珏先摇头了。

“不过这条路我不选!大家都去过义州,义州给建奴当包衣的明人活的是什么样,你们应该都知道,住牲口棚,寒冬腊月连件大衣都没有,全部作物献给奴酋那些贵人,一口一个主子奴才,吃不饱穿不暖,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

“而且看看这些建奴在关内做的,永平四城投降了,他们依旧屠城了!今天,咱们杀了他们建奴这么多人,一旦放下武器,他们最有可能的是直接将咱们斩尽杀绝!”

“投降,很大程度上是死路!”

手指向下用了一点,毛珏声音铿锵,听的数千将士亦是跟着点了点头。

“第二条路,也有很大程度是死路!”

目光这一次转向了北方,黄昏中,隐约还能看到八旗大军巨大的土围子,一直掩藏在心底的一股子疯狂前所未有的浮现在了毛珏脸上。

“前面就是建奴大营,建奴的大汗也在里面,只要杀了他!我们就都能回家,而且辽东被建奴侵吞的国土,你们世世代代的家也可以一点点的重新拿回来!不过留守在那里有多少人,我不知道,这一去,可能是以卵击石!”

“可死老子也要站着死!”

突然拔出左轮,对着半空连开三枪,毛珏本来还算有点英俊的脸色一刹那狰狞的跟阎罗那样。

“不管他有多少人,老子要跟他们拼了!你们呢!”

昂扬的声音瞬间席卷了这片平原,也许已经习惯了服从,服从毛珏的命令,也许是的确被道理所说服,不管那个镇的,谁的亲兵,几乎所有人都是高举起了拳头。

“拼他娘的!”

吴三桂在后头赞叹的摇摇头,打仗冲锋陷阵,他一个打毛珏一打,可是统帅大军,这下子他是真服了,辽东那支部队,他也没见过统帅三言两语,能把部下刺激的跟打了鸡血那样,一时间吴三桂甚至怀疑,如果这场仗的总指挥是毛珏而不是张春,或许就不会输了。

另一头,阿德蕾娜那双湖蓝色的眼睛中居然满是复杂,有惊艳,有欣赏,却还带点痛恨。

“太像了!”

…………

夜色愈发的深沉,太阳在地平线上隐隐约约流露出一点鱼肚白来,两个人同样站在壕沟的壁垒之上,其中一个穿着明黄色的衣袍,另一个,脑袋上包裹着纱布,就像个印度三哥那样。

“真是一群疯子!”

胆怯而憎恨,如今是莽古尔泰最好的写照,这个大强盗,大奴隶主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又是有些担忧的侧目瞄着皇太极,这个他的兄弟,却是比他更大的奴隶主。

阿敏屠城一事儿,可是被他接机一撸到底,夺爵,圈进,生不如死,今天各个旗包括蒙古旗都打赢了,唯有他的正蓝旗被打的哭爹喊娘的,他是生怕皇太极来个借题发挥,也和今天被打尿了有关,他是一丁点的蛮性都提不起来了。

然而皇太极,却是一点也没有在眼前被人杀了个尸横遍野的觉悟,他甚至很欣赏的向南眺望着。

“没错啊!真是一群疯子啊!”

“不过本汗倒是错了,之前以为他毛家少爷不过是个钻进钱眼里的纨绔子弟,今天看来,倒是个会打仗的疯子,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他是毛疯子也该清醒点了吧?范文程,你说多不对!”

没资格站在皇太极身边,离着老远,范文程是深深鞠了个躬。

“主子圣明!”

“派人去招降吧!告诉那位小毛帅,只要他肯投降,本汗直接提拔他为总兵,封大顺公,恩,婧端那丫头也该出阁了,本汗招他做这个驸马也不错!”

“大汗!”

莽古尔泰是极其不愿意的,两次,他的正蓝旗在毛珏手里死伤惨重,如今正蓝旗甚至都沦落为最弱的一个旗了,他是恨不得把毛珏扒皮抽筋,可皇太极这么一招降,毛珏他估计是碰不得了,只能干瞪眼,他的脾气,能忍才怪。

“那本汗给你一个时辰你下去把那毛珏杀了?”

皇太极调侃的话让莽古尔泰忍不住再次一噎,这一炮已经差点要了他的命了,再下去?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莽古尔泰主子,就算他毛珏投诚,不也是咱们爱新觉罗家族的奴才不是吗?”

在后头,范文程又是弯着腰笑着谄媚了一句,听的莽古尔泰终于是不吭声了,满意的一笑,皇太极对着范文程比划了下手指。

“下午抓获的明将里头挑一个,让他去……”

话还没说完,皇太极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剧烈的发痒起来,下一秒,莽古尔泰这壮汉居然抱着脑袋蹲下了,没等他弄明白,天空中,四个拖着黑色烟尘尾巴的东西自头顶约过,狠狠砸在了他身后的壕沟群建州大军头上,而且那地方居然是他最大的心血,炮阵!

大片的惨叫声弥漫开来,汉军炮手被榴霰弹打的头破血流,横七竖八的倒伏在炮阵边上,有的被打断了手,打断了腿的,翻滚着哀嚎着,毛珏的主角光环似乎终于亮了一次,一发滚烫的煤炭蹦到了火药堆里,瞬间,连环的大爆炸开了花那样在壕沟内绽放开,一条人大腿居然直勾勾的奔着皇太极砸了过来。

“保护大汗!”

差点没吓疯了,范文程是一个恶狗扑食挡住了差点冒犯龙颜的臭脚丫子,那些个摆牙喇也是上来会聚在皇太极身边,惊愕的回头看着,这个辽东最大的枭雄忍不住连连摇头着。

“疯子!真是个疯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有进无退

“开炮!开炮!”

这一刻,毛珏犹如李云龙附身,嘶声力竭的在那儿甩着胳膊,四门“意大利炮”也是给力,此起彼伏的拍在建奴的壕沟中。

别看大炮数量悬殊,可毛珏的炮就跟长了眼睛那样,几轮把对面炮阵打残了,一方面毛珏做过功课,大体位置都知道,另一方面,毛珏的炮手都是训练过了,炮角度放多高,能打多远,刻度对应炮架上哪儿,落点在哪儿,这些炮手基本上心里有数。

反观后金,他们大炮是有了,怎么用却还是个原始阶段,把炮管往沙袋上一撂,打到哪儿就随缘了,近距离轰击明军车镇是无往不利,可打几里外的目标就难了。

鸦片战争中,其实也就第一次英军应用了后膛炮阿姆斯特朗炮,还是属于试验品,之后运用的都是前膛炮,其实也没比清军先进到多少,可他们就是能轰到清军炮台,清军大炮就是打不到海上的英军舰队。

现在也差不多,连串的爆炸此起彼伏的在壕沟内响着,早在第三炮引燃了炸药桶开始,炮阵就已经瘫痪了,可依旧发泄一般,毛珏嘶声竭力的叫喊个不停,炮火也进行个不听。

“开炮啊!为什么停了?”

“回将爷,就剩下几个万人敌了,您不是吩咐要留下吗?”

小春子的话可算让毛珏醒过神来,看着炮架子上四门大炮还威武的冒着黑烟,他脸上亦是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叹了口气,艰难的扭过头,这才摆了摆手。

“炸了他们!”

后队,几声轰鸣传来,此时毛珏已经抵达前军了,夜色已经深了,壕沟里,趴扶的明军就像过江之鲫那样,静静地等候着。

不过毛珏却是待在那两千八的后勤脚夫兵那儿,他面前,八十几个火堆在最后燃烧着,而一些身上满是带血绷带的亲兵,亦是待在那里,神情颇有些低落,也有些感激的看着毛珏。

“拼命就交给本将,一会我们打开建奴的壕沟,你们只管往河对岸跑,肯定有建奴的浮桥,至于身后发生什么,用不到你们去管!”

“但有一点,你们背着的骨灰,带着的兵,都是老子兄弟!如果老子活着回去,你们把他们扔了!老子就算天涯海角也要把你们扒皮抽筋,听清楚没有!”

“将爷放心,我们死了,也不会让亲兵弟兄们掉一根头发!”

不用被当炮灰,而且毛珏对于属下还极其大方,这作战的日子里,吃的和正兵差不多,还有一两银子可拿,毛珏的恩义让那些卫所备兵亦是跟着整齐的抱拳应诺。

尤其是下午那些伤兵,一个田涛麾下的伤兵甚至推开了搀扶他的备兵,一瘸一拐的走到前面,猛地跪在了地上。

“将爷,小的还能打!就让小的和将爷您并肩作战吧!”

“滚蛋!”

毛珏是没好气的一摆手:“老子又不是一定死了,你这个模样死了,老子不就亏了?下次!下次你要是没事儿,不拼命也得给老子拼!现在给老子回去,还愣着干嘛,搀住他!”

毛珏一口一个老子,骂的那些备兵手慌脚乱,又把这个粗壮的汉子给拽了回去,眼看着带着身边那十几个贴身侍卫,毛珏向前沿赶去的身影,这一百多个伤兵每个都是眼神发湿。

试问这个时代,哪个将军会这样关心过伤兵,至于战死沙场的亡兵,更是弃之不顾,萨尔浒之战几十万大军暴尸荒野多长时间?甚至毛珏那个时代,修水库都挖出来一堆有一堆的白骨,跟着这样的军将拼命,死了都值了。

倒是没有时间煽情,此时天色已经黑了,炮击也停止了差不多十多分钟,从这儿到建奴的壕沟大营,除了横七竖八的建奴尸体,就剩下一片坦途,最后用自己的宝贝望远镜向东南眺望了下,一片漆黑中并没有建奴杀回来的痕迹,一咬牙,毛珏猛地一挥手,趴在壕沟多时已经焦躁的明军如蒙大赦那样,纷纷爬出了壕沟,猫着腰想前面急促的潜行着。

越是这时候,越是不能着急!远处建奴的壕沟上,八旗辫子兵还在慌乱的四处乱走着,毛珏的主角光环这时候似乎又闪烁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天黑或者这帮家伙真自大到了极点,直到毛珏兵团抵达了壕沟前几十米外,才被这些建奴发现,一个个忙着灭火也不知道干什么的建奴惊骇的用满语喊着。

“哈瓦拉,牛录闵塔!(明军!射箭!)”

攀在壕沟土堆上,一个个建奴慌张的拉开了弓箭,可惜,晚了,燧发枪的好处彰显了出来,没有一个个火绳点,他们根本看不清明军位置,而接着后面营火,明军看他们可是一清二楚。

忽然停住脚步,迎着凌乱的弓箭,文孟端起燧发枪,狞笑着猛地叩动扳机,刹那间,黑暗中无数的枪火劈啪作响,墙头上,那些个建奴守军浑身乱颤,惨叫着跌下了墙头。

“咱们是辽东铁骑!该咱们表演了!”

一波枪击之后,嘹亮的怒吼凌厉的在军阵中响起,今个可是被鄙夷的抬不起头来,吴三桂手下那些关宁铁骑早就按捺不住,战马唏律律的嘶鸣中,一百多个吴家亲军怒吼着第一波向土墙发起了进攻。

那土墙并不高,可也足以阻碍战马,趁着墙头上的建州守军空隙,这一百个汉子奔到墙边,直接踩着马鞍跳了上,这真是奋不顾身,有的直接撞上了几支建奴射下来的利箭,惨叫着被射下墙头,更多的则是跳了上去,轮起刀子左劈右砍,才刚刚赶上墙头的建奴手里还拿着弓,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又是是吴三桂,一把短把的双手大刀让他轮的就像死神的镰刀那样,上来先砍飞了个脑袋,回身一个回旋批,两把辽东大弓被一刀两断紧接着,又是一刀直砍在了个建奴牛录额真胸口盔甲前,横着的刀上,那人满眼恐惧中两个人一起大叫着冲下了土坡,怼到了底下建奴军营一处干草堆上,咔嚓一个抽刀式,鲜血喷了吴三桂那帅气的脸上满满,让他一瞬间变得好像地狱修罗那样。

这功夫,毛珏兵团也是大步跑到了土墙边上,越来越多的明军攀上墙头,五万多明军触手而不可及的后金壕沟第一段,就这么被东江夺下了。

“老文,让你的麾下把弹药火药拿出来,庞大海!你带着第八哨第九哨沿着墙向北,就给老子放冷枪狙他丫的!田涛,你小子啥也不用管,带着你的兵马给老子烧!剩下的,跟着老子直奔他皇太极中军!”

皇太极以为毛珏疯了,可他却是再清醒不过了,虽然不知道建奴还剩下多少人,可他两千五六兵马全都是亲兵,敢打!而且打的是夜战。

这就不是看谁兵多,谁的组织能力更强,谁就能赢!在毛珏的呼喊声中,拿着火把的田涛游击部队沾着做饭用的油,还有直接从建奴那儿翻出来火油四处乱泼着,熊熊大火立马烧红了半边天,不少毫无准备的建奴兵丁身上燃烧着火,惨叫着从帐篷里跑出来,本来训练有素的八旗军,在这等条件下,也开始混乱了。

带着人马横冲直撞,毛珏也不管身旁的乱兵,只管一个劲儿的向前赶,不长眼睛挡在前面的八旗兵就倒霉了,刺刀见红,满心都是拼命,端着燧发枪,那些亲兵是红着眼睛不要命的往前扎,缺乏组织反抗的建奴一波跟着一波向后溃散。

杀了半天,一处火光下,看着那有气无力耷拉着的旗帜,毛珏禁不住嘿嘿一笑,难怪这么顺,老熟人!正蓝旗!

第一处壕沟间距不过一百来米横向着大火烧过去,犹如一条火龙那样,可那头毛珏是很快抵达了第二道关卡,这一次,刚刚十几个亲兵冲上去,立马却被壕沟缺口上的弓箭手射成了刺猬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中。

这次也是见到正主了,那金灿灿的正黄旗高挂在后头,一个个披着黄金棉甲的大汗亲麾吆喝着搭弓引箭,压的人抬不起头来,而且左右两段,从远处杀过来的骑兵与重甲步兵分两队向左右两肋嚎叫者冲了过来。

“将爷您只管往前撞,左面的交给老田了!”

这时候,田涛居然站了出来,一把狼牙枪被他高举,回身对着他的亲兵亢奋的大吼着。

“弟兄们,十一年前,柳条沟,咱们跑了!把家丢给了建奴!可今天,能让将爷宰了建奴的头头,老子死又如何?跟老子冲,干了他们!”

从未发现,这个自私的游击将军,居然还有如此骁勇的一幕,一马当先,他的一杆狼牙枪居然架住了狭窄军营过道中,几十个建奴兵的长枪,而且还挑着他们向后压了过去,将是兵的胆,主将骁勇,那些个田家亲兵也是跟不要命了那样,端着刺刀疯子那样冲进人群里,哪怕自己被建奴的长枪炸扎了个对穿,也要把刺刀投出去,换一个。

“他娘的,让姓田的个无名小卒给抢个先!弟兄们,咱们是什么?西大营!毛帅手头的精锐!还愣着干什么,干了他们!”

右面,孔有德还不愿意了,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是后世满清的忠实走狗靖南王的模样,一把大刀片子轮过去,咆哮着冲杀过来的正黄旗骑兵前一排四个全都在惊骇的惨叫中倾倒下来,马蹄子断口津津流淌着殷红的鲜血,这老小子酒喝的足,胆气却也是十足,连看都没看那些骑士,一把大刀左劈右砍,就好像关公在世那样,居然是徒步杀进了骑兵群中。

恍惚间,毛珏似乎看到了传说中岳家军的郾城大战,上砍骑兵,下砍马腿,这就是泱泱华夏的勇士!

不过旋即,他还是把眉头放在了密密麻麻站满建奴的缺口上,他的兵团人少,要想胜利,就得一直冲下去,这要是被堵在这个,建奴四面八方的援兵一来迟早要被围死在这段壕沟处。

眼看着喊杀声愈发的响亮,墙上墙下,火枪与弓箭激烈的对射着,面前的箭杆甚至都扎成芦苇荡了,一咬牙,毛珏也是大吼起来。

“文孟!别他娘的撞死了,跟老子上!”

“刀牌手,走!”

抢过一面盾牌,毛珏自己居然是先冲出去,看的文孟魂儿差不点没吓掉了,拎着面盾牌也是慌里慌张钻出那片用建奴帐篷,大车来组成的掩护阵地,跑了两步才想起回头骂人来。

“都他娘的愣着干嘛?上!”

这可真叫箭如雨下,顶着块盾牌往前跑,毛珏就感觉自己手都要麻了,不知道多少箭头扎在自己的盾牌上,冷不等身旁一声惨叫,一个亲兵牌手腿上中了一箭,踉跄到底,瞬间他后背上就插满了箭矢壕沟边军营到缺口土墙不过二十来米,对毛珏来说,却仿佛几个世纪样漫长,终于,在他喘着粗气中,人狠狠地撞在了墙面上。

紧跟着他,文孟,还有那些牌手们。

头顶上,又是传开咣咣的箭头砸向包铁木盾的声音,猛地把左轮掏了出来,对着文孟点了点头,后者立马心领神会,晃着左轮比划了个手势,一波箭矢射过,头顶上那些正黄旗箭手一部分退回,一部分拎箭露头那一瞬间,整齐的盾牌阵拉开了,五十多把左轮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他们的脑袋,只听那噼噼啪啪的枪声响成了一串,土墙上,建奴弓箭手跟下饺子一样掉落下来。

下一秒,两块盾牌撑着自己,借着文孟这股子蛮劲儿,毛珏整个人飞上了土墙,入眼处,那些拿着弓箭惊骇的正黄旗辫子兵有的还在机械的拉弓,有的还在看着热闹,也不敢装叉,毛珏是一个懒驴打滚轱辘到人群中,旋即双手左轮喷涂着毒火,枪火飞溅,光影暗淡,血像泉水那样喷出来。

咯吱~

挡着壕沟缺口的栅栏桥被猛地放下,僵持许久的铁义兵团高举着带血的刺刀,欢呼着冲进了第二道壕沟范围,墙头上,毛珏自己也是吐了口血,随手把一支扎到他肚子上的箭箭杆给掰折了。

疼的要命,也不知道扎了多深,不过战场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要是还在那个船厂,毛珏估计自己都得瘫了,可是如今,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忍受。

“我的小祖宗,您老冲那么靠前干嘛?”

文孟也没好到哪儿去,积累的搏杀中一刀砍在他肩膀头子上,棉甲都砍破了,后背也扎了两根羽箭,可他根没事人似得,倒是先急急匆匆跑来关心自己。

艰难地位咧嘴一笑,毛珏旋即扶着一根大枪站起来,也没搭理他顺着土墙就跳了下去,弄得文孟呜呼一声,一面装填着手枪,一面也是赶紧跟在了后头。

轰的一声巨响,远处,又是一出火药桶被点燃,炸出了个缤纷的火花……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绝境

和正蓝旗比起来,正黄旗的存在简直就是超凡大师与青铜五之间的差距,打进这个缺口仅仅是第一步,进了门,毛珏才知道什么叫艰难。

头一次感觉如此的疲惫,似乎视线都模糊了,世界也距离自己远去,那些喊杀声,兵器相撞的乒乓声,枪声,流血声,似乎都变得老远,足足几秒钟,一个气喘吁吁的话语这才在耳畔猛然响起。

“小珏子!你,你没事吧?”

“老子没事!”

一下子回过魂来,毛珏猛喘了一口气,这才看清文孟那双满是血的老脸,还有身旁那倒伏在地上,背后开了个血窟窿的建奴壮汉,还有他扔到一边的大锤八十。

幸亏自己是学袁崇焕,穿的丝绸包裹的重甲,加上外面棉布软的棉甲,不然就算是一身痦子甲,这一锤子估计都的让自己一发入魂了,不过挨一锤子也是好事儿,人都给打麻了,肚子上的伤口也不疼了。

扶着墙站起来,除了文孟那张马脸,阿德蕾娜也是满脸汗珠子,焦虑的张望着自己,艰难的撑出个笑容来,毛珏像身后张望去,一场遭遇战是赢了,可他身边人也是变得稀稀拉拉的,一个又一个或是坐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或是依靠着枪杆子,有的刺刀居然都捅弯了。

“还能打不?”

尽管是气喘吁吁,可是看着毛珏爬起来,这些身边的亲兵回应给他的依旧是一个字。

“能!”

“将爷您说往哪儿打?”

这就是主将与亲兵,将军都不要命的冲锋在前,亲兵怕什么?

可说往哪儿打,毛珏也有点迷茫了,外面的壕沟打援,里面的壕沟围城,中间一道是最宽的,建奴的主要军营都扎在这儿,四面八方都有支援来八旗兵丁,毛珏引以为傲的组织能力,居然也被打散了,四面八方现在都是烈火熊熊,皇太极在哪儿,他也不知道。

不过坐在地上喘息了片刻,不远处,那胶辽官话的谩骂声忽然传入耳中,都打的上头了,毛珏毫不犹豫端起燧发枪。

“走!”

靠这个似乎是武器库的地方,两方人都已经杀得双目赤红,尸体堆积了一地,可明军那方明显是陷入了绝境,只剩下十几个人,让五十来个建奴围在库房门口那狭窄的地方,眼看就要油尽灯枯了。

来的也真是时候,忽然间一阵急促的枪声在背后响起,根本没防备的正红旗甲兵直接被撂倒二十多个,这次再没敢让毛珏冲在最前面,文孟抢着一刺刀扎了进去,女人毕竟好手巧,缩在毛珏与文孟两把刺刀背后,拿着自己与毛珏的左轮,阿德蕾娜快速的装弹,射击,左近拼的凶的建州女真无不是被她冷枪放倒,这么个无赖三人组切头,刚刚还占据上风的一个小牛录直接被打蒙了。

可这功夫,受到帮忙的那队明军居然一点儿也没领情,转头居然先跑了,一刺刀撂倒个鞑子军官,气的文孟一口带血的唾沫喷在了地上。

“他娘的,还辽东勇将呢?逃的跟兔子一般!狗屁都不是!”

眼见着吴三桂跑的快没影了,毛珏也是颇为恼火,不过旋即却是无奈的摇摇头。

“别管他!早就知道这些辽东军靠不住了!赶紧干了这些鞑子!”

一番厮杀,又是五十多个正红旗报了销,实在管不了遗落在战场的尸体了,还剩下八十来个亲兵,跟着毛珏又是疲惫的向北继续突进着。

不管能不能遇到皇太极,也只有强渡过大凌河,才有条活路。

然而,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随手点了几个帐篷,在中间壕沟的末端,居然撞到皇太极了!

不愧是大汗排场,这儿居然修了个高台子,牢牢卡住北上的缺口,耿仲明,赵氏兄弟已经杀到了,不过就算是他们也没敢向前继续进攻,而是暂时缩在外围军营喘息着。

密密麻麻的正黄旗摆牙喇端着长矛,扇形把那个高台子汗宫给围住了,高台上面,是层层叠叠的弓箭手。

此时自己身边这五百多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可对面都是生力军,毛珏颇有点懊悔的揉了揉脑袋,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怎么没弄出几个手雷来,这个阵势,几个手雷扔过去,冲乱对面阵型,再冲的话还好打些,可如今,只好硬着肉皮上了。

“将爷!”

见到毛珏上来,耿仲明几个亦是围了上来,张望着火光中阵容森森的正黄旗摆牙喇,毛珏回过头,对着脖子狠狠地做了个切的动作,几个浑身是血的汉子跟着亦是狠狠点了点头。

就在这帮家伙张望中,一阵急促的枪响传来,外面的三十多个大汗亲兵栽倒在地上,紧接着,几十个黑影忽然猛地从阴暗处向这儿扑过来,上头的弓箭手立马是一阵密集的箭雨压过去,还有举着盾牌的建州甲士钢矛扎过去,那些才冲出来的明军一瞬间似乎全部倒地。

可一个牛录额真用矛挑了起来,这才大叫不好,那些黑影,全都是包裹着建州兵棉被的稻草人。

战场机会转瞬之间,已经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了,暗影处,文孟豹子一样突出去,千百次的刺杀,刺刀精准的扎进他盔下咽喉处,顶着那个惊骇的捂着喉咙,吐着血沫子的牛录额真,疯子一样撞向了摆牙喇大阵。

跟着,大股的明军亦是冲上,怼着那些冲出来的大汗亲兵,撞进阵中,一时间,敌我都交叉在了一起,高台上的建奴弓箭手,一时间倒是有些茫然无从,不敢放箭了。

如果可以,毛珏更愿意用火枪来放倒他们,可惜,时间不允许,这些家伙还装备有重盾,等火枪一枪一枪的放倒他们,估计自己已经陷入层层包围了。

真是最后一战了!一上来,所有人都拿出来拼命的劲头,刺刀与摆牙喇重枪拼在一起,焦灼中,那个曾经对毛珏夸耀不披甲的赵铁汉居然扔了刺刀,从腰后拔出一把单刀来,一个陀螺那样躺在地上扎进人群堆里去了,刀子专砍脚脖,虎虎生风中砍开了一条血路。

难怪这人不愿意披甲,他是个地躺刀的传人,这么扑腾的确是要施展开。

顺着他打开的道路,毛珏是一鼓作气的横冲了进去,他和阿德蕾娜两人轮流向左右开枪,击毙杀上来阻拦的摆牙喇亲兵,文孟亲自打头阵,十来个刀牌手围成个胶囊那样,硬生生在人堆里挤出来一条路来,眼看着台阶近在眼前,毛珏甚至都看到了皇太极坐在金帐内龙椅上那肥胖的躯体。

可眼看着这一切触手可及的时候,冷不防一个亲兵猛地把毛珏向回推了去。

“将爷小心!”

刹那间,无数的箭矢从台子上射下来,前头两个冲的最快的亲兵还有那个推毛珏一把的亲兵直接被射了一身的羽箭,惨烈的倒在了地上,为了保护皇太极,箭手已经不在乎误伤自己人了,文孟几个也是挨了几箭,拽着毛珏赶忙向后退回,要是没被推开,估计毛珏也得变刺猬了。

目眦欲裂,一面走一面毛珏还回看着,眼看着几个亲兵被淹没在正黄旗摆牙喇的脚下。

退到一边,重新装填了子弹,再一次,毛珏怒吼着向上冲去。

只要杀了皇太极,就万事大吉了!

然而,胜利就那么近在眼前,可偏偏最后一股劲儿就是用不上,连续发起数次进攻,死伤了数十人,却依旧冲不上去。

身上也多添了几道伤,左轮也打没了弹药,再一次,毛珏要咆哮着往上冲,可这一次,惨叫忽然在背后响了起来。

正黄旗的援军到了!

左路,成群的矛手凶悍的突进过来,毛珏眼睁睁看着他们手头的长矛从那些正在奋战的亲兵背后扎进去,十多个亲兵绝望的跪倒在地,醉卧疆场。

右路,密集而凌乱的脚步声,不知道多少人正在前行。

时间来不及了!

可哪怕是陷入双面包围,自己的兵团还在奋战。那个地躺刀的赵铁汉,一条大腿被钉在了地上,依旧疯子那样对身边人挥舞着大刀。

一个后招募亲兵咆哮着迎着捅过来的长矛,死也要来个以命换命,可却被个第一批招募的老兵推开了,高声叫嚷着老兵先死,那人用胸膛穿集了十几根长矛,一刹那,被推开的小亲兵也疯了,高举着已经扎弯了的刺刀冲了上去。

“将爷,走吧!只有咱们几个,向西北那面儿突,还是有机会突出去的!”

说实话,毛珏真的怕死!毕竟他的一辈子精彩才刚刚开始,可是听着文孟焦虑的嘶吼,再看着触手可及的金帐,毛珏忽然把最后一个左轮弹槽拿了出来,随手塞给了阿德蕾娜。

“装好,你掩护,咱们准备突出去!”

“保护将爷!”

没想太多,转头文孟也是对着身边的贴身亲卫叫喊了起来,可这么一回头的功夫,阿德蕾娜已经惊叫起来,刺刀都扔了,不知道从哪儿捡起一把大刀,毛珏也是像混战在里面的战团冲了进去。

巴顿将军曾经最大的愿望,在做后一场战役中,被最后一颗子弹打死!毛珏没那么伟大,可今天让他扔了耿仲明,扔了沈戎,扔了赵氏兄弟,扔了那些拿性命来相信他的士兵,他估计日后永远都过不了心里这倒心结。

那还不如死在这儿了。

“拼了!拼吧!”

神经质那样的大笑着,照着个正黄旗铁甲兵的脑袋,毛珏也是死死砍下去。

在后头,急得脸都抽了,刚想着赶紧跟着杀上去,右路那边的人马却已经杀了过来,哀叹一声,这辽阳死里逃生,几次在死神手指缝溜出去的汉子也是脸狰狞的青筋暴起,咆哮着就要应过去,可刀没轮起,文孟的脸却是僵在了那里。

冲在最前面,那个右路第一个大将与他插肩而过!

“他祖宗的,狗鞑子,真欺我辽东无人否?”

二十斤的金背大砍刀被挥舞如风,怒吼着,吴三桂就像魔神临世那样,刀如暴雷,一刀将那个正把毛珏挑开,挥刀要砍的正黄旗甲兵从肩膀到腰子斩开了,那弥漫的鲜红爆发出了惊天的血雾,带着满是不可思议的目光,两片尸骸倒飞了出去。

不仅仅吴三桂一个,黑森森的营垒中,不知道多少辽东军仿佛冲天而降那样,与那些背后刺杀毛珏亲军如出一辙,锋利的长矛从背后噗嗤噗嗤的扎进那些建奴的身体里,惨叫中,一个个瘦弱的刀手猴子那样按着肩膀挑起,轮着刀高劈进了建奴混乱的阵列中。

“毛兄弟!”

这一刻真是无言胜有言,头一次觉得这家伙可爱点,眼看着吴三桂那满是战义的瞳孔,毛珏跟着点了点头,下一秒,跟着奋勇而来的援军,两人也是咆哮着狠命冲向了已经逆转了局势,陷入了苦战中的正黄旗摆牙喇,高举的大刀,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能敌?呵呵……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死里逃生

整个大凌河之战,明军援军与后金八旗围绕着城围壕沟展开了殊死搏杀,三万多人阵亡,炮火点燃了半边天,可这场战争中,一支重要力量却是整场战争都打了酱油。

被围困在大凌河之内的祖大寿以及他麾下一万左右的关宁精锐。

倒也不怪他,这年头又没有电话,要是在外头张春来个电话,今个来救你啊!祖大寿拿着电话点点头,好嘞哥们!历史就改写了。

出城遭遇一次埋伏,损失了不少甲兵,祖大寿就打的畏首畏尾起来,哪怕今天今天东南都烧红了半边天,他都没出战,让张春期望的两面夹击落了空。

然而在毛珏这儿,这事儿发生了个拐歪儿,祖大寿不相信谁,也不能不相信自己外甥吧?难怪吴三桂那时候跑的那么着急,他从内圈壕沟突了出去,带着死的仅剩下十来个人的关宁铁骑,跑到大凌河城下去喊城。

祖大寿毕竟辽东名将,也算是果决,立马抛弃大凌河城,第一时间全军出战,本来面对毛珏凌厉的突击,守着内圈壕沟的后金军已经乱了,再被这么一支半生力军冲撞,原来建州女真也是人,也会溃败的。

不过这祖大寿来的还真是时候,再拖一会,毛珏估计也要挂了,他的加入,战场一瞬间就被扭转了,残余的铁义兵团似乎也注入了新的力量那样,奋战的很。

就算作为敌人,正黄旗摆牙喇依旧值得尊敬,接下来十倍围攻的战斗中,他们依旧战斗到了最后一人,层层叠叠的长矛手堆上,最后就几个建奴的弓箭手尚且拿着大刀左右砍打着抵抗着,长矛穿刺之下,被纷纷钉在了那黄金汗帐之上,长矛搓破了帐篷,血一下子喷撒在了上面。

只不过这时候已经没人尊敬对手了,仗打到这份上,不知道多少手足兄弟惨死在这儿,东江亲兵红着眼睛拿着刺刀来回巡视着,拄着大刀,毛珏眼看着一个受伤倒地的摆牙喇恐惧举着双手抗拒着,向后一点点挪动着,然而文孟眼睛都没眨一下,刺刀直接扎了下去,这样的刺杀声此起彼伏,看着没死的也要补上一枪,毛珏那个时代的人道主义精神,这里是根本用不上。

恍惚间,身后却是传来了吴三桂的喊声。

“毛兄弟!请!”

还是他最适合这个时代的武人,他麾下一百多个关宁铁骑亲兵,战死的就剩下十来个人了,可是到现在,他却是一副无比兴奋的模样,在金帐前,对着毛珏做了个请的动作,实在想不通他是怎么如此看淡生死的,不过终于收拾了下心情,一把把刀提了起来,拖在地上血滴子不断向下滴着,背上插了三根箭,肚子上还有半支箭头的毛珏一瘸一拐踉跄着也跟了进去。

这里,估计没有人比他们更有资格进入这个殿堂了,就算祖大寿也是不行。

建州女真的最高权利!席卷辽东十几年的最大祸源,他们的大汗就在眼前了,就算连吴三桂这等枭雄都忍不住哆嗦了几分,毛珏也是充满好奇,皇太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在朦胧的青铜树烛台光芒中走到了最里面,盘腿做在那种满人炕上的,却不是皇太极!

是个胖子没错,身上也穿着那种电视剧里待的瓜皮帽子,可这人没有胡子,一张胖脸上已经因为恐惧而满是汗珠子,左脸的肥肉一抽一抽的,已经是吓得说不出来话了。

毛珏还真是失望,不过旋即他又释然了,皇太极什么人?就算是不相信明军真能打到他的金帐前,他可能蹲在这儿挨着危险,这人可真是个枭雄,留下个替身让外面那些摆牙喇拼死为他奋战,自己却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本来就没抱太大希望,毛珏是快看的开了,可吴三桂就不行了,这货是无比愤怒蹦到了炕上,伸手拽住了那胖子的衣领子。

“死太监!皇太极呢!”

“大,大,大,大胆敢直呼大汗名,名讳,抄,抄你九族!”

“娘的!”

没等毛珏说话,吴三桂已经一刀砍过去了,那颗肥溜溜的脑袋打着旋飞了出去,喷着血的尸身向后仰在了炕上,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吴三桂说杀就给杀了,让毛珏对于这个时代人的狠辣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走吧毛兄弟,便宜了这老小子!”

脸色还真是说变就变,一手拎着那肥脑袋的辫子,一手提着刀,吴三桂懊恼的对毛珏点了点头,旋即转身向外走去。

外面,一个军将早已经等在了那里,这一晚上,也是毛珏第一次见到祖大寿,这个四五十岁的辽东将门首领明显苍老的紧,一张国字脸上肌肉似乎都松懈了,满是皱纹,那一双眼睛亦是熬的通红,布满了血丝,这一年对于祖大寿都非常煎熬,京师之战,袁崇焕下狱,担忧被牵连,他是带兵一路溃逃回辽东,最后孙承宗保证不追究,他这才敢回来,还时时刻刻担忧着锦衣卫来找他的麻烦。

这大凌河之战,又是身陷重围,绝水绝粮,毛珏估计要是自己在这个位置,都得被压垮了。

不过毕竟是一个军事集团的首领,就算如此,祖大寿表现得依旧十分平静,仅仅探寻着看向吴三桂,后者微微摇了摇头,可旋即,拎着人头,吴三桂是大步走到了那些还散乱在底下的东江,辽东两军军士面前,把站满了血的太监胖脸对着后面,亢奋的大喊起来。

“敌酋皇太极,已经被本将与毛兄弟联手斩杀了!”

明显是个大谎,毛珏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可看到底下,文孟居然兴奋的飚出了眼泪,捂着脑袋蹲了下去,话他又咽了下去,善意的谎言,让这些饱经沧桑的将士们开怀一下,他又能说什么。

不知道祖大寿还剩下多少兵马,反正皇太极已死的喊声飞快的传遍了整个壕沟营寨,剩下的建州八旗再也没有了奋战下去的信念,犹如鸟兽散那样,从四面八方逃出了壕沟,紧接着一队队辽东军接管了各个关卡,这座大凌河城,终于由里到外再次归属了明军。

不过第一件事儿,这些辽东军甚至都没有收刮钱财,而是把建奴的粮食翻出来,就地开火,有的人甚至吃的吐了,回头又接着去吃,再次吃吐了。

史书上,大凌河断粮,他们把带去的两万多民夫还有战死的士兵全都吃了,看到这样一副饿死鬼模样,再看着黝黑的大凌河城那光秃秃的城墙,就算毛珏都直感觉到心寒。

当前的大体情况,吴三桂这才抽出时间和祖大寿解释了下,当听到四万多援军在城外崩溃,这个辽东老将明显踉跄了下,可听到了毛珏三千人马,强行拿下了这座壕沟,他又是满面惊奇的向着这头多瞄了几眼。

趁着这个功夫,毛珏也做了些事情,当然这时候已经没有心思去收刮财务了,把队伍集结了下,那些后备兵居然绝大部分都保存了下来,只不过亲兵营的损失,让毛珏是心痛的无以复加。

“归去来兮,南方不可止歇!”

一曲幽幽的楚辞中,巨大的火堆熊熊燃起,那其中,一个个亲兵的音容面貌渐渐化作模糊,化为了飞烟,随风散去,战争必然有牺牲,可牺牲却也要看值不值得,就像今天,本来可以战胜的战争,被一帮子腐儒还有利益熏心者打成了这样,而且还连累自己的亲兵阵亡如此之重,心里,毛珏是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张春。

那双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原本对这个大明朝廷,毛珏还有着点浪漫的幻想与希望,今个,火光缥缈中,这点希望如今是荡然无存。

也没来得及把所有将士尸骸都收敛,大火烧了二十多分钟,也只能匆匆熄灭,把灰烬收敛了,大家都是一军之人,相信这些将士在天之灵,也不会介意把自己皮囊骨殖分出来一些,给那些其他失落的家庭一点慰藉吧?

这一晚上也没待下去,大约凌晨十分,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向锦州方向追杀的建州八旗开始有小股部队向回翻了来,祖大寿真是比毛珏还要敏感几分,立马下令停住了收刮战利品与休息,他的锦州军与毛珏的铁义兵团汇合在一处,直接从建奴修的浮桥渡河过去。

今晚这和火绝对是有缘,点着灯笼扛着物资,狭窄的后金浮桥上挤满了明军,不管认不认识,刚经历过生死,这些兵丁就是兄弟,相互仅仅扯着对方的手,防止掉进汹涌的河水中。大约半个小时,密密麻麻的军队自南岸边全部横渡到大凌河北岸。不用毛珏去关心,祖大寿已经下令放火了,身后的壕沟隐隐约约能看到似乎有建州八旗的甲兵重新攀登了上去,不过看着这熊熊大火与波涛汹涌的大凌河秋汛,他们也只能徒呼奈何。

太阳的鱼肚白缓缓的自东方绽放出一个边沿,新的曙光也照亮了明军回返的道路,到底是军官整个大军都几乎没有马的情况下,文孟硬是从建奴营里,给他生拽过来一匹,战马颤巍巍的颠簸中,那地平线上黑黝黝的大凌河城与土丘也终于渐渐远去。

直到他们彻底看不见了,毛珏也是彻底的松了口气。

终于他娘的过去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让

皇太极的脸色是铁青的。

战场还保持着昨晚的样子,他设置金帐的高台子空空如也,留下的仪仗,文书,印鉴,甚至连那间青铜烛树都被搬空了,五百二十多,两个牛录正黄旗最精锐的摆牙喇亲军横尸当场,而且从这儿一直蔓延到壕沟边上,到处都是被火焚烧过的痕迹。

到现在,昨晚守卫大营的八千两黄旗,正红旗,正蓝旗被打打散的军队还没有招回来,估计损失在三千以上,尤其是不少正蓝旗士兵,没有参战,反倒是让火给活活烧死了。

眼看着皇太极脸上阴郁的犹如下雨那样,费扬古,多铎,阿济格,这些个建州大臣暗地里都是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这位女真雄主太强势了,本来各大旗主平等的地位,让他不知道削了各位大贵族多少权利,阿敏说圈禁就圈禁,没事儿就剥夺各旗主牛录什么的,难得这位大汗倒霉,各大贵人乐于看他弱势一点。

这里头,只有豪格算是真心关心皇太极,一上来,就满是急迫的猛地跪在皇太极面前。

“阿玛,你没事吧?儿臣得知父汗被明狗子追杀,就立马从锦州城下撤了回来,您没伤到吧?”

豪格是孝心可嘉,可说话不经大脑,他堂堂大汗,被一支孤军给杀成这样,就够丢脸的了,还被自己大儿子在这么多蒙满大臣面前给揭露出来,皇太极一张脸当即就黑了起来。

还好,他这儿还有个难兄难弟,他家老三哥莽古尔泰脑袋上包的跟个印度三哥似得,指着那些看着热闹的爱新觉罗家族其他兄弟破口大骂着。

“昨晚袭击大营的明军足足有五万!而且火器众多!红夷大炮犀利无比!我旗苦战抵挡不住,死伤惨重,大汗下令回援,汝等为何迟迟不回!”

“五万?你怎么不说整个大明的军队昨晚都突击大营了?昨天观战台上一清二楚,明军主力全都在右翼,左翼不过那么个小圈,怎么可能有五万人?”

“那明军怎么能连续破我三重大营,还把正黄旗最精锐的亲军给打散了!”

这话够强词夺理了,你自己没本事,怨别人啊?可偏偏,气愤反驳的阿济格却是无言以对。

与明军征战多年,这些个旗主将军早就已经养成了个共识,八旗一千人马,足可以打明军一万人,昨夜留守大营的两个旗足足有八千多人马,这么个比例,莽古尔泰还说少了。

“这没准是明军的诡计,把三万左右人马藏在小壕沟里,打算两面夹击我军,不过东面的明狗子败得太快,西面的猝不及防,晚上不得不狗急跳墙了。”

“昨晚也怪不了各位旗主贝勒,毕竟天色已晚,各军忙于追击,也实在没办法快速回来支援,要怪只能怪明军太狡猾了。”

努尔哈赤时代的老臣费东英开口打了圆场,他的话倒是让一帮旗主贝勒暗暗点头,这次作战的败军之将是莽古尔泰与皇太极,本来也追究不了什么,还不如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次莽古尔泰是个幸运儿,先后连败两阵,要是之前恐怕他这个旗主就保不住了,这次却是免于责备,然而他的正蓝旗折了十多个牛录,实力衰弱的快成老头了,估计他也笑不出来,皇太极自己也是损失惨重,还好他还有镶黄旗,实力上还是稳压八旗的,可多多少少,皇太极的权威,还是受到了些冲击。

可毕竟这位是关外难得的雄主,上午收敛了旗丁子弟的遗骸,还有那个没了脑袋的太监都得到了厚葬,下午皇太极就把注意力又恢复到了后金的军政大事上。

这次后金的军事目的毕竟也达到了,攻下了大凌河城,而且还击溃了明军辽东主力,城外,成群成群的明军被八旗兵赶羊那样驱赶回来,还有锦州附近的军镇屯户俘虏,在鞭子的抽打下,这些人不得不呼哧呼哧的干着苦力,填埋着壕沟,用大锤子向下砸着大凌河城的城墙。

也犹如毛珏所尿,七十多个大小将官,被俘获了五十多个,这帮家伙也真是一点儿气节都没保住,全都跪在了皇太极脚下。

“汝等愿归附我大金,本汗深感欣慰,汝等一律官复原职,统领原属所部,只要汝等为我大金尽忠,本汗不吝惜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谢大汗!”

小命捏在人手里,包括那个参将姜鑫在内,一帮子辽东军将违心的把头重重磕在了地上。

可一群人中,还是有人犹如鹤立鸡群那样,依旧愤怒的站着,眼看着这一幕,三军统帅,监军道张春是气的白胡子都翘了起来,悲愤的砸着拐杖。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们都是大明之臣,世受国恩,如今却跪在这贼酋的脚下,汝等对得起陛下,对得起祖宗吗?你们有何面目活着?”

“张先生,大明腐败而寡恩,士人疲敝,奸臣当道!汝何苦为这么个夕阳之朝死忠呢?汝先生不弃,本汗愿扫榻以迎!”

虽然敌视大明,可对于大明的士人忠义,皇太极还是很在乎的,有这么个忠贞之士,皇太极也忍不住亲自开口劝降着。

不过这张春也是典型的华夏士人,也许本事没多少,可是气节却是浩然,皇太极的劝降,反倒是引来了他的破口大骂。

“放肆,贼酋!汝祖汝宗也是大明之臣!累受大明恩义,先帝先皇仁慈,收留汝等这化外杂胡,授与官职,给予教化,让汝等安居乐业,汝等却不思报答,屡犯边关,如今更是兴兵造反,汝等之行,禽兽不如!”

“要不了多久,大明天军就会将汝等这些乱臣贼子斩尽杀绝!”

“大胆!”

“老倌你找死!”

豪格都亲自开骂了,一大群摆牙喇亦是暴怒的拔刀上前,就要把这张春给剁了,不过豪格这句话骂的还真没错,张春也的确是在找死,眼看着刀架在脖子上,他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一幕,看的皇太极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旋即挥了挥手。

“都给本汗退下!”

“带诸位将军下去吧!”

完成了受降仪式,一大帮明军俘虏全都被拎了下去,先把脑袋剃成难看的金钱鼠尾,然后开启他们的奴才生涯,而不啃投降的张春,却是被皇太极给带走了。

一个大坑里,七零八落的碎金属散落了一地还有四门炸出窟窿的大炮黑乎乎的躺在地上,三十多好镶黄旗摆牙喇正蹲在那儿捡着,每一片金属都不肯放弃。

昨晚毛珏给这位枭雄留下了今生难忘的印象,可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却还是开始进攻前那五十多分钟的炮击,这明军大炮就跟长了眼睛那样,精准的落在八旗炮兵头上。

还有毛珏部下的刺刀火枪,一柄被火烧黑了,还覆盖着血迹杂物的燧发枪,被皇太极拿在手里摆弄着。

“昨个守在这里的,可是东江镇总督毛文龙的长子毛珏,打下我义州的那个小子?”

“是那个纨绔子弟!那个废物也投靠了你们东虏?”

敢在决战会议上说害怕的除了毛珏,张春这辈子还真没见过第二个。不过他的话,却是让皇太极禁不住一愣,原本想通过敌人口中,了解一下这个平生头一次遇到的凶悍大敌,可真没想到,张春居然是这样一个评价。

沉默了好一会,皇太极才缓缓的说道。

“本汗倒希望他投靠我大金了,昨个,就这么个纨绔子弟,打穿了我八旗的三道堑壕,逼得本汗也不得不北逃,还带着祖大寿跑了!”

“毛珏与祖大寿突围了?”

满是不可思议,张春惊骇的失声惊叫着,片刻之后,他却是仿佛疯了一般,又笑又哭,最后,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着,还用力捶打着地面,这副模样,看的皇太极更是奇上心头。

“张老先生为何这般模样?”

“老夫恨啊!早用次子计谋,何至于沦为如此阶下之囚!不过老夫也高兴,朝廷有如此良将!早晚当驱汝等出我大明国土,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斩尽杀绝!”

“哦?什么计谋?”

还算这张春有点脑子,只是在地上又哭又笑,却再不说什么了,等了一会,皇太极是有些恼恨,却又颇有点轻蔑的哼哼起来。

“张先生下此结论还太早了吧?既然他出奇计你都不肯用,大明朝其他人又如何肯用?抑郁不得志,谁知道这位毛将军,会不会是我大金的耶律楚才?”

瞬间,张春目瞪口呆。

…………

阿嚏~

也是太阳偏西,算是一天最暖洋洋的时候,毛珏却是狠狠打了个喷嚏。

“将爷,您不是着凉了吧?”

头一次,毛珏也是觉得苏长梅那张满是肥油的脸这般可爱,难得这货满脸谄媚的挤过来没被毛珏踹走,而是真的认真的想可想。

“没准!昨晚老子可是出了一身臭汗,还挨了这几个家伙,再走大凌河边吹的河风,或许真感冒了!”

“哎呦呦,将爷感冒了?这怎么了得?苏放!苏狗!还不快去把老子带来的老山参找出来,苏咬,你他娘的生活,苏人,苏人,人呢!给将爷找只肥鸡来!赶紧补补,算了,老子自己去!”

这苏长梅,多有意境一个名字,亲兵取名却这般恶劣,听的毛珏差不点没笑喷了,眼看着这肥货上蹿下跳,毛珏也没去管他,而是又把视线投注向了远处大海里。

东江破破烂烂的那些战船如今正停泊在一两里之外的海域,还不断有哨船舢板自两地来回划过来,不断把明军运送上去。

这是属于他的敦刻尔克大撤退,虽然大凌河之战还是输了,可祖大寿靠着吃人活下来的八千多精兵,残余的三千四五百民夫,还有自己的兵团到底活了下来,到底让历史的车轮微微偏移了点。

虽然不知道这改变有多大,可总不至于是坏事儿吧?

他身后一个,颇为华丽,却染了许多血点子的黄金大帐篷正在沙滩上晾晒着,还有不少什么回避,退让,罗伞,金瓜之类的东西插在一边上。

牵着马溜达着,祖大寿是仿佛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小妾那样,围着这些东西转圈,最终,老家伙满脸肉疼的还是转向了毛珏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毛将军,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这些仪仗,引信全都交给小毛将军请将军务必收下!”

史书上,记录大胜时候经常有缴获仪仗的只言片语,这玩意可不一般,代表着一国君主的威严,连这玩意都能被俘获,可见战争胜利的如何彻底,这东西报功交上去,封爵就是肯定的了!

尤其是祖大寿这次还算不上有功,仗都毛珏打的,他都是毛珏救的,而且他还丢了大凌河城,到底算是丢城弃地,加上之前京师溃逃的前账,不知道朝里那些光会说别人的御史要如何向他算账呢!要是有这些东西,说不定就能保证自己没事儿。

可祖大寿毕竟没无耻到这种地步,肉疼了半天,还是决定将这些东西交给毛珏。

不过看着他那一脸肉疼与真诚,后背还差着两根短箭当装饰物的毛珏却也是无奈的笑着摆了摆手。

“祖叔客气了,辽东,东江气连一枝,共同在这关外苦寒之地,为国御辱,更何况这东西是你我两军共同苦战一天,这才拿下的,长者为大,自然是归属祖叔!”

这话听的祖大寿脸色禁不住就变了。

倒不是毛珏自来熟到处认亲戚恶心到他,而是这话的意义,毛珏居然把大功让给了自己,共同奋战,他有一万兵马,毛珏才五千,他还是名声在外的大将,计算功劳,自然算他身上,况且还有这皇太极仪仗,毛珏等于让给他个爵位!他自己等于苦活累活都扛了,顶多混个酱油。

当然,毛珏也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次他是体会无疑,要再获得什么大功劳,升官未必发财不说,依照崇祯那个捅娄子皇帝的脾气,自己没准儿成了他的御用救火队员,到处得给他擦屁股,看那些先辈袁崇焕,杨鹤,卢象升,郑崇俭,杨嗣昌都算上,哪个有好下场?

而且一句同气连枝也点出了毛珏要的价码!他需要辽东军的支持与友谊!有祖大寿在辽东,毛珏不少小动作就可以实行。

刚刚是感激,这一番话倒是让祖大寿刮目相看了,力敌千军,堪称一个勇字,这样的年轻人祖大寿见过许多,可是视功名为粪土这份豁达,他可没见到几个还都是位高权重的长者,要是他外甥吴三桂,有如此功劳,恐怕早就喊上天了,哪儿可能会让?

这一次,这个辽东老兵是更加真诚了几分,很是凝重的一抱拳。

“大恩不言谢,日后用的到我祖大寿的地方!贤侄只需要一句话!”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倭寇再来!

战争永远是政治的博弈。

援大凌河军全军覆没,甚至主帅张春都被俘虏了,可就在重新上任不到一年的老臣孙承宗在御史们的攻讦下摇摇欲坠的时候,祖大寿逃回宁远,并且将皇太极的全套仪仗作为战利品上报京师,局势一下子就逆转了,大凌河大败也被转叫成了大凌河大捷,孙承宗作为辽东督师,甚至还受到了些嘉奖。

毕竟崇祯皇帝可是非常爱面子的,辽事自万历末年就开始打,历经三代皇帝,到他那儿居然缴获了辽主的仪仗,这就照比割了他脑袋就差一步了,这可是超越前朝啊!

至于大凌河被毁,四万多将士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虏,高级将令损失了七十多,锦州被建奴兵火劫掠,反倒是小事一桩了。

不过该惩处的还是要惩处,首先监军道张春被贬为庶民,而且籍没财产,全家流放,真不知道尚且在后金死扛着气节不投降的张春知道后,会是如何做想?

还有那些投降的将领们,超过十六岁的男丁子嗣皆斩,家属也是流放,籍没家产,可执行在这里,也打了个折扣,在辽东军内尚且有不少亲兵的重将亲属,屁事儿没有,如孔有德耿仲明这样的孤将,他们家属才倒霉的,锦州山海关一带,到处都是哭喊声。

这里有个对于东江很特别的人物,尚可喜!历史上,他要崇祯十年被沈世魁逼迫,走投无路加上对大明的失望,孔有德耿仲明的劝说,才会率部投降,可是这个时空有毛珏,毛文龙没有死,尚可喜反倒被逼到辽东,这次参加了对大凌河的战斗,他也是被俘投降了,同样他带去的家属,剩下的亲兵,同样遭到了清洗。

另外一个特殊人物,就是吴襄,也许这些天逃命逃出经验来了,他的锦州兵在八旗大军包围之前,就率先向锦州城溃退,绝大部分居然逃回来了,他本人则是因为率军潜逃,被革职下狱,最后削职为民,告老回了京师。

可他儿子吴三桂却是因为大凌河一战的战功,晋升宁远团练总兵,加世袭锦衣千户衔,吴家照样是显赫将门,而且吴三桂舅舅祖大寿更是加五军都督府都督衔,封定北伯,崇祯还下令在宁远城为祖家四代镇守辽东的功绩建贞节牌坊。

相比之下,毛珏就不公平的多了,他连总兵都没升上,还是挂了个副将衔,崇祯皇帝仅仅给了个锦衣百户,额外赏银子一千两,锦缎二十匹了事儿。

战报里,祖大寿可不敢太贪功,就算是把自己写成了主力,也是额外提了好几句毛珏的东江军骁勇善战,出力甚多,斩杀颇丰,甚至赞美超过了吴三桂,,可崇祯皇帝就是这么个小气的人,在他看来,毛珏不过是个胁从打酱油的,不重要,随意打发点就行了,根本不需要他着重关心。

…………

毛珏的脸在抽搐。

倒不是因为崇祯皇帝的赏罚不公,而是因为眼前。

广袤的沙滩上,几个沙坑里,巨大的龙骨仿佛史前巨兽的骸骨那样,黑漆漆的躺在那儿,哪怕是几天过去了,依旧能闻到那股子木头烧焦的气息,船厂里面的狼藉已经收拾了不少,可是角落里的血迹依旧清晰可见,整个船厂停工了,尹书在哪儿颤抖的跪着。

毛珏送祖大寿回宁远,这才刚回皮岛,就马不停蹄的奔到了这儿来,眼前就给他展露了这么一副模样。

“将,将爷……,您,您听小的解释啊!”

“你不用解释了!”

一句话,尹书就仿佛掉进了冰窖里那样,呼吸都停顿了,他不是不想,可他给毛珏做事,李朝早就不把他当自己人了,自己家居然被熊津城守给封了,只能等待毛珏回来裁决他,偏偏毛珏居然连他的解释都不想听。

可毛珏下一句话,又是差不点没让他晕过去。

“抓紧点,把生产恢复了,一会我让苏胖子给你拨一万两银子两万石苞米地瓜,被杀了的家里都给些钱来补贴,对,你拿五百两压压惊!”

“将爷!小的……”

“行了,知道你也是尽力了,接着好好干就行,老子得去找熊津守去算账了!”

毛珏不耐烦的挥挥手,转身又爬上了阿德蕾娜那刻着巴伐利亚狮子的华丽四轮马车,他伤可没好利索,那扎到肚子里的一箭万幸没有伤到肠子,不然还真麻烦了,以前看电视,那些名将在万军丛中七进七出屁事儿没有,毛珏算是明白了,纯他娘的扯淡,广渠门之战袁崇焕都能被射成刺猬了,冲锋在第一线的将军能屁事儿没有?

不过尽管这一次毛珏虚弱而狼狈的模样,呆愣的目送他马车出去,李朝书生愣了许久之后,却是狠狠的对着离去方向,把那颗脑袋死死磕在了地上。

这一道,从熊津城外的渔村子到熊津县城城墙根,到处都是包裹着破布,颓废的堆萎在墙根的难民,一个个麻木而呆滞,可当毛珏的马车路过时候,这些难民的瞳孔中,方才微微燃烧起些许希望的火种来。

在城门口,毛珏的马车还被拦住了,几十个衣着破败,甚至身上伤痕累累的高丽壮丁还有老人在马车前磕着头,叫喊着一些高丽语言,来这儿,毛珏自然是配备了通译,看着自己金主愕然的走出马车,那通译急促的在一旁翻译着。

“将爷!这些人说他们是船厂管事儿,他们对不起将爷!没看好船厂。”

其实不管那一国老百姓,最大的追求也就是安居乐业,别看李朝没有直接卷入战争,士人的剥削,还有事大政策,这儿的农民活的比大明灾区的农民强点也是有限。

而且他们土地还被士族给强占了,走投无路中毛珏能给他们一条活路,这些人心里也是感激的。

说实话,这事儿怨毛珏,他是真没想到倭寇遭遇了今年惨败之后,居然还敢来袭击他的船厂,所以在熊津他没驻军,这下好,被倭寇海上突袭,五条大船被焚烧,被杀了三百多人。

不过出奇,倭寇并没有抢到什么东西,仅仅占领了船厂一天后,又急急匆匆向后撤退了。

“告诉他们!一切有老子扛着,让他们尽量组织人手,返回船厂,粮食与赈济这几天就到!”

千恩万谢中,十几个乡老感恩戴德的磕头退了下去,在他们的吆喝声中,那满街的难民缓缓收拾起手中的破旧行李,又一次向海边缓缓走去。

不过这一回,死气沉沉的熊津,似乎多了点叫做希望的活力来。

毛珏却是火气更大的杀向了熊津县衙门,十几天前那次倭寇袭击,尹书曾经向熊津县求救,可那个混球城守非但没有救援,反倒是死死关闭城池眼看着几十个船厂上的工人就在这城门口被屠戮。现在毛珏回来了,一定要找他算账!

可就在毛珏一肚子火杀进县衙中时候,却发现这个仇居然已经报完了,迎接他的,是一张拉的老长的苦脸。

“李大人,你怎么来了?”

那个倒霉催的张城守已经不知去向,不知道被扣个什么罪名,放哪个黑牢里去了,迎接毛珏的是最近两天才来上任的一位姓李的城守,而且在他的招呼下,毛珏还在后堂见到了张他熟悉的老脸。

东人党的幕后党魁,全州李元翼!

只不过老家伙照比几个月前那风度可是大有不如了,还是一件黑斗篷遮住了他见不得人的大半老脸,老家伙无比惊慌的一抱拳。

“毛将军,大事儿不好!”

“济州陷落了!那些天杀的倭寇威胁,不把王京劫到的那三个人还给他们,明年就大举进攻我李氏朝鲜,并且把老朽当年和倭人那点恩怨全都给抖落出来!”

恐怕后一句才是李元翼真正担忧的,不然当年他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了李氏朝鲜了。

不过老家伙的话还真是让毛珏头疼的敲了敲脑袋,真不知道是倭寇太强还是这李朝太弱,济州就是后世旅游胜地济州岛,也是全罗道的一部分,在今年李朝对抗倭寇大胜的情况下,这儿居然还能丢了,有了这么个据点,倭寇还真是整个半岛想打哪儿就打哪儿。

“李大人,就算是贵朝缩减军队,能征善战的部队也有个几万之数吧?倭寇才几千,收复个济州岛应该不成问题吧?何至于到本将这儿叫急?”

“哎呦呦,毛将军,您就别打趣老朽了,内麟山之战到底如何,我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收复这济州岛,也非大明天军不可,还望将军看在老朽一向恭顺的份上,拉老朽一把吧!”

老家伙干脆悲催的狠狠一鞠躬,他这副模样,毛珏是恍然,就算李朝有收复济州的实力,他也不敢用啊!一但进军济州的将军在倭寇那儿查到点什么,他就是万劫不复,全州李氏也可以跟着成为历史了,知道内情又愿意和他同流合污的军事将领好像就自己一个,李元翼不来找自己,还真叫怪了。

“李大人,不是我毛某不想帮你,东江的舰队是毛某父亲的,随时要听候朝廷差遣,我调不动,这熊津您也看到了,我才刚起来的船就被倭寇烧了,并且就这一个月,我部还在大凌河与建奴血战,死伤惨重,一时半会,本将实在抽不出兵力来帮你啊!”

有便宜不占,那是傻瓜蛋!这老家伙求到自己,不从他身上刮下二两油,他毛珏脑袋就是被门夹了,况且,他说的也不是假话,铁义兵团才刚刚伤痕累累的从辽东战场回来,总不能立马拉着就去济州给这个老家伙拼命吧?

“时间上还可以向后拖,如今朝中谁也不愿意领兵出战,各党正推脱的一塌糊涂,倭人进攻也需要几个月时间准备,只要在明年三月之前,准备好就成!”

这李元翼也真上道,老脸一横,又是重重的一抱拳鞠躬下去。

“至于毛将军需要什么?倾我全州李氏之力,也一定双手奉上!”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外籍雇佣兵团

凤凰总是这样,一次次在时光的侵袭下衰败,却能在熊熊烈火中浴火重生,而且更加的光耀夺目,令人不敢直视,毛珏的熊津船厂如今就犹如那凤凰那样,在倭人洗劫的十几天之后,再一次恢复了旺盛的生机。

其实粮食与薪水还没有运来,五万多工人完全是无薪无粮,每天仅仅能依靠熊津县拨给那一点杂粮勉强度日,每日仅有一餐,谁都吃不饱。

可这数万工匠却依旧拼了命那样,就像已经拿自己不当人了那般,拼了命的干活,晾晒在滩涂的木料被蚂蚁一样的工人搬运到船厂内,沙滩上的作塘也是迅速被清理干净,仅仅第三天,六个作塘中,长达七十五米的龙骨再一次展现出了它傲人的身姿。

只有失去过才知道珍贵,就算毛珏是明人,这船厂也是这些难民最后的希望了,要是这儿也没了,他们就无处可去,要么饿死,要么沦落为被人鄙夷的堕民,生怕毛珏不高兴,这些工人拼命到甚至一天就有上百人累倒,逼得毛珏没办法,只好强制下令分为三班倒,休息时间,这些难民工人不得外出,必须在宿舍休息睡觉。

这士族在李氏朝鲜的势力再此让毛珏刮目相看,第三天时间,毛珏自己的物资还没运到,李元翼通过东人党关系弄到的物资已经先开进了造船厂,这批物资包括毛珏急需的铁质工具,粮食,衣物被服,居然还有一车一车的煤炭,石灰石与火山灰,这李朝多山,火山灰资源也真是不少,取材其实不难,可难就难在将其从山里运送到船厂,为此李元翼这个退休的领议政,居然还能发动五千高丽道兵来专门运输,老家伙这张老脸还真是值钱。

有了这些玩意,可供毛珏发挥的地方就更多了。

“一二三,倒!”

喊着号子的呐喊声中,船厂东面深入海水的一片沙洲上,凝固的混凝土块哗啦的一声就被推到了海中飞溅起大片的水花,推着独轮车的船厂工人立马是小跑着向后奔去,这么来来回回中,一小片埋在涨潮中海水下的滩涂已经被铺平了。

在附近的石山上,也是足足有数百个工人光着膀子轮着锤子拼命的在花岗岩质地的石山上敲打挖掘着,源源不断的把碎石给运送下去,船厂中,熊熊燃烧的炉子里,接着出着石灰粉,合着火山灰放在池子里搅拌成水泥,接着放在一个个木槽子里,凝固成混凝土块。

当年战国末年,秦国的李冰父子也是这么填水打造都江堰的,不过毛珏是没那么大野心,他填个几百平方米就满足了,熊津船厂地理位置的确不错,具有极大的潮汐与内河滩涂,在落潮时候造船,船趁着涨潮就可以直接通过内河道被推进大海中,可防守上,这儿真是无险可守,这次倭寇的进攻,就是弓小早船直接冲上了滩涂,大批大批的倭寇翻过毛珏修的船厂院墙,冲进来杀人放火的,这附近还都是沙地,没什么可供防御的地方,所以毛珏这次是下了狠心,要在东南倭寇进攻的位置修一座那种英式的岸防城堡。

一但大炮台立在了海上,倭寇的关船,小早,千石船再敢来?打不死他!

不过再好的舰船也需要人来守卫,可毛珏如今最缺的就是人了,就算加上义州,两个郡的地盘,人口也不过五万左右,不到六万,除去老弱病残,十五到五十的男丁都算上,也不过两万三四千左右,这还是托了东江镇几乎都是辽东难民建设起来的福,老弱大部分被战火与饥荒过滤掉了,能活下来的多数是壮力,这才能达到如此比例。

毛珏现在手底下有兵工厂,需要人力,酿酒厂,需要人力,水泥厂,需要人力,修路,需要人力,修建城堡,还需要人力,最大一头种地还需要人力,毕竟没东西吃金山银山都是空的,毛珏的社会模式无疑是先进的,可惜人口已经跟不上他工业化的步伐了。

尤其铁义还是个军镇,这次大战毛珏的铁义兵团损失惨重,马上面临着扩军,整编,还需要人力,毛珏已经在铁义快凑不齐兵团了,那儿还有兵力来守卫这个船厂?于是乎被迫,毛珏开创了一向足以影响他麾下庞大军镇不知多少年的制度。

外籍雇佣兵团制度!

兵源直接在南海道难民中选取青壮,待遇比毛珏铁义兵团低了不止一个档次,每个月只有五百文军饷以及一石粗粮,两斗细粮,这个价码在应天常熟那些江南富庶之地恐怕连纺织工都招不到,可是在几乎没有工资,仅仅管饭的难民群中,不亚于金龟婿般的诱惑。

而且要想混上正工与工头把式,还需要有技术与资历,可当兵,有把子力气就行了!

于是乎李元翼的粮食一运到,大家都吃得饱饭了,毛珏就立马下令征兵,两千四百名傻乎乎的高丽人就被招募进了军伍中,组建了三个团编制的熊津雇佣兵团。

有了兵源就好办,这年头最珍贵的军事资源军官,毛珏手里头如今有一大堆,经历了与倭人的战斗以及大凌河之战那残酷的夜间大混战,活下来的亲兵绝大部分都有资格担当下级军官哨长之类,更高级的人才也是不缺,就比如副炮长那个小春子孙春,炮兵本来是跟着后面后备兵员在走壕沟上庞大海火枪哨掩护下先行突破八旗阵地的,可凭着战斗意识,他居然带着二十来个炮兵,八十多个卫所兵拖住了正蓝旗一个牛录的进攻,为毛珏围攻皇太极金帐创造了机会。

不过如今毛珏手头上军官倒是不多,就身边的一百多个贴身亲卫,于是乎,文孟这货又作为总教官给推了出来。

八月末虽然接近入秋,可是秋老虎却依旧炽热的很,大太阳晒得人都冒油了,船厂那面,依旧是叮叮咣咣忙碌成一片,扛着大木的力工挥汗如雨,运送原木,一点儿歇息的时间都没有,拿着斧头锯子的木匠们亦是点支烟的空闲都没有,手头的木头都升烟了,作塘里,泡在湿咸的海水中乒乒乓乓搭建船板的船工更是半个身子都泡的发白发涨。

另一头,两千四百个高丽雇佣兵则是顶着大太阳晒着。

这场仗文孟光箭就中了八支,身上的砍伤,刮伤更是多的没数了,可毛珏还哎呦呦的蹲在办公室养伤,这货却已经生龙活虎活跃在滩涂空地上了,毛珏都怀疑他是不是有心理疾病,对于“操”汉子这件事儿,这货是前所未有的热情。

就听着他那粗嗓门快把船厂噪音都给压下去了,难听的回荡在滩涂上。

“都他娘的给老子精神点!你们命多好!看看那头,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拿不到一百个钱,你们这啥都不用干,光站着,一个月就能拿到五百文了,还他娘的有有烟抽!有麦子吃!你们还他娘的不思报效将爷的恩德,你们是牲口吗?说你呢!给老子站直了,再敢弯弯着,蹲马步蹲到天黑!”

现在手头连一杆燧发枪都没有,也不能让这些新兵闲着,于是乎最熬人的军姿训练以及队列训练就占满了雇佣兵团的日程,刚开始听说当兵不用干活,光站着和走走步就行了,一帮子高丽年轻人打破头那样的应征,可真正到了实干,这里头十个能有九个后悔了,听着远处乒乒乓乓,累死累活的乡亲弟兄们劳动声音,他们恨不得来个调换了。

谁站谁知道!

现在退出也行,只要把脑袋留下,毛珏大方的放人,当然,没了脑袋你还能不能吃饭干活睡媳妇,那毛珏就不管了。

差不多一个亲兵看着三十个人,站桩那样站在海滩上,一个个高丽新兵真是连动都不敢动,万一惹恼了这些大明军爷,好要被逮出去蹲马步,那玩意,蹲过一次的新兵是哪怕累抽筋了,也不敢再犯第二次。

不过今天仿佛是他们的幸运日那样,这天,才刚刚进行了半个时辰的军姿训练,海边上,忽然一片帆影从海平面上显露出来,城堡还没有铸好,为了海防,毛珏下令在岸边搭了几个五六米高的木头架子,上面的哨卫又是吹哨又是晃动手中两面小旗,听的文孟禁不住转过了头来,看着旗帜片刻,老家伙脸上露出一股子兴奋的埋怨。

“苏胖子这混球,终于他娘的来了!”

他也是哨子狠狠一吹,那些走在队列中被称为活阎王的毛珏亲兵跟着就走出了队列,队伍里头的高丽兵丁也是立马瘫软的坐在了地上,不过很快,这帮家伙三三两两聚拢在了一起,拿出了火镰,一人嘴里叼上了一根

第一百二十九章.刻薄寡恩

一个个长条大箱子从船上来回不停的搬运下来,随手撬开一箱子,里面亮晶晶的燧发枪刺刀散发着一种油脂的味道,看着这些玩意,毛珏的心头是松一口气。

说实话,这些天就算是他,在这熊津船厂待的也不安生,虽然反季了,可谁知道倭寇会不会来个敬业精神,再来打他一次,手头才一百个亲兵,主将还都是带伤不满血的,真要来了,他毛珏也不得不撒丫子跑路了。

可有了这批军火,好歹情况能来个改观,就算是雇佣兵团那些新兵枪都不会开,刺刀捅人你总会吧?上次入侵的倭寇大约三百到五百那个规模,要是这时候敢再来一次,干不死这帮小日本的!

除了这些,铁山产成袋子的水泥,毛珏走的这个月刚刚收下了的新苞米,地瓜,土豆,火药,棉被什么的,也是足足十多船,拉了几十吨过来,毛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变得这么富有了。

不过这次过来送货的苏长梅,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

楼底下,文孟又忙活了起来,江南来的料子经过义州被服厂自己手工缝制,一共大中小三个型号的军棉服,夏冬各两套,还有被褥一套出发之前已经被捆在了一起,毛珏的雇佣兵团每个人可以领取一份,这头,文孟把刚拆封的行李包往前一递,接过行礼的高丽雇佣兵是需要立马双手抱着行李包大声叫嚷着。

“标下谢过将爷恩赐!”

一个个大兵换上新衣服,还把被褥抱回那个临时当军营的宿舍,看的船厂干活的雇佣工人们又是羡慕不已,这么多目光中,也让这些雇佣兵骄傲的挺起胸膛。

别小看这一声声的拜谢,这就是潜移默化,是告诉清楚所有雇佣兵团成员他们穿的谁的衣服,吃的谁的饭,要给谁来拼命!这在如今这个封建时代,可是至关重要的。

而楼上,在铁义已经形成习惯的水泥混凝土二层小楼的二楼,毛珏办公室,苏长梅则是满脸气愤的汇报着。

“将爷,朝廷的封赏下来了,吴三桂那小子晋升了宁远团练总兵,祖大寿那个败军之将也封伯了,可到您这儿,连个总兵衔都没加上,仅仅加了个锦衣百户世袭,这帮子辽东镇将简直是欺人太甚!要没有将爷,他们全都得是坟中枯骨了!竟然如此贪功!”

仗几乎全是东江镇,铁义军打的,可封赏时候没有自己,要是留点汗也就算了,这却是全都那鲜血拼出来了,如今可太把自己当做铁义军的一员,也难怪苏长梅愤怒成这个模样。

不过这个结果毛珏倒是不在意,只要毛文龙是东江镇都督一天,他毛珏就算是个伙长都没关系,总兵与副将对于他,无任何意义,锦衣百户也仅仅是名头好听而已,而且这个结果,祖大寿与吴三桂欠自己的就更多了,他毛珏要开这个口,两人就必须得还,不然的话,救命之恩不抱,他俩也没法在大明军队内混下去了。

个人荣辱毛珏不太关心,他现在眼里全都是亮晶晶的银子。

“咱们军镇的抚恤银子到了吗?”

“将爷!别提这抚恤银子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苏长梅是更生气了,拍着大腿向毛珏形容着,听着这答复,毛珏的脸色亦是迅速变得黑了下来。

“这么少!”

…………

在船厂待到九月初,随着朝廷信使的到来,毛珏也不得不返回东江去接旨,并且准备接受铁义兵团的整编扩建工作。

文孟被他扔到了熊津,本来这老小子还不愿意,弄得毛珏没办法,给他升官为守备,并且把熊津雇佣兵团划分到了他的守备属麾下,尤其是明年的大战,承诺他部为先锋,这才让文孟勉强答应下来。

临走那天,这些新兵也都拿上了燧发枪,披上了甲,整齐的在滩涂边列队送行,而船厂的作塘中,七条庞然巨物的骨架子再一次耸立在了海天之间,东南角,那个毛珏下令修建的城堡,地基也打了出来,剩下的就是运用防腐大木头作骨架,混凝土做皮肉,一点点把堡垒墙给搭建起来了,还有工匠在不断忙碌着。

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规,只不过站在东江那宽敞臃肿的福船船头,毛珏的脸色始终是阴沉的。

九月初四返回了皮岛,朝廷来的使节却是先一步已经抵达了,来的是个兵部的郎官以及个宫中青袍太监,俩人级别都不高,可是那派头却是够大的。

“犬子,还不快来拜见两位天使大人!”

毛珏挺不在乎,可毛文龙却是在乎异常,他这才刚回总督衙门,大门口,就被毛文龙亲自扯了过了,院子里,一个三十岁出头,穿着蓝色官服鹌鹑补子的书生文官傲慢的站在那儿,旁边一个青色袍子,差不多二十多的小太监也是满面倨傲,院子后头还摆放好了香案,那头,张夫人是满是自豪的躲在院子角落偷看着,基情老头文管家甚至还用袖子偷偷抹了下眼角,这气氛,让毛珏有了种后世他高考完全家放鞭炮的感觉。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毛文龙一脚揣在腿弯上跪了下来,接着毛文龙自己也是跪在蒲团上,双手高高举起,高昂的叫喊着。

“老臣毛文龙携犬子毛珏,接旨!”

可算是人模狗样把那黄色绸子抖落开,在毛珏低着头不屑的神色中,死太监尖锐的声音在院子中响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仅有苏州府落霞乡毛氏,年少有为,果敢为国,效命疆场,朕心甚慰,古有……”

一篇官样文章真是又臭又长,只在最后毛珏听明白给了自己一千两银子,几箱丝绸,再就是个不知道有什么可高兴的七品百户锦衣卫官职,跟着毛文龙,毛珏是就当上错坟一般磕了三个头,把那黄绸子连带小的不能再小的铜印,告身给接了下来。

“来来来,两位大人,公公里面请,毛某已经备好了酒宴,这边这边!”

隆重的接旨仪式过后,毛珏是头一次看到毛文龙老脸笑的犹如一朵花那样,在前面伸手作着揖向花厅引路,文伯也是端着个盖着红绸子的盘子过来,看那数量,银子应该不少。

可就在这一片皆大欢喜中,毛珏冰冷冷的声音却是在背后响了起来。

“两位大人!毛某承报的军功与战陨,将士们还在等待封赏,烈士们也是等待抚恤,这烧埋银子与将士们赏银,不知二位大人带到了没有!”

“孽子,你怎么说话呢?”

毛文龙是立马脸色微变,恼火的大声训斥着,一个太监,一个文官,被毛珏吼这一嗓子,也是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

可毛珏已经是心情不好两三天了,他的混脾气上来,哪儿还能让这俩跑腿的心情好。

“父帅,我部在大凌河城披肝沥胆,浴血奋战!千总以下战死足足上千人,将士们尸骨未寒,我这个当统帅的,怎么能不关心!”

“按照朝廷规矩,烧埋银子六万三千两,将士们的赏银三万两,两位钦差大人可曾带来?”

这次连毛文龙的面子都不卖了,毛珏咄咄逼人的问道,问的那太监与文官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俩人狼狈为奸的对视了几眼,旋即那个兵部七品员外狼官儿捏着胡子装腔作势的打起了官腔。

“小毛将军爱兵如子,本官倒是佩服,不过朝廷抚恤大事!必须严格查验,花名册挨个验过!以确保朝廷之银不会落在贪弊小人手中,小毛将军,你可知晓?”

其实这就是个官场潜规则,朝廷把抚恤银子还有赏银打了几个折扣交到军将手中,军将再自己扣下一大半,随便打发两个就把大兵糊弄过去了,这样你也发财我也发财,大家安乐。

并且这年头,军官谎报军功,多报死伤是时有发生,一般这些钦差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毛珏这说话太冲,咄咄逼人把两个钦差小官儿给逼到了,这才让这兵部员外郎拿这事儿拿捏起来。

说知道他话音未落,毛珏却是已经亢奋的猛地一排大腿。

“如此甚好,明日末将就召集阵亡兵士苦主,还有参战功臣拿花名册请二位验看,这个,毛某军务在身,就不多作陪了!”

说着,毛珏又是黑着一张脸,愤声的大步流星转身出去,弄得两个传旨钦差面面相觑,扭头又转看向了毛文龙。

同样也是尴尬非常,毛文龙强撑出一股笑来,抱了抱拳头圆场道。

“前一阵战事惨烈,犬子这也是精神受创,好些天没有缓过来,还望两位大人海涵!”

“年少轻狂!令公子又立下战功,受陛下青睐,有点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对极对极!张大人所言极是!”

那一盘子银子递上,两位钦差大人立马又变得通情达理起来。

“多谢二位!毛某准备了酒宴,这边请!”

“毛大人,请!”

似乎又恢复了宾主和谐,双方愉悦的笑声中,携手去了花厅,两个钦差却是不知道,明日,毛珏为他们准备了怎样一出大宴,足够他们吃的如何战战兢兢…………

第一百三十章.这么少!

几条大海船在波涛汹涌的北海上飘荡着,就连挂靠在港口的锁链梯子,都被拽的咯吱咯吱作响,扶着那绳梯,一面走,一面那个姓张的兵部员外郎还在打着哈欠,至于青袍宫里太监,干脆是没睡醒,趴在了个地位更低的小太监后背上,让他背着下的船。

所实话,京官的日子其实不好过,全指望出来出差这吃拿卡要洗浴城来个潇洒走一回,这几天还想在皮岛舒服个几天,没成想毛珏还真叫个较真儿,上了马车,张员外郎还在那儿不情不愿的嘀咕着。

“这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想当年,本官科举时候,也是昂狂飞扬结果怎么着,考了五年!直到棱角磨得差不多了,这才承蒙座师看中,披上了这官服!咱这大明朝廷要的就是本官这种油然圆润,四平八稳之人,像小毛将军这种,不改改,做不长啊!”

感慨了半天,这中年文官忽然有是禁不住一个激灵,猛地在马车背靠上蹦了起来。

“哎!焦公公,你说这毛副将,能不能是找了一群村夫土鳖过来充场面,想要让咱们把银子吐出来!”

“什么!别想!”

刚刚还一副迷糊模样,这焦公公一个激灵也跟着蹦了起来,银子还真是太监的命根子,满是惊怒,这死太监咬牙切齿的叫嚷着。

“咱家这千里迢迢,来这哭寒穷迫之地,就这么点银子那姓毛的小杂种还想算计,咱家这抽死他!”

别说,那龇牙咧嘴的模样,毛珏要是在这儿,备不住还真要让他咬上一口。

“可这儿就是他毛家的山寨子,别的将官备不住酬不出那么多兵,万一他真拉出那么几百个山野民夫,把花名册给凑上了,咋办?”

“张大人放心,挑毛病可是咱家强项!王公公之所以看好咱家,咱家自然有这点本事,一会您就瞧好咱家来对付他!”

张员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这焦公公倒是胸有成竹,拍着胸脯恶狠狠的叫嚷着。

港口到铁山城之间铺的水泥道,本来要半个多时辰的道路如今是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苏长梅早就把消息带了回去,铁义军亦是在昨晚毛珏的命令下就已经完成了集结,铁山外的东南大营校场上已经站满了人,一面点将台上,毛珏,孔有德,耿仲明等人都是披着重甲,早已经恭候在了那里。

腆着肚子,张员外郎傲慢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那焦公公也是老脸狰狞跟公鸡中的战斗机似得,上来似乎就要大干一场,可没等他们走两步呢,猛地火炮的怒吼自东南角传来,从西到东,二十八门虎蹲炮依次炸响,后面还跟着四门红衣炮,震耳欲聋的炮声几乎连远处的铁山城垣都震动了,这欢迎仪式可够隆重的,浓郁的硝烟味道似乎让毛珏都想起了战场上那些刀光剑影,变得热血沸腾。

可炮放完了毛珏这儿等着呢那头钦差却不见了,好一会,毛珏愕然扭头中,苏长梅这才哭笑不得的把两个躲侍卫后头的两个文武钦差给拽了出来。

“张大人,焦公公,哎呦呦,这是欢迎您二位呢!不是闹兵变了,快要出来快出来!”

毛珏也实在没想到,这俩京官胆子居然这么小,不过也难怪,毕竟大明承平太久了,文恬武嬉甚至都成了朝廷潮流,前一阵还有陕西巡抚武之望,农民军攻打延安城正紧,城头上官军浴血奋战,他却是把脑袋转到后面,眼睛闭的死死的,身上哆嗦的像个冻鸡一般的例子,他俩这不是成天趴在故纸堆里,就是在宫里点头哈腰的,这种表现倒是不奇怪了。

也知道自己丢了大丑那焦公公是脸上青一块红一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而那张大人是强撑着一副难看的笑脸跟着攀上点将台。

“哎呦呦,东江军甲精良,我和焦公公觉得惊奇,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毛将军见笑了!”

“不敢不敢!昨日张大人言验功抚恤乃是朝中大事儿,毛某已经准备好花名册与队伍,咱们开始吧?”

“毛大人,昨个本官就是说说那个,验功就不……”

话还没说完,毛珏嘹亮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将士们,朝廷天使代表陛下,犒劳我东江大军而来!弟兄们!拿出你们的骄傲,向两位钦差大人献功!”

真是一场盛大的表演,五十多面军鼓被一百多个健壮的汉子同时敲响,两个钦差脸皮子直抽搐中,足足上万大军整齐的单膝跪下,口中山呼着。

“陛下万岁!见过钦差大人!”

这次俩钦差到来毛珏是下了血本,全铁山的耕种打造几乎都停了,一万在册战兵全都到了,天地间人真是可敬可畏的,那呼喊声震的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京官太监脸都白了。

军礼完毕,没等两人神经病那样摆着手说出点啥来时候,按照操典,铁义战兵已经自己站起来,并且有秩序的向两边退了去。

紧接着,一个一瘸一拐的军汉拄着燧发枪,身后跟着第一队三十多号亲兵人马自中间让出那条大道,带着一股子傲然之气大踏步走了出来,别看这些人不少还胳膊上吊着绷带,还一瘸一拐的,可是那股子彪悍的杀气,战场上的风范,却是看的人凛然其敬,在俩钦差傻眼中,领头那个瘸了的汉子傲然的把一面旗子扔在了点将台前,跟着他身后那些兵丁也是把一个个干巴的脑袋,破了的旗子扔到前面,这才回转过去跟在那瘸子大兵后头,一起拜下。

“标下赵铁汉,携赵字营亲兵甲队拜见钦差大人,标下率部随铁义副将毛珏大人于八月二十四日奋战于大凌河城下,先破正蓝旗甲马军冲击,斩敌十一具,后随毛大人夜袭建奴大营,先后破正蓝旗,正红旗,正黄旗牛录四个,斩首二十一级,标下献首级十二具,旗帜四张,我部阵亡花名册一集,请钦差大人查验!”

那本记载着阵亡人数的册子交给钦差随从,旋即带着傲然,赵铁汉又是一瘸一拐的下了去。

他之后,庞大海又是垫着肚子,双手拿了两面旗帜,带着麾下两个哨大步流星的走了上来。

“标下庞大海,铁义副将标营千总,标下于八月二十四奋战于大凌河城下,标下特献建奴正蓝旗牛录额真首级两枚,旗帜四张……”

虽然同意让功劳给急需的祖大寿,可毛珏毕竟还是得防着一手,万一他俩太实在了,真把功劳全给吃了怎么办?要知道,这一战,铁义军两千八百多精兵将士足足战死了一千一,几乎人人带伤,真的是血的代价,就算毛珏,也没有权利去否认他部下的血功!

这带回来的首级与旗帜也真不少,一队接着一队的上前夸功,半天时间,点将台下,拖着猪尾巴的建奴脑袋还有被战火点燃穿破的各种八旗旗帜足足堆成了一堆小山那么多,一张张面目狰狞的死人脸,还有那些血迹斑斑的旗子,看的张员外郎和焦公公已经是脸色惨白,那些阵亡花名册与东江军籍也是一张张的对了上。

“敢问两位大人东江功劳簿与抚恤簿可有纰漏?”

最后一队亲兵点将台前夸功完毕退下,当着全军一万多人的面毛珏又是昂扬嘹亮的叫喊起来,对着两个瑟瑟发抖的钦差是重重的一鞠躬。

“那个,毛将军,本,本官和焦公公,没,没查出什么问题来!”

“好,既然如此,请两位钦差大人按律发赏以及烧埋银子九万一千三百两!”

“谢陛下天恩,谢两位钦差大人犒赏!”

抱着骨灰坛子的烈属,那些伤痕累累的将士们还有后面看着的同袍们随着毛珏的叫喊,又是山崩地裂般的单膝跪下,拄着兵器山呼拜谢着。

这下子,两个钦差全都傻了眼,就连刚刚叫嚣要给毛珏好看的焦公公,都是一张松垮脸没了血色,时空仿佛都凝固在了那里。

好一会,这张大人这才悲催的拉着抱拳鞠躬的毛珏手臂,磕巴的说着。

“毛大人,没那么多银子啊?”

“啊?张大人,朝廷规矩,毛某没算错啊!那到底有多少?”

“一万四千两……”

张员外郎的声音差不点没低到地下去,可旋即,毛珏的声音却是高到了天上满是不可置信,毛珏昂声高喊着。

“什么,只有一万四千两!我部为朝廷奋战,死难者足有上千,这连烧埋银子都不够!毛某怎么去犒赏将士们?”

“一万四千两!”

底下也有军官,兵士不可置信的叫嚷了起来,亲兵营刘冲愤怒的在人群中咆哮着。

“老子拼了命,中了三箭五刀,砍了六个鞑子,到头来朝廷连一两银子都赏不上!”

“我家儿郎听军令,为大明战死沙场,连一两银子的烧埋抚恤都没有,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老子身中十一刀,死战不退,差一点就杀到了狗鞑子皇帝面前了,朝廷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一瞬间一种叫信仰崩溃的情绪传遍了全军,整个铁义军都骚动了起来,加上那些军官刻意没有去约束,上万人满是震惊,愤怒,失望,悲伤,拥挤向了点将台。

“怎么能这么少?”

“将爷!小的可是尽忠职守啊!我的腿都废了日后怎么活啊!”

“朝廷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当兵吃饷!朝廷如此刻薄!老子不干了!”

这一幕与兵变一般无二,有的人还要举着兵器冲上来。那个姓焦的太监直接吓得腿儿一软坐在了地上,一股子热乎乎,骚哄哄的黄色自他裤裆的青袍喷了出来,而那张大人亦是扑腾一下猛地跪在了毛珏面前,悲催而胆怯的抱着他的大腿。

“毛大人救命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乞丐钱,乞丐命

底下群情激奋,就差没上来那俩钦差给撕了,是真没想到自己能激起兵变,这兵部张大人都快跟焦公公一样吓尿了。

不过听着他的告饶,毛珏是无奈的拽着他的胳膊把他硬拽起来,旋即高举手枪,对着天空连开三枪。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听老子说!”

“闭嘴!听将爷的!”

“你他娘的还喊,将爷要说话!”

还真叫好使,人群中,一个个巴掌拍下去,不到一分钟,这沸腾的兵变大军又安静了下来,一帮子大兵眼巴巴的望着毛珏。

而毛珏是很无奈的伸手把又跪下来的兵部张员外郎又给拖了去来。

“张大人!问题是需要解决的!我部阵亡一千一百人,按照朝廷规矩,一人抚恤五十两烧埋银子,还有底下这人头,军旗,朝廷赏格六十两一个人头,一面旗帜一百两,这些怎么也有三万两之数了吧?还不包括军功犒赏,张大人,九万一千两已经是最低了,您也不像个贪官的模样,您能告诉告诉我,为什呢只有一万四千两?”

“小,小毛将军,你,你不知道?”

听着毛珏一副很认真的模样,张员外郎忍不住露出了满脸的惊愕,听的旁边孔有德不耐烦的一哼哼。

“卖什么关子,快说!你们文人就是啰嗦!”

吓得哆嗦了下,张员外郎赶紧如锯了嘴的葫芦那样肚里有啥一股脑的全都倒了出来。

“诸位好汉!嘉靖年间的规矩,这犒赏的银子户部不会足额发,报上去九万两,发出来就六万两,兵部五军都督府的大人们拿一部分成例,就剩下四万五千两了,各位好汉的银子走的是山东,登莱巡抚孙元化又扣下三万两,一道上还有财神伸手,这剩下一万四千两不错了!”

悲催着一张脸,张员外郎抱着罗圈揖都快哭了。

“按照成例,四千两应该被我和焦公公扣了,犒赏大军一万两的,可看到大军英勇,迅猛啥贼,我与焦大人就一两银子没叩,真我们一文钱都没拿大军的,不信,你们搜啊!”

这一番解释,各种成例,听的孔有德耿仲明一帮子人目瞪口呆,这一把把刀刮下来,自己拼死拼活的卖命钱就这么他娘的没了!不仅点将台上的军将们,就连底下的军兵亦是满面呆滞。

这功夫,毛珏的骂声却是忽然传了出来。

“都给老子滚!滚回去站队去,谁他娘的让你们到跟前的,不他娘的想要银子了?滚!”

毛珏发飙了,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人群就像遇到骄阳的残雪那样,瞬间溶解的一干二净,在各自军官的吆喝下,大军退回了各自位置,不过明显一个个变得无精打采的。

在两个钦差目瞪口呆中,毛珏是满脸陪笑的抱拳一个大鞠躬。

“哎呦呦,两位大人,真对不起!这帮劣货,还有蛮子,都是久居化外之地,目无王法,末将也是初入官场,各种规矩都不懂,原本还想让两位钦差亲自把劳军银子发下去,也让这些粗货感受下皇恩浩荡,谁知道……谁知道……”

“还愣着干什么,银子发下去啊!别忘了,把两位钦差大人四千两银子扣下来,瞪什么眼睛,还不他娘的快去,想挨板子啊?”

一肚子不情愿,庞大海,刘冲,孔有德几个下了点将台,几个小的可以的钱匣子被在大军面前打了开。

还是照顾了一下阵亡的家属,一人发了五两银子,一下就占去了五千两,一些伤残军兵也是五两,剩下发到大军手里,一个人居然只有几百文钱了。

“呵,拼了一顿命,这点钱!”

人群中,掂量着刚到手头的五百文一大串,毛珏的亲信,千户沈戎嘿嘿的冷笑几声,随手就往地上一抛,抱着胳膊不屑的撇过了脑袋。

看着他这一幕,别的亲兵拿着手头那锈迹斑斑的铜钱,也是跟着摇了摇头,这头点将台,让人捧着两个箱子,毛珏则是陪笑着把两位钦差送上了马车。

“今个的事儿多有冒犯,毛珏在这儿告罪了!义州城,在下已经设下了宴席,咱也不和这些兵痞子耗时间了,咱们铁山城一叙?”

真是地狱天堂一瞬间,张员外郎两个都快被虐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颤巍巍的上了马车,不过那两个银子箱子倒是抱得紧紧的。

这头毛珏都走了,似乎什么都凉了,拎着那些铜钱,一大群的军兵骂骂咧咧的就要往外走,那些个家里死了人的亲兵家属拿着那五两银子也是一个个神情低落。

还有个青年少妇,牵着三个孩子,拿着那五两银子神情恍惚的向外走着,才走到营门口忽然她是腿儿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旋即嚎啕大哭起来。

“老天爷啊!奴家这怎么活啊!家里四个孩子嗷嗷待哺,还有双亲在上,家夫连个兄弟都没有,就这点银子,奴家可怎么活啊!”

“苍天无眼,官府刻薄啊!”

真是典型的孤苦人,家里壮丁都死了,还得拉得子女养着父母,听着那年轻妇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其他的军士,家属心里也跟着酸酸的,不过看的人多,对她伸出手的却是没有,像她这样死了当家男人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大家伙都是紧绷绷的,朝廷刻薄了,人心都变得冷漠了。

可就在这功夫,一辆马车却是停了下来,紧接着,沉甸甸的银子被塞到了那个年轻妇人的怀里。

“大嫂,拿着!”

“这……”

看到一锭亮晶晶,沉甸甸的大官银塞到自己手里,那个年轻少妇禁不住惊呆了,连忙抬起头,却又是赶紧一低头,惊慌的行礼道。

“少夫人!”

旁边还有大兵色眯眯看着,这一声也是差不点没把他们吓杨痿了跟着也是赶忙的抱拳鞠躬。

“小的拜见少夫人!”

“少夫人,这!”

那银子沉甸甸的,应该是五十两了,拿在手里,年轻少妇满是迷茫的模样,谁知道一回身,素衣又给她塞了一锭银子。

“哎呦呦,够了!少夫人,奴家多谢您,够了,不能再要了!”

“大嫂,您就拿着吧!这个也不是我给你的,是我家将爷给的,他下令,凡事阵亡了男人的烈属,一户给一百两烧埋银子的!你要不收,回去将爷该罚素衣了!”

“这……”

“收下就对了!”

温婉笑的犹如一个天使那样,把银子应塞到了那个年轻少妇的怀里,素衣旋即银铃般的声音又是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大家都回来!庞大人呢?毛有德大哥呢?将爷命素衣拉银子过来,你们快来帮忙,给将士们发银子啊!”

没了刚刚的威武庄严,也没了那种秩序井然,参战的亲兵与死了家人的家属排成了两排队,这面,在素衣温婉的微笑中,在她的花名册上落下名字,她就亲手塞给两锭沉甸甸的一百两银子,另一头,阿德蕾娜明显显得很高冷,公事公办那样迅速抄写着,可是在她手里,参战过的亲兵也能领到五十两银子,而且她跟着毛珏并肩作战了这么多天,对于亲兵们来说,比素衣还要亲近点,有点哥们的感觉。

“洋姐姐,不是朝廷只发下了一万两银子吗?这是?”

抱着个银锭子,一个亲兵傻乎乎的问着,话还没问完,他后脑勺就被直接一巴掌给拍在了那儿,旁边站着的庞大海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咧着嘴骂道。

“你小子傻啊!就朝廷那刻薄劲儿,你还想拿到银子?这是咱们将爷自己掏腰包,从牙缝里挤出来,犒赏咱们大军的,没看是两位夫人出来发的吗?”

“啊?那,那小的不要了!只要将爷能给烧埋银子就行!我有几个兄弟,都死在了大凌河城下!”

还真有朴实的,那个亲兵居然把银子塞回了桌子上,转头想走,弄得庞大海是苦笑不得的把这小子给拽了回来,一伸手又把银子给应塞进他怀里。

“将爷赏的,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那儿这么多废话,将爷说了,就算吃糠咽菜,也不可能让收下弟兄白流血的,你想让将爷食言啊!”

“只要记得!你是给谁拼命!急得将爷对你们的好就成了!你小子我记得,第九哨火枪二排的,抢关时候你小子不要命拿着刺刀捅死了三个鞑子,给咱们打开条生路,这次朝廷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不能多赏你,不过老子回记住你的!”

再一次愣了愣神,对着庞大海一鞠躬,这亲兵旋即又是对着阿德蕾娜一鞠躬。

“小的谢过将爷!”

“下一个!”

阿德蕾娜还是那么面若冰霜,可是她湛蓝色的眼睛,在这谢过将爷的声音中,依旧是泛起了一丝波澜。

这一番对话似乎在人群中传开了,下一个上来领银子的亲兵还有烈属,登记过后,也是对着阿德蕾娜与素衣一鞠躬。

“谢谢将爷!”

一声声道谢中,本来凉透了的军心再一次热乎了起来,只不过本来对于朝廷那份幻想,许多人是死了心的,如今的铁义军,更加蜕变了一步,成为了货真价实的毛家军。

夕阳斜下,大家伙心满意足的抱着银子解散了,建奴虽然打赢了,可也算受了重创,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来义州报复,毛珏也大方的给了包括那些参战的辅军十两银子,给残余的四千多军士放了十五天假期,让大家可以痛快的放松一下,有钱就是花的吗!

不过估计亲兵团是休息不下来了,毛珏亲兵居然成了抢手货,大姑娘小媳妇挣着嫁入他们家门。

素衣的头疼也没结束,兵营门口,那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少妇跪在那儿怎么都不肯起来,感恩戴德的叫着将来她两个孩子长大,也要送进亲兵团,给毛珏拼命云云。

另一头,孔有德和耿仲明两个兄弟则是揣着银子大摇大摆的上酒楼子,什么样的将什么样的兵,跟着他俩,西大营亲兵足足来了二百多号。

毛珏麾下的铁义虽然还算上安稳,,可还是保证不了没有乞丐,不过这儿乞丐至少也得五十多岁,因为年轻一点干的动活的全都被塞到各种地方发挥余热了,在铁义,有的是活计给他们。

正好酒楼子边上就有个老头要饭,估计之前还是个老军,还瘸了一条腿。

眼前就是酒香了,酒楼门口孔有德却是忽然停住了脚步,把随手挂在脖子上的那五百文钱串子给摘了下去。

“嘿嘿,老子砍了二十多个鞑子亲兵,朝廷赏了五百文,老子命还真叫他娘的值钱。”

话没说完,孔有德随手把钱串子丢在了那乞丐面前,这才嚣张的走进酒楼子里,把那五十两银子往柜台上一拍粗着嗓子叫嚷起来。

“这楼子老子今晚包了!识相的都滚蛋!掌柜的,好酒好菜尽管上!”

这头孔有德把朝廷赏的钱扔了,后头耿仲明也是看都不看照地上一扔,跟在后头,那些亲兵同样不屑的把钱串子往那儿一扔,墙角边上,要饭的老头还在打瞌睡,冷不丁一个激灵,他面前,铜钱串子居然被堆成了个小山。

朝廷打赏收买军心的赏银,今晚,倒是让个乞丐心头乐开了花……

第一百三十二章.不臣之心

夕阳斜下,一条福船摇摇晃晃的外海行驶去,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船尾上飘荡着一缕缕青烟。

嘴里叼着东江镇的土特产“中华”,腋下还夹着一大包金丝木耳,两个过得美滋滋的钦差大人不住的还对盛情款待的毛氏父子招着手,不过毛珏是再不想看到他俩了,崇祯皇帝赏赐给他一千两银子,按照成例,到毛珏手里不过才四百两,这两天招呼他俩,倒是花出去了一千多两。

不过,如果他俩要是京师刷朋友圈,帮着毛珏把“软中华”推销出去,再来毛珏备不住还能考虑考虑。

当然,今个在这儿不止毛珏,抱着胳膊,毛文龙也是深邃的向远方眺望着。

“你究竟要干什么?”

如果随波逐流,毛珏大可以把这一万两银子收下,就算是对麾下的大军好一点,毛珏也可以随后自己把这些犒赏与烧埋银子发下去,可偏偏毛珏选择了最激烈的一条路,在上万铁山军镇面前,生生把朝廷那丑陋而腐朽的面容给撕开。

他这做法,几千年前有人做过,那就是春秋齐国的田氏,靠着饥荒年间大斗向外放贷,小斗从民众手里收回,让民众占到便宜而收获了人心,之后的结局耳熟能详,田氏靠着这股民心消灭了国,高,晏等齐国豪族,架空了姜子牙的后代姜姓国君,最后以自己田氏彻底取代了姜氏,成为齐国之主。

毛珏这么做,难怪就算毛文龙,他这具身体的父亲,都变得猜忌起来。

“父帅,我不想干什么,只想活下去而已!”

一贯表演的孝子形象,今天毛珏却是没有心思继续伪装下去,依旧盯着那远去的船只没有回头,喃喃留下了这一句话。

还是这一次大凌河城之战给他的感触,明明他是对的,只要屯水,让泛滥的大凌河秋汛代兵,一举冲垮皇太极,辽东的战争局面改写与否不知道,至少大凌河之战的结局就会改写,然而,代表着朝廷意志的张春不允许,几万大军包括毛珏所部,就被他硬生生拖入了死亡的深渊。

毛珏是不想重蹈覆辙了,一但朝廷再下达这样死亡命令,他是一定会去反抗的,然而毛家统治东江镇,虽然算得上半个军阀了,可他的统治根基还是来自崇祯皇帝以及朝廷的委任,既然不是一条心了,毛珏就要把这统治根基给替换出来。

这在历朝历代,又一个专门的名词,不臣之心!

可至少此时毛珏是真的只想活下去而已。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毛文龙满意,他那双老脸上,皱纹又是凝聚在了一气,好一会,老家伙居然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香烟,伸手点上,重重的吸了一口,许久,才把那烟雾吐了出来。

“老子老了,你看着办吧!”

叼着烟,毛文龙是牵着马向皮岛城慢悠悠的走去,跟着附近数百兵马亦是撤了旗子,跟着向后退去,可这次毛珏还是没有去送,他依旧是出神的眺望着大海。

…………

天气逐渐冷了下来,只不过这个冬天,东江镇下属的铁义镇过得比去年还要温暖了几分,主要作物换做玉米和土豆之后,六七月份收获完还可以种一季,虽然冬收的成色不好,可是落雪前铁义的屯民还是多收了一季,一年两收,东北边镇两千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

往年打的粮食交了军粮之后,都吃不到来年秋收,总得挨饿一两个月,如今破天荒的交完军粮,还有了快一年多的存粮,甭管粗粮细粮,老百姓家家户户就是安心。

这个冬天,毛珏第二次征兵也开始了,毕竟这次差点打到皇太极面前,他毛珏算是在整个八旗面前都露脸了,与后金的义州互市也在战争结束后的十月末停止,是后金那面撤的市,天知道明年春天,后金会不会大举进攻以报复。

不过这次征兵的主要来源却不是铁义两州了,就算是精兵政策,这儿的壮年男丁,适龄青年也主要在军中,再征下去就叫竭泽而渔,没了人种田,没了人打造兵器挖矿,酿酒,就算毛珏有两万亲兵,又能如何?

还好,身后还有个备用兵源来源地,东江!

皮岛还有云从岛上,可是有着十多万逃难海外的辽东难民,而且作为东江主要农业基地云从岛,可实在是太狭小了,这些年人口数增加,不少户籍的耕田根本填不饱全家的肚子,皮岛上正兵数还是有限了,这就有了大量闲散人员。

早就听说在铁义当兵油水儿主,毛文龙对毛珏这捞过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乎寒冬腊月,一船船傻乎乎的初入社会小青年乘坐着海船,抵达了海对面的铁山,开展了他们新兵三个月的地狱生活。

…………

繁忙而血腥的崇祯四年就这么过去了。

寒风凛冽,就算二月份,山间树枝上的积雪依旧没有化,民间家家户户还是不穿着大皮袄不敢出门,可是在加崂山军营,却已经是另一副情景了。

“战场一分钟,战下十年功!刀兵无眼,箭矢无情,想要活下去,就给老子往死里练!老子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扑!”

军旅生涯使人粗放豪迈,说的还真是不假,刚认识时候庞大海这死胖子够油滑的,像个市井商人多过将军,可是如今,这个虚胖子也是粗野的很了,探露着冻得通红,却已经很有块的胸膛肚子,迎着冷风,他是大声的叫喊着。

雪地里,足足一个团八百号汉子也是光着膀子,本来自云从岛来时候瘦的跟小鸡子一般的身躯此时也鼓起了块儿,随着庞大海还有其他各级军官的喝令,两两一组真仿佛拼命那样,前一个轮着对面那个肩膀就狠狠摔在了雪地上,哨声交换,另一个也是轮着这个砸在了雪地上。

雪沫子都砸了起来,滴水成冰的天气中,校场上却是一片火热。

不过这儿毛珏就不搞什么与将士同甘共苦了,诸葛亮最大的失败在哪儿?事必躬亲!哪怕到了蜀国当丞相时候,士兵被打了几十军棍的小事儿他都亲自过问,其后果就是实在没培养出什么人才来,当诸葛亮以及跟着刘备打天下这老的一倍全部逝去之后,蜀国瞬间凋零,成为三国鼎立中第一个灭亡的国家。

事必躬亲鼓舞士气的确是个好习惯,就算努尔哈赤,起兵时候都是身先士卒,第一个拼命在前线的,可这仅仅适合创业时期,手底下不过几千个民,一两千军时候。管理可是个非常繁琐困难的事儿,要是手底下没有人帮衬,一个人得累死,猜忌如朱元璋,一丝权利都不愿意放松,甚至撤销了宰相,一人总览全国大权,可后来还是设立了内阁,而且俯瞰整个封建社会,明朝内阁还是权利比较大的一种政治组织,所以毛珏现在所需要的,就是培养中层低级军官的能力了。

要是每一个哨长,阵长在战场上都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这样的军队将是战无不胜的!

当然,太冷了也是个原因,于是乎楼底下毛珏提倡的军人意志训练,冻得一般大兵哆哆嗦嗦冷如狗,他自己则是舒服的含着到今年新下玉米熬成的饴糖,靠着热乎火炕,在二楼透过玻璃窗看着热闹。

“将爷!阿嚏~”

抱着厚厚一摞子文案进来,还没等说话呢,苏长梅这货就先打了个喷嚏,鼻涕眼泪一起出来的那种,听的毛珏是鄙夷的回过身,伸手一盒香烟扔了过去。

“瞧你那点出息,胖成这样,没人老庞一半儿抗冻!拿去,别给老子丢人了!”

“哎呦,谢将爷看赏!”

毛珏这儿也搞特供烟,明明他自己不抽,要的却是全铁山最好的,烟丝是最精细的烟叶烤成,烟草里还拌了钱曾从江南贩运来,上等的香料,他的烟是整个铁山最好抽的,所以一大帮已经养成烟鬼的铁义军将挖空心思从他这个将爷手里糊弄来个几盒。

这苏胖子是立马乐成了一朵老菊花,东西放在毛珏炕上,居然是迫不及待的点了一根先抽了上,吐出一口眼圈,这才享受的一抱拳。

“将爷,古军营那面第一批亲兵新军已经训练好了,沈戎那小子请将爷抽个时间去主持出营仪式,好友鄂川的堡垒已经建设好了,洛止戈请将爷抽时间祭城!”

翻看着苏长梅递交的名册,毛珏是禁不住眯起了眼睛。

大凌河之战让他看到了自己多么渺小反正口袋里金子还有不少,粮食也足,这次毛珏就多招了一些兵马,从云从岛,皮岛,陆陆续续进了三千多个兵丁。

八百人为一团,六个火枪兵哨,两个刀盾手枪哨,一个骑哨一个炮哨,这样的编制编了四个团,而且这次战争也让毛珏正视起了之前他不屑一顾的原明军编制来,赵成田涛何馍馍几个也被他纳入了领域中,从他这儿拨军饷,自己军屯出军粮,铁山三镇要出一个团,西大营孔有德,耿仲明一人得出一个团加上原本的老兵缩回一个团,一番扩军下来,毛珏的可用兵力达到了八个团,六千四百人马。

而且袁崇焕这个死对头的政策被毛珏实行的淋漓尽致,这个冬天,又在与鸭绿江后金接壤的领土附近起了四座小型军堡,要是从上空俯瞰,毛珏的军镇就跟个破木板那样,到处钉满了钉子。

这些东西算是给毛珏稍稍增添了些安全感,从头到位翻阅了一遍,随手把两本扔到一边,毛珏牛气哄哄的一摆手。

“和娜娜秘书说一声,让她安排个时间!”

可惜,小猫那样缩在抗角的娜秘书阿德蕾娜很不给面子的哼了一声,让毛珏这个领导略显尴尬。

打发走了苏长梅,又把一块玉米饴糖塞到嘴里,毛珏则是又开始了他新一轮烦心事儿,如今军队是有了,不过铁义两州读书人却是太少,随着一个个屯田庄行政单位进入正规出现的纰漏也是越来越多。

也正因为如此,毛珏也不会谁便一抓就把熊津船厂这么重要的位置推给尹书这素味平生的高丽书生了。

不过人才的事儿急不得,想着毛珏又是有气无力的一副可怜相,对着炕角边阿德蕾娜抱了个苦脸。

“我的阿德蕾娜大小姐,明后天,军官补习班别忘了去啊!”

“哼,人家女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养着,给你当女人,还得给你当苦力,做这做那儿,亏你还是个铁义大帅!”

“谁让咱家娜娜这么多才呢!在咱们老毛家,女人也顶半边天!”

毛珏夸张的表情中,这妞又是气呼呼的撇过脑袋,不过她的嘴角,还是勾起了一丝微笑,她还真要感谢钱曾把她送给毛珏了,这个谜一样的男人,有着东方人不曾有的开放与豁达!

看出来逗得自己家妞似乎心情不错,毛珏张口还要再骚两句,可就在这功夫,办公室门又被敲了起来。

这次可算不是文孟这个丧门星了,偏偏,事情还是和他有关,熊津船厂发来了。

从亲兵手中接过军报才看了两眼,毛珏的眉头就挑了起来,怒形于色。

“小鬼子!他娘的还敢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春寒料峭

人都说东边日出西边雨,到了毛珏这儿还真应了这个景,开春三月,后金各部各旗的商人们,居然是又来了。

还是鸭绿江边上,此时却是已经繁荣的像个小镇子了,不但有酒馆,旅社,赌场居然还出了来,一排土坯茅草房子之间宽敞的集市道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他娘的建奴还真舍得!”

不仅仅去年采的珍珠,貂皮鹿茸,马市马市,今年后金商人拉来战马明显质量高了一等,也跟着乔装过了江,拍着一匹战马,苏长梅是赞不绝口。

“将爷您看,这马肩高一尺五,毛色枣红,还一根杂毛没有,再加上牙口整齐,肌肉结实,四蹄粗壮,这要贩到南方,二百两也有人要!”

拍马屁,拍马屁,这货拍着马后丘夸奖着,还把马拍的舒服得昂头嘶鸣了一声,不过这不是重点。

“将爷,这建奴把这么好的战马都卖过来了,而且还是这么大规模,应该今年不会向咱们进攻了!”

“将爷,咱去打济州吧!”

上次李氏朝鲜之战,上到将军,下到小兵,无不是富得流油,以至于到现在他们都是念念不忘,这次倭寇又进犯了熊津船厂,而且与李元翼约定的三月之期快要到了,那头南人党已经鼓舞着朝鲜仁祖向大明朝廷上书,借东江兵平定倭乱,这死胖子心头可是着急的很。

不过他着急,毛珏却不着急,现在他也懂马了,也是怜爱的伸手捏了捏马的下巴,旋即却是一撇嘴。

“天知道这是不是后金假道伐虢!”

春秋时候,晋国想打虢国,奈何之间还隔着个虞国,就是虞姬老祖宗那国,晋国国君为了借道,向虞国国君行会,送上了碧玉与良马,虞姬她老祖宗一高兴,就把道给借了。

结果晋军回师途中顺手就灭了虞国,良马与宝玉又都被晋国拿了回来。

不过如今毛珏是有点担忧过头了,后金人愿意读《三国》,好像不太愿意看《春秋》,《左传》,皇太极是忌惮毛珏,可后金说是战争机器,也不是真的机器,大凌河一战,毛珏已经让八旗伤到肌肤了,短时间内,八旗大军也没有想法向东进发。

这些送来交易的良马,就属于皇太极专门来安抚毛珏的,尤其是去年,后金还打垮了察哈尔的林丹汗,占据了右翼蒙古,什么是安抚蒙古人的最佳良品?烈酒!为了拉拢人心,对于毛珏的苞米酒,后金的需求还大着呢!起码皇太极觉得蒙古拉拢完全之前,他是轻易不想动毛珏这个大酒商人。

不过小心无大错!跟着苏长梅在边市先巡视了一圈,旋即毛珏又是沿着鸭绿江走了走,如今是六个门牙堡立在三处可以强渡的浅滩上,每个堡垒都有屯军几百人,屯垦着附近的土地,而且亲兵团两个团就驻扎在附近,如果后金军要是想强渡,堡垒的大炮能好好教育他们一回如何做人!

在义州,毛珏又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庞大海,刘冲这两个亲信将领很悲催的被下令留守了,谁让他俩麾下已经的倒过来一次两次的赏赐,算是奔小康了,剩余的新军亲兵们还一穷二白呢毛珏不能光说,必须让他们看到跟着自己的实惠才行。

“一但建奴侵入了义州,所有人员撤退到军堡中,乡野间什么庄稼,工坊,集镇,物资全给老子烧了,一个土豆都不要就给建奴,各军不得出城应战,只需要用城头大炮给老子打他娘的就行了,听清楚没有!”

“将爷放心,末将省的!”

毛珏敲着桌子凝重的命令着,两员留守将领亦是凝重的抱拳应是。

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出征准备也是万无一失,有随军名额的孔有德,耿仲明,赵成,沈戎等人,一个个不是喜上眉梢,这次还新进了两个军将,都是毛文龙手底下的老亲兵,也是在那儿摩拳擦掌着,要给小毛帅一点表现看看,看着手底下越来越多的将领那精神焕发的模样,毛珏的脸上的凝重散去,露出了一股子轻松来。

军威是靠打出来的!别的明军是千方百计避战,可他麾下的铁义军,闻金则怒,闻鼓则喜,遇到事儿就是嗷嗷叫着往上上,这才是悍军,这才是纯爷们!

这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不过临出发前,毛珏最后还是去了个地方,白马山城,本部千户屯所。

乡土间,雪还没有化,覆盖在大片大片的田野上,偶尔能听到镇子里公鸡和狗冷的相互抱怨。

千户所千总带路,沿着村子一直往里走,一片山田前,毛珏的车驾停住了轮子,指着一座小屋,那个千总恭敬的一鞠躬。

“将爷,您要找的人,就在这儿了!”

别说,这半年多下来,本来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让袁崇焕给经营的还真叫像模像样,前院搭起了葫芦架子,虽然这个季节葫芦都干死了,不过还有两个干透了的大葫芦挂在藤上,另一头,一条大黄狗趴在狗窝里,听着人来了,警惕的抬起头,不过狗也会看人脸,一看到这个屯子当家的千总爷来了,立马也是低眉顺目缩回狗窝里,不敢做声,另一头,几只鸡鸭圈在鸡窝鸭棚内,倒是疙疙瘩瘩的叫个不停。

一大串苞米还挂在墙上,底下,则是硕大的苞米杆子垛,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屋里,几个人影晃动。

简直太有后世东北味儿了。

招呼毛珏下车,旋即那千总扯着嗓子又是对屋里喊了起来。

“袁家嫂子,快出来啊!将爷来了!”

这一嗓子不要紧,里面叮咣的还响了两声,旋即两个女人是擦着手急急匆匆迎接了出来。

别说,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哪怕沦落到此,穿着村妇荆裙,这袁夫人都能看出一股子书卷气的贤惠端庄,至于那小妾赵氏虽然差点,可也不错,两个女人是满带恐慌与胆怯的赶到院子里,对着毛珏鞠躬行礼。

“妾身见过将爷!我家相公他……,还请将爷多多担待下!”

低头看去,两个女人的手都是红彤彤的,还滴着水,外面可够冷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毛珏在前头径直的先走了进去,赶忙跟在后头,两个女人亦是进了屋,关上了门。

难怪她们手都泡红了,屋子里居然全都是衣服,两个大洗衣盆都装满了,分给袁崇焕的屋子不小,空着的西屋里头炕也是烧的热乎乎的,一排晾衣绳挂满了衣服。

“这是?”

“将爷,他们家男人不出力,女人家也照看不过来,几亩地荒了一小半,末将看她们可怜,怕她们饿死,就和旁边几家商量了下,耕田下种附近几家男人给分担了,袁家嫂子就帮忙给几个单身汉洗洗衣服。”

这话听的毛珏顿时不乐意起来,好家伙后世袁督师袁督师叫的响亮,也是个吃软饭的家伙!都到这地步了,连点力气都不肯出,让自己女人来养活他,尤其是他现在干的事情,对于袁崇焕,毛珏又看清了几分。

心头不悦,毛珏一言不发,伸手就把东屋的门给推开了,里头朗朗的读书声戛然而止,又是一副景象映入毛珏眼帘。

热乎乎的火炕上,四个人盘坐着,照比刚来时候,袁崇焕还真是精神多了,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扎冠披在后头,身上也穿上了件干净的长衫,正在那儿拢着衣袖闭目摇头,而旁边三人,则是毛珏此行的目标,那个丸子头的倭国公子趴在案子上,正写着些什么,看到毛珏的到来,立马惊恐的向后躲出来一大截,旁边则是千代姬那个妞,她倒是一点也没怕自己,反而凶巴巴的噘起嘴来。

“臭强盗,你又来干什么?”

炕边上,那个武林高手老太太也是双手麻利的劳作着,她干的活计,却是让本户千总尴尬了点,她在用裁好的白纸包裹着烟丝与树皮浸泡成的过滤嘴,卷成一根根的香烟,炕边上,烟盒已经放了一大堆了。

真没想到自己手底下也有假烟了,这儿毕竟是种烟草的,自己私自截流点,上头也查不出来,做成香烟,自己屯子里人抽个热闹,也算给这鬼子一家换点粮食生计,毛珏是心里明镜的,也没和这个千总计较。

“小毛将军唱的好一出大戏!铁山营中,让两位钦差丢尽了朝廷脸面,又是好慈悲,自己掏腰包用不义之财来抚恤将士,收买人心!汝父忠心耿耿为朝廷镇守东江十年,毛将军,你这野心勃勃,所做何为?不怕朝廷法度,将来来个牵连九族吗?”

闭目了一阵,袁崇焕忽然怒目圆睁,就像护法金刚那样,愤怒的大声呵斥着,声音铿锵,真和电视上面那些正面人物一模一样,忠臣呵斥着奸臣一般无二。

要是按照剧本,毛珏该诚惶诚恐,或者一副奸佞小人嘴脸,嘿嘿的阴笑着,可差点没让袁崇焕气吐血的是,毛珏连鸟都没鸟他,轻蔑的扔下一句,就把他掘到了一边。

“没找你!”

袁崇焕是气的老脸通红,而炕边上,那个武林高手老太,亦是停下了卷烟如飞的手……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奇货可居

“去年八月,倭寇袭我熊津船厂,今年二月,又偷袭一次!”

抱着胳膊毛珏危险的眯起眼睛,审视着这三个倭国来客。

这话那老太婆似乎毫无惊奇,仅仅沉默了下,倒是那个硬生生用土布给自己缝制了一套和服,又把发型梳成日本贵女那种团子髻的千代姬立马是喜笑颜开惊喜的叫嚷道。

“是毛利姐姐,她来救我们了,打死这个大坏蛋!”

她这话用的是日语,不过早就防着这一手,毛珏身边还有通译,天知道阿德蕾娜会多少国语言,裹在黑斗篷下,就像三个火枪手里面的坏女人米莱迪那样,趴在毛珏耳边轻轻的说着。

“她刚刚说的姓是毛利!”

精神一紧,那老太太立马狠狠捅了千代姬一下,疼的这个小姑娘眼泪差点没下来,有意思的是,她居然赶忙往气得面皮发紫的袁崇焕怀里那面靠了靠,俩人的距离,怎么都有点暧昧。

毛利家!

对于日本历史不太了解,可是玩全面战争,日本战国的村长打架还是知道点,这个家族可不一般,水军一绝,就连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都没奈何得了,要说倭寇属于他们家族,这倒是有点依据。

可毛利家虽然在关原大战隶属于东军石田三成一方,可德川家并没有赶尽杀绝仅仅减封了事,后来毛利家还发展成了赫赫有名的长州藩,在日本幕末的倒幕运动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如果是他们家的人,用不到老鼠那样躲在王京啊!

而且毛利家那么有钱吗?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倭寇占据了济州岛,李朝那面请本将军去帮忙作战,这打来打去我也烦了,既然是毛利家的人,我如果渡海送你们回毛利家,汝等能出多少赎金?”

“毛珏,你是朝廷的副将!这么做,与强盗绑匪有何区别?朝廷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袁愤青又坐不住了,暴怒的把茶杯都砸在了毛珏脚边上,那张老脸都扭曲的像蚯蚓那样。

“老夫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认为把你放在东江,能是朝廷坚固屏藩,你这种人,利益熏心,钻到钱眼中了,简直就是人间败类!”

“是老子是人间败类!”

茶水猝不及防撒了一身,怒色一闪而逝,毛珏却忽然是神经质一般嘿嘿笑了起来,伸手把茶杯还给剪了起来,用衣袖擦干净,放回了桌面上,在那个傻妞千代姬赞同的直点头,袁崇焕愤怒而愕然的表情中,毛珏又是抱起了胳膊。

“老子是钻钱眼里头了,那又如何?老子的一切,都是我靠着这双手,想尽方法赚出来的,我不让我的女人挨饿!不让我的领民挨饿!倒是袁大督师你,你有什么能耐?在朝,你不能平定战乱!徒耗钱粮,在家,你不能让妻儿温饱,居然还得靠着你家夫人来养活你!你还有心思和这倭人小妞玩暧昧,你一个吃软饭的窝囊废你有什么资格摔这个茶杯!”

“我要是你,早就羞死了!”

手指头戳着胸口,毛珏是满面的尖酸刻薄,轻蔑的说着,听的那千代姬满脸的迷茫,而袁崇焕那张老脸直接涨红如紫茄子色,吭哧了老半天,一个字儿都没憋出来,光着脚甩着衣袖,愤怒的冲出了家门,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官人!”

惊叫着,袁夫人还有赵氏想要出去撵,可毛珏却是摆了摆手。

“两位嫂子不用着急,这个废物,离了你们他能干什么?用不了多久冷了他自己还得回来!”

“考虑都是如何?”

没了碍眼的,谈判又可以继续下去,毛珏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个会武功的老太太身上。

明末最有名的富豪是谁?郑芝龙!郑芝龙绝大部分财富又是哪儿来的?与日本做生意来的!要轮地理位置,自己其实不比郑芝龙差多少,要是把这三个人送还毛利家能换个人情,毛珏不介意少三个吃闲饭的。

那老太太也是思考了许久,这才凝重的点了点头。

“将军如果送我们回济州岛,老身能让我军水师立马退兵,并奉上大判金一千,小判金两万!”

大判金小判金就是上次毛珏抄出来那种日本金币了,大判金是十两,小判金是一两,这一下子,又是三万两金币,这时候金银兑换率差不多是一比把,那就是二十四万两白银,这个价码倒是很让毛珏满意。

然而他却摇了摇头。

“我可以送你们回去,可不是送到济州,而是送到长州!”

开玩笑,毛珏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与小喽啰谈,要谈判也是与长州藩家主面对面的谈,并且谁知道这些干倭寇的能不能把他要表发的贸易意愿给传达回去,向幕府倾销商品,比这二十四万两白银都重要。

明显眼神闪烁了一下,老太太是沉闷的摇摇头。

“不劳烦将军了!我国道远水长,路途艰险,将军送我们到济州即可!”

“呵,道远水长?正好本将有大船下水要试试航行,就这么定了!”

摆了摆手,毛珏是不和她多**,霸道的直接转身要走,他已经看出来她们三个眼神中的不正常来,果然,没等毛珏走出门,那武林高手老太太已经在背后咆哮了起来。

“如果你送我们去毛利家,那你一两银子都别想拿到!而且你还会成为全日本的敌人!面对我们无穷无尽的怒火与追杀!”

“呵呵,那么就更有意思了!”

回过身,毛珏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本将军还就喜欢冒险,我到要看看,把你们送回毛利家,是一两黄金拿不到还是能拿到更多!整个日本的怒火?忘了告诉你了,这次袭击本将船厂的倭寇,他们正身上涂满了桐油,挂在海滩上干着呢!听说,领头的还是个女人!”

不顾那武林高手老太太失手打翻了一地烟卷,毛珏是哼哼着转头就走,带着麾下直接出了屋子。

人还真是惯出来的,毛珏才刚离开袁家的两位夫人就手都没擦,拿着大衣与鞋子,焦急的寻着脚印去找袁崇焕去了,也没有第一时间走,给几个麾下发了香烟,毛珏是感兴趣的靠着车辕,眺望着屋子内对坐无语的三个人。

“将爷,真要把她们三个送回毛利家?”

“开什么玩笑,奇货可居啊!”

估计又是什么老套,无聊,俗气的家族权利斗争,老子爱少子,要传位,长兄嫉妒谋逆什么什么的反正是毛利家内部的权利斗争,这那个傻妞还有那个胆怯小子在手,毛珏就有本钱来要挟敲诈毛利家了,要是来软的,一年敲个几万两银子当零花钱就很舒服,要是来硬的,依照毛珏的财力与实力勾结幕府立里屋那小子为傀儡家主,颠覆他毛利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怎么都比直接送回去,去换那几十万两银子合算。

“将爷还真是,越来越像个奸商了!”

还真怕毛珏头脑一热,干出什么赔本生意,阿德蕾娜这“坏女人”禁不住轻松了下来,旋即好笑的晃着脑袋。

“你不就喜欢奸商吗?啵一个!”

趁着这妞不注意,猛地毛珏就来了偷吃,洋妞没反应过来,旁边的侍卫则是差不点没把烟喷出来,赶忙把脑袋,眼神都通通斜到一边,仿佛什么都没看到那样,要到假有多假。

尽管是蜻蜓点水一小下,也把这阿德蕾娜弄了个俏脸通红,好半天,这才一个妩媚的大白眼,狠狠得砸了回来。

…………

既然是奇货可居,千代姬这傻妞三人的计划又要从长计议,那么眼前的,是把李氏朝鲜李元翼这笔快钱给赶紧赚回来,要知道这次为朝廷打仗,连工资军械粮食,毛珏前前后后亏空了十一万四千多两,扩军又话费了五万多两,正是需要赶紧找地方把窟窿补回来。

这崇祯皇帝也真叫胳膊肘往外拐,三月十二,加急的兵部命令已经到达皮岛,命东江镇出兵,帮助属国李氏朝鲜将济州岛夺回来,军费什么的没提,唯一提的是不能有失朝廷颜面,那语气,就算毛珏死了,也不能让高丽兵掉一根寒毛那样。

还好,在此之前,毛珏就已经出发了不然得被气个半死。

八个团,留下三个镇守义州,铁山,剩下五个是全军出动了,不过辅军,这次毛珏才带了一千多,从毛文龙那儿借了两千料福船三条,一千料战船十来条,还有苍山哨船之类加一起三十多,物资全都放在船上,铁义的春耕在即,人手本来就紧,毛珏可不想因为李元翼,自己夏收亏欠了,况且李氏朝鲜也肯定会出兵,打仗用不到他们,给明军大爷抗抗东西总行吧?

三初八,毛珏的军团走海路就已经抵达了熊津,站在甲板上,李元翼的李氏朝鲜兵团尚且没看到,可是沙滩边上,一排庞然大物却是率先映入了眼帘,高耸的尾楼,十几米的三桅船帆,宽大的帆布遮天蔽日,还运用了中国硬帆技术,那宽大的帆布被用篾条隔成了一格一格的,这样,就算是被火炮射中,也仅仅破损一块,而不像西方软帆那样毁掉一整块帆。

前世就和帆船有缘,如今看着这几条庞然大物,毛珏是心旷神怡的深吸一口气。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黑珍珠号

除了二百多年以前的宝船,这应该算是亚洲最雄伟的海船了,七十五米身长,二十多米宽,两层黑森森的炮舱,后面还有十多米高的尾楼,如果按照料来算,这比大明如今最大的战舰还要大一圈,差不多能有五千料。

这船就够让毛珏震撼的了,真不知道有二百多米,两排十桅的宝船是什么模样。

这七条战舰可花了大代价,哪怕寒冬腊月,施工都没停下,这头用煤炭烧的热乎乎的澡堂子热水,那头船工在冷的渗人的齐腰身冷水中钉着船板接着骨架干十分钟,冻僵了,立马去凉水池子泡一泡,然后去温水,最后去热水,出来时候也是照着这三个程序走一遭,最后下刺骨的海水,幸亏这时代没有劳动保障,不然估计毛珏都得被告上天了。

六班人轮流倒班,仗着人多,一个冬天,硬生生是把毛珏要的战舰给拼出来了。

这些也是高丽书生尹书的心血,迎接毛珏过来验收也被当做了头等大事,待大军进入船厂,足足六千多工人夹道欢迎,幸好他们没有举着锤子锯子欢呼,不然就太吓人了。

太有后世省领导下来视察时候的派头,毛珏带着军官团走在道路中央,时不时还像两边招招手,当然,要是再有量辆红旗轿车在后面跟着,就更有派了,一道走到作塘底下,尹书是早已经等在那儿了,重重的一作揖,他是无比骄傲的伸手做请的动作。

“将爷!船厂的工匠们满怀感恩!就等您来,好主持新船下水了!”

战舰已经建好了几天了,放在这儿纯粹是尹书想拍的一个马屁,把头彩留给毛珏,就跟大姑娘的第一次似得,不过看到这战舰,毛珏真的是满意,也就不在乎他停工好几天玩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很给面子的一撸袖子。

“好,做得好,就让本将来这个开门红!”

说完毛珏就后悔了。

看电视里,新船下水都是拿香槟往船头上一砸,可是大明的新船下水可有点怪,几条下水,就把几个祭品丢进水里,最好的祭品是玉,这次也就用的玉。

丢祭品不说,关键他娘的还得念祭文,别看尹书是个高丽书生,写的祭文跟中原书生一样,尖酸晦涩,又臭又长,而且还拗口,当着好几万的部下还有船厂的工人,什么箜篌笳篁,毛珏是第一句就不认识了。

还好当领导也能锻炼智商,关键时刻,毛珏是一面骂着尹书老娘,一面脸不红心不跳念着空侯加皇,反正底下认识字儿的加一块还不到一个排,不会读的像啥他就念啥。别说,这么多人除了尹书时不时眉头紧一下,剩下的大老粗无不为毛珏的“文采飞扬”,“知识渊博”而膜拜的一塌糊涂。

“北海之神,佑我行船!岁岁行祭,海上百年!”

足足小半个时辰,毛珏才把祭文给念完,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念完之后,盘子里七块纂刻着代表吉祥如意图案的玉符,被他狠狠的抛到了大海中,随着几个水花飞溅,整个熊津船厂,巨大的欢呼声再一次轰鸣起来。

潮水不断着重刷着海岸线,淹没了大片潮湿的滩涂,大船下水的日子通常需要计算,必须在大潮之时,而毛珏刷军赶过来,也是挑个了日子,随着潮水漫过当年李舜臣打造的造船水坝洞开的坝口,涌入了船厂内,随着水流渐渐高涨,作塘内沉重的战舰亦是一点点浮了起来。

说实话,这些李朝人够浮夸的,他们擅长的是精心争论,而从未想过精心建设,就拿王京附近的南汉山城来说,这儿曾经是高句丽国的古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经历了壬辰倭乱,早在光海君在位时候,痛定思痛的李朝官员就商议要整修南汉山城,一但再有敌袭来,可以给李朝王室以及大臣百姓们提供一个避难之所,然而,真正动工却是一直拖到二十二年之后,而且还是依靠向僧侣发放度牒,半强迫性征发僧侣修建的,仅仅修建一年就宣告完工了,这工程的质量,可想而知。

几年前的丁卯胡乱,后金大军一鼓作气打到了王京城下,朝鲜仁祖甚至都不敢留守这南汉山城,转而逃去了江华岛,也从一个侧面表现了李朝人是多么浮皮潦草,还好,李舜臣不是这样的人!这熊津船厂当年是经过了精心设计,打造的这一系列水利设施,击败丰臣秀吉的龟船就是从这里开赴战场的,就算如今毛珏私自改大了作塘的尺寸,可随着潮头,庞大而沉重的战舰依旧险险的从诞生地驶离,缓缓爬上了行船堤。

“一二三,拉!一二三!用力!”

足足上万船工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拉着尝尝的纤绳,吃奶的劲儿都用了出来,将战舰拖拽向大海,水坝前头,还有专门的拖拉船在水里使着劲儿,站在船头向下眺望,他们渺小的就像是一群蚂蚁那样,可就是这些渺小的工人,拖动了这庞然大物缓缓前进着。

真仿佛新生婴儿分娩那样,无比艰难的通过了这一段狭小的水路,到了船闸劲头,船工们再一次开闸放水,这一次,毛珏都明显感觉到了震荡与颠簸,庞大的船身随着水流,狠狠地扎向了大海,哗啦一声,船头砸进深水足足几米,喷溅的浪花甚至都淹没了小半个船,毛珏身上也是瞬间变成了落汤鸡全靠着死死抓住船帆缆绳,这才没有跌落到海里,入水后船身激烈的向左右足足摇摆了几次,这才好不容易停稳了下来,不管船上还是岸上的人群,心也都落回了肚子里,旋即响起了大片的欢呼声。

“海神保佑!”

这做重要的一步终于完成,毛珏下令督造的东方战舰经受住了大海的考研,船头上水手飞快的拉起了风帆,海风鼓足了力气推动了船身,整条船就像离弦的箭那样,欢快而愉悦的冲向了深海。

尽管衣服还湿漉漉,滴滴答答的向下淌着海水,可这一刻,毛珏的心情亦是澎湃的,他似乎找到了《加勒比海盗》中船长杰克.斯派洛的那种感觉,站在这船头,似乎整个世界都可以被他征服,那种意气风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将爷,给这条船起个名字吧?”

看着毛珏心情愉悦,后头,尹书也是来凑起了热闹,在他亢奋的建议中,捏着下巴,毛珏还真是思考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

“就叫它黑珍珠号吧!这船涂满了黑色的桐油,又是咱们东江镇的明珠,黑珍珠!名副其实!”

…………

新船下水可不是那么容易,大约花了四天时间,毛珏才把他的三条战舰提下了水,不过后四条,暂时毛珏是没法提了,一来时间不允许,这个月的大潮已经过去,全罗道,南人党李山海的大军已经集结,毛珏需要赶在倭寇对李朝发动进攻之前与他回合,等不到下个月了。

另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实在是没有大炮装备后四条战舰了,这来自西班牙的风帆战列舰大则大已,却也仿佛真是吃火炮的那样,两米一门火炮,七十多米的船身去除船头船尾,一层炮舱就要安装六十门火炮,两层就是一百二十门,而且船用炮还得特制,重量吨位炮架都与陆战炮不同。

毕竟是工科生,毛珏的火炮工坊也与传统大明的铸炮方法不同,江南的火炮工坊都是用泥模铸造大炮,而毛珏是用泥模先铸造铁模,再用铁模来铸造大炮。

传统泥模内含水蒸气,很容易在炮身上造成沙眼与空洞,废品率极高,而且还受天气影响,一块泥模往往需要耗费几个月甚至一年时间,才能产出一门大炮来,这也是大明朝铸造一门红夷大炮,需要花费数千两的原因之一,相比之下,铁模可就没那么多啰嗦事儿了,只要生铁液精炼环节做的到位,几个师傅组成的生产组几乎可以一天一门大炮,造价人工煤炭铁料加一块才几十两。

可就算这个高产量,四个月时间保证火铳生产的前提下大量铸炮,三百六十门舰船炮,也快把铁匠铺子铁老头他们累趴下了,要不看在毛珏给的薪酬多福利足,估计早有人撒丫子开了溜。

有船没炮,这风帆战列舰还不如毛珏带来那四五十米的福船广船了,起码那上面装备了二十多门青铜火炮,第四天,一面吩咐尹书下个月把船折腾出来之后,开往铁山港,然后接着给他继续打造大帆船,一面毛珏也只能怀着带提出劳斯莱斯钱提了个宝马的心情,领着他的三条武装战列舰以及若干小型功能舰,先向李氏朝鲜南部航行过去。

不过毛珏喜新厌旧的性格这儿也显露了出来,本来几条毛文龙借给他,让他当做主力战舰的大福船,让他全给退了回去,气的带队的几个守备站在船头直骂娘。

三月十五,也就是崇祯皇帝出兵的圣旨抵达皮岛时候,实际上毛珏的舰队已经抵达了庆尚道南部,在李氏朝鲜外海珍岛与木浦之间,汇合了南人党李山海的大军。

这儿还是个特殊的地方,当年壬辰倭乱中,李舜臣就是在这珍岛与木浦之间的鸣梁海峡,以十二条板屋船击退了倭寇一百三十三条战舰,二百多条补给舰组成的庞大水军,后世毛珏那个时代,韩国人还为此拍了《明梁海战》这部电影。

如今,在这战场故地,又一场与倭人对决的重要战役,再一次弥漫起了浓郁的硝烟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济州之战

曾经停满了丰臣秀吉海军的鸣梁海峡,再一次被填的满满的,从东海斜照过来的阳光下,密密麻麻全都是船,风帆在劲风吹动下猎猎作响,雄伟的战舰把海平面都遮黑了一块。

然而,雄伟这个词只是对明军舰队来说的,至于李氏朝鲜的水师,就一个字,矬!

作为主力的李朝军板屋船才三十三米,高度才是毛珏北洋战舰黑珍珠号的一半,甲板上装青铜火炮二十门,之所以得这个名,全是因为船中间挨着那矮的可以的风帆边上,一个类似指挥亭那样的屋子,蜈蚣一样的船桨自下层船厂伸出。

别说,这船还真和毛珏在后世看过的电影《明梁海战》差不多,只不过那青铜炮的口径,对于电影里李舜臣几炮轰趴下一条倭船毛珏是真不信。

一条板屋装载百人,这样的战舰有一百多。

另一种则是后世高丽人吹嘘的快堪比宇宙飞船的龟船了,这玩意比板屋船还矬,底盘更低,没有甲板,头上被包铁的船板遮蔽的结结实实,上面还钉着尖锐的黑钉子。

这船也装备同样的青铜火炮,船首是平的,一个龙头龇牙咧嘴的耸立在船头,可配合这么一个身子,怎么看怎么都有*头的意思。

这样的战船只有十来条,那模样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一时间,毛珏对于自己的大帆船,自豪感还真是前所未有的高。

不过都说人矬志向高,这李氏朝鲜水师统帅李山海就是如此。

“明军是来援我朝鲜的,有大明皇帝的命令,就得听我指挥!”

橡木做的沉重大桌子,这高丽书生一张老脸涨得跟猪腰子似得,狠狠一巴掌拍上去,龇牙咧嘴翘胡子,恶狠狠的叫嚷着。

看着他这副模样,毛珏的嘴都是禁不住咧了咧,不是为他的话,而是为他的手,船上颠簸,这尾楼的船长室内家具全都是加重加沉的,尤其是这椭圆形的大会议桌,桌板就有拳头厚,他这一巴掌下去,不把虎口震裂了,就算他妈给他生的结实了。

就算他这么表演了,铁义军却是还不买他的账,那头研究着毛珏柜子里放的,钱曾从江南给他带回来的洋酒,孔有德是满是不屑回头哼哼着。

“你是哪个窟窿眼儿冒出来的孙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行,你懂兵法吗?你会打仗吗?你们李朝都是我大明的属国,当然也得我家将爷指挥全军了!”

“就是,就你这鸡都杀不动,晚上睡觉你不动你老婆动的身子骨,还是在后头算算钱粮,等着我家将爷得胜之后,给我们写报功簿的了!”

简直是一丘之貉,趁毛珏不注意,拧开那瓶子朗姆酒喝了一口,一咧嘴又给放了回去,耿仲明是漫不经心的说着。

这话可太缺德了,也想跟着说话的文孟是干脆乐出了声来,庞大海这货则是依靠在旁边沙发上一副葛大爷瘫活不起那样,手还在那儿似乎空扶着个女人,口中小声嘟囔着慢一点什么的,剩下那些千总守备和毛珏没那么近,也不敢太造次,一个个忍笑忍得老脸通红,至于会议桌子另一头那些李氏朝鲜的文武两班将领,有的也是气的脸如猪肝,有的则是忍笑的直哆嗦。

上次就没个好印象,这次这李山海更是气的差不点没心脏病犯了,胸口剧烈的呼哧呼哧几下,这才勉强保持住风度,没当场张口骂娘,脸阴沉的想要下雨那样,死死盯着毛珏。

“毛将军,这就是贵军的答复?”

“差不多吧!”

上眼皮下眼皮一合,毛珏漫不经心的说着。

开玩笑,两万人马打两千多倭寇,能让眼前这位大爷打输了,他这手中比张春还不如呢!毛珏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找刺激的。

更是火冒三丈,伤疤没好就忘了疼,这李山海又是一巴掌狠狠拍下了桌子上,在毛珏被他“吓唬的”嘴角直抽中嘶声力竭的咆哮着。

“毛将军,别忘了大明皇帝的命令,你就不怕本官上书弹劾……”

“阁下去啊!”

毛珏也有点不耐烦了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还动不动告家长?翻着白眼,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阁下尽管去上书弹劾,本将这头就先带着部下回皮岛了,等那头朝廷来了严令,说我毛珏毛承祚必须要给你们李朝当牛当马当炮灰,不然砍脑袋,到时候我再回来,李大人你看如何?”

李山海瞬间噎住。

东江军陆战能力他是看在眼里的,内麟山之战,高丽兵打了三天发起二十二次进攻没打下来,毛珏仅仅冲了一次,寨子就下来了。

这三月份开海了,他不进攻倭寇就进攻了,毛珏这功夫拍拍屁股一走,凭着他的一万三千多高丽水路军能不能把济州收回来还真是两说,一但战争拖延的旷日持久甚至战败,不仅仅他倒霉他身后的南人党都跟着倒霉。

“这么样吧!李大人!”

这趟是来赚钱的,毛珏也不想太难为这块茅坑里的石头,蹭自己一身多不合算?哗啦一声把李元翼给的地图在长长的会议桌上一摊,指着面积颇为不小的济州岛,手指头伸手在上面画了个圈。

“倭寇主要汇聚在济州城,他们的舰船停泊在附近的深泉港,想要夺回济州,就必须现在海战击败倭寇水师!这一战我军舟师攻倭军东北角,李朝水师攻西北角,先把倭寇水师在这儿吃了,省的他们逃跑。”

“海战打完了,打济州城时候,我军作为先导,贵朝大军支援即可,到时候军功李大人你想怎么报就怎么报,只要之前与我军谈好的条件,一枚人头三十两不变就行,咱们各打各的,你看如何?”

这个条件李山海还真是没什么毛病可挑,吭哧了好一会,他才满脸阴郁的哼哼一声。

“明军只能杀戮倭寇,不能杀戮我朝良民来杀良冒功!”

“切,你当我们将爷是什么人!老子的刀,还不屑砍你们高丽人软的跟小鸡子似得脖子。”

论智商,文孟都比这李山海高一点,伸手把腰间匕首拍在了桌子上,又响又硬的声音中,他是恼火的叫嚷道。

“但愿如此!”

谈到这儿基本上是谈完了,也可以算是谈崩了,老脸拉达着,甩着衣袖,李山海带着李氏朝鲜文武两班,一个个傲然的跟山鸡那样昂着脑袋走了出去,看着那镀着清漆的实木大门被关上,又揉了揉脑门,毛珏是有点腻歪的歪了歪嘴。

“李元翼那个老东西不来,派这么个刺头来和老子掰扯,他就不怕济州给他闹出点什么事儿来,把他老底儿给泄出来?”

“那位李大人怎么不在乎,全州李家派人来解释,李元翼风寒发作,不能随军,估计这一个冬天给这位老人渣也是急得够呛!让这位愣头青来,也是没办法。”

对于这个曾经给倭寇当内应,出卖自己国家的老人渣,阿德蕾娜是明显没有好感,很职业秘书的抱着几本战图,她也是不屑的撇着小嘴儿。

就在这功夫,几个还没走的爱将却是在窗户边上拍着手,哈哈笑成了一团,文孟这货笑的肚子疼,还在那儿喘着气嚷嚷着。

“将爷料事如神!这老家伙果然甩手了,哈哈哈!”

这战舰尾楼可够高的,站在上面向下眺望,马赛克玻璃窗户看的一清二楚,刚登上自己的板屋船,那李山海的脸色就变了,刚刚拍桌子的右手夹在了裤裆里,整个人跟大姨妈来了那样,龇牙咧嘴的堆萎在了板屋中的椅子上,也是趴在窗户上看着这一幕,毛珏也是好笑的抽了抽嘴角。

…………

似乎文人都是急性子毛珏这才到珍岛,连船都没下,仅仅休整了半天,这李山海已经下令出兵了。

和当年壬辰倭乱正好翻了过来,当年丰臣秀吉的水师先拿下的济州岛,以此为跳板,狂妄的向整个大陆伸出了魔爪,在鸣梁海峡,李舜臣给以了他们迎头痛击。

今个,却是李氏朝鲜势大,浩浩荡荡上万大军,去打不知道只有几千的倭寇,从鸣梁海峡打了过去。

和大凌河之战差不多这些文官也真是缺乏战场常识,如果毛珏来指挥这场战争,他至少会先侦查个三五天,可这位的情报还停留在济州牧逃回来所带的那个阶段。

不过老话说的好,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反正李山海打头阵,毛珏水师仅仅在后头敲敲边鼓,他愿意多死人,毛珏又不是他爹,管他呢!

卖水果的都愿意把好的放在前面招揽生意,今个出兵也是来了个反串,一大早晨,鸣梁海峡就响彻了高丽军那呦呦长鸣的牛角号,六条为一个横列,一个个矮子那样的板屋船扯满了帆,神气的冲在了最前面,一排排的船桨排开海水,那模样就如同成群的蜈蚣搬家那样。

尽管毛珏的风帆战列舰庞大沉重,论速度居然比这些小船还要快捷几分,差不点没撞到殿后的龟船屁股,毛珏不得不下令降下一半的帆,这才勉强和前面保持了点距离,巨舰掀起的水波晃得那些龟船跟老乌龟似得,里面叮咣作响,明显传出来高丽人的叫骂声,而文孟这厮则是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一面骂着一面裤子一脱,哗啦哗啦居然给底下的龟船来了泡热的。

听着水手们粗疏的大小声,毛珏是无奈的晃了晃脑袋,又端起了望远镜。

今个的海雾可不少,随着太阳升起,朦胧一片的,偶尔有海鸥穿过浓雾,才把果冻一样的雾气划开点光亮,大约航行了一个多时辰,太阳愈发的升高,这雾气也就散了,西南面,一个大岛的轮廓渐渐映入眼帘。

李山海没做功课,可人家倭寇却做了,真怀疑它们在李氏朝鲜中还有内应沿着济州城的海岸线,同样密密麻麻的倭国战船早已经在海面上布下了阵势,一条条船上,橘黄色一根油条下放着三根鸡蛋的家徽旗帜显得格外显眼,而且与上一次乱哄哄的倭寇军不同,这次毛珏望远镜中明显看出了一股子正规军的味道,高耸的倭国关船上端着长矛,铁炮的倭军严整的侍立着,哪怕是船随着海浪颠簸,他们居然岿然不动。

浑然没有把眼前的倭军放在眼里,底下,李山海也是毫不示弱下令展开阵势,又是旗帜飞舞,牛角号吹拂,最慢的龟船被调到了最前头打头阵,后面的板屋船也像是巨大的仙鹤那样展开了翅膀,终于收起了望远镜,毛珏是猛地抻了抻脑袋。

“今个有的打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大安宅

真叫典型的亚洲海战。

虽然在毛珏看来,李氏朝鲜人实在是没从大明学到多少,起码大明的信条是有教无类,到了明中后期,不管是商人的儿子,贫户的儿子,只要用功读书,还是有机会踏足官场的,就像洪承畴年少家贫,还卖过臭干子,最后还是荣登三边总督,一品大员,在大明,朝为田舍郎,夕登天子堂不是童话,是现实。

而李朝还是那种贵族血统出身制度,虽然也实行儒教,可要是没有出身,根本连读书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做官了,整个李朝,百分之八十的户籍民众属于堕民贱民,生下来就是奴隶,要世世代代给士族勋贵劳作,当牛做马,永无出头之日。

社会阶层板结这制度可是够野蛮的,可就算如此,李山海还是以华夏文明圈的文明人自居,先摆开阵势,然后派了个使者带着宣战书去职责倭寇怎么丧尽天良,侵略他李氏朝鲜的神圣领土云云,折腾了快半个多小时,派过去的使者被吊在了船帆上,割了鼻子耳朵给放了回来,看着李朝旗舰那些文武两班一阵挂啦挂啦乱叫,毛珏是无语的放下了望远镜,撇过脑袋对着从皮岛借来那个舵手船长下令道。

“右转舵东南!”

“末将遵命!”

何苦来哉呢?要是毛珏指挥李朝大军的话,直接火炮先给你来一轮,倭寇是什么人?强盗!你跟强盗讲什么道理?平白让自己人受伤还折了士气,指望那些贱民出身的士兵会同情士族?引发愤怒?只能说李山海他想多了。

不过毛珏是没想着去帮忙,谁让李山海非得抢这个指挥权,况且别看他有风帆战列舰,东江镇的海战其实打的并不算多,更多仅仅是欺负建奴下不了海的旱鸭子,贸然参与大战,很可能吃个亏,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拉到约定好的西南角看看李山海怎么打,学点经验取点经也是好的。

说话功夫,暴怒的兵曹判郎官已经挥舞着旗子吹起了战号,再此蹲起望远镜,毛珏甚至有点喜欢这个暴躁的书生了,多无私的人啊!用自己士兵鲜血生命来给明军增加海战,仗着自己船大帆高,毛珏不仅仅自己巴眼偷窥,一扭头还对阿德蕾娜下达了命令。

“让文孟他们也啥都别干了,过来看热闹!”

行驶的三条明军巨舰上,一排望远镜猥琐的从甲板啊,鸟巢啊,探望了出来。

然而一开战,李山海的选择就让毛珏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李朝水师有火器优势,倭军延续了万历朝鲜战争时期的劣势,缺乏火炮,李山海的板屋船最少也有五门铜炮,最多的有二十门,完全可以按照鸣梁海战时候那个打法,船往那儿一横,我就打,等你上门来送,可这次,李山海是直接下令全军进攻了。

中路以龟船作为先锋,一百多条战舰分三路,就好像飞扑的仙鹤那样,三路直接扎进了倭军战阵。

数量上,倭寇还真是劣势,大大小小战舰虽然也有一百多,可更多的是那种小的不能再小的弓小早,才十多米,只能乘坐十几个人可真论战斗力,倭寇又给毛珏展现出来其疯狂的一面。

一个个真跟不要命那样,顶着板屋船上轰鸣的炮火,小早船群仿佛狼群那样狠狠咬上去,一个个矮小的倭寇武士咬着刀手脚并用,迅速抓着板屋船船桨向上爬着,上面的李朝士兵惊恐的向下射箭,有的才爬到一半就被射进水里,可后头倭人弓武士拉开了长弓,这种一米多长的倭人大弓其实射不远,偏偏近距离杀伤力惊人,就这么三十多米,缺乏甲胄的贱民出身李朝兵仿佛下饺子那样被射下来,终究还是有倭人武士攀爬上了甲板,对着甲板上炮手还有弓箭手大加杀戮。

电影《鸣梁海战》中,李舜臣凭借着自己一条船,船上水手僧兵就像死不完那样,来回不知道几条倭船杀到了身边,密密麻麻的倭军武士先后登船,杀的海水都红了,可就是没有打下来。

然而现实却是,只要有两条弓小早船,炮烙玉小早船贴上,几乎船上百多号朝鲜军兵,水手就挡不住了,边沿一些板屋船开始沦陷,上面的青铜火炮倒是向自己的船队打了过去。

而且倭人的火绳枪还要比朝鲜军的火门枪要先进不少,那真好像海上城堡的方形关船挨着火炮贴近射程,船顶一排排的倭人铁炮手直接把密集的枪弹打下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中,李朝弓手立马是死了一大排。

不过倭人有一种武器倒是让毛珏颇为感兴趣,那就是他们口中那种炮烙玉,其实就是个黑黝黝的铁球子,后年插上根火绳,往上一丢,立马能炸的李朝兵丁哭爹喊娘的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与轰鸣声中,依靠这个,倭人硬生生把火力差距补足了,十几个炮烙玉往板屋船上一扔,接着叼着刀的武士就可以上去收割了。

这玩意简直就是原始手榴弹。

西方也有类似掷弹兵,估计这些日本人也是在他们称之为南蛮的荷兰人葡萄牙人身上学会的,可在大明的军队序列中,毛珏偏偏就没有发现过这种兵种。

“手榴弹!”

掏出个小本,毛珏重重的将其再一次写在了上面。

战场上,虽然倭人足够的蛮勇,悍不畏死,然而整个局面还是朝向李山海一面好转,毕竟不管人数上还是武器上,这儿是李朝水师占据优势,而且作为先锋的龟船船阵,已经深深的扎进了倭寇军的中军。

难怪李舜臣要用龟船来打击倭寇,这船没有甲板,只有个顶盖,还是包铁钉的钉子,倭人的大筒,火枪,弓箭打在上面叮当作响,顶多留下个印子,跳船战跳上去的倭人武士也进不去,仿佛狗咬刺猬那样无从下嘴,倒是龟船颠簸一下,要么他们掉海里,要么摔在十多厘米的钉子上,扎个透心凉。

撑着这么个乌龟壳,龟船在倭阵中简直叫横行霸道,仗着自己结实,不管啥船直接撞过去,哪怕一些旧点的关船,都直接被它们撞开花了,上面的倭寇惨叫着掉进水里,那些弓小早,炮烙玉小早更是碰上就碎,磕上就破,半个多时辰的激战,倭寇几乎就要被切割成两块,完全陷入包围了。

然而战场要都是如此一帆风顺,就不叫战场了。

就在毛珏放下望远镜,实在感觉没啥可学的时候,局势又一次发生了逆转。

没有露天甲板,防御力是上去了,可也意味着视野变差,龟船就在*头的下方有个向前观察的探测口,就在一条龟船还在横冲直撞的嚣张时候,根本没看清什么东西,忽然狠狠地撞在了自己侧舷,刚开始龟船上的李朝士兵还没在意,想要向往常那样依靠着船钉黏上,然后用青铜火炮轰碎对方的甲板,可没等调头,一种堪称蛮荒的恐怖力量猛地就拥挤了过来。

在那些李朝水兵恐惧的叫喊声中,龟船坚硬的外壳咔嚓咔嚓的裂开,变形,旋即整个船左重右轻的歪倒,哗的一声翻了过来,海水瞬间将全船兵丁扣在其中,吞没在了冰冷的深海中。

“安宅船!”

毛珏身边,那位参加过万历朝鲜战争的文孟老兵,手搭着凉棚凝重的叫喊了起来。

这就是缺乏侦查的弊端,一条七十来米,和毛珏巨舰差不多,长得像大型关船的巨舰带着三条比这种巨船小一号,五十多米的大船从济州岛内河行驶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抵达了战场中心,难怪叫安宅船,倭人简直把天守阁装在了上面,木头搭建的楼堡快有毛珏船帆的三分之二高了,上头,还有这两个宫殿做高端那种尖头屋檐船房,而且这东西居然包铁了,黑红的铁板把整个船只都给包裹在其中,相比它们,龟船似乎又成了小甲虫那样。

缺乏视野,浑然没有看到后面指挥船拼命挥舞的旗子,那些龟船依旧是横冲直撞的撞到了几条巨无霸身边,身上的船钉与安宅船的铁甲撞在了一起,旋即用青铜火炮射击着。

可没等他们打穿,头顶上,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却是猛地传来,一下,两下,三下,哪怕是包铁的船棚都经受不住这等巨力,在李朝兵马恐惧的叫喊声中,船棚轰然塌陷,也是包裹着钢铁,带着尖刺的横木不知道滚了多少人的血肉,再一次被狠狠拽起,紧接着,包裹在稻草装着火油的罐子被狠狠丢下,没了乌龟壳的龟船顿时化作一片火海,身上着着火的士族将领,贱民士兵全都惨叫着跳进大海中。

一山总比一山高,横行霸道的鬼船,撞上了比他们还横行霸道的装甲大安宅,得到的也只是毁灭而已,曾经在唐朝时候,唐高宗时代讨伐高句丽百济,倭人出兵援助,五万多倭军乘着小早,让刘仁轨几千唐军用着高大的楼船,还有沉重的令人发指的拍杆杀了个血流成河,白村江口一战,打的倭国老实了几百年,也改变了他们的造船方式。

日本战国时期,织田信长攻打石山本愿寺的战斗中,毛利家水师来救援,投靠织田家的海贼大名九鬼正隆就是在大安宅船上包铁,装备西方佛朗机炮,用装甲安宅船击败了横行濑户内海的毛利水师。

这几样让眼前的倭寇拼在了一起,船楼上层,弗朗机炮与铁炮,大筒肆意喷射着,几百米之内的李朝板屋船无不波及其中,离得近了,上千斤将近一吨的狼牙拍杆就这么狠狠砸下去,就算是龟船也得被拍个粉碎,这四条巨无霸的出现,直接让李山海中路突破的进攻阵型溃败,战局迅速被扭转了。

“将爷!李朝统帅发来信号,让咱们加入进攻!”

放下望远镜,毛珏却是懒洋洋的揉了揉眼睛。

“毕竟是友军,传令下去,把本帅还有大明的战旗悬挂起来,然后,接着往西南角走!”

开玩笑,你李山海不是很牛吗?那你就接着扛着,老子毛珏又不是你爹,还回回管你了,等你耗得差不多,老子再收拾残局!

头顶上,那火红的大明战旗与毛字战旗,又是高高飞扬了起来抱着胳膊,毛珏在底下美滋滋的想着,却浑然不知,这次,两面旗帜又给他惹麻烦了。

“将,将爷!那般倭寇,好像是奔着咱们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大炮巨舰时代

毛珏的嘴角在抽搐着。

战场还真是瞬息万变着,忽然间,中间的四条装甲安宅船一下子调转了船头,奔着自己方向来了,紧跟着,那些官船也是偏转了方向,奔着自己过来了,更过分的是,哪怕最小的弓小早都是放弃了个李朝板屋船的战斗,奔着自己来了,夹杂在其中,还有李朝被俘虏的关船。

就像个巨大的拳头那样,这些倭寇不管不顾的扑向了自己。

右翼的李朝板屋船舰队根本拦不住,或者他们也不想阻拦,还有意的向一边偏了过去,放倭船来打毛珏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刚刚毛珏看热闹看的舒服,这么快就轮到他倒霉,李山海看热闹了。

“这个混蛋!”

气的牙根直痒痒,文孟一拳头砸桅杆上了,旋即又是快步跑到了后甲板舰桥上,对着毛珏是单膝一军礼。

“将爷,咱们开炮应战吧!”

“应战个屁!”

望远镜里,李山海是一点儿追击的意思没有,抓紧时间痛打落水狗,把受伤的,不能行动的倭船包围在中间,并向岸边靠拢打的那叫个不亦乐乎,昂起头又看了一眼自己高高悬挂的毛字大旗,毛珏自言自语悲催的嘟囔一句。

“老子有这么招人恨吗?”

又看一眼已经快到两里地距离的倭船先锋,毛珏是没好气的一甩手。

“别他娘的愣着,赶紧转舵!咱们向西南方向撤!打旗语给苏胖子,让他带着东江船向西北方向撤!”

“将爷!”

还有点不甘心,文孟又是一抱拳,毛珏却是一个大白眼翻到天上。

“来人,给文守备一条舢板,让他去给高丽人当炮灰去!”

顿时,文孟没电了。

别说,小船划的是快,这功夫,十几条弓小早已经快逼近黑珍珠,白百何两条战列舰的船尾了,上面的倭人兴奋的举着长矛铁炮呱啦呱啦乱叫,这功夫,两条战列舰却是来了个猛回头,只听见哗啦的几声脆响,弓小早,炮烙玉小早全让船身形式带起来波浪卷到船舷上,撞了个粉碎,一百多个倭寇悲催的玩起了花式游泳,有的还被卷到船身下面没上来。

别看这几条战舰体型庞大,可却一点儿也不笨重,水手猴子那样爬来爬去,三根桅杆调整到背向海风方向,飞快的达到了八节航速,就看后面,庞大的倭人舰队瞬间被落到后面,小的小早川全力拼命划也就只有六七节,而那庞大的装甲安宅船更慢,估计只有三四节,海浪奔涌中,一群倭寇眼睁睁的看着毛珏风一样的男人那般,飘了出去。

“别追了,木有用!”

船尾舰桥,毛珏是无语的举着望远镜,看着那些关船上戴着鬼面具的武士呱啦呱啦叫喊着,拼命紧追不舍,把船桨划得跟跟他奶奶个腿儿似得,对旁边的李朝水师屠杀着自己伤员视而不见。

“干什么啊?狗追屎啊?还没完了!”

撂下望远镜,张望了头上的旗帜一眼,毛珏悲催的哼哼着,一偏脑袋,阿德蕾娜这妞不知道为什么捏着自己小鼻子,笑的像个歪国小狐狸精一般,看的毛珏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笑什么啊?”

这么追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战场差不多都被甩在了身后老远,两支舰队之间的距离也拉到了差不多三里四里,一个个倭人划桨手累成狗,呼哧呼哧的吐着舌头,眼看着他们不想追的时候,毛珏的舰队居然停住了。

瞬间眼中爆发出来了希望,就连那些划桨手在鞭子挥舞似乎都有了新的力气,船头的武士头领叽里呱啦骂着举着武士刀,疯狗扑食那样的倭军舰队又是呼啸着向前面冲着。

理论上,仰角四十五度大炮射程最远,陆地上,毛珏的一吨半左右,十二磅红夷大炮最远能打三到三个半公里,可是船上有炮舱口与炮架约束,最高也只能打到二十度左右,也就是一千五百米,三里地。

这个距离差不多被拉开了,三条战舰忽然打横,上头,沉重的船锚狠狠地抛进大海里,下面,双层的炮舱口也是被铁链子缓缓拽了上来,三条船,一百八十门三米左右长短,一千八百多斤的十二磅红夷大炮狰狞而邪恶的向外探出它们黝黑的身管。

毛珏现在还没有专门的船员组,只好把陆炮哨全都给拍了上去,三个人管着一门大炮,原本的主炮手副炮手成了总教官,大嚷大叫吆喝着让那些非专业人士摇着炮身前面的转把,把大炮仰角抬到最高。

就算是不专业,可是训练有素的毛珏大军,依旧在三十秒左右完成了这个发射准备。

毛珏的大炮上还有着一点新的小玩意,他的火枪都是燧发枪,大炮为什么不能装上燧发装置?有别于传统插进一根火绳然后点燃引燃大炮,这些炮上方也装了个扳机,炮手扳动扳机一瞬间,就可以有效的进行发射。

这样就避免了因为火绳燃烧,目标已经偏离了瞄准的情况。

“预备!”

扯着嗓子,小春子那张消瘦的小脸涨的通红,猛地就把手头的鼓给敲了下来。

“发爷!(fire)”

这个词不知道怎么来的,反正毛珏下令开炮时候,就愿意这么喊,久而久之,也成了炮兵于火枪兵传统,而且两个字带点神秘感的读音,总比一个字放来的有气势,这个词一出,炮手们立马扳动了燧发机,一百二十门大炮,此起彼伏的雷鸣,后坐力推得沉重的炮身立马沿着轨道划了回去,捆着炮身的铁链子被拽的哗啦哗啦作响,浓郁的烟尘喷溅而出,呛得人喉咙发干,整个船都因为后坐力而战栗了一下。

战果也是斐然的。

说实话,这一轮,这些菜鸟打的并不准,落点分散很大,可耐不住倭寇的舰船靠的太近了,只要大致方向没错,收获总是有的,看不清到底打中了多少,却能明显看得到倭寇舰队中船仰人翻的混乱,甚至进攻的步伐都为之一顿看的毛珏猛地一排大腿。

“打的好!”

立马有传令兵跑下甲板,大声的叫嚷着。

“将爷说了,打的好!”

这种战争机器,用的简直太爽了,毛珏的夸奖更是让船舱中那些炮手欢呼雀跃,在小春子的喝令下,急促的用拖布蘸水洗刷冷却身管,这一次,装填的是榴霰弹,毛珏的秘密杀器。

三分钟,倭船又前进了五六百米,距离三条巨舰已经一千米出头了,这第二轮炮击又是在倭军头上炸响。

这次主要杀伤人员,暴雨梨花那样的霰弹在头上爆炸,飞溅下去,铁甲尚且不能阻挡,更别说皮甲,竹甲了,在那些武士惊愕的昂头中,噼噼啪啪的霰弹砸下,人员最密集的关船甲板上,当即横七竖八死伤了一大片。

四百米距离,第三轮……

扛着重大伤亡,这些倭寇战船不离不弃的向前冲锋着,眼看着,距离毛珏那可恶的毛字将旗不到三百米了,甚至有倭军武士已经高举武士刀,愤怒的踩着同伴鲜血要冲锋跳船了,偏偏,这功夫毛珏是悠悠然下令收锚转帆,调转了船头,接着向北海方向溜了过去。

给这些咬牙切次的倭人,又留下个风一样男人的背影。

铁甲安宅船船头,武士刀砍在了木头围栏上,鹿头盔鬼脸面具下,传出了悦耳的叫骂声。

“卑鄙无耻的明人!”

“家主,我们还追吗?”

“追!甲斐殿还有国松公就在眼前这个明将手里,只要抓获他,就可以把三位大人换回来!无论如何也要追!”

拢手被捏的咯咯作响,鬼面具后面一对儿秀气的杏眼仇恨的向前盯着。

这种命令下,已经疲倦的划桨手不得不再一次猛地摇起了船桨。

这次比上次慢多了,毛珏是更快的拉开了距离,不到三十分钟,再一次,在那些倭军武士牙根直痒痒中,明军的三条战舰一字排开,黑森森的炮口露了出来。

这就不是一个时代的对决,哪怕是同样装备风帆战列舰还有火炮的西班牙无敌舰队,都在英西大海战中被英军用海盗流氓组成的流氓舰队所取代,大舰重炮的海战格局一直持续到飞机潜艇出现,这才被取代,这年头,大炮的射程就是道理。

追击一直持续到了黄昏,精疲力竭的倭寇舰队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向前追一步了,已经稀稀落落了许多的关船疲惫的横在水面上,庞大的装甲安宅船亦是在后面落得老远从这里绵延向济州岛,一道上都是破损的船只还有淹死炸死的倭寇,可三条风帆战列舰依旧嚣张的停泊在倭寇舰队左近。

“呵呵,追呀!你不狗吃屎吗?你怎么不追了?”

端着望远镜,毛珏是猥琐的嘿嘿笑着,可旋即一回头,他又是奇怪的看向阿德蕾娜。

“妞,你捏着鼻子笑什么啊?”

女人就是这么奇怪,毛珏也没多想,扯着有对底下的文孟大声叫嚷起来。

“老文,传老子军令,他们追够了,轮到咱们了!转舵!炮手准备,打他丫个狗啃屎!”

“阿德蕾娜,你又笑什么?”

毛珏的咆哮声中,沉重的战舰咯吱咯吱调转了脑袋,这次却是朝向了济州方向,在那些倭寇恐惧的目光中,三条巨舰就像死神的镰刀锋那样,向他们狠狠地刮了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耍赖?

尽管是入夜了,海面上依旧亮如白昼,木头噼噼啪啪的燃烧着,庞大的船只半沉半浮飘在海面上,一具具尸骸跟着一起飘着,这年头的生态环境还是很不错的血腥味招来了成群的鲨鱼在哪儿吞噬个不停,偶尔能穿出濒死的倭寇那恐惧到崩溃的惨叫声。

全歼这支倭寇,毛珏力有不逮,毕竟他才三条战列舰,二百四十门炮,一千五百多水手士兵,不过关船小早可以跑,这四条装甲安宅船必须给他留下!这高大兼坚固而笨重的家伙简直就是送给他的靶子,从黄昏时候开始炮击,到了这入夜,那条最大的安宅船已经是千疮百孔,向右倾斜了三十多度。

不过这倭寇倒也光棍,看着这重舰跑不了了,在毛珏彻底包围之前,幸存下来的武士乘船逃到了其他关船上,精疲力竭的划桨手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终于消失在了茫茫北海中。

这一战,估计为祸多年的北海倭寇怕是很多年都缓不过这股气儿来了,站在甲板上,近距离看着这条倭国最高水平的战列舰在冒着黑烟一点点下沉,一股子艺术感却是充盈着毛珏心头,捏着下巴,他是欣赏的点着头。

历史上二百多年后,甲午中日战争中的倭国舰队,也是这样欣赏的看着北洋舰队铁甲舰这般缓缓下沉的景象吧?按理来说,北洋舰队应该是毛珏那个时代的老祖宗,可毛珏这在更早的时间在这片北洋报了一箭之仇,究竟是帮祖宗报了仇还是为后辈留下了遗泽忽然间,毛珏陷入了这种时空混乱中,半天想不明白了。

直到文孟屁颠屁颠跑来,问了他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这才把毛珏从哲学与逻辑性混乱中拉了回来。

“将爷,这倭寇都沉海了,咱们那什么和李山海那个混球换银子呢?”

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抢过望远镜向下眺望,看着那成群的鲨鱼翻腾着,毛珏就宛如看到了成堆的银子,亮晶晶的银子,就这么掉进了大海里,一时间心疼的他嘴角都在抽搐。

“还愣着干什么,派船,下舢板,给老子捞去啊!”

…………

后世毛珏没来过济州岛,谁让南棒们非要弄什么萨德,严重挫伤了毛珏的中韩友谊之心,当然,绝不是因为他一个月工资交了房租吃喝拉撒睡就没剩下半片了的原因。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达济州岛,昨日大战的痕迹已经散去,海面上,仅仅能看到些许漂浮着的木头作为最后的见证,不过也许他真是缺乏欣赏美的眼光,舰队靠近海边,他就看到了犬牙参差的海岸线,一条内河,还有距离海边一段距离,低矮破旧的济州城城墙,破烂的屋子,满是石头沙砾,一点儿也不细的沙滩,还有一沙滩的尸骸。

高丽与倭国真是对儿冤家,不仅仅是万历朝鲜战争,更是长久以来倭人一直希望插手半岛事务,双方还在争夺海洋资源上冲突了多少次,昨天更是杀了个天昏地暗,李山海手可够毒的,俘获的倭寇没留活口,全都斩了首级,那剃了一片头发,龇牙咧嘴的武士脑袋在沙滩上堆成了一大堆。

毛珏军舰的回归,还真是把李朝水师吓了一跳,大量高丽兵蚂蚁一般的簇拥在沙滩上,还把大炮推了出来,就算文孟派人去解释他们也不相信,气的文孟差不点没对着海滩开炮了,这么僵持着直到李山海亲自从济州城城出来,坐着舢板,又一次登上了毛珏的黑珍珠号。

“小毛将军,你真的,真的把倭寇击溃了?”

这次没去后面会议室,而是直接在舰桥上见的面,只有经历过昨天面对面的水战厮杀,这李山海才知道倭寇是多么的可怕,所以看着被拖拽在三条风帆战列舰后面,已经倾斜了一小半,满是炮火痕迹,就快倾倒沉下去的那条倭寇大安宅船,这位眼高于顶的兵曹判郎亦是忍不住重重咽了口唾沫。

倒是很欣赏李山海这震惊的目光,毛珏是舒坦的向后一摆手。

“李大人,如你所见!”

…………

虽然还没达到后世旅游胜地那最美的绽放,不过这济州城还是有着几分景色的,临海靠山,大清早的站在衙门向后眺望,高耸壮丽的汉拿山赫然映入眼帘,听着海风,泡泡火山喷发所产生的硫磺温泉,再烤两块儿这特有的雪花牛肉,天地之乐也不过如此。

可毛珏是完全乐不出来,昨个的震惊角色在这儿掉了个个,满是不可置信,拍着桌子,毛珏恼火的咆哮道。

“多少?”

“七千二百两啊!”

“老子可是击溃了整支倭寇大军!”

“首级呢!”

李山海这厮是得意洋洋的一摊手:“小毛将军,您可是天朝上国的将军,得讲理吧?出战之前咱们可是说好的,一枚首级三十两银子,您这带回来两百四十枚倭寇首级,按照约定,我朝拨给您七千二百两赏银,不是正好吗?”

还真是气的嘴角都快抽上去了,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昨个一战,光火药炮弹的银两恐怕就得五千多两,还没算上士兵们饷银,军粮,装备,昨个击毙的倭寇,恐怕的有个一千五六之多,到头来,自己扛了大头,这个混账就给自己玩这一首,满是怒吼,毛珏伸手指着城守府衙门外,那头对着的海滩上,隐隐还能听到叮叮咣咣的拆卸声音。

“老子还把倭寇的旗舰给拉了回来!”

“那小毛将军就拉回去好了!”

文人一无耻起来,还真是脸皮厚如墙,难怪这货又是请自己泡温泉,又是请自己吃烤肉,还是犯忌的烤牛肉!缓兵之计!昨个一天,大安宅船上的什么旗帜,倭人的家徽,镀金的椅子,屏风什么值钱的,或者有代表性的东西都被高丽军兵给拆完了,连弗朗机炮都没留下,今个就剩下个空壳子,毛珏又不是收破烂的,把这玩意拉回东江?就算是找崇祯报功,也拿不出手。

况且,依照崇祯皇帝那小气的性格,真把倭寇战舰献上去了,估计别说七千两,能换个一千两赏银毛珏都得偷着乐了,而且还是得兵部吃三分,太监钦差吃三分那种赔钱玩意。

还真叫狡兔死走狗烹,这倭寇主力被毛珏吸引了出去,不费搓灰之力,李山海一天就夺回了济州城还把叛变的城守给砍了,如今他是俨然把自己当一方名将,就等着回朝升官了,哪儿还有心思继续巴结毛珏了?

“小毛将军,银子就在府库,你随时可以运走!还有船也在沙滩上,如果你要往东江镇拉,本官还可以做主,借给你十条板屋船,本官这儿政务繁忙,就不多留将军您了,来人,送客!”

这还要被赶出来了,毛珏真是气的腮帮子都直抽,一句阴仄仄的话几乎是从牙缝挤了出来。

“李大人如此过河拆桥,就不怕下次朝鲜有事,我毛某人不来了吗?”

“李某当然不怕,有大明天朝陛下为我李朝做主!”

眼睛笑的都快咪成了一条缝,李山海是得意洋洋的哼着。

…………

“什么?七千二百两!这帮化外蛮夷打发要饭的吧?”

“他娘的,他李朝再有个天灾人祸,老子再为他们放一枪,发一箭,老子就是狗娘养的!”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毛珏的大会议室中,孔有德气的都直接蹦了起来,光是粮饷消耗都不知道多少,自己千里迢迢来帮李氏朝鲜打仗,冒着生命危险就换得这么个回报,别说他这个粗野武夫了,就算是老好人估计都忍不了,奈何,忍不了也得忍,带领补给舰队与运兵船的苏长梅是满脸酸溜溜,闷声哼哼着。

“参将爷可别乱说话!人家可有指望着呢,正如那混账东西所说,他李朝向朝廷求援,陛下下旨,咱家将爷能不动吗?将爷来拼命来了,参将爷,您能不跟来嘛?”

“这个……,老子……”

支吾了半天,孔有德跟泄气的皮球似得,酸急赖臭的咬牙切次暗骂一句。

“狗*日的朝廷,一群昏官,还有那狗皇……,皇……”

皇权的威严,那个帝字他还是没敢骂出口,不过这个态度却是已经令毛珏心头暗爽了,的确,崇祯皇帝胳膊肘往外拐,瞎指挥,刻薄寡恩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可越是这样,东江军将对朝廷,对崇祯的怨气也越发的大,积累到一定程度,朝廷是他们再没有影响力,铁义就是毛珏一个人的铁义了。

这个到来越快越好,毛珏可不像再经历一次瞎指挥,眼睁睁看着自己站在火坑边上往下掉。

二十几个将领骂骂咧咧,快把李山海祖宗十八代给骂遍了,或多或少,那怨气也往朝廷头上撒了不少,双手拄着下巴,看着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毛珏忽然清了清嗓子。

“这李山海不仁,就不怪咱们不义了,老子这儿倒有个大的买卖,就是风险不小,你们,敢干吗?”

“将爷瞧不起咱老毛不是?您老是咱们铁义军的祖宗,您老说打哪儿,咱就打哪儿!弟兄们,一会抄家伙,咱们就把这济州城给洗了!”

孔有德是第一个蹦了起来,跟着,文孟刘冲耿仲明他们也是吆吆喝喝拎着家伙事儿就要出去,那气势,真跟一群强盗差不多了,阿德蕾娜这军情秘书差不点没笑喷了,毛珏则是又惊又怒,气急败坏的狠狠一拍桌子。

“都给老子回来!”

“谁他娘的说要洗了济州城的?”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钓鱼执法

这几天毛珏仿佛真认栽了那样,就七千二百两银子,参加这次远征军的不管明军还是朝鲜熊津雇佣兵团,一人发了一两乐呵乐呵,然后就开始陆陆续续撤军了。

本来还防着他恼羞成怒,纵兵在济州附近劫掠一番,没想到毛珏居然这么软,让李山海放心的同时,对毛珏又看清了几分,连纵兵报复都不敢,什么东江毛氏父子,也不过如此。

接下来就简单了,把首级,拆下来的家徽,财物运到王京交差,这次李山海估计怎么也能加个官,西人党的沈书义已经在兵部判书位置上坐太久了,也该告老还乡挪挪屁股,让给他坐了吧?

四月初一,要是后世西方,应该是愚人节,今个却算是李山海的大喜日子,三天前,毛珏最后三条巨无霸也撤到了鸣梁海峡,准备滚蛋,明军的威胁也降低到了最低,提拔一个南人党听话的留守济州,他李大爷也可以收拾收拾包袱回乡了。

毛珏没捞到好处,他李山海好处可捞到不少本地士绅为了保命孝敬的,倭寇遗留下的,被抢的库银一小半也被他揣进了腰包,剩下一大半去孝敬南人党的大佬们,做发点之用,花费还记在了毛珏头上,谁让他上次勒索李氏朝鲜太狠!没人会怀疑。

坐在大堂上收拾着东西,李山海似乎已经隐约看到了未来的好日子,就在这位高血统贵族书生也坐在那儿口水直流傻乐时候,冷不丁两个没眼力见的下等人衙役满头冷汗的跑了进来。

差不点没把丑态露出来,好不容易才把恶心的淫*笑收起来,李山海一本正经板着脸翘着胡子在那儿呵斥着。

“何事慌慌张张,如此无理,不知道通报下吗?每个眼力见!”

“回大人,紧,紧急军情,耽罗县急报,在外海,发现倭寇的关船!”

李山海手里拿来耍帅的惊堂木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

珍岛。

三条巨大的风帆战列舰横亘在外海上,四面四根半吨重的船锚深深扎进大海里,船舷随着海浪的颠簸缓缓的颠簸着,五根鱼线也跟着起起落落,不过钓鱼的人明显不是这种有情调的人,就看那三根鱼线上上下下,晃悠个不停,半天功夫,啥都没钓上来。

终于,一个还猪八戒摔耙子,不伺猴了!钓竿往一边一扔孔有德是烦躁的叫嚷着。

“将爷,这苏胖子都去三天了,怎么还没个动静?您说这姓李的能上当吗?”

“坐下!给老子淡定!”

毛珏是没好气的歪头骂着:“还大将呢!这点耐性气度都没有,炮仗脾气一点就着,将来还如何指挥千军万马决胜千里?老子鱼都让你吓跑了!”

“将爷,是您自己根本钓不上来鱼吧?您看白夫人,这第二条了!”

在一旁,文孟这货也是打着哈欠揭着短,别说,说话间阿德蕾娜猛地向上一提鱼竿,一条活蹦乱跳的黄鲷鱼被她拽了上来,在毛珏眼巴巴中,就见这妞施施然的打开鱼桶,噗通一下丢了进去,旋即优雅的用手帕擦了擦小手,接着又把鱼钩扔进了大海里。

“嘿,老子就不信了!”

嘴角剧烈的抽搐几下,毛珏有往前挪了挪屁股,全神贯注的死死握着鱼竿,盯着下面的浮标,生怕他掉下去,孔有德不得不放下鱼竿,不管他愿不愿意拽着毛珏的钓鱼凳子往回拽了一块。

“将爷您老刚刚还教导末将淡定,您老着……”

“老子怎么不淡定了老子这他娘的不没扔鱼竿吗?老子就他娘的不信了,今个老子还钓不上来一条鱼,你笑什么?不相信老子?”

毛将爷的淡定可真够淡定的,生怕火星子喷自己脸上,文孟赶紧把大板牙收了起来一张马脸埋裤裆里,一副全心全意小天鹅的模样在那儿专心钓鱼,没处喷火的毛珏有是火滋燎的喷回了孔有德身上。

“苏胖子才走三天,找到合适的海岸线还得时间,让济州岛的二货们看到还得时间,让李山海那个白痴相信还得时间!身为我军数一数二的大将,这点耐性都没有老子还怎么放心让你独当一面啊?”

孔有德忽然发现,原来钓鱼也是那么有趣,悲催的捡起鱼竿,在毛珏唾沫星子飞溅下,悲催的也把脑袋缩进裤裆里,跟端枪训练那样,一心一意死死盯着杆头。

偏偏这功夫,小手优雅的一扬,阿德蕾娜又是一条海鲈鱼拽了上来,这条稍微小了点,居然让这妞嫌弃的皱了皱眉头,这才打开鱼桶把鱼扔了进去。

“他娘的什么破鱼竿!就他娘的不上钩了还!他娘个希皮的,老子还不他娘的钓了!”

心态炸了,在孔有德三个面面相觑中他们淡定的主帅毛珏鱼竿也折了,咣一脚把空空如也的鱼桶也揣进了大海里气急败坏的闷头就向回走去。文孟悲催的转头看向洋妞,阿德蕾娜则是很潇洒的一耸肩,一摊手,这事儿她也没招帮忙。

不过这个功夫,站在鸟巢上瞭望的哨兵忽然急促的挥舞起了旗帜来,旋即一个亲兵快步跑到了毛珏身边,狠狠的一个军礼叩拜在地。

“将爷!有李朝兵船靠近!”

用《亮剑》里头孔捷的话说,这李云龙是属狗脸的,说翻就翻,这会儿毛珏也属了狗脸,一听这话大板牙乐了出来。

“嘿,老子的鱼上钩了!”

…………

真是一切都搬了过来还是那间船长会议室,几条黑乎乎的鱼摆在桌子中间,小脸羞的通红,阿德蕾娜气呼呼的咬着嘴唇,这妞多才多艺,文的武的似乎都会不少,可人无完人,她的最大短板就是不会做饭,几条鱼烧的糊了不说,汤还多了,看着那死不瞑目的海鲈鱼,这妞想死的心都有了。

毛珏则是一张大嘴一咧,笑眯眯像个公狐狸那样,因为对面还坐着个脸色比这鱼还黑的家伙。

“李大人!公务繁忙,难得抽出点时间到毛某人这小船上,不胜荣幸啊!这是贱内亲自下厨炖的鲜鱼,您一定要尝尝!”

别说这鱼糊巴乱啃的,就算是真的鲜鱼,李山海这功夫还怎么有心思吃下去,那张老脸又涨得通红,在毛珏文孟瘆得慌的咧嘴中,这货又狠狠把巴掌拍在了那厚重的橡木大桌子上。

毛将军你的舰队不是击溃了倭寇主力了吗?为何还有倭寇海贼的舰船在济州海域附近窥视?

“击溃海贼主力?”

一说这个,毛珏却是一脸迷茫,转头张望向了文孟。

“老文,你把倭寇打溃了?”

“没有啊!将爷?”

文孟这货也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模样,惊愣的摇着头,旁边的孔有德还好心的提醒着。

“将爷,咱们就领了七千二百两银子,就砍了二百多个脑袋,咱们哪儿击溃倭寇了啊?”

“是啊!李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白纸黑字,战胜倭寇都是贵军,我军就是起到个辅助,哪儿击溃倭寇主力了!”

毛珏一副装傻充愣的模样,听的李山海真叫打落门牙肚里咽,好悬没一口气背过去,当初他对付毛珏的话,反过来又落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也知道这事儿没办法和毛珏推卸责任了,这货也直截了当黑着脸哼哼着。

“毛将军,济州岛西南又发现了倭寇踪迹,请您迅速召回大明将士,助我朝消灭倭寇!”

“这个!”

拿捏着没几根毛的下巴毛珏顿时满脸为难了起来,好半天,在李山海急得冒火的眼神中这才一嘬牙花子。

“不好办啊!李大人你可是写的通文仗已经打完了,本将也把这通文发回朝廷中,要是规定时间本将不能返回驻地,本将也得吃瓜落的,要再出兵,咱还得走程序,要不,您在向朝廷上书,等朝廷批文下来了,本将立马召集军队,助大人破敌?”

真是气的脸皮子都在抽搐,大明朝廷是乐善好施,胳膊肘往外拐,可也是出了名的拖沓,跑一趟京师,就算当天崇祯皇帝吃错药了,就把事情给批了,来回还得一个半月,这功夫,倭寇都再次打上济州岛了,到时候,他就倒霉了!

平定倭寇的奏章与缴获的旗帜物件已经送往王京,这时候王国西陲再来个烽火连天,李山海甚至能想象到朝中西人党,骨北党,肉北党那幸灾乐祸的嘴脸,强忍着暴打毛珏一顿的冲动,这老家伙悲催的落下脸皮抱着拳头求着饶。

“毛将军,天朝陛下心怀万民,济州之民命悬水火,求您就破一次例吧!击退倭寇之后,李某亲去大明京师,为将军续功,可好?就帮我朝这一次吧!”

“难啊!”

毛珏还是拉着一张苦瓜脸,无奈的摊着手。

“不光是朝廷责备,现在军心也是思归啊!不信你问那个谁!他还有心思打仗了吗?”

毛珏伸手指向门口,那个亲兵立马也跟着拉着一张苦脸。

“将爷,打不下去了啊!千里迢迢出战,才得个一两银子,回去给我家娘子买着镯子都买不上,我家娘子还得拎着小的耳朵逼问,银子哪儿去了,是不是养了狐狸精了!小的哪儿还有心思和倭寇拼命啊!”

这跟唱大戏似得,到现在李山海是彻底看明白了,毛珏这是留了一手等着他呢!什么朝廷规矩,关键还是俩字。

差钱!

想到这儿,他是无比肉疼的举起了五根手指……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毛珏,你疯了?

人真叫贱,拉着大船回去,哄着你的时候,就拿五做六,自以为是个人物,结果人不搭理你了,回过头来,还是得低三下四的求着人,还得掏出更多来。

一个大车子被拉到松浦,送到了明军补给队那儿,沉甸甸的桦木箱子散发着一股树香味,箱子上的锁头被粗暴的一刀劈开,掀开箱盖,里面亮晶晶的银锭子顿时显露在几人眼前。

随手拿起一锭,掂量了两下,毛珏又伸手抛了回去。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到他这儿就反了过来,送神容易请神难!哎!你让老子滚蛋,老子就滚蛋,再想让老子滚回来,不好意思,滚远了!不拿出真金白银,还想让明军给你打仗?想得美!

真是耻于谈钱,甚至李山海自己都没过来,拍了个七品小官,可就算他似乎都挺腻歪,看着毛珏验完货,又把银箱子给推了回去,这高丽士族阴沉的说道。

“毛将爷!一共是八万两白银的军饷!您查好了!下官这就回去复命了!我家李大人说了,他在济州等你!”

济州海战中,毛珏击杀的倭寇差不多有两千出头,一个人头三十两,这差不多还多出来两万两,有了银子就是好办事儿,就算毛珏都是露出了一副笑脸来,笑着摆了摆手。

“这位先生,好说好说,劳烦回去告诉李大人,毛某转日就到!”

“如此甚好,告辞!”

阴着脸抱了抱拳头,这户曹小官也是转身就走了,目送他离去再看着成箱的银子,文孟简直乐得乐不可支了,上去就是给毛珏一个大大的拇指。

“将爷!高!”

“让苏胖子这么一吓唬,那姓李的就得乖乖把油水儿给咱们吐出来!啧啧,八万两银子!应该把济州城府库掏空了吧?还不用咱们兄弟脏了手,将爷!实在是高!”

“要不,我派人把苏胖子叫回来,咱们打道回府算了!”

“怎么?怕了?”

抱着胳膊审视着那一堆箱子,毛珏的眼睛却是禁不住眯了起来,这话听的文孟一激灵,赶忙是狠狠甩了甩脑袋。

“将爷,瞧你说的!前面就是一座火山,您说跳,咱也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往里跳!”

“不过,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

文孟的心思毛珏清楚,反正李氏朝鲜已经担上了这个恶名,将士们没拿到银子全都会怨恨他们这八万两就不用发了,他毛珏拿个大头,拿个五万两都没人说什么,剩下他文孟,他孔有德,按照亲疏一人分个千多两,一年多的收入也不过这些,把装神弄鬼的苏长梅叫回来,大家回去过安生日子,多好。

可惜,这次所有人的想法与毛珏的都逆了过来,抱着胳膊,他居然是嘿嘿冷笑了两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时候就因为懒得做这一件事儿,反倒是多出来一堆事!”

没给文孟反应时间,毛珏直接阴沉沉的摆了摆手赶苍蝇那样的哼着。

“传令下去,上岸的一律给老子滚回来,取消一切休假,今日收拾行装,明日开拔,济州岛!”

“末将遵命!”

就算是毛珏的决定逆了绝大部分将领的意思,可毛珏真下了决心,所有人还是得跟着义无反顾的向前走,这就是铁义副将权威!

打打停停,说实话,这次东江军还没有真正的见到血,哪里有不见血就匆匆回鞘的神剑?再一次扯起大旗,三条风帆战列舰,三十条大小运兵船,再一次呼啸着奔着济州岛而去。

…………

李山海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他的牛皮吹早了,班师回朝的日子近在咫尺,可济州岛东南,大队倭寇袭扰的消息却是不断传来,本来他还信心满满,凭着高丽水师可以击败倭寇,可三月中旬的济州外海海战算是给他上了一课,贱民堕户出身的人形牲口,是真打不过为了自己而拼命的倭寇海贼,真要去拼,他不敢。

可放任了?他更不敢,一但他一班师,回头济州岛再此沦陷,整个南人党都得跟着沦为李氏朝鲜的耻辱,他是非得以死谢罪了。

所以李山海掏空了济州府库,也得换来毛珏的回头帮忙,明军的战斗力如何他真不知道,可就算毛珏放水了,他能把倭寇的旗舰拉回来,自己还毫发无损,他就值这个价钱。

这次李山海也没带多少兵马,就板屋船十条,一千多号人,反正这场仗必须打的快,拼命方面李朝水师用处不大,而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还是那个会议室,这次李山海终于不拍桌子了,不过他脸色依旧是生硬的紧。

“本官只有五天时间,五天后必须班师回王京,这五天时间内,无论如何,也得抓住这支阴魂不散的倭寇,彻底灭了他们!毛大人!”

“放心好了!”

也真如同后世拿人钱财为人消灾的国际雇佣兵组织那种职业素养,毛珏是满面微笑服务,信心十足的敲了敲桌子。

“李大人放心好了!咱大明主力战舰的速度您也见过!只要这倭寇还敢在朝鲜海峡这儿逗留,他们就跑不了!”

“如此甚好!”

似乎松了口气,李山海对着毛珏又抱了抱拳头,略带轻松的告辞道。

“既然如此,老夫就拜托小毛将军了!小毛将军军务繁忙,老朽也不多叨扰,先行回船了!”

“唉!李大人,既然来了成为和要走啊!”

毛珏的热情忽然是冒了出来,猛地从圆桌那个主位上蹦了起来,伸手热情的拉住了李山海的衣袖。

“不是瞧不起贵朝水师,不过板屋船那里头的船舱,真不是李大人,您这样的儒雅贵人住的地儿,本将已经命令兵士收拾出来了几间房间,这几日,李大人就住在毛某儿好了,待破贼之后毛某再送李大人返京,岂不妙哉?”

不等李山海反应,毛珏又是张口对着李山海身后从人叫喊起来。

“那个谁!还不快回去通报!让人把李大人的行李给取来!”

心里,李山海还真是把毛珏给鄙视到了极点,这人,有了银子好办事,立马换了个人那样,不过毛珏的提议却是让他怦然心动。

李朝那个十分计划,一分做事的精神,造出来的战舰能精细到什么样?板屋船,龟船,无不是阴暗潮湿,船舱狭小,也就李舜臣这样真人物能住的下去,非必要,李山海这样娇气身子骨,是能住在岸上就住在岸上。

论住宿环境,毛珏的黑珍珠号无疑比板屋船强了多少倍,后面军官住的尾楼,仗着船厂人多,三层楼每一间都经过了精心装修,有软乎乎的大床,有窗户有书架,有书桌,还有单独的卫生间,每天勤务兵来打扫,就算木头甲板也都是漆过的,还有马赛克玻璃窗户。

这才是上等人住的地儿!身后亲信的文武两班已经暗自点头了,李山海便也没装什么清廉人士,借坡下驴的抱了抱拳头。

“如此,就叨扰小毛将军了!”

“好说好说,庞大海,还不快去带路!”

在毛珏一副笑脸中,那些李朝官员将领跟着李山海,全都是书生风范谈笑着下了甲板,然而他们刚走,笑的犹如如沐春风的毛珏,笑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弥漫的笑意中,隐藏了不知道多少的杀机,而旁边知情的文孟,孔有德几个亦是跟着流露出了阴狠的笑容来,如果这时候李山海再会到这间会议室,他一定会后悔刚刚的选择。

可惜,他走了。

…………

尽管胸脯拍的挺响,可接下来几天的军事行动并不顺利,毛珏的舰队开赴了当地人看到倭寇出没的海域,然而找到的仅仅是几座空空如也的无人岛,并没有撞到倭寇的影子。

心头开始浮现出不安,李山海也开始颐指气使,大嚷大叫着逼着毛珏接着往细了找,恨不得把大海翻过来。

然而老天爷似乎都不给脸,第三天,平静的朝鲜海峡忽然就下起了暴风雨,海浪汹涌澎湃的拍打着舰船,把一条条小船抛的犹如澡盆里的玩具船那样。

吃不下喝不下,生怕毛珏打退堂鼓溜了,这李山海还真是发扬了铁人精神,亲自盯在船头,毛珏的职业素养也真不是盖的,督促着大军,只字不提回去,就是那么一头往前撞去,四月十五,足足在暴风雨里挣扎了一天,朝鲜人的板屋船翻了两条明军小艇也是翻了一条,这才终于闯出了这片风暴区,一个破位颇为硕大的岛屿既然映入了舰队眼帘。

尤其令李山海兴奋的,在这个岛前,发现了倭人舰队!

面对明军汹涌而来的巨舰,十来条不过二十多米,连火炮都没有的简陋关船是毫不畏惧的迎了上来,也做好了战斗准备,三条真正的海上堡垒巨无霸也打了横,下了船锚,就等着一声令下打开炮舱,轰他娘个稀巴烂,站在舰桥上,兵部判郎李山海那张老脸上也写满了兴奋,还不住的嘟囔叫嚷着。

“绝不能让他们跑了!绝不能!”

“放心吧!”

意味深长的笑着,毛珏是轻松的扭头下达着命令。

“传令下去,准备开炮!”

“等等!”

万事俱备,只欠这些倭人上来送头,可这功夫,亢奋的李山海却是猛地伸手叫了停,还挤开了毛珏,亲自到了那大望远镜前面,撅着屁股向下眺望着。

“怎么了?李大人?”

“不对!不能开炮!”

听着毛珏的疑问,李山海面色阴沉的摆了摆手,旋即又是对着身边一个李氏朝鲜官员吼叫道。

“发旗语给尹留守,派他上去和这些倭人接洽,先礼后兵!”

在李山海的怒吼中,一条李朝板屋船脱离了队伍,向对面倭人关船行驶过去,那些船头打着杏叶纹的倭人武士也并没有如同倭寇那样,疯狂的上去攻击,而是也派了使者与之谈判,片刻之后,一条舢板急促的奔回了本阵,带来了令李山海沮丧的消息。

这不是倭寇,不知不觉中,明,朝舰队已经穿越了朝鲜海鲜,向东抵达了赫赫有名的对马海峡,眼前的就是对马岛,倭国的正式领土,而守卫在这儿的关船隶属于九州的贺佐藩,是岛锅家的武士。

万历朝鲜战争,一度李朝与倭国的关系跌落到了冰点,然而毕竟两国一衣带水,在对马宗氏的努力下,又恢复了一些邦交,宗氏在对岸李朝领土的釜山,还开设有倭馆,经营朝日贸易。

对倭寇斩尽杀绝,毕竟海贼在哪国都是非法的麻烦人物,可对于倭国幕府下的藩数武士,李山海可就不敢乱动了,一个不好,也许再一次引发李朝与倭国旷日持久的大战,听着汇报,这老倌儿无精打采的对着李朝军兵挥了挥手。

“让尹留守回来吧!”

打发走了传令兵,他又是无奈苦笑着对着毛珏一抱拳。

“小毛将军,既然已经到了倭国的边境,这倭寇应该是跑了,咱们也不必再找,班师回朝吧!”

“李大人,你说了算!”

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有着职业素养,毛珏微笑着点了点头,旋即一扭头对着文孟又是吼了起来。

“老文,没听明白吗?还不下去传令!”

这次作战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也没多想,一面往后船楼走,一面李山海脑海里还想着这次回去如何和西人党金自典交代,万一倭寇再回来,如何把事情圆过去,可当他走到舰楼门口时候,剧烈的震颤与打雷那样的轰鸣铺天盖地一般的就传了来,满是不可置信,足足愣了几秒钟,李山海气急败坏的跑回了舰桥。

“毛珏!你!你疯了!”

就算不用望远镜,都能看到,一轮炮击中,拦截出来的十二条锅岛氏关船被轰塌了三条,其余也是在榴霰弹的覆盖下死伤惨重,惊魂未定的倭军武士愤怒的举着武士刀叫骂着,铁炮与大筒一起瞄准了同样惊呆了的尹留守与那条板屋船,战争的潘多拉魔盒在不经意间就被毛珏打翻了!

更加重要的是,此时,整个舰队悬挂的都是李朝的旗帜!

引发了李朝与倭国的战争,这个政治地震要是由他李山海带回去,恐怖的后果甚至他都不敢想象了,简直要气的发疯,李山海暴怒的咆哮着。

“毛珏,马上下令停火,派船去,不,本官亲自去解释!准备船啊!”

可这一刻,毛珏也是处心积虑许久了,还是那种淡然的微笑,虽然这微笑已经在李山海眼中变得无比厌恶与鄙夷,带着这微笑,毛珏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就是些倭寇吗?李大人不必大惊小怪,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军就可以为大人消灭他们,这功夫,大人还是在房间里静候佳音吧!”

“来人,把李大人带下去!”

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毛珏这根本是算计了自己一路,这与倭国爆发战争的锅,自己是背定了,被文孟几个狞笑着拖下去,一边走着,李山海一边还惊怒交加的咆哮着。

“毛珏!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对没错,老子是疯了!”

趴在船舷上,毛珏一双眼睛简直熊熊燃烧着亢奋的光火,看着那些对李朝板屋船疯狂扣动扳机的倭军武士,他是悠悠然的拍着栏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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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倭国攻略

还以为整天叫嚷着刨腹的日本武士多么厉害,还不如倭寇呢,第一轮炮击他们是疯狂的向着李朝尹姓将领发动进攻,铁炮噼里啪啦的打的李朝水兵跟下馄饨似得,第二轮炮击,就破了两条船,这些号称悍不畏死的武士就垮了,划着船桨拼命地向身后的对马岛逃去。

还不知道李山海让毛珏给塞进小黑屋了,看到自己人被攻击,李朝的板屋船跟着毛珏运兵船紧随其后,气急败坏的就要来个报仇。终于,那些小型号的苍山船,福船派上了用场,直接撞在了岸边,早已经摩拳擦掌多时的步兵们端着燧发枪,嗷嗷叫着就冲上了对马岛北港口。

本来还以为能经历一些激战,然而整个攻岛过程从刘冲团抗着李朝的旗子向前冲开始,到把旗子插进了对马居城天守阁本丸为止,一共花了十一分钟,连上楼梯都算上了,沿途的对马岛武士世家宗氏连一枪都没敢开,一箭都没敢放,居然就这么投降了。

那低矮的天守阁建筑在半山腰上,风景倒是不错,向下张望,多半个对马岛都映入了眼帘,只不过那规模实在有点矬,就三层,与那些高耸的日本古城根本比不了,低矮的就跟个旅馆差不多。

院子里,明军武士已经能抱着燧发枪警戒了一圈,中间,对马岛藩主宗氏部带着两个小妾,几个傻儿子还有十多个武士家臣,一大堆秃了中心的秃脑亮在明军的看押下,悲催的跪在地上磕着头,尤其是这个长得尖嘴猴腮大肚子,像奸商多过像武士的宗氏部,老脸上表情就跟被天上掉下来的狗屎砸中了那般,双手颤巍巍的高高捧着一把武士刀。

不是他不想抵抗,对马岛总共才三千多岛民,毛珏的高丽雇佣兵就两千四百多,还装备精良,根本没法打。

在大队精锐士兵的簇拥下,毛珏拎着冰块脸的李山海,以一种胜利者姿态傲然的从正门走了进来。

“李大人,请吧!”

对着那柄武士刀,毛珏笑眯眯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天下还有这般好事,打下的地盘不要主动送给别人,毛珏自己咋就遇不到这好事!可偏偏老妖精还不领情,现在老脸都是黑的跟下雨一般,李山海是愤怒的向一旁撇过了脑袋,嘤嘤嘤怪那样傲娇模样抱着胳膊,搭理也不想搭理模样,偏偏是扯着嗓子怒吼着。

“无功不受禄,这儿是毛将军打下来的,自然属于大明,东江的领土!李某愧领不了!”

老家伙现在都没想通,还以为能和毛珏划分清界限。

真的很有电视里反派的形象,毛珏是阴仄仄笑着向前探出了身子,看着李山海那张老脸邪恶的笑着。

“李大人你确定?”

“这收复故土之功,要是李大人不要,我东江镇可就真的取了!反正这炮开了,不管是大明占了这里还是李朝占了这里,倭人要发怒的话,早晚都得大军袭来,李大人,您觉得,倭国如果发起进攻的话,会止步对马岛吗?”

听着毛珏玩味一般的话语,李山海差不点没气死,瞬间脸憋的跟便秘了那样,可片刻,他又像个泄了气的气球那样。真如毛珏所说着,李朝,东江,甭管谁对倭国开的第一炮,倭国要想报复回来,头一个还是会拿李朝开刀,谁让他们离得最近?当年的万历朝鲜战争,李朝不也是躺枪,人家丰臣秀吉口口声声言明,人家是来讨伐大明的!

所以无论如何,李山海都是被毛珏拖下水了,那还不如把这对马岛收下来,起码有个收复故土之功!一但朝中诘难,他好歹有电话可以推脱。

至于这故土之功怎么来的?要知道李朝开国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窝囊,文武两班腐朽堕落,沦为贱民的军队疲软懦弱。当年向西,他们几次进攻女真,差不点没把努尔哈赤老祖先给宰了,向东,李朝也是出兵打下了对马岛,逼迫对马岛宗氏臣服,这儿隶属李朝,接受李朝的官职与敕封已经长达二百多年之久了,直到几十年前的万历朝鲜战争,丰臣秀吉这才把对马岛重新占回来,并且以这里与济州岛作为基地,掀起了对半岛疯狂的进攻,而在那儿之后李朝根本不敢再度收回对马岛。

这里最倒霉的莫过宗氏部了,两个大佬交锋中,跪地投降半天都没个人接受,投降都窝囊到他这地步,这倭人也是头一号了,沉吟着装模作样拿捏了好半天,终于李山海好歹是愤怒的伸手把武士刀夺了过去,旋即抱着刀带着李朝的文武两班还没从突发事件醒过神来的官员,一步三哼的先进了这馆内。

刀一离手,这宗氏部也如同解脱了那样,瘫坐在地上。

文人的通病,当了老鸨子还要立牌坊,目送着李山海傲娇的背影,毛珏是无奈的笑着跟着其他东江将领耸了耸肩,跟着也进了去。

整个对马岛也就三千来人口,就连刚刚阻拦的兵船都不属于宗氏,而是贺佐藩锅岛氏的边防军,说实话,除了地理优势,毛珏顶多把这儿当做了个蚂蚱,却没想到,这蚂蚱腿儿居然肥的流油。

在宗氏的库金中,那种大判金小判金足足有一万两,白银亦是有好几万两,至于铜钱就没数了。

这真叫意外之喜。

傍晚抵达的对马岛,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攻防战,天还没黑呢,下令舰队在对马港中停泊下来,不管高丽雇佣兵还是明军愿意找点啥吃的就找点,上岸也不要紧,反正就这么点个岛也走不丢,随他们去了。

安顿了部下,然后就在宗氏的天守阁中,当着倒茶的宗家主的面儿,毛珏笑呵呵的端着个茶杯对李山海举着分赃起来。

“李公!庆贺咱们两军剿灭倭寇旗开得胜,这些缴获咱们二一添作五,如何?”

在宗氏部这鬼子老脸抽搐中,李山海却是满脸阴沉的摆了摆手。

“小毛将军,咱们初占此地,就这么强夺藩府财富,恐怕有失人心吧?要依照本官,这批财物,还是不取了吧!”

不是这老小子不贪,他是老政客,知道什么银子可以拿,什么银子拿了就得惹上一身骚,这宗氏在李朝麾下混了二百多年,回归倭国又安稳的混了二十多年,他没有点人脉弯弯绕可能吗?对马起到了沟通朝鲜与日本商品经济的作用,其中牵扯着倭国,李朝不知道多么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就算李山海是兵部判郎,他也不敢惹这火上身,不然不知道多少勋贵士族得恨死他。

不过毛珏管他什么利益不利益的,看不惯来来铁山找他!毛爷就是这么嚣张。听着李山海这么虚,毛珏是毫不在意的一挥手。

“民心?这岛子也就两三千人,大不了屠了就是了,李公,你要是不要,这银子本将可就不客气了啊!”

开玩笑,后世小鬼子杀了我中华多少人,有着多少血债,宰他几个祖宗怎么了?

还真是眼红心跳了下,可实在是不敢踏入这个火坑,纠结了几秒钟,这老家伙方才满脸肉疼的摆了摆手。

“毛将军自收即可,李某就不要了!”

肉疼的脸色还没有完全消弭,这李山海旋即又是满脸愤怒的拍着桌子。

“小毛将军,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挑衅倭国,眼前辽东胡虏正盛,我朝支应天朝大军已然是困难,一但与倭国开战,让我朝与倭国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将军有什么好处吗?”

这趟跟着毛珏来,算是闯下了弥天大祸,脑海中似乎都回想起了万历朝鲜战争时候的尸山血海,李山海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真不知道他啥毛病,习惯铁砂掌碎大桌面子,那巴掌拍在后世的倭人矮桌面上叭叭作响,看的毛珏都觉得疼。倒是没说话,毛珏是一直等着他拍的手都麻了,这才懒洋洋的嘬了一口茶水,一根手指点在了自己的胸甲上。

“李公莫不是开玩笑?”

猛地一站起来,毛珏手指头向前一点,手臂一挥,夸张的笑着。

“我毛某是什么人?武将!武将的功勋怎么来的?打仗打来的!建奴现在打不过,当然找倭人这个软柿子捏了!不然军饷何来?军功何来?亏您还是兵曹判郎,全州状元,这还需要本将来提醒吗?”

这赤裸裸的功利主义宣言,听的李山海又是气的老脸煞白,毛珏就为了他一个人的功利,就要把自己,把整个李朝拖进战火中,端得不为人子,不为人臣啊!

可没等这老家伙把火气发出去,毛珏忽然猛地把脸凑到了这老家伙面前。

“李大人!你就没有梦想?领议政?府院君?”

…………

对马岛可不是毛珏此行目标的终点,晚上把对马岛上一些牲畜,什么耕牛和牛一律宰了当晚上加餐,提升下士气,再把抄家拉出来的金银装在大福船上运回熊津,这一晚上就对付了过去。

银子可不能现在发下去,这可是东西方通行的惯例,以军饷控制军队,要是早早把军饷发下去了,怀里揣着银子,将士们拼命的勇气可就冲淡了不少,所以毛珏总是在打完仗这才发饷发赏,接着就放那些亲兵休假花钱,花钱这玩意可比毒品还要让人上瘾,银子花光了,下一次上战场,再比变得一穷二白的亲兵杀起人来就比疯狗还要疯狂,这就是毛珏麾下老兵比新兵刚猛的原因之一。

现在,这些才刚刚入伍的亲兵就处于这种对财富的饥饿状态,留下满肚子郁闷的庞大海一个团留守在对马岛上占据并压制那些宗氏倭人,第二天一大早,在急促的号角声中,那些还没有发上财,饥肠辘辘的亲兵团又是跟着毛珏踏上了庞大的黑珍珠号风帆战列舰。

今个,李山海也是老老实实的跟着爬了上来,也是人模狗样的爬上舰桥,只不过老家伙还是板着一张脸,抱着胳膊撇过脑袋跟个门神似得也不说话,老家伙是不得不认命了,反正他已经踏上了贼船,只能祈求老天毛珏忽悠的那些都是真的,击败了倭国还能让他赚点军功,至于将来倭国是否真的无力进攻,李朝能不能再一次杀成尸山血海,他是管不了了。

对马海峡作为朝日界海,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一个半时辰,另一处颇为宽广的大岛赫然映入了毛珏的望远镜中。

壹岐岛!

这也是从入侵倭国领海,正式过度到了入侵倭国领土的阶段了。

昨天没赶尽杀绝,七条关船都逃回去了,今个,倭人明显有了准备,三十多条关船,一百多条小早已经虎视眈眈的横亘在壹岐岛外延,岸上,隐约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倭人军队摇晃着他们背后颇具有气势的颈旗,急促的布置着。

不过毛珏就是来找茬练兵的,如此多的防御部队非但没有让他紧张,一股子嗜血的兴奋反倒是在他瞳孔中闪烁出来,扯着缆绳,他也真像个海盗船长那样的嘶吼着。

“弟兄们!大海边上,不是备倭所就是抗倭道!这些倭寇抢了咱们两百多年了,在江南江北,可止小儿夜哭,凭什么?”

手枪指着那些凌乱的倭军水师,对着甲板上列队的步兵,毛珏杀气腾腾的咆哮着。

“今个!就让咱们也当一把唐寇!”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破壳

还真叫大炮巨舰的时代,倭人的海防好真叫垃圾的一水儿,连那些倭寇都不如,好歹上次倭寇的铁甲大安宅还有着弗朗机火炮装备,他们连个大筒都没有,这战争真是可以堪称惨烈,一群拎着和弓嗷嗷叫着的武士在划桨手堪称龟速中,拼命吆喝着向明军发起冲击。

而迎接他们的,则是一百八十门黑森森的十二磅红夷大炮。

毛珏都有些不好意看下去了,扯着阿德蕾娜到了船的另一头,跟着大炮的怒吼玩船震去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百炮齐鸣的壮观一幕,李山海则是满头汗珠子捏着甲板,大炮用劲儿他也用劲儿那样,捏的木头似乎都多出来俩手印。

轰鸣的大炮就没停过,这场仗就没啥技术含量可讲,就是依靠长射程去压倭人的小短手,这些倭军关船与小早比昨个守对马岛的明显勇猛了不少,每条船上都有旗本举着武士刀逼着麾下向前冲,可如今整个世界,都没有毛珏这般的炮队,尖锐的锥型弹头已经不追求跳弹杀人了,追求的就是毁船伤害。

而同时,对人员的面杀伤也不缺乏,以往榴弹打的远,杀伤不足,霰弹杀伤力惊人,奈何射程太近,这种把霰弹包裹在炸药外,再将整个爆炸装置的发射出去,既弥补了射程,又包含了杀伤,这属于十九世纪的技术曾在葛底斯堡战役中一口气打垮了南方名将罗伯特.李的军团,对于倭人来说,更是效果非常。

并没有最求齐射,中间黑珍珠号下锚不动,化作一个海上堡垒,只管喷,白百何号与红牡丹号左右分进,不断调整着侧舷角度,三条巨舰像开花那样,居然想要包围住着几十条倭人战船,每一次发炮,轰鸣中每时每刻都有数百颗钢珠撒出去,雨点那样的喷射中,最前面六条关船上简直已经变成了屠宰场,被打的跟麻子一样的船板弹眼中,血滴答滴答的向下流淌着。

今个和海上应战倭寇还不同,那种海上的蒙古曼古歹设射法毛珏没用,就这么安稳的和你对射。这一次,他身后可有足足三十多条兵船,在黑珍珠号的侧翼,好几千老爷们可是摩拳擦掌了半个多月。

兵船明显没有军营里的住宿条件,在阴暗沉闷的船舱里窝着的感觉与禁闭关小黑屋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的安慰是身旁可以有一起流汗流血的战友相互依靠,这些精力充沛的军汉们早已经憋的要发疯,站在船头,看着倭人武士的关船即将杀到,距离黑珍珠号已经不足二百米了,第二团守备刘冲简直兴奋到了极点,举着手头燧发枪疯子那样的大吼大叫着。

“来啊!小矮子!爷爷的大枪,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也真仿佛感受到了挑战那样,左突前第一排的关船上,忽然猛地推开铁盾,一个倭人大将举着武士刀亦是满面狰狞的哇哇鬼叫着。

“好家伙,就让爷爷来……”

兴奋的双眼通红,刘冲就差没蹦下船去了,可他的话却是戛然而止,猛地,一发锥头弹从那条关船船头猛地钻了进去,似乎一下打到了龙骨,哗啦的声音中,倭人那粗制滥造搭建起来的关船直接哗啦一声散架了。

不仅仅这一条,前进的五分钟中,已经挨了不下上千发轰击,就算是榴霰弹那弹珠子砸多了,船架子也松到了个临界点,真像是多米诺骨牌那样,前面第一,第四,第五条,第二排第五第六条关船先后在炮火下轰然崩塌,在刘冲发傻的眼神中,已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冲到了明军眼前的倭军,崩了!

一般帆桨时代的划桨手都是罪犯,奴隶!倭国的也差不多,从桨口眼睁睁看着身旁船碎裂,武士还好,还可以游泳逃生,可是脚被铁链子拴在的罪犯奴隶只能举着手,绝望的呐喊着与船一起沉到深海汪洋中,这种绝望太令人恐惧了,神经质那样的大叫中,离得近的关船划桨手是直接向后划去,后面的关船根本没有料到,还在划船向前,乒乒乓乓的碰撞中锅岛家的船队先自己撞成了一团。

不过倭人达成一致的速度可够快的了,在刘冲傻眼中,玩了把碰碰船的倭军整体都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向后溃逃去。

“他娘的,还不快追!”

差点没气死,一回身挤开了伸手的兵士,刘汉自己把船帆给生了起来,这时候海风可不小,接着风速,一条三十米广船仿佛大白鱼那样冲了出去。

这头看着倭人逃跑,小春子刚要接着吼着炮轰,可冷不防十多条明军兵船冲了上去,观察窗看着这一幕,差点没把她噎死,气急败坏的把差点挥出去的小旗子给扔到一边,恼火的吼叫着。

“关火!”

要是趁着倭国水师溃逃时候来一阵炮火洗礼,效果肯定是非凡的,可刘汉冲上去了,黑珍珠号的炮舱不得不先后吧嗒吧嗒合拢上,毛珏也是无奈的意犹未尽回到了舰桥指挥台,让人把满头热汗差点脑血栓栓在这个的李山海又给搀扶回了尾楼,旋即一震手腕,像个指挥家那样潇洒的挥手喝令道。

“拉锚,进军!”

嘎拉嘎拉的铁链声中,四座沉重的船锚拉着大片贝壳水草从大海中抬起,黑珍珠号亦是在木头咯吱咯吱声中调转了船头。

划桨虽然灵活,可对于划桨手的体力也是个严峻的考研,就像那天打倭寇,前前后后累的那些划桨手甚至都抬不起胳膊了,就算逃回去,如此剧烈的运动,划桨手也得大量死亡,这儿锅岛家的划桨手还不如倭寇的,凭着硬帆八面风,刘冲几个的兵船还真就追在了倭船屁股后面。

他们的战法和倭人也真是相近,甲板上,整齐列队的明军火枪打的跟马蜂窝似得,落在后头的锅岛家武士根本不敢露头,后船舷不知道镶嵌了多少的子弹,还有打进去的,后头的划桨手与武士的尸体凌乱的耷拉着倒在那儿。

后头,三条风帆战列舰并行,威武的黑珍珠号昂首阔步行进在最中间,再后头,二十多条兵船补给船众星捧月那样簇拥着,望远镜中,眺望着眼前的壹岐岛渐渐被绕过,一只脚踩在箱子上,就算毛珏都有点志得意满了。

在李朝的心目中,倭国是个恐怖的国度,穷凶极恶,烧杀掠夺,甚至差点灭亡了自己,不过在毛珏心头,倭国可远没有那么可怕。

如今丰臣家已经灭亡几年,活过了多半个日本战国时代的德川家康老狐狸也已经咽气儿了,他这个最长寿者都蹬了腿儿,那些丰臣秀吉时代经历了日本战国无比残酷的竞争岁月那些狠人基本上也咽气升天的差不多了,接管倭国的则是在天下安定时期出生的第二代。

两代人不管意志力,魄力,残忍程度差距真的不止一点两点,而且天下趋向承平,也是人心思安,民众也没了当初丰臣秀吉时候奋战的精神,和大明朝很像,明太祖依靠江南兵马,几乎是开天辟地般的首次以南统北,可是到了嘉靖年间,这些曾经击败了横行欧亚非三洲蒙古大军的江南勇士已经堕落到二十几个倭寇能追着五千明军满地跑,五十个倭寇差点打下了南京城的地步。

虽然倭国不可能堕落那么多,但以德川家的保守态度,他们也很难做出如当年丰臣秀吉那样嚣张到愚蠢的攻占大明决定,尤其是德川家康定下的国策是闭关锁国,造船业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如今的倭国就像是个巨大的蛋,眼前的倭人水师就是那层薄薄的蛋壳只要打破了这层蛋壳,至少眼前的九州岛海面上,就任自己横行了。

而这个目标,已经隐隐近在眼前!壹岐岛背后的壹岐海峡远没有对马海峡那么宽敞,随着刘冲这个急先锋绕过壹岐岛,毛珏的望远镜中,一座颇为庞大的港口已经是隐隐浮现在了眼帘中。

还是那句话,凭什么就倭寇来来往往的抢我们?老子还就要做一回唐寇了!缓缓把视线离开了望远镜,毛珏的拳头兴奋的拧得咯咯作响。

可这功夫,余光扫过望远镜片刻之后毛珏又是猛地把视线趴在了望远镜上,急促的把望远镜炮架子那样抬了起来看了片刻,他又是气急败坏的跳着脚叫嚷着。

“打旗语,马上让刘汉那个混账东西给老子回来!”

十多个传令兵在黑珍珠号鸟巢,船头同时急躁的挥舞起了旗帜,然而,前头的刘汉似乎打得太开心了,一时间除了靠后两条兵船向后靠拢,前面的广船福船居然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还在围绕着倭寇关船打个不停。

就在这会儿功夫,天崩地裂般的炮火轰鸣在壹岐岛后方猛地响起,正在前行的明船仿佛触电了那样,激烈的颤动着,十几个巨大的窟窿在甲板上森然的露出,就算是装备着用冲压甲片做内芯的棉甲,铁义军也依旧扛不住这种怪力,刚刚还大发利市的明军火枪队被打了个七零八落,船边上的明军也是扑腾扑腾被震落到海里。

壹岐岛后面,沿着海岸线,四条黝黑的三桅西方帆船阴仄仄的斜切过来,望远镜中,隐隐约约能看到那红白蓝三色的旗帜狰狞的烈烈飞舞着,一股股炮火正从这些帆船的下层甲板喷薄而出,狠狠打在自己的运兵船上。

“他娘的!”

气的腮帮子发胀,毛珏狠狠一拳头把望远镜砸翻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长崎

好好一场仗,被突然杀出来的四个黑大个程咬金给搅和了,不知道从哪儿杀出来的西洋炮船打乱了追击路线,轰了刘冲广船七十多炮,还好这些炮船的精准度不是太高,总共才轰中了十一炮,还有六炮轰在了侧舷,可就算如此,依旧死伤了铁义军六十多人。

还好,这帮家伙心也是虚的,放了一轮炮逼退了明军后,他们是迅速的后撤,逃之夭夭,也没有进行进一步的扩大战果,让毛珏有时间调整了战舰的顺序。

还是黑珍珠号三条战列舰打头,环形的组成个防御阵,将岛屿与运兵船保护在了炮火后面,明军还是取得了些战果,兵船登陆之后,顺势又攻下了壹岐山馆,拿下了倭军福岛藩在这儿的防御阵地。

不像对马岛的宗氏那样蛇鼠两端,这儿的倭人还是进行了一番抵抗,入城拖延到了傍晚五点左右。

吧嗒~一具穿着所谓南蛮胴的高级武士尸骸被扒拉到一边,把门给让了开,他的盔甲应该是仿照西方板甲,能扛得住铁炮的射击,可胸口还是炸了个大洞,被尖锥子弹打穿。

不过这东西是让毛珏又想起来今天的战事,让他的脸色更加阴沉,没再多看一眼,避开了地上的血迹,毛珏直接走进了壹岐山馆的藩主正殿,紧跟着,孔有德耿仲明文孟沈戎等先后进了来。

武士都是盘腿而作,从唐朝传来了习俗,这个大堂一个座位都没有,几个亲兵划拉了半天,才找来了一堆倭人军凳,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才刚刚坐下毛珏已经恼火的吼道。

“带刘冲!”

“罪将刘冲,拜见将爷!”

应该是才从战场上下来,这刘冲脸上还喷着血,身上的棉甲也有着几处刀痕,应该是倭人武士刀砍的,才从战场下来,就被亲兵直接拎了过来,也知道今天自己摊上事儿了,这个昂臧大汉一上来是直接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老子问你,谁让你带着兵船出战的!”

“回将爷,没有!”

“违抗军令,军法如何?”

“当斩!”

“来人!”

眼看着两队亲兵真提着刀进了来,旁边的军将赶紧劝了起来,苏胖子是第一个站了出来,对着毛珏狠狠抱了抱拳头。

“将爷,刘将军也是杀敌心切,为了报效将爷,军法不容,情有可原啊!”

“是啊将爷!如今临战在即,斩杀大将,也是动摇军心啊!”

兔死狐悲,今个刘汉要是被砍了,天知道哪天自己热血一上头,也得糊里糊涂丢了脑袋,虽然不算是毛珏亲系,孔有德在一边上也是帮腔起来,可话还没落,毛珏已经暴怒的站了起来。

“广宁之战怎么败得?大凌河之战张春四万多大军怎么死的?今个幸好是海战,对付倭国,要是和建奴对垒,这如刘汉那样,违抗军令,擅自出击,让我阵型一破,咱们铁义军还不也得落个全军覆没?军法无小事!”

不过毕竟这么多人开口求情,而且也真是大战在即,发了半天火,毛珏也是面色沉重的坐了回去,一伸手,却是把随身匕首拔了出来,一咬牙割在了自己右手掌心,血一下子就喷涌了出来。

“将爷!”

吓了一大跳,苏长梅几个全都紧张的站了起来,就要奔过去,可是毛珏却是用留着血的手猛地一摆,逼得他们坐了回去。

“没有强调军纪,是我这个主帅的错误这儿我自罚一刀!不过今个老子也是以血来立这军规,违抗军令,擅自出战扰乱阵型,临阵脱逃者,不管是谁!斩!”

“末将遵命!”

对自己都狠才叫真的狠,这是玩真的了,看着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淌着,二十几个将官无不是战战兢兢的猛地一抱拳,就算酒鬼孔有德也不敢例外。

处理完这事儿,毛珏这才恼火的地头看向跪在中间的刘冲,阴冷的哼道。

“这次本将也有错在其中,所以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今个因为你,死伤了六十二个弟兄,下场仗你就给老子杀六十二个倭寇,拿脑袋领军功来赔这六十二家,要是砍不下来,你就死在战场上,别回来见老子了!”

“罪将遵命!”

这个处置也让刘冲松了口气,虽然严厉,可对他来说,并非不可达成。

完成了这最重要的处置,毛珏又是板着脸一挥衣袖。

“都下去吧!各军安营扎寨,及早休整,明日,本将要渡海登陆,夺下眼前这座城市!”

“末将遵命!”

…………

倭国是典型的封建制度,层层封建,从幕府将军到下面的大名,家臣,武士,农人,壁垒分明,所以绝大部分领国也像西方一样,在高处修建城堡,一来彰显大名的权威,镇压领民,二来也是军事防御职能,这壹岐山馆也不例外,虽然天守修的不大,可也是壹岐岛的最高建筑,站在这儿,用大望远镜,隐约就可以窥见对岸九州岛本岛。

一片海湾拥抱着个硕大的港口城市,明显今晚这座城市变得骚动而不安,街道上灯笼火光影影绰绰,穿梭不停,岸边上,四条西方炮船与那些逃回去的关船在港湾晃悠着。

今天毛珏漏算就漏算在,他忘了他的目标,倭国最大的港口长崎港,还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贸易地。

日本实行闭关锁国,可唯独留下荷兰一个国家开港与之交易,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一方面,荷兰也的确为幕府带去了财富,还有火枪火炮等先进武器,另一方面荷兰东印度公司也听话,不传播天主教,不去掺和倭国国内政治,还为倭国带来东南亚的情报。

甚至依靠天主教起义的岛原之乱中,这些上帝的信徒非但没有对同信的同胞伸出一把手,反倒是派炮船炮轰岛原城,和那些神道教的异教徒站在了一起。

那么他们贸易的唯一窗口长崎遭遇兵火,这些荷兰红毛鬼子出手就不足为奇了。

还好,事情没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就算有四条西方炮船,也不过是商船而已,像加勒比海盗里头的黑珍珠号差不多,仅仅有四十多米,一排炮舱外带甲板上的露天炮台加一块,每条船不过三十二门炮,而且只有下层是重炮,尤其是现在毛珏的火炮炮架比西方战舰还要先进,火力上,他们不是对手。

不过毛珏计划中,歼灭倭国水师,直接从港口登登陆占领长崎的方案是宣告破产了,还得想办法把陆军投到岸上,然后另辟蹊径进行攻城才是。

趴在望远镜前,死死盯着这夜色中的长崎港,毛珏的瞳孔中似乎都隐隐泛起了一层红色。

这打日本可不是毛珏心血来潮,头脑一热,的确,有着后世的仇恨因素,可更大来源,还是如今的环境逼迫,尤其是经历了大凌河之战。

毛珏可再也不想把性命托付给那些外行白痴的手中,这次大凌河之战他侥幸躲过去了,下次松锦大战呢?还有清军五次入关的勤王之战,镇压农民军的糜烂之战,毛珏可不是这个时代标准的忠臣,他根本不愿意为了刻薄寡恩,疑心病超重,还他娘的瞎指挥的崇祯皇帝拼上性命。

假如,能有个理由把东江镇牵扯在李氏朝鲜?

与倭国开战,似乎就是个很好的借口。

而且以如今的东江,远不是建奴的对手,想要在皇太极灭绝般的进攻中存活下去,就必须发展壮大自己,袁崇焕当初想要夺取东江,就是要与朝鲜进行贸易来赚取军饷,但是如今东江有的这点便利对于毛珏可是远远不够的。土地,人口,武器,他什么都缺!

奈何身边环视,向西是后金,暂时惹不起也打不过,向东是李朝,是属于盟友关系也不能动,向南是大明,你打一个试试,那么身边似乎只有倭国可以成为踏脚石,而且从小日本身上汲取血肉,壮大自己,毛珏也没啥心里负担。

至于是否会挑起李朝与倭国再来一次大战,暴怒的倭人能不能攻到半岛上再来一次烧杀掠夺,毛珏是顾及不上了,他都是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了哪儿还有心思把手里头这最后一瓶水递给别人?

所以眼前的长崎城,他是志在必得!不管是为了挑起战争,还是为了人口子女,银钱物资。

“别想了,明天大军还要等你指挥,我为你熬了点粥,趁热喝了,然后早点休息吧!”

就在毛珏看的出神时候,一声轻柔的互换忽然在背后响起,回过头去,居然是阿德蕾娜,她一张小脸造的脏兮兮的,满是稻草黑灰,一罐子粥也散发着一股糊味,看来厨艺这扇窗户,上帝真是对这个天才少女关的死死的。

不过在这妞恼羞成怒前止住了抽鼻子的动作,伸手揽过她的腰,最后回了下头,猛地张拳把夜色中还喧闹的长崎城抓在手中,旋即拥着阿德蕾娜,毛珏头也不回的进了天守阁中…………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先礼后兵?欺软怕硬!

把自己的生存建立在别人毁灭的头上,的确是很残忍,可惜,这个时代的世界之林就是如此,西方,荷兰的崛起踩在西班牙身上,西方列强的崛起践踏在三十年战争中德意志诸邦市民的累累白骨上。离得比较近的,满清要想崛起就得踩在自己的尸体上,所以在自己被踩倒之前,毛珏不介意拖两个垫背的。

第二天一大早,再一次,沿袭着二战美军在太平洋的蛙跳战术,明军接着向对岸的九州岛发起了进军。

有荷兰商船的红夷大炮在港口守着,不可能直接从海上进攻长崎,那么就只能玩常规战了,壹岐岛并不是一个岛,在长崎港口附近还有着几个较小的岛礁,甚至长崎港本身就是坐落在半岛上,三面环海,只有一面与九州岛相连接,穿行在这些岛屿间,明军舰队是走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儿再来钻出来两门炮削自己一下,毕竟三条战列舰,全都被毛珏拿去正面看着长崎港正港口了,这些东江船每条最多也就十四五六门老旧青铜炮,火力不是太强。

一道上战战兢兢,可出奇的,别说炮,连个鬼子兵都没看到,倒是有几个小渔村子,村子里的倭人满是恐惧的缩在一间间简陋窝棚中,窥视着路过的明军战舰以及战舰上扛着刺刀的明国武士,在这种目送中,几个团还有后面的朝鲜板屋船顺利的绕到了长崎半岛的背后。

上了岸了可就是爷爷了,既然你没把握机会,那就怪不到老子!那些跟过来的李朝地方兵立马被当做了苦力,就算铁义兵团也没有闲着,下了船第一时间拎起了铁锹,就是一个字,挖!

相比于整个倭国,明军毕竟还是属于弱势一方,就连长崎有多少守军毛珏都不知道,先把防御工事给挖出来,就算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也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新练出来的几个团战斗力还不知道如何,刨地的本事却真是一等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家里挖土豆子刨地瓜炼出来的,花了一个多小时抵达的长崎半岛后部,到了地儿除了古军营一团,白马山城三团负责警戒,剩下的亲兵辅兵一起撸袖子,快到中午时候,两条长二百米,深一米的壕沟环形在半岛尾部切了一块,就像是切蛋糕那样。

一吨半重的大炮也被连炮架子从船上抬了下来,用临时安装的吊臂吊在舢板上,划着船慢悠悠的运到壕沟中,五个团十门红夷大炮,快到中午十二点时候已经拉上来三门,安放在了壕沟阵地中间的一块特意流出来的刨坑中,三个二愣子一般的炮手扶着转把,一帮大兵跟着搬着炮弹,这一幕,就让毛珏心里很有了底儿。

撒豆子那样的榴霰弹先往敌人脑袋上一扔,这仗就先赢一半了。

长崎的地形很像个圆形的剧院,拥有着一个优良港湾完美的月亮形,弧形的海岸线与几个避风岛屿将避风港拥入怀中,而岛屿后头,千百年海浪拍打,也堆积起了一层环形小山,在山上倭人修了一道山墙,这就是长崎城地位城防,,眼睁睁看着明军在小山下几百米外热火朝天的挖着沟,一直到中午快十二点了,这长崎城才算是有了点反应,不像个木讷女人那样,毛珏早上面已经忙活的满头大汗,她连哼都不哼一下,也太无趣了。

典型的倭人式城门,土坡式山墙里面是平的,外面抠出来五米多的墙面,三米多的大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个腰挎武士刀穿着白色和服,也是剃了个半秃脑亮月带头,脑袋后头一撮头发磕碜的梳成好笑的一啾向前一撅,那张脸亦是跟老橘子脸似得,皱纹沟壑一揪一揪,远远看去总有点癞蛤蟆那样的感觉。

后面二十个穿着玄黑色武士和服的年轻少年倒是长得还不错,虽然也是月带头,不过脸是油光水滑的。

这么一群人跟老鼠那样,在毛珏的壕沟大营附近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老半天也不敢过来,直到刘冲不耐烦了,带着十多个骑兵冲了出去,这才把这些“长崎信使”给请了回来。

别说,离近了,这老家伙居然还让毛珏感觉挺亲切的,虽然长得磕碜,可是却颇为神似毛珏以前珍藏的岛国*****中一个猥琐老头子,还记得那时候,这个长得很像的老家伙引领着他们一个寝室六个兄弟度过了无数个躁动的夜晚,所以原本打算上来给个下马威的毛珏,忍不住还给出点笑脸来。

还好,站主场的今个不是他,那李山海一套黑色李朝官服,头上戴着纱帽,把一张本来就黑的老脸更是映衬的黑的像个包公一般。

“瓦力瓦力哇,哈农一库思密达……”

也算是有点排面,安顿好了大炮,一并把毛珏的中军帐篷给搭了起来,刚一踏进帐篷,老橘子已经唧唧哗啦说了一大顿倭语,听的毛珏脑门上青筋都跟着跳了跳。

不过这儿阿德蕾娜又给毛珏展现了她神奇的一幕。

“将爷,他说他是德川幕府将军麾下长崎守护奉行松平乱菊,他问将爷,倭国与李朝一向是相安无事,为何无端侵略他德川幕府将军御领?”

老头子这话让毛珏顿时有点幡然醒悟的感觉,难怪今天登陆进行的如此顺利,倭人那欺软怕硬的性格在这儿展露了出来,对马一战,昨个又是壹岐一战,本来软弱的“李朝水师”居然硬的跟无用大棒一般,杀得曾经横行霸道的倭人武士尸沉大海,这是被打怕了,不敢和毛珏来打海战,这才跳出来正人君子模样讲道理了。

要是打得过,指望这些长着人面狼心的牲口来讲理?省省吧!

可惜,这次毛珏就不是来讲理的,李山海在上面当个泥菩萨,一言不发,毛珏则是代替他义正言辞的妈卖批起来。

“阁下,我朝也不想与贵国刀兵相向,然而贵国却无视我朝与贵国的友谊,竟然暗中派遣倭寇,劫掠我全罗道,我军这是追杀倭寇一路到了这儿!要我军退兵,必须将这些倭寇绳之以法!”

真不知道阿德蕾娜的语言天赋怎么来的,也是叽里呱啦的讲了一顿日语,别说,在她口中,讲出来还挺好听的,又是让毛珏有点心猿意马的向歪了想了点。

愕然了片刻,这倭国老橘子又是叽里呱啦的一阵倭语,这次听的出来,他是明显躁动了不少,言语中带着些许愤怒。

“将爷,他说他是德川家的直属守护奉行,长崎不可能有倭寇!”

“哼,笑话!强盗什么时候在人前自称强盗?”

毕竟现在毛珏是强势的一方,就算这老橘子气的老脸通红,可憋了半天还是没敢发飙,又是一阵叽里呱啦的叫嚷了阵难听的倭语。

“将爷他说请李朝大军退兵!他回去回彻查此事,幕府回给李朝一个交代!”

说实话,这时候李山海是挺心动的,要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他把撤军会王京的时间拖延了好几天,总好过挑起李朝与倭国的全面战争,回王京背锅挨刀子好吧?

可惜,这儿完全不是他主导,披着李氏朝鲜的羊皮,毛珏在这儿硬装大尾巴狼,无比傲慢的抱起了胳膊。

“不可能!要我军后撤的唯一条件,只有你们开城,让我军自行进城去搜捕倭寇,将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绳之以法,我军自当退兵!”

毛珏那个时代几十年前,将整个华夏拖入战火地狱的七七事变,就是日军借口士兵失踪,要求进入宛平县城搜查,被我二十九军义正言辞的拒绝,然后以此为借口,日军发起了全面侵华战争。

华夏最大的礼就是礼尚往来,虽然时空有点错乱,不过用这种方式回敬倭国,也是狠狠出了毛珏心头一口恶气。

阿德蕾娜的口语很好听,可这话却是让老橘子松平乱菊脸涨到了猪肝色,这么低声下气的出城来和毛珏讲理,已经是幕府认栽了低头的表现,可要是让“李氏朝鲜兵马”进城,那是脸皮子都拔下来了,如果这老家伙敢答应,估计他回去德川家光都得下令让他剖腹自裁了。

更何况,这些“棒子”气势汹汹的杀过来,让他们进长崎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什么后果,毛珏要不把城抢个精光,他就跟毛珏姓,再也忍不住,松平乱菊猛地把武士刀拔出了半刃,又是气势汹汹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阵倭语。

“将爷,他说事已至此,话不多说,拔刀无悔!生死有命!”

这段应该是武士道精神的经典《叶隐》里面的句子,因为就算这老橘子跟锈锯子锯木头般的声音都让毛珏听到了点韵律,可就算阿德蕾娜是语言天才,她也不可能对倭国的文化了解这么深,勉强拼凑了个句子翻译回来,还好,这宣战的意味毛珏是听的明明白白,也不和他多**了,毛珏还是那般风度翩翩,对着门口做了个请的动作。

刀子再一次狠狠的惯进了刀鞘,冷着脸,老橘子大步流星的踏出了帐篷,跟着他身后那些黑衣少年武士同样步伐嚣张的紧随其后,目睹了整个谈判,李山海终于是悲催的叹了口气。

“小毛将军,我朝之衰落,因你而起!”

“那可不一定,或许李朝之兴盛,从我而起呢?”

…………

这头松平乱菊回了长崎,城头上明显又变得紧张了不少,那种亭子一样的倭国防御木塀后面,背后绑着三叶朝内葵花纹路的倭军武士很有紧张感密密麻麻集结着,墙头,还能看到和弓那长长的弓稍。

不过明军似乎根本没理他们,把船上的战具物资都搬运到了陆上之后,毛珏是大手一挥,接着挖!

两条长长的壕沟蚯蚓那样蜿蜒的向长崎半岛另一面抻了过去……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现学现卖

阳光海岸下的长崎,一片忙碌火热的劳动场景“欢愉”的展露在崎尾山山墙前方,成群的倭人轮着木头做的锄头,木锹在沙地里辛勤的刨着,为打倒德川幕府“反动势力”添砖加瓦,挥洒着汗水。

倭国人民的觉悟高啊!为了支援世界革命,他们还“自愿的”从家中拿出米,鱼干,腌萝卜,最后一点口粮都不留,非要往明军弟兄们手里塞,拦都拦不住,感动的那些端着燧发枪刺刀的明军弟兄都“热泪盈眶”了。

倭寇在大明劫掠就跟游击队似得,多数是打的地下村镇,小一点的堡子,就算有机会攻城也是抽冷子上,一万一明军大队人马前来就一沾就走,打到都是小规模战役,毛珏倒好,也不去抢城,就大摇大摆在人家城市底下挖起煤气管道来了,可怜依靠着长崎城附近还有不少村镇,里面的倭人全都让毛珏给抓过来干起了市政工程,不管富翁贫农,家里那点粮食也被翻了个精光,争做军用,正如《孙子兵法》所言,智将就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

这年头国家概念也是淡薄,不少在家根本吃不饱饭的穷鬼,在这儿干活还能吃上富家才能吃得起的白米饭了,干得好明军大将居然还有银子奖赏,有的倭人比种地还干劲儿十足,抓了差不多一万多人,四天时间,两道壕沟把长崎半岛完全给包围在了其中,围了个水泄不通。

真叫现学现卖,毛珏的土城跟大凌河城下皇太极的土城差不多,挖出来的土在壕沟里面又弄成了土墙,一米多的深的沟,两米多高的土坡,上下高差也有了快四米,中间一圈香蕉那样的范围把毛珏大军以及抓来的倭人严严实实包裹在其中。

下面还在挖坑,淮海战役的大功臣独轮车在这儿也排上了用场,挖出来的土方被铺垫在后面,接着形成新的土墙,不过这尘土飞扬的,让文孟这货又是粉尘过敏犯了,那鼻涕眼泪,一把把的向下流淌着。

“文爷,别怕!倭人来了有咱们爷们保护你,不能让咱们文姑娘掉一根汗毛,老沈,是吧?”

“哎,苏胖子你还别说,咱这文爷一哭,梨花带雨的,真有点大姑娘模样!”

沈戎和苏长梅两个缺德的在边上嘻嘻哈哈,你一句我一句跟说相声似得,差不点没把文孟的马脸气成蛤蟆脸,可惜,脑袋就是不争气,又是一股子眼泪淌出来,抽搭着鼻涕,文孟奇迹白话的骂着脏话。

“滚~嘶嘶~滚你娘个蛋的!老子老子他娘的能怂这帮矮子~嘶嘶~真打起来,老子……”

“哎呦,文爷,别哭了!哭的老子这心都要碎了,哈哈哈哈~”

鼻子一酸,话骂到一半就卡住了,逗得两个活宝更是在那儿跟着嘻嘻哈哈的。不过他们闹成一团,苦的却是身边站岗的亲兵们,强忍着笑一个个把脸都扭曲了。可千万不敢笑出声来,别说这年头封建部队,就算后世现代部队都免不了欺负人的现象,把文孟给得罪了,让他抓个痛脚关个几天禁闭,蹲个几个时辰马步?那真叫想死的心都有了。

除了这几个挨得近的亲兵,其余的军兵还沉浸在一股子轻松的情绪中,站在土城头上防御观察的兵士偶尔揉揉眼睛,至于没有任务的明军,难得不用训练,他们则是三三两两的聚集一起抽着烟,聊着天。

别说,广告效应还出来了,看着毛珏麾下明军在那儿抽烟,不少李山海麾下的李朝兵也好奇的筹过来,咱大明属于礼仪之邦,当兵的也大方,伸手就分过去两根,三天时间,李朝军中也出来了不少烟民,虽然普通当兵的没钱,估计回去他们就得戒烟了,可是能当上军官的都是血统好的贵族,回去也是一笔潜在的客户。

这儿最骄傲的莫过于熊津雇佣兵团了,在那些同胞兄弟们羡慕的眼神中,他们是优雅的从包裹里掏出烟盒,用火镰点上,然后很有文化人气息的吞云吐雾着,给毛珏当兵的好处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估计就算毛珏欠个几个月军饷,有烟抽,他们就连个屁都不带放的。

当兵的不愁当将军的就得愁起来,让几个活宝在挖坑那儿建工,毛珏是踱步在新修的土墙上,此时长崎远不是后世那种庞然大物,也就和后世一个中等县城差不多,切的还是最细的地方,一道墙也就三千米左右,虽然多面挨着海还有一骨碌没修好,可也不耽误把长崎封死。

底下是土,还没有夯过,结实是真不结实,只要用几天就行也算是凑合,而且最上面用灰布口袋装的土,还垒起来一到四十多厘米的胸墙,站岗在墙上的将士也还不错,一个个神经紧绷的,唯独让毛珏在意的是脚边上的炮。

一门门铸铁炮用两根支架架在口袋缺口处,也是威风凛凛的向远处抬着脑袋,可,这玩意太小了。

戚继光的杰作,一门虎蹲炮才五十斤铁,一个兵扛着就能走,也是个炮的威力,数量多了打在墙头上照样崩,只不过毕竟口径在那儿,虎蹲炮的威力太小了,射程也就比如今的燧发枪远一点,要是戚继光打倭寇时候,山林也野战,几十个倭寇拿着小炮一崩,大队压上,胜在了灵活,可上次打建奴的千军万马大阵仗,明显有点力有不逮了。

远程轰炸攻打城墙,毛珏的炮台红夷大炮足够了,现在他缺一种短时间内,能给蜂蛹上来的敌人以巨大杀伤的爆发型大炮,这个明军不是没有,之前的大将军,二将军炮就是为了这个作用,可还是太沉了,最理想,重量介于两者之间,而且威力还要爆发的炮种。

“阿德蕾娜,你们国家打仗,用的什么炮啊?”

“我们的火炮……”

左手食指咬在了小嘴里,阿德蕾娜还真是绞尽**回忆起来,毛珏也不着急,就在那儿望着风,可这功夫,忽然一阵烟尘自壕沟正对面急促的跑来,十几员骑兵背上扛着红旗,飞一般的疾驰着看的毛珏猛地瞳孔一缩。

“斥候营信使,速速开门!”

也和建奴的差不多一道吊桥在几个缺口上,上面用木头搭建门廊过道,拉起来就是大门,几个骑兵站在门下呐喊着,上面的守卫立马放下了吊桥。

和建奴交易了大半年,铁义军战马还真是不缺,这次渡海,在福船里的马舱,毛珏带来了三百匹战马,别看他在这儿悠闲的挖坑和泥玩儿,三百骑兵可全都派了出去,就防着有什么风吹草动,如今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一股黑线在东北方向涌现了过来,此时整个明军经完全动员了起来,密密麻麻的燧发枪架在土墙上。

“啧啧,人还真多呢!”

真叫铺天盖地的倭军步兵,黑色的盔甲把地平线都遮盖住了,军阵头顶上,密集的旗帜亦是犹如小树林那般,主要是两个图形,左面的是个圆形藤叶,三个叶子螺旋形向内漩涡样子,右面的是三片杏叶子,也是在个圈内朝里。

最引人注目的是军阵前,差不多应该有七八百或者上千的红甲骑兵,胸甲漆的锃亮,右手拿着骑枪,背后背着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大包,也是红色的,随着马蹄子有节奏的不断颤动着。

这应该就是福岛藩黑田家与贺佐藩的锅岛家,两家是除了萨摩藩岛津家之外,九州岛最强大的两家外样大名了,长崎就处于两家大名领国之间,虽然这儿是幕府直属领地,可其贸易也给两家大名带来了丰厚利润,毛珏要动长崎,就是和两家大名的钱袋子过不去,他们自然是一窝蜂的向前窝了过来。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伐谋伐交,毛珏没有那么高的立足点,这已经其次伐兵了,他自然是不愿意其下攻城,别看小日本的破城墙够矮的,城防也不是那么健全,可到底也是城,毛珏还没有一天下城的把握,这要是打到一半,身后出来这么密密麻麻的一出,这仗还没打估计就败了。

不过眼前,别看毛珏像个大香肠那样被夹着中间,在这壕沟里,他就是个棍儿,猥琐的捅的这些倭人心神不安,高潮迭起。

明军在大凌河城下遭遇到的情形,被毛珏完美的复制到了倭国。

不过情况也不是那么完全相同,至少对于明军,后金有着十多年的胜利积攒下来的心理优势,可对于“朝鲜军”,倭军印象似乎还停留在几十年前那个被丰臣秀吉揍的找不到北的李氏朝鲜,正午时分抵达,第一时间,倭军就吹响了冲锋的战号,毛珏的视线中,眼看着那些旗本武士向前猛地一竖长矛,黑压压的小鬼子就鬼叫着举着一根长枪,向壕沟发动了大规模冲锋。

眼见着这一幕,墙头上的明军将军居然都笑出了声来,尤其是文孟,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咧开个大嘴,笑的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

“送头的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铁头娃

真叫壮观,直接来个中间突破,数不清的武士端着长矛,宛若战国之秦军那样凶悍的杀来,两旁,寒光闪闪的武士刀晃动间亦是宛若大海之波,福冈藩,贺佐藩都是三十万石到五十万石的大藩,当年桶狭间之战今川义元都能聚集两万五千大军,他俩加一块三万五千兵马不成问题,就算没有全领地动员到瘸子哑巴,两万人也是差不多。

而且每个武士双目中都饱含军功的愿望,从第一届镰仓幕府开始,武士御家人与守护幕府之间的关系就是军功换去石高,如今虽然天下太平了,可是武士的日子却是难过了,中上级武士还好,他们有自己的封地,一定程度上他们也相当于个小大名,可下等武士可是越过越穷,武士还不能经商耕田,据说有的武士除了一把刀一把枪全副家当只有一块大石头。

饿急了就把石头压在肚子上止住饥饿,冬天冷急了就来回的搬举石头来取暖,到了德川幕府末期,那么多武士揭竿而起,响应天皇号召,也不无这方面的影响。

总之,就是这么一群激动到双眼发红,张嘴鬼叫,小舌头都快从嗓子里震出来的家伙气势汹汹举着刀就来了,一副要剁掉毛珏狗头的模样冲到了壕沟前。

然后,他们就死倒了一大片。

瞄准都不用,从麻袋后头举起枪就打就行了,虽然威力小点,一个团十门虎蹲炮,七十门虎蹲炮也是一起喷吐着毒火,大大小小上千个弹丸砸进密密麻麻的人群,当即这些鬼子就是倒下了一大趟,真跟抗日神剧似得。

其实也不怪他们,上次万历朝鲜战争打的太顺了,李朝军队虽然有火门枪,可是杀伤力与精准度也照比倭人的铁炮差多了,以至于这些曾经跟随过丰臣秀吉的老武士后代根本就没把眼前的朝鲜兵放在眼里。

然后他们就悲剧了。

虽然穿的大铠,可表现的也是和电视上的鬼子兵一模一样,脸上身上喷着血,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看着看着前面,旋即扔了兵器,哇哇大叫着转头就跑。

这一顿射击,足足打死了打伤了几百个武士,第一轮攻击从冲锋到结束,三分钟结束了。

谨慎的保持了个五百米距离,也没有再敢发起进攻,本来打算进长崎过夜的两个藩大军乖乖的在原地搭起了本阵,就是用白布与竹竿撑起了迷宫那样的步墙,把部队藏在里面,大营外延,也是颇具有日本风格的木塀,两三米的原木用青藤捆绑成栅栏模样,放在营地前起到个防御作用。

还真叫欺软怕硬,痛了就知道放手了,搭好了大营,大约下午三点左右,十几个背后背着那种跟肿瘤似得红色大球的倭军骑马武士簇拥着个身披南蛮胴,头上带着个双角头盔的旗本将军晃晃悠悠奔着这儿走过来。

这一群人的装备的确是引人注目,不过真正引毛珏注意的还是那旗本将军手里的东西,上面是个月牙铲一样的头,下面居然是个木头大葫芦,还漆成了金色。

走到了壕沟中段的门前面,那倭人将军叽里呱啦喊了一顿倭语。

“将爷,他说要面见李朝将军,进行谈判!”

“还谈个毛线,让他滚蛋!”

视线从那个古怪的东西上收了回来,毛珏不耐烦的一晃脑袋,没啥可谈的了,倭人方面无非是让他退兵,也许能赔点银子,可这点东西可远远满足不了毛珏的胃口,他要的是整个长崎城的财富,那还费这点口舌干什么?

墙头上,一把日本刀被猛地抛了下来,扔到了那个旗本将军脚边上,大家都是武人,有些东西是跨越语言的,拿着那东西,带着背着肿瘤的骑兵,那个大将是冷哼着回了营。

这天晚上,倭军没有再发动进攻,倒是毛珏的壕沟镇一阵忙碌,从北向南的壕沟还有三百米铺设到海边,不过这一段明显是没有机会继续挖了,一千多个倭人被驱赶着连夜从里头给封死这个口子。

这次没作弄文孟了,毕竟明天还要接着干仗,他是早早回去睡大头觉去了,倒是嘲笑了他好几天的苏长梅倒了霉,被怼到那儿监工着,看着底下忙碌着叮叮咣咣挖掘着的倭人,毛珏忽然伸手指着一个老头子,扭头对身边亲卫叫喊道。

“把那个人带上来!”

“遵命将爷!”

从沙土用板锹排实的楼梯快步下去,两个亲卫一头扎进了人堆里,不一会,毛珏手指的那个老头子被拎到了毛珏面前。

难怪今天白天文孟会蔑称那群矮子,这个时代的倭人的确是矮,一万多人,一米五的都算高的,一米六的就是巨人了,而眼前这个老头再勾勾点,才一米三多一点。

就算是常年战乱年间,文孟都快一米九了,起码得有一米八五左右,至于孔有德,耿仲明更是标准的八尺大汉,偏偏毛珏自己有点矮,才一米七出头,本来看这帮肌肉男天天跟看巨人那样,都快把他自信心给挫没了,如今站在倭人面前,一下子毛珏的自信心就回来了不少。

挺拔的昂起头,毛珏是傲慢的问道。

“今个来了个倭寇武将,他手里拎了个月牙铲一样的东西,下面还是个大葫芦,那东西不是兵器,在你们倭国,那东西是什么?”

毛珏这话可是够绕的,弄得阿德蕾娜给他翻了个大白眼,这才磕磕巴巴的用日语翻译过去,话绕的听得那倭国老头也是直吐白沫子,好半天,这才比划着手啰嗦了半天。

“将爷,他说,那东西叫马印,是代表主将大名的信物,弯型月牙马印是福岛藩黑田大人的。”

“那全都是大小葫芦的,是那家的?毛利家的吗?”

这东西让毛珏想起了在那个倭国冤大头三人组家地下室抄出来的那间东西,纯黄金打造的一大堆葫芦插在一起,想忘都忘不了。

这老头子虽然不是武士,至少也应当干过足轻,不然老脸上不可能两道刀疤,听着阿德蕾娜的翻译老家伙还真的低着头想了一会,这才又是一阵倭语说出。

“将爷,用葫芦做马印的大人不少,山名,一色,筒井,松永家都有用过葫芦做马印的,不过毛利家是用双角盔作马印的,不是葫芦!”

这就让毛珏有点郁闷了,如果不是,那么借着千代姬,国松丸和毛利家搭上关系的计划就泡汤了。别的大名家族价值会比毛利家低下许多。

可就在毛珏郁闷间,低着脑袋想了想,那个老头子又是开口说了两句,听的阿德蕾娜都是微微变了颜色。

“将爷,他说,天下人丰臣秀吉大人用的也是千成葫芦马印。”

…………

一晚上,时间,最后一个开端也封上了口,这儿的确留下一段沟通长崎城的通道,不过毛珏在这儿布置了两个熊津雇佣兵团哨,还有两门炮架红夷大炮,要是不怕死的大可以从这儿过。

这一晚上,两边的倭人也挺老实,长崎城的武士仅仅是在山城头观望着,而长途跋涉连跑带颠过来的援军似乎也累了,没发动什么夜袭之类的。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毛珏还在中军迷糊着,冷不防一阵急促的军号声就传了来,晃得他个踉跄差不点没趴桌子下面去。

这倭人起的够早的,现在才大约早晨六点,明军还在吃饭,倭军已经出阵了,这一次比昨天那次一挥刀子,上万人一窝蜂往上抢明显稳重了不少,嗡嗡的军号声中,最前面的足轻扛着竹束挡在住了军前,黑森森的军阵就像个巨大的方块那样压了过来,最前排的武士都戴上了个鬼脸面具,狰狞的木脸后面透露出一双双满是杀气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靠近了壕沟一百五十米,那些武士大军停住了脚步,哗啦哗啦的声音中,一些倭国武士抱着小一号一人高的竹束跑在了前头,这儿算是让此时的倭军与古代武士划分出开了些区别,跟在在这小的竹束后头,是五个拿着铁炮的武士。

毛珏还没反应过来,一千多个竹束已经像鱼鳞阵那样布置在了壕沟底下,距离最近的直接在九十米左右对着壕沟顶开枪了,一阵急促的弹丸贴着毛珏耳朵就刮了过去。

万历朝鲜战争中,倭人的火枪是好过大明的鸟铳的,这一轮还真打了明军一个手慌脚乱,揉着眼睛急急匆匆登上墙上的铁义军士们不得不狼狈的趴在胸墙后面,贴着缝隙,短暂而急促的赶紧放一枪,旋即就得缩回来。

明军的火器优势以后在这儿显露无疑,墙上佩戴的准星照门让精准度高了不少,尖锐的子弹穿透力也强于倭人圆形弹,激烈的枪战中,行进的竹束经常砰的一声爆开,两三根叠在一起的竹子齐齐的碎裂,躲在后头的倭人铁炮手脑袋开了个大洞,扑倒在地。

不过就算这样,明军的火力也真是被压制下去不少,鱼鳞阵一样前进的倭人铁炮手渐渐压制到了壕沟底下。

砰的一声,一个从胸墙头侧过身射击的明军猛地一颤,一道血洞径直从他后后背喷出,百十斤的汉子被狠狠的打下了墙头,摔在一堆血泊中,两个后勤的勤务兵赶忙把他抬到担架上,抬向了后面的棚子里。

毛珏的嘴角禁不住抽搐了,没有在前沿继续停留,他是快步急促的向后走去。

前沿打了个乒乒乓乓,开战的第二天了,后队却依旧有一群大兵悠闲的直打哈欠。

“头儿,您说将爷什么时候能让咱们出手啊?”

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扶着大炮的上转把扶手,一个炮兵迷糊的问道。

“我上哪儿知道去?”

一只比军汉小了一圈的手正笔画着大拇指向墙头,眯着一只眼睛,小春子是头也不回没好气的说着。

“咱们是被当做杀手锏!在将爷最需要的自然就会出手,有那时间抱怨,还不如好好调整下状态,别在关键时刻丢人现眼!”

“知道了,头儿!”

那个小兵立马无精打采的耷拉下脑袋。

“对了头,打完仗,咱去海边洗个澡吧!”

“不去。”

小春子想都没想张口就给回绝了,不过这居然反倒激起了一帮小兔崽子的兴趣来,搬炮弹的,运火药的,一个哨没上城的十来个亲兵七嘴八舌的纷纷叫嚷起来。

“头,你还从没跟兄弟们一起亲热过呢!”

“就是,头儿,您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闭嘴!”

哨副毕竟还有着官威,就算小春子平时为人挺和蔼,他这么一发火,那些小子也不敢说话了。

“孙春!”

这功夫,小春子才刚回头,接着用大拇指笔向了土墙,一声叫喊又是在他背后响起,气的他板着脸猛地扭过了身。

“我说过这事儿不许再提……,将爷!”

被这一声也是弄的一愣,不过前头又是枪声大作,毛珏也管不得这些了,猛地向外一挥手。

“城墙附近一百米范围内,榴霰弹,能不能打到?”

“这么近?”

些许红润被压下去,小春子惊讶的叫道,不管他,其余的炮兵也是跟着骇然的瞪圆了眼睛。

红夷大炮最远可以打到三公里以外,可是如此近距离,还从来没有打过!

“打不到?”

毛珏的脸色立马变得阴沉,一个激灵之下,孙春立马右拳极胸。

“打的到!”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斗心眼

袁崇焕的一项罪名,妒杀友军!京师保卫战中辽师在城北开炮,却是打到了城东的满贵部,消灭了大量友军同时还把满贵给大赏了,让崇祯更加坚信袁崇焕就是个叛徒,奸细。

从一个侧面来看,这炮也真不好打,袁崇焕这还是在广袤的战场上,可毛珏一个团两门大炮,十四门红夷重炮全都布置在大营中后,距离前沿阵地不过四百米到五百米距离之间,要是虎蹲炮去直射还行,这重炮招呼,一个不好就全都招呼到自己人头上了。

转动着摇把,副炮手脑门上汗珠子都直往下滴答滴答的淌,小春子的额头也就见汗了,谨慎的把大拇指对着风向测试着高度,就算毛珏自己,也是死死盯着身边这几门炮。

角度快到九十度了,标尺的极限距离也差不多卡死到极限,两个抱着榴霰弹的兵士把引线留到了最长,这时候,雕像一样的小春子这才终于活过来了那样。

“准备,开炮!”

“预备!发爷!!!”

长条的炮弹塞进了炮膛,和燧发枪发火装置差不多的炮机随着旗帜挥舞,呼啸着喷射了出去,就在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中,两道黑影拖着长长的尾巴喷射到了云霄中。

城外。

虽然伤亡还是此起彼伏,不过毕竟没有昨天一波冲锋几秒钟被击毙几百人那么夸张,这种伤亡铁炮武士,铁炮足轻还承受得住,一面移动一面射击,那巨大的鱼鳞阵已经推到壕沟下五十多米了。

平时也偷偷上山打个兔子什么的,枪法还不算太荒废,一个武士刚开过枪,耳朵里忽然剧烈的痒了起来依靠着经验,他是立马把脑袋缩到了竹束最粗的柱后面,肩膀也抵在了上面。

然而臆想中的枪弹撞击却没有来临,而耳朵那种瘙痒却是更加的剧烈,终于,那铁炮武士愕然的抬起头。

头上,马蜂一样的黑点呼啸着映入他眼帘……

噗呲!

…………

竹束凌乱的丢在土墙下,不少底下都压着穿着黑色竹甲的尸骸,珍贵的铁炮也丢了一地,气势汹汹杀来的倭人武士大军再一次跟十一长假后的游客那样,扔了一地的垃圾后一哄而散,一架竹束底下,一个武士目光空洞的张望着天空,他的脑门上好像多长了一颗眼睛那样,多了个黑红的血洞。

一发榴霰弹二十八颗药丸子大小的铅珠,十四门就是五百零四颗,五轮射击,数千颗霰弹嵌入阵地,简直犹如天降正义那样的攻击又一次打崩溃了倭人的斗志,本来志在必得的进攻一败如水,灰溜溜的像过街老鼠那样,两个藩的大军龟缩回了城外的大营中。

毛珏则是满意的踏着他那双黑色军皮靴,再一次踱步在了土墙头,对着尚且厚重的倭军本阵,很是牛气的用大拇指抹了一下鼻子。

战争又是进入了一种令人无聊烦躁的胶着中,这第二天的进攻被打退,两个强藩一时间不敢再像毛珏的壕沟发起进攻,接着两三天时间,明军又是进入了叼着烟卷打发时间的悠闲状态,不过同样因为身后这厚实的武士大军,毛珏对长崎城的进攻也是迟迟发动不了。

说实话,这种僵持对毛珏是很不利的,他是劳师远征,虽然从本地劫掠到一批粮食,加上船上携带的军粮,够明军吃一个月还多,可两个强藩有快上百万石的领地支持,他们的粮食是吃不绝的,至于身后的长崎城,虽然不知道这座城屯粮如何,可明末开封城能在李自成围攻下支撑一年之久,长崎支撑上一个月应该不是问题吧?

三条战列舰还在海上巡视,有两波倭军关船试图出港,又被大炮给轰了回去。

不过毛珏却一丁点都不急。

咯吱的声音中,长长的壕沟中三道门一起放下,每道门一百多个骑兵呼啸而出,彪悍的奔向了倭军大营,木塀边上,立马有武士惊慌的奔出,拿着大弓铁炮紧张的准备着。

然而明军骑兵是根本没有冲阵的意思,快马奔到阵前六十多米左右,直接来了个漂亮的漂移,彪悍的骑兵依次把手头的马枪猛地射向了倭军。

枪弹打的木头都噼里啪啦的炸着刺儿,躲在后头的武士亦是猛地在胸口臂膀爆发出一片血花,惨叫着向后跌倒过去,凌乱的叫骂声中,那些倭人也是把火枪与和弓猛地抛射出来,稀里哗啦的打到阵前,可惜,这些多半也只能算是给明军的送别礼,开完一枪之后这些骑兵直接擎着枪调转马屁股向回奔了去,灵活的骑兵实在太难被捕捉到了,就算偶尔有流弹打到了明军身上,厚实的棉甲与里面的痦子甲片也把弹丸卡在了外头,明军在辽东战场上遭遇到后金军破甲难题如今又是完美的展现在了这些倭人面前。

舒服的跑回到了自己的塔下,重新在短一点的燧发枪内装弹,在那些倭人眼气中猛地双腿夹马,在领军大将刘冲的呼喝中,再一次骑兵发起了猛攻。

其实这么打,一天也杀不了几十个倭寇,可这对倭人的士气打击却是致命的,对于骑兵轮耗,守卫木塀栅栏门的倭人武士数量明显在下降。

不仅仅是白天骑兵出战,在倭人避战的这几天,毛珏充分发挥了什么叫蚊子战术,也不知道他挖了几条暗沟,大晚上,经常有倭军站岗,站着站着忽然砰的一声,脑袋就开花了,有时候一个不注意,这些胆大包天的明军居然杀到了木塀边上,对着里面帐篷就是一阵冷枪,而且也不管战果,放完就跑,有时候帐篷被打烂了也打不到里面的人,可睡梦中猛地惊醒,一抬头子弹擦着自己鼻尖过去了,是个正常人就得崩溃了吧?

第四天恼羞成怒的倭军统帅终于炸了,追着逃跑的明军,上千骑兵举着太刀愤怒的杀出了军营,结果这一次,毛珏大晚上又是放了一回焰火。

…………

“这也太矮了!”

从土墙外把炸死的倭人战马拖回来,火头军就地开始了扒皮屠宰好歹这也能补充点军粮,算是开顿荤腥,只不过看着吊在架子上的倭人战马,毛珏是不满意的嘟囔着。

倒不是他眼光高,这个时代的倭人战马实在是矮,肩高才一米二一米三,跟毛驴差不多大。

这头在毛珏吐槽中,一匹匹武士精心饲养的倭马就地被扒皮下锅,那头一个穿着藏青的兵服,没披甲的“李朝精锐”却是找上了门来。

“毛将军,李山海李大人有请!”

这几天虽然打的热闹,可实在没李朝军什么事儿了,他们的战斗力,放在战场上打酱油毛珏都担心他们会不会莫名其妙就崩溃了。

不过本着废物利用原则,毛珏也没让他们闲着,壕沟里除了有着明军,可还有着一万多倭人苦力,挖完壕沟用不上他们了,这些李朝兵就正好被当做了看守。

要是连一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都看不住,这友军就太废了吧?心里嘟囔着,带着一队亲卫,毛珏是匆匆赶了过去,不过到了地方,李山海遇到的情况,倒该真是让毛珏皱了皱眉头。

“有人混进来了!”

毛珏的防御阵型有点像镰刀,对着外延的是镰刀刃,四个团都扎在了这儿,对于背后防御则稀疏了不少,仅仅用的熊津雇佣兵团一个团的高丽兵,剩余两个团作为预备部队,随时支援,城内的鬼子兵已经被吓到了,像大凌河的祖大寿部那样,轻易不敢出兵。

不过就算高丽团没有骑兵,去掉炮兵九个哨守卫三千多米的土墙还是免不了疏漏,昨晚上,十几个鬼子就翻了过来,混进了那些倭人苦力中。

倭人比毛珏还要急,虽然困也可以困死明军,可这是什么地方,长崎啊!倭国对外唯一的口岸城市,朝,明还有南蛮贸易每个月都能带来几十万两的利润,这儿还是幕府将军的钱袋子,要是不早点收回来,幕府迟早要责怪,趁机削石高也不一定,可明面打他们已经被明军犀利的炮火枪弹打怕了,那么只能玩心眼了。

毛珏部加上李山海的部下再加上从东江借出来的水手,也勉强才七千九百多点,不到八千,分到对马一个团,海上战舰占据了一千多人,现在壕沟里才六千多人马,要是倭军发起进攻,一万多倭人再在中心发起动乱,还真是个麻烦,也难怪李山海吓得跟个孙子似得。

现在他已经是和毛珏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谁都跑不了,一面后悔着没多带来几千兵马,一面老家伙紧张的向下面单独一个土墙里圈着,或是躺着或是坐着的倭人张望过去。

明显能看到,人堆里多了几个小圈子,那些或是曾经町寄年,或是酒屋土豪,就跟一休哥里面吉梗店老板那样的角色一样,这些人鬼鬼祟祟的聚拢在一起不知道嘀咕着什么,还有人跟工蜂那样往人群里钻着。

李山海何等的老狐狸,这点猫腻一眼就被他看穿,顺着他的手指看着这一幕,毛珏还真是头疼的敲了敲脑壳。

人还真是最不好管理的动物。

“李大人,您有什么好建议?”

手在脖子上狠狠一划,李山海满面杀机的一咧嘴,宛如厉鬼那般的回答道。

“通通杀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神风?

夜色逐渐浓郁起来,这个年代远没有后世光污染那样亮,就算是长崎城,点的起灯的依旧是富人,城市暗的像萤火虫那样,仅仅有那星星几点,不过城外倒是灯火通明,战线太长,明军在壕沟边上每隔几米就点上一堆火堆,这样躲在相对阴暗的土墙上,倭军想要偷袭就逃不过岗哨的眼睛。

另一头也是灯火通明,不过不是在壕沟外面,而是在壕沟里面,就是关着倭人的地方,一条用土墙圈上,形状有些不可言喻的区域内,一万倭人蜷曲在里面,为了防止这些倭人逃跑或者捣乱,也是几米放着一个火堆,一些李朝兵马来回踱步在土墙上。

忽然间,一阵梆子响猛地打破了夜色重的沉寂,三道土墙门被打开,一些明军冲了进去。

然而丝毫没有惊慌错乱,倭人们是懒洋洋的三五成群围拢过去,毛珏够现实的,挖沟时候一天三顿饭,沟挖好了就一天一顿饭,还是大晚上才供饭,不少人都是饿的晃晃悠悠,没多少力气。

伙食还算不错,一人两个饭团,里面包裹着一块咸鱼肉,可在这里,阶级也无可避免,不少倭人这面领完了饭团,谢过之后,旋即其中一个饭团就被一群群身“高”力壮的倭人霸道的伸手给抢走了。

如果不是抢两个,怕饿死人的“李朝”军回干预,估计一个都不会给那些瘦弱倭人剩下。

将近七千多倭人忍气吞声在墙角边啃着一个饭团,靠着长崎城方向的角落里,区区四五百人却是饭团成山了,一个个粗野倭人吃的满地渣子浪费的可以。

其中几个倭人还在那儿阴仄仄聚在一起,不知道小声的嘀咕着什么,时不时传来那猥琐而恶心的笑声。

忽然间,火光一下子照亮了这个角落,十几只老鼠们先是露出了惊慌神色,旋即又是了满脸愤怒用倭语张口叫骂着,可旋即,他们又是变得满面的惊慌,因为打着火把引路的倭人身后,是端着明晃晃刺刀的明军。

十几个倭人中土豪都被拎了出来,带到了城墙上头来,在一根根火把的照耀下,一个一个的被带到个年轻的明军军将面前,不过去的一般都没啥好果子吃,问过两句话,那明军将军就暴躁的几鞭子抽过去,都说打人不打脸,他还专门往脸上打,被明军赶回来的倭人头目无不是几道血檩子,龇牙咧嘴捂着脸的回来。

倭人欺软怕硬的性格还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第八个拎来的是个一字眉,还留着个恶心的八字小胡子,加上脑门上的皱纹,就好像汉字中的王八那样,这人身高才一米四多一点,诸多特征加到一起,让这人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了。

还是满脸阴沉,在那个倭人心惊肉跳中,毛珏把鞭子不善的在手头拍来拍去,阴仄仄的问道。

“叫什么名?”

“回!回上国老爷,小的叫井上藤太郎!”

别说,这家伙居然懂得点中文,没等阿德蕾娜翻译,他已经是战战兢兢的自报家门起来,这话一下子听的毛珏转怒为喜,笑着拍了拍这货的肩膀。

“不错,还是个武士!”

情不自禁中,这个“忍者神龟”老脸上抽搐了下,难怪毛珏如此说,在倭国,武士的特权其中一项就是苗字带刀,明治维新之前,只有武士和大名才有权利有姓,只不过这个井上疼出来的明显已经是个破落户了,不然也不至于被抓到这儿来,而且连把武士刀都没有,浪人都算不上,毛珏这一句,无异于伤口上撒盐。

不过浑然不知道已经快把这井上疼说哭了,毛珏依旧是兴趣满满,拍着这货肩膀,笑嘻嘻的问道。

“你在哪家大名麾下效力?”

“回天朝将军,小的,小的不是武士,是在,在长崎做点小买卖。”八字胡颤颤巍巍着,绿豆眼盯着毛珏手头的鞭子,这货有点心虚的回答着。

小买卖?其实就是偷鸡摸狗,敲诈商人的流氓团伙,而且像井上藤太郎这样的,在倭国有着个统一的称呼。

忍者。

别看电影里的忍者飞天遁地神通广大的,真实历史上,不过就是一群穷吊丝,在混乱的战国时代没有武士身份的雇佣军,乡间的地主恶霸,城市中的黑帮,战国时代结束后,大的忍者组织被德川幕府收编了,小的则是随着城市的发展遍地都是,靠着敲诈勒索过活,后世日本黑帮如此之多,而且还如此合法化,明面化,也是有这个原因传承下去的。

“做生意?本分良民,还不错,本将就欣赏你这样的,不像那一个个偷鸡摸狗,不干好事的,来人,赏他一条鱼,十两银子,下去吧!”

啥叫天上掉馅饼?右手多出来条活蹦乱跳的大海鱼,怀里还多了沉甸甸的十两银子,还没挨打,从土墙上下来,这井上藤太郎还是迷迷糊糊的,然而当他重新躲回暗影中冷不丁看到一个个脸上留着血痕,眼睛绿的跟狼一样的同伴那怀疑猜忌的目光,这货心头猛地咯噔一下。

这一晚上,毛珏一个人也没抓,一个人也没杀,就这么问了一圈就走了,第二天也是一片平静,然而第三天天明,倭人的劳工营中却是多了三是多具鲜血淋漓的死尸,而一个脸上带着道血口子,身上好几处出触怒惊人伤口的矮子疯了一般闯着李朝兵的警戒线,被几个人按着,尚且口中疯狂的大喊着。

“我要见上国将军大人!”

…………

“上国将军!”

被带上来时候正好赶上毛珏吃午饭,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不矜持,在毛珏一手抓着鸡腿啃着,满脸油汪汪的微笑注视下,井上藤太郎把猥琐的脑袋瓜子狠狠嗑在了地上。

“小人愿意为将军大人指认长崎城守护奉行松平乱菊派来的奸细!”

下午时分,一个团的明军冲进了倭人劳工营地,几十个忍者冲在最前面,在“井上疼”还有他的属下指认中,长崎城派出来十六个武士全被逮个正着,还有那些暗中与武士们勾结的倭人土豪也是一个不落,一共抓了六十多号人,明晃晃的刺刀寒光下没人敢反抗,当着这些倭人的面,六十来个倭人土豪被拉出了土圈子,连审判都不用,直接抓到个大坑边上,一人一刺刀,扔进坑里埋了了事。

蛇无头不行,没了这些人掣肘,毛珏又是放心的大摇大摆去接着上城巡视城防,目送着他的背影,李山海这老菊花倒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好一会,方才喃喃的叫骂道。

“这小混球,还真他娘的够阴的!”

一万多倭人劳工,要是被煽动起来,的确像个巨大的炸弹,可一万人中真正具有能力带头反抗的其实就那么几百人,而这几百人又是分属于十几个小势力中,有《水浒传》里郑屠那样的商人土豪的,有井上藤太郎这样忍者小头目的,有破落武士浪人的,这些人平时就勾心斗角,相互不信任,这是在松平乱菊武士地位的诱惑以及毛珏抓苦力的逼迫下这才走到一起的。

这份信任脆弱的一根手指头都能弹碎了,第一个晚上,毛珏只是随便抓了十来个可疑的人,区别对待了下,别人都是问的关于间谍的事儿,答不出来就鞭子抽,而到了井上藤太郎还有其他几个不知道是幸运儿还是倒霉鬼的家伙,随便扯几句,再给点甜头就放走。

这么下来,挨了打的心里可就不平衡了,凭什么老子挨打你拿银子?你说你没有背叛大家,谁信?疑窦种了下去,再给一天时间发酵,一群表面兄弟比无间道还精彩的表演中,暗地里互相捅黑刀子就干掉了三十多个人,还逼得这“井上疼”反水,一口气儿就解决了间谍危机。

而这一切,毛珏不过花了五六十两银子一条鱼的代价,春秋时候有二桃杀三士,他这就叫做几鱼钓蠢倭。

然而,似乎毛珏天生没有当主角的命儿,这件事才刚刚漂亮的解决第二天,海风卷着一股子暴风雨就倾盆浇了下来,雨下的湍急到连壕沟都被灌满了一半多多,豆粒大小的雨点砸在人脸上都生疼。

他娘的,这倭寇还真是有神风庇护吗?

三百年前,就是一场大暴雨拯救了被元军大耳光抽的连马都不认识的镰仓幕府,数百条元军战舰葬身大海,今个,暴风雨虽然没那么大,可照样也坑了毛珏,淋着雨,毛珏脸色无比阴沉的站在一处被冲垮了的土墙旁边,泥水浆把壕沟里的积水都给染的焦黄。

他身旁,文孟则是气急败坏的摆弄着一杆燧发枪火石敲在了火池子上,依旧敲出来了几个火花,然而湿漉漉的火药别说发射,反倒把火花给浇灭了。

大雨天中,毛珏犀利的火器全都变成了烧火棍,连试了几次,文孟终于恼火的把枪刺扎在了地上,旋即猛地对毛珏一抱拳。

“将爷,怎么办?”

刷的一下,十几个明军将军的目光,也汇聚在了毛珏身上……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手撕鬼子

这场大雨对于倭军来说,好真叫天照大神保佑了,连日来被明军火器撂倒的已经多达一千五六了,不少人虽然仅仅是被火器打伤,可回到军营后感染外加铅中毒后,绝大部分伤兵都没挺过来,不少倭人已经是闻明军毒火而色变了。

可这苍天神雨等于直接废了明军火器,再犀利的铁炮也扛不住一砰水,锅岛家与黑田家两姓倭将简直是兴奋的要发疯了,扛着那噼噼啪啪的雨点,两军本阵都被召集了起来,顶着豆粒大小的雨点,十多个和尚在那儿摇头晃脑的做法着,还有神道教巫师跳着大神。

点将台上,一个待着黑头盔,两根硕大的牛角安装其上,跟牛魔王似得,雨滴打在他脸上滴答滴答往下淌,依旧不耽误他狂笑的跟个地精似得,在念咒般的嗡嗡声中,张狂的挥舞着一把武士刀。

“天佑神国!那些李朝毒火已经被天照大御神的青莲净雨所浇灭,源家武士的后代们,那些李朝人已经忘却了当初武士们带给他们的恐惧,拿起你们的刀剑来,收割他们的头颅,让那些农夫知道,冒犯武士的威严,是多么可怕的后果!”

真好像群魔乱舞,老鬼子叽里呱啦的一阵叫骂,把雨中那些倭人的凶残嗜血也完全给调拨了起来,一个个举着长矛举着武士刀,狰狞的脸因兴奋的扭曲,野兽那样咆哮的嗷嗷作响,仿佛已经踩着尸山血海发家致富了那样。

似乎老天都有点看不过眼,伴随着群魔乱舞,天边忽然传来了几声闷雷响动,在雨幕之下传的老远不熄。

可就在这功夫,有人的耳朵忽然再一次激烈的痒了起来,大雨浇在脸上,有的武士有些惊愕的揉着眼睛抬起头来,随着满天雨点,一些黑色的东西渐渐映入眼帘,脸上疯狂之色渐渐退去,恐惧之色隐隐浮现出来,还没等“李朝兵马”回忆起在倭寇肆虐年代的恐惧,这些信誓旦旦的武士们率先想起了在毛珏大炮之下的脆弱与无力来。

“毒火炮!!!”

龇牙咧嘴凄厉的嚎叫中,就算旗本队都乱了起来,一个个矮小的倭人武士猴子那样哇哇乱跑着,这些天毛珏的火炮最远没打出五百米来,谁成曾想在自己大营里还能受到炮火袭击?牛魔王倭军大将不可置信的看着在榴霰弹打几下乱成一团的部下气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却无可奈何。

不过大炮并不是毛珏的杀手锏,他的铁义军团才是,一片混乱中,雨幕忽然被一片火红所撕开,那团晃动的红色上方,还闪烁着逼人的寒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逼近到了倭军军营底下。

木塀栅栏上,巡逻的倭人大叫着拉弓想射,可大雨中不光明军的火器不好使了,倭军的弓箭同样也废了,软绵绵的射了还不到十米,耷拉在了明军脚边上。

“这怂包你们也怕?”

没了粉尘灰烬,文孟就是老虎,一边扭头嘲讽着,一面跟电影里特种部队那样,刺刀咔嚓一下撇了出去,木塀上,一个武士咕咚一下掉了下来,吓得跟没了老母鸡护着的小鸡崽子那样,一边的武士干脆扔下弓撒腿就跑,豹子那样冲在最前面,伸手拔出带血的刺刀怼枪头上,文孟又是一大脚揣在了倭寇大营的栅栏门上,伴随着他一声怒吼,厚重的大门轰然洞开。

“开门,查水表!”

脸上露出苦笑不得的笑容,这几天可没少嘲讽这货,眼看着文孟一个人撵着四五个倭军哨兵在那儿跑,沈戎是是对着他背影一歪大拇指:“瞧给他能的!哭鼻子时候咋忘了?”

“弟兄们,咱们还能输给个哭鼻子鬼吗?”

现在也算是和哥几个混熟了,田涛拿货干脆拿着文孟当了反面典型,他的刺刀一树,铁南第七团的步兵们跟着轻松的哄笑了一声,往前忽然加速,倒是抄到了沈戎军前面。

“这个不讲究的!”

鼻子差不点没气歪了,眼看着进去的大门被堵的严严实实,自己的部下在一旁发呆着,沈戎是龇牙咧嘴的上前大脚巴子踹了过去。

“愣着干嘛!拉倒!杀他娘的!”

几个绳套子被摔到木塀上,十几个汉子嘶吼中,那玩意咯吱咯吱的想外面倾斜倒塌,潮水那样,沈戎第三团也是蜂拥而入。

另一头,孔有德是像个真牛魔王那样,大刀狠劈过去,咔嚓的声音中,碗口粗细的木头跟切面条似得轰然断开,一面墙就这么倒了,眼看着风车那样大刀片子,后头拿着长枪还在武武咋咋的武士是掉头就跑。

火枪放不了火炮可不在此列,上面有防雨棚子遮着,下面有衣服盖着,十几个炮兵伺候的比亲儿子还亲,这阵子炮击还真是打了个正着,在倭军进攻之前人最密集的时候落了下去,从出阵到接战放了四轮,密集的霰弹打的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伏了一地,毛珏麾下五路突破了五分多钟,有组织的反击这才被组织起来。

倭人的军营也和他们的城寨差不多,从简陋的本阵中冲出,密集的倭式长枪横的跟铁林一半,哇哇乱叫着,大股的倭军跟山猫野兽似得,忽然一下子就冲到了明军刚刚拿下的二只丸,尤其是前头还有个头上兜鍪竖着一排禅宗咒语当装饰,手提大太刀的倭将,倭语中借了大量汉字,一张写着一骑讨的小旗子嚣张的挂在他后背上,随着倭马的狂奔而猎猎作响。

没有第一时间发起进攻,当着火红战袄的明军面前,这家伙炫耀一般甩刀,把刀刃上的雨水全都给晃了下来。

“瓦力瓦力哇,三井思密达,敌剀……”

咔嚓~

话还没等喊完明军阵中一骑已经犹如流星那样冲了出来,长枪击颈,人头直接滚落下了地,后面写着一骑讨的旗子被血染了个通红。

“他娘的老子最他娘的烦这些不懂的了,刘方,第十八个!”

大枪一横,戴罪立功的刘冲又是抽着辽东战马屁股撞进了人群中,明军第五团简直是不讲道理,没等那些倭军从发愣中醒过神来,大批的铁山军已经撞到了身前,刺刀磕开大枪,逮人就捅。

噗呲~军围帐被撕开一道口子,明军挑着血淋淋的刺刀,狞笑着把一个手脚乱晃的倭军给甩了下去,旁边,武士刀被磕开,在恐惧的叫嚷中,斜着向下刺的刺刀连人带后面的水缸扎了个通透,水冲着血咕噜咕噜往外淌着,几个明军端着刺刀,哈哈笑着向前冲,足足几十个倭寇足轻恐惧的丢盔弃甲,向后逃着。

这完全不像五千打两万,这简直就是后世那些抗日神剧。

然而这一幕却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长崎城外。

后世台儿庄战役电影中,曾经又一个画面被抗战老兵认为最符合事实,一个日军凶狠的迅速刺击,短短一分钟,刺刀捅穿了三个国*军,刺刀见红中,国*军居然丝毫还手之力都没有。

没办法,冷兵器拼的就是身体,爆发力与反应速度,那时候日军一个个矮粗矮粗的,蹦跳犹如山鬼,可被算作杂牌军的川军长期欠军饷,吃不饱,骨瘦如柴,有的还抽大烟,跑都跑不动,拼身体,实在不是倭寇的对手。

可在这儿长崎,情况却是反过来的毛珏可生怕自己麾下吃不饱,每个团都有专门供应的屯垦田庄,牧场,早餐有蛋顿顿有肉,他还试着引进奶牛,给兵士们喝牛奶,并且这个时代,明人本身就比倭人高的多,就连西洋传教士的记录中,都有江南人略高于当时西方人的记录,辽东人更是高大,再加上营养好,高强度的训练,出了新兵训练营的铁义军比常人都壮一圈。

相反倭人,相传汉武帝接见倭国使者时候,就是因为看他们太矮,才给取了个倭字,日本战国时候号称第一猛将的本多忠胜,据说才一米六多点,算是猛男巨人了,丰臣秀吉也就一米四,号称猴子,历代幕府将军的排位都是等身的,德川家康按照排位一米五九,可是算盔甲才一米五三,最著名的犬公方德川纲吉才一米二四。

贵族尚且如此,更别说吃不饱饭的下级武士了,绝大部分武士都是一米四到一米五之间,岛国本身狭居在大岛上,基因交流本身就不优良了,居然还有个绵延了千年的习惯。

不吃肉!

圣德太子的大化改新,生灵怜悯令禁止民众屠杀食用任何牲畜,源平合战中,东国山野见射鹿餐荤的源家轻而易举击败了融入贵族习惯的源氏,据说就是体质原因,而源氏当政之后,平安朝的这种禁食肉类习惯又渐渐推广开了。

这其中还有个悖逆,日本战国时候一切规矩都被打破了,武田信玄的军队厉害,据说他们就是善食鹿肉,战火纷飞,列国大名亦是能吃上啥就吃啥,万历朝鲜战争,这才杀成了尸山血海,不过十几万明军,还是击退了最高三十多万倭军,如今德川幕府建立,各种封建规矩重新变得森严起来,照比几十年前的倭军,此时的倭军不管是体质上还是残忍意志上,都比丰臣秀吉的大军下降的厉害。

下大雨时候,文孟皱着眉头问怎么办,毛珏是轻哼着把刺刀往枪管上一掼,直截了当的一句话。

“杀他娘的!”

别看人数悬殊,一群一米七多一米八多的壮汉去打一群一米四一米五的矮子,有什么可担心的?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本来毛珏是打算先挫这些鬼子锐气,可惜天公不作美,既然消磨不了,那就直接打好了。

而且天降大雨似乎不是偏向倭人的,铁炮与弓箭用不了,单挑上还能力弱,倭人溃败的比原来还要快。

外阵,中阵,本阵,先后被明军攻陷这些倭人也不是不勇猛,先后几次组织反击,不过每次都是在明军刺刀阵下血淋淋的死了一片,狼狈而逃,在雨停前半个时辰发动进攻,到了下午三点左右,这场湿漉漉的白刃战基本上是告了尾声。

哗啦~一道刀光把中间的阵蔓撕了道大口子,口子外头,明显能看到几匹肩高才一米二的倭马带着背上背着硕大的红灯笼一般母衣众骑兵主人满是血倒在泥泞的污浆中。急促到跑动下,三十多个明军端着血淋淋的刺刀率先冲了本丸,把里面几个倭人给围在中间,傲然的端着枪警戒在附近,旋即两个亲兵撕开口子,毛珏抱着胳膊,踢踏着大皮靴,携着阿德蕾娜也是踱步进了来。

里面还真是个经典场景,牛角倭军大将拿着那肋差比划着肚子半天都没敢招呼下去,哆哆嗦嗦像个刚出生的小鸡崽儿那样,他身后,拿着太刀斩首的介错人看着明军进来了,实在是等不了,猛地挥刀就要砍下,面如冷玉,没等他斩首,阿德蕾娜掏出手枪直接在他胸口炸了个血窟窿,在介错家臣颓然倾倒中帅气的又是把手枪别回了腰间枪别,很女坏人的摆了摆小手。

“绑了,带走!”

要说这小日本打仗还真是艰苦,就算是中军,毛珏都没翻出来什么好东西来,而且连个帐篷都没有,东西都浇的湿漉漉的,也就那个“牛魔王”像样点,足具都拔了,两根大牛角的头盔还在脑袋上,倭将失魂落魄的被绑的跟大闸蟹似得,两个明军压着他肩膀把他推了出去,临走时候毛珏顺手把他那犄角头盔也给下了来。

这玩意跟着拔下来的足具还算是挺华丽的,运到江南,应该能卖个几千两银子吧?头盔扔地下,吩咐打包带走,几个亲兵在那儿收拾,抱着胳膊,毛珏又是哼哼着出了这方块一样的中军。

外头,还能看到浓雾中刘冲端着被骑枪往北方追杀着,马上挂着跟个葡萄一般。整个倭营差不多都被破坏的差不多,泥泞的湿地中满是脚印,向前追杀或是押解着俘虏的的小队忙忙碌碌的穿梭不停。

铁义军与其他明军最大的区别就是毛珏极其注重中下级军官的培养,每个阵长哨长都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就算四面出击,铺开的这么大,却没出什么乱子,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的,也不用毛珏操心。

可在这功夫,一股浓烟却是猛地在身后冒了起来,伴随着烟尘,阵阵喊杀猛地传了过来浓雾中,还能看到长崎城的旗子凌乱的摇晃的。

猛地回首过去,毛珏的嘴角上却是又勾起了一股子浓郁的笑容来。

“果子落地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长崎覆灭

战术是相通的,大凌河之战,皇太极使了个诈,用假援军哄骗祖大寿出城,今个也差不多,只不过攻陷长崎的不是明军,而是倭人自己。

毛珏把十六个潜伏进来的武士还有四十多个内应砍了脑袋,可城内的德川武士不知道。

约定的暗号响起,毛珏壕沟,关着倭人劳工的那个土围子外围,哗的一声,泥土飞溅着,一大块墙体就地坍塌。戴着葵花纹,穿着黝黑倭甲的德川家武士随手扔了大锤,提着武士刀凶狠的从洞里冲进来。而另一边上,一百多个李朝士兵惊愕的似乎吓傻了那样,呆愣了几秒钟后,恐惧的爆发出一声惨嚎,调头就往壕沟深处逃去。这些溃逃的背影,晃动的首级,勾引的这些德川武士瞳孔中流露出了嗜血的凶残目光,嘴角挂上了狞笑。

高举着武士刀,大叫着,黑色的武士大军鱼贯而入,可就在他们的刀即将亲吻到头颅,来一场里应外合的血腥盛宴时候,身后,却是猛地传来了咣的一声。

灰土四溅!

从春秋时代,中国的城防就流星翁城法,城门后面跟着个小城,里面还有一道城门,当敌人攻破第一层城门,兴奋的冲入城内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个陷阱,里面还有一层坚固的城门以及几百在城上墙上居高临下的弓箭手留给攻城者的,就是满地死亡。。

瓮中捉鳖嘲讽的就是这种情况。

如今这个土围子也构成了翁城功能,城头上当做掩体的泥袋子直接被扔下缺口,成堆的沙袋把后头的德川武士堵在土墙外头,里面的也是愕然的向后踉跄几部,靠在了一起,千多德川武士像是落入了陷阱里的狼那样,拔刀靠成一个圈,凶狠而残忍的四处张望着。

然而下一秒,他们的眼神就从凶狠变成了绝望,的确,下雨天是点不着火药,可没说点不着油,而对马岛与朝鲜的贸易物质中,其中一项就是油料。

毛珏从对马岛拉过来的两三百桶油发挥了用处,舰船从海岛上打来的木材,在油里浸泡个透,旋即被火把引燃,满是湿气中呛人的黑烟弥漫而起,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的木头堆被猛地丢进了土围子,城头上做这一切的,全都是倭人。

蛇无头不行,一万多倭人劳工中,那么几十个向着德川家的土豪忍者头目全都被除掉了,他们的手下要么面临清洗,要么就只能投靠井上藤太郎以及其他几个被逼的只能和毛珏合作的土豪,控制住这几百人,剩下一万人也就被乖乖摆弄了,依靠着那些地痞忍者们的谣言,毛珏利用恐惧牢牢掌控住了这一万多人。

一面指挥着往下扔着柴火堆,井上藤太郎一面还疯狂一般的嘶叫着。

“杀啊!杀啊!反正咱们都被划成通李朝了,幕府要将咱们斩尽杀绝,就跟那些信洋教的一样,反正要死了,还不如之前干他一把,武士啊!哈哈哈!武士也是会流血害怕的!”

他的瞳孔中,一股子变态的兴奋与仇恨扭曲着。

武士的特权,苗字带刀,这个带刀可不是白带的,如果有农人,商人,贱民之类的敢露出一点儿反抗意图,就是所谓的无礼,武士有权利斩杀农人全家而不受任何惩罚。

别说农民,就算是家产万贯的富商,武士让他磕头下跪,吃屎喝尿他们也丝毫不敢反抗,只能被动的奉献着。

这种无限大的特权下,其余阶级受到武士欺凌,两者间的阶级对抗有多大,就可想而知!反正到了这份上了,墙头上那些投着茅草堆,柴火捆的倭人亦是在井上藤太郎的鼓动中陷入了疯狂,烈烈燃烧的毒火在一声声妖怪般的哄笑中四面八方的投进去,一堆堆燃烧的柴火把不大的土围子堆满,火光映红了一张张扭曲的脸。

刚开始,那些武士还是靠在一起破口大骂着,威胁着,可是随着火堆越投越大,冲天的毒烟把空间逼得越来越小,一千多个德川武士也开始恐惧了,有的丝毫着冲进火堆里,旋即迅速被烧成个大火球,惨叫着扑倒在了火场内,有的忍着强烈的咳嗽,涕泪直流的跪在地上求饶着,还有忍受不住这种压力,干脆拔刀自杀的,脖子中的鲜血喷溅在了火堆里发出噗噗的声音,尸体在烈焰的炙烤中迅速干枯,焦黑。烽火中,凄惨的宛如人间地狱。

刚开始还骂骂咧咧的想要搬开那些土袋子,可是愈发浓烈的火光黑烟,这种地狱发出的凄厉惨叫中,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开始吞噬人的勇气,几分钟后外面堵着的二三百个武士也崩溃了,再也不管什么同袍,一个个家伙惊慌的往山墙处逃去,有的跑的太急,甚至摔到了泥地中,把代表身份的武士刀,把鞋子都扔了一地。

本来就算被井上藤太郎的忍者散布谣言,恐惧着幕府要把自己等帮助明军的斩尽杀绝而不得不站出来作战的倭人,心里还满怀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可是眼看着一个个平日里吆五喝六作威作福,拿着武士刀动不动就要威胁斩首砍头,甚至逼得人不得不把妻女封上而巴结的家伙们如今却一步两个跟头,灰头土面,满脸是血,因恐惧而溃逃的模样,建立在倭民心头,武士凶残的淫威仿佛大海边的沙雕那样,被潮水冲刷的干干净净。

无数瘦小而脏兮兮的脑袋从壕沟里探了出来,一张张扭曲狰狞的脸写满了凶狠,当封建规则被打破的时候,倭人的暴民造成的破坏不亚于大明的农民起义者,土墙上的柴火堆也扔的差不多了,扔下一千多德川武士等死,墙头上的倭民也跟着滑了下去,山墙前,数以千计被鼓动的暴民沿着山墙攀爬着,大雨浸泡下的弓箭与铁炮却是根本没有力道,射落在墙下的箭浅浅扎进暴民的身体,甚至根本扎不进去,更加激起了暴民的残暴与愤怒。

大约下午四点,毛珏完成了对锅岛军,黑田军的击破,回军回来时候,一直坚守了十来天的长崎城已经陷落了。

“哈哈哈,大米啊!我种了一辈子大米,这辈子第一场吃大米还是在高丽人手里,这些都是我的,哈哈哈哈!”

踹开了米粮店的大门,几个倭人疯子那样把盒子里的米粮扬起,有的人拼命往嘴里塞着,有的人则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旁边的布店,金店,一间间店铺也是被撬开,大道上,衣衫褴褛的倭人甚至拿着女人的衣服往身上套。

没几个人如今是正常的。

大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可晚晴中的长崎一点儿也不美好,上街动乱可不止外面那些倭人,本地町下的穷人,流氓,地痞也跟着出来作乱,甚至不少贫穷武士都加入了趁火打劫的行列中,早就看那些富商町人不爽的穷人们挨个店铺砸开,把里面的东西打砸抢掠一空,有的甚至还在把房子点燃起来,太阳逐渐偏西,然而熊熊烈火却是迅猛地烧了起来,把长崎的夜空照耀的一片通明。

真有如一个世界末日到来了那样,火场里,一些富商绝望的呼救着,却根本没人帮他,根本不用找角落了,平日动人的富家小姐或者歌女艺伎直接被暴徒撕开了衣服,就地苟且着,半个城市在呻吟着。规矩就是规矩,哪怕是最压迫人的封建奴隶规矩,一但被打破,带来的后果依旧是灾难性的。

这个场面,就算是毛珏这个亲手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人,也无力去约束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抢在前面,先把藩库给占据了。

街道上,安静了一天的枪声激烈的响了起来,铁义军的火药都是保存在鹿皮袋子里,而且用牛皮包裹成定装纸壳弹,大雨倾盆时候的确是无可奈何,可傍晚天晴了,是拿出来就可以直接用,局面已经失控到了甚至明军入城也会遭遇到暴民袭击,沿着街道前进,沈戎的第三团不得不彼此交替着开枪前进,街道上,被击毙的暴民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前进的道路上。

蕃府。

门口的守卫武士早就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这代表幕府威严的官御所都没有逃脱暴民的洗劫,十几个穿着短梆黑衣的长崎暴民扛着鼓鼓囊囊的布袋子,正兴奋的往外走着,结果迎面就是一群明军,本来是放下东西撒腿就要跑偏偏毛珏的燧发枪又帮了倒忙,眼看着铁义军拿的都是“铁炮”,这些暴民又是贪自心中起,恶从胆边生,忽然抄出了刀子,猛地向上冲了去,这明军自然就不客气了,端起火枪乒乒乓乓一阵枪毙,剩下两个想跑,被刺刀直接攮到了后背上,也了了账。

可他们掉出来的东西,却是让铁义军,呼吸也变的急促了。

哗啦的一声,口袋散落了一地,亮晶晶的金币,在今夜的火光中变得格外的耀眼,一个铁义军下意识就蹲下了身子,伸手就要去捡,另外两个则是奔着其余的袋子跑去,可旋即哗啦一声,所有人的脚步却都是僵在了那里。

也是亮晶晶的,阵长的左轮被他掏了出来,声音正是来自弹鼓扣上的响声,眼看着自己首领阴沉着的脸,刚刚伸出手的兵士几乎是屏住呼吸,把手缩了回去。

财帛动人心,就算那阵长,心里亦是疯狂的跳着,深呼吸一口,他也是赶紧挪开了眼神。

“你!你!把东西收拾一起!”

“速速派人去通知将爷!”

大约二十分钟后,役所藩库已经站满了端着明晃晃刺刀戒备着的明军,在大队亲卫的簇拥下,毛珏也终于来了的他敲了这么多天核桃壳,终于敲出来的美味果仁儿面前。

库房门早就被推开半掩着,打着火把,文孟第一个冲了进去,几个亲卫跟着点燃了墙上的蜡烛,一股子金色的光辉,瞬间充盈了毛珏整双眼睛。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奸商

这个时代全日本的对外贸易,全都在这儿,具体有多少钱,毛珏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倭国的大小判金,西班牙印着不知道那位国王头像的南美洲金银币,大明大宗货物交易的银锭子,大大小小的箱子塞满了藩库,看那规格,这儿的贵重金属不下几吨。

难怪蒙古人,匈奴人,女真人等等政权如此热衷于抢掠,这一夜暴富的滋味还真是爽的没边,走出银库时候毛珏步子都有点飘了。

城市是打了下来,可仗却还没停下,反倒是愈演愈烈了,火灾与骚乱不住的从北面靠近港口的贫民区向南富人区靠近,尽管整座城市的财富也许比藩库还要多不少,毛珏却是十足的实用主义者,什么都是虚的,只有眼前的才是实的。

并没有进一步北上控制城市,沈戎的第三团控制住了附近几个街区,文孟的第一团负责当骡子,阿德蕾娜负责当会计,在银库口临时记录个清单,那头暴民喊打喊杀的一家家点火烧房子,这头明军有条不紊的一个又一个箱子往外背,双方各干各的,互不打扰,居然呈现出来个怪诞的默契来。

当然这种默契是建立在实力上的,附近的几个街口,铁义军大兵用翻出来的桌子,床,柜台之类的东西搭成了障碍,两边的墙头上还有射的准的兵士占据着制高点,狙击手加街垒,这立体式防御跟后世美军似得,街垒对面横七竖八的倭人尸骸向暴民们清晰的昭示了谁才是老大。

记账毛珏帮不上忙用阿德蕾娜的话说将爷一边待着就是最大的帮忙了。至于扛东西更是轮不到他,开玩笑,虽然今天的仗打的跟手撕鬼子一般,可毕竟是六千打两万,其余各部暂时退回了壕沟休整警戒,一时间,毛珏倒是成了个闲人。

夜空中弥漫着烧糊的味道与血腥味,漫无目的的在防御圈内溜达着,眺望向混乱的长崎城,毛珏是一股子成就感充盈心头,难怪亚历山大的名言是我来!我看见!我征服!这种属于男人的成就感的确是令人陶醉。

而且有了这座城的银子,今年回去他又可以做许多事了,移民,开矿,造船,扩军,尤其是还有开店。算算日子,钱曾那货也应该从江南回来了。

上次合伙开店的事儿他带回去之后,那位扬州的范老爷一直没有回话,在北方建立分号的事儿不了了之了,他不积极,毛珏自然也不会拿热脸贴别人冷屁股,这事儿似乎凉了。

不过商业总是需要扩张,钱曾也算是认清了谁才是他最大的金主,去年毛珏去打东打西,他也没闲着,在山东给他拉来了三家大商,如今毛珏的玉米烧酒也是在山东铺出去一片市场来。

如今困扰毛珏的还是缺人,为他跑前跑后沟通南北的就钱曾一个,毛珏走的每一步都得看这小子心情,而且这货还是个滑头,背后和江南那些豪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天知道他啥时候能坑自己一把。

得想个办法!

难得毛珏的主角光环跳动了下,就在他捏着下巴胡思乱想时候,冷不丁身旁却是骚乱了起来。铁义军在城内控制的是个丁字形,靠着城墙的一溜外带个凸出的幕府役所,旁边的都是富人宅子,就挨着毛珏岗哨那间宅子,十几个倭国浪人晃晃荡荡闯了进去,片刻之后一个矮粗矮粗,留着八字胡的猥琐中年人满头大汗从井栏门跑了出来,这家伙也不客气,气急败坏指着几个守路口的明军就是一顿大骂。

本来大战了一天就挺累了,军规约束还不能跟着去抢劫,憋了一肚子火的卫兵自然没有个好脸色,居然还有个矮子敢对他们指手画脚,前头那个哨长直接端起了燧发枪瞄了过去。

不过这家伙也向铁义军展现了一把什么叫秒怂,燧发枪开枪够快的,扳动扳机即可,举枪到瞄准不到一秒时间,这货已经跪下了,痛哭流涕的双手下拜磕着头,嘴里还是叽里呱啦叫嚷着听不懂的话,只不过和刚刚那日语明显有了点不同。

阿德蕾娜不在身边,也不知道这货叫嚷的什么,几个铁义军惊奇而好笑的撂下枪在那儿指指点点,被打扰了计划毛珏则是烦躁的挥了挥巴掌。

“让他闭嘴!”

权利的滋养让毛珏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混日子的大龄剩男,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他似乎也变得冷漠而残忍,毫不在意的一歪嘴,刚刚在那儿嘲笑的卫兵又是端起了枪,准备结果了这个倭人。

谁知道,戏剧化的一幕又出现了,吓得快尿了,高举着双手,这货愣是蹦出来了一句江南版普通话来。

“别好汉饶命!自己人啊!”

这年头,会一门外语还真是能保命的,冷不丁这一句让毛珏回过神来,颇有些意外的伸手让麾下撂下枪,旋即两个亲兵快步走过去,伸手拎着他的胳膊把那人给架了回来。

虽然没剃那个难看的阴阳头月带头,不过后脑勺也是梳着那种倭式倒勾髻,西瓜似得身材,让宽大的条纹和服都被他撑出了气球般的感觉,叫上还穿着木屐,怎么看都是个鬼子没错,扔到毛珏面前,这货还不住的举着双手在那儿点头哈腰着。

“好汉饶命!自己人!好汉饶命!自己人!”

看着这货跟复读机似得,毛珏的眉头禁不住又拧了起来,这货不会就会这一句吧?他可没有时间陪着这鬼子磨牙,不耐烦的叫嚷道。

“你是谁?咆哮大军想死吗?”

“军爷饶命!”

可算是把词儿给换了,这西瓜又是磕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着饶。

“军爷!小的是这长崎商户,小的父亲是来自大明江南的商人,万历年间定居在长崎,从江南贩运茶叶为生,小的也是大明人啊!”

说话功夫,身后的宅子又是呼啦的一下腾起来一股火苗来,急得这货又是一个哆嗦,赶忙又是狠狠地磕头在地,嘴皮子哆嗦的叫嚷着。

“这位军爷,小的愿意将我一半家财献给军爷,求军爷救小的全家一命啊!”

还明人,这货顶多算是个混血,而且还是倭化的那种,说实话后世毛珏是最讨厌这种人,他们船厂就曾经来过一个,满口拽着半中半洋听不懂的话,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他的血统就比毛珏他们高出多少似得,结果牛气哄哄穷讲究了半天,不过订了条最便宜的公园游艇,敢情儿也是给人卖命跑腿儿的。

不过这货是做江南茶叶生意的,这点倒是让毛珏挺感兴趣,正缺几个对南事有了解的,他就送上了门来,迟疑了一下,毛珏对着身旁的亲兵歪了歪脑袋,那个自毛文龙亲兵中招过来的亲随队长立马伸手把左轮拎了出来,跟着他身后,四个端着燧发枪的亲兵干练的冲向那宅子。

“多谢军爷!”

顿时大喜,这个假鬼子也是把他大肉包一般的脑袋往地下一磕,跟着屁颠屁颠的奔了进去。

都说奸商奸商,无商不奸,不管中国还是日本,古代文学作品中都充满了对商人阶层的讽刺与调侃,似乎商人总是愚蠢贪婪的代名词,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然商人备受官府武士欺压挺可怜的,可他们耍起小聪明来也真够可恨的。

暴民到底是暴民,没人管时候打砸抢的凶的跟个人物似得,可真有人管了,他们秒怂的速度比这西瓜还快,枪都没用开,刺刀捅死个领头的,前后二十多个跑进宅子里抢掠的倭人就跑了个一干二净,啥叫狐假虎威?门口灯笼都歪了一个,这西瓜却是站在门口对着那些狼狈而逃的背影叽里呱啦一阵臭骂嘲讽,典型的小人得志嘴脸。

偏偏,就在几个亲随打算转头回毛珏身边时候,邻居家宅子里一个剃着秃头,八戒那样裂开怀的肥商人八字步急促的跑了出来,抱着拳头一副悲催模样叽里呱啦用倭语对西瓜不知道说了什么。

明显是得意洋洋,大拇指一指肚子,这货张口就炫耀起来,听的那八戒更是急了,在五个亲随眼晕中,两个货用同不懂的日语争吵了个面红耳赤,讨价还价了老半天,西瓜满脸堆笑的回头对着毛珏亲随一作揖。

“这位军爷!这个也是小的家的劳烦您,再走一趟呗!

扭头看着火光都窜出来三尺高的胳膊富宅,那位亲兵亲随头领脑门上禁不住蹦起了几鼓青筋。

…………

虽然对这西瓜的茶叶生意比较感兴趣,毛珏却没太放在心上,在役所衙门口又待了一会,便打道回府,回了城外的土围子,虽然对战胜倭人还是很有信心的,可毕竟是劳师远征,而且指挥如此大规模的战役,毛珏的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今晚,倭军溃逃,长崎攻陷,他是可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可这头刚躺下,那头文孟老伙计又是心急火燎的跑进了帐篷,一句话惊的毛珏忍不住硬是从吊床上蹦了起来。

“什么,第三团陷进去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满载而归

毛珏的嘴角情不至尽的抽搐着,不断向右一扯一扯的。

这血腥的一天随着持续几日的大雨散去,第二天一大早难得是个晴天,不过此时的长崎完全是一片狼藉,这个时代倭国绝大部分建筑都是木质的,以至于一遇到火灾就立马完蛋,昨夜的骚乱点燃的大火,全城超过一半的建筑都湮灭于火海,到现在还冒着漆黑的烟雾,道路上倒塌着漆黑的梁木,曾经高大的商铺宅院化为一片飞灰,满眼都是破败的景象。

不过令毛珏恼火的绝不是眼前的长崎城,他管那些鬼子去死,令他在意的是灰头土面,眉毛都差点烧光了那一群可怜兮兮的铁义军团。

这些天连续作战中,靠着犀利的火器,铁义军伤不过三十几个,一人阵亡,昨天的黑田击破战是面对面刺刀对刺刀,可仗着自己的身体与军事素质优势,倭军大约阵亡了一千多,被俘了两千八,连带主将都被俘虏了,铁义军伤亡也不过七十来个,倭军战斗力和后金八旗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可就在昨晚,莫名其妙圈进了这暴民的哄抢斗殴,烧死,被暗杀,失踪的铁义军就有三十多,阵亡数赶上城外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了,沈戎的第三团莫名其妙被火场包围,差不点来了个团灭。

而毛珏麾下这些精锐官军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不过是一大群肥粗扁胖的倭国商人保住了他们满是铜臭的财产。

乱世中,武力也是一种商品,如果一切都按照常理发展,昨天毛珏遇到那个西瓜绝对是长崎城最成功的商人了,他如今拥有三分之一的商铺铺面,十几条还在海上漂浮的商船货物,地产宅子亦是不知道多少,这长崎还真是商旅聚集之地,中国文化极其浓郁,大早晨他还找人用写了一副格外苍劲有力的横幅。

替天行道!

打退了乡间农人,港口苦力,忍者混混组成的吊丝逆袭,这些与幕府勾结的土豪富商一大早晨是敲锣打鼓的到役所过来劳军,那张横幅被打在了最前面。

简直是神采飞扬,还被几个活计用滑竿抬着,到了这役所,“西瓜”这才跳下了滑竿,不过还是走在长诸商的前面。昨个自己将爷为了这死胖子可是兴师动众的,看他来让周围铁义军也没阻拦,直接让他打着条幅到了毛珏跟前。

满是笑意,脸上肥肉都笑抽抽了,扑腾一下子西瓜是化身年糕那样跪在了毛珏面前,五体投地不说,还信仰那样的举起了双手膜拜道。

“小人拜见天朝大将军!”

似乎还真是江南商人的后裔,这货一口北方官话虽然带有浓郁的江南味,可却那叫一个溜道。

“将军麾下真乃仁义之师也,动如雷霆,诛群魔小丑好似怒目金刚,义薄云天,救万民于水火之间,小人携长崎百姓,特来拜谢将军之仁义!”

这胖西瓜还挺有钱,随着他拍手,两个活计端上来了个箱子,一打开,里面闪烁着金光满满一箱子的金元宝赫然映入眼帘。

要是昨天,这么拿出来几千两黄金,估计西瓜心都得滴血,可现在他可是今非昔比了,昨晚借着毛珏军威敲诈勒索,他甚至可以堪称长崎城了。

不过,他来的似乎不是时候,毛珏正把头两个陷进去的团守备沈戎与田涛骂的狗血喷头,这个节骨眼上,这西瓜居然还敢带着一群猪头来撩他?

脸色直接阴沉了下来,毛珏阴郁的扭过身来,在一群长崎商人的笑脸中,直接对着文孟摆了摆手。

“全部拿下!”

所有的笑容都僵在了那里,西瓜更是傻在了那儿,直到两个明军拽着他的肩膀把他拿下,这家伙方才惊骇的扑腾着,杀猪般叫嚷起来。

“天朝将军,您这是干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了奉上小的一半家产吗?您还要的话咱们可以再商量,我可以再加!”

不咋呼还好,他这么一叫嚷,更是让毛珏气的牙根直痒痒,一根手指点在了他脑门上。

“对,这个家伙,返航时候给老子扔海里,喂鲨鱼!”

毛珏一句话,顿时把这个西瓜给吓傻了,这回终于是如梦初醒那样的拼命在地上磕着头大叫着:“将军饶命!小人愿意把全副身家都献给将军,求将军开恩啊!”

毛珏是连搭理一下都没搭理,抱着胳膊恼火的又进了幕府役所。

真叫典型的小商人心思,一般脑满肠肥的家伙蛇鼠两端不说,还把小心思打在毛珏身上,借着他的军威镇压了暴乱的国人众恶党,再花点小钱把毛珏给打发了,到时候幕府一回来,他们还是当着他们的土豪劣绅。

这一切却是得建立在毛珏讲理的前提下。

可千里迢迢杀到这倭国,在长崎城下又是灰又是土,还和两个藩的主力大战一场,毛珏就根本不是来讲理的,所以昨夜不管怎么闹,都跟他毛珏无关,反正凭着手里的刺刀,他从谁手里收割财富不是收割?

凌乱的脚步声中,大约一百五六十号长崎的富商巨贾被毛珏来了个包圆,其中还不乏荷兰,葡萄牙还有大明的海商,荷兰人不用说,现在他们的炮舰还在长崎湾停着呢,定居的江南商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年倭寇之乱就起于长崎,或多或少,他们都与之有着联系,至于倭人商人就更不要说了,毛珏这次来就是奔着他们来。

昨晚是个意外,毛珏的命令被这个西瓜利用,无限放大了,结果三个团被牵扯到其中,平白受了些损失。今个,又是一切回归了正轨,那些长崎暴民所做的事儿轮到铁义军来做,那些好不容易保回来的宅子,又是挨个大门被踹开,藏在米缸里,地窖里,厕所里的钱箱子被比狗鼻子还要灵光的铁义军一个不落的翻了出来,整个街面上到处都是扛着东西来来回回的铁义军。

这些家伙的财富简直惊人,非但不次于幕府藩库,甚至还要超出不少,给毛珏当会计,在城门口登记财物的阿德蕾娜简直要忙疯了。

距离最近的黑田家锅岛家一并被打残,整个九州岛除了岛津家还有些威胁之外,剩余的简直让毛珏横行了,和之前大摇大摆攻打长崎一样,几千明军也是旁若无人的往船上搬运着,战利品之多,以至于毛珏的舰队不得不抛弃了些火药与破旧的青铜火炮,这还没装下。

最后还是同样红了眼睛的李山海出了手,加紧派船回珍岛,把停泊在那儿的李朝舰队给招了过来,一万多李朝水师跟着帮手,这才与五月初差不多将大部分财物装运上船。

当然,金子银子这些贵重金属不可能那么多,倭国与从南美洲铸造的西洋金币差不多能有八万两,各类银子七十万两,加一起几十吨的重量黑珍珠号一条船就可以笑纳了,毛珏的船长室底下就成了囤放这些东西的仓库,一根蜡烛照耀下去,满眼都是亮晶晶的金属闪烁。

更多的战利品则是大宗的布匹,鹿皮,砂糖之类的货物,仅仅鹿皮就有十万张之多,每年荷兰东印度公司都从台湾向日本倾销这些商品,到了毛珏手里也算是物归原主,还有就是倭国的特产,水银,倭刀,倭扇,浮世绘的屏风,本地出产的稻米,光稻米又是有着二十多万石之多。

此外还有两条船上的货物很特殊,全都是人。

长崎城的富商还有他们手下的伙计也被毛珏一股脑给拉了回来,前前后后加到一起快到一万人口,有点类似于黑奴贸易般的待遇,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被货物那样塞到暗无天日的船舱底下。

带这些人的原因,一如既往,毛珏的领地缺乏劳动力,更多的人编进亲兵团,就意味着更少的人去种地,需要补充大量人口,另外就是毛珏后世的仇恨心作祟,二战中日本拐骗中国苦力出海,大洋彼岸不知道堆积了多少累累白骨,毛珏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然时间段线上要更早一点。

不过毛珏不知道的是,他拉走这两船人的价值,甚至超过了他拉回来的金银器具,当然,这是后话,此时一帮脑满肠肥的三国商人是万念俱灰,拥挤在狭小黑暗的船舱内,数着波涛离倭国越来越远,不知道未来会是何等待遇。

也幸亏李氏朝鲜距离倭国很近,几天的路程,要是真像黑奴贸易船那样穿越太平洋估计这群肥头大耳的家伙都得死绝了。

直到毛珏走的第五天,五月初七,由幕府组织的援军这才抵达了长崎城,此时留给他们的,只有已经少了一多半的焦黑城市,开始腐烂的骸骨,还有空空如也的藩库,满天的乌鸦盘旋在港口发出难听的叫声,三叶葵纹的大旗下,一把武士刀狠狠的插进了沙子里。

“高丽人!明人!”

牙几乎都要气的咬碎了,头上两道黑色尖角斜指着晴天,穿着黑色足具的倭人大将简直气的要直接奔到海里,追上毛珏砍了,然而他背后,那五十多岁上下,也是包裹在一具南蛮胴中的老头子,眺望向幽深的大海,则是流露出了无比忧虑的目光。

“不是时候啊!”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引狼入室

海东三国的历史算是被改变了,别的不知道,得知李山海把对马岛打了,把长崎城洗了,李朝是差不点没炸上了天,他这还没回来,每天早晨就有数百个儒生跪在王京门口,举着条幅叫嚷着要把李山海这个招惹祸端的国贼就地处决,满朝文武甚至不少南人党都在上书弹劾李山海。

可这个世界太现实了。

五月十八,李山海的讨倭大军回师王京,前所未有的盛大欢迎仪式又是籍此展开。

“李将军神武盖世!”

“吾族之英雄!倭鬼之克星!”

花瓣跟雪花那样从进城的街市两边撒落了下来,道路两旁,市井小民围着军队兴奋的叫着嚷着,还有怀春的士族少女,躲在阁楼之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是向下张望着,尤其是当一群倭人武士俘虏被押解过来时候,气氛达到了最高点,无数石头菜叶子劈头盖脸的砸在了这些不知道是黑田家还是锅岛家的倒霉鬼身上。

上一次万历朝鲜战争的阴影还没有完全从人们眼中散去,去年还发生了全罗道严重的倭乱,在高丽人心目中,不管是谁,只要能痛打小日本,就是英雄。

骑在匹格外高大的辽马上,头戴高冠纱帽,身披大红的仙鹤补子官服,尤其是满脸黑色的大胡子梳理的整整齐齐,一手控马,一手捋须,李山海简直是士人中的偶像,儒生里的圣人,可承受着这漫天欢呼中,这老家伙却是满眼的阴霾与不屑,其中还包含着一丝忧虑。

前天还对他喊打喊杀的,可什么都挡不住银子的攻势,这次毛珏船小装不下,只把一些值钱的给带走了,剩下从长崎城抢出来的货物,快二十多万石米,五万多箱糖,十万多匹麻布等等不得不全都丢给他了,在后头看热闹,李山海还平白混到了二十万两的战利品,东西和物品加起来,价值不下一百二三十万两了,比李朝两年的赋税都要多。

金自典那儿送了五万两银子,两万多匹布,大北党一些士族一家送了几千石米,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瓜分一下,本来一边倒的风向都一下子逆转了过来,获利太丰盛了!百分之二百的利益足以使人铤而走险,忘却了其中潜在的危机,钱送到位了,本来一面倒的风评硬是被搬了过来,朝鲜士族们也开始为他歌功颂德起来。

真是前所未有的荣耀,朝鲜仁祖亲自在景福宫思政殿召见,几百个中央官不管堂上官还是堂下官全数到场,在他们羡慕嫉妒而敬仰的复杂目光中,李山海昂首阔步迈着官靴走进了思政殿,一直到殿前仁祖面前十米,这才双手伸于额前,五体投地的拜了下去。

“臣李山海,拜见吾王贵体圣安!”

“很好!”

李朝的财政一向是走在刀刃上的,这头得进贡大明,支持东江,那头还得支付给后金的年贡,就算身为大王,日子过的照样紧巴巴的,想修个宫殿都没钱修。这次李山海为王室也献上了十万两银子,将近几十万两的财货,仁祖大王不高兴才怪了。

似乎声音都比以往有底气的多,连着点了两下头之后,一身锦绣的仁祖甚至都站了起来,洋溢的挥舞着衣袖大声赞扬着。

“甲兵光复我朝旧土荣光,坚船犁庭扫穴,灭倭患于万里海疆之外,李公之功,功在社稷千秋,寡人甚悦,此功不赏不足以安社稷,平民心,寡人决定,册封李山海为全泉府院君,晋……”

按照礼制,这种大臣的晋升应当由议政府提出,在朝中宣布,再有朝鲜国君赞同,可这次晋升居然是仁祖亲自提出来的,可见这次李山海刮回来的银子是多么得人心,就像罗马共和国时期拿着高卢战利品取悦元老院的凯撒大帝那样。

不过就算是凯撒本人都有政敌,李山海更不要说了,没等仁祖说完,户曹判书崔明吉又是一脸死了爹娘像抢着跪了出来。

“王上,老臣以为,不妥啊!”

真是一副为国为民像,花白的胡子都震的直颤,老家伙脑门砸地板咣咣作响,都快赶上泣血杜鹃了。

“李山海擅寻边衅,未有王上命令出兵倭国,其狼子野心,罪不容诛,一但再此挑起倭种之群起渡海来攻,社稷之祸近在眼前已!”

“诸位忘了壬辰倭乱吗?”

猛地都蹦了起来,指着李山海鼻子,这老家伙眼睛红的跟杀父仇人那样,狂暴的叫嚷着。

“老臣斗胆,应立斩此獠,传首于倭国,已化解东来之祸!”

这眼神,这声情并茂,崔明吉都快被自己感动了,奈何,满朝上下,响应他的却是没几个,无他,这些理由早在李山海没还朝之前,就已经被说烂了,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这一趟,一百多万两的钱货进账啊!谁人不心动?

而且道理的是非曲直黑白并不是朝堂上唯一的标准,党派的利益才是,如今西人党的党魁金自典一直没说话,西人党人亦是按兵不动,他一个老家伙非得孤注一掷,孤掌难鸣也是自找的了。

崔明吉没说完,也是南人党的舍人柳成龙一直阴仄仄的站了出来,走了两步,也是头拱地屁股朝天跪了下去。

“王上!这次讨伐倭寇,不止有李山海李公,还有大明东江镇的毛副将,依照崔大人的意思,我朝还得砍了毛将军的头给倭寇送去,去乞求他们原谅我朝把闯入家门的强盗给打了!”

这话让崔明吉僵在了那儿,不管怎么打击李山海,大明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当年万历皇帝相当于李氏朝鲜亲爹了,如果不是明军入朝,李朝早就成为历史的尘埃,这年头李氏朝鲜这小弟绝对算得上够意思,大明都灭亡二百多年了,李朝依旧用着崇祯年号,这种情况下他崔明吉要敢说杀毛珏,估计他的脑袋得被先砍下来,送到东江镇当球踢。

他就只能把话题引到了战争上了。

“王上,此事一但引发我朝与倭国的全面大战,祸事就在当年啊!”悲催的抖着手,崔明吉又是满脸荒凉的向李朝满朝呐喊着。

这同样是个绕不过去的问题,银子好拿,可失主拿着砍刀追上来了又该怎么办。

在仁祖忧虑的目光中,一直作为风暴之眼的李山海终于说话了,跪直了身子,老家伙重重抱了抱拳头。

“王上,此次出兵扫除倭寇,并且击灭支持倭寇的幕后黑手,大明的东江镇毛将军都是出力甚大,天军骁勇善战,东江还尤善水战,既然王上担忧,何不把济州,对马一带划给东江防区,再以朝廷水师辅佐防御,当万无一失!”

“王上,当年倭寇进攻我朝,正是丰臣贼子趁我朝不备,夺此二岛为跳板,后我朝名将李舜臣大人水师出战,击溃倭人水师,这才反复乾坤,今只要这二岛在,倭人战船断无可能侵我李朝半点江山,请王上明鉴!”

这一番话不仅满朝寂静,就算李山海自己也是心里扑通扑通的,这是毛珏分他战利品时候提出的要求,这个小毛将军的狠辣大胆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俩小岛他不在乎,可天知道毛珏拿到这俩地方之后,又会给他闹出什么弥天大祸来。

奈何,正如毛珏所说,他俩是一根绳上的俩蚂蚱,上了贼船他就下不来了,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

寂静了片刻,又一个重量级声音响起,慢条斯理的走出位置,跪在殿上,领议政金自典慢条斯理的叩拜道。

“王上,老臣赞成!每年我李朝耗费在东江镇的毛米足有二十万石,既然东江食我之禄,让毛文龙多守几个地方,减少些我朝负担,也是好事!”

毛珏有多大本事金自典是知道的,对于他这个位极人臣的领议政来说,不求什么功劳,别出什么乱子,能把官儿舒服的做到卸任,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对马,济州都是面临倭国的前沿,毛珏愿意接,他是自无不答应的道理。

有了这个大佬出面,西人党的徒子徒孙自然不会再唱反调,至于李山海本身就是南人党的领袖人物之一,朝中南人党徒也不可能扇自己耳光,两班文武几乎是齐齐的跪地磕头,这种情况下,李朝的仁祖大王自然也是顺水推舟,抚掌大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就依群臣,本王向大明皇帝上书,请东江协防对马,济州,另兵部判郎李山海有复土平贼之功,加封全泉府院君,晋兵曹判书!”

“王上圣明!”

整齐的歌功颂德声音自景福宫思政殿传出,在一片自以为是的巴结声中,控制北海极其重要的两个据点,就这么糊里糊涂姓了毛了。

只不过完成这项伟绩的小毛将军,接到消息时候状态并不是太好。

“爹,别打啦!饶命啊!!!”

一声声惨叫,不住的回荡在皮岛都督府上空,凄厉的惨叫吓得那些下人小丫头都是瑟瑟发抖……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东江,权势

同样是带着大笔的战利品,李山海是全城欢呼,景福宫大王召见,还升官发财,到毛珏这儿?一顿皮鞭炒肉!

这头从船上往下搬着箱子,运着金子,那头毛珏就被毛文龙骑兵给拎到了都督府,从前厅打到了后花园,打的堂堂铁义副将满地打滚跟滚刀肉似得。

“爹,咱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您老至于吗?把我打死了,咱毛家就绝后了!”

哪儿都能挨打,就脸不能,万一顶着个土豆丝脸,他还如何去统领那群骄兵悍将,还不得被庞大海这些缺德鬼笑死。把脑袋藏在胳肢窝底下,顶着个遭殃的腚,毛珏是满面悲催嘶声竭力的嚷嚷着。

然而毛文龙却是气的老脸都有些扭曲了,那藤条鞭子抽的跟雨点似得抽毛珏身上,一听这话老家伙是更气,暴跳如雷的咆哮着。

“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更好!打死你老子再在同族领养一个,省得你这个混账东西早晚把毛家拖累的株连九族!干什么不好,去招惹倭国!你那么能耐你咋不上天呢?”

说话间,毛珏的救星倒是来了,一溜小跑,东江大将之一的刘兴祚满是兴奋的小跑进来,一面跑一面还向上招呼着手。

“毛帅,港口那面让问问,稻米是搬到甲字库还是义字……”

“毛帅!您在哪儿,后院吗?末将再去后院找找!”

这货还算有眼力见,愣是瞎子一样睁着白眼说胡话,向后花园跑去了。外人面前必须给毛珏留面子,眼看这一幕,举着鞭子也不是,不举也不是,恼火的一撇脑袋,毛文龙干脆恶狠狠的把竹鞭砸在了墙上。

“兔崽子!你再给老子多惹点事儿!让老子早点气死!”

“那个,爹……”

毛文龙气的冒烟要回他的小花厅去喝杯茶消消火,偏偏这功夫,好不容易把脑袋从胳肢窝下拔了出来,毛珏忽然又是嬉皮笑脸的一抱拳,弄得他没好气的甩过头。

“有屁就放!”

“那个,孩儿和李朝领议政金自典,兵曹判书李山海越好了,济州岛,对马岛,划归咱们东江的防区之内,不过孩儿手头兵力拮据,不知道爹能不能大发慈悲,割舍个两三万人马……”

搓着手指头,毛珏一副十足的奸商模样,看着他奸笑的表情,毛文龙的嘴角又是不自觉的向右狠狠抽搐了几下。

…………

黄昏下的皮岛变得金灿灿的,然而与几年前相比,却是荒凉了不少,以往停驻在这儿的南商北贩们如今仅仅在这儿打个尖儿,旋即去往更北的地方,如今的义州边市已经取代了皮岛边市,不仅仅是客商,就连成群结队蓬头垢面的辽东难民也消失不见,仅仅剩下些许懒得实在无可救药的穷汉子,自暴自弃的缩在城隍庙里捉着虱子。

这些人也坐船向北方去了,毛珏的防区中虽然不见得生活水平是最好的,可却总有着无尽的机会,就算仅仅去当个屯户,耕种个几十亩山田的玉米棒子,也好过在这儿混吃等死混日子强,不知不觉,东江的中心向北偏移了。

不少东江军将对毛珏是恨得牙根直痒痒却无可奈何,更多的则是流露出一股子羡慕来,毕竟能让一个处于敌前随时会被抛弃,可有可无的军镇发展到如今规模,那份手段亦是令人钦佩,更何况军中最服人的还是实力,如今除了东江镇之主毛文龙,也就这位小毛帅的手腕最令人佩服,没人能拍着胸脯保证,建奴的重重围堵下,自己能杀出一条血路的同时顺道还把祖大寿给救出来,解了大凌河之围。

今天是来归还战船的,顺便把酬谢奉上,毛珏发财了也不能忘了老爹与苦兄弟们,一万箱糖,五万石的倭米,连带着布匹倭刀什么的卸下了一大堆。

港口那儿,西大营调拨给毛珏之后,重新组建的西大营正在喜滋滋的往营房里搬运着这些财货,快活的跟过年了一样。驻守在船边上,铁义兵马则是一个个吊儿郎当的抽着烟,那神态,就跟后世上海看哪儿都是农村那种自信一样。

就连西营参将李九成都是讨好的给孔有德点着烟,猛抽一口之后这货居然一张口给吐了,满是不屑的甩给这个昔日穷哥们两条软中华,立马喜的李九成点头哈腰,那谄媚的表情真是十足的跟在黑老大身边马仔样子。

这模样让毛珏都有点看不下去,无奈的拽着马缰绳踱步向前。真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刚刚还大佬气十足看到毛珏来了,孔有德赶忙是吐掉了嘴里的香烟,还格外的呸了一口,旋即这才咧着一口大黄牙,马僮那样簇拥到毛珏马前伸手接过了他的缰绳。

“将爷,今晚不在皮岛过夜吗?”

“我爹说看到老子他就头疼,还是不过夜了!”

回想着毛文龙的暴跳如雷,毛珏下意识的又是揉了揉屁股,刚刚那顿抽,可是真狠啊!老爷子是真的动了火气,然而刀子嘴豆腐心,挨了顿揍,最后毛珏还是磨出来了两个营,包括了他这次借走的水手兵,一共五千兵丁,去给他守对马岛与济州两处军事要地。

虽然不是如沈世魁,刘兴祚兄弟这样的主力战兵,可这么算下来,铁义的战兵数量依旧达到了一万二之多,而东江镇的战兵则是缩减到了一万九,东江一小半的兵权不知不接滑落到了毛珏手中至于财权,毛文龙更是早已经没法比了。

而且坐回去的船也不是东江的福船了,而是毛珏的旗舰风帆战列舰黑珍珠号,这样的战舰毛珏在铁山内港还有着六条,只要装备完武器系统,就可以全部投入到使用当中。

成就还真是有点令人迷醉,吹着夜色中冰凉的海风,毛珏都有些自得的陶醉在眼前一片漆黑的海域陆影,历史上因毛文龙之死而衰败的东江镇,如今变成了这幅盛况,一切都是因为他!

可就在这功夫,北面的陆地上,一股子火光忽然腾的一下子喷发出来,哪怕隔了几海里,火光依旧清晰可见。

“谁让你把本将晚上回去的消息放出去的?”

这么个欢迎仪式,也够特殊的了,愕然了一下,毛珏是笑着责备了一句,然而这话听的孔有德却是一头雾水。

“将爷?末将啥时候要把您要回去的消息传过去了?”

“哎呦!那个方向好像是铁山城,这么大晚上,他们点这么大的篝火干吗?”

这个愣缺惊愕的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着,他这话,却是让毛珏心头咯噔一下。

“开快点!”

半个时辰后,铁山城。

毛珏的嘴角在抽搐,这个情况还真叫似曾相识!

一座酒楼子烧成了个大蜡烛,火势还在向附近蔓延,可救火的百姓却是没几个,街道上,也站满是兵丁,三十几个铁山军耷拉着脑袋被围在中间,还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波,周围聚满了端着刺刀的铁义军团其他成员。

然而虽然是将人包围在其中,可明显外围的铁义军也是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头一次对同袍端起了手里的家伙,迟迟没有推进。

看到毛珏过来,其中一个被围的家伙居然还很是兴奋,见到家长那样,伸手拨楞开挡在前面的包围军兵,三步并作两步奔跑到了毛珏面前,猛地跪在了那儿。

“小的叩见将爷!”

回头张望着烧成一片的火海,指着另一帮铁义军,这货兴奋的叫嚷着。

“将爷!小的是第一团第六哨哨长于三狗啊!请将爷为小的们做主!这清酒馆明明是小的们先到的,这些赵家的混账们非说是他们订的,让小的们滚蛋……”

别说,正主还都在,没等他话说完,带队维持治安的人群中,第八团都司官赵成已经满脸难看的快步走了上来,焦虑的抱拳请罪道。

“将爷,末将驭下不力,一些混账东西灌了几两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请交给属下,属下一定给将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怪你!”

就在赵成忐忑的抱拳中,毛珏居然是越过了他,铁青着脸,径直的走到了那个于三狗面前。

“谁放的火?”

“回将爷!”

倒是不敢撒谎,这货愣了下后,又是急切的解释了起来。

“小的们这不领了功勋银子喝多了,那帮鸟人又在叫嚣什么铁山是他们赵家铁山……”

“来人!把这些混账东西都给老子拿下!”

“将爷!”

毛珏猛地爆发一般的咆哮,吼得所有人都是一愣,旋即那个于三狗惊骇的抱住了毛珏大腿,磕着头叫道。

“将爷,小的是第一团,您的亲勋啊将爷!”

气不打一处来,毛珏也是揪住了这货的衣领子。

“你还知道自己是老子的亲勋!老子是什么人?铁义副将!你在老子的地盘上放火烧城!你根本就没把老子放在眼里,来人,还不带走!”

一句话也说不出,于三狗还有那些第一团,毛珏最早的一个团亲兵被全都拖了下去,不过赵成的第八团也没有被法外开恩,他们也是被带走,为此赵成又是目光急切的走到了毛珏身旁,狠狠的一抱拳。

“将爷,这些亲兵……”

“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有钱花不出去

毛珏的处置还是很公平的,三十来个在城起哄的乱兵全都被判处纵火罪,革除亲兵籍,赔偿酒楼还有附近民房的损失,最后流放到对马岛铸城去,不管是军官还是军兵,没有特殊。

这个审判还打破了明末军队中的一个惯例,那就是亲兵犯罪,一般都由自己主将处置,就算高一级的将官也不可逾越,毛珏却是越过了赵成处置了他的兵卫,再一次向整个铁义彰显了他的绝对统治权,没有人例外。

然而,这仅仅是解决了个表面问题,这次从倭国回来,一系列的深层问题又浮现了出来。打架放火也好,斗殴拼酒也罢,总结到一个问题。

有钱没处花!

这次打倭国那些十多年没上阵的菜鸟可是战果颇丰,就算没有到长崎城抢掠,搬空富商家都是在指挥与监督下有组织进行的,可一个人依旧落到了五六十两的赏银,运气好的一百多两也不是没有,如果要是华夏传统之家,这个时候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买地盖房子了。

奈何,铁义最珍贵的东西就是土地,两个郡多山地,哪怕加上新开垦的土地,加一块也不过十三四万晌地,这两年铁义的人口是不断增长的,除了军屯之外可买卖那零碎几千亩地,早就被人扫光了。

没有地,兜里银子咋花?铁义军镇就铁山义州就有着几家酒楼子,忽视了自己防区购买力市场,江南来的丝绸南货,绝得大部分还被毛珏当外销品与后金交易战马北货去了,去酒楼子都排不上号,这些当兵的不打架作什么?

可以大方的给兵丁赏赐,可绝对不能让他们兜里有多余钱,这个时代这样的军队才有战斗力,要不然老子拼死拼活换到那点钱干什么?

“将爷,您真的确定?”

拿着铁义副将府下属的屯田账本,副将府的大管家,督军粮道使苏胖子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不过坐在副将书房的大圈椅上,毛珏是无奈的点点头。

“没错,把白马川的十六个军屯撤回,这儿的田地全部上市出售,不过只限于铁义亲兵团,每人限购五亩!”

军将私自贩卖朝廷屯田土地,可是死罪!当然,这点法规在军阀化的东江没比放屁重多少,苏长梅是压根没有去顾虑,唯一他顾忌的是,这白马川可是义州少有的平原沃土,这儿要是被卖了,副将府的秋收可是影响很大。

而且现在五月份,再有两个来月庄稼就收了,这时候把十六个军屯后撤,也会引得许多人不满。

不过,总得有个地方让这些兵痞子消费出来,不然毛珏都不敢打下一场仗,眼看着苏长梅还在迟疑,他是干脆撸着袖子站了起来,左右晃动着胳膊还活动了下身板。

“给老子拼命打仗的,总要有些特权,彰显出好处来,况且他们的地在这儿,将来一但建奴来袭,也不愁他们不会拼死保护乡党。”

毛珏这么说,苏长梅自然是没什么话可说,拿着田册苦着一张脸出了办公室,又是扭了扭腰,然后踱步到了窗户边,低头张望向了下面扭着一身肥肉,对着后勤那些勤务兵嗷嗷叫着的苏胖子,他又是头疼的揉了揉脑袋。

“土地啊!土地!”

这年头土地还真是最珍贵的资源,这个消息一放出来,立马白马山城就热闹了,就算田涛赵成的麾下亲兵都是大老远搭牛车来这儿义州,排队排的老长,整个义州认识字的不超过三位数,面对一个个大兵指手画脚把银子不要钱那样砸过来,十几个认得字的勤务兵忙的手慌脚乱,这头把盖着铁义副将府的地契给出去,那头银子装到箱子里,这年头一亩地地价多达二十几两,有的亲兵家为了买地,把娶媳妇本,棺材本都拿了出来,三天时间,白马川卖出去了三千多晌地,这次毛珏发放出去的赏金高达四十多万两,都会来了不说,还多了个二十万两银子。

这次还真带动了铁义镇经济发展了一波,有了地,又想着起宅子,还得添置家具,零零落落砖瓦水泥又卖出去不少,整个白马川似乎都变成了一片大工地。

不过银子花光了,这些大兵又是安心的回到了军营,带着对财富的饥饿感,凶狠的投入了训练中,毛珏的铁义军,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

紧挨着白马山城下脚,靠着个山谷边上,小溪流自山中卷卷流出,最神奇的是山谷内,一股子白色的雾气蒸腾而起,这里往西没多远就是长白山脉,地质运动频繁,这儿是一处火山温泉。

五月份的初春,茵茵的树木都发出了新芽,只不过鸟儿是不敢放声歌唱,一群不速之客毫不客气的闯进了它们繁衍生息好几百年的家园。

“这一片都给我用水泥铺平,还有这儿,这儿,院子里用水泥打上池子,急得埋下铁管,把温泉引进来!”

毛珏可是未雨绸缪,得赚钱还得花钱,可怜的铁义军团还没等到下次出战,他们的战争奖金已经被毛珏盯上了,在这片山谷他要修个军人俱乐部,到时候不把一群精力充沛的大兵连银子带精力榨干,是决计不带放他们出来的。

这次找来的工匠也是水泥厂以及各个堡抽调出来的工头级别人物,还以为毛珏这是要修私宅子了,一个个全神贯注的,生怕漏了那一处将爷不满意,日后挨了排头,要知道在铁义,唯一能和亲兵团待遇媲美的,就是他们这些工头级熟练工,能带动的学徒越多,薪金越多,他们可不想砸了饭碗。

毛珏这么瞎比划一通,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比划的是啥了,几个工头却是听的“头头是道”,在那儿“礼貌”的请将爷一边喝茶休息后,石匠与木匠商量着自顾自画起了图纸来。

这头一帮子工头在那儿来来回回计划着如何起宅子,那头毛珏倒是一时间没了事情可干,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就算他再着急,宅子也不可能平地就起来,如今只能规划好了,然后慢慢等着了。

不仅仅这儿要成为工地,向下眺望去,底下一马平川的白马川平原上,也是来来回回推着车子挑着担子的民夫,说实话,平均下来,其实一户就算有三个男丁参军,在这儿也不过有十五亩土地左右,而在原来的屯田庄园,他们管理的恐怕有百多亩,然而什么都是自己家的好,在辽东流浪了半辈子的逃人老人们,就是乐于在自己的土地上新起宅子,从山里砍伐下来的大木头走毛珏的大马路运下来,木匠抛光,做成框架,里面用青砖砌着墙,里面夹着本地产的钢筋,倒是比他这头起的要快多了,如今十几个村落墙头已经起了一小半,有的快的已经开始涂抹石灰泥浆,很有点后世奔小康村落的味道。

然而唯一让毛珏犯愁的还是土地,密密麻麻的村落间只夹有小块土地,虽然白马川够大,东面的土地,还经得起一两次扩张,可那之后又怎么办?土地兼并是个几乎不可逆转的趋势。

偏偏,毛珏几乎没有扩张空间,身后是李氏朝鲜,打不了,面前是后金,暂时打不过,旅顺那面倒是可以想点办法,可他又不是东江之主,管不到那儿去,离得也太远了!

“该怎么弄点土地呢”

苦思冥想中,底下一阵喧哗声相继传了过来,有人的地方就有压迫,这是人类无论如何改变不了的劣根性,在大明,地主欺压佃农,佃奴,后金奴役汉人,号称民主自由的美国人也是踩着印第安人的骸骨,奴役着黑人建设起来的,然后才抹干净脸上喷溅的鲜血,一副道貌岸然模样谴责其他国如何如何种族歧视云云。

在义州,担任这一倒霉蛋的,最开始是那些前来收回义州,崩溃后被俘的东海道兵马,现在则是换了一批新的,长崎一战毛珏三路奇袭,击破了黑田锅岛家的联军,俘获差不多在两千人以上,第二天长崎的土豪富商自己送上门来,连人带财货被毛珏来了个一锅烩,再加上些暴民之类,这次随船,毛珏一共带回来了一万一千多俘虏。

什么开矿冶炼,铺路架桥的事儿,也是正式交给了他们,负责看押的,则是那些从矿工身份解放出来,已经编入铁义军籍的朝鲜兵,后世华夏有朝鲜族,可没有倭族!

最前面戴着链子,扛着根大木头的赫然是忽悠过毛珏的长崎“西瓜”,别说半个月不见这家伙还不见瘦,一身肥肉一边走一边当啷着,后头那些一米四一米五的倭人武士或是背着水泥袋子,或是搬着砖头,为大明大天朝主义的建设添砖揭瓦。

看到这些人,毛珏忽然脑袋里闪烁过了一股灵光……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立体发展

孔老夫子云过,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在毛珏的“残暴”统治之下,七月份的铁义镇又迎来了一个秋收,还带着仲夏的最后一股温热,风吹的春玉米沉甸甸的点着老头子那般浓密的胡子,地瓜秧子也泛滥的长成了一大片绿油油的。

就因为毛珏私开边市,和后金进行贸易,害得铁义屯民刨土豆都不用人力了,几头香烟交换回来的犍牛挽着特意打造宽了不少的钝犁,青筋暴起的犁出一道深深的大沟,后面跟着的屯民直接把土豆捡进篮子里,收一亩地比之前快了一倍还多。

后金征服了察哈尔,和蒙古的联系大大加强,这导致蒙古的马牛羊大规模流入辽东,边市上女真人用这些来换取香烟,丝绸,茶叶,导致铁山的牛群也跟着泛滥了起来毛珏现在有四千多头牛,三千多匹马,要是拉到草原上去,至少也是个小台吉了。

马是根本用不了那么多,渡海打倭人的话船只携带五百骑兵就顶天了,要是在李氏朝鲜作战,这地儿又是多山,骑兵不太能展开,这些马毛珏是打算入秋都拉到山东去卖掉,要是能更远一点拉到江南,就更好了,至于牛,倒是基本上都能留下来,不说牛的蛮力比较大,山间开矿运输负担的比马多点,仅仅留着杀了吃肉都是好的。

至于大明律禁止宰牛?不好意思,哪个县官看不过眼尽管来抓吧!

后世的中央7台没白看,毛珏的畜牧体系也很立体,把山圈上,牛就养在山上,平时吃草,冬天才补干草饲料,底下还修了猪场,猪养在二层小楼楼上,猪圈下面都用铁山矿场出产的钢筋打造成笼子形状,猪粪直接落在一层,再在一层养鸡,猪粪生虫之后正好成为了鸡的饲料,鸡下的蛋又补充了附近的亲兵团,蛋白质大大增强了小伙子们的体魄。

回过头来,发酵的猪粪又拿去肥田下一年的田产还能增加不少,再用晒干的地瓜梗,玉米酿酒后剩余的酒糟来喂养猪牛,饲料也解决了一大半。

毛珏的下一步目标,就是让整个铁义的居民顿顿饭都有肉!

“胖嘟嘟,过来!”

素衣是穷苦出身,小时候最快乐的莫过于过年杀猪了,她是一点儿也不嫌脏,跳着脚拿着个大红薯在猪栏上招呼着,至于阿德蕾娜就不行了,从一进来,她就很淑女的用小手捂着小嘴儿和鼻子,带着一根羽毛的法国淑女大檐帽也是拉的低低的,一声不响跟在毛珏后面。

估计让这妞铲一次猪粪,她都的疯了。

而相比于眼前的肥猪,毛珏更感兴趣的则是在楼下,猪场对面就是牛棚,一匹母牛无辜的被牵了进来,两个大汉一个拉住牛头,一个把住牛腰,旋即一个留着八字胡,头发乱糟糟的屯户男人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弯下腰嘿呦嘿呦的就对可怜的母牛行起了“苟且”之事。

母牛的哀鸣声还有汉子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交相呼应,足足好一会,白生生,浓密密一大桶这才被拎出来。

“走!下去看看!”

阿德蕾娜还真是如蒙大赦,小皮靴踱步还走到了毛珏前面,素衣则慢了不少,有点舍不得的把地瓜扔了出去,在一群肥猪吭哧吭哧抢食中拍了拍小手。

对于牛奶的印象,毛珏都是超市里一包一包,成箱成箱的,刚挤出来的牛奶,还真让他有点承受不起,并且眼前终于得解放,撒着欢儿向山坡上溜的牛也不是记忆中那黑白相间,慵懒的奶牛,而是亚洲最常见的水牛,奶牛的祖先现在还在荷兰慢悠悠吃草呢。

毛珏倒是考虑过引种,可是千里迢迢从地球的另一端运回头牛,那风险太大了,说不定半道上就剩一堆牛骨头,至于挑个人过去,找一头强壮发情的公牛撸……,那画面太美,毛珏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明天开始,你们的早餐必须喝一杯牛奶!”

指着大木桶,毛珏一本正经,郑重其事的宣布着,谁知道话音还没落,素衣已经小脸苍白的猛地摇起了小脑瓜,这刚打下来的牛奶,可是腥膻的很,想想就恶心,更别说喝了。

至于阿德蕾娜,更是嫌弃的撇过了小脑瓜。

“我才不要喝这种下等人的食物呢!”

“下等人的食物?”

毛珏有点惊奇的睁圆了眼睛,印象中,在后花园里吃着糕点,喝着奶茶,这才是她们西方人标榜的生活吧?作什么菜都放奶的西方人,居然说这是下等人的食物?

…………

尽管两个妞一致反对,第二天牛奶还是摆在了毛大人的餐桌上。

除了牛奶,毛珏的早餐算不上丰盛,一人一个煎蛋,一碗小碴子粥,三人分享一条海鱼,再就是腌好的地瓜梗小咸菜,还是托阿德蕾娜的福,从江南捎来了辣椒,他又是比南面的李氏朝鲜先一口吃上了泡菜,伴着通红辣椒油的桔梗。

两妞对视一眼,谁都没提牛奶的茬,心照不宣先对着小碴粥展开终点进攻,然后没用毛珏催就把煎蛋拖进盘子里,就算阿德蕾娜这个习惯慢条斯理贵族方式进食的妞,今个也是破纪录三分钟解决战斗。

“婢子去收拾碗筷了!”

“妾身还有点帐没算明白!”

低着脑瓜,俩妞是放下碗筷就开溜。

“哎~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看来还是没人理解我毛某人!也罢!”

溜出去不到五步,素衣的小脚丫僵在了那里,一脸苦相,毛珏颇有当年诗仙李太白那对月独饮的孤寂之感,仿佛引烈酒那样拿起牛奶杯子,重重嘬了一口。

明知道毛珏是在演戏,可素衣最大的弱点,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拒绝毛珏,小脸郁闷了半天,这妞只好乖乖的溜回去,捧起了牛奶杯子,然而饮了一小口之后,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忽然亮了不少,没用毛珏催促,这妞捧起杯子咕嘟咕嘟就来了个精光,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小嘴儿。

这让门口趟个脑袋的阿德蕾娜又是缩了回来,这妞够现实,就算毛珏来个哭秦庭,哭个三天三夜,她认为不好的,这妞也不会常识,可她也有着所有女人共有的弱点,好奇心害死猫!

真像小猫那样,围着杯子看了两眼,又闻了下,阿德蕾娜这才闭着眼睛端起青瓷杯子灌了一口,旋即还吧哒吧嘴回味了一下。

“加茶了!还有蔗糖!”

“厉害!”

毛珏也不得不竖了根大拇指,这妞嘴还真是刁,做饭是场灾难,品起来却是美食家级别,什么都逃不出她的舌头。

既然两位铁义镇的大美妞这儿,牛奶都通过了,那么毛珏在铁义推广牛奶,应当不是太困难,这可是他发展计划中的一个重点,后世叫嚷一杯牛奶强壮一个民族可不是白叫的,这年头,倭人矮的跟地精似得,然而二战战败后,这个国家痛定思痛,强制普及校园牛奶,到了毛珏那个世代,日本人的平均身高甚至超过了国人,如果他说出去,相信文孟那帮混球笑掉大牙都不可能信的。

唯一的顾虑,这里头奶茶的糖是用抢荷兰商馆的蔗糖,现在他还有一万多箱子,北方不产糖,甜味在整个古代中国都算得上一种稀罕味道,这一批要是喝光了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抢,要么得想点办法与荷兰人或者葡萄牙人联系上,取得通商,前者太不稳定,后者或许可以试试。

也许可以把关在铁山矿场下面那几十个红毛鬼子放出来一两个来谈谈?

毛珏拎着牛奶杯子在那儿晃悠,反复考虑与西方通商能带来的好处与坏处,还有可能性,就在这功夫,门忽然被敲开,死胖子苏长梅一脸喜色的像个二百多斤的孩子那样小跑了进来。

“将爷!第一批已经成了!”

同样也是喜上眉梢,伸手接过了所苏胖子递过来的花名册,第一页,一张细毛笔绘画的地形图就显露在眼帘,一股子阴仄仄的笑容在他脸上也是愈发的浓郁。

“接着派人,铁山水泥还有双山的钢筋梁木也要加紧备好,咱们就给他好好唱一曲雀占鸠巢!”

轻松的把田册丢到桌面,双脚都是搭在了桌子上,枕着手,毛珏轻松愉悦的吩咐道,做坏事儿还真是过瘾,苏长梅这厮亦是阴笑着一抱拳。

“人早就准备好了,将爷尽管瞧好,今个秋天,准保他来个哭都来不及!”

阴森的笑声传出去老远,阴鸠的笑声里,义州边境的青藤堡,一大队农人赶着犍牛驮着满满的农具正在摩拳擦掌,不过出奇的是,领队的不是什么将官,反倒是个高丽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难民团

看起来毛珏势力挺大的了,坐拥两个郡,麾下兵马五六千,可要是放在军阀混战时期,他顶多也就算是个地方军阀,虽然是最能打的地方军阀。

不说朝鲜八道,仅仅平安北道他都是连三分之一都没拿到,夹在李朝,后金,大明三个庞然大物中间,铁义渺小的如同个芝麻粒一般,偏偏哪个也惹不起。

那就只好捡软是捏,玩点偏门的了。

和义州紧挨着的是李朝朔州,这儿可不是什么太平地界,也是濒临鸭绿江前线,上一次丁卯胡乱,也曾经被阿敏顺道给攻破过,只不过破坏了城池,他就退回了义州,一来这儿多山,土地不肥沃,二来后金也是人口稀少,占据了大片的辽东沃土,没人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穷地方,后金算是把朔州正式放弃了。

后来李朝也没有国力去修复朔州,这儿就只好荒芜着扔在那儿,一千几百倒霉的班军外带些发配来此的犯人,算是维持着李朝统治形式。

这儿山地崎岖的特点,还为山贼安家落户提供了乐园。

不过崇祯五年六月,这儿鸟不拉屎的朔州城倒是热闹了不少。

城墙在后金大学八十小锤四十下早就塌成四面土堆,这李朝人打仗不咋地糊弄倒是一个顶俩,在土堆上仅仅又夯了不到两米,就算修缮完了,说是州,可里面破烂的木头板屋房子和一个大点镇子也差不多,之前毛珏觉得明军是烂透腔了,他是没来这儿一千二百多府道兵一多半连个兵器都没有,懒洋洋的耕种着靠着城外的几百晌地。

话说回来,这儿的地理位置是真够好的,西南是板幕岭,西北是鸭绿江支流三岐川,三岐川末端,小防墙岭又隔断了地势,背后又是朝鲜八景之一的妙香山,整个地形就像就口袋阵那样,朔州就位于这口袋口,守住朔州,身后的几百里山河谷地自成一个封闭王国。

不过这个口袋还是有个破洞,板幕岭挨着义州中段有一条山谷古道,上次后金攻破朔州与撤退,都是走的这条古道,这儿曾经还有个板幕关,可惜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废弃了。

这儿算得上平安北道的一扇大门,北扼朔州,南扼义州,后金进攻半岛最近一条路就被卡死了,强攻不进,就算皇太极也只能走更北部的咸镜道,如果战场到了那儿,毛珏得乐死,地形崎岖的跟迷宫一般,八旗铁骑根本没有用武空间,别说他,李朝换个好点统帅,也能玩死他们。

可这么一个重要城池,李朝就是用这么一群弱卒来看守的,跟在队伍里,左右张望着,一个裹着青巾读书人打扮的小子看的直摇头。

别说,兵不咋样,嗓门倒不小,从板幕岭古道进来,走了十多里一个守军没遇到,到这城门口了倒是被吓了一大跳,青巾书生立马是色变,吓得前头领道那个李氏朝鲜老倌儿赶紧是跳下牛背,不住地对队伍中这大大小小几十号老少爷们摆着手。

“别冲动,我去!我去和他们交涉!”

一把火铳又是被那青巾书生给悄悄揣回到了腰里,只不过手还留在了把手上。

“干什么的?这倒这地儿是什么地方不,不成你们这些贱民要通胡不成?来人,都拿下!”

门口喝止住,一个膀大腰圆还算结实的高丽兵长领着三五个像二溜子那样的手下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连个破城门都没有的朔州门洞,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刷的一下几把长叉已经比划了过来,吓得领头的李朝老头脚差点都软了,赶忙是摆着手。

“军爷,误会啊!借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通胡啊!再说,小的去西面做什么?胡人都是吃人肉拆人骨头烧火的,小的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折腾两年呢!”

老倌儿这阵高丽语说的叽里呱啦的,倒是把那个当头的给逗乐了,可算摆摆手把长叉给收了回来,旋即又是一抱胳膊,大大咧咧的问道。

“那你们这一行三四十号,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可算说到正点子上,那老头子从身后脏兮兮的褡裢里翻了一大顿,最后才翻出张皱巴巴的公文,双手递给了那高丽军官。

“回,回军爷,小的们是黄海道的难民,这不去岁胡乱,小的村子被烧了,逃回来时候,户籍已经被注销了,地也被文川朴家所占,官老爷就给俺们批了条子,让我们村儿向北逃难,遇到荒地则落地扎根,就地落籍。”

“这不,小的们走义州,义州是天朝的地盘了,不收俺们,只能走板幕岭来碰碰运气!”

别说,这老倌儿说的有理有据,就连公文都是真的,这玩意是毛珏从黄海道熊津那儿搞来的,李朝无力赈济灾民,干脆把人打法到他这儿,这白条子不知道批了多少张,到这儿派上用场了。

这军官瞅瞅关文,再瞅瞅一群扛着锄头农具风尘仆仆的汉子,一时间禁不住犯了难,琢磨好一会,这家伙方才一拍脑门:“在这儿等着!老子去通报防御使大人!都给老子老实点啊!”

说着扭着那肥嘟嘟的屁股,矮人似得拐阿拐进了那城里,别说破城不打,这五品防御使步子倒是够慢的,让一行人足足等了十多分钟,一个穿着黑沙官袍,戴着纱帽,一张脸瘦长的跟老萝卜干一般,四十多岁的中年高丽官这才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哎呦,拜见大人!”

老倌可够懂礼的,离着老远就直接跪下了,手哆哆嗦嗦在袖子里摸索半天,居然还摸出来一两碎银子来。

“这是小的全村儿孝敬父母官的,求大人笑纳!”

嘿,真叫银子亮人眼,看到这贵金属颜色,这小官儿向前的步子都快了不少,不过没用手接,一脚把银子拨弄掉,再踩在自己官袍下面,这一双八字胡方才笑的撇了起来。

“你们的情况呢,本官也考虑了,可是本官很为难啊!朔州在册的土地,都已经分发完了,实在没有安置你等的位置!”

“啊!求大人宽限宽限吧!我们全村儿一百二十多号人,走到这儿饿死的饿死,逃散的逃散,就剩这三四十号了,再走,俺们就是死路一条,求您开恩啊!”

老倌儿顿时是催足顿胸,脑袋不当自己脑袋那样,砸在地上砰砰作响,他这哀嚎的可怜,萝卜脸防御使又是捏着胡子嘶嘶的琢磨着,拿捏了好一会,故作姿态做主了,这才勉强同意那样点点头。

“好吧,谁让本官心善,本官在小防墙岭和板幕岭之间,有着一片荒地,你们就去那儿开荒好了!”

“什么?开荒,不落户籍那我们岂不是成了佃户贱民了?大人,我们可是良民啊!”

“怎么,不愿意?”

声音一下子高昂起来,脸拉达的跟谁欠他十万两银子似得萝卜脸防御使无比阴沉的盯了下去,两道眼神慌得那老头赶紧磕头谢罪。

“不!愿意愿意,谢大人赐一条活路!”

“那个书生!还不快过来!防御使柳大人愿意把地租给咱们,你还不快立个文书!”

听着那老头急促的话语,青巾书生是赶紧快走两步,听着那老倌嘟囔着,急促的写了起来,片刻之后,一张墨水淋漓的签押文书被那个书生双手递上,看着一大堆文字,萝卜脸的眼睛却是禁不住直了。

这居然是一堆汉文!

的确,高丽语推广几百年了,可汉文依旧是士大夫儒生常用语言,在李朝法律上有效,可他既然能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防御使,随时可能让后金给干了,这柳防御使落魄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他哪儿看得懂汉文。

就在他迟疑功夫,那老倌又是急促的拜道:“老爷,俺们村都是些粗汉子,不立个公文,老朽也怕管不住他们!您看……”

“看不懂?”

青巾书生的最后一句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立马恼羞成怒,柳防御使面红耳赤的叫嚷着。

“谁说的!朴宗,去把本老爷的官印拿来!”

刚刚那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这会儿是像条哈巴狗那样,屁颠屁颠又跑了个来回,不到三分钟,黄铜官印就被他叼来了,在印泥上一用力,一方通红的朔州府大印结结实实的盖在了刚写好的契约上。

也是用毛笔在上面签了字,青巾书生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股令他后悔的笑容来,匆匆收拾好契约,就退了下去,旁边那老倌儿还在那儿颤巍巍的跪拜鞠躬着。

“多谢青天大老爷啊!”

“大老爷!我们村子后头,还有几个村子黄海道逃难的,不知道老爷能否一并收留?”

忽然有点心烦,姓柳的不耐烦的一挥衣袖:“都照你这办好了!退下退下!”

“谢老爷!谢老爷!”

感恩戴德,那老倌也是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带着一大帮“佃户”,折返向南而行。

“姐夫!这小防墙岭明明是荒地!咱这朔州户籍总共才不到六百户,四千多人还多数在江边的清水,仇宁,干吗不给他们落下户籍,多打点粮食不是好吗?”

人刚走,那个膘肥体壮的城门官儿已经是忍耐不住,急促的问了起来,听的柳防御使却是禁不住阴沉的咧嘴一笑。

“蠢材!上了户籍,打了粮食也得上缴,有你我什么事儿!这一张废纸,就打发一群贱民为咱家种粮食,岂不是妙哉!你小子多学学,别老往窑子跑!”

“姐夫您说的极是,要不为了庆贺着一群贱民自投罗网,咱们去喝一盅去!”

“走着!”

一唱一和中,两个朔州最高军士长官悠悠闲闲去潇洒了,临走这柳防御使还不忘把银子捡起来,踹到自己怀里,他是浑然不知道,为了这一两银子,他卖了什么!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一百五十九.好一片屯儿

建设历来是最难的,况且小防墙岭一带是两条大山根,附近最近的水源鸭绿江支流人字形的末端还是在山下,一群逃难难民空着肚子,没粮食没农具,很难扎下根来,更何况附近山贼众多,把老倌与几十个难民抛到那儿,柳防御使也没当回事。

那地方更是偏僻到人迹罕至,除了些猎人,挖参人,寻常一个月俩月都没人去,今年河对岸的后金还分外的安定,朔州城里的李氏朝鲜守军更是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日子慢慢过去,一直到了十月份。

“什么?空手回来了!”

整个朔州城里就这防御使府稍微像点样,朱漆青瓦,典型的高丽民居,可这高八度的嗓门,震的屋顶上瓦片都嘎达嘎达作响了几下两个穿着皮袍子的李朝人居然被揣除了走廊,摔在了堂下,这他们都不敢起来,球一样缩在地上磕着头。

“大人,真不怪小人啊!小防墙岭那面把山封了,实在不让小的们上山啊!”

那张萝卜脸气的跟鱿鱼似得一鼓一鼓,这又到了上山采参打猎的季节,想来个小鸡炖人参补一补,柳防御使就打发这几个朔州的采参人给他跑腿儿去,这等了三天多,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他们居然连毛都没带回来一根,听着这解释,这柳萝卜更是气,一万腰居然把拖鞋给捡起来砸了过去。

“放屁!小防墙岭那儿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你们让鬼打墙啦?糊弄本老爷!来人,把这几个蠢夫懒人给老爷我丢大牢里去!”

“老爷,冤枉啊!”

几个衙役上来,拖着个脸上带着鞋印的倒霉采参人就像大牢走去,一道上这几人还不住的哀嚎着,求饶着。蛤蟆一样腮帮子鼓了半天,端起一壶茶,这柳大人伸手就往嘴里惯着,裹着壶嘴儿喝了半天,喘了口气,方才晃悠着二郎腿嚷嚷着。

“这群堕民,废物,一个顶用的都没有,老三,你给本官找两个人,过两天,咱们自己去猎点兔子什么的,养养秋膘,打打牙祭!”

那天看城门那个膀大腰圆大肚子的货一直在一边迷糊着,被他扒拉一下,这才似睡非睡含糊着爬起来,吧嗒半天嘴,好不容易吐出个字儿来。

“啥?”

…………

毛珏那个时代有一部神剧叫《弓》,讲的是后金李朝战争期间,一个村子让女真人烧了,姑娘还被女真人糟蹋了,然后他哥小宇宙爆发,拿着把弓把公马娴熟的后金八旗给射趴下的故事。

李氏朝鲜人射术如何不知道可这家伙事儿还真全,兽皮做的厚厚大袍子,一壶箭两张弓都背齐了,手上还套了个拉弓的扳指,柳防御使一行二十几个,骑着马晃晃悠悠的就像山里走去。

虽然朔州附近就有山,不过这儿挨着人住的地方太近了,真正想要挖到参,还得去更往深处人迹罕至的阿里山,天磨岭一带,这在城里是个爷爷,可出了城,柳防御使又变成了孙子胆儿,一面在马上晃悠着,一面忽然心有余悸的扭过头。

“老三,那小防墙岭边上的,会不会是射山鹰他们?他们不会从龟城,天磨那头流窜到咱朔州了吧?”

平安道多山,也就多山贼,也难怪,李氏朝鲜把人分为四个等级,最低等的堕民就是会说话的牲口,不是人人都愿意当牲口的,加上北平安道以及挨着的咸镜道荒凉,人口稀缺,这儿就成了盗匪的乐园。

不过说是盗匪,一年到头还是自己种地的时候多,偶尔找到机会了,才下山去村子里抢一票,毕竟这儿也不富裕,没啥好抢的。

当然,要是遇到个送上门的朔州防御使,山贼还是会乐意笑纳的。

然而听着这话,又是在马上差点没睡过去那个城门官迷糊的嘀咕着。

“姐夫,您老就放心吧!射山鹰是我拜把子兄弟,再说,咱这儿穷乡僻壤的,三岐川里连个村子都找不到两个,他们来这儿抢个毛啊?”

“昨个把几个堕民赶回来的……”

“嗨~姐夫,你忘了?几个月前,不有些黄海道来的穷鬼,你把川根儿那块山地划给他们开荒,估计是那伙人!”

别说,一提到这个,柳防御使那萝卜脸都跟冲了电一般亮了起来。

“这么说,这帮穷鬼还没饿死?”

“他娘的,敢把老爷我拍下去的人赶回来,加快点,老爷要给这群贱民点颜色看看!”

有了这兴致冲冲劲儿,颠簸的山路也快了不少,二十多里转眼就到,到了地儿,不光柳防御使,就连肥壮的老三还有那二十几个差役都差不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还是那个川尾吗?

左面板幕岭右面小防墙岭就把空间挤占了不少,中间一条三岐川河在这儿亦是还了岔道,只有河岔中间那百来晌地算是平坦点,以前还有两个村子,可上次丁卯胡乱之后,都被抛荒了,如今朔州那千把人都聚集在鸭绿江边相对平坦点的冲击平原上。

可这才三个月没见,满是石头的河岔道口全都被犁了出来,张满了一种一人多高,绿油油的庄稼,一个颇为大,颇为整齐的砖瓦村落井井有条坐落在河岔底儿,两边山上,支棱起的山谷间各有都有个村子,山田种的也是种不知道什么东西,反正绿油油的连成片,怕不下有几千亩地。

村子间还用碎石头拌着一种不知道什么东西铺成了连接一起的道路,这变化,简直叫翻天覆地。

傻了足足几秒钟,这柳防御使哈喇子差不点没流下来,这得刮多少油水下来啊?

“进村!”

真有点像鬼子进村那样,看啥都新奇,挨着最近小川河旁,山根底下就有个村落,走上那碎石路,一伙朔州官员探头探脑的跟二傻子似得,修建应当还没有修完,在路口,还有人用地里挖出来的碎石头拌着那种泥,在那儿堆砌着个圆形厚厚的屋子,修了两米多高了,还在修,河边,一个大水车树立在了那儿,用着小川河水源源不断的动力,石磨还在嘎吱嘎吱的响着令柳防御使不满的是,这些贱民一个个忙碌的跟蚂蚁一般,有的也仅仅是撇过来看两眼,一个过来行礼问安的都没有。

村口居然还有个茶摊儿,这头摆放着茶水,那头锅里煮着一个个茶叶蛋,走了半天,这柳防御使也渴了累了,上去就找了个地儿一坐,大模大样拿着茶壶往自己嘴里一咕嘟,另一头,老三跟个狗似得,闻着就到了茶叶蛋盆里,也不顾烫手,上去就扒开往嘴里填着。

“喂喂喂!你们谁啊!别用壶嘴喝茶我们还怎么卖啊!茶叶蛋十文一个,你有钱吗?”

这功夫,铺子里居然蹦出个小丫头来,眼看这情景,气不打一处来就嚷嚷起来,不过她这高丽语说的明显挺不标准的,还夹杂着汉话。

回头张望过去,柳防御使那萝卜脸瞬间亮了起来,还真是柴屋出佳丽,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鹅蛋脸儿气的通红,小胸脯鼓鼓的,抱着一箩筐烟叶子在那儿歇斯底里的跺着脚儿顿时引得他色欲上头,大大咧咧一挥鞭子。

“老三,这个妞抓了,回去给老爷我做个偏房!”

“姐夫瞧好嘞!”

嘴里还塞着一嘴的鸡蛋黄,含含糊糊应着,那肥粗扁胖的家伙张开满是毛的胸口,野猪一样满是狞笑就扑了过去。

“喂,你们干什么?我要喊人了啊!”

几个不怀好意的臭男人往自己这儿一扑,是个姑娘都得害怕,一面往后退着,一面这卖茶小妹惊慌的喊着,这喊声倒是勾的几个差役露出了猥琐的狞笑。

“小妞,你尽管喊吧!看看喊破喉咙了有没有人来救你!过来吧!哎呦……”

小姑娘个小力弱,可够灵活的,老三这一膀子拽过去,刚抓到她肩膀,冷不防这妞一口咬在了他手掌上,一个血牙印疼的这货熊一样上蹿下跳着,气急败坏的嘶吼着。

“嘿!我家老爷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敢咬爷,按住了,给爷捆上!”

几个大男人欺负个小丫头,也不知道害不害臊,就算这妞灵活的像个泥鳅似得,也架不住人多,三下两下被按在了桌子上,在柳防御使笑眯眯的注视中,两条纤细可人儿的胳膊被硬扳到身后,在她尖叫中绳子就捆了上来,眼看着这妞小手高高绑在背后都给捆紫了,老三是得意洋洋的捂着手。

“你叫啊!老子看哪个敢管闲事的!”

别说,还真不经叨咕,说话间,村口那修房子一大堆泥瓦匠手头活都不干了,扔下家伙呼啦一下就围拢了过来,为首一个拿着个直滴水泥的铲子,气急败坏的叫骂着。

“你们他娘的谁啊?敢来我们十六卫屯营捣乱,吃了豹子胆儿吧?”

“防御使老爷办事,识相的都滚一边去,惹恼了老爷,把你们都下牢里!”

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小三是狞笑着抱着个胳膊,嚣张的咕噜咕噜一大串叫骂过去,可没等他明白,啪的一下子冰凉就呼在他脸上了,打的这货一个趔趄爬到了一边去。

“去你娘的!”

两种语言的叫骂声中,一大群板锹,泥灰板子还带着泥水,劈头盖脸就拍了下去,根本没想到一群贱民敢对自己这个士族,还有一帮中人动手,二十多个差役家伙都没来的极掏,就被拍翻在地,那柳防御使在里头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反了!都反了是吧!你们等老子回朔州,调动大军,把你们这破村子烧了,你们,全都得死……,哎呦!”

狠话还没放完,背绑着小手那小丫头却是猛地一头撞他后腰上了,一个趔趄,那大萝卜脸噗通一下砸茶叶蛋盆里了,旋即就是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

“让你在我们铁义镇地盘上嚣张!”

手被绑着不能动,小丫头依旧是潇洒的一晃脑瓜,把耷拉到额前那缕碎发晃到了后头。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请神容易,送神?不可能!

真是气宇轩昂出来,屁滚尿流,还不让走!在村头被四五十号汉子一阵群殴,一个个不可一世的兵爷,老爷脸肿的跟蜜蜂蛰了一般,居然还是村里人救了他们一命,不知道哪儿来了五个背着火铳,穿着棉甲的军兵,吹着哨子才把人群分开,要不然都有可能被打死。

老脸上淌着水泥汤,还被一大群汉子给围着,柳防御使还有老三是哼唧着被推上了道,沿着那条就像一块石头砌成的上山路往后岭走,又路过了两块山田一个大村落可算在半山腰,进了个碉堡模样的大房子。

进到这里,这柳防御使就跟见到救星了那样,猛地挣脱了钳制,气急败坏的冲了过去,烫的大舌头郎当的叫骂着。

“该死的贱民,还不快过来给老爷我问安!要不是本老爷仁慈,你们早就饿死了,竟敢这么对待本老爷,我要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拖出去砍了!”

难怪他激动,像是一间书房里头那天求他收留那个老倌儿和给他签字那个青巾书生都在那儿了,正不知道商量着什么,可惜,柳防御使预料中的磕头请安没有,那老倌居然冷笑着又往烟袋锅子里塞了一点烟叶,而那个青巾书生则是神气的站了起来,从桌子上拿起一方铜印直接盖在他的脸上。

“本官东江镇铁义副将麾下北屯指挥使苏贵!柳防御使,你确定想杀我?想要挑起大明和你们李氏朝鲜的战争?”

瞬间,柳防御使傻了眼,足足好一会他这才气急败坏的叫嚷道:“这儿是朔州境内!你们这些明军怎么能闯进我们李朝的疆域!要挑起战争的不是我们,是你们!”

“哎呦呦!柳大防御使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吗?三个月前,朔州城下,可是你亲手签的公文,鉴于我镇土地贫瘠,把朔州东南的荒地租借与我镇屯垦,这租金你可是收了!这上面还盖着朔州大印与我家将爷官印!柳大人还想耍赖不成?”

那天那张糊里糊涂签的公文被苏贵轻飘飘的在他面前抖着,这下这个姓柳的是彻底傻了眼,好一会,方才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你们这是诓骗,本官要上报朝廷,让朝廷……”

“是,上报朝廷,我们这屯营可能留下,也可能被赶走!”

那张年轻书生的脸上满是冷笑,苏贵也不嫌脏的拍了这货两下被茶叶煮的发红的老脸。

“可别忘了,私割疆土,可是死罪!我们大不了白忙活一场,柳大人,您这可就是人头落地,没准儿还是满门抄斩啊!啧啧,兄弟我都为你担心!”

这下子,这姓柳的一张老脸都快哭了,吭哧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屁来,倒是这苏指挥,很好心的抱起了胳膊,对着押他们过来的屯户卫所兵们开解的说道。

“行了,别不依不饶的了,人家柳大人是化外蛮夷,不懂规矩,打一顿就行了,赵姑娘家的损失指挥所赔了,也算给国际友人一个面子,散了散了!”

指挥使出面,一帮屯民自然得给面子,再说打也打了,气也出了,是笑呵呵的向后散去,就连那小姑娘也是笑着摆着小手,说不用赔了,看着这群彪悍的“贱民”散去了,一帮子中人官差可算是松了口气,只有赵防御使跟个大姑娘似得,哭丧着一张脸。

“柳大人,日后咱们也是比邻了,兄弟得奉劝你一句,干什么不好,把他们村卖香烟的赵姑娘给得罪了,一帮子烟鬼,兄弟我都不敢得罪呢!还好这也算是一回生两回熟,下次记住就好,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送了,柳大人您走好!”

撇下他,年轻书生也是大摇大摆的回了书房,接着跟几个老头商量着什么,看着自己家老爷还在那儿发愣呢,老三忍不住把脸凑了过去。

“姐夫,咱就这么忍了?”

“不忍再挨一顿拍吗?”

脑门上都让冷汗给打湿了,心有余悸环视一圈,十多个端着火铳,腰里别着刺刀,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明军正威严的树立在左右,嘴角不住的向右抽搐着,揉着烫的发疼的老脸,柳防御使是气急败坏的一晃脑袋。

“走!”

…………

乘兴而来,挨打而回,一群人也就老三吃了俩茶叶蛋,剩下的饿了一天,差点没稀碎了,一回了朔州城就做了鸟兽散。

“姐夫,这口气,您可不能忍啊!咱们的地头上,让那群贱民给折腾成这样,您老可是士族!这传出去,老脸还往那儿放啊!”

“明个!明个一早,老三我带大军,去把那个鸟屯子给您老洗了去?”

脸都被板锹拍肿了半边,躺都躺不下,老三是歪着个舌头,含糊不清的叫嚷着,那头,姓柳的却是愁着一张茶叶蛋脸,滋溜一口嘬了口他们李朝淡的跟水一样的清酒。

“不能忍?不能忍有能怎样,咱们掉套里了,那东江副将小毛帅和朝中金大人,李大人关系甚好,我这要是弹劾上去,或许他没事儿,老子先的掉脑袋!”

“你这大军一去,没准把事情闹得更大,咱们全家还得一块儿掉脑袋了!”

“可,姐夫,就这么忍了?”

又是嘬了一口酒,那柳防御使的老萝卜脸忽然变得无比的阴郁,低着头瞄了老三一眼。

“对了,老三,你说龟城那个射山鹰,是你拜把子兄弟?他手下咋样,可曾砍得了人,放的了火?”

“姐夫,瞧您说的,射山鹰可是亡命徒!他手底下,还有壬辰倭乱时候,被打散的倭寇下的小倭崽子,一个个自是杀人不咋眼,藤川到咱们这儿的官粮他们都敢抢!您问这个干吗?”

嘴角泛起一股子满是杀意的冷笑,柳大人随手放下了酒杯,对着他勾了勾两根手指。

“你把他们给老爷我召来!”

…………

既然不能明着动手,那就只能玩阴的了,别说,附近这三山五岳绿林好汉还真不少,老三也是真能混,个把月时间,居然给柳防御使弄来了五百多号山贼,姓柳的在川河与歧河之间又一处庄子,一群山精野兽就被安置在了那儿。

有的光着膀子,一身的毛抱着胳膊,有的歪着个脑袋,射山鹰应该有倭人血统,个子矮的可以,还瞎了只眼睛,扣着个黑眼罩,另一只眼睛瞪得溜圆,真跟个鹰眼似得。

这支“大军”还真是让柳防御使满意,看着几个贼头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是把厚巴掌重重拍在了射山鹰肩膀上。

“干的漂亮点,尽量别留活口,抢到什么玩意,都是你们的,事成之后,我保举你在咱们朔州当个防御兵头。”

就算官儿都敢抢,这当官对于草莽人物来讲,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要不明末农民起义,那些个义军首领怎么屡次接受诏安,这射山鹰也不例外,用他那生硬的高丽语冰冷而残忍的点了点头。

“老爷您就瞧好吧!”

“就是,姐夫,我出面啥事不好使?”

旁边老三也是跟着帮衬着,扭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这姓柳的再一次满意的点点头。

“去吧!”

…………

难得柳大人大晚上没喝酒,反倒是兴趣盎然的要爬山,在一群衙役打着哈欠的抱怨中,他是兴致冲冲的向西南眺望着,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一股子火光在西南面撕裂了漆黑的夜幕,看的这货兴奋的一拍大腿。

“成了!”

一宿没睡,庆功宴柳防御使都下令摆好了,然而,一大早晨他掂着脚在朔州土道上望眼欲穿,一早晨,却连个鬼影子都没回来。

“这帮家伙抢的太多,拿不回来?”

纳闷的自言自语嘟囔着,柳防御使又是后悔的晃了晃脑袋。

“但愿老三那货能激灵点!”

又这么干等等到了中午,还是一个人都没回来,这下,柳防御使心开始有点揪揪了,可惜,认他这么度日如年,五百多号山贼也跟被山精吞了那样,丝毫不见音讯。

直到第三天,姓柳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时候,终于回来了。

然而,跟来的还有一队荷枪实弹的明军。

可再不复那副绿林好汉模样,残余二百多山贼一个个鼻青脸肿,满脸是伤,萎靡的被绳子绑成了一条线,后面明军则是盔明甲亮,赶牲口那样驱赶着。

两米多高的土堆城墙上,柳防御使战战兢兢的巴望中,五口大铡刀被明军扔到了城门前,旋即在城上高丽守军惊叫中,五个三贼被直接推到铡刀下,就跟铡萝卜似得咔嚓一下子,脑袋就飞了出去。

柳防御使当即浑身一个哆嗦。

这还没完,五十几个山贼被驱赶去挖坑,这头铡刀了五个就接上五个,坑挖好了,剩下那五十个也没放过,全给铡了,血黏糊糊的流淌一地,身子埋了,脑袋则是葡萄串儿一样的被明军拎起来。

提着这礼物上门,别说守门了,门口的高丽兵腿儿都吓软了,忙不迭就给了明军大爷们把门打开,还真是不客气,端着燧发枪,那些明军直接把各要点占了,虽说这地儿也没啥要点。

在一间茅坑前面,苏贵可算是找到了蒙着一身女装想要开溜的柳大防御使,一把拽住了他肩膀子。

“哎呦呦,柳大人,这是要去哪儿?您这一身儿,可真新潮啊?”

老三就在他身后,一张脸被打的跟包子似得,嘴种的犹如香肠,两个眼睛也像桃儿一般,连给他叽咕下眼睛都做不到,心虚到极点,姓柳的就差没跪下了,哭丧着一张脸,悲催的顺着苏贵话儿往下柳着。

“是,苏爷说的对,一点小爱好。”

还好这苏贵不是来找他算账的,左右环视了一圈,嘬着牙花子,苏书生感慨的摇着头。

“柳大人,不是兄弟说你,你这地界不太平啊?前几天,这不,五百山贼大摇大摆敢来打咱军屯,这不反了吗?老子这一气,当场宰了三百多,剩下这二百,我家将爷也是一气,下令全砍了,这送过来,给柳大人你报个功!”

“多,多,多谢苏爷美意!”

二百多个脑袋葡萄那样穿一串,最上面还是射山鹰那死不瞑目的独眼,柳防御使都想哭了,还收下报功?不过苏贵似乎丝毫都没看出他窘迫模样那样,又是笑着搂着他的肩膀。

“不过我家将爷担心柳大人您啊!这居然连朔州的防将都能被山贼绑票了,这朔州城墙年久失修,可不是件好事儿,我家将爷叮嘱兄弟我,一定要帮柳大人修好城墙!”

瞄了一眼打成猪头的老三,苏贵阴仄仄的拍了拍柳防御使胸脯,一个飞眼抛了过去。

修城墙?恐怕修好之后,也成了你家的城墙吧?可是老三都在对方手里,苏贵这是明摆着告诉他,你有把柄在老子手里,说话小心点!这柳防御使又不是啥赤胆忠心之辈,这时候也只能打落门牙肚里咽,一张笑脸比哭还难看的点着头。

“多……,多谢苏爷的美意!”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太慢了

崇祯五年真是难得宁静的一年,除了高迎祥等七十二营杀进山西,连下修武,大宁,泽州,寿阳等线,难得不太旱,黄河又在孟津来了次决口外,基本上没啥大事情。

后金在消化蒙古,来义州城外边市来交易的蒙古人越来越多了,听说皇太极在沈阳设立了两个蒙古旗,把吞并的内喀尔喀五步,扎鲁特部,巴林部编为左右两旗,看样子在大凌河下,后金还是被打疼了的,忙着补充人口。

可是持续的征服蒙古扩充人丁,下一次再面对的后金,将是更加可怕。

然而毛珏的扩张却没进行多少。

胡天八月即飞雪,这已经是十月多了,快到十一月份,一场初雪早就降下,小冰河期怪异的天气中,天地间又是封冻成一片苍白,冷的连狗叫声都听不见,然而在太白山绵延的山岭中央,整整一条道都是热火朝天。

冷天也有好处,河水往地下一泼,一条冰道就出来了,马蹄子底下带凸纹印子,踩在上面也不太打滑,夏天运不了那么快,冬天却是一道寒冰高速公路,一个个东北最典型的交通工具爬犁拖着煤,水泥,铁,飞速的顺着山坡道往下放,二十公里山路都用不上半个小时,铁义镇的人力财力在这儿发挥的淋漓尽致。

真叫欺负人欺负到家了!整个朔州城被拔了个精光不说,那一千五百多守卫镇兵,还有流放到此的刑徒全都被毛珏给征用了,去给他到小防墙岭搬石头去,真叫冬雷滚滚,反正距离倭国近,李朝的硫磺也不少,这儿的硝石更是土产,靠着太白山脉陡峭的山崖就没消停过,数不清的石块被蹦落下来。

城墙底下那些夯土也被清理干净了,有了一万多倭人矿工,铁义的钢铁产量也是大增,这会儿毛珏终于奢侈的用上钢筋了,一根根几米高的钢筋就像一从从芦苇荡那样,从小防墙岭搬下来的石头,到这儿来合上水泥,镶嵌进墙里,二十多天功夫,长八百宽五百厚三米的朔州新城墙已经起到了六米多,再起两米就可以完工了,到时候左靠山,右靠河,朔州往南的三歧川就是个天然的堡垒,万夫莫开。

整个内城的破房子全当木料与建材给拔了,坐在孤零零那个大院城守府里,柳防御使看的两个眼睛都发直了,偏偏,毛珏还在那儿嫌弃着。

“太慢了!”

“将爷,这已经不慢了!”

他身后,苏长梅这胖子大冷天冻得通红那张脸都快哭出来了,悲催的在后头抱拳拱着手。

“这儿八千壮丁,运输五千多人,还有水泥厂铁作坊伐木人手这已经占据两万多了,咱们铁义户籍上一共才一万来户,大家伙都要被将爷您给折腾起来了!没日没夜的干啊!”

这还不算没人权的倭人俘虏,另外酿酒厂,卷烟厂,淀粉磨坊那些人还不算在内,可以说今年铁义人是别想猫冬了,苏长梅自己都快被叫成梅人性了,偏偏自己家将爷还不满意。

听着苏长梅抱怨,毛珏是无语的嘀咕着。

“我又不是不给钱!多干点活能累死啊!”

“将爷,真能!”

看着这货首肯的点头,毛珏是彻底没话说了,只能昂这头向北眺望,看着那漫天大雪干着急。

别看他不声不响吞了一个郡,从这儿向北,沿着鸭绿江沿岸,还有昌城,碧潼芝山,渭源,江界五个郡,这才到咸镜道边沿,他这走一步的时候,后金简直是在大步流星向前奔跑,漠南蒙古足有四五十万众,还有广袤无垠的大草原,更何况皇太极的征服还没有完,想着下一次面对密密麻麻跟蝗虫那样的蒙古骑兵,毛珏就头皮发麻。

的确急不得了,就算他一个冬天把昌城碧潼全给吞了,铁义的屯民已经不够开垦新的田庄了,空城又有何意义?

可上哪儿能弄点人去呢?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祖大寿三万多人修了六个月的大凌河城没完工,毛珏两万人修了两个月的朔州城就建成了,密密麻麻的城垛像锯齿那样,此外在北城门还有靠近河的西城门内还修了向内的垛口,而且每隔几米就有向外伸出的一道长方形凸出棱墙,左右的火枪手射击之下,攻城者将没有死角可藏。

那一批迁出来的白马川十六个千户所有福了,城内的住房都划给了他们,虽然毛珏仅仅提供砖头水泥,他们得按照规划自己盖,可这个年头住在城里和住在城外感觉就是不一样,而且朔州城附近三岐川那一片平坦的冲击小平原也划分给了他们。

至于原来那些高丽人兵丁?挖矿去!后世检测,整个半岛矿产异常丰富,而且百分之七十五都集中在北方,还真是不假,就这么随便派人找一圈,都翻出个煤矿,翻出个铁矿来,打仗这些种地时候是操练时候一百倍还多的高丽兵丁真是靠不住,还不如让他们做点有用的。

当然,也不是白做工,一个矿工一个月五百钱,还给全家粮食供应,效率高的有奖金,这已经比李朝当兵的待遇强好多了,在柳防御使悲催的目送中,就连他亲兵都走了十多个,去当矿领导去了。

防御讲究的是掎角之势,修了朔州本城的同时,毛珏又在小川河上架起了类似西方那种可以拉起来的木头桥,在河流的三岔口多修了座小了不少的卫星城,十二月二十八,新堡垒也是正式落成,看着沉重的大炮嘿呦嘿呦的往上吊,毛珏是终于松了口气,这回是尘埃落定,就算金自典这老头亲自来舔着脸要他也不带给的了。

“老沈,这朔州本将就先交给你了,今年你先辛苦点,明年新兵下来,本将组建了城管大队,就派他们来替你,可好?”

“末将能有如今,多亏将爷提拔!没说的,就算刀山火海将爷一声令下,末将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更何况将爷慈悲,还专门把末将家眷接过来团聚,将爷就放心吧!朔州少了块石头,沈某都把脑袋揪下来补上。”

沈戎这誓发的够毒的,不过他倒也算是真心,没有毛珏,他还在西大营一个小小的巡海百户晃悠呢!哪有如今的家资千多两,守备之位?这沈戎如今是真恨不得把命给毛珏拼上。

听着这货掏心掏肺的,毛珏亦是流露出了一股子笑容来,可没等他说话,身后的马车上,素衣在那儿着急的大叫起来,这头还叫人家坚守岗位,回头自己却要跑回去过年,这下子,毛珏脸上亦是流露出了一股子尴尬来。

作为属下,沈戎这货立马露出了理解的暧昧表情来,又是赶紧右拳敲了敲胸脯。

“将爷放心回去吧!沈戎一定为将爷守好城,别让夫人久等了!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素衣和阿德蕾娜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铁义军将俨然把她俩已经当成了将爷夫人,这大雪茫茫,一男两女共处一车,发生点啥就太正常了。

然而天可怜见,阿德蕾娜不知道,可素衣完全是个雏儿,两个女人毛珏到现在都没碰过,不是他是啥正人君子,而是实在太忙了!有时候累的饭都不想吃,更别说玩点什么桃色了!

也许这是个机会?早就成了老兵油子,在沈戎的笑容中毛珏亦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那些第四团的将士挥了挥手,旋即双眼放光的走向了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阿德蕾娜西洋马车。

吊桥咯吱咯吱的放下,在百多个骑兵扈从中,马车轮子结结实实的压过了还有积雪的桥面上,不过目送自己家将爷过桥时候,沈戎好像听到了毛珏吃惊的大叫了一句。

“什么!!!”

…………

这算是毛珏在大明过的第三个年了,第一年无足轻重,第二年颇为隔阂,第三年,干脆就不在东江镇的总兵府过了,从朔州回来,赶在正月二十九,毛珏赶回来白马川。

建一座城,毛珏仅仅花了两个月,可这位于白马川雾夜谷小得多的军官俱乐部,却是足足花了大半年,上个月才算是竣工,还没开张,倒是让毛珏先来个假公济私用来过年了。

看样子毛文龙已经先到了,谷口有亲兵把手就算毛珏来了,都得先下车通报一声,峡谷口,毛珏要的停车场倒是已经很人性化的用水泥铺了出来,把马车停在那儿,毛珏是颇有些悻悻然的领着他家俩妞下了车,向谷深处走去。

雪把大半个峡谷都给盖住了,就连那条景观溪流都是仅剩下一条缝,潺潺流水隐约传出来叮咚的声音,还有点白烟向上冒着,道路上没有直接铺设水泥路,而是颇具匠心每隔一步子大小放了块磨平一面的大石头,一块一块的搭到了深处,这倒是颇有点曲径通幽的意思,只不过来年春天,除草估得费点事。

顺着这儿大约走了二百米,拐了个弯,谷底的风光才进入眼帘,别说素衣,就连阿德蕾娜都忍不住哇了一声。

确实是很漂亮,那个小溪流特意挖了个弯,把最后一部分围在里面,三层高L形的小楼,挨着谷底山崖比立而行,前面还是个大院子,虽然葡萄藤葫芦什么的都枯死了,可是还能看出园子的精致来,一个突出楼门口的门廊上挂着红灯笼,后面有点煞风景的冒其些黑烟,不过也是通过管子顺着山崖排到上面,不影响空气。

“少爷!素衣!还有红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

穿着皮袍子,文伯伛偻着腰,似乎站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毛珏几个回来,是笑眯眯的微微鞠了下躬,素衣是慌忙的迎上去,倒是多了个名字的阿德蕾娜有些好笑的揪了下自己火红的头发。

一进屋,身上的厚袍子就穿不住了,后头有炉房,专人烧着煤,通过烟道把热力传到整个建筑的烟道中提供供暖,皇宫大内都是采用此方法甚至摆在窗台上的草都是绿的。一面把大衣脱下来交给素衣,一面毛珏还兴致冲冲的问着。

“文伯,我爹呢?”

“老爷在三楼的书房看书呢!不过少爷,老爷对您这别院,可是满意的紧啊!”

满是笑意,文伯也竖起来个大拇指,又对着里面做了个请的动作。

毛文龙要是不满意,毛珏估计都得不干,这个军官俱乐部可是他穿越前的梦想之一,整个仿照后世的温泉会所修建的,一进来就是个金碧辉煌的大厅,地面是大理石抛光,墙面都贴着这个时代东方几乎没有的瓷砖,虽然很想用黄色装饰,可惜这个时代明黄色是皇家专属,最后自只能弄成黯淡无光的土黄色,可在两三米高的水晶灯照耀下,依旧显得富贵逼人。

前面一个前台,后面则是客房娱乐室了,与大厅正对的二楼则是餐厅,也占了两层的高度,也有个小了点的水晶灯,同样用彩色瓷砖铺了一圈。

不过对这个时代的建筑毛珏还是有点心虚,两个空旷的大厅里,都有着六根粗壮的混凝土柱子支撑,稍稍削减了空间感。

大厅里不光是毛珏,毛家亲戚不多,文孟,何四勇,文渊阁几个毛珏最早几个穷亲戚也被找来了,那头沈世魁父子孙六个一副乡巴佬进城模样,盯着硕大的落地马赛克玻璃研究个没完,一直负责玻璃坊的文绍则是满是自豪把手比划到上面的水晶灯上。

“这玩意可是咱亲手设计,监督打造的,莲花包的灯罩一共六百六十六个水晶罩,一个一个的镶嵌在钢座上,上面那个小一圈,也有五百五十五个大小水晶灯,整个大明朝,绝对找不出第三个来!”

“就算是咱们皇上宫里,恐怕也是没有!”

文绍那儿一副鲁班在世模样,看的文孟是颇为看不过眼,上去就是一撇子拍他后脑勺上,没好气的嚷嚷着。

“快得了吧!要不是少爷提点你,你小子现在还在窑子里当龟公呢!哪儿显得到你炫了?少爷,您说是不?”

敢情儿这货是看到毛珏进来了,马屁拍的够熟稔的刚想开口反驳,文绍这货冷不丁也斜过了眼睛,愣是把话憋了回去,也是满脸赞同的直点那副正人君子脑袋瓜子。

“没错!没错!一切归功咱少爷!”

“得了吧你们!”

毛珏是无语的晃了晃脑袋,上去又怼了下文孟肩膀。

“舅,大表哥,这儿也没外人,用不到那么生分!你们先挑房间去,一会我见过我爹,带你们泡温泉去!”

“多谢少爷!”

几个家伙土了吧唧一鞠躬,顿时让毛珏更无语了,不过这个年代如此也不好勉强他们,放着这几个穷亲戚接着吹牛***珏是信步上了三楼。

图书室在三楼,差不多一百多平米一个毫无隔断的大间,这儿有点高,有个西方那种壁炉来取暖,中间放了一排桌子,四周则是书架,毛珏把市面上能有的书包括倭国抄回来的书也全都摆在了上面装点门面,不过其中多少是他看过的,就两说了。

一排硕大的半落地窗在图书室正面,对面就可以看到白马川,山下,几千亲兵落成的白马川新聚落此时也是热闹着,家家户户在哪儿为新年做着准备。

毛文龙则是坐在个摇椅上,旁边的油灯微微照亮他的官服,书在手边,他也没有看,而是看着山下那万家灯火出神。

“父亲!”

对这个随时抽自己的老家伙可不敢大意,毛珏上去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揖,似乎这才惊醒了毛文龙,扶着扶手站起来,他却没有回头,端详着山下又是好一会,方才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当年的辽阳!铁岭!也是这般热闹啊!”

“早晚我们会夺回来的!”

对毛珏的话不置可否,不过似乎从这种伤感舒缓过来点,拿着那本书背着手毛文龙可算是回过身来走到面前,上去又是一书拍在毛珏的脑袋上。

“你小子,不学好,穷奢极欲!有点小才全都用到这歪门邪道上了!”

“那个,爹,打仗也要生活吗!”

终于露出了一股子笑容,看着毛珏挠头的模样,老家伙又是忽然笑着搂住了他的肩膀。

“行了你小子,老子是管不过来了!这儿你是地主,你大娘,沈娘都在等着你回来开火,走吧!”

“您老才是家主,听您的!”

已经融入到了这个角色中,也许是来源于上一个毛珏的潜意识,毛珏很是自然的嬉笑说道,谁知道这话好像正落入了毛文龙的套儿。

“真听我的?”

“当然!您是老子!”

“行,这本书你好好看看!”

真有点诧异,愕然的看着毛文龙背着手,笑呵呵的先往楼梯走去,抬起书名,毛珏又是一迷糊。

“孙子兵法?”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大年

这个时代的过年才叫过年,不像是后世一点儿年味都没有,在这儿,年是整个社会都互动的一种活动,没人会脱离其中。

一大凌晨,毛珏还睡得眼泪汪汪,冷不防一只冰凉的小手伸进被窝里,嗷的一嗓子就给他凉了起来。

古人真是比现代人勤奋多了,后世七点上班还直揉眼睛,都督府那些厨娘,侍女是凌晨三点多就起来忙乎了,五点毛珏披挂起来时候,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已经摆放在了宴会厅的桌子上。

可惜,不是给他吃的,起码现在不能吃。

西方人曾经这样嘲笑东方人,你们做一大桌子菜上供,祖先能爬出来吃吗?可这个时代明人的信念是甭管祖宗能不能爬出来吃,这份心意必须尽到,这样祖先才能含笑九泉,保佑子孙后代,而且在华夏的理念***奉菜肴供奉的是气,而不是形,就如同佛道享用香烛的气那样,祖先享用完之后,剩下的形是祖先的遗泽,子孙后代需要吃完的,不能让福落别家或者白白浪费。

这个时代并不浪费,大鱼大肉走个形式然后倒掉,这是后世才有的奢侈风俗。

祭祖对于中国人意义如此之大,就连毛文龙都是传了件儒黑色的道袍比甲,半白地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端着香一步三动,引领着整个宗族队伍。

排位也是从都督府请来了,为了表示尊重,放在了西楼最上的一间房间内,在毛珏沿着口水中,看着侍女们红彤彤的红烧猪头,四样八珍端了起来,跟在后面。

然而跟在后头进了房间,就算毛珏也提不起一丝嬉笑了,每年对他最震撼的时候不是激战正酣,大炮轰鸣的时候,而就是这祭祖的时候。

满眼处,高高的供桌上,密密麻麻摆着不知道多少排位,在烛火香烟的缭绕中,那股子沉重与肃穆令人格外的压抑,而如此多的排位跪拜的只有几个人,毛文龙,张氏,沈氏,毛珏,素衣,阿德蕾娜!

倒不是毛珏祖宗就这么多,这些都是在近十几年中横死的,毛家本辽阳大族,后金攻进辽阳,屠七万,毛家二百余众,毛珏母家文家三百余众,活下来就如今都督府这十几个人,战争带来的创伤有多痛,可想而知。

所以后世给毛文龙扣的什么通建奴的帽子,毛珏是决计不会相信的,这种血仇,不共戴天!

不过今年,毛文龙似乎心情好了不少,对着族人的牌位,仅仅默声祷告着,虽然偶尔瞪自己一眼是没有变的。祷告了整整一个时辰,与祖先神念交流过之后,毛文龙这才扶着膝盖起来,又是缄默不言的引领子弟出来,这里头毛珏最担心的就是阿德蕾娜,毕竟她是信奉天主教的,后世中国与梵蒂冈教皇关系如此之僵,就是因为教皇不允许中国教徒祭拜祖先。

然而,似乎他担忧多余了,这妞好像很懂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跪拜的就跟祈祷时候一般认真,倒是让毛珏放心的同时又高看了她一眼。

接下来可算可以上桌了,侍从们把祭祀过后那些菜肴端到了二楼大厅,文孟沈世魁这些外家人也早就等在了那里,还是毛文龙先落座,其他人才挨着几张圆桌子先后落座,然而今年有意思的是,坐次又变化了下。

虽然毛文龙是武家,也不讲究什么妇人不上堂,可张夫人素衣她们还是在边上自己一桌,和沈世魁的老伴,祖孙三代好几位夫人如夫人同席位。而主席上,毛文龙坐主位自然是跑不了的,往年挨着他的都是副总兵,毛文龙岳丈沈世魁,可今年,毛珏习惯性想往下落座之后,毛文龙却是忽然拉着他的手腕,直接扯着他坐在了自己身旁。

似乎也愣了下,可沈世魁是啥也没说,默然的向后退了个位置,早晨来拜年的东江将令看着这一幕,互相间眼神禁不住交相闪烁了几下。

这个如流星半崛起的毛家少帅,终究还是坐上了东江二把手的位置,将来一但老帅隐退,继承人是谁不言而喻,如李九成,陈继盛,刘氏五兄弟,心头也是有了数。

不过对毛珏而言,这么一个短暂的权利交接还没等尝出味来,甚至一块猪头肉还没啃两口,毛文龙又是把筷子撂下了,起身离席,弄得他也不得不呜呼一声撂下筷子。毕竟毛家也是官宦人家,大年三十这一天要禁饱,以提醒子孙创业不易,守业要专心!勿骄奢淫逸!

今天注定是要饿半天了。

过年的麻烦还不止这些,犹如鸭绿江边市的存在,如今义州已经是取代了皮岛,成为东江镇最繁华之处,这祭祀之处也设在了义州,随着马车出门,方圆几十里之内数以万计的百姓举家都往义州汇聚而去,好几年,这辽东战地没有如此热闹了。

也是按照传统,由官家组织乡里坊间祭祀皇天后土,社稷之神,保佑明年还能风调雨顺,有个大丰年,前几年都是在皮岛过的,毛珏还真没想到自己的防区会有如此盛景,马车上他也坐不住,频频撩开车窗,向外张望着。

不仅仅他,俩妞更是把两俩脑瓜都探了出去,后世十月一见惯了高速公路的人挤人的风景,可这个年代,地广人稀,生存不易,热闹反倒是难得一见的奇观了,整个汇聚的大队伍前面,是腰间系着红绸子,敲锣打鼓兴奋的乡民壮丁,后面走的是穿着锦袍的乡老们拄着拐棍,再后面,用木头棍子搭成的担架上,依次抬着一头猪,一头牛,一只羊,三个家伙四条腿儿被绑的结实,跪在担架上一个个惊恐的向四周张望着,显然它们是理解不了这些两条腿儿走道的猴子为啥今天兴奋的跟发情了那样了。

义州城门也早有有准备,大约上午九点多,浩浩荡荡赶年的大队伍汇聚在了城下时候,两个大红灯笼先被刘冲他们大笑着挂在了东城门楼子上,旋即一大串鞭炮噼里啪啦的丢了出去,吓得城门口附近成群的小孩捂着脑袋落荒而逃,可离着远远的还是忍不住回头要看,一个个又害怕又新奇的模样,颇为有趣。

此时的义州也经过了毛珏的摧残改造,房子少了些,不过都是二层的小楼,住的人不少反多了,道路也宽敞了不少。也幸亏把主干道什么的都拓宽了,不然还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敲锣打鼓一直走到了城中心,原本的正蓝旗衙门,如今的义州城管大队办公室,兴奋的人群终于停下了脚步,男女老少,还有骑在父亲脖子上,拿着糖葫芦穿着花袄的娃娃都是全神贯注的向上眺望着。衙门口,早已经搭建好用红布蒙着的台子上也摆上了什么谷神,雨神,土神的神位,一众乡老亦是束手走上了台子,而今天的主角,猪,牛,羊三个倒霉蛋儿也是被抬了上去。

毛文龙在前面已经下了马车,毛珏自然是不能再赖在车上,赶紧领着自己家俩妞跟着跳了下来,亦步亦趋的跟着毛文龙身后,只不过看着这老头子背着手向上走,毛珏总感觉到了一点儿不对劲。

没容他多想,咣的一声铜锣就被敲响,最外面一个壮丁昂扬的高喊着。

“毛督帅到!请毛督帅主持春祭!”

好不含糊,在毛珏注视中,他家老子是潇洒的一甩衣袖,嗓子一扬就怒吼起来。

“开~祭~”

咔嚓~

据说当年萨尔浒大战出征前,主帅杨镐下令杀牛祭天,可辽东武备废弛的,大将的刀居然都锈了,三刀没斩断牛头,为出战蒙上了一层阴云,不过在铁义,这个问题显然不是问题靠着河边,上千人规模的大铁作坊夜以继日的出产着,这儿又不缺铁矿,钢刀刀口恐怕比京十二团营用的都好,三声脆响,三个脑袋都飞了出去。

毫不顾忌喷出来的血腥,几个壮丁扑腾下台子,把脑袋都捡了起来,供奉在了神台上,一条街所有男女老少也是随着毛文龙的拜倒一同拜倒,萨满巫师则是摇头晃脑吟诵起了祭文来。

“皇天后土在上,东江之民,虔心祭祀,礼始。”

“三牲之血,沃野之膏,贡于案头,乞汝之佑,悠悠苍天,曷其有极?繁繁浩土,曷其有尽?人生天地,何以百忧?饥荒病苦,愁绕心头!”

“得汝庇佑,风调雨优,佑我东江,五谷丰稠,四时供奉,莫不敢忘!东江之民敬上!”

“礼成!”

巫师没念一段,人群都要跟着叩首一次,念过了三段之后,人群也是跟着叩首了三次,起身。

今天竟是跪了,毛珏跪的膝盖都有点疼,不过跟着站起来,他心头亦是感觉到一股子愉悦与轻松。

的确,这些仪式看上去很繁琐愚钝,然而正是这些带着美好期盼的愿望,构成了独一无二的我们,让人们有着共同的认同感。毛珏自钢筋水泥的后世而来,那个时代的生活物质是好了如今无数倍,可是精神文化却是面临着一片虚无,年轻人纵情声色于夜店之中,去崇尚着各种洋节,老祖宗留下的认同感,反倒是丢失的越来越多了。

不仅毛珏,底下那些百姓们似乎同样沉浸在一股子轻松兴奋之感,小声交头接耳着,不过这功夫,铜锣又是响了一声,那个支持的壮丁再一次洋溢的叫喊起来。

“乡亲们,请咱们的父母官,毛大帅给咱们讲两句吧!”

毛珏这才想起来,他怎么觉得不对劲了,往年,毛文龙讲话来激励士气是必不可少的一幕,所以他也总是提前写个稿子,拿在手里,可今年,他是两手空空,顿时,毛珏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一侧身,毛文龙是笑呵呵的把手比划到了毛珏身上。

“父母官今年本官可是愧不敢当啊!说实话,老夫也没想到,老夫这犬子能为东江打造出这样一幅盛况,不知如何言语,今个,就让你们的毛将爷给你们宣讲一番吧!”

“请,将爷!”

主持的壮丁也是铁义屯户,连毛文龙都如此首肯,他是立马无比激动的鞠躬,行礼,底下的人群中,亦是泛起了兴奋的叫喊。

“将爷!”

铁义三年多,领导讲话毛珏这也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种情况下不上也不行了,头皮发麻,他是僵硬的走到了最前面。

“父老乡亲们……”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停职留薪?

真叫最是殷切父母心,就算毛珏神经粗大,也能看出来,这些日子的一系列动作,毛文龙是在不断为他铺路了,把昔日创建东江的毛大帅渐渐隐在幕后,把带领东江兴盛的毛将爷推到前面,竭力给他露脸的机会。

不过毛珏心里还是埋怨,这么大个事儿,老毛也不是先和他这个小毛沟通下,底下可有好一两万人,通过他们的口,东江十万人都将能听到自己的宣讲,万一讲不好,他毛将爷的面子可就丢到太平洋了。

可一但讲好了,所带来的效果也是非同一般的,不要小瞧着语言的力量,两千多年前,陈胜一个小小农民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敲响了大秦的丧钟!二战中,巴顿将军也是一番宣言,铸就了铁血的美第三集团军,诺曼底登陆后几个月内攻进了纳粹德国腹地,为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尤其是他演讲词最后一段:当二十年后,你坐在壁炉边,孙子坐在你的膝盖上,问你:“爷爷,你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干什么呢?”你不用尴尬地干咳一声,把孙子移到另一个膝盖上,吞吞吐吐地说:“啊……爷爷我当时在路易斯安那铲粪。”与此相反,弟兄们,你可以直盯着他的眼睛,理直气壮地说:“孙子,爷爷我当年在第三集团军和那个狗*娘养的乔治.巴顿并肩作战!”

每当想起这段话,毛珏自己都是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不过,在这儿讲,不太应景吧?

一句乡亲们,就没了下文,还好,现在他还是偶像级别,而且为高权重,他不吱声了,也没人催他,反倒是人群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是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将爷!

足足两三分钟的寂静,毛珏这才换换开了口。

“今个是大年三十,本来这些话我不应该说,不过既然是父亲大人提点,那么毛某只能不吐不快了,你们知道,萦绕在我脑海中印象最深的两件事,是什么吗?”

每次毛文龙讲话,无非是杀敌报国,报效朝廷什么的,像他这样的反问,还是第一次,不仅底下的百姓,就算毛文龙也是有点发愣。

也没想让人真猜,仅仅停顿了一下,毛珏就继续说了下去。

“这让本将萦绕脑海的第一件事是昨晚,拜见父亲大人时,父亲出神的向下眺望着,感慨的摇着头,咱们的白马川,好似昔日辽阳之景!”

“这第二间,就是今早祭拜先祖时候,那整整一墙的祖先排位,毛家二百多人,文家三百多人,他们不是老死家乡乐土,而是横死辽阳战场!”

“将爷!”

明显露出了焦虑,身后的孔有德暗暗拽了拽毛珏的衣袖,然而毛珏却丝毫没有理他,而是更加愤慨的嘶吼起来。

“曾经我们什么都有!可如今,我们连最后一片乡土都丢掉了,不得不寄居在李氏朝鲜的狭窄领土上,寄人篱下!可就算如此,西面的后金,建奴还在无时无刻的觊觎着咱们!看不得咱们的好!随时打算扬鞭跃马鸭绿江,夺取咱们的一切,把咱们都变成女真人的包衣!什么叫包衣?奴隶!”

此时下面已经鸦雀无声,孩童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可一个个大人们却是面露哀思,绝大部分人,谁人不是逃离战乱,逃离后金的追杀,从故土逃出来的!

“萨尔浒,辽沈,广宁,这些昔日故战,这儿本将也不想多说些什么了,世事纷扰,不是我们做主的!可如今在铁义,在东江,我毛某人却可以斩钉截铁的说,不管东虏如何的穷凶极恶,本将绝不会让出铁义半寸,哪怕是血染于此,不是为了什么朝廷大义,也不是什么夷汉之分,纯粹是为了保卫这片故土,我爱的人,我的兄弟们!”

“本将愿意为东江战斗到最后一滴血,你们呢!”

死寂,整个义州城仿佛死了一般,可旋即,又仿佛一锅水那样沸腾了起来。

一场春节祝词硬生生被毛珏给宣成了战争动员,所有人疯了一般的高举着臂膀!嘶声竭力的呐喊着,然而整个看台上的乡老,却一个个目露震惊,旋即浮现着沉思的神情。

所有的军将第一口号必须是忠君爱国,可毛珏的话话里,不为朝廷,不为大义,仅仅为了我们自己而战,绝对算得上大逆不道了!第二件,他的口号中提出了我们东江这个词语!不经意间,再一次把东江与大明区分开了,好像东江不是大明的军区,而是自成一国那样,这让人能想到最近的,就是晚唐时候那些割据一方的藩镇。

不仅一班军将默不作声,甚至就连毛文龙的脸庞上都微微抽搐了下,可他依旧保持了沉默,还是那样在背后默默注视着这个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儿子。

震天的怒吼足足持续了几分钟,直到人群都喊累了,毛珏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血战会有日,但不是今天!今天,你们依旧可以欢庆!享受劳作一年所得到的甜蜜!享受平和的日子,正是因为我们热爱生活!所以我们才无所畏惧!”

“祭春大节,开始!”

随着毛珏向上高举着双臂,再一次犹如潮水那样的欢呼声震天而来。

…………

义州此时的地位还真是取代了当年的辽阳,因为毛珏的开放政策,南北的货物再此交汇一处,因为春节,整个义州城毛珏宣布开放七天,夜不闭门,百姓可以随意摆摊,城管也不会去驱赶。对于铁义镇的屯民来说,真的成为了饕餮盛宴,从大年三十开始,十里八村的民众们都是搬着东西揣着银子过来赶集,市面上,各式稀奇古怪的小吃也是层出不穷,赶庙会,逛花街,就算是啥都不买,凑个热闹也是令人心情愉悦的。

而且自毛珏宣讲过后,铁义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进了不少,这些从四面八方逃难来的遗民,似乎找到了些许类似于江南大宗大族那种乡党的认同感,这为日后的东江镇割据一方构成了基础,人人开口自我介绍都是俺们铁义人!

不过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自大年初一开始,舒服的躲了起来。

“哦~舒服~”

袒露着上身,毛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旋即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温润饱暖简直令他大脑皮层都舒展开了。

这个军官俱乐部建在这儿,最大的原因就是此地有温泉,水泥修成引泉池,再用瓷砖垫好,大冬天泡在这硫磺味的热水中,简直是人生无上的享受,舒服的毛珏连阿德蕾娜月事来了,以至于他抛弃处男身份在崇祯五年最后几天浪漫计划破产的事儿那股子郁闷都忘到了脑后。

紧跟着他,也是哗啦一声,瞄过去一眼,毛珏眼睛顿时直了。

他和毛文龙,这么“坦诚相见”好像还是第一次,令毛珏触目惊心的,是这个老男人身上的伤疤,火烧的痕迹,钝器击打留下的淤痕,刀疤,箭头拔出去留下的凹坑,他身上简直就没有几处没有痕迹的好地方了。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也需要自己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与坚韧,在大凌河城下,毛珏被射的跟个刺猬似得,自以为就是硬汉一条了,可是和毛文龙相比,他还真是太小儿科了!

“看什么?”

就算自己儿子,被个大男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毛文龙也感觉不自在,胡子乱颤,没好气的呵斥过去。

“啊?没啥!急得有个大人物说过,伤痕是男人的勋章荣耀!爹,您真是条汉子!”

“哼,老子还恨不得这些东西少点呢!”

很不屑的翘了下胡子眯着眼睛泡澡,不过看得出,毛珏这个马屁倒是让老头子很是受用。

“对了,你小子最近在北面干什么呢?他娘的,连孔有德那混球都不告诉老子!”

提到这个,毛文龙明显有点愤愤不平,孔有德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跟了毛珏一年多,居然给他来个叛变,难怪老家伙不高兴。

不过提到这个,毛珏却是显得心虚的用毛巾擦了一把脸。

“哦,没啥,一点山贼袭扰屯田庄,他们以为藏在山上老子就逮不到他们,老……,小子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可不敢说自己占了李朝一个郡,而且还打算吞并更多,毛珏真是怕自己家老头子把自己按到水里来个大义灭亲,为大明朝除害了。

这事儿也不算多事儿,毛文龙随口提了一句,又是眯上了眼睛,可过了一会,他下一句话差不点没让毛珏蹦起来。

“过完节,你把军务交给孔有德还有文孟,收拾一下!”

“为啥啊?”

这老头更年期犯了吗?前两天还力挺自己,如今又要来个连锅端?眼看着毛珏震惊的模样,毛文龙没好气的睁开了昏花的老眼,开口呵斥着。

“你看看你,一点儿城府都没有!将来还如何带领这个东江!”

也没让他多猜,毛文龙接着说了第二件令毛珏吐血的事儿。

“上个月我已经上折子,给你请了三个月的假,咱们毛家在杭州府钱塘县还有一支,老子就是出身那儿的,过继到辽阳大伯家,如今辽阳祖坟已经没了你也大了,该回去祭拜下祖坟,录入宗籍了!”

“在那儿我还给你订了份亲事!”

“爹!”

一张老脸拉的老长,毛珏差不点没哭出来。

“这么大事儿,您怎么不和我商量下啊!”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定亲

“和你商量?商量个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你小孩插嘴的份吗?”

真是典型的封建时代大家长,要是穿越之前自己老爹对自己说这番话,毛珏还挺高兴,单身二十多年了,他已经饥不择食了,可如今,有了素衣还有阿德蕾娜一中一洋两个极品妞,齐人之福已经够了,毛珏对什么素未蒙面,连是胖是瘦的大家小姐真不感兴趣,万一是个大龅牙,麻子脸呢?

就算长得漂亮,生在文官家书香门第,也是规矩多心眼多!娶过来还不得这事儿那事儿的,沈氏就是个例子!毛珏要的是随心所欲过日子,他可不想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后宫甄嬛传。

看着毛文龙不屑的昂这头枕着软木靠背,毛珏是无比悲催的一摊手。

“爹!孩儿还年轻,霍去病不是说过,匈奴未平何以为家吗?再说,素衣不是挺好的……”

“少扯那些没用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当年你爹我就是吃了这个亏!就你这么一个混账东西!然后就在金州之战的大雪里凉坏了身子!”

“幸好这两年你小子还能争点气,不然你以为沈世魁,陈继盛那几个老小子能这么老实,早就得有别的心思起来了!你这一根独苗也太危险,必须给老子早点生出个孙子来!”

喷的太急,水花都被老头子一巴掌给拍起来了,缓了口气,毛文龙这才悠悠的继续比划着。

“素衣这丫头是好,可出身太低了,咱毛家是官宦大家,她当个侧室还不行,正室就得让人瞧不上了。再说,官为什么两张口,就是得张张相互,这户小姐还是你舅爷沈光祚沈老大人好不容易为你物色来的,她爷爷是刑科给事中陈赞化陈大人,是首辅大学士温体仁温公的亲信,而且她还是正室所出,娶了她,你将来的仕途也能好走许多!”

毛珏真没发现,不怒自威的毛文龙,居然也有又当爹又当妈的天赋,扒拉着手指头,老头子向他是一阵事无巨细的分析,分析的毛珏头都大了三分,然后没等他继续说话,毛文龙干脆抱起了胳膊,脑袋又是往上靠了上去,合上了眼睛,霸气的直接拍了板。

“事情就这么定了!这几天你赶紧收拾下,过了这个十五,你就给老子南下去!”

再多说一句恐怕要挨抽了,把毛巾搭在了自己肩膀上,毛珏只好乖乖闭上嘴。

反正现在他也不穷,顶多多一张嘴也吃不穷他,要是那个陈家小姐长得窝瓜脸大龅牙,就在江南置办个宅子,把人往那儿一放,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好了。

…………

能在大冬天泡个温水澡是再惬意不过,自从这军官俱乐部建好了,这还没开张,东江大大小小的军将已经是慕名而来,一共三层六十个房间,一大半住了人,后面的温泉池子,天天也是占的满满的,一排娱乐室也是人声鼎沸,皮岛是个苦地方,好多年了,这般享受真是前所未有。

“十万惯,糊了,哈哈!”

离着老远,都能听到这文孟亢奋的吆喝声,这货是个老赌鬼了,这两年毛珏成天把他圈在军营里,他也只能偷偷摸摸趁着休息,和几个亲兵过下手瘾,今年,可算是让他如鱼得水了,看着他划拉碎银子的模样还有同桌守备李应元,张涛,赵勇那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这货赢了不少。

担文孟还是有个处的,不管什么情况,只要毛珏召唤,他是肯定撂下一切,不管不顾的过来,忽然看到毛珏在门口微微摆了下手,文孟是立马扔下抓了一半的马吊牌,转身就要过去。

“哎!老文,往那儿去啊!”

“就是,赢了钱就像走啊!”

“老子是有点事,呐,这些,请兄弟们喝酒!”

随便两下抖落下来一半多碎银子,旁边的赵勇也注意到了,也跟着帮衬着。

“没事儿,他走了更好!这个白赖鬼!哥,来,咱们接着玩!”

叼着烟,都司赵成是坐下了牌桌,一行人接着玩,事情就像个波澜那样轻轻过去了,谁也没多问啥。

毛珏下江南对于铁义镇来讲是个大事,军中无帅极有可能生乱,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

大过年好几天了,毛珏似乎找回了前世的宅男生活,今个还是他第一场走出这处温泉谷,天气还是冷的可以,从口中吐出的热气立马就化作了一片白烟,不过停车场那儿,早有一队铁义亲兵抱枪伺立,见毛珏来了,从毛文龙身边给他调拨过来的亲兵头目毛槊立马打开了四轮马车车门,恭迎毛珏上去,旋即一队骑兵簇拥着毛珏向铁山那个方向上了官道,文孟骑着马在前面打头。

和义州差不多,铁山也是沉浸在年节的气息中,只有把手关卡的值班亲兵无奈却又坚定的站里在各处堡垒观察位,毕竟现在还是战争时代,当毛珏的马车经过时候,他们是纷纷敬礼。

这次虽然毛文龙的意思是让他回毛家祭祖,顺便把亲娶了,可难得一次机会,几件要紧事儿毛珏得顺道一块办了,这需要准备的就多了不少,而且毛珏还需要些地头蛇的带路。

“拜见将爷!守备大人!”

铁山矿山连带着附近的武器工坊全都被化作军事禁区,负责守卫这里的就是文孟的第一团,有这个直属长官在,毛珏是一路绿灯,在两队巡哨兵的拜见中,直接从山脚坐马车上了半山腰。

也是一片避风的小山谷,山谷内密密麻麻的搭建着木头房子,这儿之前关的是那些李朝溃兵,不过这些人也被各个屯田庄吸收了,又把地方腾给了毛珏从长崎虏回来的倭人苦力,总之,就是一处大监狱。

来自毛珏后世的一条格言,什么地方天才最多?监狱里!

虽然地方破了点,可铁义镇还算人道,这些劳工不缺御寒的衣服,也能吃得饱饭,照比后世抗日战争时候被日军抓去的苦力好了不知道多少,尤其是,还有烟抽,这儿弄得也是一片雾蒙蒙的。

眼看着毛珏很少帅的下了马车,厌烦的在鼻子前挥了挥手,文孟是很有眼力见的昂着嗓音高喊起来。

“里面的倭寇听着,我家将爷开恩,要恩选一批侍女去温泉谷服侍,家有漂亮女儿的,可免劳役,入铁义籍,另外,你们谁在江南经商过,也给老子站出来!”

本来还沉沉闷闷的一处劳工营,随着文孟一嗓子,直接沸腾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吐了口中的烟蒂把,拼命挤到前面来举着手。

“我家有!我家有!”

如今温泉谷军官俱乐部伺候的可全是都督府的下人,过了十五毛文龙就回皮岛了,总不能把精心建造的温泉会所空着吧?这种事儿又不好征民女,毕竟发生点什么毛珏也说不准,那么这些倭女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真有点后世选秀般的模样,只不过粗糙了许多,十几个亲兵当评委,脸蛋圆润身材好没什么瑕疵的被直接带出去,年老貌丑的直接给推回去,而在江南经商过的也有不少,甚至许多干脆就是汉人,两下划拉划拉,一万来人中也塞选出了五六百号,其中绝大部分是侍女家属,会做生意的掌柜级人物也就五十来个。

虽然是矮小的倭人,可是一百来个萝莉级别小姑娘,也看的文孟这色中恶鬼口水直流了,弄得毛珏嫌丢人那样的扭过了脸,算算下江南的文书师爷塞选的这个数也差不多了,毛珏对着毛槊点了点头,尽职的亲兵队长立马一声吆喝,把那些还往外涌的人群给堵了回去。

可就在毛珏转身要走的功夫,身后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又是响了起来。

“将军别走啊!还有小的啊!”

声音还真有点眼熟,愕然的回望过去,毛珏顿时是牙根痒痒,挤在栅栏边上,身上的肉都快挤成香肠了,一个胖子上蹿下跳的鬼哭狼嚎个没完,不就是长崎骚乱那一晚上,害得明军莫名其妙卷入其中,损失了十多号那个西瓜吗?

“老子不是下令把你扔海里喂鱼了吗?”

眼看着明国大将面色不善的转回来,一个个精似鬼的町人呼啦一下就散开了,把那个西瓜给显露了出来,这货还满是谄媚的笑脸在那儿作揖的,冷不丁毛珏这句话冒出来,差点没把他魂儿给吓出来。

可实在是受不了这天天下井挖矿的苦力生活了,这货是跪在地上把肥嘟嘟的脑袋拼命在石头上磕着。

“明国老爷,您不是要会在江南经商的吗?小的家铺子就是常年走茶走丝绸的,对江南各处都是门儿清,小的在江南还有同宗,老爷吩咐什么小的都能办好,给小的一次机会吧!”

毛珏张口就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这货绝对的财迷心窍,可的确是机灵那么一种环境下,居然能把他的明军当做一种资本,去勒索别的长崎商户,带上他,说不定还真可能有点用处,念头一转,毛珏可算是挥了挥手。

“把他和他的家人也带上!”

“谢老爷!”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货胖的跟个西瓜一般,他家里也差不多,两个老婆全都是多肉植物,三个不知道儿子还是女儿的也是胖成球,难怪选侍女没选上,眼见着球一家也出了这个牢笼,后面的倭人顿时又是骚动了起来,可惜,这次不论是少女尖叫还是老粉呐喊的,毛珏是再没回一次头。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灯之夜

后世元宵节的习俗,一家人聚在一起包元宵搓麻将看春晚回放,在大明朝,这个特色则是看灯!

今年是个丰年,户户有余粮,不挨饿,也是户户都有心思,出了正月初七,几乎家家户户都寻摸起材料来制灯,到了正月十五,铁山城简直被各式各样地位彩灯给挂满了一入夜,煞是好看。

今个也是出发前在铁义度过的最后一天,陪着毛文龙在城内体察民情了会儿,拉着自己家俩妞,毛珏就顺势来了个开溜。一回头功夫,毛文龙就只能看到三个人钻进人群那鬼鬼祟祟的影子了,看的老家伙亦是无奈的笑骂着直摇头。

“哇,好漂亮啊!”

那双明媚的明眸都瞪得溜圆,素衣无比兴奋的围着个兔子形彩灯大呼小叫着,活蹦乱跳的,平时那种稳健劲儿不知道抛到了哪里去,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那样。

不仅她,就算自诩见多识广的阿德蕾娜,也被眼前这满街的花灯所迷住了,各式各样的彩灯悬挂在楼栏杆,绳子上,几乎把街面给铺满了,什么弥勒形,飞鸟型,大玉米棒子形,花样繁多。去年还处于艰苦创业阶段,年节也没太铺张,今年算是步入温饱了,今年的灯会也是整个铁山最大的一次,就算走过那么多地方,她也没见过如此靓丽的一幕,手里也提着一盏灯笼,洋美人亦是左顾右盼的根本停不下来。

要是往日,这俩妞能构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不过今个,她俩是完全淹没在了人群中,因为今天上街的女孩儿实在是太多了。

华夏礼教森严,尤其是宋代以来程朱理学的盛行,大姑娘小媳妇都被困在深闺之中,再也看不到昔日大唐那种贵女抛头露面,穿行于街市的景致了,然而一年中终有那么几天意外,今天就是其中之一,不管那家的女儿,今天都可以理直气壮的上街而不被责骂。

此外,今个还是华夏最传统的情人节!这一道上,毛珏已经不止看到一对鸳鸯偷偷摸摸拐进了胡同里,去干点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毛珏是一点儿也没感触到这种浪漫情怀,跟在自己家俩妞身后,他反倒是有点烦躁的情绪。

没办法,毛文龙给他定亲的事儿他还没和两个妞说,关键实在是说不出口,总不能深情的捧着素衣的脸对她说。

“妞!少爷这次下江南,给你带回来个少奶奶玩怎么样?”

这妞肯定是泪眼婆娑点着小脑瓜,至于阿德蕾娜,估计的摔门而去了。

而且阿德蕾娜也真是个麻烦事,不知不觉中,毛珏不少事情还依赖在她身上,烟草种植,磨坊,文案处理,这次南下还不能带她去,要是瞒着她带回个女人,这妞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来个大罢工啥的。

问题是,怎么开口啊?

正在思索间,前面蹦蹦跳跳的素衣拿着个糖葫芦又是兴奋的跑了回来。

“少爷!那面那些人要去大海边放花灯,咱们也去好不好?”

一海面的莲花灯,想想就很漂亮,不过这个时候海风也是相当冷的,看着这妞一张笑脸冻得通红,毛珏还是下意识的摇摇头。

“太晚了,还是不要去了!”

“哦!少爷!”

明显有点失望,素衣搭理下了小脑瓜,可这功夫,一声酸溜溜的声音却是在另一旁响了起来。

“咱们少爷心里惦记的可是一百多个倭国妖精,哪儿还有心思陪咱们姐妹了?人老珠黄了!哎……,用大明的话说要被打入冷宫了!”

真叫酸的飞起,就差没在崛起的小嘴儿上挂个醋瓶子了,抱着胳膊,把也是冻得通红的脸庞撇到一边,阿德蕾娜气呼呼的哼哼着。

毛珏顿时感觉自己脑仁隐隐作痛,定亲这事儿还没披露,那头后院已经起火了,几天前,毛珏把选拔出来那群倭女换了套漂亮衣服,安置在温泉谷军官俱乐部开始正式运营,一帮子军官饿狼是举双手赞同,可这妞立马就是晴转多云,当天就借故发脾气,把几个新来侍女差不点没骂哭了,今个又被提了起来。

这要告诉她,少爷我娶亲去了,恭喜你要当小三儿了,这妞还不得飞了啊?

“行!行!行!我怕你们了,咱去还不行吗?毛槊,去给少爷我弄几十个花灯去,咱们去海边放花灯!”

身后忠实的保镖立马从不碍眼的地方现身跑腿儿去了,素衣这妞兴奋的禁不住欢呼了一声。

“少爷你真好!”

啵的一下,一个软软的触感印在了毛珏老脸上,没等他反应过来,这妞又是捂着通红的小脸,一溜烟跑没影了。

眼看着阿德蕾娜似笑非笑的模样,毛珏无奈的摇了摇头,赶忙也是在后面追了上去。

“人多!别乱跑!素衣!”

…………

不管哪个时代,人们追求浪漫的行为都是共同的,毛珏当政以来,把铁山港口用水泥混凝土好好修了几里平台,这儿也成了追求浪漫的年轻男女最佳的聚会场所。

五条大帆船静静的停泊在港中,要带下江南的北方特产货物已经装填完毕,从皮岛毛珏借来了八百多水手也是登了船,正懒洋洋的趴在围栏上向下眺望着,而尚且不断潮起潮落的大海上,一副无比靓丽的奇景正展现在他们眼前。

足足几里,数不清的浮灯,摇曳的烛火就像天边的群星那样灿烂,水泥港岸上,一对对年轻男女亦是相拥在一起,没有后世那种激烈与疯狂,就这么温文尔雅的放着灯,看着海。

这个血腥而残酷的时代,难得的温情脉脉!

当领导总是好的,那些年轻人在底下吹冷风享受浪漫的时候,毛珏却可以左拥右抱,坐在暖乎乎的三层船长室,透过一小块一小块的马赛克玻璃,向下眺望着这最美的一幕。

桌子上,冰块泡在葡萄酒中,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炉子里,干柴烈烈腾起,在幽暗的屋子里变换着光影,靠在软乎乎的大沙发上,毛珏也是看的一时间入了神。

上天还真是公平的,他剥夺了毛珏安逸的生活,把他拖离了后世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甚至连身份都变成另一个人的了,可是这种权利,这种宁静也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后世的他别说左拥右抱,就连个正眼瞧他的女孩都没有,如今,他却拥有两个红颜知己,用句古人的骚话来形容,那就叫夫复何求!

不过就在毛珏想的美好的时候,骨碌一声,刚刚还兴奋的小脸通红的素衣居然小脑瓜一歪,睡过去了,手中的玻璃酒杯也是咕噜噜的掉在了一旁,红酒撒落了一片,看着这妞嘴角流着一丝晶莹的口水,尚且傻笑着的模样,毛珏是好笑的捏了一把她的小鼻子。

“扶她进去吧!我来擦!”

对着阿德蕾娜点了点头,横抱起素衣,毛珏转身进了旁边的卧室,把素衣塞进被窝里,又给她盖上了被子,看着她熟睡的模样,毛珏还真是挣扎了一下,这才在她小脸上香了一下,转身出门。

背着退出房间关上门,毛珏刚转过身,一股子嫣红色带着香气就猛地在在他眼前掠过,轻纱飘过,飞落一旁,残影落下,毛珏整个人都傻住了,不可置信的向前看着,一时间,他脑海中回荡的唯一印象,就是爱琴海上,魅惑了千年的断臂维纳斯。

“阿德蕾娜,你这是?”

奶白色的肌肤被火光闪现出一块块酪黄,脸颊上亦是浮现出两朵酡红,双手背在身后支撑着诱人的娇躯,优雅的斜坐在皮椅上,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阿德蕾娜的神情却还是那般的淡定,嘴角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虽然和少爷老想着的钻高粱地有点不一样,不过,这次少爷应该不会再拂袖而去了吧?”

“为什么今晚?”

“这次老爷安排少爷下江南,恐怕不止祭拜祖灵那么简单吧?”

“在我们西方,一个大家族要繁盛兴旺,联姻是必不可少!而东江要传承到少爷手里,少爷也需要有足够的后嗣,来延续部将家臣们效忠的对象!可不管东方西方,都讲究的门当户对,妾身和素衣,身份上明显不够格!”

顿了下,一丝魅惑的笑容在阿德蕾娜的脸上显露出来。

“所以,妾身得在少爷走之前,留下个难以磨灭的印象!”

毛珏还真有点恐惧了,这个女人理性的足够到了可怕程度,毛文龙对自己说了这件事之后,除了嘱咐文孟,苏长梅,孔有德按部就班,安稳留守,他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却被这个妞给猜了出来。

吞了口口水,毛珏有些艰难的微微扭了扭头。

“素衣她……”

“没错,我在她酒里下药了!”

猛地站起,白色的影子中,一对沉甸甸压迫性的逼在了毛珏胸口,湛蓝色的双眸中满是**的笑意,阿德蕾娜这一刹仿佛真化身成了高高在上的美神,俯视的看着毛珏有些惊慌错乱的眼睛。

“女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

这种被动绝不是毛珏的性格,更何况,干柴已经燃起熊熊烈火,还有什么需要多说的!猛地横抱起了这个妞,在她的惊呼中,两个人狠狠地扎在了刚刚那个沙发上。

火光跳动,暗影缭绕,漂浮的大海中,一片片花灯还带着浪漫的祝福愈发的飘远,摇曳的海浪中,不知又掩盖了继续呢喃。

…………

荒唐而又冲动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欢庆过后,东江的屯民们又是收拾起了心情,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港口边上,那些大型渔船在渔夫的号子中将大网收好,一个个码头工人亦是整理着大桶,每个人都开始为着明年的今日而奋斗起来,正如他们的毛大人所言,正因为热爱生活,所以无所畏惧!

港口,阿德蕾娜身子是有点发虚,可是扶着马车窗棂,目送着五条大帆船带着八条福船南下的背影,她的嘴角上依旧挂着一股子胜利般的微笑,女人还真是种精明的动物,这次不管毛珏在江南有着何等的艳遇,他也注定忘不了昨个那一夜风流,这就是她未来的保障。

黑珍珠号,尾楼,船长室。

“完了,少爷的东西!”

破天荒睡了个大懒觉,当照样照射在红润的脸蛋上时,少女忽然惊醒。一个骨碌爬起来,素衣惊叫着就往外冲去。不过刚推开门,靠着窗边那个大沙发旁,一大堆行李赫然映入眼帘,早已经穿戴整齐,一副儒生打扮的毛珏正一件件的向柜子里塞,听到这妞出来,他是回头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来。

“行李文伯都送来了,没啥需要操心的了。”

末了,毛珏又加了一句。

“旅行快乐!”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辽人苦

穿越前就没去过江南,这还是毛珏二十几年最远一次出门,为了这次出门,他可是摆足了排场,黑珍珠号在内五条风帆战列舰,又在东江借了六条福船,庞大海的第四团八百个亲兵,借的和本来有的水手一千出头,总共达到了一千九百随行人员,不过这个举动可不是为了败家撑面子,而是为了赚钱。

压舱石都差点被扔了,全装的玉米酒,上层箱子里满满的都是人参,多的跟大萝卜那样,领地越往北山越多,这年代野生人参还没经过破坏性的采挖,人参还没那么稀缺,这玩意可是毛珏的摇钱树之一。

不就算如此,毛珏也不想竭泽而渔,去年就收了一大批人参籽下到林地里,明后年,估计他还会有更多的人参。

而上层最好的甲板货仓则是层层叠叠一大堆垫满了乌拉草的精致木箱,里面全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灯罩,外面还有几十个大小不一的灯架,最大的和他军官俱乐部最大那盏一般大小。

其实这个年代的水晶灯并不实用,没有电,只能加灯油,亮度没有电灯那么亮,加油却是个繁琐的活计,每天要点亮两展巨灯,需要十个人忙碌一个时辰,耗费的灯油得二两银子,一年花在灯上的,就得七百二十两。

不过这点钱对于那金箔当雪花片子从寺庙投下就是为了见识下金雪是什么样的扬州土豪,江南富商来说,这点银子估计是不值一提的,要的就是这个排面!排面!

最后则是整个北方的至宝,毛珏的北洋镜,这次一人高的大衣镜,半人高的穿衣镜,还有巴掌大小的照面镜各两块,这对于一年一块或者两块的销量,简直算是慷慨了。

带着这些东西,毛珏是野心勃勃,这次起码要狠狠宰那些江南富商一刀,最起码也得捧个一百万两雪花白银回铁义去。

而且装备这么一支舰队,毛珏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不走运河。

京杭大运河,自元代以来,就是沟通南北最大的通衢,乾隆七下江南,走的就是大运河,甚至还有北京城是运河飘来的说法,朱棣营建京师城,所用木材砖瓦,岩土瓷器,绝大部分都是通过大运河运抵京师的,这儿绝对可以堪称元明清三代的大动脉了。

后世毛珏看过不少,主角为了聚拢银子,就在大运河上设卡收税,不过这个举动,其实算是够落后的,他们能想到,古人早就想到了,卡在大运河上的税关,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

明代杂记《金陵琐事》中的焚灯草篇,就生动的反应了这一社会现象。

苏州行商陆二,打听到金陵灯草缺货,价格升高,就在苏州贩了一批灯草,北上金陵,贩取谋利。

这批灯草货价,加上在大运河雇船的钱,一共是八两银子,趁着夜色上路,坐在船上,陆二还在美滋滋的盘算着,到了金陵,怎么也能赚到十一二两银子,可这船还没走到十里,就听艄公高声吆喝着。

“收税喽!”

官差收税,这年头倒是很正常,几个差役验了陆二的货,收了几钱银子,陆二也没在意,交了钱,又是继续向前走,然而没走上十里,艄公又高喊。

“收税喽!”

这一次,陆二心里就有些恼了,这才走了多远,要交两次税?就像艄公打听,艄公也是苦着一张脸:“这是陆知府派人加的税!”

知府?开罪不起,陆二只能乖乖交了银子,船再一次向北走,又是没走出十多里,艄公又是高声叫喊着:“收税喽!”

这次又是张太监派人设下的卡,更得罪不起,陆二只好再一次淘了银子。

这么三步一停,到了后半夜,陆二已经不知道交了多少次税了,坐在船舱,他已经是面如土色,然而艄公又是一声呐喊。

“收税喽!”

一张脸成了猪肝色,陆二是悲催的上了甲板,还好这一次,艄公是面带笑容,告诉他听岔了,这是到了守岁山了了,谐音!

不过这一道,陆二已经交了四两银子的税,他的货物总共也就八两银子,这儿到金陵,还有千里之远,照着这个收法,恐怕到金陵,至少得交十几两,他的灯草就算翻倍卖,都得折了本,还得赔个几两,想到此处,陆二是放声大哭,在守岁山下船将一船灯都焚烧了,两手空空,黯然的回归了故里。

这大运河上,真叫大鱼吃小鱼,就算如扬州大商范家,都免不了脱层皮,毛珏在铁义是土皇帝,可在大明,副将多了去了,能吃毛珏的大鱼不知道多少,举个近点例子,嘉靖倭乱时候,浙江巡按御史胡宗宪当时才从三品,俞大猷这个正二品总兵外加平蛮将军让他就使唤的团团转,毛文龙在朝中的确是有点关系,但他最大的后台是已经倒了的魏忠贤,不鸟他毛珏的多了去了,要是走大运河,收刮加政治报复,毛珏估计自己内裤都得被刮干净。

而且以后想从江南刮的东西还不少,这一次走近海,也算是为日后探一条路子。

不过毛珏的第一站却不是直奔江南,而是向李朝南部行驶了去。

自从去年打了德川幕府狠狠一棒子之后,不管他还是李朝,其实都是一面嚼着肥肉,一面对东北方被啃了一口血淋淋伤痕,却牙尖爪利的倭国心有余悸,毛珏从东江借了五千左右戎兵与水手,又把熊津雇佣兵团两个团留在了对马岛,济州岛,今年春,又是轮换何馍馍第六团去戎守,不过快一年过去了,倭国似乎毫无反应。

真叫拿人钱财为人消灾!收了毛珏好处,也是怕惹祸上身,刚当上兵曹判书,李山海是出了全力了,从鸣梁海出的李朝板屋船虽然没有到过江之鲫的地步,可每天也总有十几船,把毛珏要的木料与火山灰,岩石,金属等等物资运输到两岛。

五千多戎兵也多半被当了苦力,毛珏还掏了十万两银子,招募当地雇工,如今,济州岛的三处港口滩涂,对马岛北,都耸立起一座不小的要塞。

南行了七八天,毛珏的舰队是抵达了济州城外,外海二十里,就被另一条隶属于铁义军镇的七十米风帆战列舰水虎号给拦住了。

此时的济州距离毛珏上一次来,还真是大变样了,低矮破旧的济州城直接被挡住了,一座泥灰色,高八米,长四百米的军堡将其给挡住了,军堡前的济州港口,一条数公里的拦海堤还把港口给扩了起来。

在水虎号的带领下,毛珏的舰队这才行驶如内港。

快赶上鸦片战争时候的那股狠劲儿了,视察跟着麾下登上城楼,在棚子下面,面向大海一面足足有着十六尊铸铁红夷大炮炮台,而正对着港口的东山,对着港口的树林里,一个个馒头一样的水泥碉堡层次的藏身在其中,细看去,清灰色的炮管自碉堡头露出。

毛珏是后世而来,吃过见过的,诺曼底登陆几个版本的电影可都看过,这种火炮地堡也是司空见惯,虽说大海茫茫无痕,实际上却是有迹可循的,倭人的航海技术其实根本不过关,如果要是想进犯李朝半岛,就必须经过对马岛,济州岛,以这里为跳板进攻陆地。

而可供大军登陆的位置其实不多,哪怕是后世二战,也只能选择诺曼底这块德军防御森严的海滩作为突破口就可见一斑,四周到处时间是礁石与悬崖,要是在这儿向济州岛进犯,就只能在济州港口以及搁罗县,盐海县海滩登陆,哪怕如同去岁倭寇那个规模的铁甲关船,在这片海滩上,也得遭遇明军暴雨梨花般的打击,就算他们勉强冲到海滩上,十停中也得去掉七八停。

一群在炮火中惊魂未定的倭寇来进攻这硬的咯牙的堡垒,毛珏是不看好倭军。

对于自己属下的营建力度还是很放心的,视察过济州堡之后,在这儿停留了两天,毛珏就再一次乘船南下而去。

这次也不是直奔江南。

在明代,很奇怪一点,辽镇是隶属于山东管辖之下,所以毛珏得先到登莱,向登莱巡抚孙元化报道。

后世倒是有机会来过一次烟台,只不过这时候,登州和记忆中的烟台大都市也是截然不同,那广袤的城市区如今只是一片片荒郊野地,离岸几里,仅仅能看到破旧低矮的登州城墙跟个病入膏肓的老头子那样,颤巍巍的站立在岸边上。

港口也是狭小破旧的很,毛珏的风帆战列舰居然还进不去,只能是停靠在外海一座岛屿边上,然后乘坐大福船靠拢岸边上。

在这儿也不打算停留多久,毛珏干脆就把素衣留在了黑珍珠号上,带着几十个亲兵部下登陆了,刚一下船,一大群衣衫破烂的穷苦人却是哗啦的一下子围了过来。

“官爷!老爷!行行好,有什么吃饭的活计,给俺们点吧!”

几个还算是身强体壮的围在前头,不断的鞠躬作揖,那口音,却是让毛珏感觉到十分的熟悉,这头毛槊有些恼火的想要挥鞭子驱赶,让他伸手拦住了。

“诸位,本将没什么货物要搬!”

看着毛珏做了个揖,这些穷苦人禁不住面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却也不敢埋怨什么,又是提不起力气混混僵僵的向港口边上那些破屋子走去,不过毛珏却是伸手拽住了一个算是为首的,愕然的开口问道。

“听口音,你们也是辽人?”

“将军也是辽人?”

一听这话,那个为首的家伙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登莱巡抚孙元化和东江不对付,毛珏也没心思进城去拿他的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干脆打发了毛槊拿着他的印信进登州去换公文关防。

因为要走水路,船上带了不少粮食,毛珏下令搬下来些,就在这港口生起火来,借着海水清煮起玉米棒子来,那股子香味勾的一个个饿了许久的穷苦人犹如遇到磁石的铁钉那样,口水津津,也顾不得烫,抱着那汁水淋漓的棒子拼命啃着。

坐在墙角,一个才五六岁的孩子瘦的犹如芦柴棒那样,干瘪的手让毛珏想起了后世摄影师镜头下的非洲灾民,把一棒苞米啃的干干净净,还意犹未尽的咬着中间的苞米芯。

这一幕触目惊心的同时,也让毛珏庆幸,幸好素衣没有同行,不然这妞还不得哭的像个泪人那样。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刚刚拉住那个汉子还是个孝子,没有把到嘴的食物先啃了,反倒是送进那些破房子里,毛珏看着他把玉米塞给了个瘦弱的老太太,两人推脱了几下,这汉子干脆赶紧跑出了窝棚,却是直接跑到了毛珏身旁,狠狠地跪在地上就是磕了几个头。

“行了,都是家乡人!谁能不帮衬一把!赶紧起来!”

伸手硬把这个汉子给拽了起来,看着他窘迫的模样,毛珏又是满是愕然的问道。

“你们,这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啊?”

“将军,一言难尽啊!”

辽东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到了明末时候,已经是丁口繁盛,在册户籍差不多能有二百万人口,担根据历朝历代隐户,奴婢不入户籍的那个尿性,三百万人口到四百万人口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辽东战事一起,人口最稠密的辽沈大平原被后金占据,足足数百万人流离失所,辽阳之战,努尔哈赤就屠杀了七万人,加上熊廷弼,王化贞广宁之败,大量辽民躲避战火,逃回关内,辽东镇隶属山东,这儿的人口多移民自山东,所以几十万辽人逃到了山东。

不过大明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多灾多难,山东的土地兼并亦是到了个极端,世家富豪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本地人都缺乏耕地,更别说他们这些外来户了,并且两百年时间,那种乡土情也是淡泊的差不多了,绝大部分辽人根本没人收留。

甚至不少山东人还把辽东战乱的罪过怪到这些辽人身上,双方更是矛盾层层,辽人在这儿的生计亦是愈发的艰难。

这个人叫杨猛子,像他这样能窝在登州,在港口当苦力脚夫,赚取一份勉强填饱肚子的糊口粮的,已经算是好的了。

“将军,咱们辽人苦啊!俺们一个村子四百多人一起逃难,半路上跑散,病死的就有一百多,这些年,困饿而死的又是二百多!就剩下这几十个了!”

回望着窝在一处,啃着玉米的苦兄弟们,还有瘦成干的老娘,这杨猛子实在是忍不住的唏嘘着。

“像你们这样的辽人,附近多吗?”

“别的地方俺不知道,咱们登州,至少有三万多吧?孙巡抚仁慈,招了三千多辽军,剩下的不是像小人这样在港口帮着搬搬军粮货物,饥一顿饱一顿,要不就是在乡下给那些本地人当佃户,混口饭吃!”

家乡沦陷,背井离乡,寄人篱下,这种滋味,换是谁估计都苦不堪言,跟着毛珏坐在一边的木头上,难得有个人倾听,杨猛子又是吐苦水那样详细的叙述着,听的毛珏摇头的同时,又是捏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好一会,毛珏这才抬起头来,很是凝重的注视着这个干瘦的关外汉子。

“你们敢当兵不?”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辽人归辽

还真如毛珏所尿,这孙元化很不鸟自己,毛槊进城第一关就卡住了,递了半个时辰的名帖这才好不容易进了巡抚衙门,结果府里的下人又是脸皮子都懒得动弹模样,懒洋洋告诉他,孙大人下去视察去了,至于啥时候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交换关文,不知道!

总之,你等着吧!

要是原来,估计毛珏也得急得火次撩的,跳着脚直骂娘,可在港口遇到杨猛子一帮辽人,却是为他找了些有意义的事情做。

大福船一条一条的轮流靠向岸边,从辽东带出来,本来想当个稀罕玩意贩运到江南的玉米棒子地瓜土豆也是一袋子一袋子被搬上岸,就屯在了这处港口的破仓库中,作为辽民的活命之粮。

这儿倒是要感谢孙元化,守卫登州不少都是辽人中招募的辽军,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老乡不对老乡开枪!得知这些粮食毛大人是赈济辽人的,登州东营游击刘修德特意派了一百多人来这儿保护这儿,还派人四处帮忙,联络散乱的辽人过来。

这明末乱到了什么程度,毛珏算是见识到了,得知有粮食上岸,还是这些寄居的辽人手中,这些天附近庄子的本土大户居然连续派出好几股人来抢夺,幸亏这一百多辽兵,就在这秃荒滩上打了五次群架,这才把他们全都给干了回去。

这么一打也算是打出了威风,一股股辽人也是闻讯从四面八方向登州聚拢,几天时间,居然聚集了两万多人。

辽人在大明的生存状况,毛珏又是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五十岁以上的老者几乎没有,孩子亦是少的可怜,就算有也是一个个瘦的皮包骨,妇女穿着破烂的衣服,满脸的沧桑,有些才二十几岁的已经是四五十岁模样,这些辽人怀着忐忑的心情逃离了家乡,想要得到同胞的帮助,然而迎接他们的,冷漠,排斥与奴役。

东江的兵源已经枯竭了,这次下江南,毛珏是奔着传说中的戚继光义乌兵去的,只不过在这儿遇到乡土之人,怎么能袖手旁观,绝大部分携带来的粮食还有布匹,毛珏是都给这些辽人撂下了。

而这些辽人也的确是值得帮助,暖洋洋的太阳下,轻壮们井然有序的跟着推着木头,就连那些瘦弱的仿佛风一吹就倒的孩子,亦是跟着乖巧的帮忙递着工具,这其中,十几个人虽然穿的破破烂烂,却是难得保证了衣冠整洁,蛇无头不行,人无头亦是不成事,有了这些人的调度,在登州城外荒芜的滩涂上搭建木头棚屋的工作进行的是井然有序,如此待遇之后,那乡音是分外的亲切,寻找着归属感,每个人都想为集体做些贡献。

建奴的入侵摧毁了整个辽东的社会阶层,这儿真是不论贫穷富裕,一律平等了,这些指挥的人里面有读过书的生员,秀才,有被打散的明军将官,都司,没了曾经的光环,他们做事也是兢兢业业的。

目前东江的发展也进入了一个瓶颈,毛珏需要的就是这样的高级人才。

人群正忙碌不休,忽然慌乱的叫喊声沸腾了起来,十几个孩子兴奋的向里跑着,边跑还边叫喊着。

“将爷来了!将爷来了!”

前所未有的恭敬,不管是正在钉着房顶的男人还是烹煮着食物的妇孺,无不是放下了手头的活计,当毛珏的亲卫队骑马过来时候,每个人是发自内心感激的鞠躬行礼着。

“将爷!”

“拜见将爷!”

说实话,不管在前世,还是在这乱世,毛珏都觉得自己是个冷漠的人,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冒充后金,击溃同为盟友阵营的李朝军还可以毫无愧疚的去当强盗,把倭国整个都市劫掠一空,而就算他麾下那些出生入死的亲兵们,许多时候毛珏也仅仅把他们当做保命的工具。

可是在这儿,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种被尊重,被需要,成为所有人的救星,主心骨的感觉,就算他都是忍不住动容,每一个向他行礼的辽人,他都会很认真的点头回礼着。

在这个临时的城外村中心,十几个为首者亦是急急匆匆的迎了过来,最前面的那个是个书生模样的高个子,虽然身上的长袍已经满是补丁,不过明显浆洗的很干净,头发也是梳理的整整齐齐,人得意之时,保证仪表整洁是很容易一件事,可是落魄之时还能保证不邋遢就难能可贵了,对待生活如此,对待工作这样人也会无比的认真。

不过这个书生也为这种态度付出了代价,这些人中,他是最瘦的一个,颧骨高高隆起,一双眼睛亦是瘦得格外的大,都有点像外星人了,可就算这样,他依旧是声如洪钟,底气十足。

很是标准的拱手做拳,这个书生恭敬的带头鞠躬拜下。

“抚顺生员范文举,拜见将爷!”

“拜见将爷!”

“都起来吧!”

从马上翻身下来,毛珏是虚扶了一下,旋即也是抱了抱拳头。

“辽人落居赈济之事进行的如此顺利,多亏了诸位之功,本将还要感谢诸位啊!”

“将爷言重了!吾等漂浮无根之人,得蒙将爷怜悯,已经是感谢上苍了,区区小劳分内之事,岂敢称功?”

虽然施恩不图报是种美得可这范文举等人如此的感激,还是让毛珏很舒服,点了点头后,对着身后的亲兵一挥手那些个家伙应声把一些箱子开始往这儿抬,在那些辽人惊奇的目光中掀开,一箱箱包裹在稻草中沉甸甸的火铳挂着用硝酸防锈后漆黑一层的刺刀映入这些人眼帘。

拉着范文举几个衣袖,毛珏扯着他们到了一边,从随身携带的小箱子里拿出了十几本书,随手翻开一本,里面耀眼的金光立马让这几个当头的都是呼吸为之一紧。

每一页,夹着都是一张金叶子!

武侠中的金叶子,在古代其实是的确存在的,只不过不是什么叶子形状,而是被捶打的极其薄的金箔,黄金价值是银的十倍,在这个交通不便还没有银行的时代,行走南北的商户为了携带方便,往往打造这样的金箔夹在书中,一方面携带方便,一但遭遇盗匪也容易瞒过去。

在倭国可是弄到了不少黄金,毛珏这也是有学有样。

“将爷,您这是何意?”

仅仅愕然了片刻,这书生范文举是仿佛怕烫手那样赶紧推开了那书,赶忙摆着手。

“承蒙将爷赈济一口活命之食,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小生等是万万不敢接受这些的!”

“不是给你们的!”

毛珏是笑呵呵的合上了书。

“明个孙元化孙大人就能回登州城了,批复了关文,本将也得继续下江南,去祭祖成婚,不能在这儿跟着你们赈济募兵了,这些两千两金子是给你们的路费,本将需要你们自己雇船,把愿意为本将当兵的辽东乡亲们运到铁义。”

“山东庞大,还有不少流落鲁地的辽人,把他们招募过来,也需要盘缠,并且如今世道混乱,歹人横行,这点钱我还怕不够呢!”

“将爷,就,就不怕我们卷了将爷的银钱跑了?”

还是不敢接,范文举还是在那儿摆着双手,看的毛珏却是笑着把书本硬塞到了他怀里。

“咱们都是辽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本将,相信你们!”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淳朴的,士农工商,都秉承着一个信字,就算是商人在竞争上耍花招,可绝大部分也不会以次充好,更别说这些读圣贤书的士人了。

当然,这里说的是底层士人,那些结党营私,自私自利的地方大族,还有那些浸淫官场多年,已经被各种潜规则污染了的老油条除外。正如孟子所言,人性本善,许多官员进入官场时候还是想做一个好官的,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环境使然,二百多年下来,这个大明朝已经是积重难返了。

士为知己者死!毛珏如此信任,激动的范文举几个声音都有点发颤了,手头举着那本书,好一会,这个干瘦的书生方才重重的一鞠躬。

“将爷放心,学生粉身碎骨!定不负将爷重托!”

…………

还真是比笨重的大明朝迅捷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办事效率,当天,毛珏给的两千支火铳,五十几门虎蹲炮已经发放下去了,和那些逃避兵役畏惧如虎的其他地方人不同,一听到为毛珏当兵,上万辽东汉子几乎是抢了起来,最后还是那个姓袁的都司按照之前辽军选兵之法,先选了些身强力壮的,先抗上了枪,不少人还不会打火铳,可却已经神气的抱着刺刀火铳,站岗在这片窝棚外延了。

再有本地土族来抢粮食也不怕了。

而就在傍晚,毛珏也和本地十几个船主谈妥了,杨猛子他们第一批两三千辽人,也是坐上了北上辽东,返回故里的航船。

要赢得部下忠心,可不是像演义中记载那样,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一发,文臣武将纳头便拜,赈济这几万辽人,起码花了毛珏上百吨粮食,数万两银子,可看着登州城下忙碌的辽人营,这比银子毛珏花的是一丁点都不心疼。

就在他看的出神的的时候,身后的亲卫队长毛槊是满带兴奋的快步跑上了城墙,脸上似乎都带了一层光,猛地对毛珏就抱拳拜下。

“将爷!孙元化这佬儿,终于回来了!”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一百六十八章.毛珏下江南

对东江镇没个好印象,毛珏到底没有见到孙元化,这死老头仅仅打发了做文书的自己长子孙和斗把南下的公文为自己批了,就打发瘟神一样把毛珏打发走了,弄得他想为上次这老头扣了自己三四万两烧埋银子的事儿找他算账都没找成。

“他娘的,就当花钱喂狗保平安了!”

站在黑珍珠号的尾楼之上,毛珏是气的咬牙切次的,老脸抽搐的敲着栏杆嚷嚷着。

难得看到自己家少爷这么有趣的发飙,后面素衣倒是笑成了一朵鲜花那样,然而没等她笑完,毛珏气急败坏的声音又是传了来。

“主忧臣辱!素衣,一会回房间撅好少爷赏你一百巴掌消消气!”

笑容僵在了小脸上,下一秒,素衣脸红的就要滴出血来,不知道为什么,出发开始,自己家少爷似乎变了不少,眼神炽热的让她感到可怕,可是想到真要那个羞羞的模样,崛起小屁股,让毛珏扬起巴掌,素衣又感觉半个身子都酥酥的发麻起来,一颗少女心止不住的撞着小鹿,跺了跺小蛮靴逃命一般的跑下了舰桥。

这头毛珏恶少调戏丫鬟时候,却不知道那头一双眼睛也在盯着他。

“这真是东江的战舰?姓毛的还真肯把银子花在战舰上?”

和那些大明士人不同,孙元化算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如清末林则徐一般开眼看世界的人物,不仅仅不抱着天朝上国思想自大,他还主动接受了天主教洗礼,接机如饥似渴的接触着西学,他和徐光启等人是大明第一批接受西方的士大夫。

可惜,历史上这个人物却是因为孔有德,李九成的吴桥兵变,被温体仁所污,坐罪斩首京师,大明第一支先进火器部队被孔有德带到了后金,而重组这支部队的希望也被崇祯自己愚蠢的给掐灭了。

其实也难怪孙元化如此厌恶毛珏,这两年毛文龙也没干啥好事,要饷要的很积极,可是进攻后金的战事却是愈发的不上心,在他这种务实的官员看来,东江完全是浪费银子。

老家伙胡须都惊奇的直飘,这么大的风帆战列舰,甚至超过了他见过的西方跑船,看着自己大人惊奇,旁边的师爷倒是笑眯眯的拱着拳头。

“府爷,不止花钱在这战舰上,这位毛公子还大方的很,这几天搬运了几千石粮食,赈济城外那些辽人穷鬼!据说还给了他们千把两银子,让他们返辽呢!”

面容变得奸诈起来,两片细胡子都老鼠那样一翘一翘的,这绍兴师爷阴仄仄的低下了头,抱拳谄媚道。

“要不要属下找几个人过去,让那些辽东穷鬼识相点,吐出点钱粮,孝敬孝敬府爷?”

“返辽?”

这话却是让孙元化的眼睛一亮,旋即又是皱着眉头晃了晃脑袋。

“他东江有那么大地方吗?”

捏着下巴片刻,老家伙忽然摆了摆手。

“上次库银不是进了三万两吗?去莱州给本府联系渡船,那些辽人居然要北归,就送他们返辽!”

“啊?还要花银子?”

师爷有点傻眼,平日里给东江一分钱,自己老爷都心疼,今个怎么转性了?他这迟疑,看的孙元化却是无比的烦躁,不耐烦的一挥手。

“这些辽人在这儿无田无地,无食无衣,还如此数量众多!迟早是大祸!如今姓毛的愿意接纳是上善不过了,还不快去办!”

打发走了师爷之后,孙元化也没闲着,回了巡抚衙门,着手开始整理起户籍来,然而半个时辰后,他又是一双昏花的老眼瞪得溜圆,拿着个煮熟的苞米棒子左看右看,还拿到鼻子前面闻了闻。

“这是什么玩意?”

…………

这年头可没有飞机,东北海南一天就到了纯属做梦,毛珏就三个月假期,还得做生意还得祭祖还得娶媳妇,可谓时间紧任务重,从山东半岛最东角出发,连岸边都没靠,指挥着舰队就是一路向西行驶去。

虽然在嘉靖末年,持续了快两百年的海禁就已经开解,然而禁海对于大明的伤害依旧是显而易见的,与岸边平行个十来公里左右行驶,十七天,数千公里,毛珏愣是连个巡海盘问的大明战舰都没看到,倒是在南京外海,海盗遇上了一次,二十几条二三十来米的海盗船还把毛珏当了软柿子,狼群那样从东南包围过来,旋即毛珏就让他们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地狱火,被火炮砸沉了七八条,这伙海盗哭爹喊娘的举了白旗。

别说,毛珏从长崎城劫掠来的大批商民,这时候闪烁出了金光,三十多户长崎汉家商人中,几乎没几个不是常年在江南长崎两边跑的,这沿海的弯弯道他们都是通透,居然有十几人认识这些海盗的,有了熟人搭桥,说话就方便多了,毛珏也是入乡随俗,拿出了几百两银子的船头香,见识过厉害的海盗知趣儿的化干戈为玉帛,在他们的接待下,毛珏还在舟山群岛以北的长山岛找到了一处港湾,可以把自己的战舰停泊在这儿。

他可不想把黑珍珠号行驶进江南,在北方还好说,地广人稀,也没太多人注意,江南可是那帮文官的老巢,天知道自己从海路带东西来江南,那些既得利益者该是如何反弹。

对历史上连两年都没守住的南明群臣毛珏可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当然,海盗也不能全信,这次随毛珏南下的庞大海也被毛珏留到了舟山,在这儿换了几条和海商差不多的海盗福船,外加一条东江福船,折腾了一番,毛珏这才向大陆行驶去。

向东又走了一天的海路,于二月初八,毛珏是终于踏上了江南的第一站。

松江!

这个名称可能让许多人很陌生,不过提到它在后世的名字,所有人就耳熟能详了,魔都上海!

都说明末是华夏资本主义萌芽最兴盛的时代,还有买不尽松江布,收不尽魏塘纱之说,可这儿带给毛珏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人多!

人口稠密,从海港边上下船,不到几里就是一个庄子,走在狭窄的江南小道上,如今才是初春,水田里就已经有层层叠叠的农人在弯腰劳作了,左右环视,绵延不绝,偶尔一片树林,也尽是高大的桑树,底下就是桑园。

至于黄道婆带回来,高大的织布织机,到处都是。

真是和北方大地截然不同,就算毛珏拼命的搬人,铁义镇境内十里不见人烟,依旧是个常态,这么个人口稠密程度,毛珏估计,仅仅就这么一小片上海县,不到三分之一个铁山,人口数量估计就赶上整个东江镇人口那么多了。

上天还真是不公平,北方不是大旱就是洪灾,此时山陕河南已经是赤地千里了,这儿的土地肥沃的却是还能产出飘着米脂的大米,让人饱暖,看的令人羡慕。

这个时代,繁华就是景色,走到这儿,素衣的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双手拽着马缰绳,小脑瓜不住的左顾右盼着,时不时发出惊叹的哇,这么一副图案,看的毛珏亦是有种仿佛会到后世那般感觉,出神的张望个不停,然而自海边走了二十里,眼看着青灰色的松江古城隐约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候,路边上的村寨里,忽然传开来了一阵阵的喧哗。

十几个壮汉在桑树下挖着大坑,一大群人在那儿围观着,而人群中,时不时还传出来凄厉的女人哭声,看热闹是人类天性,鲁迅曾经批判过国人看热闹的习性,然而不止中国,美国人,德国人,日本人,英国人也会看热闹,毛珏自然也不例外,忍不住就勒住马缰绳眺望起来。

本来还以为是办什么丧事,谁知道看着看着,坑挖的差不多,人群中居然是退出来个穿着白色襦裙的年轻女人,离着太远看不清楚相貌,光能看到女人一双纤细的小手被绳子五花大绑捆在背后,远远的都能看到勒进肉里,在人群的惊呼声中,这些穿着青衣的壮汉把那女子狠狠推到坑里,接着就是一铁锹一铁锹土扬了过去。

光天化日之下,活埋大活人!

穿越前看过新闻,印度有死了丈夫的妇女直接被村里人扔到火里烧死殉夫,也有听说古代有把不守妇道的女人装进猪笼里扔到河中活活淹死,可这些都让毛珏感觉到很遥远,今个,这一幕却是活生生的发生在眼前,这头,素衣可怜巴巴的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张望过来,不过没等她求情,毛珏已经双脚夹马肚子,右手把左轮掏了出来,跟着他,几十个骑士整齐的调转了马头。

就在土已经埋了人一半的时候,激烈的枪声猛地在人群背后响起。

砰!砰!砰!砰!砰!砰!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富庶下的黑暗

毛爷爷曰过,枪杆子里出政权!几枪打在身后,围的密密麻麻的人群简直跟蚂蚁炸了锅那样,呼啦的一下全往后面跑了去,紧跟着,端着明晃晃刺刀的枪骑兵又是督着战马追了上来,直接把坑边给占领了几个穿青衣的直接被逼得跳进了坑了,和那个倒霉的女人站在了一起。

然而,眼看着漆黑的刺刀倒映着一股子杀意,这几个青衣家伙居然还是那么嚣张,为首一个家伙应该是北方人,个子高的很,一身的肌肉亦是鼓鼓的,虽然狼狈了点,可依旧是昂首大声叫喊着。

“范家在此办事!哪儿来的蛮子捣乱,想死是不?”

“呵!光天化日,乾坤浪浪,你们在这儿欺负个弱女子,草菅人命!还敢在这儿大言不惭!”

拽着马缰绳走到前面,毛珏是头一次如此正面形象,拎着冒烟的左轮,恼火的讥讽着,虽然今个他没有披甲,不过一身上等的纶巾长衫,身上还绣着松鹤,看上去也不是一般人物,这一声叫嚷,倒是让几个青衣家奴都畏缩了下。

可他们居然是还不让,那个家伙依旧跟疯狗那样,龇牙咧嘴的叫嚷着。

“这是我们松江吴家的家事,我家老爷吴大人可是京师的京官,吴家处置家奴,用得着你个蛮子指手画脚?识相点快滚,否则的话抓你去见官!”

“呵,京中的大官就可以草菅人命,活埋人了?这事儿老子还管定了,马上给老子滚蛋!”

“你他娘的疯了吧?抄家伙!”

真叫不怕死的!一歪脑袋,这货拎着铁锹居然还要来打毛珏,禁不住冷笑起来,毛珏甚至都没开口,几个亲兵直接就搂火了,噼里啪啦的子弹打在脚底下,直接把几个青衣豪奴给吓瘫了,铁锹一扔,转身是撒腿就跑,一面跑,那货居然一面还回头叫骂着。

“蛮子你等着,我们吴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咣的一火铳,毛槊直接崩他脚底下了,快到一米八的大个子直接摔了个狗啃屎,这次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了,爬起来踉跄就跑,狼狈的跟个王八似得,惹得毛槊不屑的一哼哼。

“就这胆儿,建奴来了全他娘的得被抓成包衣了,还敢和咱家将爷叫板!”

“行了,赶紧把人拽出来!”

别说,这女孩长得还是真漂亮,江南美女标准的瓜子脸,白皙的皮肤,水波流离的大眼睛,精巧的琼鼻,一张小嘴儿小巧的很,只不过脸颊上泪痕拌着灰土,弄得脏兮兮的,似乎是吓傻了那样,到现在她还目光呆滞半截埋在土里哆嗦着。

“大妹子,起来吧!我家将爷给你做主,没事儿了!”

几个亲兵是眼热的一起下去,拽着她被绑的结实的小手,从土坑里拔出来,看着这妞这小脸,毛珏又是心头禁不住担忧起来,她不会是个潘金莲吧?要是救了个容易劈腿的某蓉,可就真悲催了。

早知道应该先问清楚再说。

然而,就在毛珏胡思乱想的时候,这小姑娘却仿佛回过神来一样,也不待几个亲兵给她松绑,尖叫一声,猛地就朝向附近的村子跑了去,跑的太急,毛槊也没防备,被她拽的一个踉跄差点没趴地下去。

“跟上去!”

无奈的看了几个没用的一眼,毛珏也是翻身跳下了马。

一个被绑着的姑娘倒是丢不了,刚进村,靠着村口的绿柳小院里就穿出了凄厉的哭喊声。

“娘!!!”

跟着闯进去,毛珏几个就见到土堂中央,一个老太太趴道在地上,嘴边上吐了一汪血,趴在她身上,那个姑娘挣着已经被麻绳绑的发紫的小手,哭的昏天黑地的,素衣最是心软,快步上前赶紧把她拽起来,然后搬着那老妇坐起,毛珏没好气的给身边亲兵后脑勺一巴掌。

“还不他娘的帮忙!”

两个亲兵从发愣中醒过神来,也是赶紧帮忙,把那老太太给搬了起来,不过此时老太太那张脸已经青紫的可怕,身体都僵了,明显是气绝多时,探了下鼻息,毛槊是无奈的回头对着毛珏摇了摇头。

“娘!都是琴娘不好!娘你醒醒啊!”

哭的梨花带雨,那姑娘还在用头拱着老太太的肩膀,看的素衣更是心如刀割,无奈的拉着她的衣袖。

“姑娘,节哀!你娘她,她已经去了!”

“不!”

真没想到这个江南弱女子居然如此烈,说话间,这姑娘居然猛地站起脑袋狠狠撞向了旁边的柱子,只听咣一声,这个茅草小屋都跟着颤了颤,吓了毛珏一大跳,赶紧一个健步上去,把人给捞了起来,幸好被抓被活埋一系列耗费了这姑娘不少体力,这一下子,脑袋上撞了个青肿的大包,她仅仅是把自己撞晕了而已。

不过事情到了现在,可是真叫个够麻烦了,一个死了,一个晕了,就算毛珏都有点麻爪,好一会,他这才无奈的拽起素衣,对着毛槊赶苍蝇那样挥了挥手。

“拿几两银子,出去找一付棺材,顺便给老子打听打听,到底他娘的怎么回事!”

“标下领命!”

这周围倒是有不少看热闹的,看来这姑娘在村里人缘还算是不错,再加上毛珏出手也不小气,二两银子一摆,村里一个老头是屁颠屁颠把他的寿材给贡献出来,江南地狭人稠,村子里的公墓就在边上,在一个孤坟旁边,几个村里汉子是帮忙挖了个坑,把那老太太给埋了进去。

事情的来龙去脉,毛珏也是终于打听清楚了,那坟前,十几个村里老汉都是跟着一起摇头。

“真是造孽啊!”

这柳家老太太还不是那个姑娘的亲娘,而是她婆婆,前些年内江大水,这姑娘家逃难到松江,穷困潦倒,就把她当做童养媳嫁到这老太太家。

和所有悲剧故事差不多,这年头不是每个孩子都能长大的,这老柳家的独苗十一岁得了伤寒,就一命呜呼了,还好这老太太不像其他后母那么恶毒,也是把这姑娘当亲闺女养,孤儿寡母就这么相依为命。

今天的问题出在她们身上,柳家不是自由身,而是这松江大户吴家的世奴,她们耕种织造的一切,都得归属吴家,自己仅仅能谋个饿不死而已,而这老太太偏偏前一阵病了,听形容应该是后世的高血压心脏病一类,为了给老太太抓药,这姑娘夜不寝摸着黑偷偷多织了一匹布,托往来的商人卖了几钱银子,然而药还没来得及抓,就让吴家的庄头给发现了。

坏了吴家规矩就是一个下场,活埋!

刚刚那几个就是吴家的豪奴,心脏病最怕激动恐吓,姑娘被他们抓了绑了,老太太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这么横死了。

“官府不管吗?”

知道这明末够黑暗,可没想到如此黑暗!真如鲁迅先生所言了,赤裸裸的人吃人,这头把人埋了,那头毛珏是无比气愤的叫嚷着,可这话听的几个村老更是摇头了,一个脸上满是皱纹的老汉叹息着说道。

“在这西乡里,他吴家就是法!上海县的县太爷上任都得先拜访他吴家,十里八乡,不是吴家的世奴,就是吴家的佃户!像这样犯了吴家规矩,砍手,沉河,埋土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去年东柳村吴家三房少爷看中了他们村绣娘,要娶为妾,可绣娘已经定亲了,两个人就私奔,结果让吴家给抓了回来,男的给阉了,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去,女的就在上海县旁边的黄浦江浸猪笼沉了河,县太爷甚至还亲自去了!”

拐棍在地上敲着,老汉是满是叹息的无奈摇头。

“没得管!”

“这位少爷,您是个善人,这埋了柳家老太太,求您带着琴娘赶紧离开这松江吧!吴家,惹不起啊!”

眼看着一大帮老汉心有余悸的模样,毛珏也是忍不住摇头,难怪南明守不住!世家大族的确是抵抗的够惨烈,可平时他们就是这么欺压乡里的?官府也根本保护不了斗升小民的权利甚至生命,这种情况下,将心比心,毛珏也不愿意为了劳什子大明帝国去拼上性命,谁知道建奴来了会不会好一点。

后世有人赞扬江南的资本主义发展,也有人批判,今个的事儿毛珏也算看明白了,建立在奴隶制度上的工商业兴盛,也正是个资本主义萌芽,永远也不可能真正长起来。

这个大明朝到了这种程序,也真是病入膏肓了!

可就在毛珏沉吟的时候,村外头又是猛地传来了一阵喧哗,这吴家手眼通天,还真他娘的没错,一大群官差拿着镣铐挎着腰刀,如狼似虎般的咆哮着就闯将了过来。

这奴户怕官简直怕到了骨子里,听着响声,几十个看热闹的村民还有那些老汉们是不管不顾的转身就跑,全都缩进了自己的破草屋子。毛珏听着骂骂咧咧的声音,本来阴沉的脸色更是板了起来,毛槊是立马是猛地一军礼,旋即把背上包裹起来的燧发枪又是掏了出来一声吆喝,三十多号亲兵刷的列成了三排,刺刀杀气昂然的就比了过去,刚刚还在哪儿喊打喊杀的,眼看着这一幕四十多差役脸都吓白了,也不敢接着往前比划,离着老远光剩下了一张嘴。

“里面的凶徒听着,赶紧弃械投降,县爷还能宽大处理,否则的话,就就把你们全都剿了!”

“哼,剿了老子?”

本来就一肚子火,一边阴仄仄冷笑着,一面往枪里塞着纸壳弹,走到跟前,毛珏是抬手就射,咣的几声,三个官差捂着大腿小腿杀猪般的躺地下去了,血一下子涌了一地,眼看着毛珏身后黑森森的枪口,一帮子欺软怕硬的家伙是差点没吓得撒腿就跑了。

“你们谁是当头的,给老子滚过来!”

“你,你们这,这是要造反吗?不怕诛九族吗?”

“老子话不说第二遍,来啊!”

越过毛珏,一帮子亲兵直接就要给这些家伙来个集体枪毙,看要动真格的了,刚刚还嚷嚷着要把毛珏一帮人扔大狱里牢底儿坐穿的官差呼啦的一下跪了一地,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穿着青蓝差役服的愣是被手底下人给退了出来。

这家伙倒是也识相,哆哆嗦嗦过来上来就是一个大鞠躬。

“这位好汉,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

“好汉你娘个西皮的!”

就跟电视剧里的间谍特工对付伪军那样,毛珏上去直接一个大嘴巴子,扇的那捕头嘴都歪了,半张脸肿了起来,脑袋偏一边一个踉跄趴地上去了,后面那些衙役看的更是直抽冷气,动都不敢动。

“你听好了,老子是大明东江镇铁义副将毛珏是也!刚刚这村子里十来个混球通倭,在此劫掠,残害良民!老子正要抓捕,让你们这群混球给惊跑了!朝那个方向给老子追去!今个要是抓不回来,老子就弹劾你们纵匪,一个两个的,都得给老子发配辽东,去给建奴当炮灰去!”

这年头,毛珏算是悟出了个真理,拳头硬才是老子,否则就是孙子!挨了个大耳光,又听了这一席话,那捕头差不点没哭出来平日里都是他们骂骂咧咧要把人下狱杀头,头一次让人用到自己个身上了。

这等气势这等火器,绝对是军汉莫属了,对毛珏的话是一点儿也不敢怀疑,被扇到地上没敢起来,就地那捕头直接磕了个头。

“这位将爷,小的,小的领命,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什么叫虎头蛇尾,跪着连退了好几步,捂着肿了的老脸,这捕头回头就对着那些跪一地,不讲义气的麾下叫骂起来。

“没听这位将爷说嘛!还不快他娘的起来,追!给老子追!”

把三个腿被打穿了的倒霉鬼给扶起来,跟阿里巴巴的四十大盗那样,一群穿着捕快服的狗腿子咋咋呼呼,撒腿儿就是往海边跑去,去追什么莫须有的倭寇。

回头看了一眼村子里,那些个佃户奴户还在小心翼翼的巴眼瞅着,一时间,对这江南的繁华富庶那种美好感觉散的一干二净,收起家伙牵过马,毛珏是烦躁的喝令着。

“带上那姑娘,咱们走!”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颠倒黑白

出了这么个事儿,毛珏对苏湖常这些江南富裕之地的期待感一下子就散去了不少,就连素衣也没心思观景了,把那个昏迷的姑娘放在自己马前,拥着她咬着发白的嘴唇,闷头跟着。

不过该办的事儿还是得办,马队一行百多骑,沿着官道接着向西走着,绕过刚刚被毛珏当成松江府的上海县城,大约下午时分,毛珏是抵达了松江城。

虽然蒙上了一层阴云,可是这儿也不愧是这个时代最繁华,最富庶的地带,明初修的砖墙被包裹在里面,城外,连绵不绝又是一大片民居街市,街道上,往来不绝的商贩,行人看不见头尾,到处都是铺子,摊子,上好的松江布摞的跟北方的苞米棒子似得密密麻麻的,这次模样,看的毛珏也是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来。

如他这样的马队这这儿不稀罕,松江府也习惯于接待这些各路行商了,也不需要进城,在城外是很容易的就包下了个客栈,把马牵到后院去喂草料,在一层的大厅叫上几桌子菜,这头亲兵是吃喝着,那头毛珏苦力群中收刮的三十多号汉人倭人南商是都被聚拢了起来。

养兵就需要银子!稳定的贸易对于东江还是很重要的,端起酒杯,毛珏是对着这些人精转圈敬了一杯酒。

“这次本将带来的货物这些天你们也都了解了,这儿毛珏就要拜托诸位了,找你们以前的关系,帮着本将把这些人参貂皮,还有白酒玻璃什么的卖个好价钱,本将给你们提一成!”

“卖的好了,本将还给你们本钱在这儿开铺子!结现银也好,用布匹,药材什么的以货易货也行!吃完这顿饭,你们就出发!记住,给老子认真办事儿,老子是不吝惜赏赐的!”

这是给画了个美好前程的大饼,家人都被毛珏扣在铁山当人质了,全副家产也打了水漂,这些人也是只好认命的相信毛珏所画的大饼,在那个西瓜太郎的带领下,三十号老小商人也是整齐的一举酒杯。

“将爷放心,吾等必定竭尽所能!”

这顿饭吃的还算是宾主尽欢,入了夜,亲兵们是懒洋洋的在大通铺睡下了,一大群大小商人却是怀揣着活动资金,仿佛耗子那样四散而出,开始为毛珏兢兢业业的跑业务。

忙活完一大堆事情,毛珏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个月旅途,也把他折腾的骨头架子都要散开了,揉着眼睛,他是迷迷糊糊的摸到了属于自己的上房,推开房门,习惯性的叫嚷着。

“素衣,少爷我回来了,水打了吗?呃……”

房间里空空如也,难得这妞擅离职守了,看的毛珏倒是一时间不习惯起来,愕然的环视了一圈,这才一拍脑瓜,她八成是去照看那个捡来的姑娘了。

怎么安置这姑娘,说实话毛珏也没想好,不过肯定是不能把她丢在江南了,实在不行就带回北方,反正这次去要联姻娶个官家小姐了,多个丫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着,毛珏干脆把外套往床上一扔,转身回了走廊,向客栈另一头那姑娘的房间走去。

“素衣?少爷我来了!呃……”

大大咧咧的推开了门,里面的情景却是让毛珏又一次有点发傻。

情形有点不大对劲!

两个妞衣冠不整的坐在床上百合吧,作为后世来的过来人,毛珏可以理解,可实在他还没想到,素衣这妞柔柔弱弱的,居然还有女王倾向?

衣襟都开了,一大片香肩裸露出来,这妞真不愧是北人,一张粉嫩的小脸涨得通红,正骑在那个琴娘的腰上,双手把琴娘那双藕断般细腻的手臂死死的搬在后头,正用着麻绳一圈圈的五花大绑着。

江南美女的小脸亦是涨得通红,小嘴里被毛巾塞的鼓鼓的,呜呜呜的不住叫嚷着。

毛珏进来,让两个美女亦是愣了下,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亦是一起张望过来。

“要不,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了?”

转过身,毛珏是猥琐的嘿嘿笑着,就要退出房间,可素衣急了,小手还死死按住琴娘的胳膊,在床上焦虑的叫喊着。

“少爷,快点帮忙啊!她!她想要寻短见自尽!”

敢情儿是自己想歪了,有点汗颜,挠着头,毛珏又是不得不赶紧回了来,帮着素衣按住那个妞。

“我把着,你绑吧!”

估计今天是琴娘人生中最昏暗的一天,外裳都在撕扯中被撤掉了,就挂着一个肚兜,把消瘦的肩膀,白皙的锁骨还有隐约两个浑圆的弧形轮廓全都露了出来,还好襦裙还在,不过按照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她也被毛珏看光了,好不容易松口开的手臂,再一次被麻绳仿佛蛇那样缠绕着高高吊在袒露的光洁脊背上,一双修长的大腿还被盘了起来,在脚腕处十字花的盘绑在一起,让她只能背着小手这样盘坐着,丝毫都动不了。

素衣怕她咬舌,她的一双秀口亦是被塞的死死的,整个一个秀美的大姑娘,只能咬着毛巾,惊恐的盘坐在床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畏惧的看着毛珏和素衣这邪恶的主仆二人。

说实话,就算毛珏心里没那么变态,这么个绑成一团的大美人看着也挺养眼的,可惜,素衣这妞是过河拆桥,他帮着按着绑完了,素衣就推着他的后背往外撵了。

“少爷先出去吗!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素衣在这儿照顾就好了!”

“可是我,喂!哎!”

咣当~

被推到门外,一个闭门羹吃了个满怀,这些日子都被素衣养的退化了,今天她不打水,大眼瞪门口了好半天,毛珏只好郁闷的自己下了楼,扯着嗓子嚷嚷着。

“毛槊,给老子死出来!”

屋子里,素衣这妞的圣母心是完全发作了,毛珏享受的待遇,一盆热水里毛巾投了又投,拿着热乎乎的毛巾,在这妞惊恐的眼神中,素衣是笑呵呵的靠了过去。

“我,我帮你擦擦脸,你别害怕了,我和我家少爷,都不是什么好人!”

…………

就算是这般黑暗,腐败,可江南毕竟是这个时代几乎是整个世界最繁华的地区之一,而且长崎那些海商老油条也真叫给力,江南对于人参,貂皮,东珠之类的奢侈品需求量也是很大,这次毛珏决定绕开扬州范老爷,几天下来,出货量也是挺不错的。

而且到现在,毛珏才知道这范老爷吃了自己多少利益,在北方收购,人参是论斤卖的,在这儿是论个卖的,貂皮在北方是论捆卖的,在这儿是论张卖的,相比于让钱曾带货,毛珏这自己过来,盈利至少高四倍。

这几天随着订单,船上的东西也开始从舟山的海盗老窝,开始向江南慢慢打包过来。

这城外的小客栈这几天倒是热闹了,每天都有马车运着大宗的货物过来,还总有城内有名望的大家人物过来,本来这家客栈老板在普通不过了,根本无人知晓,可这两天跟着毛珏水涨船高,似乎也成了松江城的知名人物,老板走哪儿都是昂着头的,跟个骄傲的公鸡似得。

这天,一辆敞篷马车是拉着个无比巨大的箱子停在了客栈后院,跟着一大堆小箱子落成了小山一般,随意打开一箱子,垫在船厂的锯末子中满满的全都是耀眼的琉璃灯。

这是毛珏南下带的最大一盏灯,一共六百六十六盏,额外还有两口箱子中装着两面亮晶晶的大小玻璃镜子,这些算是毛珏最贵重的货物了,奈何,却不能拿出来卖。

临行前,毛文龙给了他一张拜帖,千叮咛万嘱咐,都是为了一件事,这些,是送给南京镇守中官蒋敬的。

这年头,文官横行,别看太监似乎呼风唤雨,嚣张的很,实际上也被文臣压制,至于武人,地位更是落千丈,被文臣当做走狗驱使,并且太监一般出任监军,所以宦官与武臣集团的关系要近许多,之前毛文龙最大的后台,其实是魏忠贤,蒋敬当年也在辽东督过军,算是毛文龙的老朋友了,毛珏来江南,自然是得孝敬他一下。

朝里有人才好当官,这儿的事处置的差不多了,卖参交给属下就行,毛珏是打算抓紧时间去一趟应天,把这事儿给办了。

这头把灯罩整理一下,雇的马车,派人把灯架子灯罩都搬运上去,收拾停当,毛珏是忍不住大大抻了个懒腰,在东江,一天天过得挺累,不过却是很充实,在这江南其实挺闲的,反倒是让他感觉无聊起来。

然而一个大大的哈欠打完,客栈门口,西瓜却是跟火烧屁股了那样,急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江南发大水了还是建奴打过来了?都不是,那你慌个屁?”

差点没被噎死,喘了半天气儿,这货才悲催的一摊手。

“昨个常熟孟家,林家,松江李家,王家,还有盛和号,天合号订的咱们的人参与东珠,今个,全都派人来退货不要了!”

“现在江南的文人书生们都传开了,说老爷您刚到江南,就强抢民女,还把去管事儿的官差县令给打了,嚣张跋扈至极!只要听到是辽东来的货物,那些士族家就都给赶了出来!”

“啥,老子强抢民女?”

毛珏的嘴角还真是忍不住剧烈抽搐了下,忍不住跳起来气急败坏的嚷嚷着。

“老子强抢江南士族他妹啦!”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众口铄金

毛珏的嘴角抽搐个不停。

三天时间,真是什么都给扭转了过来,掌握话语权的江南世家实力是向他展露无疑,从救了琴娘这才六天时间,关于他强抢民女,侮辱官员的谣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南直隶。

甚至一帮子闲的屁呲的书生文人还把这事儿写成了戏文,那叫个言之凿凿,什么才子佳人两厢情愿,却毛珏棒打鸳鸯,先逼死了书生,强抢了佳人,最后被抢的佳人亦是投河自尽以全名节,弄个两家家破人亡。

毛珏的名声真叫臭大街了,居然连乞丐路过这家客栈,都要吐一口,这事儿也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三十一个商人谈成了一百零六个单子,本来能把毛珏带来的人参北货一小半给卖了,可是到现在,八十九单全都是退了货,还有几家不要脸的收了货不给钱,把毛珏上门收账的人给打了出去。

“松江吴家,常熟赵家,柳家,苏州胡家,应天林家,老子记住你们了!”

三十来个长崎商人都是哆哆嗦嗦的,生怕毛珏一挥巴掌,让他们回去接着挖煤去,拍着桌子咬牙切齿,毛珏就差没画个圈圈来诅咒这帮家伙了,不过发了半天的火气,那个小本本把这些家伙都给记了下来,毛珏是懒洋洋的摆了摆手。

“还有那几家没有退货的,把价格降低一半,挑最好的送去,剩下的运回舟山,不要拉倒!反正咱们要南下浙江的,打不了往浙江福建那儿销,到时候你们给老子勤跑跑吧!”

“小的遵命!”

毛珏还是讲理的,真是如释重负,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子,一般商人是感激的一鞠躬,然后在西瓜带领下,打算出门,谁知道门刚打开,这个客栈的掌柜的居然是站在了门口。

“林掌柜,出什么事儿了?莫非账算错了?”

一张嘴脸丑陋的可以,毛珏愕然的过来问着,谁知道这姓林的阴阳怪气的哼哼了起来。

“毛将军,您是大佛,我这店小装不下您老,房子不租给你了,你们快走吧!”

“你他娘的说什么?敢赶我家将爷!”

差点没气的生烟了,毛槊是暴怒的拽着这人衣领,伸手把这个矮胖子给拎了起来。

两条小脚在半空中直晃,林掌柜是吓得脸都白了,可这人还真叫讨厌,一张臭嘴还在巴巴个没完。

“怎么?还想强抢我这个老汉不成?这儿,这可是松江府,不是你们辽东那个蛮子地!赶紧放开老子,不然,不然我要报官了!”

毛珏也是愤怒的老脸抽搐,可是深吸了几口气,强忍着没一拳头砸过去,毛珏阴沉的挥了挥手。

“放了他!”

“将爷!”

“犯不着跟这个匹夫一般见识!”

悻悻然松了手,毛槊依旧是狠狠的推搡了下,恼火的瞪着眼睛骂道。

“快给老子滚!”

“什么东西!”

心惊胆战的赶紧溜之大吉,走到楼门口,姓林的还回头嘀咕一句,看着毛槊伸手把刀子拔了出来,这货又是赶紧加快了脚步,来了个溜之大吉。

松江算是待不下去了,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最清楚,一帮子亲兵是愤怒的收拾着东西,也没有心思去应天给镇守太监送礼了,回了房间,毛珏是懒洋洋的写了一封信,然后把西瓜给招呼了过来,打发他代替自己去应天,做完这些,毛珏是懒洋洋的躺在了躺椅上。

可这功夫,隔壁又是一阵阵的争论声传了来,冷不丁想起来那样,毛珏猛地坐起,转身去了隔壁。

想想说他强抢民女,还真是不冤,这楼上还绑着一个呢,这几天琴娘的情绪都很不稳,所以素衣是一直绑着她,推门进去,两个百合花正一块坐在床上,还是五花大绑的把小手背在裸背后,还是仅仅穿着肚兜,不过下身从盘绑换成了并绑,在这妞的脚腕,膝盖处绑了两圈,时间终于抚平了些伤痕,这妞是安静的坐在床边,素衣则是不知愁的乐呵呵端着一碗小米粥,一勺一勺的喂着她。

“少爷!”

见到毛珏过来,素衣是兴奋的站了起来,好奇的问道。

“这两天底下这么喧哗,出了什么事了?”

男人的忧愁,自是不能让女人跟着担心,毛珏是强撑出一个笑容来,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大事儿,一点生意上的小事,你就别管了!”

缓了一口气,毛珏又是把眼睛张望向了床上被绑的跟粽子一般的琴娘,关切的问道。

“好点了吗?”

“琴娘多谢恩公大恩大德!”

不愧是江南美人,那股子吴音听的都是襦孺糯糯的,软的可以,然而这个妞脸上却始终带着那种坚决,绑着小手很艰难的对着毛珏一行礼。

“琴娘是不祥之人!先是克死了夫君,如今又克死了娘亲!实在不想再拖累恩公了!求恩公开恩,赐琴娘一死吧!琴娘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恩公大恩大德!”

“琴娘,活着多好,怎么又说死?”

素衣又是无奈的回过头娇嗔道,然而这话听的毛珏忍不住一股子火气涌上了心头,足足深吸了两口气,他这才强忍着没有爆发出来,而是目光悠悠的盯着她。

“你欠我的,你知道吗?”

“琴娘知道恩公的大恩大德……”

“你根本不知道!”

一伸手指向了窗外,毛珏阴沉的说道:“因为你,本将得罪了吴家!他们现在到处逢人就说,本将强抢了你这个民女,本将是恶霸,混蛋!我从辽东带来的特产,一百家有九十家给我退回来,当军费的货款就这样打了水漂,还有着一群文人士子到处编排我,说我是棒打鸳鸯!看上你的色相,最后还逼死了你!”

“不仅仅是几十万两银子的事儿,本将的名声都受到了玷污,这个时候,你还想死?”

“行!素衣,给她松绑!她要死,就让她死,是我毛珏瞎眼了!哈哈!这个时代,就不应当做个善人!善人是永远没有善报的!”

说完,毛珏已经是恼火的拂袖而去,满是惊愕盯着他的背影,琴娘愕然的睁大了眼睛,旋即却是低下了头。也是惊愕的向下张望了下,素衣气呼呼的晃着小拳头。

“这群嚼舌根烂屁股的混球,难怪少爷这两天老是发脾气!”

不过旋即她又是温婉的把住了琴娘那白嫩的香肩。

“不过你别担心,少爷人很好的,他不会因为这事儿迁怒你的,只不过,别再一口一个死字就行了!”

呆愣了片刻,琴娘又是软软的点了点头说道。

“素衣姐,给我解开好不好?”

…………

毛珏是个要脸面的人,既然你赶我走了,那么本少爷还不稀罕在你这破地方待着了!下午抓紧把唯一几家没有翻脸的商户货物发出去,并且送西瓜上了路,当天晚上,收拾停当,带着大家伙毛珏又是向海边进发去。

唯一令他宽心一点,琴娘这妞也是跟着帮忙收拾了一下午的东西,晚上也是背着个小包袱,跟着素衣上了一匹马,看着毛珏回头过来,这妞又是羞涩的低下了小脑瓜。

虽然事情闹成这样,不过毛珏不后悔,回过头去,他的嘴角亦是挂上了一丝笑意,不论如何,他是做了件正确的事情,而且还救下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好人没好报,起码他心里是舒服的!

“将爷,我在松江也认识几位朋友,明明是那吴家残暴不仁,凭什么让将爷背负这个污点,将爷要是允许,小人先离开几天,让我的朋友几个为少爷正这个名!”

公道自在人心,虽然毛珏强盗那样把自己家产都给抢空了,不过这件事是从头到尾跟着的,队伍里几个商人都看不过眼了,看着渐行远去的松江,一个叫郑铎的商人不平的在毛珏身边抱着拳头请命着。

这个时代,的确是有着真正的朋友道义,难得几家没有退货的,都是郑铎他们几个的单子,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模样,毛珏却是洒脱的摇了摇头。

“用不着,这些人就是喷子,你越是争辩,他们越是高兴,越是能闹,越描越黑,你不搭理他们,过一段时间反倒是平静了!”

可太了解这些造谣的人了,毕竟后世网络上,别的不多,就喷子多,毛珏倒是比这个时代地位人多了不少见解,不过说完这句话,他的脸上又是闪现出一股子狠色来。

“况且,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老郑,早晚有一天,本将会让这吴家还有今天背叛羞辱过本将的人,付出代价!”

张献忠年轻时候在四川受辱,得势后张屠夫在四川掀起了腥风血雨,在他和清军的双面屠杀下,川人十不存一,毛珏虽然没那么丧心病狂,可也是有仇必报,这松江几府的人不知道,自己一时口嗨,几年后,却是付出了前所未有的悲催代价。

当然,这是后话了。

大约晚上七点多,哪儿来的打哪儿去,毛珏的马队又是回到了大海边上,港口处,他的大福船是忠实的等在那儿。

真是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待,上了船,也不顾天黑了,毛珏是直接指挥着向舟山行驶去,随着水声,舰队开始渐行渐远,然而一上船就恼火的进了船舱毛珏是没看到,岸边上的吴淞山,居然还有几个“朋友”来给他送行。

“少爷,您真是神机妙算,稍稍一出手,这来自辽东的蛮子,就灰溜溜屁滚尿流的滚蛋了!”

点头哈腰的,赫然是那天负责埋人,被毛珏给打走的那个豪奴,他所恭维的,是个穿着绿色长衫,颇有副儒雅书生模样的年轻士子,任何士子脸上,却是堆着一股子与他读书人身份不符的狠毒来,阴森的哼道。

“一个粗野武夫,居然敢和本少抢陈妹!本少不弄得他身败名裂,横死街头,这吴字就倒着写!”

“咱们也去杭州!”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又是个闭门羹

舟山群岛就在浙江外海,出了这个不友好的松江府,从上海县的青村中前所返回长山岛,再临杭州湾,比之前甚至还要快了几分。

毛文龙出身算的上南毛,他是杭州府钱塘县人,只不过幼年就丧父,跟着母亲投奔京师的舅舅,最后过继给辽东毛家的大伯,这辈子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北方度过的。

这个年代的宗族观念极其强,早些年毛珏不争气,毛文龙也没起啥心思,可这两年,毛珏就跟变了个人那样,呃……,也确实变了个人,他一个人足以撑起大半个东江,想要把东江变成毛家世藩,还是需要毛家宗族的支持,所以毛文龙这才急不可耐的把毛珏打发回江南,联姻是一方面,挑选些毛家人北上亦是一方面。

就算毛珏是从后世来的,这方面也不能免俗,他也希望能有多几个同姓人来给他帮帮忙,铁义如今是太缺乏有文化的高级人才了,短时间还好,一但拖得太长,早晚得生乱子,就算不生大乱,也得严重拖延东江的发展。

文人,武人,士兵,这次是能划拉多少,毛珏就想划拉多少,从金山卫的港口登了岸,他又是兴致冲冲的直奔着杭州府杀了过来。

马队还是沿着江南小道迤逦向东,说实话,刚上岸,毛珏心头还真是忐忑,这江南大族如此跋扈,万一再遇到什么不平事,他是管还是不管?万一这次被活埋的是个男的呢?不管岂不是他见色忘义,可管了,万一再得罪哪个大族,在江浙他再来个臭名声,还怎么招人啊?

不过这种担忧算是多余了,上岸没多久,杭州府另一副模样不禁映入他眼帘。

和人口稠密,繁华富庶的南直隶相比,这儿的丝绸主产区,却是呈现出一副荒凉的模样。

连续走,几家村子居然空了一多半,偌大的桑园桑树长得干干巴巴的,明显许久没有人照料了,还有不少良田美宅破败的很,墙上的石灰块块皲裂,窗户上密布着蜘蛛网,不少宅子插着草签出售,却是无人问津。

“这是江南?”

毛槊有些不可置信地的左右张望着,在他们这些北人的心里,江南都得是松江府那样,人口密密麻麻,土地肥的漏油,家家户户都是大款模样,可这儿,没比他铁义镇强出去多少,实在是令他诧异。

说实话,左右观望着毛珏也是挺惊奇的,不过敲了敲脑袋,一些前世的记忆萦绕到脑海中,他又隐约有些了然了。

银子惹的祸!

后世在网上曾经有个很著名的论调,银子毒死了大明帝国!

江南富庶,所以大明的基本国策一向是银饷取之东南,用之西北,然而,江南也是不产银子的,中国就不是产银国!江浙一带源源不断的银两,来源都是西方殖民者自美洲新大陆掠夺来,自马尼拉,台湾一带与大明海商贸易,输入中国的,在樊树志的《晚明史》中调研,最高峰时候每年输入大明的银两高达八万六千二百五十多公斤,也就是一百七八十万两,几十年就是上亿两,这些银两刺激了江南经济的飞速发展,这也是晚明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的原因。

可到了天启年,崇祯年,一场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袭击了整个世界,荷兰拖离西班牙打响了八十年战争这几年到了最激烈的时刻,海上西班牙人与荷兰人的商船宝船疯狂的厮杀着,三十年战争,让西方对于丝绸茶叶等东方货物的需求一下子减少了不少,每年流入大明的银子连往年五分之一都不到。

而且另一个诅咒,中国永远不可能自己发展出资本主义,萌芽永远是萌芽,在这儿又是生效了,那些历年来自海上的银两不是流通市场用于再生产,绝大部分却是被富商官绅世家大族给窖藏了起来。

在商业上谋利之后,许多人又走回了传统的老路,把钱投资到了土地上,银两的投入导致江浙高额的通货膨胀,这冷不丁输入量大减,市面上还没有足够的银钱与市场把出口转为内销,江南经济不可抑制的开始萧条了。

赋税银两取自东南,用于西北,明末西北遭遇了小冰河期罕见的自然灾害,需要的银两粮饷数量呈几何般的上升,然而赋税来源东南又出事了,再加上东北与后金的战争,大明帝国几乎是一下子就举步维艰了。

而且到了崇祯这儿,变得更加艰难,因为他缺乏祖先的智慧,万历皇帝被批评为大明朝最慵懒的皇帝,三十年不临朝,可是他又一项本事值得称赞,那就是敛财,万历年间,由太监组成的矿监,税监遍布偌大的江南,别管太监多贪,起码一大部分银子还是输送到了朝廷,都说张居正新政支撑了万历三大征,大明帝国最后的辉煌,要知道张居正万历十年左右就呜呼哀哉了,万历朝的战争绝大部分都是在他死之后,而且这个时候新政大部分都被废了,要不是万历帝会敛财,哪儿有打的小鬼子嗷嗷叫的辽东铁军?

天启年间也差不多,别看天启皇帝也不务正业,他重用魏忠贤,而魏忠贤也是刮得工商的银子,别管他如何竭泽而渔,贪污不法,逼得那些江南大族家破人亡,可他没加农税,像琴娘这样被欺压的斗升小民好歹还能活得下去,而且天启年间好歹不缺军饷,就算几十万部队打没了,朝廷还有力量重新组织起来,让这帮败家文人接着祸害。

可到了这位崇祯爷,局面又变了,他老人家“英明神武”的除掉了魏忠贤,又重用文臣清流,矿监税监一下子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江南大族的利益是保住了,崇祯帝也成了文人口中的开明圣主,可国家一下子拮据了,最后缺银子缺急眼的崇祯病急乱投医,一面面对疯起的农民起义,一面还疯狂的把三饷加的农民身上,这样割肉补痈,国家的血越流越多,就算没有后金,大明帝国还是得轰然倒下。

后世人怜悯崇祯,认为他是末世之君而不是亡国之君,可毛珏看来,他就是亡国的昏君,天启皇帝不死,也许大明帝国撑个几十年不成问题,可他一接手,却是必亡不可了。

不过大明亡了,作为其高层之一,自己也得跟着殉葬,这皇帝捅的篓子还不能不管,怎么才能帮崇祯擦这个屁股?行走在这些破败的桑园间,毛珏忍不住苦思冥想着。

一道无语,想了几个时辰毛珏却是还没啥好办法,实在是太无力了,他要是温体仁那个奸臣没准儿还能有些作为,可一个铁义副将想管天下大事儿?不比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实多少。

还好,这功夫杭州城也到了,比起松江城,这儿明显也是萧条了不少,城外荒废的房子不少,街道上也没那么热闹,显得颇有些落魄。

不过这次毛珏是没法儿住城外了,毛文龙的小舅,他的舅姥爷沈光祚就住在城里,他得去第一个拜访沈光祚。

孙元化的公文在这儿可算派上用场了,在门口和城门卫交通一下,把火铳藏在行礼里,毛珏一行是顺利的混进了东城门。

“应该,大概,好像,是这条街吧!”

虽然萧条了不少,可城毕竟是城,杭州还是拥有五十万人口的大城,就算素衣拿着地图,进了城一行人也有点迷糊了,在街市间拐了足足半个多时辰,牵着马在前头,素衣这才不确定的指着西面一处宽敞的街口。

“妞,你真确定吗?”

城内人多,不太好骑马,走了半天,她是多了三件丝绸襦裙,好几件首饰,可整个队伍一百来号呢,都是走的无精打采了,毛珏也是有气无力的问着。

小脸红了红,这妞不确定的挠了挠头。

“要不,少爷您等会?婢子去先看看?”

“还是算了吧!”

这年头虽然繁华,可也是什么坏人都有,什么拍花卖拐的,自己家妞萌蠢萌蠢的,万一让他自己走走丢了,毛珏还不是哭都没处哭去,精疲力竭的挥了挥手,带着大部队,一行人又是鱼贯而入。

这条街还真是靠点谱,沈家是杭州望族,街道上也到处都是高门大户,石狮一个接着一个,高耸的牌匾亦是金碧辉煌,走了一百多米,素衣是兴奋的叫喊着。

“少爷,到了!”

一块招牌金灿灿的写着沈府两个大字,朱漆的大门大开着,两个震邪石头狮子张牙舞爪的蹲在那儿,门口两个家丁是带着望族特有的傲气,鄙夷的看着乡巴佬那样手舞足蹈的素衣一行,抬头看着,毛珏亦是松了口气。

“喂干什么的?这是沈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

掐着腰,看着毛珏大步流星走上来了,左面那个下人是不屑的扯着嗓子大叫着,虽然他这话难听,可毛珏也没有精力和他计较了,直接是从怀里把毛文龙的亲笔信给掏了出来。

“东江镇铁义副将,孙外甥毛珏来拜望舅姥爷沈光祚沈大人,劳烦小哥去通传一下!”

这年头都是狗眼看人低,毛珏这把官职先给报了出来,倒是震得两个沈府下人一楞,后面一说毛珏还是他们甥少爷,不敢怠慢,这青衣前倨后恭的一鞠躬。

“甥少爷稍等片刻,小的去去就来。”

“有劳了!”

目送这这下人小跑着奔向了府内,毛珏又是回头对着毛槊他们吩咐起来。

“收拾下,把给沈舅姥爷的礼物先准备出来,一会儿交给管家,不知道沈府晚上供饭不,素衣刚刚那个南楚小馆看上去不错,要不,一会咱们去那儿定一桌吧!晚上好好睡一觉,明个还得去钱塘县祭祖,相亲,唉,麻烦啊……”

这头毛珏还美滋滋的想着晚上吃什么,没料到片刻,这青衣下人又是回来了,这下他脸色可没刚刚那么恭敬了,毛文龙的书信往地下一撇,这货居然是神气的嚷嚷了起来。

“我家老爷说了,我们沈家是书香礼仪之家,家人尽是守礼之辈,阁下这样飞扬跋扈,横行霸道的孙外甥,我们沈府高攀不起,阁下请回吧!”

毛珏还真是有点傻眼了,自己千里迢迢而来,就是因为这老货给自己物色了个劳什子亲事,好家伙,他都来了,在这儿吃个闭门羹啊?

这吴家还真是厉害,风声都传到这儿了!可就算如此毛珏也是一肚子不平,别人不相信自己,编排自己,沈光祚可是他奶奶的弟弟!算得上至亲之一了,他他娘得也是爱惜羽毛连听他解释一声的机会都不给,那这个亲戚是认不认都没意义了,脸色也跟着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捡起书信,毛珏是转身就想走。

然而走下楼梯,他又是迟疑了下,老家伙对自己不好可当年毛文龙可没少受他照顾,可以说被他当孩子养了好几年,这么走了,毛文龙回去面子也不好看,郁闷了几秒钟,他是无奈的又转回头,把一张老脸当屁股用了,对着那满脸厌恶的下人又是抱了抱拳头。

“既然舅姥爷不想见后辈,在下也不强求了,不过家父命在下把礼物奉上千里迢迢而来,还望小哥再通融下!来人!”

几个箱子放在了门口,一打开,上好的紫貂大衣还有野山参,东珠顿时让连个下人眼睛都睁圆了,这些东西,恐怕价值不下万两吧!可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俩人是挺想收下的,偏偏又有点拉不下脸,看他俩那纠结的模样,冷笑一声,毛珏是直接拱了拱拳头,也不再说什么,领着毛槊几个转身就走。

从街头进来,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又是灰溜溜的从街尾出去,眼看着毛珏脸色不好,素衣毛槊他们也没敢说什么,走出去二里地,谁知道毛珏脸色忽然又是多云转晴,居然忽的一下子笑了出来。

“少爷,您,您不是气糊涂了吧?”

还真是吓了一大跳,赶忙凑合到他身旁,素衣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抓着他的衣袖安慰道。

“少爷,要不您打素衣两下,消消气吧!”

“气?我干嘛生气?被赶出来也是好事儿啊!什么陈家小姐,你家少爷我还不想娶呢!没了这沈老搭桥,不正好省了吗?走,少爷我做东,南楚小馆!”

毕竟是女人毛珏去娶个大小姐,素衣心头也是酸溜溜的,一听这话,她的小脸亦是流露出一股子笑容来,可旋即毛珏的话,又是差不点没让她小脸充血,晕倒在街上。

“不过我家妞护主心切,这情分少爷我不能不领,一会找家客栈安顿下,就赏我家素衣小屁股五百巴掌吧!”

强忍着笑,毛槊几个那脸都怪异的扭曲了,素衣更是脸红的犹如渗血,悲催的踱着小蛮靴。

“少爷!”

“行了,不开玩笑了,吃饭去!”

笑了好一会,毛珏这才在这妞不依中一挥手,可这头刚要走,一直跟在这个队伍后头,一个穿着锦衣,身上刺绣了好几个元宝铜钱的胖子却是忽然从后面赶了上来。

“敢问,尊下是否是辽东来的毛珏毛将军?”

这还有知道自己的?这年头可没有盗窃个人信息卖保险的,毛珏有些惊愕的抱了抱拳头回礼道。

“在下正是不知阁下是哪位?”

感冒了……,这两天更新的有点少,抱歉。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吴馆洛宁

夜色渐渐黑了下来,马蹄子敲打在青石头上,发出吧嗒吧嗒的清脆声音,傍晚来了个杭州古城一日游,这在城门关闭前,毛珏一行又是灰溜溜的混了出去。

还好,有句古话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今晚的月亮是格外的亮,月色中雷峰塔倒映在湖水中亦是格外的美,看的毛珏是津津有味。

倒是素衣,一道上都有点神不守舍,小脑瓜左瞅瞅,右摸摸,实在忍不住,干脆是撤住了毛珏的衣袖,盯着那元宝胖子的背影,警惕的咬耳朵小声嘀咕着。

“少爷,咱们真跟着他去啊?听说这江南人可是坏的很!一个个满肚子心眼,说不定就是人贩子!”

刚刚毛珏还担心她自己走被人拐卖了,没想到一转头这妞比自己防范意识都强,也的确,大街上蹦出个人来,说是自己家主人要请你吃饭,就算放在后世,也的确是够神经的,然而人贩子却是不可能,要是哪个人贩子能把自己这荷枪实弹一百多亲兵给拐卖了,毛珏是死都没话说。

之所以愿意跟着走,也是因为对方清晰的爆出了自己的官名,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生意上门了!

毕竟在这杭州,毛珏不认识谁,估计也没有哪个文人大豪或者人贩子费尽心机打听自己这个武官,还转成在沈府门口蹲自己,辽参,貂皮在江南都是抢手货,南直隶一群傻缺不给面子,不代表人人都不看好这生意,他们不赚这银子,自有人想赚。

不过看着这妞满脸戒备的模样,毛珏倒是作弄心大起,刮了下素衣的小鼻子,旋即很是自恋的抱起了胳膊昂起了脑袋。

“妞,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美人爱英雄,八成是哪个大家小姐看上你家少爷我的呵呵武功,还有英俊面容,这是想要委身下嫁,带着家资倒贴进咱们毛家,一会去了见了面,你得叫女主人了!”

“哼,少爷您就吹吧!这江南女人一个个都俗气的很,喜欢的是状元郎!只有咱们北地女子才仰慕英雄,就算有想倒贴进毛珏的那也是大龅牙,粗脸盘的黄脸婆!”

这妞居然不上当,抱着小胳膊得意洋洋的昂起了小脑瓜,噎的毛珏是差不点没喷出来,这会儿倒是轮到他气急败坏了,郁闷的摊着手。

“素衣,你就对你家少爷我这么没信心啊?好歹少爷我也是,貌若潘安,武比赵云,帅的大街上小姑娘看了都眩晕站不住脚,说不定就是在松江时候那家小姐迷上了本少的容颜,这茶饭不思,非要招婿了!”

“少爷,要是您哪位朋友吴总兵这么说,婢子还相信,您!您帅的稍微有点不明显……”

笑的就像小狐狸那样,素衣用小手捏了个很小很小的距离,比划在毛珏眼前,看着那白生生的小手,真是气的毛珏牙根直痒痒。

的确,要论帅这一块,毛珏还真比不上吴三桂那货,人家是浓眉大眼,仪表堂堂,可被自己家妞揭了短,毛珏的面子就放不下了,这货也不打算讲理了,两排寒光闪闪的利齿一磨,毛珏阴森森的哼了起来。

“素衣!别忘了,今晚一千巴掌啊!把小屁股准备好了!”

“呃……”

笑僵在了小脸上,旋即这妞终于是无比悲催的拉达着那张粉嫩的瓜子脸,陪着一副假笑讨好的说道。

“少爷您最帅了,江南的美女都得排着队嫁给您,这不,这就一…………”

“耶???”

满是不可置信,素衣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别说她,就算毛珏自己都是不可置信的屏住了下呼吸。

真有美女!

沿着西湖这走了也有小半个时辰,是走到了栖霞山余脉的小金山,这儿风景宜人,杭州城里不少富家贵胄在这儿都有庄园别苑,半山庄园门口,接着官道的上山路前,大群青衣仆从正打着火把夹道欢迎着,烈烈的火光下,人群的簇拥中,却是个颇为俊俏的姑娘,长裙蹁跹,秀发如瀑,一个张扬的飞凤髻插着的几支金钗熠熠生辉,一张白嫩的小脸因为三月的春寒,浮现出两坨酡红来,看的真是娇翠欲滴那样。

而且和一般包裹的跟粽子一般的大明美女不同,这妞的衣着紧了几分,上身褙子衣把她鼓鼓囊囊的胸脯是展露无疑,狭窄的裙腰亦是将那饱满的翘臀轮廓给勒了出来,总之,这妞绝对是个惹人犯罪的尤物。

还有点不敢置信,毛珏下意识停住脚步,张望着元宝胖子的背后,不过看到山腰下的一行人,那胖子亦是满是笑容的转过身来。

“毛将军,到了,鄙主人已经恭候大驾,您请!”

这下素衣是郁闷了,一张小脸憋的就好像快哭出来那样,低着个小脑瓜,小媳妇那样的跟在后头,毛珏自己也是惊奇的脚步有些虚浮,愕然的快步迎了过去。

见到毛珏,那个女主人似乎也惊奇于他的年轻,愕然了下,方才满脸笑容的迎接上前,双手提裙,优雅的行了个女子礼,一股子江南美女特有的糯糯声音悦耳的响在了毛珏耳旁。

“吴苑洛宁,拜见毛将军!”

“毛某见过洛姑娘!”

毛珏这货还真是不争气,美女面前,声音都柔和了几分。

…………

这招待可真叫个丰盛,杭帮菜特色几十发道全都齐了,什么宋嫂鱼羹,龙井虾仁,东坡肉,西湖蒸鱼,不仅仅味道香的令人口水直流,就连形都摆放的错落有致,弄得美轮美奂的,一共摆了三桌子,毛珏带来的那二十几个商户都有上桌的位置,至于那些亲兵,虽然是外院另备食,可也是好酒好肉。

而且还是那女主人洛宁不顾男女大防,带着洛家几个宗房叔伯,亲自作陪。

尤其是这妞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是无比炽热,火辣辣的眼神看的毛珏都有点受不了了。

“久闻毛将军英雄盖世,弱冠之年就独撑起一镇,大凌河一战,甚至杀到了金主奴囚面前,杀得建奴落荒而逃几十里,小女子佩服,再此敬将军一杯!”

一杯香甜的绍兴黄酒被洛宁举起,旋即豪气的昂头灌下,最后杯子倒扣,居然是滴酒不剩,那股子热切的劲儿哄得毛珏亦是跟着端起了酒杯,赶紧陪着一满杯,方才连连摆手。

“洛姑娘谬赞了,都是祖大帅的锦州兵骁勇善战,一举冲破建奴层层重兵,毛某还是跟着才捡回一条命。”

谦虚过后,毛珏满是好奇,把这憋了半个晚上的问题愕然的问了出来。

“毛某在江南的名声可不是太好,初到宝地,就不争气管不住自己的手,强抢民女,闹得民怨沸腾,宁姑娘何故,还愿意与毛某这等人为伍?”

“毛将军可真是自谦之人!”

提到这个,这女人脸上居然流露出一股子傲然的神光来,不屑的哼了一声。

“他松江吴家仗着出了个侍郎,几个京官,在江南横行霸道,竟到了草菅人命的程度,多亏毛将军侠义心残肠出手相救,那位姑娘才免于被活生生埋死的人间惨剧!”

“他吴家为了蝇头小利逼得人家破人亡,居然还有脸倒打一耙,可笑一群趋炎附势之徒,白读的圣贤书,清浊不分辱将军之清白,他吴衠蒙的住这些蠢夫,却蒙不住我洛宁!”

很是洋溢的神情,这女人目光灼灼赞赏的死死盯着毛珏,又是洋溢的把杯子倒满了酒,再此举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

“并且辽事将军也是诓蒙小女子了,可笑孙承宗孙大人英雄一世,选了那么个蠢夫腐儒为帅,四万大军,一战全军覆没,祖大寿妄称名将,被打的如丧家之犬,缩在大凌河城连头都不敢出,如果不是将军,几万辽东官军都平白做了刀下之鬼,偏偏朝廷无眼,祖大寿这等无功之人得得以封爵加官,偏偏将军此勇将无封无赏,令人心寒!”

虽然是女子软语,可依旧被这洛宁说的义愤填膺,听的毛珏却是禁不住骇然。

这女人消息还真够灵通的,吴家这事儿不说,虽然吴家传瞎话有鼻子有眼的,可是真要有心,去那个东柳村一打听,什么都水落石出,可上次大凌河之战可是毛珏与祖大寿他们这些辽东军将高层妥协的结果,没有一定级别都是根本不知道,她连这都能打听出来,那么这女人牵扯的关系可就是千丝万缕了。

不过惊奇的同时毛珏又是禁不住心头一阵舒爽,没人愿意在背后默默付出不被人所知,更不可能愿意背着个黑锅被泼一身脏水,到了江南已经半个月了,这洛宁是头一次替他辩驳出声的,感慨下毛珏忍不住把酒壶提了起来,满满注满一杯子,高高的对着她举了起来。

“姑娘直言,毛某感激不尽!人生苦辣酸甜,难得一知己!毛某满饮此杯!”

眼看着毛珏好爽的昂头而饮,一干而净,这洛宁那红扑扑的小脸上,亦是跟着流露出一股子甜美的笑容来,那头的毛槊几个军将更是心头大爽,看向洛宁那女主人都快跟看将军夫人那样了,整个桌子唯有素衣这妞郁闷的小脸憋憋着,小嘴儿一抽一抽的。

这都知己了!不会真招自己家少爷为婿吧?这女人,真不要脸!

小嘴里嘎吱嘎吱的咬着龙井虾仁,素衣恨恨的想着。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义乌!

要说奇女子,这洛宁绝对算得上一个,这一桌子二十来个商户,说实话毛珏自己都不太熟悉他们之前干什么,这女人居然认得大半,之前谁在何处经商,贩运的什么,又是如何成名发家的,她是如数家珍。

甚至对一些大局势,她亦是知晓不少,就像如今江浙萧条和南洋之间的关系,她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一顿酒宴,洛宁绝对算得上绝对中心,侃侃而谈,滔滔不绝,偏偏还能哄得每个人心里都是很舒服,这女人,不简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差不多也喝下了半坛子绍兴老酒了,毛珏已经是喝的脑袋发重,偏偏这女人还清醒的很,一张小脸红如暖玉那样,很是有女人味的偏过了头来。

“今日之事五叔已经向小女子说了,相信沈光祚大人也只是一时被吴家小人蒙蔽而已,过不了多久,还是会与将军重归于好,这段日子,如果将军不弃,就住在鄙庄好了。”

“毛某属下都是武夫野人,如此多有打搅,毛某于心不安,不好吧?”

“将军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洛宁了!大家伙都是为我大明出生入死的汉子,真男人也!能招待诸位,洛家蓬荜生辉,岂会嫌麻烦?”

“如此,就添麻烦了!”

…………

虽然在杭州吃了个闭门羹,不过还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这晚上景也看了,好酒好菜也吃了,而且住的地方也有了,标准还不下于五星级酒店,坐落在栖霞山余脉上,向下一张望,西湖美景尽入眼帘。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来,干!”

真喝的有点高了,被挎着胳膊搀扶进,毛珏尚且一边走一边晃着醉拳嘟囔着。

平日里都是害臊的跑去和琴娘一起住,不过今个素衣明显是酸溜溜,把姬友都给抛弃了,把毛珏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搀扶到房间里,这头刚用水透了手巾,要给毛珏擦脸,冷不丁毛珏这一句,气的她又是把小嘴儿高高的撅了起来,胡乱的把毛巾扣在了毛珏老脸上。

水有点凉,还没拧干净,本来还迷迷糊糊的,这一下子冰的毛珏差不点没蹦起来,酒意都醒了大半,毛巾一扔,气急败坏的嚷嚷着。

“凉死本少了,素衣,你要谋杀亲夫啊?”

“素衣可不敢当!”

酸溜溜的把毛巾拿回去,往盆里涮了一把,素衣是醋呼呼的一边把毛巾递过去一边嘀咕着。

“婢子只是个小丫头,正房夫人在东院了,连知己都叫上了,正好这次陈家小姐不娶了,少爷您干脆下聘,把这位洛小姐娶回家得了!”

“怎么,吃醋了?”

这妞这模样,毛珏还是头一次看到,她是一肚子郁闷,毛珏倒是乐的嘴都歪了,趁着她给自己擦脸,干脆一胳膊过去,把这妞搂到了怀里,把她也拽到了床上,在这妞不依中,巴掌扬起啪的一声脆响,素衣顿时羞得跟鸵鸟那样,小脑瓜差点没缩进被里。

降妞十巴掌镇住素衣,毛珏是坐在床边乐着摇了摇头。

“这个女人,的确是很会说话,每个人都是顺着说,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有图于你家少爷我!并且咱们是辽人,顶在辽东第一线,谁知道什么时候建奴杀上来,就得拼个你死我活,你以为她可能看上你家少爷我啊?”

夹着这妞的细腰摇着,毛珏是感慨的摇着头。

“说是知己,呵呵,估计只有素衣这样的傻姑娘才会全心全意喜欢你家少爷我了!她?呵呵!”

“素衣,素衣才不傻呢!”

别说,身边妞多了,毛珏这情商也拔高了不少,一番话哄得素衣亦是转郁闷为喜,羞答答的红着小脸哼唧着。

暖饱欲思淫,本来就已经从童子鸡变成了新司机,食髓知味,今个又喝了不少酒,这妞还泥鳅那样在怀里扭来扭去,一来二去,把毛珏的火气亦是给勾搭了起来,一根定海神针直指青天,又是调笑几句,忽然把毛巾给扔到了地上,猛地抱起素衣的小蛮腰,一下子把她摆正到床边上,扯开了她的腰带,在素衣的惊呼声中,一件外裳就被扒了开,那红艳艳的肚兜顿时显露在了毛珏面前。

“少爷!”

毕竟是传统东方女性,小手抓着衬裙,素衣是又羞又怕,死死不肯松开手,那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不过到了这地步了,毛珏已经是骑妞难下,鼻息都变得炽热了不少,一面抓着这妞的裙摆,一面他是无比急促的喘着热气叫嚷道。

“素衣不是吃醋吗?今个干脆把生米煮成熟饭,日后少爷就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辜负少爷!”

这话好像是应该女人说的把,在素衣这儿,自己家少爷的不要脸等级又刷新了一层,可惜,就算毛珏厚脸皮如斯了,小手抓着裙子,这妞依旧是不肯就范。

“少爷!别……,这儿是别人家,素衣怕……”

“真不来?”

这妞不愿意,毛珏还真不好用强,郁闷了下,他终于是无奈的从素衣身上下了来。

“好吧!听你的!”

一翻身,毛珏也是把自己砸在了床上,双手枕在头底下,郁闷的嘀咕着。

虽然这么说不好,然而女人有时候的确有点犯贱,毛珏着下来了,这妞反倒是晃着通红的肚兜,一翻身坐在了毛珏眼前,看着定海神针顶着,这妞有点羞愧又有些不忍的问着。

“少爷,这样,难受不?”

“难受又能怎么办,忍着呗!只能是这趟快点把事情办完,赶紧回东江,找你阿德蕾娜姐了!”

女人在捉奸上,智商绝对不低于福尔摩斯的毛珏仅仅露出个口风,这妞却是立马小猫那样声音高了几度。

“找阿德蕾娜姐?找她作什么?”

酒喝多了,话也就松了,毛珏是没好气的哼唧着。

“阿德蕾娜可比你争气多了,都说送君千里,临走之前那一晚上,你睡得像小猪一样,她可是……”

小脸再一次满是郁闷,眼看着毛珏满是陶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这妞是小虎牙都露了出来,气呼呼把小拳头拧的好紧。

嘴唇咬在小嘴里,坐在床脚好一会,素衣忽然是狠狠的一拽裙子,呼啦的一下,那宽敞的大裙直接飞落到了地上,她身上,就仅剩下那红彤彤的肚兜了,没等毛珏反应过来,这妞已经是闭着眼睛,小嘴儿狠狠的朝向毛珏脸上盖了下来,倒是把“美好回忆”中的毛珏吓了一跳。

“素衣,你……”

砰……

“哎呦!”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素衣这才不到二十,就已经露出猛兽潜质了,这一下可不轻,彗星撞地球那般,俩人是一起捂着嘴滚到了一边,嘴里都有点血腥味了,就算毛珏都是眼泪都磕了出来。

“对不起,少爷,素衣……”

“少说废话了!”

满脸是气急败坏,抓着这妞的胳膊,毛珏右手是狠狠一拍大腿。

“坐上来!”

“啊?”

…………

这一晚上真叫折腾的不轻,第二天俩人愣是没起来床,一直到日上三杆才勉强爬起来,而且毛珏还是顶着个黑眼圈,至于素衣,有了阿德蕾娜的刺激,这妞可是疯的可以,干脆爬不起来床了,学起了鸵鸟,把小脑瓜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呵~”

顶着熊猫眼,去洛家的厨房给素衣要了份小灶送进房里,迎着太阳,毛珏是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没等他睡眼朦胧精神过来,一声打趣又是忽然入耳而来。

“将军神勇,不愧是辽东猛将,这铁马冰河入梦来,可是厮杀了大半夜啊!”

领着两个丫鬟,还是那一身雍容的贵女装扮,手中羽毛团扇遮着小嘴儿,洛宁这女人是笑着打趣着,然而这一句话,听的毛珏差不点没一个跟头趴那儿去,这什么破房子?难怪刚才琴娘看到自己跟见到流氓似得,小脸通红撒腿就跑,感情是听了半夜的床,这下好,自己的老脸丢到江南了!

“那个,年少轻狂,昨个还喝多了,无礼之处,还望洛姑娘多多担待!宽恕则个!”

“将军言重了,将军乃是真性情之人!洛宁何怪之有?”

后世都说暖男,这个女人绝对算得上暖女,昨个是一副仰慕之情哄得毛珏心里舒坦,今天又是点到则止,话带恭维,让人不尴尬,放下团扇,洛宁又是提着裙摆,优雅的一季蹲礼行了过来。

“难得将军南下一会,洛宁自当尽地主之谊,还望将军在洛府多停留几日,今日小女子逾越了,已经安排好游船,邀将军西湖一游,不知将军可赏这个脸?”

佳人软语相邀,要是换个书生,恐怕已经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招兵!招兵!

说是西湖美景,其实后世不少修的城市景观不亚于这个时代的原生态西湖,同样东西见多了,毛珏就也不稀罕了,相比而言还是大名鼎鼎的戚继光义乌兵吸引力来的大一点。

别说,这洛宁还真够意思,当天中午就马车套上了,而且居然是放下了手头一切活计,要亲自要陪着毛珏去义乌。

真不愧是大户人家,她家的双轮马车,那尺寸都快赶上阿德蕾娜的四轮马车了,虽然只能用双马拉,可是这两匹马亦是神俊的很,肩高膀阔,乃是上等的良马,马车内亦是装饰儒雅,细细雕画着,居然是整片西湖十景,不知道出自哪位大师之手,中间还有个精致的茶座。

这里面,唯一令素衣不高兴的,就是又多了女人,洛宁很端庄的小手合拢在膝盖中间,挨着毛珏身旁坐的很是自然,并且身高上虽然毛珏不是那么又高又壮,可这妞更是小鸟依人,她俩坐一起,有种才子佳人的般配感,气的素衣是小脸憋憋着,狠狠抱着毛珏的胳膊,偏偏小脸还撇到一旁。

说实话,昨晚可够疯的,毛珏是想让自己家妞待在洛家庄园里好好养伤,可这妞非得要跟来,况且两个人的关系如今更不一样了,这妞要是酸溜溜的瞅着自己,毛珏还真硬不下心来,只好让素衣硬挺着。

无奈之下他干脆伸手搂住素衣的肩头,把她的小脑瓜靠在自己身上,这么依靠着也算减轻点她的压力,这一小动作,看的洛宁忍不住偏了下头,嘴角却是勾起一丝笑容来。

“将爷!”

前头的亲兵亦是扛着枪上马了,这功夫,一声颤巍巍的苍老声音却是传来,顺着车门向外张望,毛珏带来那二十几个商人抱拳在那儿恭迎着,挤在最前面的,就是那个郑铎。

“这次本将去义乌,是为了招募些义乌兵,重现当年的戚家军风采,非做生意,这次诸位就不用跟着去了,在杭州府这儿好好盘亘,把生意铺开,等待本将回来即可!”

“可将爷……”

眼神带着戒备之色,这郑铎昏花的老眼却是警惕的盯着洛宁,似乎看出他的意思,这个女人不经意间,头也是朝向毛珏肩膀微微偏了点,在车下,就好像洛宁也枕在了毛珏肩膀上那样。

这一幕让几个老头子都是忍不住心头震动,看着毛珏似乎没啥反对的意思,郑铎终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遵将爷之命!”

沿着江南的青石板路,马车那宽大的轱辘也压的一颤一颤的,车上三个人亦是跟着来回的摇动着,向着浙江深处就进发而去,刚刚那个小动作,毛珏是一丁点都没有发觉,可同为女人,却是瞒不过素衣,借着这等晃动,趁机这妞是搂着毛珏向自己偏了一格,和洛宁拉开了距离。

这自然也逃不过洛宁的眼睛,这个女人是温文尔雅的扇着金丝羽毛团扇,颇有些自得的笑着说道。

“义乌偏远,咱这洛府的马车虽然是整个杭州府最好的,可也奈何不了这青石板路,还望姑娘多多担待了!”

“哼,这也算是最好的马车?”

现在把这女人当做情敌,素衣很是不屑的一撇小脑瓜,高傲的说道:“我们铁义的四轮马车,车轮垫着牛皮,车轴垫着弹簧,走在路上,连一点颠簸都没有,这破玩意比我家少爷的坐车,拉粪都不配!”

“素衣!”

毛珏是立马轻轻拍了她一下,旋即是满脸陪笑,对着洛宁抱了抱拳头。

“家婢胡乱吹嘘,毛某管教不当,还望洛小姐多担待则个!”

素衣是气呼呼的耷拉下小脑瓜,然而洛宁那好看的黛眉却是禁不住微微挑了起来。

刚刚素衣说的,她确实是当做吹牛,可毛珏的举动却让她觉得不像了,要是假的,依照毛珏对素衣的宠爱,他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的责备,平稳到一点儿也不震的马车,其商业价值可想而知,这女人立马是感兴趣的偏过了脑袋。

“素衣姑娘,妾身这马车也是用了上好的牛皮裹住车轮,车轴是黄花梨木涂抹的猪油,妾身还真不相信,能有比这个更平稳的马车了!”

“那你是井底之蛙,在我们铁山,用粗铁丝弯折成弹簧,并且四个马车轮子着地,还有……”

“素衣!”

眼看着毛珏真有点发火了,这妞还是怕的,赶忙重新把小脑瓜给低下来,怯生生的缩在一旁,这次毛珏也是板着脸不说话了,虽然还是心里好奇,不过洛宁也不好再开口,只能是也是用团扇遮住了小嘴儿把头撇过去看向窗外。

义乌距离这杭州可是够远的,一百三十九公里,深入浙江内陆了,就算马车跑的还算挺快,一小时十公里左右,也走了两天多,这破道和铁义那笔直的水泥大马路可真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颠簸的素衣小脸都发白了,就算毛珏也是脑门青巾直跳,然而令他刮目相看的是,洛宁这女人一路上连叫个苦都没有,反而是饶有兴致的还给毛珏介绍介绍沿途的风光,风俗民情,这份毅力,就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可以媲美的。

次日傍晚时分,车队可算是到了义乌县,随着前面车夫江南腔调的吆喝,坐的大腿发麻的毛珏是赶紧惨扶着素衣下课了马车,回身还下意识伸出了手,正要提着裙子下车的洛宁是忍不住愣了下,可还是伸手扶着毛珏的手,跳下了马车,她那精致的脸颊上,禁不住流露出一股子红晕来。

毛珏还真是粗枝大叶,丝毫没有察觉异样,反倒是在素衣的郁闷中,笑着抱了抱拳头,敬佩的说道。

“洛姑娘博闻强识,这一道上,让毛某大开眼界,毛某真是佩服,佩服啊!”

“哪里,毛将军才是英豪,岭上郑铎,徽州徐元,这一个个都是江浙有名号的大海商,将军居然能让其俯首听命,纵横四方,小女子才真是佩服!”

“将军如何做到的?”

提起这个,洛宁也是挺郁闷的,虽然自己杭州洛家算得上绝对巨无霸,这些人最大的和自己也不是一个梯队的,可是稻草多了也能压倒骆驼,二十多号人的人脉,财富加一起,就算洛宁也得掂量掂量,他毛珏一介武夫,怎么能收罗如此多的商界人物。

提到这个,毛珏忍不住心虚的挠了挠头。

“这个,可能是最近两年铁义镇的商路好了许多,大家伙就都愿意来吧?”

素衣听的是只翻白眼,不过维护少爷形象上,这妞绝对是不遗余力,尽管身子需的可以,可素衣依旧在一旁狠狠晃着拳头。

“那是,我家少爷是像三国里的猪哥孔明,那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在我们铁义,想要嫁给我家少爷做妾的得从白马山城一直排队到义州城管大队,这些老头也是哭着喊着把女儿给我家少爷做妾,为了排上号,把家产都献给我家少爷了,自己也得来给我家少爷干活,哭着喊着生怕少爷不答应!”

“要不是这样,我家少爷都不拿正眼瞧他们!”

这牛吹的可真够硬,毛珏听的是腮帮子直抽,差不点没乐晕了,至于洛宁,团扇把小嘴儿挡的结结实实,一双漂亮的眉头也笑成了柳叶弯儿,打趣的问道。

“素衣姑娘如此得毛将军宠爱,令堂也一定出了大加码了?”

提到这个,素衣的小脸一下子僵住了,就连毛珏脸色亦是变得难看了下。

“洛姑娘,素衣的父母,在辽阳之战中,身陨了……”

“啊?对不起,妾身不知道,素衣姑娘……”

“没关系!如果爹,娘看到如今我服侍少爷,相信他们也会含笑九泉的!”

洛宁歉意的声音中,素衣倒是露出了个温婉的笑容来,似乎怕尴尬,她还俏生生的拽了拽毛珏的衣袖。

“少爷,素衣饿了,咱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吗?”

马车是在一个二层的竹楼小酒馆前停下的,提到这个,洛宁也是恢复了那种精明干练的模样,笑着在前面引路起来。

“素衣姑娘说的没错,这乌伤楼算是义乌县一大名楼的,这儿的花雕就连当年戚大帅都是赞不绝口,几位,请!”o

“请!”

…………

现在毛珏还真是有点羡慕后世那些在南方跑业务的同学了,要谈下生意,好酒好菜不说,还得K歌美女大宝剑,如今他算是享受到了这个待遇,洛宁明显是有些所求,所以这女人也真是尽了地主之谊,他来义乌招兵,洛宁就把最好的酒楼都给包下了,吃着住着都顺心。

第二天,甚至专门把义乌县的县太爷给请了来,带着毛珏下乡。

这片土地,当年这儿出现了奇迹一般的戚家军,在嘉靖皇帝那个相对和平的年代,创下了三千多人马加一块击败了二十万敌军的记录,平定了喧嚣一时,差点动摇了国本的倭乱,还为北方打造了坚固的蓟州宣大防线,甚至在万历朝鲜战争的战场上,南方的义乌兵依旧是所向披靡,碧蹄馆,平壤,一系列大战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义乌子弟为了大明朝,不知道多少人血撒疆场,埋骨他乡,然而,这地儿却真应了洛宁所说,真是穷啊!

多少年的血战也没有为这里带来丝毫改变。

就在当年戚继光招兵的矿山前,毛珏插起了一杆招兵的大旗,然而,站在半山腰环顾四周,荒凉的矿山,破败低矮的村落,贫瘠的不能再贫瘠的土地,无不是诉说着这里生存的不易。

毛珏是感慨的直摇头,而毛槊却是带了种来自富裕地区上镇军爷的优越,拿着一个铜锣,围着这山敲的叮咣作响。

“招兵了招兵了!足饷足粮!招兵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寒心

“招兵……,呵……,招兵……”

三月多的太阳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挂在天上,射出的阳光也是不冷不热的,也没了敲铜锣的力气,毛槊打着哈欠靠着根木头杆子,有气无力的揉着眼睛里的泪珠子,另一头素衣睡得跟小猫似得,靠在毛珏肩膀上,坐在个椅子上,毛珏自己则是嘴角不断的抽搐着。

不是没有人经过,相反穿着破烂的衣衫,扛着锄头来挖矿的义乌人络绎不绝,现在底下的矿坑还在忙碌着,偏偏,搭理自己的,一个都没有!

的确,毛珏开的价码不是太高,一个月月俸一两银子,一石粮食,也就是大明军队的一般水平,甚至照比一些战兵部队还低不少,可对于底下这些挖矿的来说,绝对是高薪行业了,这拼死拼活一个月弄不到几个大子儿,何苦来哉?

老子脸就这么黑吗?

“赵县令,这儿真是戚大帅招兵的地方吗?”

“回毛帅,这儿真是戚大帅当年招戚家军的地方!”

大明官场上有句谚语,为人不端,江南做官!这江南文风太盛,天知道谁家在京里就有哪个高官,地方官是一点儿威严都树立不起来,这赵县令倒是特符合这个形象,长得胖乎乎的,一双鼠须子,小眼睛滴流圆的,在哪儿笑着抱着拳恭维着。

“将爷!就这样的还戚家军呢!咱走吧!”

可算把一个鼻涕泡塞了回来,揉着满是困意的眼睛,毛槊忍不住不耐烦的在一边抱拳请示着。

“再等等。”

瞄了一眼矿洞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毛珏还是不服气的喷出一口粗气来。

小风吹着又起,又恍惚惚的落下,一张招兵的大旗也是飘起又落下,太阳也是由黄变红,最后沉甸甸的落了西山,毛珏眼睁睁看着好几千穿着破破烂烂的义乌山民扛着锄头又是精疲力竭的回他们住的破烂村子。

连一个正眼看着毛珏的都没有。

早晨毛珏是兴致冲冲来,还扛着招兵的花名册,回去时候却是孤零零而去,还是带着孤零零的花名册回去。

“他娘的,老子还不信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杆招兵的大旗再一次高高悬挂在矿山上,坐在凳子上,毛珏咬牙切齿的咆哮,拿着那个铜锣毛槊又是哭丧着一张脸,扯着嗓子,对着山道上忙忙碌碌的义乌山民叫嚷起来。

“招兵啦!!!”

…………

可再一再二,再三再四也是行的,毛珏就跟后世的贱男那样,端着个大旗在那儿扛了三天多,他的招兵花名册上还是一个名字都没有填上,第四天,他是终于扛不住了。

倒霉的毛槊又被毛珏打发过去,接着给他招兵,毛珏是懒洋洋的窝在了乌伤楼里,还把赵县令给硬拽了过来,硬拉着陪他喝酒。

“来,赵县令,请,这东西叫烤地瓜,西洋作物,什么山地林地贫瘠土地都能长,一长一大片,咱们辽东人福薄,全靠这玩意填饱肚子,味道倒是有点滋味,来,尝尝!”

烤的乌漆嘛黑的两个地瓜被推到赵县令身前,这家伙明显不是啥好官,看得是眉头一锁,可是听的后面几句,他的小眼睛却是感兴趣的亮了起来,跟着把地瓜扒开,那焦黄焦黄的瓜瓤带着清香立马传入了他鼻孔中,咬了一口,他是感兴趣的把老脸凑合了过来。

“毛大人,此物,种植难吗……”

“赵大人,您说这一地民风,变得这么快?这才几十年,曾经跟着戚大帅纵横捭阖的义乌兵,连当兵的勇气,改善改善家里情况的担当都没有了?”

话还没说完,已经喝了好几倍,酒意上头的毛珏大着舌头,一肚子牢骚给发了过来,把赵县令的话给堵了回去,憋的这家伙一张老脸通红。

“不是,毛将军,这地瓜是怎么种…………”

“只要跟着我毛某,不敢保证每个人都活着回来,可我毛珏能保证,不管为我拼生还是为我拼死的,回来都是带着财富荣誉回来!嘿,这一个个,宁愿受着大穷也不敢拼一把是吧!”

“毛大人,这地瓜……”

“行,这最后两天!明天,能有几头应募的就几头应募的,没有拉倒,愿意受穷就他娘的让他们穷着吧!”

“毛大人!”

就在毛珏耍着酒疯,撇着杯子的时候,这姓赵的终于是忍不住猛地站了起来。

“毛大人,天启以前,南兵遍地都是,三大征,哪次没有咱们浙兵流血登城,可这些年,您在北方打仗,见过几次咱们浙兵,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啊!为啥啊?”

这些天,纠结的不就纠结在这事上吗?酒都醒了点,毛珏恼火的梗起了脖子,不过这姓赵的却是似乎喝多了那样,拍着桌子叫嚷着。

“朝廷做的!令人寒心啊!毛大人您口口声声戚家军,您知道戚家军最后怎么了吗?”

一拍大腿,赵县令是狠狠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喘着粗气叫嚷着。

“被杀了,不是被倭寇,不是被建奴,不是被蒙古人,而是叫咱们自己人杀光了!都是倒在你们辽兵的屠刀之下!”

“啥?”

毛珏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

戚继光的戚家军时代,算得上大明朝一个梦幻般的时代,这支军队纪律严明,作战勇猛,尤其是战斗技术出众,战斗力极高,打起仗来悍不畏死,哪怕是死光了,也不会让出阵地,简直是岳家军的翻版,可这支军队也不是没有弱点的,戚继光能维持如此战斗力,是靠银子堆起来的。

最开始,戚家军的军饷与大明其他军队是持平的,然而,却能做到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一个倭寇脑袋,就是实打实的三十两银子!从不拖欠,所以嘉靖倭乱打了那么久,却能让戚继光给平定了,而随着戚继光晋升蓟镇总督之后,带去了北方的义乌兵正式变成了高薪职业兵,当时北兵的年饷是十二到十八两,为了安抚这些北来的南兵,他们的军饷高达一年四十三两。

可他们也的确值这个价,万历元年,北蛮小王子与董狐狸进犯,戚继光击溃来犯的北鞑不说,还生擒了董狐狸兄弟董长秃,逼得这个北境酋长带着三百余人到蓟镇请罪,保了北疆数十年的和平。

可这高薪也酿成了戚家军的悲剧,要是在一个开明盛世公平的时代,这支军队就是朝廷无往不利的宝剑,然而这却是个文官当道,党派倾轧的时代,支持戚继光的首辅大学士张居正死后,戚继光被远调广东总兵,三年后遭遇构陷罢官,旋即回乡病死,这戚家军顿时成了没娘的孩子,在北方备受欺凌,常年拖欠军饷。

可就算这样,还是没把这把宝剑埋没,万历朝鲜战争,李朝的《朝鲜宣祖实录》是这样记录这支南兵的。

“南兵不顾生死,一向直前,吴唯忠之功最高!”

“游击吴惟忠领南兵进攻密德牡丹峰土窟,其军力战,死伤尤多。”

而朝鲜人李时发的《碧梧先生遗稿》也这样记载过:“吴副总唯忠,浙江金华府义乌县人也,癸已之役攻平壤,先登功最!”

可就这么一支功勋部队,非但没有拿到应有的赏银,反倒是迎来了前所未有得屠杀,万历二十三年十月二十日,蓟镇总兵王保召集三协南兵营于校场,杀三千三百余口,并污其含忿谋作乱,史称万历二十三年蓟州兵变!

三千三百多人的死对于党政倾轧的朝廷来讲,连点波澜都没激起,可却永远伤了一地之人的心,此前,在江浙义乌一带,悍勇有力者投军北方报效国家是一种风尚,可此事之后,这种南兵雇佣军几乎是戛然而止,就在北方剩余了一小部分,而之后的天启年间沈阳之战,四千余白杆兵与三千多南兵被努尔哈赤包围在辽河,一番血战全军覆没,这以后,史书上就再也没有了这种训练有素的南兵声音。

“毛将军,这些虽然没有记载在地方志,可是从北方归来的老兵口口相传,他们有的还没有死,这种情况下,义乌人可能应募吗?在自己家挖矿,虽然受穷,可好歹赚的点钱心安理得,种点地也可以糊口,可去北镇当兵?拿不到银子不说,死还死的憋屈!谁能应募?”

赵县令的酒意是愈发高涨,可是毛珏的酒意却是禁不住醒了,他是搭了下了脑袋,他这个听众都是义愤填膺,他都能体会到,那个血色的日子里,面对同袍刀枪的戚家军浙兵心头该是如何的委屈,愤怒,绝望,自己家人没有带着财富与荣誉回归,却是以这么个结局收场,这些义乌的父老乡亲们又是如何的委屈,愤怒与绝望。

“这鬼世道!”

也得感谢崇祯,他反魏忠贤,把锦衣卫也给干趴下了,要是嘉靖万历年间的锦衣卫,他俩这么诽谤朝政,就得扒官服下大狱。

不过感慨了半天,这赵县令还算是个好官,又是腆着脸撑出个笑容来。

“那个毛将军,这地瓜,种植难不难……”

“本将决定了!”

话还没说完,毛珏又是狠狠一拍桌子,吓得他一哆嗦,眼睛出奇的炽热,毛珏是亢奋的叫嚷道。

“这个义乌兵,本将还非招不可了!”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七章.人不卑鄙枉少年

“铛铛铛铛~”

铜锣敲得叮咣作响,这些天跟瘪气球似得毛槊又满血复活了那样,在那儿打了鸡血似得满地敲个没完,头顶上那杆子招兵大旗也撤了,取而代之的是两面东江虎牙旗,待着的地方也从那个半山腰放到了八宝山矿洞的洞口来,前两天你不是无视爷吗?今天爷把你道儿堵上。

七十二个亲兵两排排开,寒光闪闪的刺刀直接比着外延,中间放一把椅子,毛珏跟《龙门客栈》里的大太监曹化卿似得,翘着二郎腿坐那儿,旁边坐着洛宁,左手则是素衣,感觉到今个气氛不正常,似乎要用北方女子那种火辣,这妞小脸儿亦是绷得紧紧的,可惜,萌萌的小脸怎么都体现不出凶狠来。

前面,穿着皮球那样的绿官服,带着几个衙役,赵县令可是一点儿官威都没有那张老脸跟霜打的茄子那样愁的本来油光水滑的脸皮子皱的跟包子褶似得,八字小胡的嘴一抽一抽的,时不时还哆嗦下。

今个还真是不一样了,除了这七十来个亲兵,身后还多了一千两百多个同样穿着破衣褴褛的穷苦山民。

当年戚继光东南抗倭,探亲归来正好遇到义乌人抢矿械斗,械斗的对象就是隔壁同样穷困的永康县人,而且不是两伙人打架正好让戚继光遇到,而是这场群架打的实在是旷日持久,从四月份打到了十月份,总人次三万多,死伤两千五百多,这场械斗也让戚继光看到了义乌人的彪悍于坚韧,这才有了后来赫赫有名的戚家军。

可这一次,毛珏真是火上浇油那样,把永康人找了这么多,堵义乌人的矿门口。

今个来的够早的,本来矿上二十几看矿的被直接一网打尽,这么多人热闹的堵在这儿,早晨来挖矿的十里八村义乌山民被越堵越多,大约上午七点左右,对面也堵了密密麻麻的一千多号人,有人认出了赵县令,当地人在对面大嚷起来。

“赵大人!这是何故?为何平白无故封我矿山?”

叫嚷声让这姓赵的哆嗦的跟个蒸笼里的包子似得,又是忍不住回过头,毛珏则是向前挥了挥手。

“赵大人,别忘了,这是为他们好!”

实在没招,赵县令终于是狠狠地一咬牙,胯下夹着已经握的发湿的公文,迈着公鸭步就出了去。

从他上任以来,还真是从来没有如此有官威,扯着嗓子指着那些义乌山民鼻子大声嚷嚷起来。

“你们这些刁民听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么你们的矿!朝廷的矿!从今天开始,这八宝山矿场的地权归属义乌县,承包给杭州洛家的吴馆来挖掘,汝等再有盗矿之事,有一个算一个,本官通通让你们下大狱吃牢饭去!”

一直笑眯眯的看着热闹,听着这话,洛宁这女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旋即小脸变得惨白,没等她猛地站起,前面那些义乌山民,已经爆发出了令人恐惧的咆哮声。

“这狗官收了永康人的贿赂,来抢我们矿!!!”

“打死他!”

鲁迅先生说过,人民愤怒的声音是最恐怖的,一瞬间,真仿佛山崩海啸那样,上千多义乌矿民炸了锅,高举着鹤嘴锄,铲子,棒子,杀气腾腾咆哮着奔着毛珏一行扑了过来,那气势,不弱于钱塘大潮了,看的赵县令是捣腾着一对儿萝卜腿儿,撒腿就跑,几个衙役也是生恨爹娘没多给生两条腿儿那样,几人以与自己提醒不相称的速度狂奔了回来。

然而坐在大圈椅上的毛珏却一丝慌张都没有,真像是大太监曹化卿那样,淡定的甚至还面露出轻蔑的微笑,随着人群的逼近,忽然间毛珏猛地站起,大袖瞬间被十二层天罡童子功真气风吹拂的鼓鼓的,随着他化骨绵掌挥舞,吐气开声,只听咣咣的两声巨响,山崩地裂,大片的浓烟蒸腾而起,无数碎石自山坡滚落,那冲天的气势,骇的那些往前冲的山民戛然而止,惊恐的抱着脑袋趴了下去。

呃……,这上千斤黑火药的爆破,震得山都抖了,换谁都得害怕。

回头给两个爆破组点了个赞,就跟电影里面的反面人物一样,毛珏是嚣张的大笑着走到了前面,挥舞着大衣袖,得意的指着那些个惊慌抱头的义乌山民大喊着。

“你们一个个穷鬼不能打吗?来啊!这矿山老子埋了四万斤黑火药!你们闹,老子就一根火绳点下去,咱们谁也别想挖矿!你打啊!来啊!照着老子脑袋打啊!”

人至贱着无敌,走在前面,毛珏嚣张的歪着脑袋,手指头照着自己脑仁儿指指点点的,还真是气的几个血气正旺的年轻人抄着棒子想上来削他,可旋即就被后头老人给抱了住,一帮子山民中,几个大家村老头头无奈的聚拢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嘀咕了好一会,两个老头子终于是满脸悲催的走出了人群,到了毛珏面前,扑腾一下跪在了这反面人物脚下。

“这位官爷啊!咱这义乌县山穷水恶,土地贫瘠,就这么矿山一条活路,求您老高抬贵手,您要多少银子,咱们大家伙都给您凑!求求您,给咱百姓一条活路吧!”

“银子?老子承包这矿山,花了整整五万两,你们有吗?”

抱着胳膊毛珏是傲慢的哼哼着,一句话,却是把两个老汉给听傻了。

别看这矿山是银矿,一年其实也练不出个千把两银子,五万两,附近这些村落卖了也值不上这个价钱。

可他们还真没招,之前你永康人来抢矿,老子就跟你拼了!可毛珏?人家是炸药一把火,拍拍屁股就走了,可山要是炸塌了,凭着如今的生产力,这些山民是无论如何都恢复不过来,他们是一点儿招都没有,两个村老脑袋发晕的转了回去,跟着那些乡里村里的壮丁,大户窃窃私语了半天,再一次悲催的转了回来。

“这位官爷!您不是要招兵吗?”

…………

空了好几天的招兵花名册,终于开了利事,几个师爷在那儿一笔一划的写着,十里八乡的轻壮满是憋闷与怨气,却不得不一个个过来,开始落着名册,这名字一但落下,就真等于卖给毛珏了,在大明,军籍和民籍可是截然不等的两个籍贯,讨军者地方官可就地处斩还得在家族中勾人来边关顶替,可为了这乡里的唯一生计,不少年轻人打落门牙肚里咽,却也不得不过来。

这面录入,那面就地在金华府义乌县的民籍上除了名。

这几天真是受足了气,这面登记着,那面毛槊还在那儿抱着个胳膊冷嘲热讽着。

“嘿,咱们东江就是吃空饷了,就他娘的喝兵血了!你们杀敌,还就没个赏银了有种你别来!你往前凑合干什么啊?”

赵县令在一旁,也是一副哭丧脸的跟着帮着忙,毛珏还是那副大太监嚣张模样,大大咧咧的喝着茶水,不过这功夫,刚才躲避出去的洛宁却是带着几个家人回转了过来。

她的小脸是再没了来时候那温馨的笑容,就算笑着也是冷冰冰的,观望着招兵的长队,好一会,忽然是抱着秀气的拳头,对着毛珏重重的一拜。

“将军还真是好手段,好计谋,这神机妙算一出,这些山民就不得不落入将军您彀中,洛某佩服!”

“不用拐弯抹角,觉得毛某很卑鄙,对不对?”

听着她话里的话,毛珏是直截了当一挽袖子又站了起来,眺望着冒火的人群,他却是长长呼出一口气。

“在我们东江有句名言,人不卑鄙枉少年!因为高尚的,都已经死了!”

回首正眼看着洛宁有些意外的神色,他也是分外不屑的哼哼着:“你是没见过辽东这个修罗场!朝不保夕你们只在书上见过,可我们的生活就是如此,每一天都是!东江的兵源已经枯竭,本将需要精锐的南兵,来保卫东江,是!卑鄙了,还把洛姑娘你给拖下了水,可我就这么做了!”

“为了活下去!”

这话听的洛宁无语,咋一听,很自私,可是话里行间,一股子无奈又是浸透人心,可没等洛宁从这股情绪中走出来,毛珏下一句话又是让她的眉头挑了挑。

很是不屑眺望着这穷山沟里,毛珏居然是傲然的一抬脑袋,阴沉的哼哼道:“而且就卑鄙这点,照比于戚继光戚帅,毛某还自愧不如!”

“这……”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改变

“立正!”

毛槊那嘹亮的喊声中,足足一千七百多个青壮年排列成六排,整齐的在那片山底下列着军列,毛珏的亲兵又是把军官团职能发挥的淋漓尽致,老带新的每一排每一排督促着。

似乎真把戚家军的精髓继承到了骨子里,虽然这些年轻人人人心头含着愤恨,可在命令下,阵型却颇为整齐,比游手好闲的东江镇屯民刚训练时候强出去不少,的确是值得称赞。

虽然有些气恼前几天的冷遇,不过毛珏也不是竭泽而渔,家中独子不要,老的不要,太小的不要,家中没有继承人的也不要,赫赫有名的义乌兵,他才招募了九百多,剩余的还是在永康,金华等地招募来的,虽然人数照比之前计划和戚家军比肩的三千三少了一半,质量上却绝对是精华。

而且还给本地留下了算是充足的劳动力,那头矿山也是叮叮当当的重新响了起来,虽然付出了如此多的年轻人,可是这些义乌十里八乡的村老们却是真的松了口气,毛珏言而有信说,而且他是把这片山的地契正式交给了这些乡民,如今从法律上,八宝山银矿归属于十里八乡所有,他们是名正言顺了,再也不像过去盗矿那样,还得胆战心惊别人来抢。

而且毛珏带来的改变还远不止这些。

如今江南的主要作物就是水稻了,偶尔还种一些杂粮,可这些都需要平原,整个义乌县的地形却是三面环山,土地贫瘠,这也是这儿穷的原因,可如今,不少山民却是被赵县令组织了起来,对着贫瘠的山林,动起了手。

半山腰以下,下一把火烧了起来,把原来的荒草,植被都给烧了个干净,那些地瓜,玉米之类的粮食种子,毛珏如约交给了赵县令,开始在这些贫瘠的山田上扎根下来,然而仅仅是这些,根本算不上改变。

更大的范围,毛珏让这些山民耕种的则是一种像竹笋一样的芽儿。

甘蔗!

后世义乌那地方可是遍地老板,豪车都不开了,人家开直升机回家过年,比毛珏老家强出去不知道多少,可是在那儿之前,义乌起家的经济作物却就是这甘蔗。

环山温暖湿润的环境,还有广袤的山田,为甘蔗提供了优良的生长环境,而且这个时代,甜味绝对是个奢侈品,就看大航海时代英国人的主要商业支柱就可见一斑,新大陆十三块殖民地独立了,对于英国没有太大触动,可是法国开始争夺加勒比海一带的英国殖民地时候,却仿佛动了他们的命根子,这儿是大不列颠王国的核心经济区,遍布加勒比海的种植园生产出来的蔗糖,朗姆酒等支撑了皇家海军日不落帝国的梦想。

在大明,糖料也算是个奢侈品,《金瓶梅》中的美食不少就提到了甜口点心,因为这个时代是富人才能享受到的滋味,中国这还算是好的,这个时代日本更惨,更吃不到糖,以至于他们的贵族妇女出嫁时候,能带一大堆栗子都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情,因为栗子带来了稀缺的糖料,为此,荷兰人在台湾种植甘蔗园,向日本倾销的大宗商品也是糖。

这年头盐铁专卖,可没说糖也专卖!这片市场还没挖掘过,里面的黄金可是不少。

也幸亏洛宁了,她洛家还真是交通广泛,五天时间,在毛珏的拜托下,她硬是从广西弄来了甘蔗种,而且还是大宗的,不然还真赶不及。

毛珏规划的如此之大,以至于义乌的劳动力都不够用了,还得在义乌人的宿敌永昌那儿雇了一批劳动力,跟着开挖,山坡上,一排排农人弯着腰把甘蔗种芽给种植下,还有雇来的壮丁清理着甘蔗地里的石头,在地边上,也是挖掘着一道道的沟渠,把山泉水引到地里,而且更高一点的山上,毛珏下令采伐藤条,扎起栏杆来,把林地都给圈了起来,一圈圈整齐的栅栏开始出现在了版图上,整个地貌都一点点改变了。

山下,一帮帮村民兴奋的迎接中,大马车拉着的,从附近州县收买来一窝窝的鸡被接了过来。

“苞米和地瓜产量大,足够填补人的粮食,余下的还可以作饲料,喂鸡,喂猪,鸡就可以直接养在甘蔗田里,除了自己吃虫节省一部分粮食,鸡粪正好肥了田,秋天打下来的甘蔗压榨汁液后的掺杂,也可以喂鸡喂猪,甘蔗制的糖本将与你们各个庄子立下字据,咱就按照批发价,每年有多少,本将就收多少!还有制糖过程中,分出的甘蔗糖蜜,本将教你们酿酒,酿出来的酒还是有多少,本将军就收多少?”

和赵县令还有些本地的村老大族一边走着,一边毛珏还回头张望着一片片劳作的山田。

“等这几天,我会派人送来些我们东江的特产水泥!农忙结束后,就赶紧修路!酒香也怕巷子深!没有路,金子都运不进来,这去往杭州的官道整修一番,到时候秋冬养肥了的鸡鸭,猪养运到杭州去卖,又是一笔银子,要是多置办些马车,每天向杭州,向县城卖鸡蛋,都能赚不少钱,这样下去,没几年,你这义乌不富,老子毛字都倒着写!”

记得毛珏穿越前,网络上有个笑话,为了刺探我国情报,一个美国间谍天天看中央七台军事频道,结果一年下来,他这间谍不干了,回去搞养殖倒是成了百万富翁!立体农业不是盖的,真是一张油汪汪的大饼,被毛珏给铺到了这些义乌村老的面前,而且还真是触手可及,听着毛珏的规划,几个老头简直是激动的无以复加,尤其是前些天,和毛珏谈判的的那个,忍不住拍着大腿感叹着。

“俺地老天爷啊!这穷山沟子窝了我们多少年,年年娃挨饿,年年吃不饱,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好点子!毛将军,您可真是咱们的财神爷啊!随便指点下,就有这么多生财的道道!”

毛珏在那儿笑呵呵的摆手谦虚着,听的他身旁,洛宁却是禁不住酸溜溜的,什么财神,毛珏是个散财童子差不多,这引苗,采种,耕种,甚至采买的粮食,前前后后毛珏至少得花费五六万两,而且他这是授人予鱼不如授之以渔,比单纯的给银子强了不知道多少。

难怪他毛珏敢鄙夷戚继光,军事才能上他不比仅仅义乌一地,戚继光靠着义乌子弟南平倭寇,北战鞑虏,甚至还出国与倭寇鏖战,不知道多少义乌子弟的鲜血成就了他的英明,可是多少年过去了,义乌该怎么穷,还是怎么穷。

可毛珏这真是金手指,毛珏说的甘蔗糖蜜酿酒如何,洛宁还不知道,可仅仅制糖一项,一亩甘蔗地差不多能收三千公斤到五千公斤,产糖量是十分之一到十分之二之间,一亩地就是十石左右的糖料。

这儿山田耕地至少能有十多万亩,如今义乌县这才一两万人口,也就开发两三万亩,要是能全开发出来,哪怕除去种粮食的,一半种甘蔗的话,整体下来一年也有五十万石的白砂糖。

这年头,盐市场价达到了十二两一石左右,糖价还要更贵一些,就算与盐价持平,仅仅义乌这一个县,一年糖收益居然能达到五百万两银子的恐怖数字,就算刨除种子,运输,购买成本等等,也得有八十到一百万两左右的利润。

一百万两啊!义乌这个穷地方,谁能想到?相比之下,一座银矿算个屁?恐怕如今他们自己都是不自知自己有多少价值,否则的话矿山都得立马扔了,人人都过来种甘蔗来了。这个数字,她洛宁是算的一清二楚,这个利润,就算杭州豪族如她洛家,也足够心动了。无论如何,她也得在这儿插一上脚!利润绝不让毛珏独吞了!一面瞄着在前面侃侃而谈的毛珏,一面这女人在心头狠狠地盘算着,怎么才能撬开这个口子?

可忽然,若有所察那样,毛珏是猛地回过了身,发愣的看着她。

“洛姑娘,你为何看本将如此出神?”

“啊?毛将军,小女子……”

这要是在东北,你瞅啥!这几个字绝对能引起一场混战,谁知道在这个时代的南方大明也差不多,洛宁是猝不及防下立马羞红了脸,可非要撑着身子跟来的素衣也是气呼呼的撇过了小脑瓜,阴阳怪气的哼哼着。

“我家少爷手段那是堪比财神爷!怕是某些不知羞耻的女人,动了春心吧!”

这话似乎提醒了某人那样,隐隐约约都能感觉到两股目光电流那样在空中对决着,看着素衣冒火的眼睛,还有那洛宁若有所思的目光,毛珏直感觉自己后背阵阵发凉。

女人不好惹啊!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萝莉”的套

毛珏这次来江南是为了赚银子的,可到了义乌十多天,他是变成了个散财童子,这已经花销了六万多两,挨着县城近的三万多亩山田也开发的差不多,可到了现在,投入依旧不能停,第一年没见到收益时候是最烧钱的,照着这个情况,至少还得投入三万多两。

然而这银子,毛珏是犹豫一下都没有,不打哏就给掏了,后世的义乌是一个奇迹,是在僵化体制之下敢于改革的先驱者,毛珏乐于看到自己能不能在江南也创造个奇迹。

而且义乌为天下流过血,戚继光欠这里人的,作为后辈,那就他来还吧。

这几天作为应募的南兵,过的却是不太舒服,凌晨五点起床就得跑步出操,戚大帅时候好歹还练练阵型什么的,可毛大帅倒好,就这么在清冷的空气中站队站着,一动不许动,动了就是一鞭子。

听着后山山坡上又是烧荒又是下种,偶尔还跑出野猪了,弄得村里人手慌脚乱去捉,听着这声音,弄得这些年轻人心头就是直痒痒。

三月末,毛珏的三个月的假期已经过去一多半了,偏偏毛文龙交代的事儿他还一件没办呢,在这儿也是实在耽误不下去了,只能是赶紧折返杭州,不过此时这儿也算是走上了正轨,先下进去的甘蔗苗已经郁郁葱葱冒出了头,还有那些当地的黑毛鸡也是丢进了甘蔗地,除了喂食麦麸米糠时候能聚集一大堆,剩下时间满山场跑。

令这些南兵郁闷的是,十来天前,这些家乡父老对毛珏还是恨得牙根直痒痒,可这才几天,大家伙态度又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伢子!毛帅和之前那些狗官不一样!跟着毛帅,好好打仗,别丢了咱们义乌兵的脸!”

“家里一切都好,不用你挂心,到了北面,毛将军说打谁就打谁,往死里打!”

“一切都听毛将爷的话!”

离别毕竟带着伤感,可一边送别着自己的子弟兵,一面这些义乌父老千篇一律的却都是叮嘱着这些,让临行的将士真是有种自己被卖了的感觉。

来时候一个车队,回去时候则是浩浩荡荡的一两千号人,大队伍向北一一惜别着,作为主帅,毛珏也是被这些乡里乡老簇拥着,恋恋不舍的送别着。

一面走,一面他也是不放心的叮嘱着。

“交给你们的银子别乱花了,这是一只下金蛋的鸡,只要养着它!从今年秋开始,源源不断的金蛋就能产下来,到时候,我会再派人来的!”

“毛将军您就放心吧!赵某这辈子虽然官不大,可是大人物也见过不少了,像您这样,真心肯为将士乡里安家的是从来没有,身为义乌一县之长,您就放心吧!赵某每一分银子,都带着大家花到刀刃上!”

义乌是出了名的穷县,而且还民风彪悍,不好管理,能被派到这儿的,一般也是落魄之人,然而在这个大时代,最落魄的就是正直者!这姓赵的虽然胖,性格也被磨平了几许棱角,不过他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好官,陪着毛珏走着,他还猛地拍着胸脯保证着。

“恩,我相信你!”

千言万语估计都没有这简单的几个字动人,毛珏满带笑意的抱拳再一次让这个胖子那张脸微微动容,足足几秒,已经不需要言语的赵县令重重抱了抱拳头。

这儿差不多也到了义乌县的出口还是来时候那坑坑洼洼的黄土官道,猛地翻身上马,回身对着那些送行的义乌父老毛珏是重重的抱了抱拳头。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毛某就此别过了,他日毛某若是得天所幸,没有战死沙场,倒毙于刀剑之下,沟壑之中,定当在亲赴贵县,拜谢乡亲父老支持之恩!”

“恭送毛将军!”

以陈家大户还有赵县令为首,几十个乡老齐齐的拜了下去。

…………

虽然马车够颠的,可是骑马怎么也没有坐车舒服,很英勇的骑马出去十来里,估计这些乡民是应该回去了,哧溜一下,毛珏又钻回了洛宁那舒服的马车中,狠狠靠在了软乎乎的貂皮褥子上。

“民心淳朴啊!”

还真是无比的感慨还揉了揉眼角,毛珏是惆怅的哼哼着。

“本将才为乡里做了那么点事儿,这些乡亲就能让子弟为本将性命相拼!本将问心有愧啊!”

“赵县令所言不错,妾身见识过的大人物如过江之鲫,大言铿锵,大德满口慷慨激昂之辈也不知道见了多少,可绝大部分都是空谈之辈,坐庙堂之高,言之凿凿而已,去岁江宁大水,这些豪族官绅相互扯皮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我们这些商户凑银子钱粮赈济的灾民!”

也不知道是恭维还是真感慨,毛珏在那儿谦虚着,这女人也是晃着脑袋感叹不止。

“要是咱大明像毛将军这样的武人多一点,就好了!”

洛宁是真会说话,毛珏虚头巴脑一通,听的他也是真舒服,可就在这功夫,这女人的小狐狸尾巴又是露了出来,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神色,洛宁又是小心翼翼的在边上探来小脑瓜。

“毛将军,妾身也想在这儿雇些人,开个几亩山田,弄些蔗糖,以供给族人,不知您意下如何?”

“洛姑娘自便即可,金华大山茫茫,要是有洛姑娘伸手搀扶,让当地百姓活的能好一些,毛某还感激不尽呢!”

“如此,就这么说定了!”

毛珏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得到他的应允,洛宁那秀气的小脸上,顿时洋溢起一股子偷吃到葡萄的小狐狸一般得意的笑容来,赶紧拿着那漂亮的羽毛团扇遮挡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水汪汪的黛眉弯月。

…………

还是这破路,这次有了一千七百多连枪都没抗上的步兵,这次是足足走了三天,这么多兵马毛珏也不敢放在杭州近郊,这年头嘴贱的御史就跟后世网络喷子那样,毛珏可不想被谁在背后矿磁一声狠狠咬一口,趁着夜色把招募的南兵送过南关,先打发他们去了杭州湾,运到舟山待着再说。

素衣是被他死活先给塞了回去,跟着洛宁先回家,返回洛家庄园时候差不多已经凌晨四点多,毛槊被毛珏安排督军联络船去了,剩下的亲兵还得他自己安置,做完这些毛珏还真是困得跟孙子那样,拖着疲惫的身子游魂一般迷迷糊糊的向西院自己的客房爬去。

可这个点了,客房门口居然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坐在门口,看毛珏晃悠回来,这家伙是立马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来。

“哎呦呦,将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郑先生了,这么晚了,你还没去睡?”

“老朽哪儿睡得着啊?”

在毛珏惊奇的神色中,这老家伙猛地一拍大腿,老脸上都皱的跟个老橘子皮一般,悲催的说着:“将爷您是不着知道,您走这几天,出大事儿了!”

…………

把素衣煮“熟”了,这妞也就直接被毛珏拽上了床,虽然这些天这妞受创不轻,可殷红的小嘴儿,总有点别的调调可以玩的吗。也幸亏如此,她在里屋睡得像小猫那样,毛珏也可以缩在外屋的弄堂,跟着郑铎谈着事情。

“江浙杭州这一代,北货价格差不多跌了五成,上好的貂皮从原来十两银子一张跌倒了五两,上等人参跌了八两,咱们带来的北货,一下子就亏了九十六万两!”

这个数量都快抵得上一座北方县城整个城的价值了,听的毛珏差不点没吐血,无比悲催的一敲桌子。

“为什么忽然掉价掉的那么厉害?这入春天暖了,都不穿貂皮了吗?可是春季也是人参进补时候,也不至于这么掉价啊?”

“将爷您知不知道啊?”

郑铎那老橘子皮脸无比悲催的向东院张望了下,伸出手指了指。

“那位的杰作!”

“她洛家早年就是在北地行商,据说还有蒙古血统,到了那位祖爷爷辈,这才搬迁到这杭州来,靠着在北地的关系,洛家主要经营的,就是这北货!可以说江浙一带,洛家是最大的一家,市上至少六成北货掌握在洛家手里。”

“您知道这位的外号是什么吗?洛狸!”

“本来这几年洛家遭难,她祖父,父亲,还有两个主事儿的叔伯都遭了横祸,不是在北地收货时候出事儿,就是得了痢疾,病死,三年时间,洛家居然就剩下一对儿这姐弟,墙倒众人推,他们洛家本族都跟着上门闹,那些远方房叔伯辈要分家产,把洛府大门都给砸了,甚至她家的奴仆都起来造反,烧了不知道几个庄子,我们大伙都以为洛家完了,可您猜怎么着?”

老脸直抽,这个大半辈子跑江浙福沿海的老海商感慨的晃着脑袋。

“谁也不知道当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可那些奴才一下子就顺了下来,四个闹得凶的洛家叔伯辈,两个忽然横死,一个犯了失心疯,还有一个贪污族产,被丢进了杭州府大牢,现在不知道在哪儿烂着呢,她一个女人,震得不知道多少饿狼缩回爪子。”

“将爷,老朽还以为您知道这个小狐狸精呢!”

痛心疾首的,老家伙悲催的揉着大腿,实在不想拍了,腿已经让他拍肿了。

“洛狸……,萝莉……。”

真没想到,这个官家小姐一样娇滴滴的江南美女,居然有这么呼风唤雨的能耐,嘀咕了两句,毛珏又是悲催的一摊手。

“可她这么压低价格干什么?咱们卖不出去,她自己不也是赔吗?”

“我的将爷啊!您不就是她最大的大头吗?”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套也钻了

“将爷!您在南方停留不了多少时间,咱们在松江那一阵,那阵折腾,大家伙都知道您带了一大批北货,而且您和琴娘……,我们知道怎么回事,那些混账书生士子们不知道,这江浙,沈老爷对您都这一副模样,更别说别了。”

“本来咱们出货就艰难了,哄着您出去这几天,洛狸这再来个压价,把其他家都喂的差不多,这江浙能吃下您货的,就只有洛狸了!她怎么压价,您不都得受着?”

“到时候您一走,她再把价格涨回去,赔的只有咱们,她是赚的钵满盆满!市场还一分没丢!”

还真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难怪这一来了就给自己来个热脸相迎,热的毛珏甚至以为这女人爱上他了呢!闹了半天,还是在银子上了,向着那女人精明的小脸,毛珏是无语的摇了摇头。

“女人啊!”

“将爷!要小的说,今年咱就认栽了!大不了这货咱往倭国走!就不给她!以您和祖大寿祖帅的关系,在辽东咱也能断了她的货,这一前一后,她就不止赔个二三十万两了,这女人敢算计咱,东江镇就得让她知道,咱东江也是不好惹的!”

老家伙原来也有小子气的时候,气的跟蛤蟆那样,换条大腿狠狠拍上,郑铎是气的跟个蛮牛似得,然而捏着下巴,毛珏却是忽然咧嘴一乐。

“你这么说,她们洛家,主事儿的就这洛宁一个了?”

“要是谁娶了她?洛家就是谁的了?”

“哎呦,我的将爷,这事儿不是没人想过,没少有人打她主意!可这女人总有法借力打力,而且她还在宣称东山寺带发修行,要终生礼佛不嫁,将爷您……”

老家伙没敢打击自己,不过毛珏也明白,这年头文贵武贱,别说他一个副将了,恐怕就算祖大寿来了,都比不过个五品文官,连那些江南大族都看不上,她洛宁怎么可能看上自己?

“将爷,就算不住沈府,天一亮,咱带上素衣姑娘就去钱塘县毛家吧!就让这个小狐狸精在那儿打她的如意算盘去!”

郑铎还真是急不可耐,谁知道毛珏却是不禁笑着摆了摆手。

“郑公,您和这萝莉之前有仇吧?”

“呃……,将爷……”

提到这个,郑铎老脸上还真是流露出一点尴尬来,赶忙是摆着手:“不瞒将爷,天启七年,老朽的确是又一批货折她手里了,可老朽绝对是为了咱东江着想啊!如此奸诈的女人,纯属狐狸精转世,和她打交道救了,咱东江得被她骗得底儿朝天的……”

“郑老,本将也没说你不为本将着想,不过这生意,本将还是决定要做了!”

“别急!”

眼看着郑铎伸手还想辩驳着些什么,毛珏却是伸手拦住了他,笑着说道。

“她算计的也不错,咱这从大海上来,水汽湿重,上好的貂皮再带回去囤一年也成次品了,人参都发霉了,还能卖上什么价?而且倭国,这两年,我与倭国是没生意可做了!”

提到这个,毛珏的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一股子阴冷来,看的郑铎忍不住哆嗦下,估计这位爷看倭国不顺眼,找他们麻烦的事儿还没完呢!

“而且君子不可欺之以方,这上一次当,今年让她尝一次甜头,明年这萝莉再想算计咱们就不可能了,相反,如果今年咱们乖乖入彀,她的戒心自然就放下去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前日防贼!只要继续打交道,早晚有一天,咱们能把这个场子找回来,您老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别说,这一番话还真把这个怄气的老家伙说的眼前一亮,沉吟了片刻,郑铎是重重一抱拳。

“将爷远见,老朽不及!”

“行了,回去好好睡一会,明个咱们好好和这萝莉斗一斗!”毛珏又是轻快的摆了摆手,听的这郑铎亦是轻松了起来,跟着抱了抱拳头。

“老朽遵命!”

可算打发走了这老家伙,本来困得要死的毛珏也精神了,送他出门,瞄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洗脸盆,他又是无奈的伸了个懒腰,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他都给养退化了,这些事儿都是素衣来做,脸都有小妞给擦,冷不丁自己动手,还不习惯了。

不过也没打算打扰这妞休息,毛珏是鸟悄的轻着脚步抹到门前,小心翼翼的开着里屋门想把毛巾拿出来,谁知道门刚一打开,他却是吓了一跳,踉跄的退了一步。

“素衣?”

穿着小肚兜与衬裙,这妞也不知道趴在门边上偷听多久了,被毛珏这抓了个正着,她也是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比划着小手。

“那个,少爷,婢子出来打水的……”

小手摆动中,些许粉嫩从肚兜下露出,而且晨光涌入,照耀在这妞苹果一样的通红小脸上,更显得分外诱人,既然这妞没睡,毛珏的老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股子猥琐的笑容来。

“知道我家素衣最乖了,知道少爷一夜劳累,特来吹箫弄玉,给少爷我暖暖身子的对不?”

“啊?婢子……我……”

小手捂着小嘴儿,这妞脸红的更是快渗出血来,可惜,她是难逃狼爪了,毛珏这大色狼是大笑着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搂着这妞热乎乎的小身板,滋溜一下钻进了屋子,又是砰的一声,把屋门给死死带了上。

…………

又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一上午又是没见到毛珏的影儿,一直快到下午一点了,这货才打着哈欠,带着郑铎那老橘子脸还有小脸通红的素衣,出现在洛家的中厅饭堂。

在那儿,洛宁是早已经准备了一桌子酒菜,也不知道热了几次,可这女人是一丁点不耐烦都没有,一见毛珏来,又是提着裙角拿着她的羽毛团扇上前行礼打趣道。

“洛宁拜见毛将军,真不愧是北地汉子,昨夜行军辛苦,今日还能跨马扬鞭,征伐一气,小女子佩服佩服!”

说着这话,洛宁的小脸却是瞄向素衣,这妞这两天都快成她死对头了,女人还真是报复心重的动物,果然,一眼瞄的脸皮薄的素衣脸红的差不点没钻桌子底下去。

可是如今毛珏却是丝毫不在乎了,之前当个朋友打交道得注意点,可你上来玩心眼了,老子还和你讲究什么,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到了留给他的位置上,还把素衣拽着坐在他身边,毛珏是笑眯眯的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伸手举向了洛宁。

“洛姑娘,江浙苏杭富庶,还真是令我这等边地之人羡慕,刚刚郑老爷子和本将说,在这杭州城,居然连油郎货贩,都是身着貂帽裘袄,毛某还真是佩服佩服啊!”

毛珏这是开口讽刺洛宁故意拉价,告诉她,自己什么都知道了!然而不愧是郑铎这老商口中的洛狸,这她都是神色如常,反倒是伸手抱拳,恭维的说道。

“好要感谢毛将军,如不是您等在与东虏浴血奋战,江南何来的貂帽裘袄?怕是不沦为靖康之乱就不错了,小女子感激不尽!”

伶牙俐齿,是没人比得过这萝莉了,看着她娇滴滴的模样,毛珏也是借题发挥不下去了,只好无奈的晃了晃脑袋。

“当兵打仗,也得吃粮拿饷,这次毛某自北地带来些土产,不知洛掌柜有兴趣没有?”

“将军前线效命,能略尽薄利,洛宁自当义不容辞,将军有何土产,洛宁都按市价收购,将军看如何?”

郑铎是再一次气闷的哼了一声市价,说得好听!毛珏他们一走,垄断了市场,她这涨几倍不是赚?。

不过和毛珏谈过了,虽然郁闷,老家伙也没发火,而是把算盘给拿了出来。

“上等貂皮九万张,人参七万斤,鹿茸六万五千副,熊胆五百,东珠两壶……”

“这么多!”

这认识洛宁也不是第一天了,毛珏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失态,满是不可思议,这妞愕然的张着她那张通红的小嘴儿,男人还真是下半身动物,那诱惑的红唇,让毛珏情不自禁又想到了早晨和素衣那些不可描述的事儿。

如果是这妞跪在面前……

“洛姑娘,您吃不下吗?”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毛将军的店

九万张貂皮,至少得十多万头貂,毕竟有扒坏的,还有箭眼儿大的劣等皮,每年到江南的貂货,其实也就四五万张,至于人参鹿茸,同样也是深山野林子的珍惜货物,更是稀少,一年能有两三万斤已经是顶天。

也难怪洛宁惊叹。

甚至于直到搬货,亲眼看着从大船上,卸下来一箱又一箱,亲手撬开这些貂皮箱子,把里面的皮板给拿出来,在手里掂量着质感,这才最后敢放心。

这算是走私了,直接从大海绕过来,还好这年头根本没有海关缉私的概念,在上杭卫洒了点银子,甚至那些卫所兵还跟着划着小船帮忙往下卸货。

貂皮上中下等价格不同,洛宁压的是中下等有箭眼瑕疵的貂皮,用陷阱套的完美无缺的上等貂皮市价还是原价,还得一百多两,九万张貂皮能卖上六十五万两,人参差不多四十万两,还有鹿茸等药材,压过价之后也得二十万两左右,这一趟就足足是上百万两多的声音,就算是让洛宁压了五分之二的价格,也比在东江直接出售能多赚个四十万两,这两天毛珏是一边写账本,一边骂着钱曾的老娘。

不过卸货卸到了第三天,洛宁又是找上了门来。

“什么?银钱不足?洛掌柜,咱们交易之前可是说好的,现银交货,你也说了,你洛家都吃的下!”

郑铎这老家伙真是有仇必报,那唾沫星子崩的,都快飞到了洛宁小脸上。这么多天,毛珏也是第二次看到这个小狐狸的窘迫模样,一张萝莉小脸涨得通红,比划着羽毛扇子急促的解释着。

“我们洛家不是吃不下这些货,只是现银不足,给我几天时间,洛家一定能把银两酬足!洛家做生意几十年了,从未做生意失信于人!只要几天时间,哪怕把上湖庄园给卖了,也不会差你郑掌柜银两的!”

“几天?我家将爷可是东北重将,没时间和你一个商贾妇人在江南磨蹭,这些银两,数万大军等着发军饷呢?耽误了军期,兵士们闹起来,你负责吗?”

还真叫得理不饶人!也不知道郑铎吃了这女人什么亏,丝毫没给洛宁脸面,骂的她一个姑娘都快抬不起头来了。

虽然这妞坑了自己点,可这些日子,毕竟她公关到位,到哪儿都是招待的毛珏很舒心,见她这窘迫的模样,毛珏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伸手按住了咄咄逼人的郑铎,对着洛宁抱了抱拳。

“洛姑娘,洛家已经到了要卖房产的地步了?”

“不是!毛将军,相信我,只要把手里的囤货处理出去,洛家就能筹措够足够的银两……”

“囤货?丝绸吧!”

也不知道要拿毛珏多少钱,今个郑老夫子是真把尖酸刻薄的葛朗台嘴脸演到底了,老家伙满脸不屑的一撇脑袋。

“南方的红毛番一年也就几条船,已经好几年了,去岁倭国长崎还被烧了,不管丝绸还是茶,洛掌柜,你怎么短时间处理出去吧?”

“丝绸?茶?”

郑铎是满满的不屑,可毛珏却是听的眼前一亮。

…………

简直退化到了最原始的以物易物的状态,这头的貂皮往下搬,那头的丝绸则是装箱子往船上搬着,这个年头,还真叫经济全球化,那头毛珏把长崎给烧了,这头居然立马影响到了江浙福建的市场,丝绸与茶叶这两种大宗商品大量的淤积在商户手里,就只剩下晋商向草原倒腾,西域倒腾一条北商路了。

还真是现世报,洛宁这小狐狸精压了毛珏五成的价格,可丝绸这方面不用毛珏去压,去年三十两的丝绸今年已经跌到了十两,茶叶五两银子一大箱子,搬货时候,毛珏甚至隐约能看到洛宁的眼角带着点泪花。

可就算如此,郑铎还不满意,坐在杭州城内洛宁拿来顶账的铺子,一面指挥麾下伙计们装修,一面还对着毛珏抱着拳头。

“将爷,您还是急了!要老夫再挤兑她几句,价格还能再便宜三分。”

“好了,郑老,要是今年你来经营,这江南绸缎得亏多少?”

这算是提到郑铎一个伤心事儿,他在长崎的十几万两家产全被毛珏给没收了,宅子店铺这些硬件还化为了一把火,想着,老家伙嘴角都抽搐了两下,旋即才无奈的一抱拳。

“如果要是走长崎商路,今年还能赚可是长崎毁了,我要在江南经营的话,恐怕得赔五六成!毕竟桑园,织工都得自己养着,可丝绸卖不出去,就只能干亏损!这江浙大家都是自己养蚕织布,这一路来,将军您看到了,多少家卖田卖园的?”

“所以今年本将算是救了她洛宁的命,我把她的滞销品换成了畅销品,绝大部分浙商亏损的时候,她还能稍稍有些发展,明年本将再来,还可以直接把北货卖给她,比本将慢悠悠各家各户推销,节省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时间,郑先生您说对不对?”

郑铎还没说话,门口却是传来了一声愉悦的声音。

“毛将军如此体谅,小女子这厢感激不尽了!”

别说,女人爱美之心还真是直接,今年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北货,不到两天时间,洛宁直接给自己做了一套皮草大衣,毛茸茸的白色大衣斗篷将她娇小的身躯包裹的结结实实,偏偏不影响身材,富贵逼人中不乏女性魅力,看的人眼前一亮。

幸亏今天素衣没来,她还在家准备过两天和毛珏去钱塘县的行装,毛珏是看的发愣了足足两秒钟,这才赶紧堆出了一副笑脸来。

“洛掌柜今天,狐仙下凡,风采照人啊!”

“毛将军真会说话,难怪把素衣姑娘迷的死去活来的!”

笑着打趣一句,洛宁又是左右环顾起来。

“恭喜毛将军新店开张,妾身带来了些礼物,顺便看看毛将军还有什么需要妾身帮忙的!”

“洛大小姐是开来看看我家将爷还有什么值钱东西的吧?”

郑铎今年五十多快六十了,可真是像个老小孩,率性而为,和洛宁这小狐狸精有过节就是有过节,一句话又是堵的这位大小姐小脸通红,不过这样人也是最让人放心的,毛珏也没说他,仅仅无奈笑笑,就在前面引路起来。

“这玩意是中华,内涵烟草香料,提神醒脑,还提高气质,减低压力,在我们北方很流行,将士们训练之余,杀敌之末吸上一根,如果在江南贩卖起来,相信也能帮助不少士子书生,写出更多的千古流传来!”

虽然貂皮人参赚钱,可一件貂,穿个十年二十年的,甚至还可以传给下一代,人参也不算快消品,这家买了,送给那家,不少都是当礼品,一年炖掉的并不太多。

而且如今林下参毛珏还在试验阶段,人工养貂也在摸索,靠的全是与后金的边市走私,别看他现在控制了辽东八九成的货源特产,却得看皇太极脸色,哪一天两家打起来了,这货就断了。

可烟不同,后世他认识的烟鬼们,一天一包烟太正常了,就算控制点,一个人一个月十包也得有了,而且价格便宜,就连穷人也买得起,市场还光,看看后世遍地卖烟的超市小卖部就可见一斑,广告毛珏都想好了,那些负责耍帅的江南士子,口叼一根香眼,一面口中锦绣诗篇,不愁你不掏银子。

“这东西妾身在福建两广一带也听说过,不过他们都是拿个大烟袋锅,还是毛将军手巧,能做成如此便捷的模样,妾身能试试嘛?”

真没想到,洛宁还有个小烟鬼的潜质,顺手还抽出了一根,可下意识,毛珏又把那烟给抢了回来,塞了进去。

“将爷?”

要是洛宁带头抽烟,这毛氏软中华在江南的销量就不愁了,所以最先惊愕的不是洛宁,而是郑铎。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笑容,对着这女人一双愕然的眼睛毛珏是干笑的摆了摆手。

“这东西不适合女人,本将觉得,还是给男人抽更合适点!”

“洛宁还当将军是个奇人,可却也这般拘泥于男女!妾身一介弱女子,不照样喝的了酒,抗的了家业!男人能抽的,洛宁也要试试!”

这个解释居然把这妞惹恼了,倔强的,她又要去拿那个烟盒,谁知道毛珏这一次居然是猛地抓住她的小手,一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了一边。

“我不许你抽烟!”

一双眼睛带着不可质疑,死死盯着她的眼眸,从小到大,从没有和一个男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洛宁自己甚至惊呆了,足足愣了几秒,这才猛地俏面绯红,一颗小心脏狂跳,把脑袋底了下来。

毛珏自己也有点发愣,她又不是老子女朋友,管她干嘛?怎么就冲动了,按照礼制,他这可冒犯人家大姑娘清白了都!不过话都说出口,也不能收回去吧,尴尬的退了回来,挠了挠头,毛珏又是做了个请的动作,若无其事的在前面引路。

“还有些应该算是稀罕点的玩意,洛姑娘请。”

“毛将军请!”

也幸亏这妞见多识广适应力,也是岔开话题,若无其事的跟着。

“哇~”

这个时代,任谁看到如此巨大的水晶灯,都会惊叹,三间的铺子里,里间存放的,就是毛珏带来江南的巨大水晶灯就算没有点上油灯,看着莲花一样的大灯座,洛宁依旧是看的失神的倒吸一口冷气。

“毛某不学无术,倒是捣鼓了点东西,这里都是灯架,把蜡烛点在里面,光亮比纸灯笼要强上许多,唯一的缺点,需要经常洗,再里头,是玻璃的杯碗瓢盆。”

相比于卖人参,卖貂皮这些自然产品,毛珏更愿意卖的还是如玻璃制品,烟草这样的工业制成品,要不是钢铁器具往南方运此时有些得不偿失,毛珏恨不得把铁山产的铁锅铁盆铁犁铁桶都给运来了。

女人和巨龙据说是亲戚,后世那些小姑娘就是,明明没用,可是碰到漂亮头卡,漂亮瓶子之类的摆件,也会买回家一大堆,这儿洛宁也没摆脱女人的天性,一屋子或是星星,或是莲花,或是小熊模样的彩色瓶瓶罐罐,看的这妞也是美眸连连,迈不开脚步了。

“这是什么?”

走了一道,在墙角边上,对着一个白色的东西,这个江南美女又是好奇的问了起来,看的毛珏又是呵呵一笑。

“这个玩意……,呃……,这个玩意!”

话说到一半,他却是卡住了,洛宁问个什么不好,问他个马桶!

不过这妞还真是商人本色,接受能力强的一水,毛珏吞吞吐吐的解释完,这妞居然还宽衣解带,去了后面的样品间厕所试了一把,出来之后,她眼睛都离不开这个白乎乎圆咕隆咚的玩意了。

“毛将军,这马桶,一定要给我们洛府第一个装上!”

后世英国人就是这样,据说在没有抽水马桶的地方,都不会上厕所了,穿越前,小时候毛珏也是分外的讨厌去姥姥家,不是瞧不起乡下生活,实在是在家里用坐便用习惯了,再去用乡村露天旱厕,哆哆嗦嗦蹲在两根木头板子上,底下就是一大堆米田共,生怕掉下去那感觉是分外的难受。

尤其是夏天时候,味道不说,一大堆蛆虫在里面拱来拱去,看的人想死的心都有了,还不如露天地解决了!

别看洛家庄园风景不错,可洛宁家也是那种旱厕,顶多她们这些主人家有个木头马桶,用过之后还得倒出去,真是没有这抽水马桶来的便捷,看着这妞气鼓鼓的模样,毛珏是赶紧的跟着点起头来。

“这事儿,好说!”

这里头还有瓷砖,水泥,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不过都是毛珏后世惯用的,看的洛宁也是跟着赞叹不已。

这下好,今天店还没开张,两单重大生意就先做了出去,毛珏的软中华,洛宁遍布江浙各地的店铺都帮他销售,而且这一笔是免费的,然后就是叫上家人,洛宁是一口气拿了十个马桶两个玻璃浴缸,要把家里都改装个遍。

什么叫有异性没人性,毛珏就是,把郑铎丢到了杭州城内打理铺子,下午他就逃班跟着洛宁回了家。

不愧是大家大户,距离日落不过一个时辰,这妞硬是能叫来十个泥瓦匠,就着毛珏带来的水泥,先把一个浴室贴满了瓷砖,在下面抠开窟窿,把马桶的下水管给伸出了屋子,另一头把从水池里通过水车引上来的池塘水连接到上水管,整个江南第一个自动抽水马桶就此诞生了。

虽然在后院,粪池子还有排污池还得挖一阵。

看着满墙淡黄绿色温馨的瓷砖,还有整洁的马桶,白净的洗面池,洛宁这妞真是仿佛变成了小女孩儿那样,乐的手舞足蹈喜笑颜开,看的毛珏是心惊胆战,赶紧拉住她,告诉她水泥至少要三天的修养期,这才能坚固到最硬程度,不然他真怀疑,这女人能不能宽衣解带直接泡进去了。

这几天毛珏够男人的,也给这个妞让了很大一部分,今天更是改造卫生间有功,晚饭时间,洛宁还让厨下多做了几道菜,陪着毛珏多喝了几杯,一张小脸红彤彤的犹如苹果,亲自把毛珏送回了西院客房。

“洛姑娘,多谢款待,早点回去休息吧!”

窗户上,素衣和琴娘还在收拾着东西,准备明天要走,院门口,毛珏则是抱了抱拳,告辞的向里走去,然而没走两步,这妞却是忽然在背后喊住了他。

“毛将军!”

“哦!洛姑娘,还有什么事儿吗?”

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怎么的,洛宁的脸庞似乎比刚刚更加红润了不少,足足顿了一秒,在毛珏惊奇中她这才仿佛喊出来一般,炮弹那样急促的吐露出来了这一句。

“毛将军,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喊完这句话,洛宁是提着裙子逃命那样,滴溜溜就跑了个没影。目送着那白狐一般的背影,毛珏自己是一头雾水,愕然的狠狠挠了挠头。

“这是什么意思?”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钱塘毛家

时间真是不经磨,一晃在洛家庄园也住了快一个月之久了,住久了,走时候居然还有点小舍不得。

没了马车可坐,毛珏是又骑回了他的黑脸马,站在山下的路口处,频频的向上张望着。

只不过今天来送行的,没有了美女老板娘,来的还是那天在沈府面前迎他的绿衣胖子,洛家的那个管事儿族叔,在马前,这家伙满身元宝刺绣晃得人眼睛都发花了,满是歉意的陪笑着鞠着躬。

“哎呦,毛将军,实在是抱歉,我家大小姐突然遇到些突发事情,昨晚是连夜赶到苏州去处理了,不能亲自来送行,实在是抱歉!”

“哦,无妨,这些日子多有叨扰,不能当面道谢,本将有点遗憾罢了,大小姐回来时候,还请洛先生把毛某的谢意带到,劳驾了!”

“毛将军客气,不敢当!不敢当啊!”

拽着马头走出去十几步,那些送行的洛家人已经往回走了,毛珏还是忍不住回了下头,顿时一股子酸溜溜的声音从身边传了过来。

“少爷要是舍不得,就回去找她吧!这声少奶奶,婢子也是练了好久了!”

女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从小到大整个世界里只有毛珏一个人的素衣,扭头看着这妞带着琴娘同乘一马,口不对心的说着,毛珏禁不住好笑的摇了摇头。

“人家只是逢场作戏!你家少爷不过是个战场厮杀汉,无文无墨的粗野武夫,她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家小姐,怎么可能看上我?走啦!”

“少爷瞎说!”

小巧的靴子揣着马肚子跟上,这妞倒是愤愤不平的为毛珏争辩起来。

“弱冠之年就为国效力,杀得那敌国建奴头子都落荒而逃,咱大明总共有几个,那姓洛的是有眼无珠!喜欢咱少爷的得从铁山城排队到义州城管大队!”

“那素衣你拍在哪儿?”

听着毛珏坏坏的扭头回来打趣,这妞的小脸顿时闹了个通红,羞涩的晃着小拳头。

“少爷最坏了,又作弄素衣!”

…………

倒不是洛宁不愿意来送行,就算逢场作戏,这最后的一拜她也能拜的很好,洛府是真出了些大事。

咔嚓~

木头断裂的声音中,雕梁画壁的马车棚柱轰然断裂,足足数千两的马车就此变成了一堆烂木头,可似乎尤不解恨,那凌厉的声音又是恼火的叫嚷起开来。

“给我烧!”

毛珏贩运来的玉米白酒倒是成了助燃剂,几坛子泼上去,一股子黑烟顿时熊熊而起,不仅仅马车,西厢房的床被褥,盆等什么的一股脑都被翻了出来,扔进火堆里。

“干什么!谁让你们烧的!”

这头正搬的热闹,一声无比严厉的娇呵却是猛地传来,那些正在搬运的家仆们顿时吓得一哆嗦,纷纷停住手脚,一手拎着羽毛团扇,全然没有平日里那妩媚端庄,洛宁小脸冷的犹如冰块那样,暴怒的从后花园走出来。

“我让他们烧的!”

然而同样一声无比愤怒的声音自马车另一面传来,白色道袍,整齐的纶巾,一个长得颇有几分奶油气的书生还算是俊俏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着,咆哮着走了出来。

这一声,让洛宁全部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满是惊愕,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捂着小嘴儿。

“弟,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和张溥先生参加苏州虎丘大会,谈论实事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我能不回来了吗?难怪这次大姊这么支持我去,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在家里藏了个武夫阉党!我洛家清白之家,你让我和那个混账东西用过的东西住在一起?我呸!给我接着烧!”

呵斥完下人,这书生还暴怒的回身对着洛宁接着咆哮着。

“大姊!我洛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之后!你这么收藏那个奸佞男人在家,你知道那些同门同期都怎么说你,怎么说我,怎么说咱们洛家?你是个女人!知道点礼义廉耻行不行?别再败坏我洛家家风了!”

郑铎之前和毛珏说过,洛家只剩下这一对姐弟了,不过这弟弟洛缜明显没有姐姐洛宁这般成熟事故,在他的咆哮声中,那些家仆又是赶紧的搬运着东西扔进火堆里。听着火焰劈啪作响,洛宁俏丽的脸庞情不自禁抖动着,几秒之后,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与委屈,洛宁满是凄苦与颤抖的叫喊了起来!

“你说你大姊我,不知廉耻,败坏家风?”

“弟!什么时候你能成长些啊!”

手臂颤抖的指着门外,洛宁激动的说道。

“是!东江毛文龙,天启年间曾拜在魏忠贤门下,可那时候天下有几个不是巴结着魏公公的?就算袁崇焕不也给魏忠贤修过生祠?”

“是!你家大姊把你支开,把他毛将军招待进家门,可我不是为了咱们洛家?今年丝绸大跌!辽东大凌河之战之后官军缩回锦州,辽东的裘皮商路又多难走你知道吗?整个辽镇,就只有毛将军那儿能拿到北货,一面陪着外人,一面还要维持这个家,你知道我有多难吗?”

顿了下洛宁居然还为毛珏说了句公道话。

“况且这毛将军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江南抹黑他,你还不知道为了什么嘛?那吴家穷凶极恶,居然都草菅人命了!他毛将军好歹是仗义执言侠义心肠,相比之下,你崇拜的什么钱先生,张溥先生,哪个不是看上咱们洛家能给他们出的银子?要是有一天咱洛家破了,他们能多看咱们一眼吗?”

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哪怕是身边几个老仆人都是跟着长叹着,寡妇门前是非多,洛宁虽然不是寡妇,可一个小女子在这群狼遍地的江南撑着偌大的家业,多不容易,他们还是看在眼里的。可惜,连老仆都是跟着叹气的一番话,却是没有说动洛缜,反倒是惹得他更为光火,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着。

“大姊,你竟然为了个阉党,斥我?”

猛地拂袖而去,一边向庄园外头走,一面这白面书生还在愤怒的咆哮着。

“满身铜臭,俗不可耐!俗不可耐!好!你洛宁就搂着一身银子过吧!正好张溥张先生要在江南打响这第一役,陈侍郎,吴大人已经回江南了,你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弟!弟!”

真是慌了,无比紧张,洛宁抹着满脸的泪痕,在背后急促的向外追着,平日里精明的她,这次却是心神大乱,浑然没注意到洛缜话语中,那两个重要的名字!

…………

毛文龙祖上是杭州府钱塘县太平镇人,这钱塘县城,其实就是杭州府城,之前他还以为毛家得往西面内陆走,可顺着向导的指引,居然是北上向着海边上走,半天道路,快到距离海宁还有几十里地就到了。

相比于洛家大家族,毛家还真是不起眼的乡下人,顶多是个土财主,倒是早就知道毛珏要回来祭祖,下午时分,一大群毛家人就等候在路口,大道上,见到毛珏马队,还有人霹雳啪啪的放了一大串鞭炮,北方产瘦子,这江南还真是特产胖子,一个披着头脑袋顶上扎着个葫芦髻的笑面胖子满带笑容离着远远的就迎了过来,当着毛珏马前重重的一抱拳。

“毛家长房毛清远,恭迎小毛将军!”

“哎呀,要是论辈分,毛文龙毛大帅应当是小人的堂兄,毛将军要是看得起,就叫小人一声族叔,要不直接叫小人毛清远也行!”

“这可使不得!”

这年头官字为大毛珏算是见识了个淋漓尽致,哭笑不得,他是赶紧翻身下马,对着这胖老头赶紧上前重重鞠了个躬。

“后辈毛承柞,拜见族叔!”

“哎呀呀,毛将军客气了,快请起请起,小人已经在镇里头备下村宴,毛将军这边请!”

“有劳了!”

别说,还真是有种回了家的感觉,一道上都有毛家族人跟着簇拥着,居然连树上都挂上了红绸子,也真有后世村宴的样子,从镇口摆起了流水席,不管镇里是不是毛家人,都可以来大快朵颐。

这年头,有官就是不一样,那些二十来岁的毛家后生都得在外面撅着,毛珏却可以跟着一帮毛家长者老头子,一起进到祠堂里头去吃,把亲兵安排到一边,毛珏携着素衣,是笑呵呵的跟了进来。

别说,毛家虽然不是那么发达,可族人也不少,就算族老也有十多个来,落座后,这毛清远又是挨个介绍起来。

“小毛将军,这位是三房大伯毛蕴财,这位是三房的兄弟毛蕴礼,这位是四房毛雄安……”

江南的贫富差距在这儿都能显露出来,除了他这长房,三房,四房还算发达,身着丝衣,剩下的支脉脉一个个也就是土布裹身,庄稼把式出身的,这次毛文龙让他来,是想选几个有些本事的家人,到辽东帮衬着,可是这副模样,看着一个个老实巴交甚至畏首畏尾的模样毛珏是真的暗自摇头。

而且这头还没介绍完呢,五房毛焦禄,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子已经是急不可耐的先站了起来,点头哈腰的招呼着。

“这次小毛将军返乡,莫不是要招些亲随吧?我家大郎三郎常年练武,就为了出人头地……,呃,报效国家,您看,能不能跟您去下辽东,给个什么都司游击当当?”

刚喝一口水,毛珏差不点没喷出来,老家伙口气可真够大,那可是四五品的武将,整个东江都没几个,他儿子是吕布再生啊?上来就要这么高的官?

可这头话还没说完,四房毛雄安已经是不乐意的的哼哼了起来。

“得了吧倌老五,就你那两傻儿子,给毛将军倒夜壶都掀笨,还游击,况且当年二房毛伟爷横死,要你家帮忙出两只鸡祭奠下,你老小子都不肯!这时候还想攀附小毛将军当官?美得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不想靠关系?毛雄安一句话就就跟搓了毛焦禄的命根子一般,让这老倌儿一下子崩了起起来,气急败坏的张口叫骂起来。

“你个龟儿孙儿好?二房毛伟爷才刚死,你们家就把二房的宅子给抢了!把人家孤儿寡母挤出家去,你他娘的还有脸当着小毛将军坐这儿!”

“老子这不也是怕祖产外流吗?再说二房的地是长房占的,二房家产三房占的最多,你老五还把人家沈小姐的梳妆盒子给抱起了你咋不说,还我有脸!”

“当年主意还不是毛老大出的!”被拖下水的毛老四也跟着急了起来,拍桌子瞪眼的崩了起来。

这帮家伙,你一言我一语,这架势看样子是要直接动手了,听的毛珏是直迷糊,不过他这也听出了个端倪,敢情儿这毛家几房都是在他这一支二房废墟上发财的。想想也是,他老子毛文龙九岁丧父,毛家这么多分支,要是一人帮衬一把,毛珏的祖母又何至于带着几个孩子去与低弟弟沈光祚同住?也难怪毛文龙出镇东江这么久,现在才想着让他回乡看看,心头,对这些亲戚,他已然是升起了些厌恶。

不过毕竟是毛文龙一番好意,毛珏是无奈的伸着手劝架岔开话题道:“诸位!别吵!别吵!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族叔,族爷,你们说对不?”

“对了,这次来听闻,长房族叔家的大公子可是咱钱塘县的廪膳生,可是咱们毛家的文曲星啊!本将久在辽东,也是闻名已久,还请族叔把秀才公也叫来,让毛某一睹风采不是?”

说实话,明代秀才不值钱,虽然照比平头老百姓算是个读书人,吃着官家粮,可这才科举的第一级,每个县都有个一百到几百人,顶多当个吏,没背景又考不上去,这辈子也别想当官了,毛珏手底下,秀才虽然不多,可也有个几十号。

不过提到这个,毛清远那张肥嘟嘟的老脸上立马满是自豪,跟着也是乐的合不拢嘴,夸耀着。

“小毛将军慧眼啊!我家老大自小就有才,一个镇子苦读书的几十家,就他天光直冒,考上秀才了,毛安,还不把大公子叫来?”

一个小厮是调头就跑,屁颠屁颠的出了去,看他这么自豪,毛珏也带了点期待感,然而片刻之后,跟着这小厮进来的,却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秀才。

科举分四级,县里院试考上的叫秀才,府里考上是举人,举人可以直接任官,也仅仅是七八九品地方芝麻官,得到京师考会试,会员出身的才有前途,做后则是皇帝主持的殿试,大明两亿多人口,读书人百万,生员一千多个县也有个二三十万,三十好几还没考上的举人,也真是没啥前途,也不知道毛清远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掩饰着眼底的不屑,毛珏是给面子的笑呵呵站起来抱着拳头。

“见过堂兄,在下毛珏……”

“不用介绍!本公子知道你是谁!你父子二人居是阉党一流,朝廷败类!”

毛珏话还没说完,这个三十多的老堂兄居然张口开骂了,满脸不屑,指着毛珏鼻子,这厮傲慢的眼睛朝天嚷嚷着。

“汝等这张扬跋扈之武夫,道德沦丧,到了这江南文分风之乡居然也不知道收敛,居然干出强抢民女,败坏家风之事,我们毛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父亲大人,你要招待这等败类,不要叫我,告辞!”

说完,这老秀才摆着衣袖,大摇大摆的还出了祠堂门,一帮子毛家族老脸色顿时精彩了,幸灾乐祸看着嘴角直抽的毛老大。

毛珏脸色亦是僵在了那里,谁都不是二皮脸,别人也就罢了,这自己家人还来个下马威,没等毛清远圆场,他已经是恼火的哼道。

“小侄远道而来,今个倦了,就不陪着各位叔伯进饭了,这厢告辞!”

“毛将军,小人已经准备好了卧房,这边请!”

就差没笑的把牙龇出来了,跳着老高,四房毛蕴财乐不可支的抢在了前面……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说媒?

后世江南旅游,卖点就是这江南古镇,别说,毛家四房的宅子还是不错的,面山背水,身前是平安山的小山包,身后则是贯穿小镇的小河,白墙红瓦,里面的家具木器也是考究的很,估计后世在民居体验项目中都得是最贵的一档。

只不过一想到这房子当年是属于自己家的,如今平白让亲戚给占了,毛珏心里还是不舒服。

“小毛将军,您住着,需要什么招呼外家,想吃啥笑老的婆娘给您做!”

“多谢死伯父款待!”

勉强维持住风度,毛珏懒洋洋的挥了挥手,就把这货哈巴狗那样的打发了出去。

这帮人心里想啥,毛珏不是不知道,就像在他那儿谋几个官儿,发点财,可这些歪瓜裂枣他是实在看不上,东江还处于建设期间,能不能存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他可不想找一堆耗子去给他磕窟窿。

素衣在一边放着行李,毛珏是直接把自己扔床上了,双眼发直的看着棚顶,他是先大大的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才口齿有点含糊,揉着眼睛的和这妞说道。

“真是累啊!”

“妞,明天咱们去上坟祭祖,然后也不管什么宗谱不宗谱,明晚咱就走!回北方,咋样?”

东江是个战区,还是处在李氏朝鲜的国土上,遍地是山,也没有江南繁华,人多,可相比于勾心斗角的江南,却是那片北国平静的更像可以家。

虽然出来感觉很新鲜,可时间一长也厌倦了,一听回家,素衣也是兴奋的丢下了手头的包袱,可旋即,她的一张小脸又苦了起来,小手向隔壁指了指,小心翼翼的侧着脑袋。

“少爷那琴娘,您打算怎么办啊?”

“带回去,给她再说一份亲事呗!我觉得嫁给小舅文孟就不错,他也老大不小了,得有个持家的女人了!”

毛珏居然没想把琴娘收房,还真是让素衣更加兴奋了下,可旋即,这妞却是担忧的摇了摇头。

“少爷,您还是把琴娘收了吧!”

“为啥?”

“在松江,毕竟,毕竟你把她都看光了!女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本来她已经死了丈夫,您看过她的身子再不要她,她就没法活了!”

毛珏刚坐起来,差不点又一迷糊倒回去,老子看她啥了?后世比基尼美女看多了,要真这么算,他早就解决终生大事了,还要等到穿越?

不过这事儿不想和素衣争辩,枕着胳膊躺下,毛珏干脆含糊的应着。

“这事儿回去再说吧!”

…………

毛珏在太平镇腻歪的时候,殊不知杭州城内,关于他的争执也在争论不下着。

还真是令人心寒,同姓的族人一肚子都是歪心眼子,想从你手里捞点好处,可是外姓家却是全心全意的帮你。

这几天,沈光祚的确是没见毛珏,他老人家也的确是为毛珏“强抢民女”,“品行不端”而恼火,可毛珏不知道的是,为了帮他联姻,六十多岁快古稀之年的老头子其实一直再往陈家跑,去帮毛珏求娶那个刑科给事中,或者现在叫陈御史的陈赞化老爷家大小姐。

只不过沈光祚与毛文龙的沟通上还是晃了他一手,这陈赞化可不是皇帝面前红人温体仁温大学士的面前红人,他也属于东林清流之一,只不过朝廷上表现不太激进,也不给温体仁拆台,大家都安安稳稳过日子,然而核心烙印,陈赞化还是东林党!

不过这也是好心,武人比较直接,朝中谁强老子就跟谁,沈光祚当了一辈子官了,却懂得中庸之道,别看齐楚浙党温体仁风光,他其实根基不扎实,他手下的党徒也是个立山头,魏忠贤还风光呢,说死也死了,温体仁说倒,也就倒了。

可东林党不同,不说他们多高尚,党争就没有高尚的,可单单遇上事儿,一群江南士子疯狗那样众口一词上去咬人,还悍不畏死,当初魏忠贤也被七君子咬的直迷糊不是,要是有个东林党御史当岳祖父,无疑毛珏在东江就稳多了,像孙元化再敢吞他抚恤银子,开门放岳祖父,能咬死他!

可怜老人心,这一个多月,毛珏奉上的那点东西,又是让沈光祚划拉划拉,一件件的全送到陈府去了。

“哎呦,沈老,怎么又劳烦您老上门了!”

沈光祚是杭州名士,可这几天他真是把老脸当鞋底子用了,看着管家拿回后院的白貂皮大衣,再看着坐在花厅内陪笑着喝茶的沈光祚,也是从京师回来的陈赞化是满脸无奈的抱着拳头。

“不是陈某食言,实在是陈某那孙女娇生惯养惯了,她不愿意啊!这寻死觅活三回了老夫也没办法啊!”

跟着坐在对面,陈赞中又是脸色不愉的把手指敲在了桌面上。

“并且这小毛将军,也太不争气了吧?这才刚到江南,就强抢民女,还把人家一对儿都给逼死了!这到了杭州,您看看他干了什么?没来拜访您不说,连回家祭祖这么大事儿也没去,携着美婢,跟着那个艳名远播的女商人四处浪荡,这种品行,沈老您说我怎么放心把孙女交给他?”

这话前面完全是屁话,这年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小姑娘不愿意也没招,绑也绑上花轿了,后面才是真的,这姓陈的明显是反悔了。

然而对于自己这个侄孙,沈光祚是够意思了,老脸根本不当脸用,陪笑着摆着手。

“年少轻狂吗!陈老弟,咱们年轻时候不也荒唐过,不就个奴户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并且老夫也给娇儿出气了,他毛珏来杭州,是被老夫给赶出去的,让他好好反省!至于什么女商人,也是老夫让他去的,老弟你是不知道,东江缺饷啊!”

“大凌河一战,我这位毛侄孙手底下战死了好几千,朝廷那点抚恤银子,又让登莱道孙元化那个匹夫给抢了,他也是不容易!”

满是苦口婆心,沈光祚是手指点着笑着向前探着老脸:“况且那小子也有心,这貂裘袍子,就是那小子在辽东亲自射的,让人精工给娇儿缝的,还有那老参,也是他跟着挖的,就是给你这个未来爷爷好好补补身子!老弟,您看,这亲已经定了,就让这小子过来看看吧?他要再干什么出格的,老夫亲自踹他回辽东,您看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光祚也是德高望重级别的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姓陈的也终于是松了口。

“你家侄孙不是去太平镇祭祖了吗?这样吧!明个我让娇儿也去太平镇踏春,咱两个老汉也跟着去相一相,要是有缘分,就让他俩把亲事办了,如何?”

一个月啊!可算把事情疏通了,沈光祚也是终于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跟着满面红光的一抱拳头。

“如此,多谢陈老弟了!以后,咱两家就是亲家了!哈哈!”

…………

这个时代女人不许抛头露面,可也不是说女人全无娱乐节目,几个大家小姐聚会来一起,吟诗作对,赏花刺绣,也是一种时尚。而且这样的聚会,往往还掺杂着点不速之客,最著名的就是《西厢记》里崔莺莺与张生了,几次都是红娘牵线搭桥,给这对奸夫**提供优惠的机会,还有唐伯虎祝枝山这些江南才子也是窃玉偷香的高手。

社会越是压抑,其实底下暗自流淌的华彩也越多。

不巧,这陈家娇小姐,私生活也是这般的丰富。

傍晚时分,典型的杭州士族后花园观雨亭,一位身穿白衣襦裙的娇小姐抱着个刺绣的箩筐,出神的张望着池塘中那新发莲藕嫩嫩的芽儿,几条小鱼游荡不停,不过看得出来,这位娇小姐似乎心不在焉,弯弯的黛眉高高皱起,偶尔发出一声叹气声。

“小姐,吴家小姐来了!”

忽然,花园口丫鬟那翠绿色的裙角冒了出来,带着笑意,在那儿招呼着,仿佛真命天子来了那样,这陈家小姐立马醒了那样,三步并作两步的快跑到了院子口,可令她失望的是,像个兔子一样抱着刺绣篮子蹦蹦跳跳来的,真是只有个十五六岁小丫头,一下子,她的小脸又是垮了下来。

“月儿,真的就你自己来啦?”

“娇儿,你这也太没义气了吧?我来就不行啊?”

“不是!可今天……”

气呼呼的撅着小嘴儿,没等陈家小姐说完,吴月儿却是已经拽着她的衣袖,小步向里头快跑了去。

墙角边上,看看没人,她的小拳头敲了敲,片刻之后,对面也传来了差不多的旋律,紧跟着墙头多了个白影子,扑腾一下,一个长相颇为俊俏的书生落了下来。

“吴荇大哥!”

激动的娇呼一声,陈家小姐直接热辣的狠狠拥抱在了他身上。

真有点才子佳人的意思吴家小妹是气呼呼的撅着小嘴儿到一边绣花去了,亭子里,那件貂皮大衣则又换了个新主人,很是温柔,陈娇儿那件大氅改在了吴荇身上,还含情脉脉的亲手为他系上带子,毛珏的礼物中有一件小玻璃镜子,摆着衣袖,这吴公子则是潇洒的在镜子前面比了比,这才赞叹的笑道。

“还是娇妹心细,这几天和乾渡先生他们出游虎丘,正微感寒凉,准备置办件寒衣,娇妹已经巧手天成了!”

也没解释大衣怎么来的,陈家小姐却是落寞的叹息了一声,低着小脑瓜到一旁坐了下去看的这吴公子是满脸惊奇,跟着就做到了一旁。

“娇妹怎么了?今日你约我来,有什么急事吗?”

“这可是能是妾陪着吴大哥最后一段午后了!”

眼角都流淌出了点点泪花,陈娇儿抽泣的低下了头。

“明个,我家家祖就要安排我去太平镇,去见那个粗鄙的武夫了!”

“哦?这么多天,陈大人还没有拒绝沈老儿啊?”

真是惊奇的扬了一声,可在这陈小姐没有发觉中,吴荇那双眼睛眯了起来,一股子阴毒的狠意隐隐闪烁着,一伸手,他又是揽住了陈娇儿的肩膀。

“有我呢!”

(本章完)

一百八十四章.桃花恶

有种说法,叫女人不上坟,祭祖时候一般都是男丁去,女人在家待着,所以毛珏也没来个例外。

“好好收拾东西,上午上完坟,中午咱就走,先回舟山,然后回北方!”

一面把衣领给系紧些,对着镜子整理着遗容仪表,毛珏一面随口叮嘱着,那一头,手慌脚乱的素衣也是甜甜的应声答着。

“放心好了,少爷!”

两人的行李其实还真不少,素衣是看啥都新鲜,毛珏这货其实也够大手大脚的,穿越前就是,赚的不多,花的却是不少,基本上是不到月就光族,还好如今他的银子是够花,带给毛文龙,文孟,张氏,文伯还有他俩自己的东西乱七八糟买了一大堆。

这出了个二品将军,对太平镇毛家也算是长脸的事儿,上次几十年前,毛文龙的父亲毛伟死了出葬,几家连个祭祀的鸡鸭都舍不得往外拿,这次为了和毛珏扯上关系,这些家伙倒也下了血本了,猪羊鸡鸭鹅各两只,要不是牛不让杀牛也得来一头了,祭祀值钱金书树金花准备的跟小山似得,本族壮丁十几个人挑着,一个个族里老人也是穿的亮亮堂堂的。

因为是去祭祖,刀啊剑啊的不吉利,毛珏这二十个亲兵也是把燧发枪装到了来之前特制成的枪袋子里,直接挂在马鞍一边,骑着马晃悠着跟在后面。

可这还没走出去一里,从杭州城方向,三匹快马是急促的狂奔了过来,把去祭祖的队伍给拦了下来,前面带头的是个穿着青色家仆衣服,戴着个小圆帽的中年人,挡在路边跳下马之后,直奔着毛珏就来了。

“见过孙少爷!”

看着这人狠狠一个鞠躬拜了下来,毛珏真是一头雾水,愣了下神,这才愕然的问道。

“你是谁啊?”

“孙少爷,小的是沈府看门的沈安啊!那天您上门,就是小的通报的啊!”

毛珏的嘴角下意识抽搐了下,这么多天没搭理自己,这临期末晚自己要走了才来了个上门,准保没好事儿!果然,没等毛珏接着问,这个门子已经是兴奋的一连串儿秃噜了出来。

“今个我家老爷说动了陈大人,带陈小姐来与孙少爷见面,就在杭山底下,我家老爷交代,让孙少爷祭完祖就直奔钱塘江边,陈家小姐在那儿等您!”

“对了,老爷还让您文雅些,千万别一副武夫粗鄙的模样,这些词句您背一背,一会和陈小姐交谈,还有陈大人问些什么,千万从上面挑些应景的答!”

好家伙,毛珏还以为躲开了,这又逼上门来了,不愧是舅姥爷,居然连情诗都给自己写好了,弄得毛珏连拒绝都没法拒绝,吭哧了几句,他方才无奈的一抱拳。

“沈安,我这是去祭祖,下山就相亲,不好吧?”

“孙少爷,这也是冲喜了,况且孙少爷军务繁忙,婚事还是越早结下越好,采纳问征这些礼仪我家老爷已经为您办好了,今天只要把陈大人与陈小姐给哄好了,三天后就是吉日,沈府就地准备,就把孙少爷婚事给办了!”

这怎么有种拉郎配的感觉?结个婚都得赶时间,毛珏真感觉自己是满嘴发苦,可还真不敢不答应,沈光祚在毛文龙那儿,位置甚至与他父亲差不多,毕竟毛文龙是他带大的,自己要敢撅了沈光祚的面子,毛珏是丝毫不怀疑,这毛文龙要是不把自己屎打出来,都算他拉的干净了!

无奈之下,毛珏是悲催的一点头,伸手把沈氏情诗集给接了过来,苦着脸应道。

“本少知道了!”

得!今天是走不成了,还得头疼回去怎么和素衣说,这个祭祖的仪式毛珏都是搞得心不在焉的,还好,需要他的地方还真不多,上坟拔草,清理,摆放祭品,什么什么杂活都有那些毛家人给代劳了,烧纸都有专门点火的,毛珏仅仅需要跟着喊声磕头就行了。

东磕一个,西磕一个,也是把人折腾的够呛,不过沈老爷子找来的麻烦也不是没有好处,中午祭奠完成,这毛清远几个还想安排宴席,正好被毛珏借着这事儿给推了,省的跟这些虚头巴脑的家伙接着虚与委蛇了。

大约十二点左右时间从山上下来,带着折腾的一身土的亲兵,毛珏又是不得不向南走,这儿距离钱塘江还够远的,需要向杭州那个方向走,二十几里路,一直到临浮山边上。

别说,看热闹的心还真浓,也不嫌弃累,毛家八房四十几号人也是跟着远远吊在后面,又是走了小半个时辰,下午一两点钟,这才折腾到了地方。

“将爷,应当就是这儿了!”

毛珏相亲,倒是把身边的亲兵弄得乐不可支的,离着老远,身边一个姓沈的亲兵已经亢奋的伸着手叫喊着。

可算把脑袋从沈光祚给的情诗集上抬起来,郁闷的瞄了一眼跟他娶媳妇似得沈亲兵毛珏又是有气无力的抬起头,想前面张望着。

别说,这地方够美的,难怪被大家小姐选为踏春的地方,一面挨着临浮山,中间是涓涓流淌的钱塘江一条支流靠着江北岸边的船坞亭子边上,是一大片茂密桃树林子,四月多,这儿的桃花已经茂密的盛开起来,随着江风吹拂,那灿烂的落花犹如飞雪般浪漫潇洒,看的人迷醉不已。

挨着桃林的船坞那儿,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那儿,几个婢女仆从在地上摆着酒和果品,拴在江边上还有着几条小船。

这个个地方相亲,好像也不令人讨厌,心情一下子愉悦了不少,在船坞前面十几米,带着那些亲兵一块儿跳下马,毛珏还整理了下衣服,在十几个亲卫嬉笑声中,摇头晃奶的领着两个亲兵狗腿子,神气的向里走去。

两边的仆从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迎着毛珏就到了那马车前面,看着盖的严严实实的帘子,把沈光祚给的诗集往屁股后面一揣,毛珏也很文人的酸了起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裹桃花仙。满天红雪缤纷落,遍寻花仙江畔边!小生东江毛珏,拜见陈家小姐!”

别说,这陈家小姐的声音还很好听,不同于素衣那样的清脆悦耳,与琴娘那种襦孺糯糯的吴侬软语倒是差不多,令人听的很舒服,温柔的答礼道。

“将军儒雅,小女子佩服,佩服,亲身在此还请将军车上一叙!把酒言诗!”

“却之不恭了!”

洛宁的马车毛珏也爬习惯了,也没当回事,毛珏是随意的扶着车辕爬了上去,伸手去撩那车帘,可这一刻,他在战场厮杀过,那种独特的警觉一瞬间让他寒毛都感觉立了起来,在伸手触摸到车帘的前一刻,毛珏几乎是下意识撇过了半边身子,紧接着,嗡嗡的剑鸣声中,一柄龙泉剑擦着他的肩膀滑了过去。

可这仅仅是个开始,嗡的几声,毛珏就跟被车撞了那样,惨叫着从车辕上跌了下来,两支弩箭一支扎在他左肩上,一支插在肚子上,一股子血当即涌了出来,染红了一大片。

“将爷!”

笑容还僵在脸上,两个亲兵不可思议的上前猛地扶起毛珏,一个还回身大声的叫嚷着。

“保护将爷!”

事发太突然,看着马的亲兵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尖锐的破空之声已经自林子里传来,十几支弩箭扎过来,把外面几个亲兵射倒在地,缤纷的桃花,一下子被鲜血染的通红,满带着愤怒剩余的亲兵以战马为掩体,向外拽出了燧发枪,与此同时,桃林子里,足足一二百多暴徒高举着大刀,呐喊着从里头杀了出来。

“诛阉党!杀啊!”

外头的卫士是指望不上了,两个亲兵拖着毛珏,夺路逃向船坞,前面那几个仆从也是凶相毕露,拔出刀来,可一把刺刀在沈姓亲兵手里跟毒牙一样,上下挥舞中三个人先后被他扎倒在地,扛着毛珏,另一个李姓亲兵则是焦虑的踏上船。

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却也不乏忠义,猛地解开船绳,一脚揣在船梆上,把那小舢板踹了出去,回头捡起把单刀,沈亲兵就像猛虎那样咆哮着,迎着十多个举刀杀来的暴徒对砍了过去。

马车上,车帘子也是被撩开,搂着个娇媚艳丽的女人,吴荇是第一个跳下车,身后跟着拿着弩的居然是洛缜,此外还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看着这功夫已经划出去十多米的舢板,这吴荇是恼火的叫喊着。

“射!别让那个武夫跑了!”

端着弩,几个书生也是毫无怜悯的把箭抛了出去,噗嗤的声音中,撑着船藁的李姓亲兵后背瞬间扎满了弩箭,吐着血又是撑了两下船之后,他是向后摇晃,扑腾一下掉进了湍急的江水里,一大片红色顿时浮现在水中。

不知道吴荇几个是从哪儿弄来的军用弩,这东西杀伤力极强,可上箭明显慢一拍,第三次上好弩箭时候,船已经冲出去几十米缤纷的箭矢全都落在了船后头,看的那洛缜是愤怒的一锤车辕。

“让着阉党武夫跑了!”

“身挨两箭,流血也流死他了,就让他喂鱼吧!”

搂着那秦淮艳色,吴荇倒是毫不在意,大笑着挥着衣袖对着几个书生作了个圈揖。

“诸位,咱们为天下除之一害,可喜可贺啊!哈哈!”

嚣张的大笑声中,又是一阵缤纷的桃花飞落,掉在江水中,却是一片通红……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游戏规则

滴答~滴答~

粘稠的液体顺着河滩边上的小沟,一滴一滴的落入河水中,蕴红色顺着滴落的液体扩散开。

“这……这……”

沈光祚那张苍老的也随着这血珠子的滴落而不住地抽搐着,一念之间,五十二具尸体堆叠在沙滩上,至于伤者多少,他没这个心思去关注,二十一个毛珏亲兵全倒在这了,毛珏本人更是生死不知,他可是毛文龙唯一的骨血!

“这是怎么回事?”

足足半分钟,沈光祚的咆哮方才犹如迟来的风沙爆那样,回荡在了这个桃花渡口,然而听着他的怒吼,除了陈赞化面露尴尬外,吴荇,洛缜几个却是毫不在乎那样,照样在那儿提着弩摆着造型。

“沈老大人,你听我解释,吴家贤侄女与老夫孙女是闺中密友,这听闻娇儿要相亲出嫁,就想特意设下个局,试探下毛珏的品行,谁知……”

“他品行不端,为人轻薄,是个十足的龌龊小人,我们就杀了他!”

拎着弩,吴荇是一副正人翩翩的样子抱拳作了个揖,接上了他的话。

他沈光祚又不是白痴,这儿又是弩又是伏兵的,检验人品?这是早有预谋,暗藏杀机吧?仔细想想,传闻毛珏强抢民女,逼死良人的消息,似乎也是从松江那儿传来了,吴家族堂就在松江!

和一番话就仿佛热油浇在了火上,冷森森的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沈光祚咬牙切齿的哼了出来。

“试探人品,你们就谋杀了朝廷二品大将?”

“不就是个武官吗?朝廷这样的狗多的是,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英勇”中,洛缜是毫不在乎的接着话,不过这次没等他继续开口,吴荇却是拦住了他。

“小缜住口!”

刚刚搂着的那个秦淮艳女早已经不知道塞到了哪里去,吴荇彬彬有礼的微笑着走到了沈光祚面前,大袖合拢,上去就是深深的一鞠躬。

“老大人,毛将军的事儿我们的确是遗憾,可是当初魏忠贤荼毒江南,他毛氏父子依附魏忠贤,江南热血士子按耐不住愤慨,您也可以理解吧!”

“咱们还是需要向前看吧,京选在即,沈世叔他在南京任官也十几年了,这次也该北去,大展拳脚了,小侄回去与我家家祖通个气,最近张溥张先生那面…………”

“够了!”

江南士族的生存方式就是如此,此起彼伏,相互抬举,利用江南那发达的工商业供养出最杰出的人才,要不是明成祖看准了不能让江南世家把持整个天下,定下了南六北四的规矩,真怀疑苏湖长加个绍兴,或许就能将整个朝廷的官职给把持了。

沈光祚自己的长子沈传在南京六部充任南京刑部员外郎已经十几年了,这位置是真没多大实权,而且像他这样的南京官也不少,要是不早点升上去,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可沈光祚却是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了,满是不屑,他终于不是那么出离愤怒的怒吼了,而是仅仅阴沉的一甩衣袖子。

“老夫不是崔呈秀,倪文焕这些狗,任你给块骨头就摇尾乞怜?今天的事儿,老夫一定会向朝廷如实汇报,为毛家讨回公道!”

甩着衣袖,老家伙是愤怒的直接返回了他的车子,随着一声怒吼,车夫慌张抽着马匹,转身就向杭州城方向跑去。万事都有游戏规则,杀毛珏不怕,可是看到沈光祚这满面阴沉,洛缜这书生是漏了怯,下意识在吴荇背后拍了拍,颇为紧张的。

“吴大哥,怎么办啊?这沈老头不肯松口,万一他把事情闹大了,毕竟可是个二品武官啊!”

“怕什么?不过是个过气的老头子,真当自己还是布政使?”

脸色也是阴沉了下来,吴荇冷笑着看着马车越跑越远,不屑的哼哼道。

“有张溥先生的支持,他那几个门生故吏算什么?这几天让同年们帮着散步下,把这毛珏的罪行散布出去,弄得人情汹汹,就算闹到京里,朝廷也得是下旨安抚士人!更何况,还有我家叔爷,三叔保着!而且为天下除此奸邪,你我当名扬海内,下次恩科,就是你我兄弟的了,哈哈!”

这个年头的士子言官,最大的爱好就是折腾,甭管你闹得事儿有多荒唐,动静越大越好就行,就跟后世想做网红的似得,万人夸你也红,万人骂照样也红就像某凤姨似得,这洛缜估计也是想红想疯了,当即跟着得意而嚣张的吴荇就是深深一鞠躬。

“吴大哥提携小弟完成如此义举,小弟铭感于内,此生此世不敢忘!”

“好说!好说!”

大笑着拍着洛缜的肩膀,吴荇是豪气的指点江山状,大笑着说着场面话。

“你我兄弟,情同手足,有了事情,当大哥的能不想到你?”

可没等洛缜的感激之色全都流露出来,这家伙忽然又是猥琐的压低了声音,忽然贴近了洛缜这小青年的耳旁。

“对了,令姐最近可好?上个月我送她的鸳鸯栖霞图,她可说什么了?”

“这个,家姐……”

还真是把吃里扒外进行到底了,那张奶油小生脸上明显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然而没等他解释完,却是被另一声大叫给打断了。

“公子,还抓到了几个姓毛的,该如何处理?”

“哦!还有毛珏逆党的余孽?”

提到这个,刚杀过人的几个书生一下子全都来了兴趣,正好岔开那段令他有点尴尬的话题,随手还把弩给提了起来,洛缜是头一个走在前面。

江南世家还真和后世黑社会差不多,或者说强了不知道多少,今个埋伏的二百多人,都是几个书生家里的家奴,甚至收留的江湖亡命徒,带头的那个还算是毛珏老熟人,在松江,被他几手枪给吓跑了的北方汉,此时这人像极了十足的土匪,单刀斜斜着,踢打着几个人就过了来。

最前面那个是毛家长房老大毛清远,跟着毛珏来看热闹,谁知道遇到这么血腥一件事儿,几个年轻的跑的快,几个老的没来得及跑,就让追出去的家丁豪奴给按下了。

“跪下,听候公子发落!”

上去一脚踹到屁股上,几个毛家人全都被踹倒在了地上,眼看着这几个本地人打扮装束,还有哆嗦犹如怂包的模样,吴荇是立马失去了兴趣,可历史就是这么黑幽默,没等他说什么,毛清远已经是恐惧的把脑袋狠狠磕在地上。

“公子饶命!小的和那逆贼也不熟悉!对,小的家里,那逆贼还藏了两个家属,小的愿意把她们都献给公子!”

“毛逆还有家属在这儿?”

吴荇那张奶油公子哥脸上,又是露出了阴暗的笑容来。

太平镇,吴家庄园。

毛珏临走时候说下午准备回乡,素衣是正在忙忙碌碌的打包装箱子,另一头,琴娘亦是跟着帮着忙,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这些天下来,生活似乎让这个女孩渐渐走出了昔日的阴霾。

可就在这功夫,猛地,门被踹了开,错愕的把手头杯子都摔在了地上,看着忽然冲进来的几个青衣家奴,素衣是立马愤怒的呵斥着。

“你们是什么人?敢在铁义副将门前放肆?”

不过为首那个青袍北方汉子却是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瞄了素衣一眼之后,旋即目光落到后头已经俏脸惨白的琴娘身上,紧接着,他那张满是横肉的块儿脸上当即露出一股子邪笑来。

“哼,小刁奴,逃得了一时,你照样落在了爷爷手里!”

“绑了!带走!”

…………

虽然少,可是真有古道热肠之人,起码沈光祚沈老爷子就是其中一个。

毛珏死在江边的亲兵,老爷子掏钱把他们都收敛了,就葬在钱塘江边,而且老头子还真是义愤填膺,说一不二,当天就向朝廷上书,同时把状子也递到了杭州府,控告吴荇几个谋逆谋害朝廷从二品将官。

可惜,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还真是如此黑暗,公理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家族势力还有在朝廷的关系,曾经有致仕大学士返乡,因为庙会上一点小冲突,反被同乡豪族撵的家都不敢回的先例,沈光祚这个前山东布政使,顺天府尹早就人走茶凉,吴荇事先在杭州知府那儿打过招呼,状子竟然直接被以查无此事给退了回来。

而且没等沈光祚的状子到京师,在江浙,毛珏的名声又是掀起新一轮的臭不可闻,人人都传他是如何如何欺行霸市,欺男霸女,横行不法,什么毛珏入室抢劫,毛珏盗窃官银,毛珏偷窥女浴室,被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尤其是那天在桃花渡口,毛珏如何调戏陈家大小姐,吴荇,洛缜几个又是如何见义勇为,提三尺剑与这个脑袋里长肌肉的恶魔搏斗传扬的更是广阔,剧情都快成玄幻了,几个书生之名也真是名满江湖。

就在纷纷扰扰中,时间流逝,一个月就这样轻易的过了去。

“老爷,就在前面!”

海宁,钱塘入海口之一。

一条破旧的舢板船搁浅在江滩上,跟着一堆烂木头摆放一起,在家人的搀扶下,沈光祚是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船不知被遗弃多久了,不少地方居然都烂了,可是一股子腥臭味道却是扑鼻而来,船底下,触目惊心的鲜血上聚拢了大量的蛆虫,船边上,一块衣服布料还挂在断茬上,看着这一幕,苍老了不知道多少岁的沈光祚是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江滩上,旋即拍着腿大哭起来。

“家姐啊!老夫还有何颜面下九泉去见你啊!”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海风腥

一个月时间,毛珏大魔王也开始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毛文龙能不能善罢甘休不知道,可东江距离江南太远,他的反应暂时波及不到这里,而世态炎凉,事久见人心,当年沈光祚培植的学生不少,受他恩典的也不知道几何,可除了几个小言官仗义执言,帮着他上书之外,绝大部分人都保持了缄默。

吴家势力可不小,山西布政使吴甡,户部侍郎吴顺直,就连令江南士人骄傲的魏忠贤炮制,《东林点将录》中尚宝司丞相吴尔成,也是他吴家的,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门生官吏,组成了庞大的利益网,东林复社的名头,谁愿意为了个毛珏而与他们叫板。

就算有些知道真像,良心没被狗吃了的书生士子,也仅仅是叹口气摇摇头,真正为不平事出头的,凤毛麟角。

四月十八,海宁。

最著名的钱塘大潮就在这里,没年都最佳观潮时间是八月份,不过这才四月份,这儿依旧是热闹非凡,江岸边上,不知道多少乡民镇民热热闹闹的聚集在这里,岸上还敲锣打鼓的。

这儿可是京杭大运河一处重要的船闸过道,每年从这儿过境前往北方的商船运不计其数,也奠基当地百姓的活路以及不少江南世家大族的财源滚滚,所以每年开河都是个隆重的节日。

不过以往开河,二三月份就举行了,今年却是格外的晚,虽然运河化开,可是前一阵宁江段大水崩开了大坝,到四月份才疏通,也把开河推迟了到了如今。

可也就因为这灾害,今年开河变得比以往要热闹无数倍,为了取悦河神,民间要给河神送媳妇!

就像《西门豹》里的那样,一个木头扎着的筏子放在钱塘入海口处,上面立着两根树立的木桩子,几个巫师抽风了那样戴着鬼面具跳着大神,岸边上的百姓亦是全神贯注地的巴眼张望着,不知道仪式进行了多久,忽然间那面沸腾了起来,有人高喊。

“轿子来了!”

…………

“最后一次机会!从了本少爷,给我当个小妾,我还能饶你这一命,不然的话一会儿上了轿子,可就下海喂鱼去了!”

这些天,素衣过的明显不好,她的脸庞似乎又消瘦了几分,嘴角还带着一点儿淤青,不过今天她穿的是喜庆,一身带花的新娘红袄,把她玲珑身段裹得淋漓尽致,唯一不好的是一根黄色的粗麻绳仿佛毒蛇一般,惨绕在她纤细的胳膊上,把她的小手牢牢的捆在背后。

占有别人妻女,似乎是胜利者特有的变态喜好,曹操就爱好人妻,丢了樊城死了许褚,堂堂唐太宗也是,灭了太子与齐王之后,娶了齐王的媳妇,他的弟妹,前隋的宗室小杨妃,这吴荇似乎也是如此,见素衣的姿色,尤其是她和毛珏培育出那有别于同时代女人的气质,让这个道貌岸然的书生心动了。

可惜,回答他施舍般的话语,却是一口带着血的唾沫。

“呸!狗贼你别得意,早晚有一天,我家少爷会回来,亲手杀了你!”

满是北方女子的烈性,偏过头,素衣仇恨的死死盯着这个混蛋,那眼神,看的油滑世故如吴荇,都是有种心悸的感觉,恼羞成怒,他阴狠的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给脸不要脸是吧!好,本公子就成全你!让你和那个死鬼在地下做一对苦命鸳鸯,嗨!不对,今个你要嫁给河神了!去了地下也得给那个姓毛的戴几顶绿帽子!来啊!上轿!”

“无耻狗贼,你不会有好下场……,呜……呜呜……”

愤怒的素衣还想叫骂,可旁边早有恶仆上前,捏住了她的小嘴,把几个青皮核桃绑在网兜里,塞进了她嘴里,武侠中的麻核桃就是这东西,核桃皮带着的毒素很快麻痹了她丁香小舌,咬着那核桃包,素衣只能是愤怒的用冒火的眼神死死盯着吴荇。

很快,她是被塞进了通红的小轿子。

跟在后头,琴娘也是被塞了进去,她倒是没有被绑着,堵嘴,然而哀大莫过心死,这个柔弱的江南女人仿佛个木偶那样,也是被推搡进去,看着通红的小轿子向江边抬去,一帮愚民禁不住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吴荇是何人,优雅书生,杭州府解元,他自是不屑于和一帮被巫蛊迷惑的愚民一起来庆祝什么河神娶媳妇,阴冷的笑了两声,带着同来的几个书生,他是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恭喜两位姑娘了!添为河伯之妃,享受四时祭祀了,到了那面,一定多为乡亲美言些啊!”

真有如民间娶亲那样,还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媒婆上去挥着手绢接引着,在她恶心的说笑中,素衣小脸涨得通红,呜呜叫着被推了下来,旋即被按跪在了早已准备好,还挂着红绸子的木筏上,在她激烈的挣扎中,两个巫师猥琐的把绳子狠狠捆在她身上,绑在树立的木桩上,麻绳绑的如此之紧,甚至都勒进了肉里,两双修长的腿也是对折绑上,跪在木桩前,任由素衣愤怒的呜呜叫嚷着,也是丝毫动不了。

然而那头的琴娘似乎已经看开了,沉木不语的跪下,背过小手,任由绳索在自己身上纠缠着,也不发一语,捆绑停当,一串鞭炮在河口噼里啪啦的房响,一群海边人喊着号子的吆喝声中,那木筏子被狠狠地推下了海。

海潮可不像后世那些公共海滩那样平静,筏子一下水,立马就被奔涌的波浪打的抛上抛下,海浪瞬间打湿了衣服,被绑在这上面,其恐惧可想而知,睁大了一双通红的杏眼,背着小手的素衣恐惧的大声叫着,然而连一丝怜悯之心都没有,岸上那些人仅仅是欢天喜地的敲锣打鼓着,眼看着两个才碧玉之年的少女这么被海涛所吞噬。

终于,木筏飘出去七八里,一个奔涌的大浪把筏子打翻了,可算从那个该死的木桩上掉下来,然而浑身上下都被捆的结结实实,腰上还绑着石头,跌入水中,素衣无神的睁大了双眼,看着海水上的光明渐行渐远,黑暗把自己一点点吞没。

别了!少爷,下辈子,素衣还给您当婢子!

窒息让她的脸庞涨的血红,一大串泡沫从鼻孔,咬着麻核桃的小嘴里吐出,就在素衣意识似乎都模糊了时候,一条仿佛红色的美人鱼猛地游到了她面前,一张冰凉的小嘴儿猛地贴在了她的嘴上。

呼~

筏子是消失不见了,岸上的民众却是一丝伤感都没有,反倒是那个身肥体胖的海宁县令兴奋的站在海边上,对着那些乡民扯着嗓子大喊着。

“乡亲们,这两个婢子都是松江吴家的吴荇公子提供的,有了新娘上供,这一年,咱们海宁一定是风调雨顺,运河通畅,感谢吴公子的大恩大德啊!”

没用自己家女儿,一帮子海边人同样跟着敲锣打鼓着,口中念叨着感谢吴公子云云,按照以往,下午还有村乡宴,晚上还有篝火,把祭祀最后一部分做完,大家伙也是开始热热闹闹的要返回县城去过节了。

想着今晚要给的十两赏银,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媒婆亦是喜笑颜开,跟着游行的乡里,一面向回走着,无意识中,她回头张望了一眼大海,也每当一回事的接着走着,然而没走两步,这婆子又是猛地回过头,再一次张望向了钱塘外海,这一次,她的脚步定在了那里,脸上的肌肉从喜悦变成了僵硬,最后,又是一股子恐惧剧烈的浮现了出来。

“王婆子,走啊!成县令还等着你去县衙吃席呢!”

前面因该是个海宁县的衙役,一面跟着搬着东西,一面急急匆匆想赶回去吃酒,走了两步发觉宾客没跟过来,他是愕然的扭过头,凌乱的胡子翻动着,不耐烦的催促着。

可是这婆子却是没说话,反而更加哆嗦的犹如筛糠,一条胳膊哆哆嗦嗦的,老半天才举起来,不耐烦的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这个四五十岁的衙役汉子,下一秒,两条腿也哆嗦了。

这是这个时代大明江南沿海特有的恐惧,漫长的海平面上,低矮的船只,蒲扇一样的旗帜,还有那旗帜上,一个狰狞而邪恶的和尚图画,先是一条,接着是几条,再接着,整个海面上,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条,岸边上,往回走的人群亦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石化了那样的顿在了那里。

漫长的几秒钟伴随着人们头上汗珠子滴答滴答的滚落地上而艰难的度过,最后,还是那走在前面的海宁县杀猪办的撕心裂肺叫嚷出了一句。

“倭寇!快逃啊!”

终于,仿佛集体中了石化术的海滩活了过来,孩子惊恐的坐在地上哭叫着,老者拄着拐棍跌落一旁也没人搀扶,祭祀的肉品,布匹缎子随地扔着,还有跑丢的鞋丢的到处都是,上万人疯狂的乱跑逃窜着。

这气氛,犹如世界末日降临那般!

哗啦~海水猛地被分开,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冒了上来,拉扯着纵横交错的绳子,把素衣死死的托在上面,海水顺着眉毛额角流淌下,毛珏的愤怒,亦是犹如灭世魔神那样,让他脸上的肌肉,在扭曲中战栗着……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一百八十七章.老子就是倭寇了!

一股子浓郁的黑烟,在海宁县城的上空盘旋不散,低矮的城墙下面,哭喊声,叫嚷声还有野兽一般的吆喝声萦绕了整个空间,一个个矮小的倭国浪人用他们人种特有的猥琐淫荡咆哮声,成群结队的嘶吼着,城下,那浪人最愿意玩的金扇子反射着斜阳,映的人眼睛都生疼。

大明江南,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经历大规模倭乱了,可这一次的规模,堪比台州之战,足足五六千倭寇,浪人凶狠的晃动着耀眼的倭刀。

然而,他们并没有攻城!

“援军还没到吗?”

城头上,海宁县那张老脸,满带着油珠子的热汗顺着他额头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眼看着寥寥无几的衙役,军兵中掺杂的一大片百姓慌里慌张模样,他又是忍不住惊恐的叫嚷着,谁知道这功夫一个穿着教习衣袍的老秀才焦虑的从后面又是大步跑了过来,苦口婆心的唉叫着。

“大人,不能求援啊!”

“那你要本官眼睁睁看着倭寇杀进城来,把你,把本官,还有他们的全家老小全给屠杀光了吗?”

差点没气死,强忍着没给这份二五仔一个大耳光,海宁县杀猪似得吼着。

“大人,你看底下,上午时分,倭寇就到了,可除了射了两轮箭,他们一直按兵不动,这就是给咱们压力!江南承平已久,战力衰弱,而且北虏兴起,现有的一些精锐兵力大部分卫北勤王去了,一但大军云集海宁,倭寇来去无踪,直冲杭州湾,府城就完了!”

“大人,您要是为一己之私害了杭州城,就算海宁县度过这次危机,老朽也要弹劾你!”

老家伙倒是一份公心那样叫嚷的义正言辞,然而他的话却是让海宁县还有其他几个城中大户脸色犹如蒙上了一层氤氲,大家都是知根知底,谁不知道谁?你老家伙一大家子还有在读书的孙子全在杭州府了,你死了也不要紧,老子一家子可都在海宁县了!

就在老教习满脸正气吼得海宁县脸色变换不停时候,城里陈家大户忽然猛地把手指指向了城下。

“倭寇又要射箭了,小心!”

下意识,这老教习回身要向往去,,可冷不防两个巴掌狠狠拍在了他后背上,惊叫中,这老货从城头流星那样砸了下去,怕他不死,后面照着他后背,两个家仆还扔了两块石头。

“大人,海宁县危机,快求援啊!”

十几个本地大户是一起抱拳横袖,狠狠的拜了下去,然而他们的双眼中,海宁县已经看到了一股子危险的寒光,估计自己敢说半个不字,下一个堕城而死,殉职的就是自己了!生生一个激灵,海宁县再一次杀猪那样的咆哮起来。

“神行太保戴老二,带着你的人给本官冲出城去,求援!”

嘶声力竭的叫嚷中,十几个马快在恐惧中顺着后城逃了出去。

…………

其实先前派出的几波求援,全都收到了,澉浦,金山,横江,盐官等卫所的明军也的确是朝向这里靠了过来,只不过数千明军全都止步在了海宁前所,隔着几里路,停滞不前。

开玩笑,前面好几千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倭寇啊!而且这还不算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倭寇是什么战斗力!嘉靖三十四年,五十三名倭寇自绍兴上虞县登陆,先后洗劫了浙皖苏三个省,攻陷杭,严,徽,宁,太平等二十余处州县,横行八十余日,杀官军四五千,包括一御史,一县丞,二指挥使,把总军官不计其数,差点就打到南京去了。

足足五六千明军集结,这才消灭了这股倭寇。

还有有戚继光参与的岑港之战,明军发动了上万大军,进攻了半年,死伤三千余,对手才一千多,而且真倭更少,绕是如此,居然还有部分倭寇逃出去了。

虽然后来戚继光戚爷爷横空出世,十三战十三捷,可人家是戚家军,而且戚家军也在蓟州的屠刀中已经死了,自己算什么?海宁可有五六千倭寇,他们上去还不够人家宰的。

面对焦虑自海宁县城跑出来的信使,金山,乍浦,澉浦,海盐卫的几个卫指挥,也是只能嘶声力竭的叫喊着。

“求援!”

一点点,在明军的集结中,天色开始暗淡了下来。

…………

后世海防最森严的一个朝代,恰恰是饱受西方殖民者侵扰的清朝,当时真是几十里一炮台,整个沿海到处都是森然的大炮,明朝虽然设立了不少卫所,实际上战斗力相当有限,尤其还是以陆战冷兵器防御,看抗倭英雄戚继光的戚家军居然是一支陆军,大明的海防可见一斑。

虽然不否定戚继光戚大帅的功勋,然而他仅仅是缓解作用,历史上真正击败倭寇的,却是隆庆开关,结束了大明一两百年的海禁政策的善政,虽然叫做倭寇,可实际上十分之七八的倭寇都是汉人,由走私商人组成的武装集团,十之一二才是真倭,被汉人商人当炮灰用的傻逼们。

倭寇,或者说海盗的温床,重来都没有死去去,在舟山列岛以及南海大大小小的岛屿上,还寄居着不知道多少明,倭,南洋各国各族的亡命之徒。

想要聚拢他们,只要一把银子就够了。

钱清江口,临海卫。

灰色的夜幕下,巨大的战舰随着海水的涌动而上下起伏着,除了几盏灯,大部分舰身掩埋在漆黑的雾气中,远远观看去,就仿佛鬼火那样飘荡不定。

黑珍珠号的后舰楼,船长室,毛珏静静的坐在窗前,看着身子裹在被子里面,仅仅露出一张小脸,有着几道伤痕的额头上还盖着毛巾的素衣沉闷不语。

这功夫,几声沉重的脚步声自外头传了来。

“毛桑,哇里哇里哇,轰空几内……”

矮的有点可笑了,却套着宽大的胴具,比人还高的太刀背在背后,看着那么滑稽,然而进来几个却是实实在在的倭人,倭寇!

“毛大人,后藤大人说,岸上的探子传来消息,又有一股兵马向北集结去了,估计龙山卫,关山卫,三山所的兵力也去援救海宁了,是时候,可以进攻了吧?”

感谢德川家康,关原大战与大阪之战后,曾经属于丰臣家的诸侯被减封,除国,这些领的武士诞生了繁多的浪人,从后世倭人口中的尖阁列岛到舟山到,还真是不少,这位后藤大人,就是倭人浪人团的一个大头目。

只不过他叽里呱啦了老半天,通译又是说了好一会,毛珏依旧仿佛石头那样,静静的盯着床上。随着时间,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倭寇亦是变得焦躁起来。

“苦弩压路!岂可修!”

矮子里拔大个,其中一个格外粗壮的倭寇按捺不住,恼火叫嚷着往前要挤去,可立马,身旁两个却是迅速让开,躲瘟神那样离得远远的,毛珏身边,毛槊那张脸上忽然流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不经意间,一把三棱刺刀在他手上拍打起来,仅仅看了一眼,那壮硕倭寇也仿佛一盆冷水自头上浇了下来那样,战簌的缩回了脑袋。

若是光有银子,毛珏不过是一头大肥羊而已,可这一个月,他不仅向东海海盗们证明了自己有多强,而且还证明了自己有多狠!就这样的三棱刺刀,在身上开几个血口子,然后把人扔进笼子里,浸泡在海水中,在鲨鱼群环绕下惊恐的叫喊了三天,最后捞上来时候,伤口已经腐烂,爬满了海里的吸血虫,此时甭管什么纵横四海的狠角色,唯一反应也只有磕着头求死了,要是敢在这儿撒野,没人知道下一个拖在船后头的是不是自己。

说实话,毛珏是真的厌烦这些倭寇,而且他也看不上五峰船主王直这些倭寇头目,带着外人来劫掠自己家乡?什么东西!

然而,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还有什么脸面来谈国家大义?并且自己要保卫的大明如果都是吴荇那个角色,那个德行,他也真是提不起提剑上阵,浴血厮杀的精神来,自三月十七落水开始,一股子怒火就窝在了毛珏腔子中,今天在海宁居然发现素衣被人淹在海里,这股子怒火更是已经焚烧到了极点,那股子杀意抑制不住的在心口横冲直撞,晾了这些人中的渣滓足足几分钟,看着素衣的脸,毛珏还是终于开口了。

“碍事的都走了?”

“回将爷,差不多了!”

“那就开始吧!”

看着毛珏阴森的脸,淡淡的挥了挥手,毛槊一瞬间却是热血沸腾,猛地一抱拳,看着他傲慢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倭寇,海寇,走私商头目,虽然不满,可也不敢多说一句,带着敬畏的目光跟着走了出去,下了船。

临海卫,长滩堡垒。

几个卫所兵尚且打着哈欠,不耐烦的站在墙头上来回踱步着,忽然间,海里的风似乎凌厉了几分,尖锐的刺得人耳朵发麻,似乎感觉到不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惊愕的探望向海中,几缕飞火流星,映入了他的眼帘……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月红血更红

整个沙滩灿烂了。

数不清的开花弹,榴霰弹,葡萄弹,把其一生中最灿烂的价值释放在临海卫的上空,爆破的弹片,奔放的霰弹,就好像一朵朵绽放的莲花那样,在夜空中煞是好看。

然而,美丽的外表下,却是残忍的死亡!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中,一队刚跑出用营房的卫所兵在霰弹雨中犹如暴雨梨花那样匍匐满地,噼噼啪啪的弹丸轻易砸破了皮肉骨髓,粘稠的鲜血弥漫着。

墙角边,一个断了腿的明军呆滞的望着前面满目疮痍,忽然间,一股子怪诞的笑容在他脸上浮现出来。

“放花了,好看,嘿嘿!”

这个傻了的士兵身边,另一个他的同袍则是绝望的向前伸着手。

“不!!!”

轰鸣下,已经烧的完全脆了的柱子轰然倒塌,稀里哗啦的声音中,几吨重的望楼轰然倒塌,瓦砾堆前,只剩下一只血肉模糊的手。

这些临海卫的卫所兵其实很可怜,受着长官的欺压,没有军饷,甚至还得扛起大明帝国一多半的税收,可他们的存在,也是那些江南士族作威作福的基础,他们就是毛珏的敌人,这个战场,没有无辜者!

“怎么可能?”

站在临海卫城观楼上,已经年过五旬的指挥使吴孟起那双昏花的老眼无神的向海上张望着,距离太远,漆黑的夜色中,他仅仅能看到此起彼伏的重炮喷涂吐出的怒火,什么人,什么船,跟本一片朦胧,炮火的掩护中,一片片倭人小早飞速的冲上滩涂,那代表死亡的八幡大菩萨旗烈烈飞舞着。

从军几十年,这个老家伙见识过了万历年间大明最后的灿烂,也曾经与隆庆朝的倭寇搏杀过,可这地狱一样的炮火,他平生还是头一次见,也是头一次如此完全的被恐惧吞噬。

“指挥使大人!倭寇登岸了,赵千总请示,是否马上出战?”

“指挥使大人!”

惊慌跑上来的传令兵足足喊了三遍,这个年迈的老头子方才回过神来,然而下一秒,没等传令亲兵松一口气,令他惊骇的事情发生了,这个从军几十年的老将以一个不输于年轻人的速度飞快的奔下了观楼,抢了一匹马,消失在了夜空中,愕然的看着这一切足足几秒钟,扔下刀与盔甲,这个小兵也是抢了下去。

炮击过后十七分钟,绍兴府临海卫轰然陷落,南下绍兴会稽,北上杭州临安的大道怅然而通。

远远的,似乎都能听到倭兵的兽吼了,一直握着素衣小手的手终于松开,摘下墙上挂着的刀,扬手披上了披风战袍,毛珏亦是双眼通红,向外走去。

可这时候,一声嘤咛却仿佛划破天际的第一道曙光那样,终于在毛珏耳旁响起,长长的睫毛抖动中,素衣终于睁开了禁闭着的眼睛,砰的一声,刀直接扔到了地上,毛珏又是急促的快步两步奔了回去,手颤抖的握住了她的手。

“你醒了!”

“少……,少爷……”

小巧而无血色的朱唇虚弱的抖动着,一丝笑容艰难的绽放在素衣苍白的小脸上,这第一眼,激动就让这个辽东女孩柔弱的身躯颤抖了起来。

“太好了,素衣……,素衣就知道,少爷,少爷你一定不会死!一定不会!”

她的微笑犹如天使灿烂的笑容,令他终生难忘。手缓缓的抚开了黏在素衣额头上的几缕乱发,毛珏声音轻柔到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一般,也是微笑着,安慰着。

“少爷在这儿!没事了!没事了!安心睡上一觉,明天,咱们就回辽东!”

“嗯……”

虽然有时候会发点小脾气,吃点小飞醋,可对于素衣来说,毛珏就是她的全世界,在毛珏的宠哄中,一丝疲倦再一次袭向了她明媚的双眸,点了点小脑瓜,素衣又是听话的合上了双眼,可没等毛珏松一口气,忽然再一次,她又是猛地睁开了眼睛。

“少爷,琴娘呢?”

毛珏不自觉的颤抖了下。

“安心睡吧,她很好,等你好了,就能见到她了。”

这些天的折磨,加上白天的惊吓,素衣发了高烧,体力不支中她终于是在毛珏轻柔的抚慰声中,再一次昏昏睡了过去。

把她的小手塞回被子里,毛珏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重新捡起刀来,又是向外走去,外间上,郑铎坐在毛珏的沙发上,拿着一本医经正看着,老家伙早年经营过药材,对医术也懂不少,今天素衣的高烧,还是多亏了他。

“将爷!”

见毛珏出来,老头合上了书,回身做了个揖,轻生询问道。

“可是素衣姑娘醒了?”

“恩,她醒了一会,意识也清醒,我按照你的吩咐,让她接着睡了。”

“唔,只要素衣姑娘醒了,那就无大碍了,将爷可以放下心来。”

郑铎也是露出来个轻松的神情,然而,意思苦意却是在毛珏脸上闪过,他是重重的摇了摇头。

“可是,她啊!”

外间,那个大桌子上,一习白布覆盖着,隐约还能看到个姑娘的身形,扶着桌子头,叹了口气,毛珏是重重的一拳头砸在了桌案上,浑然不顾自己的手向李山海那样,震得虎口迸裂。

和素衣醒过来的笑容同样令他永生难忘的,是今天的海宁潮边上,那个到了死都一直举着素衣的姑娘,自己一念善心,可到头来,琴娘还是以这种方式永远的去了,毛珏的心头,就仿佛一块千斤大石那样,死死压着。

“将爷!将士们也准备好登岸了!”

门口,庞大海那深沉而硬郎的声音传了进来,最后看了一眼,猛地抓起刀,毛珏对着郑铎就拱了拱拳头。

“将爷放心,老朽在,素衣姑娘不会出事的!”

没再说话,在郑铎的回礼下,推开门,毛珏也是猛地出了去。

“这里,鸡心达垃圾的哇!哇里哇里哇,杭州思密达!”

临海卫城的火光还没有熄灭,大股大股的浪人已经是带着贪婪阔步向前了,足足三千真倭,矮小的武士骑着更加低矮的倭马急促的行进在两边,还有浪人头目举着刀大声的叫嚷着,刺激的这些海盗更加是健步如飞,还有一万多汉人走私商人麾下的雇佣武装也不甘落后,那些破产户,地痞流氓亢奋的迈着脚步,急躁的走着,好几十年的了,东海群盗再也没有遇到过如五峰船主王直这样的大首领带着大家伙做大事了,每个人心头都是奔涌着火焰浪花。

尤其是那些浪人们,夜晚的漆黑也掩盖不住他们野兽那样的张狂吼叫声,一道上,听的沿途的村庄镇民大气儿也不敢出,死死的缩在被子里。

在这支凌乱的队伍后面,就像古代斯巴达人那般,一直无比整齐的正规军团亦是急促前行着,说起来毛珏真是令戚继光蒙羞了,当初与倭寇血战的英雄义乌兵,如今却是以倭寇为炮灰,向着大明的城市滚滚前行着,腰里跨刀,也是扛着枪,步行在南兵一团二团的前面,毛珏双眸中却是一片的萧杀。

那些江南士族,东林党,复社,还有那些与这几方势力关系密切的盐商,大豪门,如今在他眼里,与这些强盗根本是一路货色!只不过倭寇靠刀子杀人,靠着刀子抢掠,这些豪族世家靠着儒家的礼仪道德杀人,靠着《论语》中的大道理冠冕堂皇的剽掠,江南如琴娘这等惨剧不知道有繁几。

狗咬狗而已,没人值得同情!

…………

杭州,西湖,洛家庄园。

这儿的争吵还在继续着,箱子,柜子,霹雳啪啪的翻倒声音中,一个极其不耐烦的年轻男人声音自屋子里传了出来。

“大姊?你有病吗?大半夜的搬家玩?别闹了,赶紧给我支五百两银子,吴大哥那头还在软香楼等我呢!”

口口声声说着你过你的,我过我的,这洛缜如今又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伸着手,要是以往,洛宁少不得絮叨他两句,不耐烦中,最后还是不得不把银子给他,然而今天,一贯淡然的女掌柜脸上却满是惊慌之色,一面呵斥着仆役赶紧收拾东西,一面又是回头焦虑的斥着这个轻狂书生。

“还什么软香楼?倭寇已经出现在海宁了!你也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咱们赶紧走,去徽州的别院避一避!”

“哎呀大姊,不就是些倭寇吗?海边十几个卫所七八万人呢,南京那头还有上直十二卫呢!几个倭寇,用不了几天就得退走!”

“大姊,今晚可很重要!吴先生刘先生赵先生他们可全都来了,关系到今年你弟我能不能拿下杭州府的榜眼!关键时刻,你可不能让我出丑丢人啊!快拿银子!”

满是不耐烦,洛缜急促的说着,可不想他这个大姊忽然像疯了那样,猛地用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扯着他的领子疯狂的嘶吼着。

“你还不明白吗?什么倭寇!是毛珏毛将军!他来复仇来了!再不走,你,我,咱们整个洛家,就全完了!”

“大姊!”

无所谓的推开她,洛缜是满不在乎的笑道。

“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毛珏那阉党狗贼,已经被我们几个义士给除了,恐怕尸体都喂王八了。退一万步,就算这厮没死,他敢得罪吴大哥,得罪江南这么多世家,得罪复社吗?”

那张书生脸上,亢奋的神色愈发的浓郁,似乎看到了自己金子一般的未来,洛缜还张狂的举起双手。

“大姊你就等着你弟我高中榜眼,然后进京中进士,给咱们洛家光宗耀祖吧!赶快拿银子!”

“小缜!”

苦口婆心,洛宁还想开口劝点什么,谁知道这功夫,穿着元宝衣的洛家远方五叔像个绿兔子那样,魂飞魄散的猛地跑了进来,刚一进院子,就直接趴在了地上,喘着粗气磕着头叫喊着。

“大……,大小姐!大事不好了,别院下面,好多军兵倭寇,把,把咱们庄子给围了,还,还有大炮啊!您,您,您快想办法啊!”

瞬间,洛宁脸上的血色消失的一干二净,惊骇的回过头,洛缜这厮已经腿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今晚的月亮虽然不圆,可是夜空中,隐隐的漂浮着一层红云,让这太阴星都浮现着一股子血腥,那东江铁艺军特有的十二磅陆战炮的炮架子上,怀抱着刀,毛珏阴沉的依靠在上面,目光阴冷的看着夜色,慌张的洛家庄园。

“就从这儿开始吧!”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第一汪血

凌乱的脚步声自熟悉的山路下来,打头的是那个绿元宝衣族叔,紧跟着是那些洛家的族人仆从,再没了以往的和煦,每个人脸上都流露着惊慌的神色。

他们也确实该惊慌。

强做镇定,洛家的元宝衣族叔洛南川强撑出一股子难看的笑容,满头油汗打着哈哈的招着手。

“是毛将军啊!许久不见,将军气色不错!”

“是不错!开炮!”

话还没等说完,毛珏已经是一歪脑袋,这次孙春这个天才炮长虽然没有来,可几个炮手也是毫不犹豫的执行了他的命令,呼啸的澎湃声中,几个光点拖着黑烟直冲苍天,旋即又是狠狠的砸落下来。

哗啦~

大片的瓦砾自高耸华丽的秀楼上塌陷下来,厚实的墙壁土崩瓦解,结实的黄山木迸裂成细丝,高高在上的洛家庄园轰然崩塌了一小半,高屋建瓴已经再不能保护住昔日洛家在这个世界上的强悍特权,里面传出了惊慌的叫喊声,仆役们四散乱逃着。

“住手!”

一声响亮而悦耳的终于是在人群中响起,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洛南川又是连滚带爬蹦起来,战战兢兢的缩在一边上。

“大小姐!”

“毛将军,妾身洛宁自问,自将军下江浙之日起,绝无失礼怠慢之处,将军也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可是今日,将军为何对我洛家庄园大打出手?”

“绝无怠慢?”

大炮热的烫屁股,毛珏自然不可能接着靠着耍帅了,低着头,沉闷的笑声不断传出,回荡在一帮洛家人耳畔就像是无常勾魂般的诡笑,让洛宁原本平静的脸上亦是按耐不住,流露出一股股按捺不住的战栗来。

忽的一下,毛珏把自己的衣服给扯开了,纵横的疤痕间,肩膀,小腹两处新伤格外的显眼。

看着那两处,洛宁的瞳孔再此忍不住微缩了下。

什么主角光环,身中剧毒掉下悬崖,最后却获得了绝世武功那是武侠里的情节,要不是毛珏命大,顺着钱塘江支流飘到大海前遇到了渔户,花银子保命,他流血都流死了,也幸亏这帮白痴自负的很,杀人都规划的不严密,派人去下游找也仅仅是敷衍了事,他这才得以苟活下来。

所以,他们能不严密,他毛珏不能!

“的确,洛宁你与本将有旧,所以我给你这个机会!一炷香的时间,交出来洛缜,洛家庄园安然无恙,否则的话……”

不用毛珏继续说下去,他身边的锐士就已经表明了结果,火把闪烁的光芒中,那涂了黑的刺刀依旧散发着森然的寒芒,洛家人毫不怀疑,如果不答应,毛珏只需要轻轻挥挥手,洛家上百口,今晚将不复存在。

一个香炉摆放在了桌子上,看着上面的焚香燃烧起淼淼灰烬,那些洛家人都是咕噜一声咽下了口水。

悾悾的脚步声中,越来越多的海贼部队扛着家伙经过这条西湖边的大道,他们有的人身上,刀上还滴滴答答淋漓着血,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这景象已经几十年没有出现在,更加添加了这些洛家人的心理压力。

风吹过,半截香灰轰然掉落,啪的一小声犹如重锤那样重重的砸在洛家人心头,西湖夜风中火似乎燃烧的格外快,一咋眼时间,香就剩下最后三分之一,终于,洛宁平日里建立的威严也是轰然崩塌。

“大小姐!既然毛将军相见大公子,就让他们见一见吧!”

瘫软在地,洛南川哆嗦着拉着洛宁的裙角,颤抖的昂头恳求着,旁边另一个洛家族人干脆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大小姐,我家上下十几口性命,可全在你手里了!”

“让那个混蛋洛缜出来!”

“大小姐,别让他连累我们大家啊!”

似乎已经不耐烦,毛珏已经没兴趣向这儿观望了,把注意力投注在了不远处的杭州城上,再有几里,先头部队就要逼到城下了。

可不论这些亲族仆从如何的怒骂哀嚎,洛宁都仿佛没听见那样,怀抱着她精致的羽毛团扇,面无表情,暗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刺刀林。

可就在这功夫,一阵阵喧哗从庄园后面传来,瞬间,洛宁的瞳孔放大到了极点,像个被抓住的小鸡仔那样,洛缜被几个身材格外魁梧的兵汉拎着衣领子衣袖,从后山拎了下来,背后的包袱还鼓鼓的,此时这位公子哥可再没有前些天那威风劲儿,瘫软的也像个小鸡仔那样,直到看到了洛宁,他这才回过魂儿来,手舞足蹈,疯子那样的大喊大叫着。

“大姊!快想办法!别傻看着,快救我啊!我可是咱们洛家嫡系唯一的男丁了,快啊!”

“呵呵,看来洛公子是真不喜欢我这个粗鄙武夫,放心好了,我只是当个保镖,护送你去见你吴大哥!你们几个,伺候好洛公子上路。”

这次的事情对毛珏的影响还真是大,谁能想到,素不相识的几个书生居然会对自己痛下杀手?这个世界不需要仇恨,利益纠葛就可以相互挥舞着屠刀,心理再一次变得黑暗了几分,毛珏的笑容也像东邪那样带了三分邪性,阴笑着挥了挥手。

毛槊牵过来马,后面的军汉把堂堂洛公子塞到了推牲口草料的大车,翻身上马,重新把甲系紧,毛珏也真如同约定那样,转身就要走,那些洛家族人一个个如蒙大赦那样,瘫软的坐在地上地上,劫后余生的剧烈的喘息着。

然而,一大滴汗珠子却是自洛宁的额头迅速滴下,那些端着锐利枪刺的兵卫却是根本没走,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从这些军汉身上散发出来,让她后背冷汗直流,却是噤若寒蝉。

“毛将军,等等!”

“哦?洛姑娘何事?”

才刚刚骑上战马,有些惊奇的回过头,毛珏还是一副笑脸,只不过笑容中,冷意却是掩饰不住的。

根本不敢停留一秒,洛宁提着裙子快步跑向山道,两旁的兵卫立马端着刺刀压在了她面前,距离毛珏还有三四米处,洛宁也不向前硬挤了,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把她那小脑瓜狠狠磕在地上。

“毛将军可是要杭州城,要吴荇宋意陈家娇娇几人的项上人头?洛家愿意助毛将军一臂之力!”

“你觉得我的大炮拿不下杭州?”

笑容收敛,毛珏的脸终于变得阴沉,似乎颇有些不屑的把头撇向了身后,几门炮车正被推着汇入队伍中,沉重的轮子压出了几道车辙。

“毛将军炮火犀利,杭州的城墙自然是抵挡不住,然而,倭寇是没有大炮的!”

似乎回复了平日里女掌柜那副精明,洛宁虽然跪在地上,娇嫩的脸庞上却满是自信之色。

“洛家可以让将军进城,今晚就进城!”

“你觉得,这样就能让我放过洛缜?”

巴掌捂在了肚子上,毛珏的神色愈发的阴冷,来到了这个时代,就要遵守这个时代的普世规则,就算是洛宁冒着吵架灭族的风险,把整个洛家都拖下水了,毛珏也不想放过这个对自己下了杀手的家伙,更何况这家伙害死了琴娘,害得素衣也差点死去!不共戴天!

“将军想出这口气,洛宁理解!不过人死不过头点地,将军难道不想报仇报的更痛快一些吗?”

“哦?”

终于,毛珏下了马走到了洛宁面前,听着她小声的嘀咕声,毛珏终于是点了点头。

“大姊!”

哆嗦的犹如筛糠,洛缜终于是被从干草车上给拽了下来,看着跟着毛珏的洛宁,又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挣着被按住的肩膀,又是拼命的想要挤过去,然而这一次洛宁却没有如以往那样扑过去,把他保护在身后,她脸上露出了暗淡的神色。

嗡~

在洛缜恐惧的神色中,毛珏的刀出鞘了。

咔嚓~

“啊啊啊啊啊!!!!!”

鲜血伴随着惨叫声四散飞溅,扑倒在地,抱着半条腿,这个白面书生嘶声竭力的惨叫着,弩射到别人身上他是感觉不到疼,可是刀子砍在自己身上,才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断腿中,血噗嗤噗嗤的往外喷溅着,很利落的在衣袖擦了下血迹,毛珏把刀插回了刀鞘,旋即再一次走向了自己的战马。

“给你一刻钟!”

动脉大出血可是要人命的,一秒钟都不敢耽误,洛宁是立马向洛家庄园跑了去,一面跑一面还急促的吩咐着。

“洛伊,洛羽,赶快把上好的湖绸都拿出来,给大少爷止血!洛青,马上去找老龙医!洛五叔,洛六叔,你们,你们带上护院,跟我,跟我走……”

在洛宁的指挥中,刚刚还颓废的洛家人又是被使唤的团团转,把竭力惨叫的洛缜抬了回去,绳子勒紧伤口,旋即厚厚的丝绸包裹住他的腿,而三十多个家丁也是战战兢兢的汇入了队伍,猛地拽住了洛宁的手,轻舒猿臂,毛珏把她拽到了自己马前,一种洛家人惊惧担忧的目光中,自己家的大小姐跟着这支造反队伍,幽幽的向夜色中的杭州城奔了去……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一锅烩

江南的市镇化发展还真是发达,甚至足以媲美后世了,城墙有限的范围外,还有着高度发达的广阔市镇,当年戚继光抗倭的台州大战中,重要的一场战斗花街之战就是在台州城外几里的城下镇打的,杭州城外,一片连着一片的城下镇亦是远远超过了城区。

不过今晚,这些白日里繁华的市镇犹如进入了世界末日那样,数不清的镇民抛弃家业,惊慌的向城里逃去,最外沿,已经有火烧了起来,漆黑的浓烟滚滚升腾。

到了这儿,海贼部队已经散乱起来,四散进入民居去抢劫,毕竟仅仅是一支由强盗,地痞,逃奴还有丧家之犬一般的浪人组成的乌合之众,毛珏也没办法约束。

可就是这样一种乌合之众,能闹了江南沿海几十年,几次千把人打垮了上万明军正规军,江南卫所腐化堕落到什么模样,可想而知。

倭寇主兵力都聚集在南门,足足几万难民带着包袱哭喊着逃到钱塘县城门口,哭喊着拍打着城门,然而,城门却是紧紧关闭着,任凭这些难民如何哭叫,就是不开门。

什么官军宁愿自己死,遇到乡亲被挟持,也要去救,那都是电影里的故事,真实情况下,就算是底下是军兵父母子女,眼睁睁看着被贼寇杀戮着,城门也不开,谁让死的都是平民百姓,低贱的大兵军属,而住在城里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世家豪族?

叫喊声一浪接着一浪,城头的守军都是心神摇曳,可是杭州府知府是脸都不曾变化一点,阴冷的一挥手。

“放箭!”

密密麻麻的箭矢没有落在倭寇头上,倒是先落在了大明百姓身上,幸亏江南兵已经腐朽到极点了,根本没有杀伤力极强的复合弓,用的都是竹弓,射的是轻箭,虽然射倒了一片,不过死者却不多,血与伤痛触动了百姓的恐惧,这些城下居民终于是分散着向城池两边逃了去。

南城打的嘶声竭力,北城还算是一片安静,而且这儿的软香楼还是一片纸迷金醉,虽然惴惴不安,那些江南名妓们依旧敬业的轻歌曼舞着,而足足四十几个书生则是漫不经心的喝酒做歌,隐隐传来的喊杀声似乎与他们无关那样。

大明亡国就亡在这些堕落的书生身上,曾经有正统理学家作诗,“昨日到城郭,归来泪满襟。遍身女衣者,尽是读书人。”这些座位中的国家栋梁,居然有十多个浓妆艳抹涂着胭脂,穿着彩色的孺衣与裙子,那副男人的脸庞胡须与厚重的喉结,让人感到格外的别扭。

还好,倭寇打到了杭州,对这些书生栋梁还是有些触动的,举着酒杯,吴荇是满面的愤慨,忧国忧民那样的感慨着。

“朝廷不幸,妖孽横行啊!这沿海军备废驰到什么程度了?四个卫所上万人,倭寇居然一天都没挡住,让他们杀到这府城底下,真是废材!这些武人,要不就是东江毛文龙这样阉党余孽,奸邪之辈,要么如这等贪生怕死,空耗军饷之徒,陈大人,回朝之后,您一定要上书陛下,弹劾这群无能之辈!”

这儿的陈大人倒不是御史陈赞中,算得上曾经毛珏的准岳丈,陈赞中三子陈大成,也是京官,任吏部照磨。

京官当久了,对眼前这些书生狂放倒是愈发看不惯,要不是与毛家闹出这么个事儿来,吴甡又向陈家提亲了,他还真不愿意来这种聚会,坐了半天,他都是眉头紧缩的看着几个女装书生,吴荇的话,他也仅仅是哼了一声,没多做答,倒是宋意那些书生听的热血沸腾,也是跟着举杯推盏,张狂的说道。

“吴大哥说得好!天下真是积贫积弊久已,朝中气氛沆沉,就需要吴大哥,张先生这样的清流站出来,今年秋帏,咱们同年兄弟当共勉,为陛下分忧!”

一个个还真是热血沸腾,要不是这些书生要么穿个娘们衣,要么搂着个江南美女醉的东倒西歪,陈大成还真是差不点就信了。

正如水有清有浑那样,人也是有昏有义,这头,复社的书生们还在醉生梦死的时候,整个沈府却已经是一片缟素,族人家丁,不论贵贱,人人发放了刀枪,有的还披了件皮甲,而且不仅仅是他们,就连沈光祚这个年过七旬的老者,也是在额头上缠上了白绸子,身上裹着白色的麻布衣,手中拿着一杆大枪。

“爷爷!杭州城守卫众多,还有大炮防御,再有几个时辰,镇海卫安东卫的援军也就到了,再说,还有我们呢!您老就安心在府里等着吧!求您了!”

让个七十出头的老头上阵拼命?沈光祚又不是黄忠,想想都觉得可怕,老家伙几个大儿子大孙子是全都跪倒在地上,拼命地磕着头,气的沈光祚却是须发皆张,拿着个大枪点着地直咆哮。

“良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今倭寇犯我乡党,全城当死战以迎!你让老夫在府里等消息?让开,死老夫也要死在城头上!”

“爷爷啊!”

悲催的真哭了,沈光祚次孙沈度是抱着沈光祚大腿直磕头,其他几个子孙同样是冷汗直冒,大道理说不过这老头子他们也不说了,反正就就是拦着不让去,就在沈光祚气的咬牙切齿的时候,冷不防门外,几个家丁慌里慌张的闯进来,猛地跪在了地上。

“老爷,三少爷四少爷,孙少爷!快逃吧!倭寇破了武林门,提兵直奔着这儿来了!”

咣当一声,老四沈千运一个踉跄靠在桌子上,上面的花瓶笔架砚台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沈光祚自己也是脑门上倾尽一抽,足足几秒钟,这才缓过神来。

“倭寇怎么攻破的城门,官军呢?”

“回老爷,不知道,就是一下子被攻破了,那帮没用的东西全都跑了,还有人胡言乱语,说什么倭寇能连环喷火,无人能挡,老爷,杭州城陷了,快逃吧!”

沈家家德不错,家丁也是忠心,脑袋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声音中都是带着焦虑,然而这句话却是听的沈光祚神情一愣,情不自禁重复了一下。

“连环喷火?”

…………

一把黝黑带着凝固血迹的左轮被掏出来,看了两眼,又被沈光祚给塞了回去,外头,那些沈家人正焦急的收拾着东西,冷不防老家伙猛地又是推开了书房门,面黑如铁,留的快赶上美髯公的白胡子亦是伞那样猛地张开,气急败坏的咆哮着。

“来人,备车!”

…………

街道上,恐惧已经占据了这座千年古城居民的全部心神,先是惊慌失措的市民慌不择路的四处逃散,旋即穿着胴丸的真倭寇武士狂傲大步奔进来,不过和那些穷的叮当响四处抢的浪人不同,这些人是井然有序的在前队安心当着炮灰,丝毫没有向左右乱动。

感谢德川家康,他灭亡了丰臣家,东海之上,多了不少丰臣家的前贵族武士成为浪人,出身不同,这些野武士的质量也比浪人抢了许多,在后头,就是毛珏的亲军第三团,来自辽东的八百壮士。

洛宁的确是有用,洛家的旗号可比那些城下镇居民要硬的多,并且北门武林门这儿也没有倭寇踪迹,被这个女人三言两语就给骗开了城门,接下来,迎接城门守军的则是一场屠杀。

除了那个把总还有两个文吏被当做要挟洛家的筹码,剩余三百多人,一个不留,全都被塞进军营用火枪乱箭杀个精光,整个屋子里全都是狰狞的尸体与鲜血。

怪不到毛珏心狠,就算对杭州动手了,毛珏还是没有做好与大明帝国直面相对的准备,这浩浩荡荡的复仇还是披着倭寇的外衣,到后来追究起来,也是倭寇造的孽,和他毛珏无关。现在毛珏是学会了,你不对他们很,回过头来,他们也会毫无怜悯的至你于死地,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普世规则!

这也是洛宁聪明的地方,其实一开始,毛珏就根本没有想过放过洛家,不管她交不交出洛缜,整个洛家一样会被毛珏灭口,必死之境想要求得一线生机,还得保护住洛家唯一的男丁,就得让洛家对毛珏有用,所以她才不惜把全族拖进抄家灭族的风险中,帮毛珏骗开城门。

“就是这儿了!”

铁义军的进军速度快的超乎想象,而钱塘古城不包括外面的城下镇,也却是不是太大,不到几分钟,这支尖刀部队已经直插入了杭州府最繁华的中心。

收买的武士们还有兵卫们端着兵器,急促的将灯火通明的江南木楼包围的水泄不通,下了毛珏的马,指着软红楼的门牌,洛宁的声音都带了一股子颤抖。

今天她这个带路党是做到底了,一但泄露出去,就算朝廷不追究,江南士族愤怒的报复也会让她洛家死无葬身之地,抬头观望着楼上似乎惊恐的跑动身影,就算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大风大浪的洛掌柜,亦是抑制不住身上剧烈的战栗。

在洛宁身后也是下了马,昂首眺望着烛光闪闪的杭州名楼,尤其是窗缝中透露出来的,他东江特产的水晶灯灯光,残忍的冷笑在他肌肉绷紧的脸上浮现出来。

这也是洛宁第二个聪明之处,就算为了保住自己等人性命,她也必须保住洛缜,一但毛珏杀可了他,他自然不可能信任洛家不会报复,也许一声令下,洛家就化为一片血海了,所以她想出了这个妥协的办法。

没杀洛缜并不是毛珏妇人之仁,而是洛宁的话起了作用,被杀不过痛苦一时,就算千刀万剐,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人活着,才能痛苦一辈子。

洛缜是什么?一个彻彻底底的官迷,含着金汤勺长大,满脑子都是这个时代的书生幻想,一肚子草包的公子哥,毛珏这一刀,不仅仅劈断了他的腿,更是结束了他的政治生命,明末起义军中,宋献策这个读书人之所以甘心为李自成这个草头王效命,就是因为他虽然才华出众,然而却是身材矮小,不得科举。

四肢健全者尚且如此,更别说洛缜如今成了个瘸子,让这个官迷永远望着科举的殿堂不得入,哪怕他有千斤万两,也是个被人嘲笑的瘸子,岂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不过这也就是经商起家的洛家,可以被毛珏所控制,要挟!他也的确与洛宁有旧,可吴荇他们?毛珏是让他们痛苦的闲心都没有,有的只是冰冷的杀意。

砰的一声,那个雅间的门被一脚踹开,女人的惊叫声,书生的怒骂声中,那双眼睛仿佛鳄鱼那样毫无感情的环视了一周,旋即冰冷且残忍的笑声自屋中响起。

“呵,人来的挺齐吗!”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杀

真是死一般的寂静,看到毛珏阴沉的脸猛地闯入,本来就因为忽然街上的乱相而成惊弓之鸟的书生们更是大气儿都不敢出。

当日在那车子上藏着的,除了两个扬州瘦马外,剩余还有七个书生,除去洛缜,另外六个都在这儿,江左书生宋意第一个不可置信的叫喊出来。

“你还活着?”

“宋大哥,这谁啊?”

似乎还认识,看着毛珏那一套熟悉的明军盔甲,旁边个穿着女装的书生愕然的小声拽了拽宋意衣袖。

“东江铁义副将,毛文龙的儿子,毛珏!”

除了吴荇,宋意六个,剩下那些士子文人倒是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尤其是刚刚那个女装大佬,嚣张的一下子蹦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看看到底闹出什么事儿,知道这儿坐着的都是谁吗?惊扰了贵人,小心你的狗帽子戴不住!”

“就是,这是什么地儿,你这种狗东西居然还敢闯!”

“滚下去!”

的确,这里头四十多人,每个都是名门之后,家里没出过几个尚书侍郎都不好意思坐这儿,大学士也不罕见,这里就没有平民,这也是洛缜为什么这么拼命也想挤进这个圈子的原因,一听着毛珏居然仅仅是个武官,一帮子书生又活泛起来,各个咆哮着叫嚣着,脸上带着厌弃的神色。

他们却浑然没注意,这个圈子中,最核心的几个,吏部照磨陈大成,礼部侍郎吴尔成,还有山西布政使吴甡的外甥吴荇,江南道御史的儿子宋意几个脸色惊疑不定的样子。

“贵人是吧?你们可真幸运!”

忽然间,毛珏脸上冰冻着的似乎解冻了点,忽然微微露出一股子笑容来。虽然一个副将在这儿真不算什么官儿,可似乎觉得毛珏这句是羡慕的恭维,那个女装大佬,某个巡道御史公子的女装大佬依旧是高傲的抱着胳膊,颇有优越感的冷哼道。

“你这种下等人,是永远……,唔……”

脸上的不屑还残留着,可却是僵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毛珏,旋即这个涂着胭脂,穿着彩装的书生哇的吐出一口血来,被毛珏侧过身,全都喷到了身后那个满面杀意的辽东铁卫盔甲上。

三菱军刺垂下,殷红的血亦是一滴一滴的向下低着,砰的一声,书生仰面朝地,轰然而死,整个雅间里,再一次变得寂静。

“你,你竟敢……,杀……,杀……”

指着毛珏鼻子,紧挨着的黑袍书生又是不可置信的叫嚷着。

“恩,我敢!”

刺刃再一次抬起,满带着冷笑,毛珏再一次把刀子狠狠扎了出去,与此同时,毛槊亦是猛地抽出刀来。

“杀!”

咔嚓~

噗呲~

“哇啊啊啊啊啊!”

“饶命啊!”

滴答~滴答~

生养一个人需要十几年,可杀人就在一瞬间,刺刀泛红,腰刀横砍,鲜血飞溅在薄薄的屏风墙上,把华丽的锦绣篇章覆盖上一层猩红,哪怕是跪地求饶的都逃不过这一刀,虽然毛珏的复仇在这个历史洪流之前显得再渺小不过,可却也映衬到了这个历史大潮流中。

当这些高高在上的统治阶层再不把都斗升小民的性命当人命时候,仇怨就开始积累,当这些高高在上者最嚣张,最得意忘形的时候,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又会像是焚毁一切的灭世焚烧焰那样,将一个朝代曾经的辉煌焚烧殆尽。

这些世家书生以为他们可以随意欺辱甚至剥夺毛珏这么个小小的朝廷鹰犬性命,却也想不到毛珏有这胆量,敢于无视他们的权威,甚至反手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饶,饶了我,我,我家大伯是吏部侍郎,我,我让他升你的官,饶命啊!”

咔嚓~

刺刀从背后扎进去,从胸口透出,噗呲一口血,最后一个参加宴会的书生,或者说某一个世家公子,也倒在了他的血里,杀人是个力气活,连着捅翻了数人,毛珏也忍不住吐出一口气来,轻微的喘息着。

四十几个人,就剩下那七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屋子鲜血,宋意也忍不住叫嚷了起来。

“你,你竟然真的敢杀……,你就不怕……”

“伯敬!”

伸手打断了宋意的话,这吴荇居然是猛地抱着拳头一个深鞠躬。

“毛将军,前些日子的冒犯,吴某深感歉意,向您道歉了!”

“吴大哥!”

宋意几个立马是惊愕的大叫着,急得吴荇赶紧狠狠地一眼瞪了过去,旋即把笑容又堆的真切了些,猛地抱拳过去。

“毛将军,这些天吴某都在和几位兄弟一直在商量,整个大明,没有比将军更加骁勇善战的猛士了,像城墙上那些废物,连将军一截小手指都比不上!”

毛珏似乎感兴趣的抱起了胳膊,刺刀在右手上一晃一晃的,几滴鲜血被甩了下来,一下子得到莫大的鼓励,吴荇的声音又是变得急促而兴奋了几分,更加急促的接着说着。

“毛将军,不怕透露给你,我们吴家,宋家,李家还有复社的张溥张先生正策划将江东大儒,周延儒周大人扶回内阁大学士之位!到时候吴某也是江浙总督之位,正好江南倭乱再起,正是毛将军大展身手之日,到时候,我为将军的胡宗宪,将军为我之戚继光,岂不快哉?”

“吴大哥?”

宋意又是焦虑的打断了吴荇的话,这事儿可是绝密,一但泄露,牵扯进来的几个家族可能遭遇灭顶之灾,毕竟周延儒是如今的首辅温体仁给打下来的,而老温可是出了名的记仇,他这么说给毛珏听,等于把几个家族命根子也送到了毛珏手里。

丝毫没管他,额头上冒着大滴大滴的汗珠子,吴荇依旧死死盯着毛珏的脸。

似乎嘴角勾起了一股笑意,毛珏忽然对着那头看的目瞪口呆的陈大成抱拳一施礼。

“阁下便是吏部照磨陈大人,舅爷为在下定亲的岳丈大人吧?”

今晚宴请的谁洛缜有名单,来的时候洛宁对他复述了一遍,几个仇人他是无论如何记不错的,唯一一个四十多的中年人自然只能是陈大成无疑,出乎意料,毛珏居然无比恭敬地一行礼,看的几人都是愕然了下。

从未见过如此血腥一幕,四十多个人,就在自己眼前被一刀一刀杀了,陈大成早就吓傻了,如今毛珏连吴荇都没搭理,转而拜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这家伙也是赶紧就这台阶下,满头虚汗的直摆手。

“不敢当!不敢当!”

“既然是舅爷订下的亲事,毛某想要见见我家未过门的娘子,岳丈应当不会反对吧?”

“哦?见?好!这就见!我派人把娇娇接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见她!”

说到这个,毛珏脸上的肌肉都忍不住抽搐了下,下意识把手放在了那处新伤口上,旋即收敛了笑容,对着身边几个卫士歪了歪脑袋。

“护送陈大人和几位公子!”

“几位,请吧!”

还滴着血的刺刀在辽东卫士狰狞的笑容中晃动着,看毛珏已经转身下楼了,这劫后余生的几个人,无奈之下也只好战战兢兢跟了下去。

除了毛珏的麾下,整个软红楼已经没有活人了,这也如同历次农民战争带来的后果那样,总会伤及无辜,那些嫖客与老鸨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活该,至于那些可怜女子,也算是帮她们摆脱苦海了,别看杀人时候气势汹汹,可真见到这满地尸体,就算是京官也怂了,腿儿都是颤抖的,还得两个铁义军惨扶着,这模样也别想逃跑了。

“怎么样,找到没……”

没敢跟进去,见毛珏一出来,洛宁又是急促的赶到前面,可旋即,她的脸瞬间惨白,后面跟着出来的七个人,全都看到她了!

就在她身子发僵的时候,毛珏却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好了!”

一伸手拉住马缰绳翻身上马,毛珏又伸手给了洛宁,在这个女人战战兢兢中,拽着她上了马。

“去陈府!”

身后,大火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木头的酒楼瞬间燃烧成了巨大的火把。

不止这一处,今夜今时,整个杭州城都在一个少年的怒火中燃烧了起来。

城防就像个水桶,决定其坚固的不是最长板,而且是其最短板,武林门一攻破,其他几个门也失去了抵抗的决心,任由杭州府嘶声竭力的叫喊,也止不住这些拿不到军饷,还承担着巨额税负的卫所兵的溃退,似乎找回了当年五峰船主王直时代的威风,真倭与海盗们亢奋的高举着兵器,自南三门泥鳅入田那样冲了进来。

“首领大人有令,奔着大户去,不得奸淫掳掠平民百姓!谁要敢坏了首领下次再来的路子,斩!”

一声声应和中,街道两旁的铺子,士族门阀的豪宅,商人的大院子全都遭了殃,就如同把上一次长崎之战复制过来了那样,到处都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此时,毛珏的兵队也到了陈府前。

“哎呀,老爷,您可回来了!”

也被这眼前的一幕惊骇到了,门口看着陈大成居然带着一队“官军”回来了,陈府的老管家忍不住兴奋的迎了上来。

然而另一头,被架着的宋意却是无比惊骇的撇头向了南面,他眼帘中,那儿的宅子正燃烧着熊熊大火。

“那,那是杭州宋府!我家!”

“恩,没错!”

几十个义乌卫士抱着一个个渗透着红色的盒子快步赶马前,打开一个盒盖子,提起里头的东西,毛珏缓缓的回过身,随口答到。

“这……,叔父……”

看着那滴着红的东西,乌黑的头发提在毛珏的手中,宋意的瞳孔再一次紧缩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丑陋的书生

记得以前看武侠剧中有句很毒的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以前毛珏是没体会到,可今个,他算是体会的淋漓尽致了。

吴家两百多年了,宋家也得有个一百几十年,还有这陈家,漫长的时间中门生故吏仿佛蔓藤那样遍布大明官场。

明末历史上徽州三大冤案中的黄山案,起因就是徽商吴养春逃了十几年的仆从逃奴与吴家族人勾结,借着魏忠贤的势力把整个吴家连根拔除不说,还牵连了徽州众多的世家商户,收刮了数年害得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

天知道哪个落网的吴家族人或者陈家人在背后就能狠狠捅自己一刀,就像这次一样,毫无预兆,杀机就降临头上。

更何况,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吗!

整齐的木盒子放在院子中,从陈府里抄出来的凳子都不够摆了,一点点红色的血迹还不住地从盒子缝隙流淌出。

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吴荇的双眼呆直的看着身前的凳子,盒子盖已经被打开,似乎也是满满的不可置信,滴着血的首级上还残留着惊骇与狂怒之色。

这脑袋的主人可不简单,上过了魏忠贤炮制的《东林点将录》,天速星神行太保尚宝司丞,如今的吏部侍郎吴尔成,吴家如今最强硬的靠山之一。毛珏其实没这么大面子,他这次回来,本来是密谋如何把温体仁从首辅大学士位置上拉下来,却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儿丢了脑袋。

不仅仅他,吴家的其他重要人物,他的六个族叔,三个叔爷,几个平辈做官的,脑袋都是整整齐齐的摞在一堆儿,到现在松江吴家庞大的族群虽然不至于被灭族,可是其也遭到了近百年内最惨重的打击。

尤其是,毛珏下手已经如此狠毒,如此不计后果了,天知道他下一手还会如何打击吴家,更重要的是!今晚,他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想着,他的双眼中的恐惧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来。

另一旁,宋意三个干脆崩溃了,尤其是宋意,抱着他老爹,江南道御史的脑袋在那儿嚎啕大哭着,六个人,四个家族在杭州的全被杀干净了。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卑贱的武夫!”

精神似乎彻底崩溃了,这宋书生忽然疯子那样朝向毛珏猛地冲了过去,那眼睛红的犹如厉鬼,脸上的肌肉横抽,张大嘴巴那狠劲儿就像要在毛珏身上撕下块肉那样。

可惜,平时他是堂堂的御史公子,常人畏惧他父亲,他家族的官位权利,就算他要人命,在这种沉重的封建权利之下,那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杀,可惜今天,在杭州,封建秩序是崩溃了,毛珏才是这个秩序最高的统治者,都没用毛珏出声,两个卫士已经把刺刀狠狠扎了出去,噗噗两声,他大腿与小腿出现了两个透明窟窿,血噗的喷了出来。

“啊啊啊!!!你们这些卑贱的畜生,竟敢……,啊!”

再一次发出凄厉的惨叫,六个卫士端着六把刺刀把他团团围住,如何处置这些害了他们二十多个同袍的仇人,毛珏早有示下,刺刀雨点一样捅在宋意身上,偏偏没有触及触及要害,在宋意凄厉的叫声中,他的胳膊,腿甚至腹部都被挑烂了。

难怪毛珏说楼上那些被杀的书生幸运,一报还一报,他们这两支弩箭差点让毛珏流血而死,所以杀他们,毛珏也是要报回来,让他们体验体验流血的滋味。

虽然全身是伤,偏偏没有伤到主动脉,而且肚子还被刺刀破开了,拖着脏器,宋意厉鬼那样嘶声竭力的向前挥着手,试图去抓住身前两把滴着自己鲜血的刺刀,可在这节骨眼上,几个辽东武士抽开了刺刀,退了回去。

那种痛苦犹如倭人武士的剖腹自杀,偏偏这种的伤不致命,让他一时间死不了。二战战败后,日本的军部大臣阿南惟几剖腹自杀,用肋差在自己肚皮上挑起个对号形的伤口,然而没人来给他介错,这个军国主义战犯在痛苦中挣扎了足足十多个小时,最后还是因为大出血而死。几个武士的动作,显然毛珏也想让这几个一言不合就要犯自己杀灭自己姓名的书生也好好品尝品尝下这种痛苦。

“杀……,杀了我啊!”

嘴里喷出一口血,再也没有了先前高高在上的威风,颤抖的祈求着,可明显毛珏没想给他这份慈悲,随意的挥挥手,几个铁义军拖着他染红了的袖子给拽了下去,找个空屋子丢进去,让他自己等死好了。

本来还满是狠意,可是看着一道上流淌出来的血,就连那吴荇在内,剩下五个书生完全是吓得腿都软了,颤抖的瘫在了地上,而另一群人,则刚好看着这一幕走了进来。

陈家人!

“尔等好胆!”

也是被这一幕所震惊了,带着一群族人,陈赞中暴怒的直逼到了跟前,可旋即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又是不可置信的偏过了头去。

“吴侍郎!宋御史!赵大人!你,你竟敢……”

“陈大人,你们都敢借着相亲之名来杀我,凭什么我不敢!”

目光冷的像冰渣子那样,抱着胳膊向东眺望着滚滚浓烟的毛珏是终于回过了头,语气中,那股子犹如辽东铺天盖地的暴风雪那般冷意,听的陈赞中也是忍不住哆嗦一下,没等他说话,戏剧性的一幕却出现了,一个软绵绵的身体狠狠的扑在了他脚下,抱着毛珏大腿,吴荇是鼻涕眼泪流成了一片,手指指着陈家人,哭哭啼啼的大叫着。

“毛将军,您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是那个贱妇,是她先勾引我的!”

本来听说毛珏杀上门来,跟着几个家人仆从出来,陈娇儿已经恐惧的浑身战栗,瑟瑟发抖的就像暴风雪中的小狐狸那样,怎么也没想到吴荇,这个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个能为自己扛起一切的晴朗,颜筋柳骨的吴大哥,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把手指指在了自己的脸庞上。

“是她!她勾引的我!她指使我们埋伏的毛将军,她还说,只要谋害了毛将军,她就嫁给我,而且让她爷爷帮着我谋取江浙总督一职,都是她谋划的,毛将军,我真是被逼无奈,求您,求您饶了我这一命吧!”

脑袋噗噗的磕在地上,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这吴荇,这江南一带中最拔尖的几个读书人仿佛个可怜虫那样苦苦乞求着性命,就算陈赞中都忘了迫在眉睫的危险,暴怒的叫嚷着。

“吴荇,站起来!你是吴家人!吴仲宁的子孙,怎么能为了区区性命苟且偷生?你对得起吴家的的列祖列宗吗?”

“毛将军,您看,是被我揭穿了,那老家伙害怕了!就是他,就是他利用他孙女儿谋害的您!这个忘八端的混蛋!”

谎言编的自己都信了,不顾一切抓着毛珏的裤腿儿,吴荇甩着鼻涕泪痕亢奋的大嚷着。

说实话,这一幕就算毛珏都是愣住了,然而片刻之后,毛珏又是冷笑着摇了摇头。

难怪这大明朝亡国,支撑这个时代的士人,脊梁骨都是断的,不说他这个还没出头的小小士子,就算是东林魁首,深孚众望的钱谦益不也这个德行,应天陷落,柳如是拉着他跳河自尽他却是一句嫌水冷,沦为了千古笑柄,还有阮大铖,他是叶向高的得意弟子,在分赃不均的情况下也是轻而易举的投靠了魏忠贤,南明破灭之后,多少叫嚷着以死殉国的士大夫摇身一变,又成了拖着辫子,戴着清朝红顶子的奴才,而且能用一句奴才自称,还成了士大夫们竞相追求的目标。

大明不是没有风骨,阎应元为首的抗清三公,八十一天不投降的江阴,一张利口为武器,死战到最后一刻的张煌言,鞠躬尽瘁,保护大明最后一寸领土的李定国,他们都是大明朝森森铁骨,可惜,如今这些站在权利顶端,却滔滔不绝争论不休的东林党,士大夫们不是。

怎么才能拯救这个大明?

看着这个瘫软在自己脚边上的世家公子,一时间毛珏居然都有种心灰意懒的感觉,对着毛槊随意的挥了挥手。

扑通~

被几个辽东卫士硬生生给拽了起来,丢进了口上好的楠木棺材里,紧接着,在吴荇恐惧的目光中,那棺材盖子咣当一声的被死死盖住,紧接着,就在陈家后院的花园里,铁义军拿着铁锹呼哧呼哧的就开始挖掘起来。

“毛将军!毛祖宗!真是这姓陈的还有那个贱人指使的,求求您!求求您饶了小的吧!”

拳头敲着棺材板子,吴荇绝望的声音不断的传来,可惜,没人同情他,听的心烦,几个铁义军干脆拿棉被给他盖了上,声音顿时微弱了下去。

今晚的变故太大了,就算如陈赞中这种官场待了几十年的老鬼都被震撼到了,直到吴荇声音弱了下去,他这才回过神来,又是老脸阴沉下去,愤怒的叫嚷着。

“与倭寇同流合污,竟然进攻杭州府,毛珏,你真的要造反?你就不怕诛九族吗?”

“先不说这个!”

打发走了吴荇,毛珏再一次阴沉着脸转回了头,阴郁的说着。

“陈大人,之前我舅爷沈光祚向陈家提亲,你同意了!陈,毛两家是定了亲的,这事儿有吧?”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猪笼,坑杀

“这……”

不管千般道理,自己有言在先,他陈赞中的确是失信了,而且还不仅仅失信那么简单,亲事已定,陈娇儿已经算是毛家的媳妇,陈赞中可以找理由推掉这门亲事,可在亲事还定的时候,却竟然曝出了吴荇与陈娇儿私通的丑闻,从伦理法理上讲,这女人失节了,而且还玷污了整个陈家的门楣。

陈家可不是什么随心所欲的阳明心学派,他们和海瑞一样,都是传统理学家,海瑞的程朱理学顽固到什么程度?仅仅因为十岁的女儿从一个汉子手里接过了张饼子,他居然就活活饿死了这个女儿,这等情况下,毛珏对他陈赞中的质问,老家伙根本无从辩解。

今晚,被血腥,杀戮,丑陋,懦弱污了满眼,毛珏的心理也是阴暗到了最极限,陈赞中不说话,他又是满面阴霾的挥了挥手。

砰~

一个竹编的大筐被亲兵扔到了,本来就因为吴荇突然背叛而流下两行泪痕的陈娇儿又是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旋即瘫软的坐在了地上。

这是个猪笼子!

“之前毛某也打听过,他们吴家对待苟合者,是男的埋掉,女人吗!就按照民间之法,这吴荇毛某自行处理,这陈家大小姐,陈大人,您看着办!”

咣的一声,那沉重的楠木棺材被几个壮汉抬进了挖好的大坑中,他吴家愿意活埋人,到了自己头上,却表现得没那么硬气,听着铁锹把土往棺材盖子上一锹一锹的扬着,关在里头的吴荇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哀嚎着求饶声再一次变得无比的强烈。

“爷爷,不要!求你!不要!”

也是惊骇到了极点,看着陈赞中看过来的眼神,陈娇儿右拳哆嗦的挡在小嘴儿,左手则是按着地不住的向后畏缩着,梳着总角的俏丽嫀首亦是不住的摇着头,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到了极点。

不过沉吟不语的看着他,再看着抱着胳膊满是不屑的毛珏,片刻,陈赞中软绵绵的挥了挥巴掌。

“送孙小姐上路!”

“不!爷爷!”

立马恐惧的尖叫出来,这个女人又是惊骇的猛地抱住了陈大成的腿。

“爹爹救我!爹爹救我啊!”

不过这个家里,陈赞中是家主,看着自己父亲阴森的面孔,就算是自己亲女儿,陈大成也是沉默的一言不发,眼看着陈娇儿在惊叫中被几个族人按在了地上,一双纤细的手臂扳到了身后拿着麻绳就捆绑了起来。

求生的欲望还真是无比的强烈,就算手被绑在背后,双腿也贴合在一起捆绑上,看着那个套过来的猪笼子,陈娇儿依旧是踢蹬着,泥鳅那样的挣扎着。

“我不进,救我!求求你……,唔……,唔……”

一团手帕终于是死死塞住她的小嘴儿,几个人一起动手,终究还是把她塞到了猪笼子中,在她绝望的呜呜叫嚷下,那笼子被抬着扑腾一下的扔进了池塘里。

哗啦的水声中,笼子迅速下沉,旋即咕噜咕噜一连串的气泡从水里冒了上来。

看着水下隐隐还晃动着的笼子,毛珏的心情不知不接中平静了许多。

其实这跟女人愿不愿意嫁给他,甚至她和什么男人好过,毛珏是一丁点都不在乎,就算这个婚约被取消了,他失去些面子,回了北方依旧没有任何影响,甚至这还有点顺他的意。

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们居然想要自己死!而且杀了毛珏的部下,害死了琴娘,还差点让素衣也淹死在大海中。

那么,就别管他狠了!估计猪笼子也是沉底儿了,扭头看了一眼似乎松了口气的陈家族人,脸上忽然流露出满是杀意的狰狞来,毛珏阴狠的猛地一甩衣袖。

“杀,一个不留!”

荣辱与共,就算是今晚够疯狂的,铁义军依旧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中的刺刀。

“为什么?”

“我女儿都已经沉了塘,我陈家已经不负于你,你还要赶尽杀绝?”

族人畏惧惊恐的向回缩着,不可思议的看着满面杀气逼过来的辽兵,陈大成愤怒而恐惧的向外头扯着嗓子叫喊着。

可毛珏根本连头都没回,而陈赞中也是一丁点都不意外,就那么面色阴沉的站着,看着池塘。

今晚已经杀红了眼,端着刺刀怒吼着,上百铁义军就冲了上去,眼看着又是一场大屠杀要在陈府上演,偏偏这个功夫,一声愤怒的大吼,猛地打断了狰狞的杀气。

“都给老夫住手!”

没有毛珏的命令,估计崇祯来了,喊这一嗓子都没用,然而,这些亲兵却是愕然的停住了即将刺杀的手,因为声音的主人,是拽着毛珏回来了。

倒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一下子制住了毛珏,而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扯着毛珏衣袖子,一面往花园里头走,一面这老头子还大喊着,看着主将踉跄的模样,那些亲兵亦是不得不跟着退了回来。

“陈老弟!”

硬扯着毛珏到了那些战战兢兢的陈家族人面前,先是对陈赞中抱拳行了一礼,旋即沈光祚又是一巴掌扇到了毛珏脸上,响亮的声音中,老家伙愤怒的破口大骂着。

“畜生!”

“老夫诗书忠义之家,你父毛文龙亦是为朝廷尽忠职守,效命多年,怎么生出你这么个逆子来,公然造反,杀戮朝廷命官,你这忘八端的东西!”

就算是老头子,这一下依旧不轻,毛珏的脸甚至都红了一片,然而毛珏却是没有丝毫愠恼的平静承受了下来,甚至还回头对着沈光祚鞠躬行了个大礼。

“多谢舅爷,厚葬我罹难部下!”

这一幕,还真是让沈光祚愣了下,可旋即,他的老脸就再此抽搐起来,直起身,毛珏依旧是冰冷无情的一挥手。

“杀!一个不留!”

“我看谁敢!”

气的胡子都快立了起来,沈光祚是老身子骨往那儿一挡,可有了毛珏命令,这会可没人鸟他了,两个亲兵拎着他老胳膊老腿,直接把他老人家给拽了开,寒光闪闪的刀锋直刺胸前,陈大成又是恐惧的大叫起来。

“你没想过毛家?没想过沈家吗?造反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想让两族几百口人头落地吗?我姐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孙子?”

“就是不想让两族人头落地!才得杀干净!”

终于,毛珏也是恼火的扭过了身,恼火的指着挣扎中的陈家。

“攻下杭州城的不是本官,而是倭寇!而诸位豪族大人也是死在倭乱之中,没人幸存!本将遇刺之后,得到杭州府求援,这才重新登陆,不然我就回辽东了!”

扯着老家伙的衣领子,毛珏又是狠狠指向那个冒泡的池塘。

“这是你给我订的亲事!”

沈光祚这一个月为自己做的,毛珏不是不知道,可不代表他会为这个老头所动摇,仇必须报,谁敢对他挥刀子,他就必须把他拿刀的手剁下来,不然的话谁都敢扑东江身上咬一口了,而这次复仇,他也有着周密的计划,反正倭寇曾经把整个江浙打穿了,再让他们扛点名头他们也不在乎,吴家,宋家,陈家这几个世家必须赶尽杀绝,以绝后患,一个泄露了消息,那么他毛家,沈家才是真正开始倒霉的时候。

这一切始作俑者,还是沈光祚给说的这门亲事!

愕然的看着毛珏愤怒的脸,又张望了下冒泡的水塘,忽然想明白点什么,老家伙居然是挣开两个亲兵,扑腾一下跳了进去,看的毛珏一瞬间傻了眼。

片刻之后,他方才火冒三丈的跳着脚咆哮着。

“捞上来!”

…………

杀戮再一次被拖住了,在黑森森的枪口下,被聚拢在这个后花园的陈家族人蹲在地上,小声的抽泣着,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坐在地上,沈光祚这老头是哇哇的吐着浑浊的池水,然而不得不说,这个陈娇儿也是命大,三四分钟了,老家伙拽着猪笼子硬把她给拖了出来,滚落在地上,吐出了嘴里的手绢,她也是大口大口的吐着水喘息着,双眼恐惧的张望着毛珏。

“他们已经要置我们于死地了,你这老头子再如此妇人之仁,毛,沈两家就真的要破家灭族了!明告诉你,老子是不会坐以待毙,再拖下去,老子直接回辽东,东江十万带甲就此直接投向建奴,这一切,都是你老头子的功劳!”

气的已经是口不择言了,毛珏感觉自己头发都快立起来了,也不管什么舅爷不舅爷,张口就是一阵破口大骂,还把一大堆从吴府,宋府抄出来的手书文稿丢在他面前,斩草不除根的道理吴家也懂,他们已经计划着如何串联,去弹劾毛文龙勾结后金造反了。

不过看着毛珏怒发冲冠的模样,这个老家伙居然是嘿嘿笑着摇了摇头。

“老夫看走眼了,你小子是个人物,而且做事够狠!难怪这两年,振南写信过来,都是对你的赞许,东江是后继有人了!”

“不过,你小子还是太嫩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立场

水珠子顺着漆黑长发滴答滴答的向下淌着,小脸苍白的就像剥开的鸡蛋壳那样,手还被五花大绑着,这个十六七的女孩儿恐惧的瘫坐在地上,眼神惊恐的不断从陈赞中脸上到毛珏脸上巡视着,只有真正被沉入水中,才知道那种窒息的恐惧与绝望,她是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

可惜,她的命运不在自己手里,决定她命运的两个男人,仿佛斗鸡那样凶狠的瞪在一起,夹在中间,那个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老头子则是像个弥勒佛那样嘿嘿笑着。

毛珏的腮帮子不住抽搐着,他拿沈光祚是真没办法,这个老头子于毛家有大恩,毛文龙就是他养大的,而且毛文龙投军辽东之后,自己的奶奶,毛文龙的亲娘沈氏也是他养老送终的,这也是老家伙一搅局,毛珏不得不连续两次停止屠杀命令的原因,这老家伙有个三长两短,回去毛文龙得劈了他。

而且沈光祚还厚葬了他的二十几个亲卫,他欠这个老家伙一份人情。

他是真无奈了,为了刺激这老家伙,他连倒戈这种气话都说出来了!让他去给建奴当奴才?怎么可能!就算走投无路,他大可以学当年的五峰船主王直,在倭国割一块地方当个海外草头王,说投靠建奴,完全是为了恶心沈光祚,可老家伙是王八吃秤砣那样,这种情况还要把他拖进来。

外面,喧嚣声愈发的高涨,由东海汉人海盗为主力,倭人为炮灰的倭寇大军已经完全侵入了杭州城,还有几笔账没收,毛珏是分外的焦躁,手指不住地嗑着桌子。

这么死寂的尴尬持续了足足半分多钟,沈光祚方才笑呵呵的开了口,他是先把视线投到了陈娇儿身上,笑容满面的问道。

“娇娇,沈爷爷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你还是处子吗?”

这话说的,陈娇儿没等回答,陈赞中已经率先暴怒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怒喝向了沈光祚。

“沈老儿你什么意思?我陈家诗书礼仪传家,我陈家子弟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儿?”

“呵,勾搭奸夫,谋害未婚夫这事儿都做出来了,还有啥做不出的!”毛珏是立马不屑的把脑袋撇向一边,气的陈赞中脑门上又是鼓起一股青筋,不过却是哑口无言。

“你闭嘴!”

扭头一句,把毛珏按了回去,沈老头又是一副笑容的端望向陈娇儿。

“娇娇,别怕,有什么说什么就行!有沈爷爷在!”

笑容终于化开了点恐惧,陈娇儿终于缓过来了一般,急切的摇起了头。

“我和他是在兰陵诗会认识的,之后就偷偷见过几面,我和他没有……,没有……”

“谋害毛将军的事儿,我真的不知道!那天,他就说……,他就说他能解决,具体怎么解决我也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呜呜呜呜……”

泪珠子断了线的风筝那样滚落下来,手被捆着,陈娇儿把脑袋埋在膝盖间,肩膀抽动个不停,不过这个答案,听的沈光祚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好,娇娇也没有失身,小姑娘吗!心地单纯,一时识人不明,误信奸人也是可以理解的,既然如此,咱们陈毛两家的亲事,继续结吧!如何?”

“开什么玩笑?”

没等陈赞中表态,毛珏先炸了,拍着桌子直接崩了,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让他再娶陈娇儿,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可能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儿有你小子插嘴地方!”

嗡的一声抄起刀子,毛珏也不和他多**了,转身就向外走去,这满身杀气的模样看的沈老头又是头疼的赶紧跟着站了起来,拽着毛珏的衣袖,把他拽到了回廊里。

“你小子不该叫毛珏,该改名叫毛驴了,怎么这么倔呢!”

“我的刀不介意多染点血!”

抱着刀毛珏是阴冷生硬的哼着,看了沈光祚一眼,又把眼睛瞄向了院子里,一百二十来个陈家族人干脆被围成了个圈子,哆哆嗦嗦的圈在刺刀中间,瑟瑟发抖的犹如待宰猪羊那样,这次要是一声令下,直接就可以来个刺刀见红,尸横遍野。

至于吴荇那厮,已经是彻底被埋了,隐约还能听到他敲打的求饶怒骂之声,还有宋意,拖着肠子痛苦的在林子间爬着,想要把头撞在石头上求死,可却根本提不起力量来。

他毛珏也不是好惹的!

“武夫,直肠子!”

沈光祚又是恨铁不成钢的跺着脚,手指点着说教起来。

“你是想的挺好,披着倭寇的名头,手段再利落点,来个死无对证,可你把这些江南世家想的太简单了,这两天吴荇这几个混账东西才因为除掉你而名满江南,才一个多月,吴,宋,陈几家就因为倭寇而灭门,你又大摇大摆当个英雄跳出来,他们能不怀疑你?”

“这次你也看到了,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想要除掉谁根本不需要理由,众口一词的上书弹劾,就连魏忠贤都招架不住,你不为自己想想,那也得为你爹毛文龙想想啊!”

这个毛珏还真没想到,东林党以复兴理学为几任,结果培养出的竟是去别人人欲的假道学,他们像疯狗一样在朝中群起咬一个人,崇祯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二货,要是真引得江南世家激烈反弹,羽翼未丰的东江还真是招架不住。

崇祯除掉魏忠贤,不也是在朝中煽风点火,让这些自命清流的家伙把他硬生生给咬了下来吗。

可就算如此,毛珏依旧没有松口,依旧目光阴沉的哼道。

“那和娶那个贱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首先,你娶了陈娇,那陈老匹夫就是你九族之一,为了不被牵连,他也得为你出头,朝里有人好做官,尤其是有言官!”

真不愧是宦海游了一辈子的老油条,沈光祚自信的昂着脑袋捋着胡子笑道。

“老夫当官的时候比你活着的时候还要长,也太了解这些家伙了,想要避开事端,最好的办法就是引的他们自己相互撕咬,咬个鲜血淋漓,这陈老匹夫是东林书院出身,东林党的自己人,他就是这根导火索!”

“况且一个女人而已,回了辽东,你把这陈娇儿关在猪圈里,陈老匹夫也看不到,也管不了,只需要一个名头!你连这点都不能忍,将来怎么干大事?”

别说,老家伙说的还真有道理,毛珏是终于被他说服了点,那满身摄人的杀机微微收敛了些。

“如果那陈老匹夫不就范呢?”

“那你就杀!为了沈家老夫也不会再多说一句!”

有了这个保证,毛珏是终于点了点头。

再一次回到屋子,陈赞中还是满脸的阴沉,坐在那儿板着脸,不过陈大成等几个次一辈兄弟,还有几个后辈明显热络多了,脑袋上满是虚汗,陈大成强撑着笑脸对着两人抱了抱拳。

“沈大人,毛将军,你们回来了,小女的婚事刚刚我们几个商议过了,能与毛将军喜结良缘,是我杭州陈氏的荣幸,既然与沈大人把亲事都定了,咱们还是早点过门好了!”

灭门近在眼前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说对死亡的恐惧,把陈家一脉祭祀断了,还是因为自己女儿不洁,死了都得让陈大成蒙羞,现在陈家大小姐不是抢手货了,能把这事儿体面的盖过去,陈家人倒贴都愿意。

“如此甚好,那么从今以后,陈毛,沈三家就是一家人,可喜可贺啊!”

毛珏没出声,沈光祚又是不顾脸皮大笑着应和道,终于,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和谐起来,大家都是面带笑容,只不过被绑在角落的新娘子还有板着脸的新郎,显得有些怪异而已。

宾主尽欢的重新坐下,满是笑容,沈光祚对着陈赞中又是抱了抱拳头,笑呵呵的说道。

“既然大家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我姐姐这后生顽劣,闯的祸事不少,还望陈老弟您这个当爷爷的,多多帮衬下!”

没等死板着脸的陈赞中表态,不想死的陈大成已经是急迫的笑着说道。

“那是!那是!今晚陈府什么都没看到,陈府家风甚严,也不会有人乱嚼舌根,过几天陈某派人向毛将军告急,求毛将军收复这杭州府!”

这货还真知趣,一切都照着毛珏的剧本走,然而,沈光祚下一句话,却是让他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沈某还想让陈老弟帮忙,给首辅温大学士写一封信!”

“吴尔成,宋意他们,密谋推周延儒重新入阁!”

“不可能!”

没等沈光祚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陈赞中已经暴怒的拍着桌子蹦了起来。

这可不仅仅是一封信的事儿,还关系到陈赞中,陈家的整个政治立场,他陈赞中是东林书院出身,虽然在朝中一向以温和派著称,可他还是以东林党自称,一但这封信寄出去,他就像阮大铖那样,与大半的东林党为敌了!昔日的盟友也得转身翻脸,浙党还未必接受他,这个后果,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

“真的吗?陈老弟?”

头一次,毛珏看到沈光祚居然也能露出如此阴险邪恶的笑容。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饿死?失节?

“父亲!”

扑腾一声,陈大成双腿儿着地,狠狠地跪在了地上,四十多岁的老脸上满是恳求,绝望的看着陈赞中。

“爷爷!”

几个陈家的公子哥也跟着跪了下来,同样一声声的乞求着。

钱塘陈家这一支脉主要都在这儿了,要是和着沈光祚的道路走,陈家的名声也许就在东林党中就臭了,而且也许被毛珏拖累的败亡,然而要是不答应,也不用什么如果了,今晚陈家就得灭亡。

是将来死还是现在死,是饿死事小还是失节事大,这是个问题。

老脸都颤抖了,陈赞中满是皱纹的额头上,汗珠子顺着沟壑向两边流淌去,胡子都哆嗦的一抖一抖的,那双发黄的老眼亦是发至中微微的跳动着,要么从跪在地上的子侄辈身上眺望过去,要么就落在沈光祚的脸上,足足三四分钟,他刚才老脸一片怅然的哼道。

“你们这些孽子!这些贼子!”

陈大成却满脸的亢奋,赶忙一个激灵蹦了起来,一面亲自把宣纸摊开,一面还急切的喊着。

“老三,还不快来,给爷爷研墨!”

陈家一家子都跟着忙活了起来,笔墨纸砚,不到一分钟就给伺候的明明白白的,饿死终究事不小,失节事情也不是那么大!不愧是常年干御史打小报告的,哀叹中陈赞中一杆毛笔龙飞凤舞几分钟,一张密密麻麻的告密信就新鲜出炉了,看着桌子上自己的印章,陈赞中还有点犹豫,不过陈大成是没管那些,擅作主张就扒开了印盒,把陈赞中的私印狠狠盖在了上面。

这就是文人的投名状,一封书信,足够决定一个家族的生死存亡了!陈赞中强忍着冲动,没有抢夺的在他的目光中,沈光祚是满意的接了过去,迅速端详了几遍,旋即扭头对着毛珏点了点头。

这事儿不光是自己一家,一但坐实造反,他毛珏还可以往倭国跑,占山为王,沈家一家子可没地儿去,老家伙估计也不敢拿自己儿孙吃饭的家伙开玩笑,吹干了墨迹,把信封好,毛珏是郑重的把信交给了毛槊。

“八百里加急,连带从几个府里翻出来的密信一起送到京师!走海路!”

“等等,这信不送到京师!”

这功夫,沈光祚又是把毛珏给打断了,捋着胡子想了想,老家伙眨巴着眼睛说道。

“你父不是和南京镇守中官蒋敬有旧吗?这信交给他,卖他一个讨好首辅的人情,他挨着江南也近,动手也快,一举两得!”

还真叫官场老油条,沈光祚一句话,毛珏就服服帖帖,照葫芦画瓢的一摆手。

“照老爷子的话去做,给南京镇守太监送去!”

“末将遵命!”信一发出去,等于陈家彻底被拖下水了,虽然解决的曲曲折折,不过到了最后,就连陈赞中都忍不住松了口气,甭管是不是本家,这片世家大族的宅子区内,吴府,赵府,宋府几个院子可是烧的噼噼啪啪作响呢,各家族上百颗人头还在自己院子里摆着,而陈家人,好歹是在这一夜苟活了下来。

就像嫌水冷的钱谦益那样,死了啥都没有了,活着才是真的!

不过松懈了片刻,气氛却变得尴尬了起来,毛珏这如何称呼?姑爷也不是,强盗也不是,差点把老丈人打死的女婿,陈大成也不敢上来搭话,就在沉闷中,毛珏干脆抱了抱拳头。

“几位大人继续忙,本将还有点军务要处置,就不多作陪了!”

东海倭寇众是毛珏亲手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到现在,已经是无法控制了,不过这不等于放任不管,有些面儿,毛珏还是得出,该杀的还是得杀,这样才能让一大群浪人对自己敬畏有加。

不过没等他转身要走,沈光祚居然又是笑眯眯的站起来拉住了他。

“别忙啊!毛家大郎,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亲事已经定下了,正好今天就是个良辰吉日,干脆就此拜堂成亲好了!”

“现在?”

不仅毛珏,陈赞中,陈大成,几个陈家子侄无一不是瞪圆了眼睛,最令毛珏愕然的是,片刻之后,陈赞中居然是赞许的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陈管家,马上去给大小姐准备礼堂亲事!”

…………

夜长梦多,越早与陈家结下亲,把陈家拉上诛九族的黑名单上,沈光祚越是早安心,而对于陈赞中来讲,他还是耿耿于怀于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么个道理上,自己家孙女没管好,闹出来这么个丑闻来,越早把她嫁到毛家,越早能洗刷这个污点,有着精神洁癖的老家伙亦是迫不及待,于是乎,这场无比简陋敢凑的婚礼就拉开了帷幕。

来不及什么采纳问征,毛珏在这儿更是连个落脚的房子都没有,这些就都省了,仅仅在陈府前厅与后宅挂上红绸子,就算是娘家婆家了,陈赞中出门的官轿子也贡献了出来,缠上红缎子,就是喜轿了。

甚至还有着一股子抢亲的味道,不喜这个陈娇儿,毛珏是故意折磨她,故意没让人给她松绑,仓储的连给她换衣服打扮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在被池塘水浸泡的湿漉漉的孺裙外面套上了一套大红绸子披肩,就把她硬塞进了轿子里,跟着胸前系着一朵大红花的毛珏,向前厅抬去。

空气中还弥漫着烧焦的味道与血腥,被倭寇点燃的房子甚至隔着街就照耀进了陈家正堂中,火光把整个屋子照的分毫毕现,冷着一张脸,陈赞中与笑意盎然的沈光祚并排坐在大圈椅上,作为老丈人,陈大成却是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是束手尴尬笑着站在一旁也没有媒婆来背,轿子到了大厅门口停下,随手撩开帘子,拽着陈娇儿的衣服,毛珏直接冷着脸向里走了进来。

“新人入堂,一拜天地!”

喊号的陈家管家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夜惊吓过度,声音都有气无力的。不过眺望着门外的纷纷扰扰,毛珏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管前世,还是成为了这个荒唐的东江总督公子,对于洞房花烛,他总是有着一份浪漫的遐想的,可真叫做一百个梦都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场洞房花烛夜,居然是在这个刀兵满城的血腥之夜举行的,站在这儿,他还隐约能看到宋意这书生有气无力的倒在血泊中,脖子上还挂上了个个红绸子缎来充当宾客,也不知道哪个陈府下人脑袋抽了。

下意识,毛珏又是撇向了身边,虽然这个陈娇儿令他不齿,可的确他担忧的什么大麻子脸歪鼻子大龅牙问题是没有了,陈娇儿是个标准的江南官家小姐,虽然身高矮了些,不过娇生惯养之下生得也是皮肤白嫩,五官端正,柳叶黛眉杏核眼,是个标致的江南美人。

红绸子婚衣是薄纱,隔着也能看清她那双纤细的胳膊被粗麻绳蛇一样缠绕着,要消灭这个污点,捆绑的时候陈家下人可没留情,一段段都勒进了肉里,尤其是对折在一起吊在背后的小手,已经被绑的发青了。

到现在,她身上的衣服还没干,池塘里的绿水顺着她绑紧的手臂,修长的黑发,还有衣襟,在地上堆积了一小滩。

脸上盖着红盖头,毛珏也看不清这个女人的表情,不过毕竟仅仅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后世这时候还是个高中生的年龄,毛珏明显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着,战栗着,不知道是绑绳带来的痛苦,池水的冰冷,还是害怕。

也许三者都有吧?

万般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抓着陈娇儿背后的绑绳,毛珏是随着唱礼声,整齐的向外跪倒,对着天空磕着头。这般酷刑般的捆绑,陈娇儿这大家小姐明显没有经历过,磕头过后挣扎着两下子都没站起来,还是毛珏拽着她的绳子给她来了起来。

“礼敬父母,二拜高堂!”

似乎随时要断气儿般的呼喊中,毛珏携着陈娇儿又拜了下去,看着通红的盖头拜在自己面前,沈光祚还是那一副普通小老头的笑呵呵模样,可陈赞中的脸色可复杂的对,愤怒,恼恨这个败坏家风,差点连累陈氏家族整个毁灭的孙女儿为什么不早点死掉,可毕竟是当爷爷的,她这一去辽东,依照陈家毛家吴家三家如今的复杂关系,别说正室的待遇,指不定还要遭到毛珏何等的虐待,老家伙又是流露出一些惋惜,心疼的神色来。

“家和业兴,夫妻对拜!”

这次毛珏是终于松开了陈娇儿,不过明显能看出她颤抖的更厉害了,背着手跪在地上,几次都差点没跌倒,毛珏自己也是无言,磕过第三个头之后,拽着她背后的绳子,又是将虚脱了一般的陈娇儿狠狠地拽了起来。

至于送入洞房的环节就面了,最重要的当着沈光祚这个见证人面儿,婚书是签订了下来,还盖上了两个人的官印,这毛珏要是抄家灭族了,陈家就也跑不了,把那东西揣进怀里,牵奴隶那样拽着陈娇儿,保持着最后的风度,毛珏深深的一鞠躬。

“小婿告退!”

“毛家大郎自去吧!老夫还要与陈老弟盘亘片刻!”

笑着端起了茶杯,杭州名士沈光祚如是说。

…………

今晚的债收的差不多了,铁义军如此的训练有素,抱着寒光闪闪刺刀的军兵在三息鼓的时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没来过那样,空空荡荡的院子让那些惊恐的陈家人感觉阵阵不真实,好似经历了一场噩梦那般。

搁在花园里那些死鬼的脑袋,也被一并带走,人死如灯灭,毛珏也不屑于学伍子胥,做那些鞭尸的勾当,这些一会儿拿到城外,找个地方就焚了,不知道这些个假道学脑袋挨在一起下了地,能不能再酝酿出什么惊天的大阴谋鬼主意来。

不过还是有些东西留了下来,比如池塘边上的猪笼子,还有桃花树下鼓起来的土包,吴家的家法就是活埋,也不知道百年间埋了多少人,只不过轮到自己时候,这吴大公子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土匪那样把捆绑着的陈娇儿直接搭在马背上,路过那个土包的时候,毛珏还能清晰的听到里面敲打的声音。

一丝冷笑在毛珏嘴角勾起,鞭子挥舞出,他狠狠的抽打了在了战马屁股上。

“驾!”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浙东风云

孙子兵法有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自保方面,毛珏做的就很到位,昨夜晚上还在杭州城内大杀四方,今个早晨,铁义军与义乌兵已经再一次回到了临海所的外海上,把昨天罩在盔甲外的黑布衣丢进海里,然后该睡觉睡觉,该看海看海。

什么?昨晚杭州府被攻破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毛珏也是又回到了黑珍珠号属于他的船长室,轻轻推开门,熬了一夜的郑铎居然是脑袋靠着沙发已经酣然入睡了,没打扰他,静悄悄进了寝室,那张大床上,素衣也像是小猫那样睡得正酣,不过不像昨天那样脸色苍白,恢复了苹果那样的微微红润,呼吸声也平稳了许多,似乎梦到了什么,她嘴角居然还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没打扰她,满意的笑着,毛珏又是退了出去。

“将爷,她怎么处置?”

刚出门,毛槊又是在那儿弯着腰行礼问道,看着旁边穿着红绸披肩瑟瑟发抖的陈娇儿,毛珏这才想起来,他还带回来一个女人。

琴娘不在了,她倒是空出来一间房间,随口想把她安置在那儿,可话还没等说出口,毛珏忽然想起了素衣,这些天,素衣可是被扔到了钱塘大牢里足足一个月,那种潮湿阴暗的地方,不然的话她也不能如此大病一场。

“把她关在下层!”

“将爷,这……,合适吗?”

昨个的婚礼虽然简陋,可毕竟也是婚礼,而且要是与陈赞中这个御史结盟的话,对于铁义来说也是一大助力,这么对待将军夫人,毛槊忍不住犹豫了下。

“按老子说的办!”

毛珏是不容置喙的一声冷哼,激灵了下,毛槊立马是不再言语一句,猛地抱拳接令,推搡这陈娇儿就下了甲板。

那是专门关押犯罪船员的铁牢,直接用铁栏杆隔出了几个单间,牢门口,仅仅有几个小圆洞作为窗户,一条光柱照射进水盆大小的地方,墙角一条换下来的旧棉被,幸亏铁义够阔气,也不是那种满是稻草的破棉被,浆洗的还算干净,然后就只剩下一个马桶而已。

推着陈娇儿进来,把她往铁笼子里一塞,用锁头锁上链子,毛槊是扬长而去。

双手还是被父家的绳子结结实实捆在背后,捆的手已经发麻没有知觉了,身上还湿漉漉的冷的很,陈娇儿面目呆滞的坐在了褥子上。

这个小姑娘这辈子没有遇到的悲惨待遇这一天都遇到了,以为是顶天立地的情人把什么都推到了自己头上,要把自己摘个干干净净,疼爱自己的父爷亲口下令把自己丢进了池塘里,虽然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嫁过来的夫君又是如此仇恨自己,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何等折磨。

忽然间,陈娇儿是昂头倒在了褥子上,嚎啕大哭。

…………

此时的杭州城内,也是一片乌烟缭绕,白居易那首诗,天街踏遍公卿骨,甲第朱门无一半。成了这儿真实的写照,雕梁画栋的富家大族宅院一小半儿被焚烧殆尽,另一半则被倭寇占领,孤零零的沈府,陈府在这片富人区显得鹤立鸡群,满街都是从高门大户往外搬东西的倭寇,海盗,这两个府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仅仅有两个幸运三叶草的标致绘画在大门上,可偏偏这些鬼子犹如遇到镇鬼符那样,无人敢上门骚扰。

除了这儿俩处特例的,别的高门大族基本全都被抢了!这次突袭来的太快,一日下城,本来历次倭寇入侵都能提前得到消息,先行带着金银细软逃跑的江南大户们被抓个正着,绝大部分都没跑了,窖藏的银子纷纷被挖出来,落入了海盗手里。

不过城里的海盗,一边抢掠的同时,居然做了一件前无古人的事儿。

开仓放粮!

还真成了劫富济贫的侠盗,从这个府那个园子抄出来,或是带不走的粮食,或是些旧衣服,下等布匹之类笨重东西,还有那些搬运不走的家具,以往海盗们都是一把火给烧了,这一次,居然是大费周章找了十几个大车,挨个府去收,然后全都运到了城边上,往地上一堆,任由穷人来取拿,绝不阻拦。

最开始,无人敢取,直到个饿昏了的乞丐装着胆子拿了个馒头,转身就跑,也没见后头有倭寇射箭杀人取乐,渐渐附近四乡八里的人胆子都大了起来,就跟后世翻到在高速上的大货车那样,引得村民疯抢,有时候马车还没卸下来,就被包围了,逼得那些搬运的海寇不得不拿鞭子抽打驱赶开人群,这才得以露出条道路。

这也怪不得他们,江南地少人多,人口稠密,加上土地兼并严重,虽然在江南饿不死,可活着也没比北地的农民更容易,甚至还要艰难些。

不过这一幕依旧叫破天荒了,以往强盗来了都是破家,哪儿有来富家的?别说杭州过来抢运的居民,就连那些海盗自己也是一头的雾水。

劫掠到了下午时分,基本上停的差不多了,倭寇们搂着原来属于大家大族的小妾,丫鬟在一个个宅子里寻欢作乐,放纵着,街道上的各个铺子,贵重货物基本上也被搬运一空,城中,原来属于个盐商的宅子里,足足二十几个长得稀奇古怪的家伙穿着各式各样的盔甲,战袍,歪歪斜斜的坐在名贵的红木桌椅上,大部分都是很难看的把脚都放在桌子上,横七竖八的倭刀斜着搁了一地。

虽然毛珏控制不到下面的海盗,不像是五峰船主王直那样威风,所有海盗都得听他的,可他消失的那一个月也不是待着养伤的,龙背岛一战,七条风帆战列舰轰了五十多条倭寇关船,毛珏一口气灭掉了舟山一带势力最大的个倭寇头子经久,逼得各方势力承认他为盟主,就像是西方封建政治那样,他算是个海盗国王,对于麾下的海盗贵族虽然没有绝对控制权,不过大方向还是得他定。

而且海盗们还得给他上供。

点儿浪荡的海盗头子你一言我一语中,把昨晚的收获给报了下,倭语,江南方言,乱七八糟的语言掺杂在一起,这么报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基本上汇聚出了个大概来。

不过总结大会还没开完,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倭国浪人满肚子牢骚蹦了起来,比自己身高还长的倭寇刀杵在了地上,蛤蟆那样的大嘴一咧,泛着白眼仁扭过头对着周围叽里呱啦喷了一大通倭语。

“咱们干什么要听那个明国人的?为了他什么劫富济贫,昨天我手下的武士居然被杀了两三个,不就是些明国穷鬼吗?大家都是海盗,杀几个抢几个又有什么关系?”

别说,这话还真引起了几个鬼子的共鸣,虽然没那么敌意盎然,可也是不满的抱怨起开来,可话还没说完,满是威严的话语已经压了上来。

“明国人?老夫也是明国人!”

这么多桀骜不驯的倭人,海盗众,坐在堂上的居然是个明国老头子,可别看他苍老,像是手无缚鸡之力那样,他一说话,那些个倭寇顿时犹如吃翔噎到了那样,变得鸦雀无声。

人才哪儿多,还真是监狱里最多!这个叫李德庸的老头子常年干得就是黑买卖,这些东海海盗在南中国海或是走私,或是抢掠的赃物就是竟有他手,流入倭国的,结果尽管他黑背景挺深,长崎还是让毛珏来了个一勺烩,掠到铁山挖矿去了。

这样人最忠诚于实力,一群长崎商人中,他算是最忠心一个,也是由于他的野路子广,在舟山群岛大会过群盗之后,这老头子就被毛珏当做了话事人留在了这儿,他就是毛珏的喉舌。

老脸连点波动都没有,李德庸不屑的看着一般海盗哼道。

“这次来之前,我家大人就与你们约法三章,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来的接着在你们那乌龟岛上窝着,不勉强,斋藤小次郎,老夫记得,你可是抱着我家大人大腿求着来的吧?来了就得守规矩!”

“杭州城里抢来的东西,尽快往海边运去,别忘了我家大人的抽头,下去吧!”

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满肚子不服气,这斋藤小次郎还要叫嚷些什么,冷不防李德庸那双老眼睛忽然秃鹫那样死死的盯住他,摄人的神光刺的他忍不住一哆嗦。

“矮子,你记住了,不要再让老夫听到什么明人穷鬼的话,不然,下一次挂在礁石上等死的就是你!”

森冷的眼神全都汇聚在自己身上,说是倭寇,实际上这个时代大明海盗才是真正的主力,真倭也不过三千来个,不少还是充任明人的手下,十几个明人悍匪那满是杀气的目光,这个在日本战国中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破落大名之后也是忍不住战栗的打了个摆子,一直到那些明人海盗都走的差不多了,这矮子方才在敢嘴里不干不净的嘟囔出来几句脏话。

可就算如此,依旧落入了李德庸那双秃鹫般的眼中。

…………

把粮食物资分发给贫民,当然也不是毛珏什么圣母心泛滥,更不是什么痴心妄想想把海盗们改造成岳家军这样纪律严明的部队。

不许抢掠平民,还得吐出一部分财物,目的很简单,如果下次再来,来的容易点!

孙子兵法中最常见的攻心计了,也不指望这些平民站到海盗一边。可这次破城没有受到牵连,还发了点小财,那么下一次毛珏再来的时候,高高在上的江南世家还可能鼓动起这些贫民当做炮灰,与海盗殊死一战吗?

而且笼络计策也的确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还是有些贫民耐不住诱惑当起了带路党,这头李德庸贴出告示,推到海边一船赏银五百钱,不知道多少本地贫困破产户推出了自己家的小船,海盗们自钱塘劫掠的财物,开始源源不断的顺着大运河漂流向了杭州湾,输送向大海。

成箱子的丝绸,瓷器,精美的雕花漆具,茶叶,糖,生丝,还有珍贵药材,不少居然是毛珏卖给洛宁,又被这妞转手给倒卖出去的,天可怜见,这次下江南,毛珏是真心的想安安稳稳做生意,奈何这个世道就是让老实人无路可走非得弱肉强食不可,这样颠倒黑白的世道,就算坐镇杭州湾,看着那些沉重的银箱子被一条条海船运离,他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以往倭寇虽然入侵次数频繁,可一帮强盗也没个长远计划,分散成多少股,趁着明军防御的空隙,抢一笔就走,其实真正携带出海的也就些金银细软,许多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扔了。

可这一次,抢到的东西太多了,而且是两万多海盗,大小十几股势力,那部分财物,他们都不舍得放弃,这就造成了时间的拖延,反倒是把倭寇的灵活特点给丧失了。

夺下钱塘县第三天,已经变成废墟的临海卫私港,已经算是卖给毛珏的吴馆大掌柜洛宁带着十几个活计,这头还在一件件的把虏来的财物登记在册,装着船那头,官道上,几匹烈马扬着漫天灰尘狂奔了过来,离得进了,为首那个骑士焦虑的把一面沈家字号旗帜来回摆动,被炮火轰塌了的城墙底下,举着成排火铳的义乌兵这才放下了枪。

估计沈光祚这老头子一辈子也没上过这么大的海船,不过攀登到船上,老家伙也没有心情去多做感叹,毛珏这才刚刚推开门想要去迎接,老家伙已经急不可耐的猛地冲了进去。

“朝廷发兵了!集结金山,宝山,华庭,乍浦,海宁等十二个卫所,一共十万余大军,即将围剿杭州城的倭寇。”

“大军已经集结在海宁,由浙直总督叶云庭提督军务,浙江总兵赵孟起,海盐参将于卤,还有华庭兵备道,嘉兴游击等十多员将领领兵,三天以后在海宁誓师,就要南下杭州了!现在朝廷大军已经派遣细作到城内,联络我们这些大族作为内应!”

一口气儿吼完了这么长一句,也真难为沈光祚这个老头子了,吼得嗓子冒烟,他这才停顿一下,吸了口气,这才把最后一句吐露出来。

“见好就收吧!”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王师集结

沈光祚一双昏花老眼瞪得跟灯泡一般,目光焦虑的瞪着毛珏,毛珏亦是瞪俩玻璃球眼睛,看着他,好一会,沈光祚才没好气的一撇子拍了上去。

“瞪着老夫做什么,还不赶紧拿主意?”

“舅爷,这次您没注意了啊?”

胡子差不点没气歪了,沈光祚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你的军队,你找来的倭寇,老夫拿什么主意?”

头一次这老头没叫嚷这个叫嚷那个,毛珏还真不习惯了,等他吼完了,毛珏这才掏了掏嗡嗡作响的耳朵。

“我拿主意是吧?既然如此,那就应战吧!”

“应战!,你疯了吗?”

…………

“应战,你疯了吗?”

简直和沈光祚的口吻一模一样,当天晚上那些倭人,海盗首领几乎是众口一词,甚至有人都把拳头敲在桌子上咣咣作响,幸亏傍晚素衣出去透气去了,不然还不得让他们给吓到了。

刷的一下,毛珏很帅气的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三点!其一朝廷大军浮夸之风久已,几千人马就敢号称几万,几十万!说是十万大军,能有三万就撑死了,海上咱们有六千余,这儿还有一万八,人数上,并不处于劣势。”

“其二,戚家军已死!义乌金华已经有十多年没出过兵丁了,嘉靖倭乱之后,战斗力高超的南兵制度早已经取消,还记得嘉靖三十四年吗?五十三个倭人横行江浙八十天,洗劫浙,直,徽三省二十多个州府,还杀伤了官军四五千。”

“就算有戚继光的岑港之战又如何?官军上万大军攻击王直义子才一千多人,打了半年,自己死伤三千多,还让不少人逃了!就这些豆腐兵,你们怕吗?亏一个个还叫号着什么九州第一弓取,北海第一剑豪的!”

这话主要说的就是斋藤小次郎,刚刚就数这个矮子叫嚷的最欢,被毛珏一句话,揶的老脸通红,脑门上似乎都充血一般,嘴里又是飙着倭语脏话,然而这一番话说完,绝大部分海盗头目已经是低下头深思了起来,照着毛珏这个说法,打还真是不成问题。

可算忽悠上道了,毛珏又是笑眯眯的举起了第三根手指。

“其三,杭州!”

“这次那些地主富家可是一个都没跑了,抄出来的钱粮布匹价值不下五百万两,甚至更多,现在才运出来三分之一,有了这笔钱粮,三年时间都不用出窝!而且这支军队应当是集结了浙东南直隶沿海绝大部分兵力了,击败了他们,松湖常就对咱们敞开了大门,这些江南世家有多富你们也看到了,要不要打?”

不要和穷队提钱,世界第一中单都能单杀!听着亮晶晶的银子,一大帮海贼倭寇也是双眼亮的犹如灯泡那样,就算刚刚打退堂鼓的斋藤小次郎,也是忍不住兴奋的举起了倭刀,在那儿嗷嗷的喊着。

“战!战!战!”

一帮子只张肌肉不长脑容量的家伙被鼓舞的热血沸腾,或是举刀,或是敲着桌子,像是群山精野怪那样,看着这么容易就挑起了这些盗头的狂热,毛珏禁不住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旋即带着诡异的笑容,又把目光落在了晃着刀嗷嗷叫的斋藤小次郎身上。

蛇无头不行,更不要说那些连编制都没有,乱哄哄的倭寇海盗了,就算毛珏不小气,留他们吃晚饭,一帮子疑神疑鬼的海盗头子依旧是纷纷告辞。这场会议除了说服这些海盗,毛珏还制定了作战计划,为了实施,李德庸这个话事人就也跟着一起告辞了回去,偌大的会议室内,就剩下了毛珏,庞大海,毛槊三个。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毛珏那二十几个近卫亲勋全都死在了桃花渡口,新来的近卫似乎还没有适应,到现在没有点灯,屋子内亦是昏暗一片,最后李德庸行礼出去过后,对着他两人,毛珏也是摆了摆手。

“虽然不打算让亲兵团与义乌兵上,可这两部也不能松懈下来,这大明朝,真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你们也回去歇着吧,养足精神,给本将好好盯着!”

“知道了,将爷!”

庞大海是就势告退,毕竟是亲卫头目,临走前,毛槊还多看了一眼屋里的油灯,他出去后,隐约能听到毛槊对着近卫成员的训斥声。

二十二个近卫团成员,都是在庞家百户所还有皮岛镇城招募的,算是东江最核心的一批老成员了,这么一下子全都换成了新面孔,到现在毛珏还没想好回了东江,如何面对这些他们迎接过来的家人。

这也是哪怕面对明军也要打的原因之一,松江吴家,吴家的根基可是在松江!账没收完就让他离开江南,他这辈子都不会甘心的。

说话的功夫,门又是咯吱一声被推开,还当是素衣回来了,毛珏便也没回头,接着坐在他那靠着窗户的圈椅上装着忧郁宅男,然而冷不防,一巴掌狠狠拍在了他的脑门上,旋即一声熟悉的训斥扑面而来。

“忤逆后生!”

不用说,新认识的亲戚,舅爷沈光祚,不过老家伙凶是凶点,管的闲事儿也不少,好歹是个真亲戚,比太平镇上那些姓毛的假亲戚是强多了,想着,毛珏又是无奈的赶紧站起身,上前来了一鞠躬。

“舅爷,又有何训示,小子听着呢!”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吴荇也死了,陈家那丫头也被你当个奴隶似得关起来了,什么深仇大恨也该解决了吧?该放手了吧?你还要唆使那些倭寇与朝廷大军决一死战,你真的要造反吗?”

“造反?当然不是!”

这罪名可不是随便背的,毛珏立马是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一般,那手掌贴在心脏上,恨不得把心掏向明月来证明自己对朱家王朝的忠诚一般,毛珏那叫个正义凛然,义正言辞的说道。

“恰恰相反,舅爷,小子这是再为朝廷尽忠啊!”

沈光祚都被他这一副神情虎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又是恼火的一巴掌拍在了毛珏脑门上。

“放屁!真当老夫老糊涂了不成?就算你为了报仇,打下了杭州城,老夫都理解了!你这兴兵对抗朝廷大军,算什么尽忠?”

之前还担心毛珏,让他快跑,可这会儿听他分析完敌我之后,沈光祚又开始担心起集结起来的朝廷大军来了,老家伙唾沫星子飞溅,都喷了毛珏一脸。还没到唾面自干的程度,毛珏是悲催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方才无奈的一抱拳。

“舅爷!你们江南人太安逸了!”

“天子圣明,我们安逸怎么了?”

沈老头禁不住翻了个白眼,可听的毛珏却是重重摇了摇头。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个大道理不用我给您讲吧?嘉靖年间,东南倭乱频繁,民间也是死伤掺重,众人同仇敌忾到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带着乡兵乡勇战死的文人世家都有多少,书生尚且不避死,人人关心国事,这才有了万历初年的鼎盛,以至于万历帝三十年不临朝,我大明也撑得下去。”

“可安逸这几十年,您看看,这些书生士子堕落成什么样,遍身女衣者,尽是读书人!要么玩弄享乐,要么向吴荇这样的,满心是争权夺利,为了剥个出名,为了个争风吃醋,居然对我这个辽东重镇的封疆大将下毒手,他就没想过,我要是死了,对朝廷战局有什么影响吗?还是他根本不在乎?”

“文人是大明的支柱,朝廷官员,多取自东南,都是这样的利益熏心的野心家上朝,大明朝能不危机四伏,岌岌可危吗?”

拍着胸脯,毛珏一翻呛问问的沈光祚是哑口无言,也没给这个老家伙接着想的时间,毛珏又是豪气的向窗外一挥手。

“这个怒目金刚就由我毛珏来当了!我就是要击破眼前这些东南豆腐兵,让江南世家对危险重新认识起来,感觉到切肤之痛!他们方能脱胎换骨,被打醒起来!”

威武之躯一抖,王八之气一发!就算沈光祚是杭州名士,也该拜倒在自己裤腿儿之下了吧?然而毛珏自我感觉良好了半天,迎来的却是当头一巴掌。

“放屁,你小子就是想杀到松江,对吴家赶尽杀绝!”

自己这舅爷是真不傻……,揉着脑门,对着老家伙吹胡子瞪眼的老脸,毛珏悲催的揉着脑门悻悻然的憨笑着。

“这……,呃……,这……,是有一部分这方面原因,不过主要原因还是为国尽忠啊!舅爷!”

“算了,歪理老夫说不过你,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记住,你现在背的不是自己一条命,还有陈家,我沈家三百多族人的性命,别玩的太脱了!”

无奈摇着头,背着手转身向门外走去,门口处沈光祚忽然又是极目眺望向黑森森的海岸线,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这江南世家,是该敲打敲打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明军与明军

记得后世有一句玩笑话,我狠起来,连队友都杀!如今毛珏是绝对达到了这个够狠劲儿,就算对方同样是明军,他也要杀!

大明的发展呈现一个英文数字M形,第一次发展巅峰是永乐之后的仁宣之治,经历了统一战争的血腥,靖难之役的残酷,七下西洋的辉煌,五征漠北的壮烈,大明的士人开始安定下来,那个时候,政治清明,法律森严,世家地主也不像是如今这般无法无天。

第二个盛世则算是万历初期的梦幻般的时代,也许是一同经济了嘉靖隆庆年间的倭乱,士大夫阶层与下层平民的关系还算是缓和,社会矛盾也没有那般尖锐,民众还算得上安居乐业。

可随着安定的持续,新生一带的世家子弟,江南书生愈发的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政治上自私自利,党争不止,地方上目无法纪,对兼并土地上的佃户佃奴生杀由心,琴娘的遭遇仅仅是一个缩影而已,社会矛盾已经尖锐到了极点。

希望这一次能打醒一些人吧!

毛珏的三个月假期算是彻底过了,希望毛文龙不会扣他俸禄。端着望远镜张望着,五月的杭州城,本来应当郁郁葱葱种满了水稻的外平原上,此时却被一双双脚步践踏的满是狼藉,一张张明字大旗犹如烈焰飞红那样,摇曳的招展着,虽然脚步很凌乱,可人群却是厚厚的看不到边际,自杭州陷落后,汇聚了江南各路援军的官军大队伍,终于是在海宁誓师,压到了杭州城底下。

只不过与打完就走的倭寇不同,这次海贼们似乎完全不想吐出到口的肥肉,居然是摆出了个森然的防御阵形。

而且倭寇还没有选择防御杭州城墙,而是推了出去,在杭州城下的青龙山旁的丁兰镇摆下阵势。

典型的江南市镇,青砖绿瓦,狭窄的巷道,还有纵横交错的水网,海贼们在巷道间摆设下街垒,弓箭手藏身到街楼之间,复杂的地形让这场战斗一场艰难。

虽然是海贼的盟主,可内心深处,毛珏其实非常希望明军能赢,毕竟这些人才是自己真正的盟军,如果后金发动大规模进攻,毛珏还是得依赖这些关内援军与自己共同奋战的,他们强点,自己也就安全一些。

“啧啧,人还真不少!”

身份太敏感,毛珏还是没有亲自出现在战场上,而是距离战场十多里外萧山上,搭建了个野战帐篷,他那个小炮筒一样的望远镜又派上可了用场,搬着炮筒,他是来回巡视着战线。

明军来的人马比他预料到要多,差不多四万五到五万,也难怪,明军自己也知道戚家军已死,如今的江南武备连嘉靖年间抗倭战争前期都不如,没有几倍的人马,他们是不敢来找杭州城倭寇的麻烦。毕竟这倭寇规模,已经赶得上台州之战了,没有几倍的兵力,明军根本不敢应战。

只不过五万人绝大部分都是步兵,骑兵仅仅一千多,可怜兮兮的吊在大阵下方就跟一大盘豆腐切出来一块那样。

军阵上,明军倒是气势更胜一筹,毕竟倭寇,一群业余强盗组成的军队什么破布烂衫都往自己身上批,最近这抢了杭州城,有的还一头月带头秃瓢,却穿着明人士子丝绸长衫,要多别扭有多别扭的,一看就是地方武装游击队。

相比之下,明军虽然穷,武备废弛,好歹一身战袍还是人人备齐的,胸口和背面挂着皮甲或者纸甲,最前面还是一大片的虎头盾牌,看上去就精神,就是政府军。

戚继光到底是留下了些东西,架在盾牌上,是密密麻麻的狼筅,前锋还有步兵抱着虎蹲炮冲到了前面,架起一连串的小炮,这阵型,和当年戚继光的鸳鸯阵颇有些相似。

整个军阵足足有几里长,十排以上的宽度,刀枪林立,旗帜飞扬,破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模样。

毕竟是礼仪之邦,开战之前一些废话还是要讲的,明军军阵中,一个文书模样的官员骑着马跑到了两军阵前,扬起嗓子大声嚷嚷起来。

他嚷嚷的无非是什么海外贼寇,犯我疆域,识相的快快滚蛋云云。倭寇也是有闲心,居然也派出个和尚模样的家伙,也是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倭语。

那场面,简直就是鸡同鸭讲,谁都听不明白谁,还好,都知道这是个废话环节,各自讲完了,就又返回了各自的军阵。

也不知道是是浙江总兵还是浙江直总督吼下来的命令,本来自成一体的巨大军阵水银那样流动了起来,首先就是虎蹲炮队,一百五十多门小炮先被几百人抱着猛地向前冲,直冲到了丁兰镇前三百多米撂下,紧接着,一阵此起彼伏的炮吼轰鸣在了镇子前。

别看虎蹲炮小,也是炮!药丸子大小的炮弹铺天盖地落在了丁兰镇内,哗啦的声音中,青色的砖瓦噼里啪啦碎成无数块往下掉,铸墙的板子被打了个通透,哗的一声木刺飞溅,瞬间墙体倾斜,短时间内,原本整洁的江南小镇就被轰的千疮百孔。

不过这一幕看的凶,毛珏却是直摇头,这也就欺负欺负缺乏骑兵,火炮的倭寇,要是对上建奴,一个牛录的骑兵足以让这支炮队血本无归。

而且虎蹲炮的威力还是太小,这一阵炮击看上去凶狠,实际上也就把房盖轰乱了点,对藏在里面的倭寇杀伤力并不是太大,这要是红夷大炮,恐怕一条街都得塌了,哪怕是六磅鹰炮,也能轰个摇摇欲坠,看样子自己升级虎蹲炮还是迫在眉睫。

思考间,炮轰了四五分钟也停下了怒吼,紧跟着,举着虎牌的大队明军终于开始了冲锋,应该有一百多支小队洪流那样脱离了大队伍,直勾勾的向丁兰镇大街冲杀去,不过看到这一幕,毛珏已经是不想看了,把望远镜撂到了一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带过来的葡萄酒扯开塞子就灌了一口。

战场上,战局还在进行,沿着丁兰镇三条街口,这些个鸳鸯阵小队急不可耐的杀了进去,可阵型配置不错,训练却是一点儿也没有,这些明军连抢占制高点这点观念都没意识到,直勾勾奔着摆着后面十几米的倭寇街垒奔去。

的确,这个街垒算得上薄弱点,每个街垒居然只有三四个倭寇握着倭刀在那儿八嘎八嘎的乱叫着,但是,水无常势兵无长形!惊喜的叫喊中,两边塌了房盖的民居忽然冒出来了密密麻麻的火铳手,不少东海海盗一边在海上做生意,一边打劫的,火炮装备量少,可是火枪却是充足,那种倭人式重铁炮,口径比明军鸟铳都宽一倍,没等缺乏训练的明军火枪手反应过来,身后咣咣的枪响已经狠狠地砸在了这些明军的背后,喷血中,足足百十号人马直接就趴在了。

街道是井字形,没等前面的明军虎牌狼筅长矛兵杀到,街道转角处又是在吼叫中跑出来密密麻麻的倭寇海贼大军,江南抗倭常用的竹枪,倒是被倭人拍上了用场狼筅长三米,竹竿却有五米多长,正好长一截顶在了明军虎牌上,这些种地兵太缺乏训练,体力上居然都不如这些矮子,居然被挫的东倒西歪,旋即高举长刀的浪人,海盗鬼叫着冲入阵型,如果要是戚家军在,哪怕是拼命血战,以死换命,也会把突进来的倭寇打出去,可这些南军,根本没有这个战斗意志。

一路败退就此开始。

站在阵外,眼看着三条街官军丢盔弃甲,哭喊着逃逸着,外延的官军大阵明显急了,典型的文官指挥,也不管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又是一阵密集的虎蹲炮轰击,漫天的烟雾中,的确杀伤了些倭寇,然而后撤中的官军队伍伤亡恐怕更大,炮火轰鸣下,残余的几百多人跟丢了魂儿那样,狼狈的退回了本阵。

还是典型的文官指挥,这第一波惨败非但没有总结下经验,反倒是处斩了十来个带头溃退的逃兵,接着第二股两千多人攻击梯队再一次又是呐喊着向城寨攻击去。

看到这一幕,毛珏连坐在那儿待着的兴趣都没有了,就连兴致满满捡起望远镜的庞大海,毛槊两个都是直摇头,打的太笨了!

抬头看了看天儿还早,打了个哈欠,毛珏干脆是一挥手,让亲兵把东西卷吧卷吧塞到马褡裢上,打道回府了,这场仗,实在是没有看头!

百多骑顺着萧山的小道狂奔而下,钱塘江对面,巨大的轰鸣声与溃散的惨叫声又是凌乱的传了过来,一地尸骸倒伏在巷子口,几十个倭人,汉人的假鬼子武士高举着刀剑,双眼瞪得滚圆,亢奋的大叫嘶吼着。可对着他们,官军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哭喊逃窜,一个敢回头的都没有。

大明的武备废弛,溃烂如斯,当年跟随朱元璋,敢与蒙元铁骑决一死战的南军勇士,已经看不到丝毫轮廓了。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一百九十九章.血染钱塘

杭州之战似乎也要像岑港之战那样拖入漫长持久了,第一天投入数轮进攻,全折在了小小的丁兰镇上,当天伤亡就足达上千。

经历了三天战火,安逸的江南小镇完全变成了一副地狱形态,外延的镇子建筑七扭八歪,喷溅满了鲜血,还到处被火焰给熏黑了。街道间,江南最常见的竹子绑成的鹿柴上,鲜血淋漓的人头挂的到处都是,镇子口,斋藤小次郎嚣张的高举着倭刀,在那儿呱啦呱啦的叫嚣着倭语。

“踏踏开,八嘎!”

可惜,任由他叫嚷的响亮,对面黑森森的明军大营中,也没一个敢于出战的,这五天,小镇简直成为了官军的梦魇。

其实这场仗,官军也不是没有赢面,自少毛珏指挥就是如此,战略上,这是大明的国土,倭寇是孤军深入,最怕的就是被包围,所以才宁愿出城与官军作战,也不憋在城里,如果毛珏指挥,分兵一部下萧山,从后面迂回杭州,主力就地扎营,就地防御。

鸟铳明军也有不少,而且倭寇战斗力比建奴要低得多,前后夹击,再煽动杭州市民造反,不出几天,倭寇就得败逃。

可如今是没有机会了,进攻受挫伤了军心不说,成筐成筐的脑袋运回城里,就吴荇那般书生那个德行,谁敢起来造反?

今天一天,明军也没发起个像样的进攻,仅仅上午用虎蹲炮,火铳对着丁兰镇乱射了一通,火铳还是在射程之外,两百多米,大象都打不中,也难怪斋藤小次郎如此的嚣张无礼。

估计那位浙直总督叶云庭大人已经失去了胜利的信心,把兵马囤在这儿,要么希望杭州人自己反起来,要么就是等倭寇抢够了自己返回大海,反正让他发起大规模进攻,他是不敢了,官军也没有这个实力了。

不过有一句西方军事俗语估计这位叶大人没有听过,现在或者永远!

随着夜幕的降临,劳累了半天,背着发热的鸟铳,抱着滚烫的虎蹲炮,一众明军疲惫且无精打采的返回了大营。

而且电视剧中一大堆帐篷组成的军营实际上也是虚构的,兵器都是锈迹斑斑,哪儿有银钱来置办那么多的帆布,军士们仅仅能砍下些木头树枝之类,搭建个简陋的小棚子来遮风挡雨,什么蚂蚁蚊虫,根本阻挡不住。

条件艰苦的瘆人。

只有将官们还有文官们才有资格享受一顶舒适的帐篷。

“他娘的,老子喂蚊子,他们搂娘们!”

就挨着中军帐不远,眼看着火光中赵大人帐篷内几个女子的衣袖挥舞纷纷,才放了一天炮仗的虎蹲炮手张二牛满肚子不平的哼哼着。

“行了老张,照比老刘,你我就幸运多了!”

同伙的鸟铳手李大头是打着哈欠翻了个身,这话听的张二牛那张邹巴巴的老脸忍不住无奈的叹了口气。

的确,好歹他俩还活着,不像那个同卫所的倒霉鬼,第二天进攻中被抽进了第三波进攻序列,一个伙就俩人活了下来,他被浪人割了头,脑袋现在还悬挂在丁兰镇的街口竹栅栏上。

“活着,就比什么都强啊!”

还是不舒服,李大头又是翻了回来,含含糊糊的嘟囔着,这次没等老张搭话,巡视过来的军官已经大声呵斥起来。

“不许交头接耳!”

“得,睡觉!明天还得折腾呢!”

实在忍不了脑袋顶上的蚊子,李大头干脆抓了一大把树叶子盖在了自己脑袋上,不做声了,夜里风还是挺冷的,抱着尚且有点热度的虎蹲炮,张二牛也是窝了窝脑袋闭上了眼睛。

能活着,就是好啊!

两个种了半辈子别人田,大米都没吃过几回的老军户却浑然不知道,这点希望也变成了奢求。

…………

虽然没有夜视望远镜,可毛珏还是把他的小炮筒给架了起来,站在萧山上,对岸明军的灯火阑珊清晰入眼。

不过今天跟在他身旁,还多了个人,看着他面色凝重的放下望远镜,忍不住,沈光祚又是老脸凝重的询问了起来。

“真的要开始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毛珏亦是无奈的摇摇头,可旋即,他又是无奈的回过头,对着沈光祚重重一摊手。

“舅爷,毕竟是五万大军,您真的就一点儿信心都没有吗?”

“你自己心里明白啊!”

老脸疾苦的犹如菩萨老僧,沈光祚自己也是长叹一声,如果说刚听到朝廷平贼大军南下时候,他是恐慌的话,如今只剩下失望了。

听着他的叹息,回过头去,毛珏再一次端起了望远镜。

的确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接着漆黑的夜色,在望远镜难以辨识的黑暗中,忽然几率寒光倒映着月色,反射了过来。

…………

“谁?谁在哪里?”

草鞋踩在压倒的秧苗上森森作响,正百无聊赖的巡视着,忽然巡逻队中队尾的官军愕然回过了头。

然而,这一声却没有引起同袍的重视。

“阿三,你快别疑神疑鬼的了!是,你是娶了阿吉他老婆,可也是他临死前托你照顾的,放心,他不可能回来找你的!”

这儿是什么地方?好撑十万官军的大军背后!谁敢在老虎眼皮下打盹?应该是同一个卫所的,扛着长矛打着哈欠,那个伍长依旧毫不在乎的嘀咕着。

然而伍长的话非但没有安抚住队伍尾巴的阿三,他的声音反倒是更加颤抖起来。

“可,可是……,头……”

“我说没有鬼,别再……”

终于恼火了,那伙长猛地回过头,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他的瞳孔却是猛然放大了。

就在阿三指的那个方向,安全的大后方海宁,他看到了无数张鬼脸,寒光森森的倭刀映衬着月光,显得愈发的杀气凛然,真有如一群鬼那样,双手执刀,竟然是毫无声息,最近的,已经距离他们不足十来米了。

生硬的咽了口唾沫,在那森然刀光笼罩自己小队的前一秒,伍长凄厉喊声终于划破了夜色的沉寂。

“敌,敌袭,倭寇来了啊!!!”

噗嗤~

…………

叫喊声也终于在官军军营中引起了混乱,太缺乏训练了,许多人居然还没意识到什么事情,许多人惊愕的趴在栅栏上,向外张望着,缓缓的,天空中一大串闪闪发光的流星忽然映入他们眼中,呼啸的风声入耳,一些老兵这才猛然惊醒。

“倭寇的火箭,快跑!”

瞬间,北面的官军大营犹如大雨天的蚂蚁,散了架,一米多长的倭箭噼噼啪啪的扎入人体中,将趴在栅栏上看热闹的新丁活活钉死在上面,箭头的火光点燃了帐篷,草料堆,熊熊烈火开始引燃了半边天,营门口,一员千户还在嘶声竭力的想要维持住秩序,可却不防身后忽然传来冷笑声,惊骇的回过头,雪亮的刀刃还有喷着血骇人的山鬼面具赫然映入他瞳孔。

噗呲~

墙上的影子晃动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飞起,些许液体喷溅起来。

后军人数不少,多达一万多,可这儿靠着大后方,多是些辎重兵老弱,不到十几分钟,就被攻破了,月光下,戴着山鬼面具怒吼着向前冲的真倭假倭,又是与中军官军撞在了一团。

帐篷前,一把倭刀挥舞着,咔嚓的几声中,几个官军先后被砍倒刀下,血喷溅在帐篷上,窝棚后面,一个十几岁的小子恐惧的呐喊着,不管不顾推着把长枪扎出去,噗的一声捅进了个刚冲出来的倭寇胸口,怒吼着把他扎进了粮食车上。

握着那长矛,透过山鬼面具,倭寇依旧面无表情的的看着他,终于,勇气耗尽,松开手,那个小伙子又是恐惧大叫着向后踉跄着逃着,他身边根本没有一个战友,几把寒光闪闪的倭刀毫无困难的追上他,左面的浪人一刀断腿,痛苦的瘫软在地上,那官军还绝望的向前伸着手,背后,狞笑中一把把刀子凶残的扎下,血,喷涌着。

就在官军中军苦苦支撑的时候,前军,又是出现了无数萤火虫般的光亮点,紧接着砰砰的铁炮轰鸣横扫了官军大营,站在哨塔上的官军尸体扑腾扑腾掉落下来,端着鸟铳想要还击的官军亦是死伤狼藉。

不管是真倭假倭,人人拿着一把金扇子,右手拎刀,左**荡的把扇子举在头顶,鬼一般呐喊叫嚷着,在火光倒映下,金扇子反射的光刺得官军睁不开眼睛,冲在最前面,斋藤小次郎反手两刀就砍翻了连个官军,高举着一把血淋淋的长刀,站在个草堆上,一双眼睛瞪得仿佛要裂开那样,嚣张的大吼着。

在他的鬼叫中,前营的官军也是纷纷溃退着。

前后夹击,五万多人的巨大官军部队变成了块巨大的牛肉,任由四面八方的刀子狠狠切了进来,切割成无数块。

这就是毛珏制定的作战计划,因为是指挥倭寇,也是参考了他们倭人本土的战术战略,武田信玄川中岛合战中用过的啄木鸟战法。

啄木鸟啄树时,往往在上面啄个洞,下面留下本来虫洞,在下洞前等候,震动中洞内的虫子惊慌的往往就从下方虫洞逃出,落入了啄木鸟口中。

运用在战术上也是本队像上洞那样作为诱饵,吸引目光,在敌人背后派出精锐奇袭队,当奇袭队冲入敌人背后,打的热火朝天时候,本队再一拥而上,无往不利。

除了第一天,两万多倭寇海贼信心不足,全员防御在杭州城外,之后每一天,都有一部分精锐浪人,假倭刀客被运输往杭州湾,官军进取不足,没有攻下紧挨着杭州城,隔着钱塘江的萧山县恶果展露无疑,四天时间,将近一万海贼大军被输送到了海上,和先前围攻舟山的六千余倭寇浪人汇合,再一次从海宁登陆,绕到了官军背后。

《孙子兵法:谋攻篇》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这浙直总督叶云庭既不知道自己兵马究竟有多大的战斗力,也不知道海贼军的底细与优势在那儿,空仗着一句大话十万大军莽撞的杀了过来,他要是能不败,还真是得祖坟冒青烟了!

刀剑相交,鲜血迸发,官军不是没有最后的机会,毕竟官军人马要比海贼多一倍,而且海贼的组织能力其实不强,分为十几股势力,彼此之间还勾心斗角,要是有一个强力大将站出来,力挽狂澜就盯着几股倭寇狠打,巨大伤亡下,绝对能打出缺口来,最起码守住大营不成问题。

可惜,官军这几个文官首脑,将领啥都没做。

一个站出来力挽狂澜的都没有!

惊恐的叫声中,令张二牛垂涎欲滴的几个江南歌女惊叫着拖着水袖四散而逃,而风度翩翩的叶总督别说去管她们,连他的祖师爷,孔圣人教导的君子死而冠不免都顾及不到了,官帽居然是反戴着,惊慌失措的对着身边亲兵叫嚷着。

“牵马!快牵马!互送本督突围出去,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

趴在窝棚后头,张二牛眼睁睁看着这些天神奇非凡,吆五喝六的总督大人趴在马上,一溜烟的向西面溃逃出去,转眼没了踪影,再回头张望下,前营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火海,狠了下心,张二牛忽然重重的捅了捅面如土色的李大头,对着塌了一半的中军大帐斜了下头。

迷惑了下,这个种了半辈子地,拿锄头比拿火铳的时间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老军汉也是恍然一点头,秩序已经崩溃,两人鸟悄的摸进了叶总督的中军帐内,片刻之后揣着满满的一怀东西,又是向相反的方向逃去。

你们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大官儿都跑了,我们这些成年成年吃不饱的小兵跟着拼什么啊?

战争进行了大半个时辰,整个南军兵团就彻底溃败了,偌大的军营燃烧起熊熊烈火,狂如白昼,无数官军哭喊着四散而逃,钱塘江边,不知道多少人在海贼的追杀之下,或是被砍死,掉落江里,或是干脆走投无路,自己跳进湍急的钱塘江,密密麻麻的尸骸混杂着血水,几乎要把江面都给覆盖住了。

“五万人啊!如此不堪一击?”

望远镜中,毛珏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摇着头,这让他又想起了大凌河战场,这样的盟友,不值得依靠不说,关键时刻甚至还会拖累你一把,心头,毛珏是对这个大明朝失望到了极点。

另一头,沈光祚也是吧嗒着干瘪的嘴唇,那股子新鲜的血腥味迎面而来,他干脆晃了晃脑袋。

“我们走吧!”

(本章完)

第二百章.分地

一切终于是按照毛珏写的剧本走了下去,钱塘大败,浙东南直隶东南几府兵力荡然无存,大明朝最富庶的地区空空荡荡的暴露在海贼的魔爪下。

似乎嘉靖年间动摇国本的东南之乱再现了,南京震动,江南震动,秦淮河上醉生梦死的士大夫终于是惶惶然拖着袖子回家,开始收拾细软,准备跑路,至于派往京师的求援信使,犹如过江之鲫。

可就在这功夫另一件震惊朝廷的大事发生了,江南锦衣卫探知,这次倭寇入侵,竟然是因为松江吴家,钱塘宋家等几个江南豪族勾结倭寇出卖违禁品,结果分赃不均召来的海寇入侵,当天,南京镇守中官蒋敬就下令把南京督察院经历吴文华,鸿胪寺右寺丞宋荸,南京户部郎中魏渊古等三十余江南士族官员,为了求得脱罪,浙直总督叶云庭也把兵败的原因推到他们几家通倭,反正礼部侍郎吴尔成几个朝廷大员都死了,墙倒众人推呗。

可这一下子,偏偏触动了江南豪族那敏感的神经,宦官干政啊!天启年间,这些世家与魏忠贤的爪牙斗了多少次?死了多少人?怎么能忍啊?

蒋敬这一动手,东林复社都炸了锅,大家发挥了大明王朝文官一管的良好党争传统,近在咫尺的倭寇都不顾了,家也不逃了,五月份,数千文人士族聚拢应天,咆哮着涌向南京中央官属,叫嚷着要太监们放人,士子衣决连城,气势汹汹。

至于倭寇攻破了嘉兴,已经逼近南直隶边境什么的,完全不在乎!党争名分面前,倭寇杀两个人算什么?

至于小小的铁义副将得到致仕官员沈光祚求援,带着新训练的义乌兵收复了杭州府什么的,更是丝毫没人注意了。

其实和纷纷扰扰的江南世家相比,毛珏自己同样高尚不到那儿去,他也是因为私仇,收买东海海盗回头来复仇,站在城头上,被战火所毁灭的丁兰镇还历历在目,再往东北方,主战场明军大营好像是大地上一个巨大的伤疤,烧的焦黑的土地,横七竖八的尸骸,箭矢,长矛插在地上,绵延十几里,那一晚上死了多少人,毛珏自己都没有数。

可惜,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举世皆浊我独清,毛珏没那么高觉悟,他就不是那个忍气吞声的脾气,你打老子主意?对不起,哪怕拼个你死我活老子也要搞死你!世享国之厚恩的世家卿大夫都不在乎这个江山社稷了,他一个粗野武夫,文官口中最没忠心大局观的厮杀汉在乎什么?

好歹杭州城头的大王旗又换回了那个鲜红的明字,让被抢的倾家荡产血本无归的各大杭州豪族可算是缓过来一口气,又是重新神气的走上街头。

不过他们和解放这城市的铁义军相处的似乎并不是太好,毛珏在城头向下眺望时候,一大群城内的豪族正围着毛槊,在那儿怒气冲冲的争论着些什么。

“这是怎么了?”

已经将五月份,尸体如果不收拾,一场大瘟疫就避不可免,作为城中少数几个幸存的大族,沈光祚是义不容辞带着族中子弟还有佃户们出城收尸,在地上挖坑才刚回来,老家伙就是愿意闲事儿多,看着城墙底下闹闹哄哄的模样,他忍不住也是好奇的攀上城墙,指着下面问着。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要分地呗!要我派兵赶走那些佃户,我又不是杭州知府,我管他们那事儿!”

“地?”

沈光祚还真是迷糊了下,可旋即,这个当了一辈子官的老油条又是醒悟了过来。

虽然兵灾让各大家族损失掺重,甚至还有好多家被灭族了,可兵灾过去了,就是劫后余生的大家族们发财的好机会了,毕竟银子能抢走,土地却是拿不走的,尤其是各家各族还有官府的田产地册还被烧的差不多了,这既是一件坏事,也是件好事。

只要抓住朝廷知府回归前的漏洞,把地一分,佃户佃奴的卖身契重新一签,用不了几年,他们还是高高在上的富家老爷。

当然,前提是在杭州府重建之前把这些手段做成既得事实,这就得与军官勾结了,把地抢过来标好,把原来的佃农给驱逐出去,一些毁了奴契的佃奴给抓回来让他们重新签订。

一个个大老爷拿捏的某某侍郎某某尚书的帖子,在那儿装四五六七八,让毛珏出面干那缺德事儿,毛珏当然不鸟他们。

不过想明白归想明白,能不能想通却是另一回事,沈光祚这直肠子,脾气立马是上了来,胡子都立了起来,敲着城砖咆哮着。

“这帮败类!大灾刚过,不想着如何去恢复家乡,安定四邻,竟然还想着为了一己私利鱼肉乡里!”

“他们和应天城聚会的书生有什么区别?一个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一个是为了政治红利,为了把持朝廷话语权,不让宦官再压上来,连军国大事都不在意了,他们哪儿还在乎小民的死活?”

抱着胳膊看着底下尚且凌乱的战场,毛珏是轻蔑的哼哼着。

“这些江南文人,坐在一条烂船上尚且毫不知情,还在拼命地拆着船上的木板,构建自己那么个小空间,什么时候船沉了,他们跟着一起沉入深渊时候恐怕都不知道什么是后悔。”

这一句,等于把沈光祚也给骂了进去,他也是江南文人的代表之一,不过这次这个直肠子老家伙却是丝毫没有分辨,为官几十年了,朝中党争,地方兼并,世家大族横行不法,这些弊病他心里何尝不是不知道。

可他沈光祚本身也是这个特权阶级的一员,身在彀中,他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循规蹈矩,表现得太另类的话,说不定就让其他士大夫狠狠的抛下,摔个粉身碎骨了。

大明朝三百多年,果然只有一个海瑞啊!

“对了舅爷,明个海寇就向松江进发,侄孙也率军跟着北上了,这杭州城就交给舅爷了,不过您放心,松江城我是不会打的,只要灭了吴家,我就收手,返回东江去。”

“啊!知道了!”

扭头看着那些还叫嚷不休衣冠楚楚士大夫名士,沈老头是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

毛珏还真是说走就走,傍晚开始,铁义军就陆陆续续的撤出杭州城,晚上叫嚷的凶,见毛珏真要走,残存的世家门阀那些卿大夫致仕官员反倒是慌了神儿,见沈光祚与毛珏关系密切,他们又是抱团儿围在了沈府外面。

“老夫月桥李叟,劳烦小哥通报一声啊!”

“这位小哥,麻烦和沈大人说说,靠着河滩那片地,我赵府让给他了,求他见一面!”

这些杭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个客气的提着礼物抱着拳,可惜,当初因为恼了毛珏,沈光祚都能端出碗闭门羹来,更别说他们了,两扇黑黝黝的大门关的死死的,门脸上沈家门子露出一张苦脸儿,悲催的直摆手。

“诸位回去吧!我家老爷病了!真是谁都见不了!”

沈光祚的确是病了,不过却是心病,这头沈府门口聚拢一大堆人,那头当地沈家的各个房家主,族人,还有沈家的几个庄子庄头全都从后门被偷偷叫了进来。

取意传家授守业之意,沈光祚长子沈传一家在南京当官,次子沈守在家操持家业,还有几个孙子,也全都到了来,在好几十人愕然的神情中,沈守是咳嗽着灰抱着个箱子出了来。

“爹,都在这儿,您要拿这些出来干什么?”

“拿来了?”

“是,爹,拿来了!”

“拿来了就好!”

不明所以中,把箱子递给了坐在院子里圈椅上火炉前面的沈光祚,沈传一头雾水的伺候在一边,莫名其妙看着沈光祚把想箱子打开下一本丢出去。

“老三,这是你们那部分的族产,地契,老五,这是你的,老六,这是你的,还有刘老头,赵老汉,周老叟,这些是你们庄子的地契!”

“老叔?这是要做什么?分家啊?”

拿着地契产业,一个个沈家族人满是莫名其妙,那些佃户庄头更是一肚子雾水了,他们的地契也不是属于他们,而是属于沈光祚的。

“老大人您这是……,难道庄子里有什么做错了的地方吗?”

也没回答这些人的提问咳嗽几下,沈光祚又是寻摸了一圈:“都拿到了是吧?”

“爹,您要干什么……,哎呦!爹,这些账本,怎么能烧呢!”

一个没注意,沈光祚随手把箱子下面那些族产账本,还有历年的欠租借条什么的,全都倒进了火盆里,一下子,至少好几万两着了,惊的沈守是赶紧想要抢出来,可如何能抢的过熊熊烈火?眼看着就烧没了。

“爹啊!您……,您……,您……”

真想说他老糊涂了,可惜无论如何沈守都没敢说,抖动着大袖子一脸的悲催模样,可令他吐血的还不止这个,扶着扶手起来沈光祚忽然是轻松的扑落了下衣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笑呵呵说着。

“明天老夫要跟着毛家侄孙北上东江去了,你愿意跟着就跟着,不愿意跟着,这沈府就留给你,老夫自己去。”

“就这样了,散了吧!”

“爹啊!”

差点没哭出来,三十多快四十的沈家老儿悲催的跪在地上,活像个二百多斤的孩子那样……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

毛珏的原则是,能坐船,为何要走路?

在破旧的临海卫港口,他的舰队现在是舒坦的完全展露出了身姿,那高昂的巨舰,每次都是他骄傲的资本,往岸边上一靠,虽然赶不上当年的郑和舰队,也好歹有着其十分之一的规模了吧?

岸上,雇佣的农户们也是向船上搬运着最后的物资,虽然打劫的是大明自己的城市,可牵线军粮什么的都是毛珏出,他还给倭寇大军提供了几万盒香烟,杭州城的收获,他拿了三成,具体有多少银两,他现在也不知道。

除了这,还陆陆续续上船些垂头丧气,如丧考妣的人,背着包袱踏上船,他们那表情就仿佛要上刑场一般,一个个腿儿直发软。

这些都是洛家庄园与陈家的人,嘴不严的,哪怕是亲族,都被无情的给剃了出来,美其名曰陪嫁,去辽东发展。这年头,辽东就是个大战场,发配犯人的地儿,不过诛九族可不是闹着玩的,两个家族的人也不敢等闲对待,嘴边没门不可靠的下人亲族就只能怪爹妈给自己生的这张嘴了。

又是陈家族人,那天晚上毛珏可是三次差点来个大屠杀,还端来了一百多个脑袋,一想到日后要和这么个杀人魔王生活在一起,这些人更是心头发毛,直感觉前途黯淡无光。

洛宁也来送行了,这个风度翩翩的女掌柜还是那么一身雍容的流苏素白长裙,海边比较冷,还搭上了件貂小袄,怀里抱着她那羽毛团扇,只不过照比刚见到毛珏时候的意气风发,这个女人的神情明显复杂了几分。

最开始,她是自信满满,完全能驾驭的住这么个北地来的武夫,可时间一场,毛珏所做的事儿,所创下的利益,竟然丝毫不下于她这个撑起洛家的老商号,尤其是虽然看似后来自己摆了他一道,可毛珏似乎也没有赔,同样是低价拿走的自己积存的丝绸,他的优势就在于这儿,她洛宁打不开的市场,毛珏就能走。

不过最令洛宁敬畏的,也不知道应该说他是鲁莽还是勇猛,就连她洛宁都不敢触动分毫,江南士族编制了百多年立下的游戏规则,被他轻蔑的一手撕开了,让洛宁头一次看到原来褪下那层大明王朝所给披上的金光,一个个大家士族原来是那么的丑陋与虚弱。

虽然自己也是他复仇的对象之一,毛珏那一刀断了洛缜的腿,等于直接把她这个弟弟的政治生命给杀了,本来洛宁也该恨他这个武夫,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恨不起来,甚至,隐隐还有点羡慕。

远远眺望,那条黝黑的辽东大船,船头上也有个百合花一样的女孩子把着栏杆向下眺望,应该就是素衣吧?

“洛掌柜,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冷不丁一嗓子可算让洛宁回过神来,看着毛珏有些惊奇的模样,这个女强人赶紧是撑出一个笑容来。

“抱歉,有些走神了。”

“我知道最近的事儿有些为难你了,可我也是无奈!”

毛珏智商正常,情商倒是有些不及格,这时候还提这事儿,还好,仅仅一句之后,他又是把话滔滔不绝的转到了生意上来。

“香烟的销量如今不错,今年我还能再走一趟货,预计是五十万盒,销售的利润你提一成,如果有别人想合作,就和他合作,大宗的我再让零点五成价格,按九折出货。”

“好,妾身知道了!”

“还有郑铎郑老夫子代表我留在这儿了,他手里至少掌握了五十万两的现银,松江的南通县,海门县,二十万亩地,你看看有没有办法拿下来。”

“妾身知道……,那是一片滩涂荒地,贫瘠的很,买那块地做什么?”

义乌那块地还能理解点,山田种甘蔗,出糖,全开发出来一年也能有上百万两收益,一片滩涂地,洛宁是实在想不出这儿能种点什么。

“山人自有妙计!”

这地方的确是够荒的,所以在寸土寸金的江南都能空着,而且地价还便宜的很,这儿在后世却是赫赫有名,晚清状元实业家张蹇的中国第一家大生纺纱厂就是建在这里,而且利用这些滩涂,二十几万亩他还建设了大型原材料中心,通海农牧囤垦公司。

辽东是冷的够呛,每年对棉花需求量大的很,偏偏棉花生长对土地要求不大,偏偏对日照,温度要求不少,辽东太冷,冬日来的太快他还中不了。

就算自给自足,在这儿把通海牧垦公司给建立起来,对于东江来说也是赚的。

“你要不愿意,我就让郑铎自己干。”

“还是,还是合伙干吧!”

之前义乌县没抢着投资,洛宁已经后悔了,这次虽然不知道毛珏狐狸里卖的什么药,可她是不想再错过这次赚钱机会,忙不迭的点点头。

毛珏脸上露出一股子暧昧的笑容来,让满是急迫的洛宁脸禁不住红了下,还好毛珏也没多打趣她,而是笑着一抱拳。

“就这些了,那么洛掌柜,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了!”

“恩,将军武运昌盛,平步青云,将军再下江南时候,洛宁当扫榻已迎!”

可这话说完,洛宁的小脸又是变得通红一片,扫榻以迎好像是男人间的承诺,为的是秉烛促膝,彻夜长谈,她一个女人扫榻以迎毛珏这么个大男人,怎么都显得暧昧了几分。

还好,毛珏是没注意她的异样,跟着重重一鞠躬之后,毛珏是笑着扭头上了小船,预备向黑珍珠上划去。

谁知道这功夫,岸边上,几辆马车跑的跟就要飞起来一般,前头还有个骑驴的,在背后嘶声竭力的叫喊着。

“毛将军,等等!”

“沈叔,你来做什么?舅爷!”

好赶得歹赶,马车是赶到了船走之前,看着也是喘着粗气下来的老头子,一瞬间,毛珏的眼睛禁不住瞪得溜圆。

“怎么,不欢迎吗?”

伸手把自己的笔墨,画卷什么的行李从车上拽下来,吹胡子瞪眼的塞进毛珏手里,沈光祚没好气的抖着胡子。

毛珏的脸顿时悲催的拉了下来……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二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毛珏的登陆,杀人计划到底被推迟了,还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他黑珍珠号的船长室内,一张调兵令摆的正正方方,上面加盖着兵部与登莱巡抚孙元化红彤彤的大印。

出大事儿了,山东反了!

历史上给大明造成格外损失的吴桥兵变在毛珏扰乱了走向,拖延了一年多时间后,终于还是爆发了,整个东南部山东被打成一锅粥,今天遇到的锦州骑把总就是原定来镇压山东民变的,奈何毛珏搞出来这一出,南直隶人可以不在乎他们的家乡,可崇祯皇帝还有内阁六部却不能不在乎,大明赋税,多取自江南啊!

这份调兵文告,也是宁远参将吴狄带给他的。

山东这是个难以解决的社会问题了,百万辽民在杨镐一声令下撤回关内了,辽东镇属于山东,这些辽民自然就撤到了山东。

然而这个万事皆妖的时代,山东连自己的本省民众都养不活了,如何去接纳百万辽民,加上朝廷高高在上的阁臣大佬们党争一把好手,制定个安置计划却谁都懒得出力,流离失所挨饿受冻还受人白眼的辽民早已经是一颗定时炸弹那样,埋在这片土地久已。

就差一个火星子。

而这颗火星子居然还是毛珏引发的。

路过登州,他给拿了六万两银子让山东过不下去的辽人买粮返回辽东,问题就出在这了。

“三月十九,山东望族王象春家家仆状告辽东人范文举偷窃族中黄金,搜其行囊,发现金叶子三十,官府收押,择日待审,三月二十二日,数万流民于吴桥变乱,举王化安为主,陷吴桥,搭救罪人范文举,举兵向东,连陷临邑,陵县,商河,青城,五月初围登州。”

“兵部急调宁远兵入关镇压,然杭州倭乱,东南赋税重地震动,故北兵向南,另调东江铁义镇副将毛珏部入关镇压!”

兵部的塘报念完,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亲自经历过这件事儿,毛槊忍不住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到。

“居然是范书生惹起来的!可他怎么可能偷黄金呢?”

“金子是将爷给的呗!这帮子世家多贪婪,你现在还不知道吗?肯定是什么王象鼻子看上他手里的黄金了,设计陷害!”

庞大海看的倒是挺清楚,听的毛珏亦是无奈的摇摇头。

“是啊!匹夫无罪,怀璧有罪!看看这吴家,这些地方豪族要是想找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不知道范文举,杨猛子他们怎么样了?”

“将爷,咱们还去杀吴家满门吗?”

毛槊忽然提出来的话语让毛珏禁不住愣住了,还真是个问题,这面是打的不可开交的孙元化还有辽人,这俩不管哪个,都是毛珏引以为后盾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按照朝廷的一贯尿性,自己休假接不到旨意,东江那头是肯定已经开始调兵,说不定正在向山东进发,没了自己这个主帅,孔有德或者文孟没轻没重打个稀里哗啦的怎么办?

可自己走了,吴家怎么办?毛珏可是咬牙切齿要斩草除根啊!

一张脸郁闷的跟便秘一般,迟疑了足足好几分钟,毛珏这才像个泄气的皮球,无力的摆了摆手。

“吴家先放了吧!辽人,铁义军是咱们的根本!一百个吴家都不上一个范文举,抓紧时间北上,咱们去救登州!”

“那就让东海群盗退回舟山呗?”

“让他们退兵?”

提到这个,毛珏脸上禁不住流露出点古怪来,脸色很是怪异的摇了摇头。

“估计就算是我开口,打的如此顺利,这群强盗也不带退兵的。”

“不过这样正好!”

打定主意拳头猛地扣在手掌心,毛珏对着毛槊点了点头。

“派人联系李德庸,老子要见那群贼头,要快!”

“遵命!”

…………

李德庸这老头子办事还算利索,毛珏发出命令第二天,一帮子盗头就被他汇聚在了华亭县,毛珏也是向回返了一骨碌,自金山卫登陆,去了华庭。

还真是有点黑手党聚会的感觉了,一间铺子里,所有人都是蒙着黑色的斗篷,把脸遮的低低的,刚一进门,又是斋藤小次郎那难听的哇啦哇啦倭语,像狗一样的乱叫着。

“老子军务繁忙,这李德庸老头,又叫本大爷来干什么?给他的抽头没够咋的?”

“斋藤你上闭上臭嘴吧,既然李老邀大家过来,必定有着要事!李老,盟主又有什么吩咐了吗?”

相比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上一场钱塘大战,毛珏的调度还是让大部分华人海盗所信服。这出声的还是个毛珏五百年前的本家,舟山群岛中羊山岛的岛主毛听涛,说起来他的开来头还真不小,五峰船主王直义子毛海峰的后代,正经的海盗世家,其祖父还在岑港与戚继光交过手。

“的确是有些事情,叫你们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要退兵了!”

在李德庸身后绕出来,摘下斗篷,毛珏是漫不经心的把双手按在了桌面上,仿佛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退兵?”

这句话却在海盗头目中炸了锅,那个倭国美浓藩大名后裔的斋藤小次郎立马是哇哇乱叫的跳起来,气急败坏的叫嚷道。

“松江府马上到手,那些懦弱的如绵羊一样的明国烂兵马上就要在武士的刀下哀嚎,然后献上首级了,这个时候退兵?你有毛病吗?”

“是啊!盟主大人,为什么要这个时候退兵!”

最赚钱的买卖莫过于无本生意,正是抢的过瘾的时候,就算羊山岛岛主毛听涛,都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可这议论纷纷听的毛珏却是愈发的不在乎,敲了敲桌子,他满是不耐烦的说道。

“听好了,不是让你们退兵,是老子要退兵了!”

“杭州嘉兴的财帛已经足够我享用一段时间,而且不怕告诉你们,在上海县,我的斥候已经遭遇到了关外的宁远兵,这些关外边军可和江南的绵羊兵不同,真正的敢打敢杀,我犯不着再冒这个风险。”

“至于诸位,你们愿意继续打松江,毛某也没意见,只不过我不奉陪了!”

“老夫也当跟着撤回舟山!”

李德庸也补了一句。

毛珏一番话说完,整个场面顿时静了下来,一帮子海盗头领面面相觑,片刻,这毛听涛又是忍不住谨慎的抱了抱拳头。

“盟主,这关外兵,真有如此厉害?”

“不知道!你们可以自己去试试,反正听我劝的就一块儿退兵,不听劝的老子也没意见,你们看着办!”

又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抱着胳膊,毛珏厌倦的哼哼着,旋即又摆了摆手。

“好好想想吧!先走了!”

不可置信中,毛珏和李德庸还真是离开了这个大堂,一群海贼头目顿时又是惊疑不定的互相交换着颜色,好一会,斋藤小次郎这才又是张开了他那张臭嘴。

“真正的武士,是无所畏惧的,大明的军队都是绵羊,听闻松江的财富堪比杭州,少了他正好,少了个分钱的,也正好去了他的臭规矩!本大爷是要去打一番,你们爱去不去!”

听着他的起哄叫嚷声,当即七八个海贼也是怪叫着扛着刀站了起来,吆五喝六的向外走着。

“船主,咱们怎么办?”

王直毕竟还有些余威,羊山岛附近的几伙海贼,不管倭人还是汉人,都是以毛听涛马首是瞻的,见斋藤等人离去,颇有些心动的几个头目又是凑合到了毛听涛的身边,试探着问道。

也是足足思虑了好一会,这个五峰后人方才凝重的摇了摇头。

“咱们撤!”

“船主,真撤吗?”

抢过一回杭州,可实在令人太心动了,金山银海啊!而且钱塘一战也真让海寇们打出了信心来,一个四十多岁,长得像鲨鱼般壮实的汉子还是忍不住迟疑道,然而这话却坚定了毛听涛的决心。

“这位盟主自北海来,他应该与明军有着不少勾搭,这才能这么清楚明军调动,既然他都打退堂鼓了,那么这关外兵应当是非同小可,小心驶得万年船!银子虽然好,有命花才是真银子!所以,咱们也撤!”

毛听涛的话不仅仅说给他同盟几岛的,还有屋子里其他的东海盗首,见毛听涛往外走了,甲斐武田家的分支武士武田川勇也是跟着一晃倭刀。

“毛船主说的很有道理,咱们也跟着撤!”

他俩人的吆喝中,绝大部分盗首也终于下定决心,见好就收,只剩下几个还是舍不得财的,权衡再三,奔着斋藤小次郎还是追了上去。

下午,金山卫,令整个大明王朝如临大敌的倭寇大军,在毛珏几句话中,居然就此分裂了,二十来股势力,一万六千多海贼重新登船,满载着财宝,向老家返回,而获得了这个圈子的头领位置,斋藤小次郎则是带着剩余八千倭寇海贼,气势汹汹的奔着松江府直接杀了过去。

尽管压低重心,毛珏的风帆战列舰依旧比海贼们的广船,福船,还有关船高上一头,站在尾楼看着下面百舸争流,再看着岸上乱糟糟离去的浪人们,李德庸的老脸上禁不住流露出一股子阴仄仄的笑容来。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没了将爷在其中居中调度,他们就是一群散沙蠢贼,送死还不自知!”

“这也正好了!”

抱着胳膊,毛珏是禁不住把眼睛眯了起来,昂头向天。

“毕竟本将之前与吴家的仇怨江南皆知,这次几个家族被灭门,难免有人怀疑,如今本将是奉命北上了,还有斋藤他们去送死,正好也为我洗脱这个嫌疑了!”

“本将北上之后,李老你接着代表本将在舟山联络控制,和郑铎郑老合作,贩卖咱们的北货,李老的功绩,本将都铭记于心!”

“谢将爷!”

猛地一抱拳,李德庸恭敬的回答着,现在丢了长崎的家他也不后悔了,能让之前对他吆五喝六的海盗头子低眉顺目,夫复何求?

安置了东海群盗,毛珏又是情不自禁的把目光撇向了北方,眯起的眼睛中抑制不住的爆发出一股子锐利来……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会师

华夏的确是地大物博,从江南回来,海面上立马就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这到江南绕了一大圈,居然又饶了回来

也幸亏完全走的近海,要知道这次出事的正好是大明帝国主动脉,京杭大运河起点段杭州与终点段德州,北方向南方转运的军粮,南方向北方运输的漕粮,把大运河塞的满满的,也真佩服了这些朝廷的大老爷,同样一批粮食,非得先到京师户部来个北方旅游,再回去,期间烂掉的,被消耗掉的,不计其数。

不过这也改变不了,一条运河,朝廷上下不知道多少只黑手在其中捞金,明知道是弊政却没有哪个御史言官敢在运河上挑起事端,得罪的利益集团太大了。

这也是一个王朝晚期的悲哀,随着时间的积累,这些阴暗的潜规则沉淀下来愈发的紧密,自上而下的改革往往面临着巨大的阻力,而且极其容易反复,就如同张居正新政那样,人一死,政策立马被撤销,积弊反倒是越来越多。

这好像是中国历史的诅咒那样,每每陷入这个怪圈中,而毛珏与东江也是挣扎在这个艰难的末世中。

了结了东海群贼,第一时间毛珏就抓紧向北赶去,在徐州一带的沿海都根本没有停下补给,直接向山东赶,这已经是北上的第六天了。

“这应该到山东海面了吧!”

一大早晨海面上就是大雾,这古代航海是真艰难,没有GPS,随着洋流走,都不知道自己飘到哪儿了,端着望远镜,毛珏颇有些焦虑的端着他的小炮筒左右观望着,可惜,就算有这玩意,他也没看出去几十米,隐约能看到身前鸿途号风帆战列舰而已。

放下望远镜,毛珏有些焦躁的说道。

“将爷勿慌,咱们的位置,应该已经进入山东海域了。”

幸亏从皮岛借来了不少老船工,一张海图就是这个时代的GPS了,上面放着罗盘,挂着的旗帜还在计算着航速,别的大帆船每天都是船长记录着行程,只有黑珍珠号是大副来计算。

端详着海图,这个五十多岁,当年曾经在明军水师总兵邓子龙麾下参加过万历朝鲜战争的老大副倒是成竹在胸的说着。

看图上,的确是距离山东半岛那个尖儿不远了,可就算如此,毛珏还是心头焦虑,出发前已经明确得到消息,东江出战了,一方面自己的铁义军损失如何他不知道,另一方面这些辽民还是自己的预备兵源,一但死伤太多,他也是难受,最不心疼的就是孙元化了,可这个老官还算是干才,要是他没了,东江背后更加难受。

思虑间,前面的战舰忽然停滞了下来,鸟巢上的旗语兵拼命挥动着旗帜,这是前方有不明船只的讯号,当即整个黑珍珠号的水手亦是忙碌了起来。

“降帆!快点的!你这个蠢货!去前面,解第三根缆绳,前三角帆右转……”

双手把着舵,那个老大副以水手特有的粗野,破口大骂着,在他的叫嚷中,二副三副也是顺利的带着这条庞然大物,在剧烈的咯吱咯吱声音中,掉转了船头,七条巨舰人字形状铺在了最前面,把后面那些大福船,广船,还有买来的关船,苍山船什么的护在背后。

十分之三的杭州城财富可都在这个大船队中,沉一条毛珏都得心疼。

然而今个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那样,戒备中,浓郁的雾气里,同样三个庞然大物的轮廓缓缓露了出来,黝黑的船头也有几米高,斜三角的前帆,巨大的主桅不知道十几米高。

这儿虽然是大明海域,可也是倭寇的活动范围,上次把德川幕府的长崎城拔了,到如今也没看到倭寇的反应,他们可是同样也与西方人有接触,这辽东战列舰的图纸也是从那位把家小安置在朝鲜王京,不知道哪位大名后代家抄出来的,毛珏也不确定倭人能不能造出这种西方战列舰。

主舰位于舰镇左面的第二位置,看着对面的战舰开始缓缓扭过船身,一面吩咐做着同样的战术动作,一面毛珏也是眉头紧锁的喝令道。

“打旗语,告诉对方本将乃是大明东江铁义军!问他们敢与我大明作对吗?”

“遵命!”

鞠了个躬,毛槊是亲自拿着旗帜跑了出去,对着船头桅杆的鸟巢挥舞着,上面的观察哨亦是急促的把旗语打出去,然而片刻之后,毛槊却是满面古怪,又是快步跑了回来。

“将爷,他们说他们也是大明东江镇铁义军……”

“呃……”

…………

还真是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三条是东江最新下水的一级风帆战列舰,白马号,铁山号还有义州号,除了这三条,还有七条小了一大号,五十米左右的二级战列舰,十多条三十米更小一级的补给舰。

其实一个完美的舰队并不一定要全都是庞然大物,大小船配合才是王道,一级战列舰发展到十条,毛珏就打算停止了,剩下的则是二级,三级等更小的,这一次还真是把毛珏那点家底儿都拿了出来,沈戎带领的这支舰队足足有一个团外带一千二百多水手,而且淘汰了之前没有多少炮位的福船,广船型,最小的都有一排的侧舷炮舱。

这才是梦想中的舰队。

有了沈戎带队,毛珏可算是从迷雾中冲了出来,看到了海岸线,大约是后世青岛的位置,停靠在了这儿一座临时的军港中。

靠着岸边,一座颇为整齐的军营就靠在港口边,杭州之战,明军号称十万,可帐篷不到一千顶,这儿毛珏的铁义军看团旗应该才来了五个团,加上后面差不多的辅助兵也不到一万,帐篷数量就有足足两千多。

一个帐篷住人,一个帐篷住马,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估计沈戎之前派小船回来禀告了,码头上,足足十号几号将领已经等候在那儿了,别说,来的真够全的,文孟,孔有德,赵家兄弟,田涛,一般铁义重将都在。

而且这儿居然还多出个新人来。

赵铁汉!

那个毛珏在登州第一个遇到的辽东汉子。

“将爷!”

几个月不见,这帮家伙还算是有良心,一上来全都颇为亲热的上前抱着拳头鞠着躬,尤其是赵铁汉,明显显得激动了不少,一米八多的汉子眼圈居然都红了点。

“都起来吧!真是好久不见了!别说,铁汉壮了不少,倒是小舅你,肥了不少啊!看样子应该派你去鸭绿江对面戎宿啊!”

这几个月勾心斗角,还是眼前这一帮子粗汉最亲切,感慨了一句,拳头又怼在了文孟的肩膀上,毛珏也是开起了玩笑来。

“将爷您也是,几个月连个信儿都没有,不会是被江南的妹子给迷住了,忘了我们这帮老粗了吧?”

故意显呗着关系的亲近,文孟也是哈哈大笑着,然而听的厚面庞大海赶紧使了个眼神。

“老文,别乱说!”

这次江南之旅,的确是有些不顺利,为尊者讳,庞大海是怕引起毛珏的不快,不过他明显把毛珏的气量想小了,伸手摆了摆庞大海,毛珏又是对着有点发愣的文孟点点头。

“这趟发生了点事儿,咱们回去再说!”

“将爷说的没错,咱们陪着将爷回去!”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山东战场

事情还真有点棘手了。

一张大明山东战略图挂在墙上,上面星罗棋布的红色叉叉看的毛珏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一张脸拉的老长。

现在已经不是他能不能把事情安抚下去的问题,而是这场叛乱能不能解决的问题了,自吴桥造反开始,范文举身边已经聚拢了三万多人,先后又在临邑,青州,昌邑,平度击败山东官军,山东巡抚余大成被打的屁滚尿流,缩在济南不敢出来,打到莱州时候人数已经多达二三十万了。

这几年山东大旱,本来就已经是饿殍遍地,还有大量逃兵散落地方,落草为寇,山贼,响马盗格外的多,再加上关外撤回来的辽东流民成为极其严重的社会问题,这些积累在一起,汇聚成如今这个巨大的火药桶,如今点着了,爆炸声整个山东都得为之震撼。

也是因为辽东镇隶属于山东,余大成战败后流民军杀进了莱州境内,登莱巡抚孙元化是立马奏请调动关外兵,也就是毛珏遇到的那股,在莱山,清河一带的确是数次击败流民军,逼迫他们退避半岛西南,让形式好了不少。

可这个节骨眼上,朝中大臣们脑子又抽了,火线上把宁远兵往南调,就剩下孙元化一个鼓掌难撑,结果,就在毛珏到来的五天前,登州城被攻陷了,参将张焘投降,孙元化麾下八千多辽兵也投降了叛军。

更雪上加霜的是,孙元化是大明士大夫中少数的西化派,他接受了天主教洗礼,军中大量装备火器,红夷大炮就有不少,他还雇佣着葡萄牙人雇佣兵为教官,军队战斗力超过了一般的明军。

这可棘手了!

本来毛珏想的挺美,赶紧赶到山东,趁着流民军被打的晕头转向之计向他们卖个好,开个口子让他们如历史上那样逃到辽东,只不过不是带着大明的火器军团投靠建奴,而是投入他东江的怀抱,可如今倒好,王化安拥众二三十万,还有红夷大炮,成建制的辽军,占据了大半的登州,反观自己,东江军也就一万出头,被压在莱州,附近的友军也就浮山所,鳌山所,灵山卫几处本土兵马,加一块也就一万来人,王化安可能投靠自己吗?

“这些是流民,又不是军队,这些山东的地方兵再烂,也不应该被打成这样吧?”

嘴角抽搐着,毛珏悲催的扭过身,愕然的对着几个饿着肚子的军官叫嚷着。

“将爷,这个,还和您有关……”

虽然闹出这么大事儿,不过早期聚拢在登州的三四万辽民是已经输送到东江了,有了劳动力,趁机苏长梅那胖子又在平安道圈了人家李氏朝鲜两个郡,并从流民中组建了第九亲兵团,赵铁汉成了这支兵团的千总。

提到这个,这个瘦高瘦高的汉子也是脸色露出一股古怪的神色来,语气怪异的报了报拳头。

“您忘了,怕辽民受欺负,您给范文举留下了一千多支刺刀火铳吗?”

毛珏顿时更无语了。

“将爷,饭菜都要凉了,您看!”

眼看着毛珏愁眉不展的,旁边毛槊无奈的开口岔开话题道。

“对,仗要打饭也得吃!吃饭!”

一拍大腿,毛珏脸色忽然又是又仇转喜,乐呵呵的站起身来。将爷都开动了,早就渴半天的孔有德立马也是在那儿哈哈傻乐的快步走去。

“就是,将爷说的没错,不就些造反的乱民吗?末将这喝足了,今个就一把大砍刀,把他们全都咔嚓了,拿脑袋换酒喝,快哉快哉!”

“快得了吧!您老,将爷面前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上次猎野猪,谁让头猪撵的满山跑?明个上阵,还得是看文爷的!”

孔有德这粗货还想玩个温酒斩华雄,惹得其他家伙立马是不服气的讥讽过来,尤其是文孟,酒杯一举,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听着那粗言秽语一大堆,几杯黄汤下肚,几个家伙一个比一个能吹,坐在上首,毛珏又是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这麾下都是些什么人啊?

可不知不觉中,那股子焦虑却是轻了不少。就算是面对几十万乱军,这些辽汉依旧是如此风轻云淡,这就是铁义!

…………

说实话,这场仗不好打,不仅仅是敌人实力强悍,而且与毛珏打过的历次战斗都不一样,义州之战,济州岛海战,大凌河之战,甚至长崎之战也是,只要在指定地点,和预定的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就行,这叫战役!

可这次,战场范围可是广大的很,整个登莱道!这儿大小包括了后世烟台,蓬莱,威海,荣成,文登,莱阳,青岛等一大堆市级单位,毛珏像耗子一样左啃李朝一口,右偷李朝一块,整个东江的面积也不过登莱的一小半,想要胜利,也不再是一战决胜负,需要精心设计一场场战斗,不断积累小胜利,甚至牺牲一部分战场,最终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局。

这是一场完整的战争。

毛珏自己单独指挥过的大规模战争,好像也只有这次的杭州倭乱算,可这场仗他是漫不经心的,毕竟冲锋陷阵的都是海贼,死了他也不心疼,可如今拼的都是自己的家底儿,容不得马虎。

五月二十七,毛珏抵达了浮山卫,东江的指挥体系是完整了,可第一时间,毛珏也是没发起进攻,反倒是在浮山所附近积极的修建起工事来,仿佛他来不是为了平叛,反倒是为了龟缩来的。

说实话,本来浮山所三个卫指挥使都是心理忐忑的,生怕毛珏这个毛头小子热血一上来,拖着他们这三支鲁东最后的官军北上登州与乱民拼命,忐忑了好几天,自己身边却是出现了个小土城来,一时间几个本土指挥使居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不过风言风语也是跟着起了来。

什么辽东劲旅,不过是一群懦夫而已!

统领登莱道的最高军政长官就是登莱巡抚孙元化,登州陷落之后他就生死不知了,虽然让毛珏失去了盟友奥援,不过也带来了个好处,自由!

要是有个如浙直总督叶云庭那样的文官在自己脑袋上指手画脚,毛珏还真怀疑自己能不能一枪崩了他。

也没管那些山东兵怎么说,毛珏是我行我素,打仗的本事没展现多少,修墙的本事他可是展现淋漓了!东江铁义军把水泥当做了压舱石似乎已经成了传统,花了十来天时间,一面从船上往下搬,一面砍崂山的木头当梁,十三天时间,在后世青岛市,也就是如今的浮山所,一个比浮山所城都要大的土城就屹立在了山东大地上。

而且修了城之后,毛珏所做的事情就更风骚了,练兵!

虽然铁义军都是有操典,平时在东江,不过年不过节也是闲不下来,每天都得军训,毕竟毛大人的军饷不是那么好拿的,可刚招募一千七百多两个南兵团却还属于新兵蛋子一个,打杭州时候顶多能当个充门面力量,实际战斗力还是渣渣。

如今战兵也就六个团不到五千人,对手可是拥有快十万,虽然质量没得比,可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要是能在大战开始前把部队增加到八个团,还是值得努力一下的。

而且有南兵的加入,似乎对提升士气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们听好了!对面那些都是南兵,当年戚爷爷带的兔崽子们,戚爷爷是山东人,也就算半个辽镇人,他老人家武曲星下凡,咱们比不了,可那些南人算什么?他们也就能文绉绉的酸一酸,打仗还得是咱们北方爷们!”

俨然化身成了个大喇叭,文孟吼得声带都有点嘶哑了,却以后像个愤怒的老青年那样,嘶声竭力的叫嚷着。

“一会训练时候都给老子凶狠点,谁要是丢了咱们辽镇爷们的脸,这将爷的枪你也别抗了,趁早回家种土豆去,都听明白没有!”

能和出过戚家军的兵团一较高下,一帮辽东汉子还真是各个跟打了鸡血那样,这头出操号角一响起,那头帐篷里的第一亲兵团将士亮着肌肉红着眼睛就冲了出来。

“赫!”

高昂的怒吼声中,一排将士扛着另一排,不是自己人那样,狠狠一个过肩摔摔在了地上,砰的一声,看的人都脸皮子直抽觉得疼,摔在地上的铁义健儿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接着就站了起来换位,一声怒吼,又是过肩摔把战友摔了出去。

别小看这样自虐一般的训练,战场上什么事儿都可能发声,冷兵器格斗中你被人一个跟头摔地上,屁事儿没有站起来接着大,对方要是被你一个跟头摔地上,头昏眼花半天都站不起来,那么能活着走下战场的,就是你了!

不止过肩摔,还有单摔,真拿自己不当人那样侧着身子抱着枪,一排排军士就狠狠把自己砸在地上,一排砖头叠在那儿,这是精锐将士特有的荣幸,在那些南兵发直的眼神中,那些选出来的幸运儿炫耀般的一声大吼,一个霹掌下去,哗啦一声,砖头顺势而断。

“他娘的,这些辽东蛮子也太他娘的不要命了吧?”

上午的队列站过,这会儿又是训练举枪,七八斤的枪杆子,加上刺刀十斤了,还不够,还要在枪下挂块石头,直直举着枪,一个个义乌务农的汉子有的都胳膊直哆嗦了。

军官都是在队伍里选的临时军官,所有人名头上都是挂着个代字,用的乡里大姓,可毛珏承诺,第一次战斗后,军官一律选自军功卓越者,不管是现在的代军官,还是那些跃跃欲试的健壮勇们,都是士气十足。

看着那些辽东汉子在秀,那些有上进心的南兵们也是低沉的对左右同袍吼叫着。

“别忘了咱们先祖是什么人?戚家军!他们这些北蛮子被蒙古人打个屁滚尿流时候,咱们爷爷辈跟着戚大帅打的他们落花流水!哪次北疆出事,不是咱们南兵精锐上的,打起精神,别丢了咱们爷爷的脸!”

这个时代当兵可不同于和平时代,敢来的多少心头都有着一股子热血,那是真要上阵流血拼命的!这年头祖宗的概念也比后世明朗的多,重要的多,一听别丢了爷爷们的脸,一个个义乌兵也是再一次咬着牙把身板崩的溜直。

一天的训练就在这相互较劲儿中结束了,随着一声收操的号角,不管北兵还是南兵,一个个也都是虚脱了般,走下操场。

不过这儿东江镇的硬实力才刚刚展现出来,一个个营里,早有火头军架起了大铁锅,而且是三口锅,一口闷得大锅饭,一口是肉菜杂炖,本地收到的生猪生羊肉,与辽东交易的肉干,还有整个的煮鸡蛋,加酱油加糖加盐红烧,闷得烂烂糊糊,浓油赤酱,最是合这些累了一天的将士胃口。

另一口则是煮着东江自产鱼肉罐头还有收购来新鲜蔬菜的炖汤。

不少明军军营不是不想练兵,而是练不起,军士训练就会加大消耗,就会累,累了就得多吃,可军饷军粮都发放不起了,哪儿来多的这一部分,就连最精锐的戚家军都只能是三天一大操,幸亏毛珏不是自己会捣鼓,会敛财,东江军才能维持如此高强度,让军士们把蛋白质转化为肌肉,猛劲的摔。

身体素质即是战斗力,只要有条件的时候,毛珏会竭力维持大军的伙食程度,铁义大锅饭好的,以至于不少皮岛兵不要军饷都想过来给毛珏当兵了。

不过要维持上万大军吃好喝好,自己带肯定不现实,每天毛珏的军需官也是跟蜜蜂那样出去,大量的本地鸡鸭鹅蛋猪被成车成车的拉过来,每天早晨,毛珏的大营前也跟赶集那样热闹,全都是来卖农产品的本地人,甚至不少商人带着货从几个县城之外赶过来。

几个县城之外!

这一晚上过去,又是个大晴天,早上土墙外又是摆起了大集,这年头就是如此的不公平,农民辛苦一年,吃不上一点肉,甚至饭都吃不饱,然而物资不是没有,只要出的起银子,想要什么就能弄到什么,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集市虽然热闹,只不过买主只有一家,农人商户摞着筐排着队等候挑选翻看,基本上菜不是坏的,只要不是兵猪臭鸡蛋,随着一摆手,就可以抬进去了,而且另一面市价给钱,绝不拖欠。

正好赶上了东江军早饭的时间,抬着东西进去,一股子浓郁的香味顿时传了来,猛地闻着那扑鼻的香味,一个操着辽东口音,长着个大胡子的外地商人禁不住羡慕嫉妒的说道。

“这味儿可真香啊!你们真是当兵的吗?吃的好像比我们县老爷都好了?”

“可不,一个个都是大爷!”

还真是说到了那个军需官心坎里,这家伙在那儿咬牙切齿的哼哼:“这娇生惯养的,上次菜稍微有点不好,差点闹了兵变,把老子给撕了,他娘的,咱家将爷就是心眼太好,养着这一帮东西!”

不能吃苦!

似乎若有所思,那个大胡子又是回头张望向三米多高的土围子墙,就在他看到出神时候,背后又是冷不丁响起一声提醒。

“呐!你的十口猪,二十头羊,总共二十两,这儿是军营要地,拿了钱赶紧走,别东张西望的,让执法队抓到,老子可保不了你!”

“是!是!军爷!”

忙不迭的点头鞠躬,大胡子商人拿着银子感恩戴德的向外走,可是没走几步,趁着人不注意,他还是忍不住猛地回过头,片刻后,他的瞳孔忽然猛地缩紧了几分。

东面墙上,十几个东江兵正喘着粗气把一门大炮抬到城墙上。

防御如此坚固还要抬炮?这东江军真是……

一股子鄙夷流露在脸上,这个胡子商户,终于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随着太阳愈发的升高,完成收购的军需官关上了大门,怀揣着银子和铜钱,绝大部分人是高高兴兴的离开,有的人甚至还点上了一根香烟,那些东西不达标的商人农户们也只好垂头丧气的抬着自己的筐,四下散去。

那个大胡子商人混在人群里,丝毫不起眼,然而他也没注意到,这离开的人群中,比来了时候似乎多出来点……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五章.猪头

后世有部电影,《西线无战事》,毛珏这儿就叫鲁东无战事了,到了浮山所一个多月,这位辽东大少除了临阵磨枪一般的练兵,雪花片子般的花银子,就是在海边上窝着,似乎他根本不是来打仗的,啥时候把附近的鸡鸭猪羊吃光了,啥时候他就回辽东了。

就这么对峙了一个多月,一直盘踞在登州附近的叛军忍不住动弹了。

王化安很有野心,如高迎祥,李自成之流之所以被称为流贼,因为他们是一只流窜在地方,哪怕打下县城,把粮食物资席卷一空,旋即就会被抛弃,大明是地主,处处县城处处防守,缺乏足够力量来抓住泥鳅那样的流寇军,这才让他们一直存活下去。

这也是流贼正确的生存之道,李自成就是坚持到了形式足够逆转,一举推翻了大明王朝,建立了大顺帝国。

可这王化安明显就预判错了形式,

几个月时间纵横山东,大明帝国的糜烂,官军的一触即溃,让他产生了别样的心思,登州几个县他都是派兵把手的,这个举动,是有建立自己王国的迹象。

可惜,毕竟仅仅是个铁岭矿徒出身,政治上王化安是一丁点建树都没有,统治结构上仅仅是是是派麾下小头目到县城,把山东人的田产庄园给抢了,转给辽民耕种,治国理念是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他王化安是弥勒转世,来人间平不平事来了,大家都来拥戴他就对了。

而且还有一点山东叛军完全没有脱离流民军的范畴,那就是不事生产,从三月开始造反,如今六月多了,乱军经过的地方田地根本没法耕种,仅仅靠抢掠的粮食也支撑不了三十多万人的食用,与毛珏这么对峙的一个多月,毛珏还花银子买走了不少牲畜与蔬菜,估计王化安是支撑不住了。

六月二十五,盘踞在登州府长达一个多月的辽东叛军,蝗虫一样杀奔了鲁东唯一一座尚且未被攻陷的大城市。

莱州。

七月初五,浮山所。

“毛副将还没来吗?”

三个披挂着文山甲的指挥使,一个穿着七品文官官服的小老头,四个人在浮山中军岛中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蟥那样,都是背着手来回的踱步着。

第三次,那个七品小老头一肚子火气的扭过头,对着门口叫嚷道。

然而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毛槊是有气无力的扛着仪仗长戟第三次说道。

“回赵大人,已经派人去找了,我家大人很快就能回来!”

“这半个时辰了,擅离职守,怠惰王事,毛珏他不怕弹劾吗?”

气的胡子都抖了,那小老头赵大人火冒三丈的跳着脚咆哮着,可惜,他面对的还是个软绵绵的毛槊,这家伙在登州和孙元化交换关文被拖沓的,都患上了文官恐惧症的毛槊还是那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死蛇那样软绵绵的说着。

“这您得问我们毛大人,小的只是个亲卫队长,小的不知道。”

这年头的文官都是数驴的,一个个喜欢抬杠,越和他吵他越来劲,可这么一副烂泥般的态度,就算骂人他都骂不出来,气的那赵大人脸都绿了,脸皮子哆嗦的半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又是猛地一摔袖子,气闷得背着手接着转着圈子。

又等了二十多分钟,一声淫荡的笑声中,毛大人是终于闪亮登场了,真像是个浪荡公子哥那样,一手搂着个漂亮妞,毛珏晃荡着溜达了进来。

“将爷,赵大人,成指挥使,刘指挥使,李指挥使已经等候多时了。”

有气无力的,毛槊在那儿一抱拳,听的毛珏却是满脸腻歪的一甩衣袖子。

“三位指挥使老哥我知道,哪儿来的赵大人,胡扯。”

“呵呵,三位老哥,久等了,这臭丫头非要本将带她去钓鱼,耽误时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可算松开了小脸通红的素衣,毛珏是吊儿郎当做了个罗圈揖,大笑着问道。

“几位老哥今天找我来做什么,去崂山射猎,还是去金沙滩喝酒?”

三个指挥使脸色都是禁不住扭曲了下,不住的抽搐,那赵大人亦是气的老脸变成了猪肝色,恼火的抢在了前面,愤怒的咆哮着。

“老夫莱州府照磨官赵炳成!毛副将!巡抚大人军令,即日调遣东江镇兵,浮山卫,灵山卫,鳌山卫四部兵马即刻奔赴莱州,解莱州之围!”

“末将尊令!”

三个指挥使是悲催的整齐一抱拳,然而毛珏却是浪荡的忽然摆了摆手。

“等等!”

眯着眼睛,毛珏一副很是不恭敬的模样看着那位赵大人,轻慢的问道。

“哪位巡抚下的军令?”

“当然是山东巡抚余大成余大人!”

赵炳成满是奇怪的问道,谁知道毛珏忽然对着毛槊勾了勾手指,后者立马是在桌子上的箱子里翻找起来,片刻后,那份调兵文碟还有军令被一块翻了出来,拿着那份军令,毛珏有限的摆在了赵照磨眼前。

“赵大人,您识字吧?兵部命令,本将所部,归登莱巡抚孙元化孙大人所调遣!我只接受孙大人的命令,什么余大人?不认识!”

“你……,你敢……”

气的脸都扭曲了,姓赵的暴怒的咆哮着:“登州陷落,孙大人已经死了,全山东兵马归余大人统领!你这是违抗军令!一但莱州陷落,朝廷不会放过你!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谁知道孙大人是不是真的殉国了,万一他仅仅是隐藏等待时机,耽误了孙大人的军令,你又付的起责任吗?”

毫不客气,毛珏赶苍蝇那样驱赶着:“除非兵部发来新的命令,毛某不接受任何命令!”

“你!你!你!很好!毛匹夫你等着余大人不会放过你,老夫也一定会弹劾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匹夫!”

“静候佳音!”

毛珏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气急败坏的出了帐篷,一边走一面这个赵大人还在咆哮着。

“简直和当年的李如梅一个德行!”

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三个指挥使是面面相觑,实在忍不住,那位李指挥使抱了抱拳头,开口想劝说,毛珏却是老脸生硬的一摆手。

“几位不必多说,朝廷自有法度,咱们是照规矩办事,没有兵部的命令,本将是绝不会动兵的,老子又不是他姓余的养的狗!几位也是!咱们都是登莱道麾下,他余大成算个鸟?”

话被噎在了那儿,迟疑了片刻,三个指挥使还是不得不抱拳告了辞。

下午十分,浮山卫三千六百多卫所兵依旧是结了起来,三卫指挥使可没毛珏那么叼,山东巡抚的命令都可以不鸟,只不过出发之前,李指挥使还是派人来请了一番,说实话,三个卫作用真不大,真正当做主力的,还得是关外兵,他们三个也怕一去回不来,可惜毛珏还是像个负气孩子那样,一口就给回绝了。

“你还真是敢啊!”

站在土墙上,看着浮山卫拖家带口的队伍,颤巍巍的老兵扛着生锈的铁枪,沈光祚也是老脸抽搐,无奈的说道。

“余大成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这会儿正是像一条疯狗那样,你抗了他的军令,这家伙肯定会疯咬你一口,把责任全都推到你身上,用不了几天,朝廷就得传来风声。”

“那也比在猪头手底下打仗,拼个弟兄们死伤掺重的好,那个老家伙做文章还强点,他会打个屁仗?青州一战,要不是他催促进军进军的,三万鲁兵怎么都能遏制住叛军在青州临朐一线,一战大败之后,老家伙被打怕了,又变成主抚派,命令各处按兵不动,不然孙元化怎么能独木难支?”

满脸不屑,毛珏轻蔑的抱着胳膊,阴沉的哼哼着,最后还意犹未尽的补了一句。

“腐儒!”

这话刺的沈光祚老脸也是禁不住颤了一下,好一会,老家伙这才有点悻悻然的哼哼道。

“你还是想好,过几天御史弹劾下来,怎么对付吧!”

“怎么对付?”

提到这个,毛珏居然是露出一股子轻松的微笑,满不在乎的笑道。

“打个胜仗不就得了?功勋可以堵住一切口,老子要是击破了叛军,朝廷再挑刺的话,天下谁人还给朝廷卖命了?”

说话功夫,文孟已经是亢奋的快步登上了土墙,猛地在毛珏背后跪地军礼。

“将爷!军马已经准备就绪,将士们也按照您的命令养精蓄锐,随时等候命令!”

训练声还在继续,只不过换了了一群后备兵,厨子之类的嘶声力竭的哇哇叫着,干打雷不下雨,反正隔着土墙,外面也不知道,目光阴森的看着下方,毛珏的嘴角又是微微向上挑起了个弧度。

“出发之前,先把眼睛排一排了!”

“末将尊令!”

…………

后世的青岛,如今的浮山所距离登州直线距离差不多二百三十公里,也就是四百六十里地,其间间隔莱阳,栖霞,虽然叛军占据了莱阳县城,可主力防御还是在栖霞,应为莱阳一来距离本部太远,而来地形上是缓坡丘陵,地势不连贯,不利于防守,栖霞正好相反,密集的丘陵延绵不绝,境内还有岠峒山,翠屏山,金山,北曲山等一系列险要之处。

虽然毛珏是个“纨绔子弟”,可是对于关外兵,吃过一次亏的王化安是一点也不敢大意,在栖霞驻扎了一万多人马防御,主将还是他小舅子赵镐头,副将用的山东大响马,赫赫有名的大盗蛮三刀,配备了响马两千多人,登州城缴获的西洋炮还拉来了三十多,大营就设在翠屏山上,可谓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这赵镐头也用心,王化安让他盯着毛珏,他就往死了盯着毛珏,盯着自己像个基佬一样。

不过这个年头毕竟不像后世,一个电话情报就拍出来了,七月初七,赵镐头才刚刚收到五号的情报,听着浮山几个所向莱州府方向支援,而关外兵还是一动不动的消息之后,这个也是矿工出身的小子不屑的笑了笑,随手把那个被抓来,战战兢兢的秀才给挥退了。

过去毕竟是穷怕了,虽然占据了山上原本明军的哨营,可为了享受,这赵镐头又是下令扒了原来千总的的院子外带一大圈军营,给他起个三进的大院子,他修房子可没有毛珏那么快,先打的地基,然后用木料堆砌,如今只起了后院,前院和中院还在叮叮当当的敲打着,一些辽民叛军当着监工,而干活的都是本地人叛军,还有人不断从山下拉上来上等的木料,一条栖霞山道弄得忙忙碌碌的。

忙完“公事”,这赵镐头又是抻着懒腰出了门,也不去管军,倒是先视察起自己宅子的工程进度来。

不过今天注定是不顺利了,本来应该送到的红木床,居然到现在都没有踪影,等了半个来小时,太阳都升起来了,床还没到,这个铁岭矿徒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撤住门口一个小头目,劈头盖脸就是两个大耳光。

“老子的床呢?那床可是老子与白莲仙君交流的重要媒介!耽误了仙国大事,你担待的起吗?”

“大师君饶命!”

慌张的跪在了地上,那个小头目哭爹喊娘的哭求着。

“不是小的办事不力啊!而是鬼将蛮大人下山打草谷回来,他的人马把山道给堵上了!”

“这个挨千刀的山贼头子,又他娘的坏老子好事儿!”

还真是气量小,一个红木床就让赵镐头恼火成这样,嘴里骂骂咧咧的,带着几十个鬼卒,怒火冲天的就出了山寨门。

山道上还真是有不少响马骑兵,牵着马懒洋洋的向上走着,最前面那个光着膀子,扛着把大砍刀的大胡子,就是蛮三刀了,最近这家伙经常下山,抢了好东西也不分给自己,新仇旧怨加一起,指着他鼻子,赵镐头就是破口大骂。

“直娘贼的响马子,干你娘的驴球蛋蛋,谁他娘的让你私自下山的?佛爷的命令你他娘的忘了吗?万一官军杀过来,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这脏话说的,毫不客气,在好几千部下面前,骂的蛮三刀狗血喷头的,要是往常,估计俩人得对骂起来,可是知道今天,这蛮子反倒是转性了那样,笑呵呵的跳下了马,上前就是重重一鞠躬。

“师君息怒,小的这不是为了找些新鲜玩意,孝敬师君您还有佛爷吗?这不,您看,刚淘弄到的!”

矿工,也没那么多心眼,表情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好奇心驱使下,这赵镐头还真骂骂咧咧的把脸凑过去可眼见着这蛮三刀从腰里掏了半天,忽然一刀直接扎他肚子上,吃痛之下,这赵镐头大叫着踉跄了一步。

“直娘贼的,一帮愚民捧捧,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破口大骂着,没等这赵镐头反应过来,蛮三刀已经一大刀砍了过来,正砍在当胸上,血和内脏哇的一下喷出,砍得这赵镐头硬是转了个圈子,瘫软的跪在地上。

杀人不过三刀,第三刀,那戴着猫眼绿瓜皮帽的脑袋咔嚓一下飞了起来,在那些叛军惊愕的神情中,喷了一身血的蛮三刀狞笑着捡起了那颗脑袋。

“官狗子!”

上面把守炮台的叛军忽然惊骇的叫嚷起来,快步跑着就要去操炮,可炮弹还没塞进去,背后几把亮晶晶的刀子捅过来,当即来了个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山道上,叛军与响马盗之间倒是先对砍成了一团,不断有尸骸滚落下去,华贵的红木翻倒在道上。不少本地流民跟着叛军本来就是混一口饭吃,眼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干脆是扔了家伙撒腿就跑。

十几分钟之后,一面毛字大旗缓缓的行进到山下,拎着那人头,蛮三刀猛地跪在马前,亢奋的磕头道。

“罪民刘蛮拜见将军大人!”

看着这满山的风烟,毛珏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

“起来吧!”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六章.兵贵神速,一日下城

孙子兵法有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其侵如火,不动如山!东江铁义军就是打出了其侵如火来,六月二十七,大军兵临登州城下。

一个多月时间,毛珏可不是干吃白饭的,《孙子兵法十三篇》,惜字如金中还单独写了一篇用间篇,被毛文龙逼着读兵书不是白读的,这用间就被毛珏玩的很精彩,王化安三十几万跟随者,大军十万,看起来很可怕,可细细剖析下,其中如蛮三刀那样的投机者不知道有多少。

毕竟这个时代,大明帝国的正统名义还是深入人心,毛珏手里可打的手牌也不少,靠着同样辽东流民的间谍,一千两银子,一顶千总的官帽子,叛军重镇栖霞就轻而易举的对毛珏打开了大门。

官军杀到简直对登州叛军来的犹如晴天霹雳,太不可思议了,前天还得知辽东来的大爷们还在青岛湾大吃大喝,今天他们就摇身一变,成为喊打喊杀的纯爷们,杀到自己眼前了,登州城外甚至有不少叛军还有家属根本来不及进城,直接被毛珏骑兵所俘获,要不是范文举心狠,任由外面那些家属哭喊也不理会,直接把城门给关了,甚至登州城都会被一偷而下。

说实话,挺感慨的,几个月之前,也是在这登州港,大家还是一个阵营的,其乐融融,毛珏还感觉到了那种前所未有的尊敬,可是如今,大家却是反目为仇,要相互拼个你死我活,港口上搭建的那个简陋的城外村还在,看着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辽民鲁民,毛珏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下令不许凌虐,方把人押了下去。

大约是下午时分赶到,安顿下扎营已经到傍晚了,毛珏也不心狠,没来个四面围城,仅仅驻扎在了城北港口。站在登州城墙向下眺望着,搭着双手,范文举倒是松了口气,官军虽然来的突然,而且还是战斗力极强的关外兵,更加是富得流油,似乎全是骑兵,向后金开的边市,毛珏马可是不少,而且专门建造了运输战马的马船,不然也不能三天赶路二百多公里,然而!

这支军队没有步兵,没有攻城用的大型火器大炮之类,反观登州,还有两门红夷大炮,二十门弗朗机炮,登州城还是格外的险要,后挨着蓬莱三仙山天然屏障,前临大海,内还有水阁,有明军遗留下的战船,城内守军也有一万多,似乎多于城外官军,拖到大佛爷回军援救,似乎也来得及。

就在范文举想的出神时候,官军军阵中忽然骚动起来,紧接着,一队披挂整齐的骑兵精神的走出来,最前面那个黑甲将领,看的范文举是瞳孔一缩。

“范书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脸上露出苦笑,这位登州叛军主将亦是不得不无奈的猛地一鞠躬,恭敬的回礼道。

“学生见过毛将军!多谢将军挂念,学生无恙。”

“范书生,本将也不和你谈什么国家大义,陛下恩德,直说吧!你不是本将的对手,本将之前的承诺还算数,只要你开城投降,东江的大门依旧对你们敞开,所有人可以既往不咎!”

范文举不是个将才,可毛珏就不缺将才,他缺乏帮他统筹后方的文官人员,苏胖子虽然现在还对付,可随着铁义的膨胀,他也是愈发的力不从心,这一趟江南之行,毛珏把自己名声在士子中弄得烂大街了,去绍兴招聘绍兴师爷的计划也被搁浅,意外收获也就是自己舅爷沈光祚,可对于自己几个大表兄,毛珏其实也是有点不放心,所以对范文举这么个具有统筹后方才能的秀才,毛珏还是很在意的。

可惜,范文举有才能,也有节操,满是歉意,他在城头一鞠躬。

“毛将军恕罪,学生受将军大恩,本该尽心所托之事,奈何世道黑白不分,学生非但没成事,反而被污下狱,丢失将军所馈之金,他日,学生当亲赴辽东,当门谢罪,可,不能是今日!”

“学生受王帅救命之恩,赏识之义,将家小根基之地托付学生,君子一诺千金,今日学生就算是战死城头,也断不能将登州城交给将军!”

毛珏倒是没有生气,而是有点凝重的拽着马缰绳向后扬了扬身体。

“范书生,你可想好了,如果你拒绝,本将可就全力进攻了,战场刀剑无眼,生死由命,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无辜的辽民弟兄们想想吧?”

“将爷仁义,然而学生斗胆,既然将爷雄心勃勃,学生亦想起舞一曲,请将爷放马过来。”

既然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也没有谈的必要了,看着城头上范文举是谢幕一鞠躬,毛珏也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拽着马缰绳回了头,带着麾下的骑兵队又是返回了大营。

本来就算毛珏是自己恩人,对于东江军缩头乌龟那样的举动,范文举还是有点轻视的,然而毛珏忽然来了的这个回马枪,一下子杀了自己措手不及,对于东江军的警惕,范文举已经是警惕到了极点,整个晚上,他都是没有下城墙,就待在门楼中警惕着。

然而这一晚上,毛珏连丝毫动作都没有,还是那么不动如山的稳守着营盘,骑兵来回巡逻着不露丝毫破绽,当了一个月少爷兵,铁义镇那铁血之风亦是展露出来,烤着火,干硬的鱼干,肉干还有饼子照样甘之如饴。

每三个月,毛珏都会下令野外集训,一个团仅仅带着武器分散到野地,一粒粮食都没有,不管冰天雪地还是炎炎热浪,他们都要靠着自己活三天,饿急了的时候,什么生肉,老鼠,虫子野菜都得果腹,相比之下这些野战军粮还算是好的了。

一边吃着,一边每个东江铁义军都是尽量恢复着体力,一夜话。

第二天一大早,范文举靠着桌子好不容易才眯了一会,却是被嘹亮的号声猛然惊醒,急忙赶到城墙边上,他的瞳孔却是急促的紧缩起来。

难怪毛珏从南边来,却要绕道成城北,占据港口,一大早晨,密集如海上一城的战舰把整个登州海面给占满了,而且号角中,他眼睁睁看着一门门转载在古怪炮台上的巨大红夷大炮被沙船拖上岸,旋即就被拉到官军军阵前。

这一个月叛军的注意力全都顶在了毛珏陆军身上,却浑然忽略了东江的水师,这段时间,庞大海可是做了不少事儿,绕着这山东半岛的大圈儿北上,先把威海卫刘公岛给夺下,然后一道占据芝罘岛,大竹岛小竹岛长山岛,王化安还在向南张望时候,毛珏实际上已经绕到他身后了,这也是毛珏敢轻装突袭的原因,大炮都运到了,只要把战士压上就行。

大约上午十点,十二门炮台红夷大炮威风琳琳的屹立在了大营外,在范文举眼睛冒火中,炮兵哨长孙春尖锐的叫喊出来,铁山红夷大炮爆发出雷鸣巨响。

真叫赖皮,别人家的霰弹就能打一片,铁义的榴霰弹却是噼里啪啦下雨一样打在头顶上,脑袋上仅仅包裹着个黄色头巾的叛军简直是肉锤之下的猪排,认捶认受。

眼看着迎着炮火,居然还有个白莲仙师站在城头还大喊着咒语:“白莲老母,神佑护我,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神上我身,开!”

在一群白莲弟子狂热的迎合中,这跳大神的神气的站在了垛口前头,这功夫,呼啸的霰弹已经落了下来,在范文举满怀希望的注视中,一片噼噼啪啪的击打声,鲜血喷溅到了后头城墙根下埋伏的叛军一身,城头上的白莲神军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片碎肉,旁边还有被牵连的捂着断腿,断了的胳膊抱着伤口满地打滚。

甚至站在门楼子外面范文举的两个卫士,其中一个也是斜斜的倒在门口边上,脑袋凹了进去一块。

“妈呀!快跑啊!”

大部分叛军都是才扔了锄头的难民,哪儿见过这么血腥的一幕,不少人干脆扔下兵器撒腿就跑,急得范文举在后头拼命叫嚷着。

“不许跑逃跑者斩!护教军呢?杀!”

宗教蛊惑人心,还是有些信白莲信混了头的,不要命的挥刀乱砍,把溃散了的叛军给赶了回来,可城头上还是人心惶惶,看着官军装药,范文举已经是不管不顾,嘶吼着叫嚷着。

“开炮!”

慌张中,也不管什么红夷大炮弗朗基了,二十几门炮一起轰鸣,大大小小的炮火喷涂,城头上也是蒙上了一成烟灰,只不过炮击效果实在是一般的很,毕竟开炮不是放爆竹,这是个技活,就算孙元化也得请葡萄牙教官,一轮炮击,居然有一小半没放炮弹,仅仅听个响,

剩下的绝大部分也是落在了阵前,他们没放多少火药,生怕炸膛,炮压不足,只有一个傻大胆,玩命的往里放药,轰隆一声,红衣炮炮弹打到了官军军营后头,一个整在端着锅贴锅贴做午饭的厨子被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玉米面扑了满天。

还好,甭管打的中打不中,起码是有来有往,不是被动挨打了,一些傻大胆也是趴在城头上嗷嗷的叫喊着,站在城门楼子里,范文举才刚松一口气,谁知道那个幸存的护卫是惊慌失措的大声叫喊着。

“国师小心!”

猛地把他扑倒。

尖锐刺耳的炮声再一次传来,被压在地上,范文举明显感觉到地震了一般,上面东西噼噼啪啪的往下掉,灰土直接把他给砸晕了。

好一阵,耳朵嗡嗡作响,范文举这才醒过神来,身上犹如散架了那样,被两双手给硬生生给拽出来,黏糊糊的液体沾染在脸上,伸手一抹,全都是血,回头张望去,高大结实的城门楼子,塌了一小半。

没等范文举回过神来,城头上已经有人惊骇的叫嚷起来。

“官狗子进攻了!”

激烈的鼓声中,高举着绘画着企鹅的滕盾,大批的官军仿佛古罗马龟甲阵那样冲锋向前,大喊着冲Q币,趁着混乱已经逼近了城墙一百多米,惊骇的范文举也是嘶声竭力的叫嚷着。

“放箭!放箭!”

所有注意力都被放在了城东北处,几乎全部兵力也被范文举投在了东门,挨着的三仙山蓬莱阁,没剩下了几个人。

就算有数几个,也是全神贯注的向下张望着,浑然没有发现身后的树叶簌簌作响。

噗呲~

脖子上忽然多出一支短箭,后头一个叛军软软的倒在地上,其他几个惊骇的转过身来,迎面而来,又是好几支箭,这箭不长,偏偏扎在身上人立马是软了,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

都道西南多巫蛊,却不知道长白山猎貂人,同样善于用毒,为了猎捕到上品的貂皮,用的最烈的毒麻药,专射爪,眼,鼻,尾,这些积年的老猎人被征召入伍,杀人简直太简单了,瘫软在地上,一队叛军恐惧的伸着手叫嚷不出来,眼看着几个皮甲包裹,面无表情的东江军慢悠悠走过来,剥皮刀照着他们脖子抹了过来。

对面田横山上,抱着胳膊等候多时的庞大海终于看到了几股青烟从三仙山上传过来,禁不住精神一阵,猛地回头叫嚷起来。

“开炮!”

这次的箭头是尖锐的,几声闷响,拖着,鱼叉那样的箭头拖着细且坚韧,只有铁山富铁矿才能打造出的钢索狠狠飞了出去,重重的扎进山石泥土木头中。

已经潜伏过去的斥候队确定了每一条钢索都牢牢绑在了地上,第二股烟又是淼淼升起。

“谁敢死?”

“老子敢死!”

大声的吆喝中,抓着一条滑索,庞大海第一个一马当先的从田横山划了过去,脚下就是满是礁石的渤海湾,大海呼啸着把水汽都打了上来,一道上胆大如他,也忍不住惊叫了一道,落地之后,腿儿都软了,扶着树才站起来。

“哎呦妈呀!幸亏穿着黄裤子!”

提了一把裤子,对着身旁趴地下的麾下,庞大海又是神气的叫骂起来:“瞧你们那点出息,这就吓尿裤子了!给老子起来!”

又一股青烟升起,第二批铁义军大叫着滑过来。

…………

东门。

一梭子子弹几乎是擦着耳朵过去的,明明是居高临下,可城头上的火力居然被龟甲阵下的燧发枪压制住了,两三年的老兵,训练加杀人,已经开了上千枪,有的枪都打坏了好几把,那枪法可是贼的很,稍微一露头,都有可能被爆头,第一天就打的如此艰难,范文举的喉咙的都喊哑了,可就在这功夫,几声闷响猛地在背后响起,让他惊骇的转过头。

几股青烟映入他眼帘。

一瞬间后背都被冷汗覆盖了,范文举惊骇的回身大喊着。

“韩鬼将李鬼将!你二人速速支援三仙山蓬莱阁,千万别让官军偷上来!”

可惜,他喊话时候已经是为时已晚,激烈的火枪从山上居高临下的射下来,山门处,上千叛军哭爹喊娘的撒腿就跑,在后头,端着把刺刀,庞大海第一个踹开了城门,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登州街市,这虚胖子亢奋的大声呐喊着。

“我庞大海,破登州了!”

去过一次蓬莱,就是古登州,现在还对田横山索道心有余悸,脚底下全都是礁石,五十块钱一个人,差点吓尿了。还有不知道有没有看火影的,宇智波斑的口头禅,这个起舞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查不到典故呢?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七章.抄家挖牢

刚放下锄头的民兵与每日练武,以杀人为职业的正规部队,战斗力真的不是一个档次的。

庞大海就三百多人,四个哨左右,就靠着刺刀,挑翻了后城一千多号。

城墙上,几门炮都在冒烟,这守城利器在这些外行手里,真是一点儿用都没用上,还一个劲的放,此时已经烧的通红,放药就喷,被垃圾一样丢在了城头上。

和炮在城墙上一起被遗弃的还有累累的尸骸,八十米,城头上射箭是打哪儿指那儿,城下缩在龟甲阵里的东江军是指哪儿打哪儿,军中特选的神枪手专门配备的用老师傅钻出来的膛线枪,一百五十米都是精准射击,打的城头不敢露头。

而且还间接式进攻,大炮冷却完,射击一轮,然后枪火压制一轮,反正后路已经有庞大海去搅和,毛珏是浑然不怕。

这就是文人领兵,仗让范文举完全打成了添油战术,这头城墙上让榴霰弹轰的跟割麦子那样,范文举没想这么应对,只是一个劲往上添人,对于后面转进铁扇公主肚子里孙悟空那样的庞猴子,他也是一波一波派兵增员,连续三次没把庞大海赶出去,他自己的战线就崩溃了。

古人云围三缺一,网开一面,毛珏是网开两面,一面大海随便跑,一面南门也是随便跑,从上午开始,就有源源不断的叛军以及家属顺着南门向外溃逃出去,到了下午三四点钟,昨晚信誓旦旦要与城共存亡的范秀才,也终于在几个忠心属下的拖拽中,不甘心的出了城。

几乎与此同时,毛珏在麾下的恭迎中,慢悠悠的登上了城墙,看着白莲教不知道什么意思那稀里哗啦旗子被踢下去,那件火红的明字大旗盈盈的被挂在墙头,这货很是装逼的一脚踩在城砖上,捂着脑袋,一副深思者的模样感慨着。

“杀戮非吾愿,惟愿海波平!”

登州是戚继光的老家,这句话也是戚继光当年豪言壮志的变种,可惜,麾下这一帮子肌肉比脑细胞多的家伙,一个都不懂。

“将爷?咱真不追啊?那可是好几万贼人!一个脑袋向朝廷换三十两银子的话,好几万个三十两……,就是好几万个三十两啊!”

文孟还在那儿迷糊着问着,气的毛珏一瞪眼:“没听老子说,杀戮非吾愿吗?”

“可将爷,咱们就是来平贼的,不就得杀了这帮贼人,好喝庆功酒吗?”

孔有德这货还惦记喝酒呢,毛珏是真被他俩蠢哭了,悲催的一拍大腿。

“贼人还有八万多,能战的辽兵八千,红夷大炮十八门!可他们就是没有粮食!把这十几万人再给放回去,打莱州他们没打下,登州又丢了,人一多就得喝西北风!咱们战兵就五千,饿死他们打合适还是正面打合适,你们这些老笨蛋!”

“气死老子了!去大牢!”

毛珏都快气成嘤嘤嘤怪了,差点没翘起莲花指,扭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登登的下了城墙,目送着自己家将爷的背影,文孟是点点头。

“还是将爷英明,还是饿倒了比较好打,不过将爷去大牢干什么?”

“文兄,一定是你比较蠢,将爷发火了,要把你关起来!”

浑然没有自己半斤八两的觉悟,孔有德这厮是很肯定的认真点了点头。

…………

去大牢干什么?自古监牢出人才啊!而且这儿不出意外,应当是还关了个大神儿。

哪个时代的的大牢都是阴暗污霾的,呃……,毛珏是个守法公民,后世的没见过,反正这儿的一推开,一股铺面的霉味铺天盖地的传了来,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流贼当家了,关起来的就都是登州还有其他县的富豪士绅了。

似乎都被关傻了,一看到亮光,一大群土豪劣绅跟丧尸似得,隔着大牢栏杆就拼命往外伸手。

“大爷,求求您,放了我吧!”

“小人虔诚诡异我白莲啊!”

“小的愿意把全副家当都贡献给神教!”

“我还有一地窖银子,愿意献给神教!”

不过毛珏走了几步,这些土豪劣绅们又是看出了端倪来,毛珏一身盔甲,其他的军兵也是朝廷的棉甲加身,加上今天外面炮响了半天,有人禁不住回过味来了,一个关了不知道多久还那么肥的胖乡绅第一个龇牙咧嘴的怪叫起来。

“他娘的狗官兵,还不赶紧放本大爷出来,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大爷我可是前山西布政使!”

“呔那没长眼的还不快把牢门打开!关死本老爷了!”

“快开门!”

嘿!毛珏一下子乐了,听着这些不客气的吆喝,他扭头就对孔有德说道。

“刚刚本将没听错的话,这位前布政使可说他是白莲教的忠实信徒来着?那拿笔记上,等着转交给锦衣卫镇抚司!人就先关着!”

“遵命,将爷!”

毛珏的命令就是铁义最高指示,孔有德是立马当真,回头一扭脑袋:“军务官!记录!”

旋即这粗汉又是一鞭子抽在了栏杆上,粗声粗气的叫嚷着。

“你,老倌,白莲余孽,你叫啥?”

真叫一秒怂,刚刚还在那儿气势汹汹,一转头,这位前布政使居然缩人堆里了,大家都是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一转眼居然还真找不到了。

“嘿,你个老倌,给老子死出来!”

鼻子差不点没气歪了,两个牛眼睛瞪得溜圆,孔有德气急败坏的拿着鞭子敲着那大牢的门。

“是不是你!”

“不!不是我!下官前青丘县令,没那么大官!”

“那就是你!”

“官爷您认错了,老朽一届白身!怎么能是布政使?”

“那你老小子刚才也说要把一窖银子献给叛贼,老小子你叫啥,哎呦!给老子我回来!”

气成了张飞穿针,孔有德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气急败坏的声音弥漫了整个大牢,这功夫,毛珏已经慢悠悠的走到了大牢深处了。

最里面的是死牢了,连点光都没有,那股酸腐的霉味扑面而来,脚底下,足足好几只老鼠滴流滴流的跑过,哪怕连毛珏看着,心头都有些发毛。

“将爷,应该是这儿了!”

文孟拿着个油灯,对着漆黑的监牢里晃了晃,看着光亮,一个同样黑漆漆的汉子是立马激动的赶到了笼子边上,把着笼子叫喊着。

“我说了,我愿意投降啊!麻烦去和大佛爷说一声,我张焘也是当年辽东悍将啊!于神国大业有用啊!”

监牢里头,另一个阴沉的黑影则是冷哼一声。

还真把人找到了!听着叫嚷,毛珏的嘴角禁不住流露出了一股笑容来。

“是,张先锋当年梅岭之战,毛某也是颇有耳闻,孙巡抚,许久不见,毛某甚是想念啊!”

“是你!”

大牢中两人几乎是同时一骨碌身子爬了起开来。

…………

这年头,真是啥生意都没有抢来钱快,山东之地虽然小灾小难不断,白莲教也是隔三差五闹一回,可基本上算得上承平,这次辽民之难算得上几十年中最大的一次了。

自河北边界的吴桥起兵,几个月打穿了山东,一道上叛军劫掠的金银财富可真不少,加上白莲教徒上供的,在庞大海占领的巡抚衙门,被改造成的佛爷宫内库,足足抄出来整整一库房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如果按照账册上来算,共一百二十七万两白银,五万两黄金,上中下绸十万匹,至于各类金银珠宝无算。

毛珏所尿不错,王化安已经有把登州当做都城的意思,粮库内也是截获了叛军绝大部分粮食,的确,作为流民军,粮食一向是短板,总共也就二十万石各类粮食。

这也是头上没有监军和太监的好处,要是有个文官在头上,这些银子哪儿轮得到毛珏,一帮子吸血鬼般的家伙分一分就没了,东江恐怕连军饷都给不全,如今,起码能补贴些花费了。

看着整整齐齐的粮垛,乘着月光,毛珏是心情大好,愉悦的挥了挥手。

“搬!往死了搬!”

…………

山东的战局几乎一下子就被扭转了,本来气势汹汹的山东叛军要一口气夺下莱州,把官军挤出登莱道,可一转眼,莱州城没拿下来,自己反倒是成了丧家之犬。

得到消息时候已经是六月二十几日,此时莱州城已经打成了一锅粥,红夷大炮的确是厉害,就算装药不满,也不是莱州城那年久失修的城墙所抵抗得了的,攻城已经十天了,城墙上被打的跟狗牙似得,这缺一块那儿塌一块的。

叛军攻城可比毛珏那猥琐的龟甲阵打的热血多了,扛着长长的云梯,数以千计的叛军顶着铺天盖地的箭矢火铳,呐喊着扑上城墙,在各个缺口,垛口与官军对砍着,尸体雨点那样噼噼啪啪的掉落下来,可被白莲教鼓舞起狂热,还有抢掠的渴望,让这些丢下锄头的流民一个个悍不畏死,甚至比官军还要搏命。

可眼看着一队辽东老兵硬挤出来一大块缺口,眼看着白莲大旗要插在东城头了,偏偏这功夫,十几个骑兵风尘仆仆的跑进中军。

几秒后,王化安脸色扭曲,咆哮着怒吼出来。

“撤军!”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空城计

能当上首领,在古代可不仅仅有才能就行,脸长得不行,让大家不看好,你满腹经纶堪比诸葛都不行,大家不认同,就好像宋献策,脑袋大脖子粗,几次科举没考上,最后不得不给流贼当起了军师。

能当上叛军的首领,还能被白莲教推举为佛爷转世,这王化安长得的确挺好,别看他是个旷工出神,却是方面大耳,目若铜铃,估计当流民也是恃强凌弱之辈,营养可比那些风吹就倒的流民强多了,还真有股子佛爷的味道,这才忽悠的动人心。

而且这佛爷还真是够富贵,一套蓝丝绸刺绣着密密麻麻的佛祖圣莲,身上挂满了宝石珠宝矶,瑞得贵气逼人,天下还没拿下,他已经讲究起了享受来。

只不过如今那张佛爷的脸庞是扭曲的犹如修罗那样,脸皮子都因为暴怒在哆嗦,勉强才压的住火,可依旧声音颤抖的喝问着。

“国师!本尊的宝莲圣都就被你这么丢了?”

“臣有罪!臣该死!”

范文举倒是坦荡,直接跪在地上认了罪,这个态度,倒是让王化安有气儿没出发去,不过尴尬中,阴仄仄的声音却是在旁边响起。

“当初他毛铁义在登州假仁假义,国师可是收到过毛铁义的恩惠,这一回头就把登州给了毛铁义,国师还真是有恩必报啊!”

说话的是个三角脑袋,两边头发大,下巴还尖,长得跟糖三角似得,不过山东绿林道上可没人敢看不起他,这人是有名的心狠手辣,号称丧门星,哪怕官家也敢作对,被他灭门的不知道有多少,靠着狠毒,他也当上了叛军左护法。

不过范文举的人望在他之上,平日里权势也比他高,这人明显是个心胸狭窄之辈,趁机又是谗言诬陷。

可还真是现世报,他这话音刚落,跟着范文举逃回来的几个白莲鬼将已经是愤怒的叫嚷了起来。

“国师跟着毛铁义在城墙血战了整整一天,打的尸体一层摞着一层,自己几次差点没死在官狗子冷枪炮弹之下,佛爷要是不信,逃出十几万人,大可以去问问,反倒是这些响马子!要不是蛮三刀那厮反水,投了官狗子,还杀了王师公,丢了栖霞,佛爷!这些响马子,才是阴险之徒,奸诈小人啊!”

都是响马子,和蛮三刀还有点关系,这丧门星也是语诘,好一会才气急败坏的哼哼道。

“起码老子没把白莲圣都丢了!”

本来是满心怒火,甚至还想杀几个人来发泄怒火,然而自己麾下这么打起来了,王化安反倒是没主意了,毕竟他仅仅是个矿工,矿头都没当过,大世面没怎么见识过,只好打着圆场。

“行了行了!蛮三刀那厮违抗神意,卖国求荣,白莲圣母一定会惩罚他下地狱的!国师也尽力了,毕竟毛铁义麾下都是关外兵,一个打两个也不是不可能,当务之急,现在神国大军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国师,你怎么看?”

淡泊荣辱,范文举气度上是绝对够,见王化安开口询问,他是立马一磕头。

“佛爷!登州在毛铁义手里,再打无益,不过登州的圣库应该能拖住他一阵,毕竟狗朝廷刻薄寡恩,臣曾经与东江联系过,东江镇已经几年没发饷了,全靠毛铁义自己做点生意支撑。”

“依臣之见,圣军当速攻莱州,拿下莱州之后转攻鲁南,直奔济南,登莱毕竟连接关外辽镇,关外兵来往频繁,可鲁兵已经被圣军打怕了,伪巡抚余大成龟缩济南,不敢应战,守莱州居然只调鲁东三支卫所兵来,济南当不堪一击!一但攻下济南,得到那儿的人力物力,向北可威胁京师,向南可触及南京,向东可照顾辽镇,向西也可以去勾连那些流贼,此诚白莲圣母为佛爷准备的王霸之基啊!”

范文举声音激动,一片宏图霸业的大饼就绘画在了王化安面前,可惜,他眼前的是个实打实的矿工,顶多算得上黑社会性质的矿工,根本没有刘邦朱元璋那样的大胸怀,听了半天,这王化安第一句回的,居然是!

“那白莲圣都的圣库,就这么扔给毛铁义了!”

范文举差不点没吐血,金银珠宝,对有根据地,有着正统名义,有兵要养的毛珏是好东西,对于四处漂泊的流民军,就是一堆好看的石头,又不需要发军饷,银子还没有铁重要呢!再说,这些玩意,抢就得了!可没等范文举继续进谏,一句话明白王化安啥意思,其他白莲教大小护发圣人乱糟糟起来了。

“国师所言差异!就是因为登莱道连接辽镇,我们才得据守这里,否则的话妖朝源源不断调集辽兵进剿,我圣教军处处挨打,这才限于被动!”

“然也!白莲圣都不得不夺还,那儿可是大佛爷与白莲圣母神交的地方!”

“毛铁义强则强已,他才不到一万人,圣教军可是有十多万,各路法师还会撒豆成兵,加一块就是上百万!”

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所谓白莲教法术,这次范文举可是见了个通透,自己被铁义军火炮拍成猪排不要紧,,差不点没坑死他,气急败坏的,范文举还想分辨,可丧门星一句话却是堵住了他的嘴。

“范书生,你该不会与毛铁义有着什么勾结吧?”

这事儿越描越黑,范文举虽然忠,可不愚,再辩解下去,说不定王化安真怀疑了,到时候自己倒了,辽民大军还是得被带到深渊,无奈之下,范文举终于是束手退到了一边。

眼看着大家都支持自己心里所想,这王化安禁不住再次乐出了佛爷脸,大笑着拍着大腿说道。

“就依大家,让莱州城还有济南多活一会,待本尊夺回白莲圣都,再去取之!”

“佛爷圣明!”

…………

莱州之战明显打的挺惨,进了城之后退无可退了,浮山三卫所也不得不投入了死力气防守,以至于三个指挥使都是人人带伤了,然而,六月二十九早晨,昨天还差点儿攻陷了莱州的流民大军,居然是浩浩荡荡的向后撤了回去,眼看着凌乱的营盘垃圾扔了一地,三个人禁不住面面相觑。

“难道,是阴谋?”

李指挥使是立马晃了晃脑袋:“犯不着,昨个乱军差点就破城了,他们完全可以接着打,再说,咱们还能出城追杀不成?”

“难道是贼人后方出了事儿?莫非是毛铁义?”

可这话一出,赵指挥使是立马嗤之以鼻。

“得了吧!就东江那群老爷兵,吃的比咱们都好,能打仗?”

这话里,总有种酸溜溜的味道。

“当务之急,赶紧修好城防,然后向余巡抚告急吧!以不变应万变!”

三个人迅速达成一致,片刻之后,几匹战马拖着红翎信使飞快的向济南方向疾驰而去,都说是猪队友,这些家伙还真是一点儿也没有为毛珏着想。

幸亏毛珏也没想指望他们,十万大军加上十七八万流民家属,行军速度可快不起来,况且一路上还得抢掠粮草,一路上当地不管地主农民哭爹喊娘中,莱州到登州一百多公里,他们足足走了六天,七月五号,这才重新进逼登州城下。

整个城池插满了明军战旗,然而城墙上面却是空空如也,先前被毛珏打怕了,一时间叛军居然也不敢贸然登城,先是在南城外驻扎下了。

他们也学的围三缺一,生怕毛珏死磕,把北城让出来给明军撤退的路线,可折腾到下午,也没见到有官军出战,耐不住好奇心,一队胆儿大点的从三仙山蓬莱阁那面攀爬上山,去打探情况。

一直折腾到下午两点多,南城禁闭的城门忽然咯吱一声被推开,高度紧张的叛军差不点没炸了,各种弓箭火器就要糊上去,吓得城门里的人赶紧无师自通的高举起双手。

“别开枪,队长,是我!自己人!”

居然是进去那几个响马。

整个登州城居然都被官军遗弃了,本来城中居民大半就被赶了出去,把房子让给辽民与白莲教居住,如今剩余一点也跟着官军跑了,整个城空空荡荡的变成了个鬼城,已经空了一天多了。

不过也不能说彻底空无人烟,气急败坏的叛军在大牢里找到了一监牢的人。

眼看着人进来,那些土豪劣绅又是高举着手,焦虑的大喊着,不过这一次,明显他们不客气了许多。

“快放老子出去!”

“本官要弹劾你们,让丢官去职!”

这其中,尤其以某个前山西布政使喊的最大声,本来就一肚子火,那些叛军正好被热闹了,几十个打开牢门,揪着那些叫的最亮的,捆到邢架子上就是一顿大皮鞭伺候。

鞭子抽在身上啪啪作响,差不点没把这十几个老爷疼哭了,一面挨抽,那位前布政使老爷还嘶声力竭的猪叫着。

“你们敢……,哎呦,你们敢对朝廷官员动私刑,本官,哎呦……,本官一定要弹劾你!”

“弹劾你奶奶个腿儿!”

本来就一肚子火气,这话听的几个力士抽的更狠了一边抽一边还骂着。

“咱们白莲天国过不了多久,就要推翻你们这个混账妖朝了,要弹劾下地狱弹劾去吧!”

“白莲?妖朝?”

被关晕了,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些兵丁又换了衣装,黄巾包头,身批黄褂子,都是些贼军!

又是一鞭子狠狠抽在肚皮上,这位前布政使大人禁不住悲催的呜呼哀哉起来。

“神使饶命啊!下官!小的!真是白莲教的忠实信徒啊!小的还有一窖银子,愿意献给白莲大业,求您开恩啊!哎呦!!!”

大牢这头,一帮子白莲教的小兵丁是抽的爽了,可那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圣库,弥勒转世的大佛爷却是哭都没处哭去,一张佛爷脸抽搐成了怒目金刚。

刚刚从粮库过来,范文举是急促的汇报道。

“佛爷,粮仓被毛铁义搬空了,如今大军粮草不足十天,请您速速下诏,去四县征集!”

“佛爷!佛爷!”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骑急促的狂奔过来,那丧门星是满带着亢奋,急切的猛地翻身下马。

“佛爷,在东门处发现大量碎银子,拖出去一道,斥候在登州二十里外,发现官军马队,都带着箱子!”

想都没想,王化安已经恶狠狠地命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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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露大腿勾引

“银子啊!”

箱子四散倒了一地,圆溜溜的银锭子,亮晶晶的碎银子,还有精美的刺绣,华丽的锦缎撒了一地。

这仅仅是一只官军小队伍,眼看着好几万叛军浩浩荡荡的从登州城杀出来,立马是撒腿就跑,把东西都扔了一地,看着这些,那帮子没见过钱的叛军当即散了,不管什么响马白莲辽东流民,抢着去捡。

眼看着队列乱了,王化安禁不住急了,可他担忧的又不是军队,反而揣着马肚子冲到最前面,狂举着手高喊着。

“这些是圣库的,不许抢!都拿回来!再抢,圣规处置!”

“保持队列!”

范文举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区区几千两银子就让自己数万大军乱成一团要是趁机辽东铁骑压上,以这个素质,非得来个大败不可,把自己带出来的辽民队伍给拉到了前面,一面拿着鞭子抽着,一面他还嘶声竭力的喊着。

连喊带抽,好不容易队列整齐了,银子也被抢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地上一些被撕破的刺绣锦缎,王化安一张佛爷脸脸色铁青,暴怒的站在队伍前跳着脚咆哮着。

“谁抢了圣库的银子,马上给本佛爷交出来,否则的话教规处置,死了也得下火狱,还不快交出来!”

“佛爷,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骂的真狠时候,范文举是满头热汗的从后头队列赶过来,急促的合掌一鞠躬。

“毛铁义的东江军就在附近,既然夺回了圣库银两,咱们先回登州吧?银子的事儿回去再说!”

生怕他不答应,这个脾气如钢板的书生都不得不玩起曲线救国了。

“况且佛爷,几位佛娘还在宫内等着您呢!”

打着白莲弥勒的名分,这王化安也是六根不净的,光选妃就选了二十来个,这次跑范文举也没敢忘带着她们逃跑。

除了银子,第二上心的,这位佛爷也就稀罕这一口了。

果然,一听说自己几个女人,王化安还真是流露出了意动的神色,忍不住迟疑起来。

然而,无巧不成书,没等范文举松一口气,前面带着探马营的丧门星又是快马回来了,看着他亢奋的模样,范文举心头忍不住咯噔一下。

果然,他回来就没好事,猛地翻身上马,跪伏在地,这个响马子头目兴奋的叩见着。

“佛爷,探马来报,那些官狗子在前方二十多里外,与官军大队伍汇合了,几千匹骡马全都驮着箱子,应该是圣库内的财物!”

几乎都没经过大脑,王化安是想都没想就喝了出来。

“马上集结全军,给本佛爷追!”

“佛爷!”

范文举真是吐血的心思都有了,这手毛珏玩的不漂亮,勾引的意思就算是他这个书生都能看出来,虽然不知道毛珏为什么放弃了坚固的登州城,在这儿与他们进行决战,可既然他有这个意思,跟着去多半没啥好事儿。脑门上冷汗津津,他也是猛地跪在了王化安面前。

“佛爷!我军毕竟远征莱州不下,大军已经打了快半个月了,又是急行军返回登州,军士们都劳累了,您也是舟车劳顿,回城歇息个几天,再去追杀不迟啊!”

历史总是充满黑幽默,范文举这儿说的是无比的语重心长,声音悲切,可惜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范文举这情深意切,却没赶上丧门星几个字。

“佛爷,官军之数只有五千!”

这一题,王化安还真是立马来了精神,高昂的猛地抢过了白莲大旗,向前指去。

“官狗子就在二十里外,消灭了他们!白莲神国就能降临人间,传本尊神域!生者伤千斤,死者魂入天国!进攻!!!”

除了白莲教的狂热信徒,不管是响马子还是辽民难民们都是忍不住哀叹了一声,打了半个多月,死伤掺重,他们对所谓的天国可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能有张舒服的大床,给他们来个金元宝都不换。

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尽管满是哀叹,这支疲惫的军队还是不得不跟着继续向前。

二十里,步兵走也得一个小时,等走到时候,毛珏军已经了半个小时了,这股子勾引的意思更加明显,奈何,从弥勒转世到底下那些可以享受圣库的大法师们,一个个丝毫回头的意思都没有看的范文举只能哀叹一声,乞求真的有白莲圣母保佑了。

这走走停停,一转眼,又是两三天过去了,这期间,两支军队足足走了一百多公里,从登州走到了威海。

后世曾经来这威海游玩过,毛珏记忆最深的就是那一片干净,舒适又温暖的威海国际海水浴场,那个城市也让毛珏停暖心,人虽然说话总爱大嗓门,却是无比的热情,而且他恐惧的宰客什么的也没遇到,一顿新鲜的自助海鲜,格外能慰藉心灵。

可惜如今这儿,城市,大学,海滩,比基尼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没有开发过,满是石头,踩上去都硌脚的沙滩,加上个个低矮破旧的威海卫。

在这儿,东江铁义军是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儿是毛珏的预设战场,有着大船,其实早在几天前,白莲教那点金银珠宝已经被他给搬运到长岛去了,五千多后勤兵也是提前派往威海卫,这么多天马身上扛着的箱子其实空空如也,毛珏又是傻,带着沉甸甸的东西,平白耗费马力,得不偿失啊?

也不知道如果王化安知道真相,他会不会气的吐血。

而且到现在,这些箱子还仿佛香饵那样,吊着这些叛军的胃口,在后世国际海水浴场后,一处尚且未被历史铲平海风吹拂起的小山包上,数百个箱子落的仿佛一座小山那样,这次倒是没把素衣带来装***珏却是向日本鬼子学了一回,弄了个小军凳子,拿着把军扇装逼的岔开大腿一坐。

而他迎面,黑压压的叛军仿佛搬家的蚂蚁那样冲进了这片沙滩。

“就在前面了,杀毛铁义者,赏千金封鬼将!”

就仿佛拿着套追着露大腿的靓丽女郎那样,王化安连跑带颠追了几天了,可每一次,就距离毛珏不到几里路程时候,走的慢悠悠的官军就给他来一个忽然加速,每次都是触之不及,好几次气急败坏,他干脆下令响马骑兵几百先行去追,去纠缠住官军,然而令他气焖的是,等他赶上了,除了满地尸体,他什么都没接到。

三分五次,**的他都快肾亏了!

这次看着毛珏终于不跑了,在十几个护卫兵的扈从下,装逼的往那儿一座,王化安还真是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就像女郎终于不跑了,还叼着套套露着腿自己微笑那样,惹得这个六根不净的佛爷转世嘶声力竭的叫嚷着。

丝毫不顾因为行军,而混乱的队列。

可就在王化安急不可耐的时候,偏偏又是个人影挡在了他面前,一张苦脸,范文举悲催的跪在地上,抱着拳头乞求着。

“佛爷!咱们有大炮!他毛铁义用兵如鬼,他忽然这么停下脚步,肯定有诈!先炮击一轮试试吧?”

“不成!炮击万一把圣库里的东西打坏了呢?这可是本尊推翻妖朝,一统天下的保证!”

人一犯了执念,真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满眼都是小山坡那样的箱子,王化安是眼睛发红的吼叫着。

“我白莲大军,自有大法护佑!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传本尊命令,进攻!”

“末将遵命!”

一个个叛军将领急促的跑下队伍,在小土包前二三百米处,浩浩荡荡的叛军忽然停了下,片刻之后,密密麻麻农民军犹如三股巨大的兵蚁夺食那般,铺天盖地的对着毛珏扑了过来。

这些农民军将士也真是士气高涨,烦躁的行军已经十多天了,谁都是精疲力竭外加肚子里憋着一口气,说都想快点,管他打得过打不过,赶紧打完了,回去能有张热乎乎的床躺下,不少人估计都能睡两三天。

小山包上,看着这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行进在沙地里的叛军,文孟是满脸的不屑,难耐的对着毛珏抱了抱拳头。

“将爷,下令吧!这些贼人,让他们回去一个,这个第一团守备末将就不当了!”

“急什么?”

毛珏却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这才慢条斯理的晃了晃鹅毛扇子,很猪哥亮的笑着摇了摇头。

“要想击败他们,本将犯不着这么跟他们兜圈子,要打早就打了!”

嘴角上翻起了一股子神秘的笑容,很有反面人物形象,毛珏阴仄仄的笑着站了起来,又是装逼的把扇子一点。

“没有本将命令,谁都不许开枪,他们上来了,就往后退,给本将拖着打,就在我脚底下这条线,只要别让那些叛贼触碰到箱子就行!剩下的自然有人解决!”

“走,喝茶去!”

又是打了个哈欠,毛珏既然是绕到箱子后面,没了踪影。

眼看着那些叛军怒吼呐喊着冲到了不足几十米远的地方,被培养的嗜战如狂的文孟也是忍不住哎呦一声,无奈的跟着转了下去。

还真是毫无防备,在王化安满怀希望中,眼看着自己的大军一伸手就能把箱子搬回了,浑然不知道,部队前沿正经历着怎样一种地狱办的煎熬。

“啊啊啊啊!!!”

惨叫声中,本来平摊的沙滩忽然陷了下去,惨叫声中,足足上百人跌落进了坑了,沙坑中埋得到都是尖锐竹刺,重力作用下基本上是一个对穿,沙滩绵软,要是炮火烧一通,这陷阱一点儿用都没有,可惜,大佛爷省一把,这些信徒就得小命来偿。

第一批掉进去不说,刹不住脚第二批又是收不住脚跌了下去,两下倒是把坑填满了。

就在叛军惊魂未定时候,对面的沙地里,几十枪黑枪响起,噼噼啪啪的打在他们腿上,惨叫声中,人没打死,打倒了三十多。

“嘿,犊子们,爷爷在这儿!来啊!爷爷请你吃屁屁!”

毛珏没发现,孔有德居然还有贱人的天赋,打完冷枪后,这货从壕沟里拱出屁股来,用劲儿拍了拍,那一口辽东腔,气的前排那些叛军脸都气成了茄子紫。

“干了这个小俾养的!”

不知道谁怒吼一声,也不管前面的陷阱了,这帮家伙是撒腿就往前跑。

原来在小山包下是令藏乾坤,用了个经典视觉欺骗,外面的壕沟边高于里面边,就把壕沟掩盖在了,站在对面根本看不见,直到跑到跟前,一个用水泥,沙袋加固过,迷宫那样的壕沟群这才映入了他们眼帘。

密密麻麻啊!

一个没收住脚,几个跑的急的又掉下去了,还好这一次要走人,没放竹刺,仅仅放了些铁蒺藜,可踩到脚上的依旧倒霉了,草鞋根本挡不住这东西的穿刺,没等他们呜咽出声,第二排的农民军也轮着刀盾跳了下来,就踩在他们身上。

毛珏的兵不管是亲兵备兵,真赶上鼹鼠出身了,冬天挖土豆挖地瓜练出来的手,壕沟挖的九曲黄河,就算没有遇到像样的阻拦,走在里头依旧迷迷糊糊,时不时还轰隆一声,几个叛军土飞机就上了天,然而,站在后头的沙滩上,张望过去,却是形式一片大好,眼看着一人深的壕沟到处都是叛军那黄色的头巾攒动,眼看着就要把圣库里的金银珠宝给夺回来,看的王大佛爷是喜笑颜开。

“快!快上!不对!赵棒槌何在,你也给本尊盯上去,别让任何人抢了财物!乱动者,斩!”

实在是气量小,这时候还挂念那点财物,可此时,范文举已经顾不得来劝谏了,他是全副心神都提的死死的,和东江铁义军交过手,他是太知道这支军队的可怕,火器犀利不说,更是悍不畏死,杀人技巧令人恐惧,打听从后城撤回来义军残部,有人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官军端着的那种刺刀已经闪电般的扎死三四个人了,一个队就垮了。

可到现在,除了几声爆炸声,悍不畏死的精兵,暴风雨那样的炮火,到现在他都没看到呢!

毛珏费尽心机把山东白莲教叛军主力引到这片沙滩,绝不可能是逗自己几个玩的吧?

身边几千最精锐的辽东老兵,外加上当初拿着毛珏给的,同样刺刀的拼命军六百多,全都被他扣在手里,一但出现个突发状况,他会第一时间把这些军队派出去,来拯救战线。

可对手是毛珏,就算这样,范文举依旧心里没底儿。

就在他满腹紧张时候,却殊不知毛珏根本没把精神放在指挥作战上,一壶从江南带回来的红茶放在壶里煮的咕嘟咕嘟作响,一股子奶香味扑面而来,一伸手,倒进了几块糖,毛珏又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的抱怨着。

“还没过来啊?”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章.终生难忘的恐惧

毕竟才五千来人,区区几天时间,拿着的工具还是铲子和锄头,就算是后世有铲车挖掘机,挖一个山包也是个大工程,经历了十来分钟钻地洞踩陷阱,密密麻麻人山人海的叛军也拥挤到了山包底下。

距离那些箱子就三十来米了!

把箱子抢回来,自己那位佛爷满意了,大家就可以回登州困大头觉。有人已经按耐不住,攀爬着壕沟壁就直接向向小山坡攀爬过去。

可真是眼看着触手可及了,再跑个十几米就能把圣库抢回来,后头观战的王化安脸上甚至流露出了喜悦之色,可这功夫一阵白烟在炒豆子般的枪声中,终于蒸腾了起来。

“驴球的!”

眼看着冲上来十几个人滚地葫芦那样飙着血跌落了下去,佛爷大人很是不雅的破口大骂了一句,可一直抹着汗水的范文举却是微微放下心来,这么开战半个小时了,之前毛珏一直是迷踪拳打着,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可只要官军暴露出意图来,这仗就有得打了,毕竟官军还是有需要守护的目标,那就不再是善攻者如九天之上般不可触及,起码双方放到了公平对战的位置。

范文举思索间,那枪声变得愈发的强烈。

“快,跟上!”

狭窄的壕沟内,一张张辽东汉子的粗脸憋的通红,几个哨长拼命叫喊着,抱着一捆捆燧发枪,那些兵丁也是跑的满头大汗。

这次也用了个倭人战国时候的著名战法,铁炮组击!因为地形太过狭小了,侧着身子只能过两个人,所以一个团只选出来了一百人来射击,剩余的,全都窝在后头坑道内装填,来回不停有人不断把装填好的火铳给运过来,再把打完的给拿回去,虽然射击数量减少,可是枪火密度却是密集了几倍。

这也不是电脑游戏,鼠标一点大军没头没奶就上了,叛军也是怕死的尽管后面军官还有萨满又是“增益加持”,又是“士气光环”的,除非被逼到极点,那些农民军也不会自己跑上来找死,箱子堆整面的二十来米就陷入了焦灼,一会儿上来一批,被燧发枪阵打回去,一会又上来一批,再被密集的枪火喷退。

打着打着,官军也打出经验来了,战场上并不一定非得把人杀死才行,他们是转往腿打,别看电视剧上整面人物中了好几十枪,还跟没事儿人一样打打杀杀,真实情况是,箭也许可能中好几十箭,火枪却是一枪就倒,再想站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惨叫着滚落回去,抱着腿呻吟的伤兵一大堆,叛军又不得不分出人来把他们运回去。

两边的壕沟口又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真仿佛一场老鼠战,双方就缩在一人宽左右的壕沟里,拼命向前挤压着,一把刺刀不断的捅,收,捅,收,杀死的叛军甚至倒不下去,被当盾牌那样挤在前面,不过另一个官军扛着的大黑锅锅底儿也是被拼命向前伸的叛军各种武器打击的乒乓作响,上面的锅底儿灰噗噗的往下掉落着。

谁也不敢露头,前面是官军火枪手,后头有叛军拿着弓箭瞄着,足足几百人就这么拥挤在巴掌大小一点地方打的不可开交。

“一二三,挤!”

毕竟人多,挤出了一身臭汗,不知道谁大吼一声,那些农民军忽然不要命的向前猛地一撞,猝不及防下,前面挡着七八个铁义军一个屁墩全都坐在了地上,狂喜着,踩着龇牙咧嘴的第一个铁义军肚子上的铁锅,几个响马子骂骂咧咧轮着刀子就往前冲,谁知道还没等冲两步,一整巨吼就震的他们耳根子嗡嗡作响。

“给爷爷开!”

咣当一声,前面那个响马子单刀居然都折了,在他错愕中,一个方形的奇形兵器猛地给他脑袋来了个大开瓢。

除了刺刀与燧发枪,东江铁义军还有一样是制式的,工兵铲。

和大明内地破破烂烂的家伙事不同,对于武器,毛珏可是精益求精,就连这铲子都是上等精钢打造,还一面开刃,在这狭窄的坑道甩起来,比刀子可好使多了,再加上个人形坦克孔有德,这一道踩着锅过去,打的那些响马盗都是东倒西歪,哭爹喊娘,凭着一个猛将,活生生又给打了回去。

“喝!”

随着整齐的怒吼,铁义军罗马军团那样整齐的铁锅一侧一挡,把气喘足足的孔有德又是护在了锅盾后面,再一次,厚重的铁锅阵把农民军给挡在了外头。

拥挤而焦灼的战斗中,时间是一分一秒流逝了过去,难熬中,又是足足战斗了半个多小时。

尽管寸步未进,可范文举的脸上却是变得越来越轻松。

虽然没有王化安吹牛逼那样的二十万大军,八万人还是有了,而且农民军质量差士气低落,他范文举最怕的就是官军以步骑阵列突然一阵突袭,短时间造成大量杀伤,整个大军就溃败了,可毛珏偏偏选择了这么个最不激烈的方式,让农民军有慢慢磨的资本。

就跟攻城一样,别看守城方有巨大的地形优势,可战争的主动权却掌握在攻击方手里,一队打累了,范文举再换一队上去,可官军毕竟只有五千人,他们也不是机器,不断消耗中一但体力耗尽,那一块战场崩溃了,战争的胜利就是农民军的。

看着,他实在是忍不住,带着笑容在王化安身边一抱拳。

“佛爷,十则围之,倍则攻之,如今咱们十多倍于官军,正当四面围攻,再调一队人马绕道矮山后头发起攻击,想那毛铁义也一定招架不得!”

正看着那些金银珠宝着急,王化安是想都没想就喝令出来。

“仉苟子,你带着你部弟兄,跟本尊从官狗子后头绕过去!”

“尊令,佛爷!”

又是一声吆喝中,从叛军军阵中走出个足足两米二四的巨汉,在他的怒吼下,又是大批精悍的叛军队伍向前拥挤去。

面带笑容,范文举是轻松的看着一个弧形月亮那样的包围圈逐渐把毛珏小山阵地包裹起来,并且那弧形还不断向后扩张,大有把整个官军阵地吞没的气势。

可他却浑然没注意到,几次向前增兵,整个叛军队伍几乎全部拥挤进了这片没遮没掩的海滩中,甚至有些叛军已经拥挤到了海水里,整个大军就宛若一头撞在了树干上的野猪那样,锋利的獠牙还在嘶声竭力的向前顶着。

…………

“应该是差不多了!”

五壶奶茶下肚,毛珏把自己灌了个水饱,肚子撑得溜圆看着第六壶,他是腻歪的实在喝不下去了,到壕沟后面的小坑放了把水,又是爬上了壕沟顶,小山头向下张望了下,这才禁不住打了个饱嗝,满意的说道。

“时机到了吗?可以反击了吗?末将这就去准备!”

已经无聊到把茶叶盒打开,一片片数着茶叶的文孟立马是精神的一个咕噜爬了起来,亢奋的冲到了毛珏脚底下,趴着壕沟边沿问着。

听的毛珏却是无语的一晃脑袋,没好气的摆摆手:“老实待着,传令给孙春让她放信号弹吧!”

紧接着,毛珏又是龇牙咧嘴一回头,眼睛瞪得溜圆指着文孟的鼻子,郁闷的叫嚷道。

“老文啊!你好歹是我舅,你就不能为我省点银子吗?”

满头雾水,文孟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几秒钟之后,在范文举的轻松微笑中,一枚靠着宋应星《天工开物》中镁矿提炼方法提炼出的特质镁弹带着明亮的光辉,雄雄飞升到了天际云端,看的他的笑容当即僵在了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招援兵吗?可是方圆二十里,都布下了侦查骑兵了啊?而且整个鲁东,除了毛珏一部,再也没有了第二支官军部队!这信号弹,是打给谁看的?

莫非,海上?

别说,这范文举还真是心思缜密之辈,想通这个,他立马是焦虑的弯腰鞠躬,对着王华安抱拳道:“佛爷!不好!一定是有关外兵援军到了,这毛铁义方才故意引我们到海边,请佛爷马上下令,全军防御大海,绝不能让关外兵登陆,否则,咱们就完了!”

豆粒大的汗珠子自范文举额头上滴落,听他说的严重,王化安也是吓了一大跳,关外兵的威力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清河铁背山一战,刚刚纵横了半个山东的十四万乱军让两万多关外兵铁骑给撕扯的鲜血淋漓,足足几千人战死,白莲教被打退了七十多里!看着那个然然上升的镁弹,他也是焦虑的叫嚷起来。

“左护法何在?马上带着护教大军,防御住海边!”

这次是丧门星亲自上阵了,前面攻山的队伍都停止了下来,数以万计的弓箭手拉满了弓箭等候在海滩上,拿着木盾,几千几千的盾矛兵也是密密麻麻站在了浅水里,在他们全神贯注中,一片又一片的风帆,真的出现在了他们眼帘。

“狗**日的,真他娘的来了!”

情不自禁骂了一句,那丧门星也是拉满了一张弓,同时大声的叫嚷着。

“看准了,一会官狗子登岸,射他娘个腿的,谁都不准跑,谁要敢跑,别怪老子先送他上西天!”

“喝哈!”

数万大军,都随着这命令应和一声,显得气势冲天。

可此时,举着望远镜的毛珏却是悠悠然把东西放了下,随手掏出两个棉花球塞到了耳朵里,方才惆怅的晃了晃脑袋。

“畏惧吧!无知的凡人!就算活下去,也永远活在今天的阴影里吧!”

扑腾一声,他又跳回到了壕沟里,可旋即却是很没有形象的顶了个锅在脑袋上,一伸手还把文孟给拽了进来。

此时,海上。

足足七十多米的东江风帆战列舰在咯吱咯吱的木头响声,一个接着一个的扭转过头,完全体十条主力战舰,十几条轻型舰上千门大炮一起被推出了炮舱,看着那密密麻麻岸上的叛军,负责指挥的庞大海与沈戎脸上同时露出了残忍的微笑来,两人几乎是一起挥舞起手臂。

“开炮!”

下一秒,地狱降临人间!

仅仅几个呼吸间,沙滩居然都被翻了一遍,变换了个颜色,毛珏的船装备的都是能打上千米的十二到十六磅铸铁炮,发射的也是杀伤力最大,含有六十四颗铅珠铁蛋的榴霰弹,数万的霰弹覆盖在这片沙滩上,整个沙滩都变成了红色,整齐的弓箭队瞬间变成了破网,被撕扯的千疮百孔,前头防御的盾矛阵,尸体与碎肉漂浮在海上,血水把海水也是染的通红一片,开始有鲨鱼蠢蠢欲动的自海滩露出了危险的三角鳍。

这片打击几乎是无差别的,只有小山包附近的叛军运气好点,毕竟谁都不敢向毛珏开炮,绕是如此,散落的飞弹也打的落在一起的木桶箱子噼里啪啦碎裂了一大片,箱子滚落下山坡,砸在壕内叛军的头上。

“哈哈!金银财宝!全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抱着那破箱子,一个被打断了腿的叛军彻底疯了,手抓在箱子壁上都抓出了一丝丝血痕,另一头,一个当过兵的辽民无比愤怒的狠狠一拳头砸在了箱子上,破口大骂道。

“他娘的驴球蛋蛋,为了这些空箱子,他娘的佛爷就让老子们拼了命去抢,他和辽东那些狗**娘养的有毛的区别!”

叛军本阵自然也在炮火重点范围之内,范文举的耳朵再一次嗡嗡作响,意识都模糊了几秒钟,这才猛地醒过神来,再一次,他幸运的逃过了死神的怀抱,可张望向左右,他宁愿刚刚直接被炸死了。

怎样一副凄惨模样!

林立的白莲教大旗如今成了大火烧过之后的丛林那样,断的四处都是,旁边还散落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人的部件,刺鼻的血腥味逼得他几欲作呕。

还有那些号称刀枪不入,万般妙法,会抓鬼使神的白莲法师们,也是以各种姿态拼接在一起,有两个上半身背靠背成四臂金刚的,有把自己屁股坐在自己脑袋上的,费力的推开扑倒自己的卫士尸体,范文举茫然的站了起来。

“佛爷啊!”

一声大呼可算让他回过了神,脸上裂开一道口子,眼珠子都没了的丧门星从死人堆里硬生生把王化安拽了出来,拖着他就往外走去。看的也是六神无主,浑身是血的带头大哥那狼狈模样,范文举也是一个激灵醒过来,惊骇的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快撤!快逃!!!”

他的话就像午夜十二点的钟声那样,数不清丢了魂的农民军犹如恶鬼那样自自这个修罗场站起,带着鲜血淋漓伤痕累累,哭号着向外溃逃去。

八万大军,短短五分钟炮击,灰飞烟灭……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又起波澜

兵法云,十则围之,倍则攻之!可登州城下却反了过来,一道慢悠悠从威海赶过来,毛珏的六个团不到五千人,把十多倍于自己的乱军给包围在了城里。

声势浩大,几乎把全鲁都搅和了进来,闹得山东一片糜烂,上百万人流离失所,罹难十余万人的山东之乱,此时也差不多到了个尾声,尽管流民军还有五万左右,甚至还有一部分辽东老兵,可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再和毛珏对战了。

威海卫沙滩上天崩地裂的一幕,相信会成为不少人终生难以磨灭的梦魇,相比于白莲教所宣扬的神,毛珏所展现的力量更加接近神!漫天的炮火覆盖下来,让人躲无可躲,只能在彻底的绝望束手等死,短短五六分钟,两轮炮击,不仅仅当场击杀了上万人,更加击垮了叛军的斗志与信仰。

不仅仅叛军,甚至不少从壕沟里钻出来的铁义军,看着那满地的残肢断臂,也跟着闹出了心理阴影,热武器时代的恐怖以及人的渺小在这处战场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说实话,这般杀戮,毛珏自己心里都有点不舒服,可这样是最高效的,而且还是最省钱的!

如果要是平地上大军争锋,东江铁义军也不是击破不了叛军,可俗话说得好,杀人三千,自损八百,毕竟叛军有八万到十万人,血战一天的话也会给铁义军造成相当大的伤亡,而且一个阵亡一百两抚恤银子,斩首一级三十两银子,这要是斩首个五六千,再阵亡个一千多,毛珏又成过路财神,白忙活了。

而且炮火对士气打击真是空前的,甚至要不是毛珏赶羊那样骑兵兜起了个圈子,让混乱的败兵没地方逃,甚至逃回来的叛军可能连一万都没有。

而且这次毛珏可不客气了,东门南门都有军营看着,西面的蓬莱山后头还有骑兵巡逻,唯一没有防御的只有大海,不过这个方向,只要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基本上没人敢找不自在。

剩下的,就是实现毛珏最开始的战略目的,招降这支叛军,然后带到东江去,可十八拜都拜了,最后一哆嗦上,毛珏却是犯了迟疑,自威海卫反击到包围登州城,这已经到七月份了,东江铁义军却始终没再有进一步的行动,既没有招降,有没有以打促降。

“将爷!快点下决定吧!末将刚得到消息,再过几天,余大成那个混球就要来抢军功了,要干,今个咱们就冲进城去,把那帮邪教玩意全都洗了,要是招降,让张焘赶紧进城,您老倒是赶紧拿个主意啊!”

毛珏下达了禁酒令,庆功宴之前,是不允许喝酒的,虽然有烟抽,可也把孔有德这等酒鬼憋的够呛,刚得到的军情消息,他是屁颠屁颠就赶紧赶到了中军帐篷里。

这个消息还真是让毛珏的眉头拧成个疙瘩。

根本没鸟这个山东巡抚,也没看上朝廷打了几个折扣,扣扣搜搜那点封赏,要是别的将军打了如威海卫之战的大胜,肯定迫不及待屁颠屁颠的找文官给自己报功,可毛珏打完仗之后,别说信使,连个苍蝇都没往北边派过去。

虽然他也没封锁消息,溃逃的乱军把战败消息带到莱州也不足为奇,可这才几天,余大成在济南不至于反应如此之快吧?

这下可麻烦了!

可事情却没那么简单,受降简单,毛珏相信,只要自己派出招降信使,就算王化安咬着粑粑橛子拿麻花不换,死硬着不投降,也会有大批叛军部将争相恐后的向自己投降,然而这块大蛋糕中,却是包含着一块毒饵。

白莲教!

邪教蛊惑人心的力量,来自后世的毛珏可是见识的淋漓尽致,中国的轮子教,大好年华的青春少女,一把火就把自己毁了,不知道多少人痴迷的生病不吃药,甚至对自己至亲之人都能挥东屠刀,倭国的奥姆真理教,教主轻飘飘一句话,狂热的教徒就毫无怜悯的制造了东京地铁毒气事件,还有美国的科学教等等。

哪怕后世那种讯息发达,人民受教育水平极高的时代,都有人被迷惑成这副模样,更不要说如今连小学文化水平都没有的东江铁义镇了。

白莲教的生命力毛珏也是见识的淋漓尽了,自唐代兴起,唐宋元明清五个朝代都没浇灭,也是宗教造反出身的朱老爷子都没办法,在清朝嘉庆年间,还掀起了全国规模的大叛乱,这他要是招募一群白莲圣女,护发,巫师过去,带着一群愚民叫嚣着白莲老母真空家乡造自己的反,可怎么办?

一条臭鱼烂了一锅汤,顺着门口的空隙,毛珏隐约还能看到白莲教那怪模怪样的大旗挂在墙头上,他是老脸纠结成了一坨,真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真要实在不行,只能一刀切了,现在东江内部是无论如何不能出乱子的,大不了彻底击破这支叛军,然后像之前那样,派人招募散乱的辽民返辽,虽然慢点,好歹是安稳妥帖,抓着支令牌,毛珏情不自禁露出一股子狠意来。

打发了孔有德下去,最后的纠结中,七月的第一天就是这样过去了。太阳西沉,一片昏暗遮蔽了大地,铁义军两个大营又变的一片灯火通明起来,一个个哨的火头军拿着马勺在刚刚立了功的大铁锅里搅和来搅和去。这儿虽然吃的没有在浮山所那头那么好,不过也是有荤有素,一阵阵香味飘到了城头,看着底下端着自己竹筒扒拉着肉糜粥汤的铁义军,那些饿的饥肠辘辘的乱军不住的直吞咽口水。

晚饭过后,巡逻的更鼓又是响了起来,作为个统帅,保持自己状态也是职责之一,没啥大事,毛珏是早早就睡下了,可更鼓到了三更天左右时候,帐篷外却是骚动了起来,有人在帐篷口急促的叫喊着。

“将爷!将爷!请您起来下,登州城里来人了!”

“唔?哪儿来人了?”

迷糊了一下,毛珏方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摸着黑迅速的把盔甲披上,这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少了素衣帮忙,足足三四分钟,毛珏才盔甲歪斜的急促走出帐篷,毛槊,孔有德,赵铁柱几个已经等在了那里,看着凝重的神色,毛珏忍不住开口问道。

“谁来了?”

…………

别说,还真是熟人,跟着到了赵铁柱营看着等在中军的那个人影毛珏忍不住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范先生,许久不见,毛某还真是甚是挂念啊!”

生怕范文举这货被炮火炸死,毛珏这几天真是担忧了下,看到这家伙毛都没少一根,还真让他松一口气,笑着迎了上去。可旁边,一张马脸拉的老长,文孟这货倒是满肚子鄙夷,阴阳怪气的一哼哼。

“好一个不事二主的忠臣,这又巴巴的来找我家将爷了。”

一句讽刺还真是把范文举这个薄脸皮书生说的面红耳赤,满是惭愧的大大一个鞠躬拜下。

“罪民拜见毛将军!”

“范先生不必多礼,起来起来!”

人才永远不嫌少,况且毛珏真需要个统筹后方的地方官人才,这范文举能对王化安这么个昏聩之人都如此忠诚,如果他投靠了自己,毛珏也不会担心他的忠心度,瞪了一眼文孟,热络的拽着他在旁边落座,毛珏又是主动的先挑起了话题。

“范先生此来可是代表了那反賊王化安?他可是想好了?愿意投降朝廷,改过自新了?”

大明历来是重刑重典,朱元璋开国时候杀功臣,前前后后牵连了足足十多万人,明成祖靖难之役,光杀方孝孺就诛了他十族,瓜蔓抄十几年下来,掉脑袋的也不知道多少,可到了这时候,造反这项诛九族的大罪却也是轻了不少。

没办法,天灾人祸,造反的太多了,要是全杀了,官府既没这个军力,也没法这么做下去,就连如闯王高迎祥,闯将李自成这样的都曾经在车厢峡短暂投降过官军,越能打的招安条件越好,王化安打了大半个山东,还没称王,他要是投降诏安,保住条小命应当是没问题,没准还能封个小官。

当然,会不会被卸磨杀驴,毛珏就不敢保证了。

谁知道提到这个,范文举的脸色是一下子阴郁了下来,再一次重重抱着拳,他居然是大礼鞠躬低头下来。

“毛将军,罪人此来非代表王化安求招安而来,而是请将军速速发兵,击灭此贼!”

前几天还一副忠心耿耿模样,一转眼就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别说文孟几个,就连毛珏也是一时间转变不过来,诧异的看着他。

好一会,文孟这才满是讥讽,鄙夷的把刀砰的一下子撂到了桌子上,尖酸的问道。

“范先生还真是忠臣孝子,都忠到弑主的地步了,不知道范先生是不是祖上姓吕,还曾出了个三姓家奴呢?”

《三国演义》在这个时代很是流行,甚至据说清人都把这本书当做了军事教材,后金的《三国演义》都是从大明传过去的,文孟这些明军将领也自然是痴迷其中,连损人,文孟这货居然都文绉绉的把吕布给搬了出来。

这次倒是没有呵斥他,毛珏是想到了另一层,以范文举之前的忠心,这能不能是个圈套?想着,他也是谨慎的问道。

“范先生,山东叛军新败,正是劝降招安的好机会,您这何出此言?为何要平白再添杀戮?”

说到这个,范文举那张脸居然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甚至毛珏都感觉到了那股子咬牙切齿。

“贼军左护法丧门星坚持夺回登州是有原因的!他是逃军出身,有同僚在开铁之战中投靠了建奴,一开始他就打算好,裹挟着辽民叛军投靠东虏!把登莱长余等一系列土地人口献给东虏做进身之资!”

脑门上青筋直跳,范文举火冒三丈的咆哮着。

“威海卫新败,这厮也把事情和盘托出了,七月三日,东虏将兵压旅顺卫,出海来迎,七月五日,贼军也抢船而出,渡海投靠东虏,要带走孙元化的红夷大炮以及全部的西洋火器铸工!”

“一但得到这些!大明将永无宁日啊!”

虽然不知道范家当年发生了什么,可每次一提到建奴,这个书生就忍不住怒发冲冠,这家仇国恨是掩盖不住的,看着他青筋暴起的模样,听着他激动的话语,文孟几个终于是哑然,不语,而毛珏这头也是明了过来。

难怪忠义自诩的范文举都要背叛,他是少数这个时代恩怨分明的人之一,和大明造反打生打死也是汉人的事儿,这要是投了建奴,剃了头给人当包衣奴才,祖宗都跟着蒙羞,王化安连祖宗都不要了,他就也不配当这个主公了。

这也和历史上的差不多,发动吴桥兵变之后,李九成孔有德等人就是不敌关外祖大乐几部,清河兵败之后携带着孙元化的火器部队投靠了后金,他的加入完全扭转了后金与大明之间火器优势的优劣对比,松山之战,让清军也可以组织起媲美明军的炮战。

这个时空,毛文龙没死,孔有德几个也是一颗红心向着太阳,在东江的战线中为大明古典帝国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只不过没想到,换了一批人,却还是要走这条老路。

不过眉头紧锁了好一阵,丝丝兴奋忽然是在毛珏的脸庞上浮现出来,猛地站起来,他是急促的抓住了范文举衣袖,兴致冲冲的问道。

“五万大军,十几万家属,王化安不可能全带,他主要都带谁去?”

虽然不明白毛珏为何忽然如此兴奋,可是这些天,没少吃他苦头,范文举知道这应该是毛珏想到了什么主意,也没有迟疑,回忆着就和盘托了出来。

“左护法丧门星,白莲圣姑,大布道曲直……,几乎大部分主要人物,不过罪民和几个辽民出身的将领,都是反对的!骨干力量,大约有六千左右。”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叛逃

孔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翻译成白话就是时间最不抗磨蹭,一眨眼,七月又也奔五了,毛珏多半年算是交代在了辽东以外。

也不知道自己家将爷什么时候能下令进攻,早点把这些神棍给干了,然后回东江老家,这阵子玉米应该开始收了吧?虽然训练很辛苦,可是趁着轮休割两亩苞米,再在稻田边上用苞米秸秆把刚收下来的苞米土豆一烤,蘸点东江特有的辣酱,世上真是没有什么比这更香的了。

想着,哈喇子都淌了下来,下意识,站岗的哨兵微微有点分心了,可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一阵阵水声猛地惊动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从登州水城中冲出的二十多条大小帆船,下一秒,哨兵拼命敲响了手里的铜锣。

“不得了了!流贼要从海上跑了!”

随着锣声,铁义军军营简直炸了锅,好几个团拿着火铳推着大炮气急败坏的跑到海边,枪声炮声在海水里激起了一系列的水柱,可惜,一群旱鸭子对船实在没这么办法,眼看着这些船拍着屁股飞速的向北溜去。

不过这些轻型商船,长船也没得意多久,没跑出几海里,一片阴影就挡在了他们面前,早就返回着这一手,毛珏的东江水师就驻扎在庙岛海峡对面的长岛上,嘴角阴森的流露出一股子冷笑来,庞大海猛地向前挥舞战刀。

“干沉他们!”

上千吨重的庞然大物犹如海怪那样劈风斩浪,排开海水,浩瀚的舰队足足比这些一头闯进来的小蚂蚱宽了一倍多,简直犹如猫捉老鼠一般的游戏,在这些小型船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中,四面八方的炮火雨点般砸在了前后左右,眼看着一条后面的广船挨了四炮,冒着黑烟就翻了过去,剩余的船覆灭也仅仅是个时间问题了。

可随着舰队追击,东江的海上力量偏离了封锁登州的庙岛海峡,逐渐向大竹岛方向。

混乱差不多持续到了上午十点,包围登州城的陆军亦是在骂骂咧咧中回归了军营,殊不知登州水港口中,另一批更加庞大的战船沉重的荡漾在海水中。

的确,登州二十多万叛军人口不可能被全部带走,绝大部分都被当做了牺牲品,被抛弃,从山东辽兵中出一千多算是最精悍,最忠心的属下,响马盗悍匪也是一千多,最多的还是狂热的白莲教徒,足足四千。

没办法,辽兵不信白莲教的,最相信的还是范文举,而响马盗里丧门星说话也比他这个佛爷硬,只有狂热的白莲教徒才最认他这个佛爷。

到了建奴那面,大家都是给人家当奴才了,当大奴才还是小奴才,全靠实力,王化安虽然大主见没有,小聪明还是有的,他也在为自己铺路。

打了半个山东收集的银钱到底没抢回来,还把本钱给折了,这三天王化安也是最后的疯狂了,在十几万叛军中死命收刮了一遍,抢了十来万两银钱在什么白莲大法师的吆喝中,被一箱子一箱子的抬上船。看着船身愈发的沉重,范文举实在忍不住,再一次抱拳苦口劝诫着。

“佛爷,您是白莲领袖,还有这么多信徒支持,山东巡抚余大成还被咱们打怕了,只要肯向他招安,佛爷您还不失富贵,何苦千里迢迢去给那些异族人当奴才?丢了颜面丢了祖宗呢?”

“国师此言差矣!”

话还没说完呢,丢了个三角眼睛的丧门星又是阴仄仄的在旁边哼哼了起来。

“大明朝日暮西山,这纵横山东一路,明军何等的一触即溃,小民赢粮景从,国师又不是没看到,大明也就剩下一支关外兵了可以依靠了,可就连关外兵也打不过辫子兵。”

“佛爷投靠后金也是暂时的,先避过这次劫难,依靠辫子兵庇护,等辫子兵灭掉辽东兵之后,佛爷在从登州登陆,号召天下白莲,一举灭掉大明,到时候与后金一块平分天下,结成当年宋金之盟,到时候佛爷就是皇帝,范国师就是丞相,老子就是大将军,岂不是快哉?”

“是极是极,国师,你不也讲过当年韩信也是忍受过胯下之辱吗?这去呆两年就回来!”

威海卫大败之后,王化安是明显又谦逊了不少,点着头,他倒是跟太监那样笑呵呵的点着头,连连称是着。

看的叹了口气,范文举终于又是一抱拳。

“臣遵命!”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大家上船!”

终于又变成个笑面弥勒佛,这功夫,银子搬运的也差不多了,王化安大笑着比划着手,把一群心腹往船上推。

不过明显,范文举有些不受信任了,辽军的船被推到了最前头去打头阵,而且这次带到辽东,最能换取位置的红夷大炮,西洋火炮几十具全都是放在响马盗的船上,要不是操炮手是辽军,和范文举抱紧一团,这些人王化安都不想放到他身边。

本来王化安更想放在自己的船上,奈何,十万两银子再加上奢侈品可不轻,还要带他那些佛妃圣女大法师,船上都是人挤人了,也只好让丧门星带着。

临上船之前,王化安还不放心的扭头问道。

“左护法,那些大炮,可曾安好?”

“佛爷放心!”

脸上的狞笑几乎要露出来了,强忍着才保持住那副恭敬,丧门星表情怪诞的回着。

“炮全都是臣亲自签压,万无一失!”

终于安心下来,王化安笑眯眯的上了船,目送着他肥了一大圈的背影,丧门星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完全的狰狞来,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

“哼,贝勒爷说了,谁带大炮来辽东,谁封恭顺王,到时候,谁是臣还不一定呢!”

狞笑着嘀咕着,这个响马头子也是一歪脑袋。

“我们走!”

…………

再一次,梆子声在登州城下凌乱的响起,再一次,足足上百条北中国帆船扬帆出海,再一次,孔有德积极败坏的端着把燧发枪在崖边巨石上上蹿下跳,活像个大猩猩。

“他娘的,有个完没个完了?”

“将爷呢?马上派人去报告将爷,叛军又他娘的跑了!”

就在这货急得要喷火时候,身后一声慢悠悠的声音却是传了过来,打着哈欠,文孟是慢悠悠的咣当了出来,一伸手,一个沉甸甸的坛子被他抛了出来,正好砸在了孔有德怀里。

“女儿红?”

愕然的拔开塞子,狠狠吸了一鼻子,孔有德错愕的看了过来,却见文孟的马脸随意的往登州城甩了甩。

“将爷去和素衣姑娘钓鱼去了,让你不要去烦他,至于这登州城,进去收玉米就行了。”

收玉米在东江已经成了句熟语,就是事情干完了,收获就行,而且毛珏曾经说过,打完仗,庆功宴才可以喝酒,如今让文孟给自己带来一瓶酒,那意思,仗打完了?

一愣神的功夫,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中文孟的队伍已经走到前面去了,看的孔有德差不点没喷出来,酒都不喝了,随手推到副官怀里,他也是怒吼的一声嚷嚷。

“都别愣着了,给老子跑步进城,收玉米!”

上千的东江军赛跑那样一路狂奔到城门前,还真是毫无抵抗,紧闭着的登州东门轰然洞开,让铁义部队鱼贯而入,城头上,一根根旗帜轰然被丢下,毛珏那红彤彤的毛字大旗第二次插在了登州城头。

这儿的光复,标致着足足纵横了山东半年,把这个京畿大省打的一片糜烂,先后击溃鲁军八万多,下县城几十,让几十万人流离失所的山东之乱终于告了一段落。

然而似乎和历史上差不多,叛军头目也带着六千多人马,带着先进的火器技术,渡海投奔了后金,可这一次,真是如此吗?

…………

虽然说是渡海,可实际上叛军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渤海湾才二百一十八里,后世坐轮船才两三个小时,如今的帆船也是一天一夜也就到了,而且庙岛群岛遍布大半个海峡,一大部分海路算得上近海航行。

早晨那支死忠船队是向东去的,所以一逃出海,王化安舰队就一路向西,走最西面的大黑山岛,高山岛,到了傍晚时候,终于是绕出了庙岛群岛的范围,前面就是北陆城岛,绕过这里,就是老铁山水道,一但逃到那里,就算是东江水师也再追之不及。

可就在王化安还有丧门星几个军头露出希望的目光时候,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却是在夕阳内传出,在夕阳笼罩的北陆城岛阴影中,三条巨大的东江风帆战列舰带着七八条三十米,五十米二级,三级风范战舰鼓噪着冲了出来。

数量上是十比一,可是后世玩英雄联盟,小炮有一句名言,重来只会在数量上被压制,不会在火力上被压制!威海卫一战,毛珏已经让白莲教叛军见识到了什么叫火力。

前排同样响起了嗡嗡的号角声,打出了战旗,范文举的前排二十来条帆船战船是义无反顾的迎向了汹涌而来的东江舰队,巨大的划水声中,眼看着间距就被拉了开,后面不管王化安还是丧门星,两人居然丝毫支援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竭力的向西接着拉开距离,遁入了茫茫老铁山水道中。

暮色逐渐深沉,把大海都给覆盖了住,仅仅身后有隐隐雷声传来。

趴在船尾上,就算是勾心斗角许久,丧门星依旧露出个惋惜的无奈表情,可旋即,惋惜就被狰狞和亢奋所替代,他又是难听的叫嚷起来。

“帆拉满,再快一点!”

飞快的逃窜中,叛军队伍同样浑然不知道,北陆城岛上非但没打起来,而且还摆上了宴席。

鞭炮噼里啪啦作响,钓了一天鱼的毛珏是拎着鱼竿懒洋洋的迎接到海滩边上,才下了船,范文举立马是无比激动的快步跑了过去,激动的猛地大礼跪在了地上。

“罪民拜见将军!”

“赶紧起来,见什么外啊!”

鱼竿一扔,毛珏无奈的伸手赶紧把他拽起来,还帮着他拍了拍身上的沙土。

“东西调好了吗?”

“将爷放心,全都藏在了登州城楼子里,天太黑,王化安光顾着敛财没有发现!”

“那就行了你就不是什么罪民,是功臣了!走,今个我也是拽上条金枪鱼,全鱼宴,就等你了!”

脸上萌生出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感动,范文举是颤颤歪歪的被毛珏拽了进去,岛上鱼村中,上百桌子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让那些从明军投靠到叛军,战战兢兢的老辽军们,心头也是多出来一股子温暖。

凌晨,旅顺卫,金州海岸。

本来应该是明军驻扎的地方,隐隐约约却是树立着密密麻麻的十几杆蓝色的旗帜,旗帜上的孽龙在夜风中张牙舞爪,一点儿也没有龙的祥和,反倒是随时要择人而噬那样,海边已经展现出了鱼肚白,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关外凶汉不耐烦的来回踱步等候着,就在他不知道第几次不耐烦的咆哮中,一个摆牙喇亲兵终于是猛地跪在了地上。

“贝勒爷,来了!”

猛地拉开望远镜,天边,一层层船影映入了豪格眼中……

第二百一十三章.血海滩,大头神

历史上之所以把吴桥兵变视为明清胜负的关键手之一,一方面是孙元化多年的新学,依靠西式火器建立起来的火器部队被叛将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带给了缺乏火器的后金,六千余辽军成为了汉军旗的中坚力量,此后打的明军抬不起头来,而且作为辽东的高级将领,孔有德还把大明大量虚实情报带给了后金。

这次叛逃改变了力量对比。

可如今,三条里头两条都没了,孔有德耿仲明如今是安心且满足的跟着毛珏继续打建奴,这次北上的也不是历经数次大战,多次击溃鲁军,还善于用火器的辽军,辽兵几乎一个都没来,反倒是白莲教的神棍,狂热弟子来了四千多。

剩下唯一的好处就是孙元化的火器与火器经了!面色鄙夷的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响马盗以及穿的稀奇古怪的白莲教徒,托今年莽古尔泰一命呜呼的福,当上正蓝旗主的豪格轻蔑的哼出来一声。

“炮呢?”

真变成了汉奸,此时丧门星是毫不在乎的把大太监似得王化安挤在了后头,点头哈腰的领路着。

“贝勒爷,这里!这里!还不快搬下来,给贝勒爷过目!”

在他的吆喝声中,十几个响马子赶忙慌慌张张上了船,先搬了个棺材一样大箱子下来。

“贝勒爷过目,这就是我们大明,从红毛番那儿学来的红夷大炮,您看着这炮量,这身管,这……”

亲自打开盖子,指着那包裹在稻草上的炮,丧门星是无比兴奋的比划着手,然而,他还没介绍完,豪格忽然猛地拔刀,咣的一刀,居然是看进了炮身里,旋即是无比恼火的扭头怒视着他。

“你们大明的炮,是木头做的?”

“木头?不可能?明明是铸铁还有铜的!”

不可置信的连摸带拍,旋即丧门星又是陪着一张难看的笑脸,回身对着手下叫嚷道。

“这门是模具,怎么把模具搬了下来,还不接着搬,这门搬错了,下一门,贝勒爷,您上眼!”

再一次掀开盖子,谄媚的话没说完,丧门星的脸色再一次僵住了,虽然看起来很像是铁,可仔细点很明显能看到桐油没遮住的树巴癞,震惊了足足几秒钟,丧门星杀猪般的吼叫起来。

“再搬!”

一个又一个盖子扔在地上,一截又一截木头被扔进海里,第二十几个盖子之后,豪格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转身就走,满头冷汗,丧门星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正蓝旗都统费古童急促的走到了豪格身旁,打千问道。

“贝勒爷,这些汉狗怎么办?”

皇太极放弃了不少利益,才给自己争取来接收火器部队的资格,到头来除了群神棍,他什么都没得到,恼羞成怒的豪格没好气的叫嚷道。

“咱们正蓝旗最近不是损失不小吗?这些全都是包衣,赏你们了!”

“谢贝勒爷!”

那头白莲教徒们还在傻乎乎看着,冷不防刚刚来迎接的友军变了脸色,一捆捆绳子就甩下来,捆牲口那样把累了一天拥挤了一天的白莲教徒捆起来,扯着往回走。

“啊!佛爷,救我!”

尖叫中,王化安的一个佛娘也被个野兽那样的辫子军官给懒腰抱起,在她踢踏中按在了地上,旋即五花大绑起来,看着自己小老婆跪在地上,一双胳膊被勒的通红绑在背后,衣服都没撕开了,露出来鲜红的肚兜,披头散发拼命地的惊叫,王化安是愤怒的脑门都青了,疯了那样抢过来,揪着那军官的脖领子就怒吼道。

“你们要干什么?本尊是佛爷!弥勒转世!来人!护驾!”

可话还没喊完,那辫子军官已经直接一拳头削在了他鼻子上,削了他个满堂彩,没等他醒过神来,另外几个辫子兵也是按猪那样把他按在了地上,给捆了起来。

相比于这些白莲教徒,响马盗那面还是有血性的多了,没等金人过来,他们先拔了刀子,黎明的抚顺所沙滩,又被兵器碰撞声与淋死的惨叫所填满。

“不是这样的,说好的封王呢!你们这群狗*养的骚鞑子,言而无信!”

两把刀子砍得左出右入,到底是大悍匪,一面不甘的咆哮着,一面丧门星还绝望的厮杀着,在他刀下,猝不及防的正蓝旗丁居然也被砍倒了几个。

怒吼声也终于让豪格回头了,只不过张望一眼,他是阴冷的吐出几个音节来。

“放箭!”

“放箭!”

萨尔浒,辫子兵就是这样打赢的,铺天盖地的箭雨噼里啪啦砸在了响马盗身上,毕竟缺乏护驾,提着刀凶悍向前的响马子们割麦子那样一片片的倒下,海水都染的通红。

半个时辰后,太阳终于升起,辫子兵也真仿佛恶魔那样,随着阳光消失的一干二净,可却依旧留给这片海边满满的死亡,血腥味吸引了大量的鲨鱼聚集,千里迢迢而来的登州海船在烈火焚烧下已经焦黑一片,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背后插满了箭,趴在一块木板上,丧门星那只独眼无神的瞪得溜圆,口中似乎还憋着不甘心的呐喊,下一秒,一支三角鳍忽然出现在他背后,旋即扑通一声,这个纵横山东十几年,破家灭门数百人的凶悍响马盗头子亦是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中。

…………

另一头,登州。

相比于抚顺所,这儿似乎是强点有限,快二十多万辽民,本地流民都参与了叛乱,都属于罪民,虽然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杀光,可按照大明的惯例,他们也得被流放边疆,去充军做苦役,既然如此,毛珏就先给他们来个充军吧!

城里的二十几万都被集结了起来,就算叛军士兵也放还家庭,一家一家的往外赶,两个城门被搭建了两个大帐篷,遮的严严实实的在刺刀看押下,一家一家战战兢兢的走进了大帐篷中。

别说,这帐篷里还颇为玄学,前面是搬自三仙山的大香炉,后面小香炉,烛火,一片神坛摆放的是端端正正,只不过悬挂的神像,实在有点……

要是有第二个穿越者,一定会惊奇的叫嚷道。

“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

不过今天他们身份可高了,一个胡子大把的老道拿着拂尘义正言辞的对着进来看着发愣的叛军家庭大吼道。

“呔!汝等听好了,此乃大头神与小头神!天庭专司缉拿汝等信奉的白莲妖的军神,此有神香三注,汝等拜过大头神与小头神,上了香,白莲妖还有伪弥勒就再控制不了你们了,而且你们日后再心生邪念,再祭拜白莲妖,他也不会知道,反倒是大头神与小头神会找上门来,汝等快点祭拜!”

对于白莲教,毛珏还是太忌惮,对这种老封建怎么办,那就封建对封建了,一般来说,身后刺刀寒光闪闪的,这些叛军又不是狂信,忙不迭就上去跪拜上香了。

当然,有这个噱头还不够,刚刚上过香,帐篷噗的一下子就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仅仅能看到自己上的香,在摇曳的火光下,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在配上毛将爷的玄幻画法,还真叫狰狞,在惊叫中帐篷又是亮起来,老道笑眯眯的一扬拂尘。

“恭喜诸位,你们已经脱离了白莲妖的控制,可以出去了,记住,日后好好生活就不会遭到神罚了!”

还真是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一大家子十几个迷迷糊糊就跟着前面军兵出了帐篷后门。

当然,也有死硬的,跟进来这户就是,小孩吓得哇哇大哭,几个大人还疯狂的站在那儿喊着口号。

“白莲大仙,法力无边……”

忽的一下,帐篷又跟着黑了,几个蜡烛还跟着一块儿黑了下去,在惊叫中亮起来后,紧接着老道的脸儿却是黑了下来,掐着降魔指咆哮着。

“汝等执迷不悟,大头神与小头神已经将你们诅咒了,你们日后将受到无尽的折磨,快滚!”

喝骂中,又是一大家子哆哆嗦嗦的从来路出去,绕着城墙走一圈,自西门山门又被赶回了城内。

这方法看起来玄乎,其实再简单不过,帐篷是双层的,上面大的套着下面小的,老道一敲桌子,外面几个东江军就把帘子拉下来,帐篷就黑了,再拉上去,又亮了,光影效果忽悠的一帮流民一愣一愣的,却是帮毛珏把死硬的白莲教徒给区分出来。

而且仿佛真受到了祝福与诅咒那样,出了城的乱民,都被带到东江军修的营地中,有吃的,还给发布匹做新衣服,还有范文举出来叮嘱,就说是东江军征来的民夫,就没事了,轻松之下,自然感觉大头神与小头神有用,变得幸运了。

至于城内那些死硬分子,粮食都被王化安征走了,家徒四壁只能挨饿,自然是挨着大头神小头神的诅咒受苦了。

他们还会被当做战俘移交给朝廷,待遇不同形成的心理暗示,毛珏相信,应该吓得这些逃出生天的再不敢拜白莲教了。

不过毛珏不知道的是,他在大明信仰中,不知不觉中又创建了个大头小头神教,日后东江百姓一过年时候肯定要摆出一个大头一个小头的画像来,感谢他们赐予的幸福生活。

这样的甄别虽然慢,可好歹保证了东江的稳定,大约四天左右的时间,二十四万流民全都被甄别完了,十七万被放了出来,剩下五万多毛珏就管不了了,只能让他们向他们的白莲老母祈福去吧。

而七月十号,毛珏则是又出现在了登州大牢的面前,对着黑森森的牢门把手指头掰的嘎巴嘎巴作响,一张略有小帅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子经典反派人物阴险笑容来……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官架子

要说这些天里最平静的是哪儿?莫过于登州大牢了,叛军先是忙着追杀,接着又是忙着在自己人手里收刮,准备出逃,一时间居然把纵横大半山东,逮住这些什么名流豪族给忘了,让他们塞进牢里自生自灭。

这些人已经饿了两三天了,也幸亏一个个豪族都是脂肪层厚,喝着从墙上漏下来脏水,也没饿死。

不过自从叛军定都在登州开始就一直被关着,这些平日里吃喝享受的米虫都快关疯了,这天一帮人有气无力的在大牢里蹲着,冷不防牢门终于又是咯吱一声打了开,看着几个穿着白莲教黄色衣服还有戴着黄头巾的小哥,一帮子土豪犹如看到了天使那般,一个个迷途的羔羊那样拼命的伸出了手

“快!快给我点饭,馊饭也行!”

“我把我全部家当都献给神教,我在临清,平度还有两处庄子,里面都埋得银子,我都献给佛爷大人啊!”

尤其是那前山西布政使大人,老脸饿得瘪的跟吸血鬼那样,悲催的向前伸着手。

“给点吃的吧!老夫,老夫是前山西布政使薛思廉,我在大明朝当过官,知道不少虚实,佛爷一定能用上我的!”

鞭子下全副身家都已经交出去了,啥都没有就只能卖自己了,不过这大明士人的节操还真是够可以的,就算是前大明副省级官员,这说背叛了崇祯,也就背叛了崇祯,一点儿迟疑都没有。

魏忠贤当权时候,也是这些齐楚浙党官员争先恐后为他修生祠,拼命的巴结这个大宦官,结果魏忠贤一倒台,这些人又是墙倒众人推,恨不得一巴掌把魏忠贤拍在墙上。

真不知道什么让这些大明士人变成了这样。

不过暂时他们什么德行关系都不大,看着那伸出来颤巍巍的手,拿着饭桶的白莲教小哥却是露出了一丝寒光森森的白牙笑容,笑着一咧嘴把饭桶放在了一旁,伸手还拽出了毛笔,麻利的打开了本子。

“前山西布政使薛思廉是吧?你的家产如何,如何对我圣教效忠?”

“这位爷,上次不是交代过家产了吗?”

“少废话!想不想要饭了?”

这小哥说变脸就变脸,吓得薛大人一哆嗦,赶紧又是把自己藏起来的家产银子交代一遍,并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颗红心向着白莲圣母,那小哥也是奋笔疾书,随着语速居然是一笔不漏,把他对白莲教的马屁之词还有对大明的鄙视写的淋漓尽致,最后又把那页拿给薛思廉。

“都没错吧?按个手印吧!”

虽然不知道啥时候叛军也兴这个了,不过饿昏了头,也被鞭子教训的老老实实,快关疯了的薛布政使毫不迟疑的把大拇指印了下去。

别说,这小哥说话算数,还真给吃的,一大碗黏稠稠的白米粥还泡着小咸菜,旋即被摆放在了薛思廉面前,闻着那香味,老家伙都快老泪纵横了。

别说,这碗粥还给了那些其他被俘虏的山东官员,地方士绅别样的心思,莫非,白莲教这帮疯子也要取士了?

别管什么污名不污名,先混出去再说,到时候有点小权利,向同年同僚关系网一求救,里应外合把白莲教搞了,到时候他们还是作威作福的名士乡绅,想着,薛思廉旁边的乡绅也是争先恐后举起手来。

“在下前青丘县令于文宇!”

“老朽历下进士王瀚林!”

人一多,就算这小哥笔速再快,也记录不下来这么多,气的他又是一脚踹到了牢门上。

“慌什么,一个一个来,你,前青丘县令于文宇是吧?”

一个个唱名中,这些衣冠楚楚的地方士绅们纷纷在那本名册上落了名字,按下了手印,几桶稀饭也都发了下去,饿的双眼发花的老爷们甩开腮帮子往里吃,平日不稀罕的萝卜疙瘩也成了宝贝那样,吃的格外香。

一碗粥已经快见底儿了,肚里有食儿,心眼也跟着活泛起来,看着那个会写字的白莲教小哥拿着刚刚的笔记还在翻看着,薛前布政使是赔着一副笑脸,老脸栅栏硬挤出一半来,讨好的问道。

“小哥,我圣教大军打到哪儿了?攻克济南了吗?”

真叫无耻,这会儿就我圣教大军了,听着这话,那个小哥却是面无波澜,慢条斯理的哼哼着。

“白莲教现在可是鼎盛的很,登州都被东江军收复了,残余五六千出逃海上投奔建奴,不知道这会儿喂了王八没有。”

“哦,如此,下官就放心了……,呃……”

老脸上荡漾的笑容僵住了,手里的粥碗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不可置信中,薛思廉的声音高了八度,惊叫起来。

刷的一下,整个大牢里安静了,粥碗都哆嗦,青丘县令于老头也是嘴皮子直哆嗦,声音仿佛猫头鹰那样怪叫着。

“这么说你们是官军,忽悠本老爷我呢?”

没等那小哥点头,大牢门又打开了,一身皂色棉甲的毛珏笑的跟一朵花那样,肩膀都有点晃悠了,嘚瑟的大摇大摆走进来。

“大表兄,如何?”

“哦,毛将军,诸位乡绅豪里都招供了,这是他们的供状,可以交给锦衣卫了!”

上次来,一口一个本老爷,毛珏可是记忆犹新,这些家伙气量最狭小了,救了他们,一群白痴回头就能在朝廷反咬自己一口,既然如此,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都不是毛珏性格。

这次下江南的好处也体现了出来,这位小哥就是沈光祚的孙子沈霆,最叛逆的时候,也是最热血的时候,跟着毛珏混了几天军旅生涯,被勾搭成功,当上了铁义军书记官,相当于参谋职责。

在那些牢里老爷们冒火的眼神中,沈参谋是淡定的把那本招供册子交给了毛珏,看着毛珏笑容满面的看着毛珏把册子揣进怀里,那眼神就犹如自己最宠爱的小妾,被别人领上了床那班。

确保册子揣好,毛珏这才轻松的拍了拍巴掌。

“给诸位老爷打开监牢吧!本将不是刑部,定不了诸位有功名的乡绅罪名,不过锦衣卫的手段本将就不好评价了,这两天回家,吃点喝点好的,本将告辞!”

一个个枷锁哗啦哗啦打开,被关了三个多月了,自由的道路终于展现在了眼前,可惜,一个个老爷们却是彻底失去了那种喜悦,翻到是咬牙切齿的,拳头都拧的咯咯作响,要不是毛珏身边的亲兵各个人高马大,跟牲口一般,他们都恨不得发挥大明文人的优良传统,上去把毛珏撕了,把册子抢回来了。

“薛大人,您拿个主意,怎么办啊?”

青丘县令于老爷那张苦脸,还像一条鱼了,听的薛前布政使没好气的一甩衣袖。

“老夫上哪儿知道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

唉声叹气中,百多个米虫摇头晃奶,终于也是从这个囚笼走了出来。

…………

旅顺被后金攻破,不过东江舰队依旧可以沿着沿海近岛补给,白莲教收敛的财物是送回铁义一大半了,这叛军甄别也进行的差不多,这场战争对毛珏来说,差不多是结束了,至于朝廷如何反应,说实话,毛珏不感兴趣,上次他阵亡了一千多将士,朝廷发下来一万来两银子抚恤,至于副将升总兵,对毛珏来说没啥区别,俸禄也加不了几两,现在他最想的,就是赶紧回东江,接着过他的舒坦日子。

偏偏刚摆完这些地头蛇一道,晚上这小小的登州城,又是来了条过江蛟。

回避!退让!两个大牌子打的高高的,前面有人敲锣,后面有人抬轿子,左右还有骑兵开道,说实话,巡抚级别官员毛珏不是没见过,辽东也有好几个,可像山东巡抚余大成这样摆谱的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大明文贵武贱到什么程度,总兵见督抚需要行跪礼,毛珏这个副将更是需要跪迎了,可惜,压根没打算卖这个坟中枯骨老家伙面子,提前一个时辰得到消息,早就等的不耐烦的毛珏很是敷衍的对着督抚仪仗鞠了个躬。

“末将毛珏拜见副台大人!”

“拜见抚台大人!”

那些被放出来的地方豪绅,毛珏倒是也没加虐待,礼遇起来,虽然还是饿的跟吸血鬼似得,好歹一个个穿上了长衫,也是变得人模狗样了。

跟着毛珏,他们也是纷纷行礼,地位不足的如前青丘县则是干脆跪在地上磕头。

这一弯腰,轿子那面却是足足晾了几分钟,一个傲慢的声音这才传出来。

“都说毛副将飞扬跋扈,一见之下真是如此!这关外蛮人,还真是缺乏教化啊!不通礼数!”

这么一番评价之后,居然没理会迎接的那些人,这巡抚轿子是晃晃悠悠的旁若无人进了城门。

“莽夫!”

路过毛珏身边,那个吊儿郎当有点公子哥模样的于府管家,居然还是鄙夷的翻了个白眼,气的身后的文孟立马是脑门青筋暴起,回身就要教育下那吊儿郎当家伙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却被毛珏给拽了住。

“犯不着跟着个死人计较!”

直起了腰,看着浩浩荡荡的巡抚仪仗,毛珏不屑的掐着腰扭了扭屁股。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就不给你面子

还真叫总督排场,咋一进城,余大成直接把王化安修的佛爷宫,也就是前登莱道巡抚府给占了,城内酒楼子没了,那个管家还点儿浪荡的跑到毛珏军营里,要这个要那个。

目前这货还是山东巡抚,犯不着被他反咬一口,也不差这点钱,要啥毛珏也给了,可算第一天是消停了,第二天一大早,毛珏又是去拜访,想赶紧打发这货滚蛋,谁知道又吃了个闭门羹,巡抚大人还没起来呢,你晚点在来吧!

一直到了中午,巡抚府这才派来了人,邀请毛珏过府,这架子,真是端到了十足。

不过别说,这余府的厨子还真是不是盖的,同样的羊肉,鱼肉,差不多的调料,毛珏军营熬出来的就是烂炖,在这儿就是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不仅仅邀请毛珏,这儿的一百多个地方豪绅,没走的也全都被请了过来,坐了满满一堂。

闻着那香味,三个月没沾荤腥,一个个老爷们也是口水直冒了。

身为官身,毛珏自然而然的走向了主桌子,那一桌上,前山西布政使薛思廉,前青丘县令于文宇,进士及第,却没做官的王翰林全都位列其中,不过县官不如现管,管之前多么的风光,这个桌子上依旧是以余大成为中心。

这也是毛珏第一次见到余大成,这位山东巡抚就很符合大明王朝做官的要求,长得相貌堂堂,脸略胖,有点圆的感觉,那胡须也是浓密整齐,虽然五十左右了,脸上长出点皱纹来,可却依旧是天仓饱满,神光四射,有点电视剧里狄仁杰的感觉。

只不过当了阵子官儿,毛珏也多多少少学会了些相人之术,他眼底那蔓延的血丝,依旧是把隐藏的焦虑暴露出来。

没打量太久,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毛珏是抱拳一鞠躬,尽量恭敬的说道。

“末将拜见巡抚大人!”

眼看着都是一副笑脸,谁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这余大成忽然翻脸了,猛地做怒目金刚,那巴掌咣当一下猛拍在桌子上,厉声呵斥着。

“大胆毛珏,你知罪?”

就像了的掷杯为号那样,哗啦一声,从走廊里后堂里,忽然冲出来一票半刀出鞘,气势汹汹的巡抚府标,随着脚步声,余大成得意的站起身来,跟唱戏一般数落着。

“军令抵达,抗命不从,差点令莱州失守!此罪一也!”

“未尽全功,放任反贼余孽出逃海外,此罪二也!”

“汝身为东江大将,深受皇恩,却横行跋扈,玩忽职守,辜负一片圣心,老夫甚是心痛,但念及汝尚且年幼,本官……”

戏在这儿唱不下去了。

余大成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的看着门口,后堂冲出来七八个府标,被孔有德一大脚给踹了回去,一阵噼里啪啦金属倒地声中,隐约还能听到那个莽夫的咆哮还有拳脚入肉的噼里啪啦声。

门口倒是阴柔了不少,一人一把模样古怪的短火铳,冲到一半的府标就僵住了,脑门上顶着枪口,毛槊是彬彬有礼,很基佬的还捏了自己亲卫队长屁股一下,贱贱的笑道。

“兄弟,咱俩一见如故,出去喝两盅如何?”

在那个亲兵队长瘆得慌,求救一般的眼神中,他被毛槊翘着兰花指给架了出去。

巡抚府标,也算是精兵了,轻而易举被毛珏带来这几个给收拾了,关外兵的彪悍,再次让那些列座乡绅倒吸一口冷气。

这头余大成噎在那儿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毛珏是不耐烦了,直接把当了好几次挡箭牌的兵部调令拿了出来。

“余大人看好了,兵部给本将的命令,归入登莱道巡抚孙大人麾下,围剿白莲叛贼,余大人可有兵部命令,本将所部划归大人麾下?”

“可孙大人已经死了,本官才是山东巡抚!”

“你有什么证据孙大人已经死了?”

没等余大成辩驳完,毛珏已经毫不客气的顶了上去,不屑的哼哼道。

“谁知道孙大人是不是暂避锋芒,余大人,既然你没有兵部的调令,所下的命令就是乱命越权,本将还要到御史台去弹劾你!”

真叫咄咄逼人,还从为见过一个武官居然敢顶他们文官到这个程度,嘴皮子都气的哆嗦了,余大成是恼羞成怒的叫嚷着。

“朝廷惯例,地方官员战时都统一切武官,本府为山东巡抚,孙大人不在时候,本官自然为山东诸路兵马上司。”

“那也是地方大员亲临前线!整个登莱之战,余大人你一直龟缩在省城济南,直到本将攻克登州,也没见到大人您一兵一卒一张旗帜,这些,本将会如实向朝廷汇报!”

一句话,说的余大成的老脸顿时拉达了,其实从昨天开始,到今天这一系列摆架子,压官问罪,都围绕着一个核心,指挥权的问题。

因为指挥权可象征着功劳!这要是上报,余大成指挥毛珏,击破了白莲教乱匪,那大头就落在他余大成头上,可毛珏要是一口咬定,他屁力气没出,都是自己一口气儿打下来的,那他就凉了,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把大军都给甩开,急急匆匆轻车跑来,这货是来抢功的了。

可惜,经历了江南一件事儿,也算是毛珏缺乏城府,无论如何,他就是不想让这个死胖子分润到功劳。

凭什么啊?

话都谈崩了,这余大成那张老脸又变的阴笑起来,对着毛珏那满是愤怒,年轻的脸庞,他忽然是大笑着向周围一指。

“那可由不到你,毛将军,诸位乡老眼睛都是雪亮的!他们都知道,本府在这场大战中重要的功勋,你要是一意孤行,别说战功,恐怕还要被弹劾问罪!你可想好了!”

满带威胁,这老家伙阴沉的看着毛珏,还是那胜券在握的模样,笑着点着头。

“老夫也年轻过,也曾经年轻气盛,只要你识趣儿,这战场抗命老夫就既往不咎了,咱该报功报功,毛将军你也该领赏领赏……”

“他有战功吗?”

话还没说完,毛珏却是一副诧异模样,指着周围问了起来。

要是昨天中午之前,毛珏还真怕他这一套,官员和地方乡绅勾结一套,一个鼻孔出气,异口同声,说不定劳师远征的毛珏反倒是和这场战功不沾边了,就算戚继光在世都是百口莫辩,大明官场就是这么黑暗。

可昨天,一通忽悠,毛珏可是拿到了整整一个账本的把柄,这要交给锦衣卫,自少在场一半人得进去,叛国啊!就算是一些势力大的,在官场关系盘根错节,能手眼通天把事情摆平,如那薛思廉,可毛珏再阴损点,把他阿谀奉承的册子连带手印在江南一分发,有的是看齐党不顺眼的东林士子愿意推波助澜,他老家伙致仕了,可他子孙还要当官呢!

这就叫投鼠忌器。

而且余大成此时还是官威最低的时候,整个山东叛乱,他毫无作为,让叛军自吴桥,临清,一道打到登州来了,朝中弹劾他的奏折犹如雪花片子那样,他现在屁股都冒烟了,天知道什么时候锦衣卫就直接上门。

一个要凉的巡抚,一个炙手可热,下一次有可能还要求到他的将军,如何选择,这些地头蛇老油条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余大人,吾等身受荼毒时候,汝在济南躲着太平,如今毛将军平乱,你又来抢功,你还是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吗?”

“张兄说的极是,毛将军亲临锋矢,不避水火,与贼寇血战不止,以弱冠之年杀退二十多万白莲贼寇,你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支援,你有什么颜面在这儿争功?”

也怪余大成太白给,他是连出混招,害得不少人县城被打破,自己还被抓了起来,这股子气,正好一下子撒了出来,眼看着底下一张张桌子,居然满是对自己的怒吼招讨,余大成一瞬间,彻底懵了。

求援一般,他又是把眼神投注在了身边的前山西布政使薛思廉身上,他俩之前是旧交,而且能坐上山西布政使,薛思廉的门生故吏关系网也不少,他一个能顶一桌子。

谁知道,这个沆瀣一气的老家伙居然也是避开了他的眼神,哼哼着说着。

“毛将军写战报时候,老朽自当署名!”

这话就直接说白了,老子也不帮你,爱莫能助!

“公道自在人心啊!”

看着两眼发直的余大巡抚,毛珏是笑呵呵的感慨了一句,旋即身手从桌子上把那盘烧鸡给拽了起来,抱着鸡对余大成一抱拳。

“多谢巡抚大人款待,末将告退!”

“老朽也告辞了!”

“下官告辞!”

跟着大摇大摆出门的毛珏,一帮子乡绅官员也坐不住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出去,不过这些天的确饿懵了,临走时候,不少人还顺手牵羊,把桌上吃的给哗啦走了不少,不过像孔有德那样,哼哼笑着抱走一坛子黄酒的,绝对就他一个。

两个算盘都打空了,看着转眼空空如也的大堂,这山东余巡抚是双眼无神,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六章.忽悠中的大移民

撅了余大成的面子,毛珏还送了他一个大礼物,你不是亲临前线最高指挥官吗?二十一万两军费先给付了!没钱?那没办法!士兵管我要饷,我也没招啊!城内执勤的铁义军全都撤出了成,那四万六千多白莲教狂热教徒,您老自己个看着去。

不止这些,毛珏还说到做到,当天就把那些地方土豪的签名集一集,这几天又战报给整理出来,不是只字未提余大成,而是格外提到了他在济南城待的多舒服,这场仗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光他毛珏一个人没啥分量,可是这么多地方豪族联名就算御史台也不能不重视。

虽然这份奏折要是递交上去,估计毛珏自己的风评肯定会变得更差,毕竟武官公然反抗质疑文官,拆这文官的台,肯定让朝中当权的文臣们不喜,一帮子阁臣肯定得给他贴上跋扈,粗鄙等等标签。

不过毛珏不在乎,反正江南被吴家宋家这几个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的书生公子哥在后面编排,毛珏的名声已经够差了,不在乎再差一点。

而且跋扈,不好控制也有好处,没有那个督师喜欢自己部下有个不好控制的,东江还在极北,路途千里迢迢,既然如此,就少调老子的兵,什么剿灭农民军的破事儿千万别想着他毛珏。

唯一坏处,粮饷估计东江要排在诸镇之后了,可咳咳扣扣那点粮饷,毛珏放在眼里吗?

还真是安定了下来,随着登州城被收复,地方上跳起来兴风作浪的那些土匪强盗什么的亦是开始夹起了尾巴要么灰溜溜的躲在人群中装良民,要么干脆撤退回山上,芦苇荡里接着当山贼水匪。

这个时候登州莱州朝廷的地方统治秩序还没有重新建立,维持地方稳定,又落在了这些大族身上,而且和在杭州时候一模一样,大灾难过后,又是势力的重新洗牌,瓜分土地,掠夺佃户,被关在登州那些土豪可是不甘人后啊!

七月十五,这些人是先提出告辞了。

“多谢将军古道热肠,为我山东奋勇作战,平此大乱,将军放心,吾等也一定会仗义执言,附将军之尾骥!”

“诸位仗义,毛某铭记于心,他日有用的到毛某的,诸位也尽管直言,只要毛某力有所达,绝不推辞!”

“保重!”

“告辞!”

相互抱拳之后,一群土豪是乐呵呵的在大路上各奔东西,而且还不是自己上路,他们在余大成的宴会上给面子,毛珏也不小气,帮他们在流民内招募了些老实人当家丁,送的马送的骡子,一人还送了一百两到一千两不等的盘缠,虽然对这些蛇鼠两端的家伙不感冒,不过这就是现实,大明朝的权利网就是靠着他们来罗织的,辽镇隶属山东,毛珏迟早还是需要他们。

现在取得了齐党的好感,对毛珏多多少少还是有好处的。

“这帮家伙……”

看着自己家将爷离着老远还一副笑脸,弄得跟依依不舍似得,见识过这些家伙有多丑陋,孔有德是满肚子不屑,不结的在后头抱着拳。

“将爷,咱们有他们的把柄,干嘛还给他们银子,前后四万两了,朝廷到现在一文银子都没给拨下来,花的都是将爷您的库存,多不值啊?”

“孔老哥,你见过咱们的磨坊吧?磨坊里让驴拉磨盘,你是拿着条鞭子一直抽着,还是在它脑门顶上挂根玉米棒子?”

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毛珏抱着胳膊,轻松的问道,问的孔有德却是一头的雾水。

“谁有时间看他们?当然挂根玉米棒子,让它自己跑了!将爷,这和给那些穷酸银子有什么关系啊?”

这都不明白?毛珏实在有点没办法把他和后世占据广东,平安度过三藩之乱,死了康熙还给他题词的平南王,大明奸孔有德联系在一起,无奈之下毛珏干脆高深莫测的摆了摆手。

“算了,孔老哥,这就是为啥我能当铁义将爷,你就只能听我命令的原因了!”

“行了,别管那么多,回家!”

反正辽镇部队又不是没有半路开溜的先例,崇祯二年的京师之战,袁崇焕被崇祯莫名其妙逮捕,祖大寿大惧,带着三万多宁锦兵从火线上撤下来了,一口气儿跑到了山海关,本来已经打回来的战场又是被皇太极给撵了过去,逼得崇祯皇帝不得不拉下老脸,让袁崇焕给祖大寿写信,这才把宁锦兵又给调了回来。

更何况毛珏如今情况还好的多,叛乱我平了,人杀完了,口口声声自己是山东最高指挥官的余大成又来了,他又不给军饷,大军缺饷银,思乡,老子呀值不住,等不及兵部命令先行回去了,没毛病吧?

虽然也许等不到朝廷的军饷了,可那两三万两银子,毛珏是真不在乎了,反正这次抢王化安,军费五十多万两赚回来了不说,还有余钱,而且这次赚的最大的,还是眼前这些。

东江能调动的船,毛文龙几乎全都给他毛珏派了过来,登州外港,威海卫附近几处港口,都快赶上春运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坐着海船开始一路向北,渡海前往那个陌生而熟悉的辽东。

这一趟毛珏最大的收获,恐怕就是这十几万辽民,流民了,他刚下江南时候,范文举,赵铁柱先期帮他移民回去三万人口左右,这登州乱民又是十四五万,至于辽东后金发展的,就是人口,所以每次皇太极入关,都要劫掠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关外人口,还忙着征服蒙古,把蒙古骑兵补充到后金军中,制约东江发展的,同样也是人口,本来十万人口,四万多军队,供应量简直到了极限,极其依赖关内的补给支持,袁崇焕一断粮,毛文龙也得妥协。

可如今有了这些移民,毛珏是有把握一口气把平安道与咸镜道北方的土地全都给开发了,至于李氏朝鲜的抗议,他根本不在乎,反正这两个道其实最早也不属于李朝,永乐年间,李朝出兵剿灭了臣服于大明的女真部落,给抢过来的,然后永乐大帝一装逼,顺口承认了下来,到现在也是地广人稀,压力并不会大。

并且毛珏还想好了搪塞李朝的办法。

现在移民还没移民完,至少还有七八万人口还在港口等船,而且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辽东的,辽民没什么挑拣,反正在这儿他们也是流民,没田没地的,回辽东好歹毛珏承诺耕作三年,一人十亩地,总不至于比现在更糟吧?

至于一些山东本地人,还是不愿意去辽东的,毕竟那儿是战场,而且背井离乡,死在外地,远离祖坟,按照这个时候的传统,是要做孤魂野鬼的,落叶归根可不是说说的。

这时候,范文举就派上了作用。

毛珏回来时候,正好碰到这老秀才在流民大营门口忽悠人,一群背着包袱的山东流民在那儿想走,而被毛珏委任为流民大总管的范文举则是在送别着。

“多谢范大人这些天照料,不过俺们赵家村,祖祖辈辈就生活在山东,祖坟在这儿都八百多年了!,实在没办法背弃祖坟,跟着大人北上,还望大人谅解。”

这是整个村子逃荒,由村老带领,大荒年间全村去其他地方讨口饭吃,等待年景好了再回去,谁敢占他们土地打回去就是,这样的村子,逃荒都逃出经验来了,自然是不愿意去辽东。

然而范文举居然是一点儿挽留的意图都没有,反倒是语重心长的拉着几个老头子的手。

“将爷仁慈,不强留人,赵家村如此,的确不应该背离祖坟。”

可语气一转,他脸色却是变了,很是严峻的抽近了脸,压低了声音小声说着。

“不过诸位还要逃荒的话,可千万别往济南去,这次鲁军被咱们白莲军给打残了,山东那面正是在抓丁时候,去了男丁全都的被抓去当兵,去打鲁南的应天星,还没有军饷,家里女人孩子都得饿死!”

“是!是!范大人说的极是,老朽省的!”

话还没说完,范文举又是面色凝重的接着叮嘱着。

“还有千万别留在登莱道,这儿刚刚大战完,我在将爷那儿得到消息了,那些被圣教军抓住的土豪劣绅,全被狗朝廷放回乡了,他们在地方上门清儿,谁参加过圣教军,他们都得往死里报复。”

“多谢范大人提醒,老朽省的了!”

老脸又白了几分,几个村老再一次点了点头,可没等他们消化完,范文举又还有了。

“还有千万别走临清那头,响马子刘老虎的队伍败退到了那儿,他手段多毒你们知道……”

“还有,千万别去……”

一个个还有,大半个山东都成危机四伏的死亡陷阱了,听的一帮子村老一愣一愣的,后面的青壮更是一张张脸发白,猛地咽唾沫,好一会,那个为首的村长干脆是悲催的打断了范文举滔滔不绝的还有。

“范大人,那您说,这山东哪儿还能去啊?”

“德州!”

还真有,范文举是精神奕奕的说道:“那儿远离战场,今年没太受灾,而且靠着运河,能讨到点生活,日子虽然苦点,也不至于饿死!德州一带,算是最安全的了!”

可这俩字听的一帮子赵家村人差不点吐血,德州在哪儿?山东另一头,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时代,让他们一村男女老幼饿着瘪肚子,走个来回,难度比后世东北出发,骑自行车去西藏穷游都难,小姑娘好歹能揣着瓶脉动上路,没事儿还能收收红牛,他们,一点余粮没有,不出十天就得饿死。

可偏偏范文举说完似乎还挺高兴那样,抱着拳头对他们又是一拜别。

“行了,该交代的交代完了,大家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回!”

说着,甩着衣袖,范文举居然真的大摇大摆回营了,似乎浑然不知道背后这个村儿,他没走两步就内讧闹起来那样,年轻人与老头子呲牙龇牙咧嘴的争论了半天,在范文举左脚刚要迈进流民营的前一刻,那个赵老船长忽然是悲催的从后头撵了上来,陪着一张笑脸在那儿恳求着。

“范,范大人,俺们决定不走了,跟着毛帅去东江,那个,答应管吃管住,耕种三年分给俺们土地,还算数吗?”

这会儿轮到范文举变得满脸为难了,捏着下巴,他是面露难色的晃着脑袋。

“赵老,你说走,我已经把你们赵家村的份额给分出去啊!”

“啊?那可如何是好?”

人要饿死光了,祖坟一千年历史直冒青烟都没用了,顶多给别人当文物挖,一大帮年轻人是根本不想走了,他这个老头子也没办法,满是悲催的,这老倌拼命地往怀里摸着,几个干巴巴的铜钱直往范文举怀里塞。

“范大人,求求您仁慈,在帮俺们,在帮俺们再想想办法吧!求您!”

“哎!哎!这使不得!使不得!”

满脸为难,推迟了半天,这范文举终于是无奈的点点头。

“你们跟我回来,我再在田册上帮你们找找吧!”

“不过这次可得说好,你们在要走,范某可就难做人了!”

“绝不走了!绝不走了!”

在范文举凝重的叮嘱中,赵老倌是把胸口拍的啪啪作响。

乱糟糟中,一村子人跟着范文举又回去了。

站在营门口,毛珏特意停留了好半天,直到范文举回去,他这才笑着跟着往回走,边走还边和孔有德说着。

“还是这些读书人鬼点子多啊!刚刚范文举就很会做人,先是送人出去,然后点出走的危险,让那些流民自己想回来,最后还要拿捏一下,你看,这大门口附近,这么多想走的,一看要是走后果这么多,也给全吓回来了,一举多得!”

他一个铁义副将没有权利设置文官,不过回去之后把范文举派给苏胖子当个副手,抓起东江行政绝对绰绰有余了,毛珏是感觉自己捡到个宝。

可孔有德这货还真分外听不得夸别人,满是不服气把他那圆鼓鼓的肚子猛地一挺,不服气的叫嚷着。

“将爷,这算什么,给末将一把大砍刀,末将往门口一立,刀往那儿一横,您看哪个敢走的?还用得着这个穷酸上去费劲口舌一大堆!”

“将爷您别走啊!末将真行的!将爷!”

实在不想和他说话了,毛珏无语的回了港口,知道自己家将爷吩咐,今天一到五团先拔营,黑珍珠等几条离东江已经最久的舰队,早已经准备充足,就连素衣也把小包袱给准备好了。

然而没等毛珏到他的船长室,他那老舅爷沈光祚又是找上门来了。

“你和山东巡抚余大成又闹出什么来了?”

现在是真有点怕这个老家伙,毛珏是赶忙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赶紧摆着手。

“人家可是堂堂一省巡抚,我一个小小的副将,哪儿敢和他闹什么别扭啊?”

“人家拜帖送到船上来了,自称学生,要求见你!”

一本帖子拜在了毛珏面前,看得他是双眼发直。

摆完架子了,这货又要干什么?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七章.巡抚也卖身

沈光祚是个明白人,虽然他辈分高,可东江真正主事的还是毛文龙父子,他一个外人不好刚一来就指手画脚,把那拜帖拿给毛珏之后,老家伙是万事不问,接着去他的族学教导后辈去了。

不过接到了拜帖,毕竟现在余大成还是一省巡抚,也不好直接否了,毛珏是不得不下令暂缓开船,邀请余大成上船来。

别说,今个这老家伙够低调的,就带了一个挑担子的下人,两顶轿子,那个娘娘腔一样的管家更是不知道被甩到那个窟窿眼儿了,老家伙自己也是没穿官服,一身松紧道袍配着瓜皮帽,标准的富家翁打扮。

唯一令毛珏惊奇的是,这个妞是怎么回事?

后世带着夫人小蜜拜访对方,再正常不过了,可真年头男女大防比什么都重要,自己和余大成别说熟,生都生出去十万八千里,就差没互相用刀子捅对方两刀了,他不至于见自己还带个小妾吧?

话说这妞也够靓的,也是十六七岁妙龄出头,秀发俏丽的高髻扎上,上面还插着一支金珠点缀的步摇,有点像后世女生顽皮的丸子头,生的是眉清目秀,匀称的倒三角小脸,尖下巴颏。

估计对这个妞挺宠的,她穿着也是颇为华丽,细纱的淡绿色褙子,就江南那些女装大佬书生们愿意穿的那种,穿在他们身上是别扭无比,扭扭捏捏,穿在这妞身上,倒是有点缥缈俏皮的感觉,里面也是丝绸素长裙,虽然没多少雕花,却也正好把女人玲珑的身段儿展现出来。

而且似乎来的也是很不乐意,这妞的小嘴儿是微微嘟起的,一副傲娇的模样,然而和陈娇儿不同,毛珏对她没什么厌恶感,此时倒是觉得这女人多了几分可爱之色。

看别人的小妾似乎不太好,可毛珏还是多打量了两秒,这才赶紧一抱拳行礼道。

“末将见过巡抚大人!”

“哎呦呦,毛将军不必多礼!这儿没有外人,老朽也是私服拜访,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呃……,余大人,那,请坐吧!素衣,看茶!”

没办法撂下包袱,素衣是颇为乖巧的热上了水,看这老家伙嚣张惯了,冷不丁这么一副热脸模样,弄得毛珏倒是挺不适应,而且看着素衣进来,这妞儿似乎带着一点敌意瞄了两眼,还傲娇的挺了挺小胸脯。

喝了口茶,没等毛珏这个主人招呼,余大成倒是跟自来熟那样热络的先笑着打开了话匣子。

“此次鲁事,鲁兵一战即溃,老朽自青城发兵抵御,上万众居然被数百贼人先锋冲的落荒而逃,多亏了毛将军神勇,方能一举荡平贼寇,老朽铭记于心啊!听闻毛将军要返辽,特带了些土产,以谢将军之恩!”

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几天前还恨不得咬自己两口,今个给他送土产,别是有毒吧?下个泻药恶心恶习自己也不是不可能,毛珏心里已经把这些文人和地痞划等号了,心里惊奇,不过脸上毛珏没表现出来,还是那副客套模样,淡然的谦虚着。

“深受君恩,不敢不用命,余大人客套了!”

“将军刚过弱冠吧!如此年纪已然上阵杀敌,官拜副将,这次之后总兵也不是不可能,实乃前途无量!老朽这个年纪,还蹉跎岁月,想想就惭愧!”

老家伙是不是脑袋出毛病了?一脑门雾水,愈发的看不明白,眼神瞄了瞄是自己的座舱,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偷听,莫非这妞是锦衣卫假扮的?老家伙想套自己的话,让自己也落柄于人?可想想,女锦衣卫好像真没有,而且这妞柔柔弱弱的,素衣似乎都能欺负她,也不像是电影里一个打八个的女汉子,心头迷惑,口头上毛珏也是愈发的谨慎,更加谦逊的摇头着。

“哪里哪里,余大人读的是圣贤书,自是比我等武夫强上千百倍,家父还责备毛某荒于读数,余大人客套了!”

“年少有为,还谦虚谨慎,毛将军,真乃人杰啊!只不过大丈夫成家立业,家未成,如何能建功立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相信令公心里也着急了吧?”

似乎耐心耗尽,终于不和毛珏兜圈子了,可接下来,余大成却说了一段令毛珏目瞪口呆的话。

“听闻了将军的英雄伟业,小女乐儿是仰慕不已,老朽不才,自问也是官宦人家,和东江毛帅也是门当户对,家女亦是才貌具佳,如将军不弃,余某既下媒东江,让小女与将军结百年之缘,可好?”

闹了半天,这妞是余大成家姑娘,他老家伙这是硬的不成来软的了,想要通过联姻,把自己独占的平贼之功给分润过来,也难怪这妞撅着嘴了,她的家世,嫁个状元不成问题,这年头嫁给武夫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不然那陈娇儿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要不是特殊时期,估计这妞正眼看自己一眼都不会。

要是来之前,毛珏还真答应了,毕竟这妞是个美女,他亲眼看到了,陈家大小姐他还没看到,山东巡抚的身份也够搪塞毛文龙了,而且其实分润战功给余大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不过他咽不下这口气而已,可惜如今,毛珏是无奈的耸了耸肩。

“谢余大人错爱,不过此次毛某南下,就是为了去江南结亲,已经聘娶了右佥都御史陈赞中陈大人的孙女儿,这结亲,恕毛某无能为力!”

这一句话说出,余大成顿时傻了眼,而旁边的余乐儿小脸都绿了,虽然是从父命,她这抛头露面,也算是自荐枕席了,到头来人家还不要她,大小姐的颜面也是挂不住,那小拳头握的紧紧的,整齐的贝齿亦是咬的咯吱咯吱响,估计要是后世,肯定会揍毛珏个乌眼青。

不过傻了一会之后,余大成又蹦出一句让毛珏无语的话来。

“实在不行,做个妾也是可以的!”

“父亲!”

毛珏没说话,这余乐儿倒是先绷不住了,小脸由绿转红,愤怒的猛地站了起来,愤然做声的呵斥着。

“我江宁余家也是体面人家,父亲也是官宦多年,何至于为了这么个官位,像个武夫委曲求全,丢尽了余家脸面,父亲要我与此人做妾?不可能!”

说着,这小妞还很有性格的踩着小蛮靴蹬蹬噔快步跑了出去。

这下气氛就更尴尬了,看着余大成那老脸,毛珏的嘴角是禁不住抽个不停,肚里都没词了,好半天,这才无语的报了抱拳。

“余大人,今个不早了,要不,末将送您回府?”

令他没想到的是,扑腾一声,这余大成一下子软倒在了他面前,猛地是一拜。

“求求将军,救余某一家吧!”

都说明代文人风骨,有的是有风骨,虽然干得都是些无聊事情,比如争国本,大礼仪之争什么的,皇帝板子打死了也不退缩,可有的是真没风骨啊!看这余大成就知道了,本来是气势汹汹主战的,可在青城让人打的屁滚尿流,回头就是主抚派了,下令避战,缩在济南被人称为白莲督院,眼看着王化安坐大到了二三十万两众。

看这个,这余大成就不是什么硬气的人儿。

其实也不光他,崇祯十七年,京师被李自成攻陷时候,满朝文武数千人,加上勋贵上万都不止,有风骨的有几个?还不是先投大顺,后投大清,人家是贰臣,他们都是叁臣了。还有那钱谦益,东林教主,元老级别清流,最后还不是一句嫌水冷,乖乖剃发了?

大明朝就是败在这些混球手里的。

毛珏是颇为恼火的站了起来,愤怒的叫嚷道。

“余大人!余巡抚,注意身份!你可是朝廷三品大员!”

“督察员已下定计,余应桂,李梦辰,路振飞那几个混账谗言陷害,言鲁事皆为孙元化孙抚所起,畜养辽民,图谋不轨,定为鲁乱首罪,余某为从罪,前日既着锦衣卫出京问罪了,等他们到山东,余某就是抄家发配的大罪,余家这一枝就完了!”

“到时候就算乐儿也是发配教坊司,能给人做妾都是福分了!”

有一句成语叫空穴来风,崇祯朝到覆灭前夕,没几个硬骨头,归根结底,也是崇祯帝自己的性格弱点,激进,急于求成,偏偏还毫无责任感,用人从不有始有终,他在位十七年,换了五十多个内阁辅臣,朝令夕改,而且御下苛刻,恩伤不多,一旦有事却要臣下背锅,而且动辄杀戮甚是惨烈。

京师城下拼命的袁崇焕要不是毛珏,就得被磔了,那叫千刀万剐,被他赶鸭子上架的三边总督杨鹤最后流放他乡,客死,毫无罪状,还有功勋的郑崇俭弃市,听闻京师有险,千里迢迢勤王,却被兵部强令三天调防三个地方,导致山西勤王兵哗变,旋即就被斩首的山西巡抚耿如杞,山西总兵张梦鲸,这样的例子林林总总,崇祯也不考虑,他这么玩,谁愿意给他卖命啊?

也难怪余大成害怕了。

只不过看着他这幅模样,毛珏也是挺无奈的,伸手把余大成强拽起来,毛珏是无语的问道。

“如果我愿意分润军功,能保下你这个山东巡抚吗?”

也是乱了方寸,这余大成也是实话实说了。

“这个,难!不过只要有军功!朝廷一定会网开一面的,也许,也许贬个几年,贬为知府,就差不多了!”

“毛将军救命啊!只要将军救我余某一次,日后将军但有吩咐,赴汤蹈火,余某在所不辞啊!”

命都快要没了还装逼,想着这余巡抚前几天气势非凡的模样,再看着如今这余大成可怜兮兮的样子,毛珏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旋即他又是深思的做了回去。

他这个位置,做事儿也不能用好恶来决定了,东江的出境会随着大明朝的虚弱而愈发的危险,正是和皇太极交手过,他才知道后金的实力,如果有个联姻的山东巡抚在自己背后,东江无疑是能舒服上许多。

远的不说,余大成要是能源源不断的给他输送流民,东江要是有五万真正的精兵,自保能力以及在这个明末乱世的话语权,无疑会高上许多。

咬了咬牙,毛珏决定再赌一把!

然而开口答应前,毛珏忽然又是满眼警惕的盯在了余大成那圆咕隆咚的脸上。

“对了,贵家小姐,该不会再有什么吴大哥宋大哥了吧?”

错愕的看了毛珏几眼,余大成立马把脑袋摇晃成了个拨浪鼓。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八章.赌

呐喊在登州空旷的街市中激烈的震荡着,密集的脚步声雨点那样噼里啪啦,汉子激烈的呼吸声,火把的烈烈燃烧声,众多声音交织在一起,协奏出一首不详的乐章来。

东江军哗变了!

这个年头城头变幻大王旗,忍看朋辈成新鬼!这登州抚院也是,从孙元化到王化安,到毛珏,到余大成,如今再一次被包围了,外面石头犹如雨点般的投掷进来,打的窗户都啪啪作响,门口几个亲兵拼命地顶着大门,还有人紧张的站在墙头。

大厅里,几个人心惊肉跳的坐在那儿,每一声似乎都砸在了这些顶顶大人物的心头,每一镇激烈的响声,他们都扭头去看两眼。值得一提的是,这里头不少人背后居然刺绣着精美的四爪两角飞蟒龙图,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锦衣卫飞鱼服。

一个大枷锁枷在了余大成的脖子上,余家人虽然没来全,不过余乐儿是倒霉的被关在了房间内,值得一提的是,毛珏这个铁义兵领袖居然也是被困在这其中,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坐在地上,旁边还依着刀,那刀也不是他常用的,不知道哪儿捞到的破刀,绣的一个窟窿一个眼儿的,身上盔甲被硬生生扎了几个窟窿眼。

一个拿着拂尘的太监推开窗户,刚心惊肉跳的瞄上一眼,旋即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就狠狠砸了进来,正好砸在那太监怀里面,仿佛烫手那样,太监惊骇的上下两下抛飞了那圆溜溜的东西,双手拼命的在胸口扑落着,却是把那黏液弄得浑身都是,最后干脆是气急败坏把长袍给脱了下来。

那圆溜溜的东西,居然是一颗人头!

今晚进城时候就吃了一精,被吓了一回,堆在城门口的脑袋京观到现在都让这太监心有余悸,现在身上还被砸一下,这太监是气急败坏的扭头对毛珏尖锐叫嚷着。

“毛副将,你带的好兵!围攻钦差亲卫,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哎呦我的公公,他们眼里要是有王法还好了!这帮家伙都是辽东流民,还有蒙古鞑子,甚至有女真蛮子组成的,打仗没说的,打人也是说打就打!公公你看看,我这让他们打的!”

还格外揉了揉嘴角的淤青,苦着一张脸,毛珏悲催的摊着手。

“公公,缺饷啊!今年东江军饷一月份的七月份都没到,这余大人带着大军与白莲妖人血战,承诺给补饷,并且一个妖人脑袋二十两银子,这些蛮子死了海了人,才砍下这一万多个脑袋,等着领银子呢!您这又把余大人给抓走了,您说说,这些蛮子能不爆了吗?”

咣的几声,又是些重东西砸在了墙上,吓得几个锦衣卫又缩了缩脖子,传旨太监心惊胆战中,那头枷在枷锁中的余大成也是悲催的接上了话把。

“毛副将,老朽也没办法啊!山东府库银这一闹,不是被抢就是花在军费上了,实在拿不出余钱,老夫女儿都抵给你了,你就不能出去和将士们说说,让几位公公赶紧把我押走吧!”

“余大人,就算令媛给我做妾了!可他们不干啊!”

“毛副将,军饷赏金到底缺多少啊?”

他俩这一唱一和的,听的那传旨太监脑门直冒汗,忍不住又是跺着脚问着。

“三十二万两!”

毛珏有气无力的比划出手来,听的那太监又是差不点没跳起来。

“多少?”

“三十二万两啊!”

扒拉手指头,毛珏算起账来:“威海一战斩首一万一,这就二十二万两,阵亡两千,烧埋银子二十万两,不过按照成例折一些,也得有八万两,还有反攻登州,栖霞血战,这三十二万两,已经是按最低的成例,这还没算欠的军饷呢!”

三十二万两这个巨大数目,他一个小太监是不可能解决了,脸绿了半天,这宦官干脆是耍赖了起来,龇牙咧嘴的对毛珏颐指气使着。

“杂家不管,杂家皇命在身,今个必须把余大成压走!你马上出去,把乱兵给杂家赶开!否则的话,连你一块拿!!”

这一说,毛珏脸似乎都吓白了,下意识向后缩了缩,可几个锦衣卫旋即逼了上来,看的毛珏重重咽了一口唾沫,终于是无奈的扶着刀站了起来。

“公公,那我,那我去试试?”

“快滚快滚!”

似乎是强壮着胆子,毛珏颤颤巍巍的出了屋子,还把毛槊推到了前面,还算他有点官威,到了门口,似乎胆儿忽然找了回来,似乎也是是被逼无奈,忽然间毛珏抬起大锤子,猛地砸了下门,咣的一声,门口的噪音一下子安静了下。

“开门,老子出去会会这群混球!”

咽着唾沫,几个亲兵跟着毛珏小心翼翼出去,可旋即大门又被关上,在那些太监锦衣卫紧张的观望中,毛珏骂人声响了起来,无外乎皇恩浩荡,等着余大成伏法,银子就来了云云,外面的混乱似乎一点点被控制住了。

可就在传旨太监还有锦衣卫刚松一口气,可旋即惨叫声却是忽然响起,他们眼看着一只血淋淋的胳膊被扔过了墙,紧接着又是一阵兵器相撞声,终于,喷了一身血的毛槊惊慌的夺路逃回了门里,一头扎进了大堂,急躁的叫嚷着。

“几位公公快走!炸营了!将爷在那儿顶不了一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眼看着门被挤开,乱糟糟的跟僵尸一般东江军硬挤了进来,胆儿一瞬间没了,也不管什么皇命不皇命,几个锦衣卫撒腿就跑,太监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无辜的余大成,一咬牙,也是转身就逃,诰命诏书什么都扔在了地上,毛槊在后头差不点还没跟上。

万众倾倒的感觉,跟后世大明星似得,铺天盖地的乱军在后头撵着,身后也是把什么石头,砖头乒乒乓乓砸着,简直跟手机游戏神庙逃亡那样,沿着登州大道,一行捉拿余大成的锦衣缇骑亡命逃着,一刻都不敢停,跑了足足十几分钟,终于南门城门咯吱一声洞开,他们可算窜出去了,对着蜂蛹的人群,毛槊是毅然决然的挡在了后头,城门又咯吱一声禁闭了。

城门口还拴着马,跟做梦那样,十几个皇差翻身上马,一刻都不敢停留,转身就向德州方向逃去。

然而几分钟之后,南城门楼子忽然一下子又亮了,本来该“英勇就义”的毛珏,被“活活打死”的余大成,“奋战而死”的毛槊,演员那样又是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城墙上。

一面扑落着身上淋漓的猪血,毛槊是一肚子幽怨,悲催的叫嚷着。

“孔大人,你这也太狠了!标下这一身,还是老爷赏的,这回去可洗不了了!”

“放心将爷肯定能赏你一身新的,哈哈,那个没卵的家伙跑的,给咱们将爷乐的!”

毛珏没咋笑,孔有德快笑出后槽牙来了,难听的笑声恶俗的几个部将都不想搭理他了。

这里头唯一担心的只有余大成了,枷锁都被劈开,把这女墙向下张望,他是担忧的嘀咕着。

“毛将军,这……,这行吗?”

“放心,前一阵苏州暴动,把魏忠贤的缇骑赶跑了,不也不了了之了?东江军是鲁东唯一一支部队了,刚平定的山东之乱,朝廷肯定不想再乱一回,肯定能下旨抚恤的!”

脸上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其实心里毛珏也有点打鼓,毕竟明末虽然军队开始军阀化,向刘泽清,左良玉,吴三桂,刘良佐什么的,后来朝廷几乎都调不动了,要不是孙传庭杀贺人龙,出关的秦军可能都凑不齐,可那是崇祯七年天下开始大乱时候,现在还有点早,靠着哗变能不能要挟住朝廷,毛珏心里也是打鼓。

这是一场政治赌博。

不过东江的军阀化如今已经很明朗了,就算赌输了,带着军队跑回东江,把余大成往这儿一扔,顶多革职,而且毛文龙手下,他当不当这个副将,真没多大区别,代价算是可承受,所以毛珏就赌了。

而且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还是不甘心白给朝廷打这一仗,三十二万两银子,也是放出来的勒索价。

就看朝廷那些衮衮诸公就范不就范了!

回头眺望着大海,毛珏是暗暗向满天神佛祈祷着。

东江军撤退的脚步,又是被拖后了!

…………

都是抢时间,七月十五,余大成到的登州,七月二十二,捉拿他的缇骑就到了,然而灰溜溜来,灰溜溜去,八月初八,十几个皇差又是狼狈的奔回京师,紧接着八月初九的早朝就严峻起来了。

“目无法度,目无朝廷!”

几本奏折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龙颜暴怒,一双抹粉都压抑不住的黑眼圈中,透射出择人而噬的凶光。

“陛下啊!东江兵军纪废弛,散乱无度,甚至贸然殴打主将,驱逐皇差,简直是国之毒瘤啊!陛下,实在不能放任下去了,当将东江撤镇,兵士内迁!”

跟着狼狈跑回来的,还有一个人,当是继任余大成的山东巡抚,原漕运总督朱大典。

老家伙简直两眼发花,三十二万两银子?他到山东还没开张,到的先得张罗把毛珏喂饱了?他地头蛇余大成都张罗不出三十二万两银子,他上哪儿整去?而且万一这些关外蛮子兵拿不到银子,真反了,今年鲁地就别想安宁了,明年甚至都说不准。

民变军杀入山西,杨鹤下狱了,山西巡抚今年换了仨,他朱大典可不想成为山东第二个倒的,干脆就逃了回来。可好不容易升官了,灰溜溜逃回来,老家伙火气哪儿能忍得住?磕着头在朝上就撒了出来。

可他这话却是惹火了一个人。

户部尚书毕自严!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九章.朝中风雨乱,军中人心散

“敢问朱大人,撤东江,兵往何处安置?民往何处安置?饷从何出?粮从何出?地从何出?没了东江,建奴再捣京师你朱大人付的起这个责任吗?”

这年头最难干的一个官,就是户部尚书,每年南银到户部国库还没热乎,就哗啦啦的散了出去,户部尚书也和别的官不一样,天启年间那些官大喊着辽东打打打的时候,户部尚书郭允厚已经是掐着军费不肯松手了,到了毕自严,更是难的两眼一抹黑,好不容易这两年,东江要的军饷开始下降,让他可以掐着这部分结余些用到别处,这朱大典又想给他找个花钱的大头。

况且银子花出去,还未必是好事儿,辽民安置不好,今年的山东大乱,已经进诏狱两位数了,毕自严可不想成为下一个。

现在他是恨不得抽朱大典俩耳光。

紧跟着,兵部尚书张凤翼同样站了出来,他倒是没毕自严那么激动,可话语里依旧稍稍回护了下。

“陛下息怒,东江军虽跋扈,可的确是辽东劲旅,鲁乱,白莲贼党三十余万众,那毛珏军不到万,就给平了,而且威海一战,斩首上万,兵部收到的军报,都是有实可查,这样一只部队,如果散了的话,太可惜了!”

“功不抵过啊!陛下!长持以往下去,朝廷威严何在!”

“是啊!恐其他武将效仿,当罚!”

大明朝中最唯恐天下不乱的,就是那群言官了,本来明成祖设置他们,监察百官,计划是好的,可言官无罪特权被无限扩大化了,言官们反倒成为了党争的利器,和江南那些无聊书生一样,朝里看不惯东江存在的大员们大有人在,两位尚书刚说完,言官们就仿佛迫不及待要咬人的疯狗那样蹦了出来,争相恐后的撕咬着。

反正就算东江反了,也不是他们的责任,自有平叛的督抚去头疼。

不过崇祯皇帝,却一直是低头不语。

是否惩罚毛珏,余大成,是否撤东江,有的喊撤,有的喊不撤,整个朝中开始失控,争吵的犹如菜市场那样,看着自己主子低头沉吟的模样,旁边上朝太监曹化淳倒是急了,猛地一扬拂尘,门外,维持百官秩序的金瓜武士顿时鱼贯而入,那金瓜锤往地下一敲,终于,混乱的朝局变得死寂。

根本没在乎这一幕,又是寂静了几秒,崇祯终于抬起头,却是张望向了首辅大学士温体仁。

“温公,汝认为如何?”

最近才把周延儒斗下去,温体仁俨然成了朝中一霸,他说话,不管哪个党那派,全都把眼睛刷的投注了过去,他可有一锤定音的能力。

不过这温体仁也不傻,傻也做不到首辅大学士的位置,他办事,从来都是熟软,这短时间,这老家伙一直是观察着崇祯皇帝的表情,揣摩着他的心里,被问道头上了,也是不慌不忙。

“陛下,听闻余大成因为筹不出军饷,把自己女儿嫁给东江毛珏做妾了!”

有的人还迷惑不解,崇祯皇帝却是微微点头了。

聪明人,一锤定音!温体仁对崇祯的揣摩,还真是透彻了。

本来得到几个太监报告,崇祯皇帝是一肚子火,可听到毕自严还有张凤翼的话,他已经开始舍不得了,一面花银子,一面可能激起新的叛乱,崇祯五年整整三个战场,山东,山西,南直隶还闹了倭乱,皇帝已经折腾不起了,可的确又有点不甘心。

温体仁就给出了折中的方案。

余大成对毛珏有影响力,而毛珏也能控制东江军!不然出了事儿之后,他俩怎么没死在乱军里,还能屁颠屁颠的上书?既然如此,干脆留着余大成,继续控制东江镇,保持原样那就最好了,还能省银子。

至于毛珏所提的三十二万两银子军饷打赏,既然你余大成对毛珏有影响力,那你就继续影响好了,祝你能多生几个女儿,给东江军一人发一个,这银子,朝廷肯定是不掏了!这也是惩罚的表现。

这些其实本来都是崇祯心里所想的,只不过被温体仁提出来了,而明面上,温体仁又是啥都没说,他就说听说余大成把女儿嫁给毛珏做妾了,有啥毛病?有了台阶下,崇祯张口就把话题给岔了过去。

“刑部督察院对前登莱巡抚孙元化的议处,如何了?”

余大成能逃过一劫,可孙元化却不能,毕竟这次叛乱是辽民引起的,而且他麾下的辽军还纷纷叛变,就算他死了,也要追责!心里明白打不倒余大成还有东江了,御史路振飞又是跳了出来,恶狠狠的启奏着。

“回陛下,督察院对孙元化的罪名议处已拿出,当为首恶……”

…………

这个时代没有电话,消息传到登州时候,已经快八月末了。

不过困扰大明帝国快一年的南北两个战场叛乱是最终下达了个结果,南方,斋藤小次郎等倭寇首领在进攻应天中被宁锦兵包围,北方的铁骑果然不是南方卫所兵可比拟的,一天一夜奋战,斩首一千余,斋藤几个具是身死,这帮宁锦兵亲娘养的顿时发达了,升官的有好几个,左良玉,刘良佐,黄得功几个影响极大的都冒了出来,赏银也是二十多万两。

相比之下,东江又变成了后娘养的,除了圣旨口头慰问几句,毛珏官儿还是卡在了这个副将上,而且光说封赏,还是干打雷不下雨,就发下了几块宫里装饰的金花银给毛珏当个纪念品。

唯一一点好处,余大成这官儿是保住了,从山东巡抚调为了登莱巡抚,接替了孙元化的位置。

至于孙元化,这个一心为国的开明大臣是彻底倒了霉,被追责,定为首恶,剥夺功名,贬为庶民,家人还发配辽东。

九月初,登州。

虽然官儿保住了,可余大成却高兴不起来,被调为登莱道巡抚,整个登莱是主战场,两个府十室九空不说,府库里也是干净了,这些都不算啥,问题是朝廷把赏赐的银两都压在了地方上。

他哪儿有银子来犒赏啊?

因为太监来宣旨,毛珏把全军都集结在了外港上,听着太监抑扬顿挫的文言文,老家伙脸上肥肉止不住的抽搐着,惊恐的看着底下这些骄兵悍将。

“汝等杀敌甚勇,朕心甚悦……”

毛珏扩军挺快,不少新成立的团,新丁没参与过上一次大凌河之战的封赏,得到圣旨表扬,把胸脯还挺的高高的,浑然没发现,一个个军官老兵们,听着圣旨却是跪着直打哈欠,好不容易等这个太监啰嗦完了,真到发饷银时候,老兵们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而新兵眼睛都直了。

的确,打仗那一个多月主要战争都是炮兵舰队打的,他们可没有首级功劳,可是威海堑壕战,第一场登州之战,不少人还是实打实的砍下了首级,不说这些,仅仅外调作战,每人加双饷,这到现在,一人也用该有六两银子,可法道手里那个银疙瘩,半两都不到,这简直是糊弄人!

一片嗡嗡的议论声顿时嘈杂了起来。

余大成的老脸也是立马变得苍白,这一个月,他那点官威是彻底丢了,那天晚上的兵变虽然是假的,可也把他吓个够呛,生怕这些骄兵悍将来个假戏真做,把他当银子拆了。

然而,令他惊奇的一幕又是发生了,跪着接完旨,毛珏仅仅瞄了一眼,整个大军又是变得肃然,鸦雀无声,就算有的兵丁还泛着嘀咕,也会有长官重重走到他身边,开口呵斥着。

“别忘了你一天天吃的谁的粮?谁花银子如流水那样让你们各个吃饱,还吃好?急什么?”

嘹亮的喝令中,几个团的东江军外加五千多辅助兵又是整齐的跪下,山呼万岁,只不过那谢主隆恩中,还是夹杂着不少敷衍的味道。

东江是愈发的人心渐散了,也越来越只是毛珏手里冰冷的宝剑。

…………

这次犒赏三军终于是为山东之乱划上了个句号,这一个月,那些流民也被毛珏吃干抹净运了个干净,九月初一,东江军也终于踏上了返航的道路。

“听说出海之前,向水里扔钱,能祈求平安呢!”

“真的吗?那我也试试!”

说实话,这两三钱的银子,连几天伙食费都支付不了,实在令富习惯了的东江铁义军不放在眼里,况且都说中原好,登州是个空城,莱州半残,剩下一些县比铁义要穷的多,连盒烟都买不到,兜里这点可怜的朝廷赏银好几天没花出去,不知道哪个军官不屑的随手扔到大海里,顿时在官兵中掀起了个时尚,崇祯帝那么庄严的赏赐,在说笑中毫无尊严的被抛入海中,激起一个个小水柱来。

岸上,这次也带不回什么特产了,一大群将士归心如箭,争先恐后的背着行李上船,而毛珏则是不耐烦的站在岸边等着。

不多时,一顶轿子终于是姗姗来迟。

他和余大成这属于政治联姻,反正都多了个陈娇儿,这个小妾他是势在必得的,不然也没有钳制余大成的手段,文官翻脸可比翻书都快,只有把他也拉到诛九族的序列之一,这货才能安心给他卖命。

况且一个小妾,他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也不像陈娇儿那样麻烦,尤其是对于这个有性格的余乐,毛珏还多了几分变态的期待感来。

“见过姑爷!老爷也想来送行,不过公事繁忙,就不来了……”

那个花花公子一样的娘娘腔管家真是像狗一样,两棍子就老实了,现在对毛珏是恨不得跪舔,在那儿点头哈腰的,满脸着急,至于这余大成,自己女儿做了妾,是嫌弃太丢人,根本没来。

也没和他这么个小人物计较,毛珏随手撩开了轿门,他可的验验货,谁知道看到里面,毛珏又是差不点没乐出来。

说是变态的期待,他还真成变态绑架犯了。

为了一大家子,余大成也不管自己这心肝女儿乐不乐意了,还生怕送亲出什么乱子,这余乐儿是直接给绑来的,红色的新娘服被绳子密密麻麻的缠着,一双小手被绑在身后高高吊起,修长的腿儿快绑成茧蛹了,尤其是小嘴里还被本来应该戴着的红盖头给塞的满满的。看到毛珏张望,这个新晋小妾气的小脸儿涨红,嘟着小嘴儿对着毛珏就是一阵呜呜直叫。

两个被毛珏接受的女人,素衣,阿德蕾娜倒是正常,可是按照封建传统两个过门的妻妾,陈娇儿是绑着过堂的,这余乐儿居然也是绑着过门的,看来这要成他土匪毛家一向传统了,毫不在呼余乐的抗议,毛珏是笑呵呵把帘子合上,很匪气的大笑着向后一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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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回乡了

虽然是八月,可海上的风依旧凌冽,吹拂在人脸上亦是带着丝丝的寒意,不过站在甲板上,谁都不愿意下去了。

其他的团还好,不过是离开了两三个月,可跟着毛珏的庞大海第三团,还有一千一百多个水手杂兵可是足足走了大半年,井水还是家乡的甜,见识过江南春暖还有繁华中的黑暗,如今这些人是分外想念爬满山藤的军营,还有自己家挂着一棒棒大苞米的小院子。

就连毛珏也不例外,分开了大半年,也怪想阿德蕾娜这个洋妞的,携着素衣,两人是俊男美女,风度翩翩的依靠在舰楼上,迎着那暖烘烘的阳光,不断向北张望着。

只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满心喜悦,船舱二层,给后辈讲学的沈光祚难的会偶尔走神,时不时向马赛克小块拼接起来的窗户外面张望几眼,而两个女人,余乐和陈娇儿两个也是趴在船舷上,两个女人都是因为政治的缘故被嫁到这个偏远的边疆,对于未来,她们都是忐忑的。

终于不知道谁兴奋的高喊起来。

“快到了!快到了!”

看着那黑乎乎的岛屿渐渐映入眼帘,两个女人忍不住也是好奇的瞪圆了,可旋即,一股子失望蔓延在了她们眼底。

入眼处都是一副破落的模样,渔村子不知道多久没有用过了,房盖都塌了下来,还有沙滩上腐烂的渔船,那股衰败是显而易见的,别说和繁华的江南相比,就算是济南都比不了。

在两个“大地方”来的妞失望中,舰队还是缓缓靠岸了,毛珏起家的西大营港口,这儿似乎都破落了几分,眼看着大军归来,仅仅有两个队的巡海卫士迎了来。

“什么?都督不在皮岛府?大夫人和沈夫人也不在?”

停靠在皮岛,就是为了来拜见毛文龙,扑了个空,得知这么个消息,毛珏脑袋都大了几分,悲催的叫嚷着。

“难道是去旅顺卫了吧?”

“将爷您不知道吗?”

说着这个,那个巡海千户脸色也是满脸的古怪。

“年初,不是您把都督请到铁义镇去了吗?”

毛珏的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两下。

…………

“这儿是东江镇?”

这次就算沈光祚也是有些惊奇的出了船舱,眺望向了靠岸的地方。

的确是太不可思议了,沈光祚是一辈子没到过辽东,可在他们这些关内人的印象中,辽东永远是一片蛮荒异族之地,人烟稀少,经济落后,刚刚的皮岛就很符合这个形象,可这儿……

毛珏的铁山港口,此时已经颇有文艺复兴时期,西方那些沿海大港口的风范了,本来不过几百米的港岸被扩张到了数千米,而且边缘全都用沉石与水泥钢筋堆砌的整齐,俨然就像一块整块石头那样,而且在港口边上,十几米三角形的木头手臂巨人那样耸立在那儿。

这玩意可是活的,在这些南方来的“乡巴佬”惊奇的眼神中,底下几个工人喊着号子拉扯中,那东西垂下的钩锁就从旁边停靠,硕大的渔船上拽下来一个个沉重的箱子,旋即放在拥有八个小轮子的推车上,被推到了后面的房子里。

那些箱子里全是水,水里密密麻麻的游着硕大的海鱼。

这年头可不是后世,人人到大海里捞食儿,为了捕鱼权英国和冰岛能军舰当碰碰车撞个好几十年,南棒国敢对中国渔船重机枪扫射,整个东北亚海面上,远洋大规模捕鱼的就毛珏一家,靠着大海,就为东江提供了大量宝贵的蛋白质。

靠近下半段的港口上,那种后世日本市场上才能常见的大型金枪鱼挂满了仓库内,一个个穿着白衣,戴着口罩的工人紧张的用刀子不断分解着鱼肉,用竹子罐子给包裹腌制起来。

“这!这快赶上牛肉了吧?”

看着条三米多,上千斤的蓝鳍金枪鱼,“少见多怪”的沈光祚是目瞪口呆的怪叫着。

另一头,陈娇儿和杨乐也是有点看花了眼睛。

的确,整个东北亚这个时代经济的确是不发达,可架不住就毛珏铁山这一处自由港,虽然毛珏打劫过倭国,可还是有倭人商人追逐着利益,把铜,水银,盒子,硫磺之类的商品贩运到东江,然后把毛珏从江南采买回来的丝绸,茶叶,本土的香烟,镜子,玻璃器皿,酒之类热门商品贩运回倭国,还有其他李氏朝鲜的商户带来半岛的特产。

半岛的彩绸子如今可是非常的出名,就在港口的铺子里,那些五颜六色鲜艳的彩绸垂挂下来,街道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繁忙的人口,看的刚下船的两个女人烟花搅乱。

不过这个年代官府军权还是体现了出来。

“大军过境,商民避让!”

两个红翎骑士大声的吆喝中,街道上的人群是惊慌的纷纷向两边铺子里躲避,酒楼子都被塞的满满的,紧接着,紧密的脚步声带着整齐的魅力急促传来,从船上下来,在北面港口完成集结,整齐的东江军背着燧发枪,排列成豆腐块那样喊着号子跑步前进,飞快的招摇过市。

大明朝别的地方,对于当兵的可是相当鄙夷不待见的,文贵武贱的思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当兵的也的确自己不争气,由充军犯人,死刑犯组成的边军军队打起仗来凶狠,抢掠起老百姓来也是凶狠,那些扛着出头种田的卫所兵平时小偷小摸不断,打起仗来又是烂的如水一般。

可东江不同,毛珏的人口太少了,甚至亲兵团里就有港口这些人的亲戚,这是实实在在的子弟兵,而且是他们,才保卫了东江的安定,看着兵团过街,道路两旁居然时不时爆发出激烈的喝彩声。

毛珏没带着家眷同行,朝廷的赏赐已经让东江军失望了,他自然是不能让自己麾下的亲兵队失望,骑着马急促的行进在道路上,他是率先带领兵团抵达铁山军营,在那儿先完成赏赐与分批休假,本来对毛珏没啥好感,可是这么一副繁荣中,看着他一匹黑马潇洒写意的穿街过巷,不说眼冒星星的素衣,就算陈娇儿与余乐,那双漂亮的眸子亦是闪烁过丝丝异彩。

毛槊作为亲卫队长,倒是被留在了这儿,那头毛珏率领上万大军过境,这头他也没闲着,等大军走的差不多了,足足五辆四轮马车被他和其他几位亲兵给拉了过来。

“老大人,素衣姑娘,请!”

还真是啥都新鲜,就连马车和关内的都不一样,惊奇中,沈光祚,陈娇儿,余乐几个亲近人等在素衣的招呼下,带着新奇先后爬上了车,至于其他沈家族人还有陈家族人则是安置在后车上,马车顶上放置着行李,一声吆喝下,五辆马车跟着毛珏身后那个方向,也是一道冲出港口。

也不知道毛珏在后世时候这个没车族对轿车有着多大的执念,四轮马车的前轮子控制把手也是个原型的方向盘,车夫配两个,一个拽着前面两匹马的缰绳,一个则是把着方向盘拐弯,两人亲密无间的配合中,趁着人群还没合拢,马车也是急促的跑出了港区。

远离了这儿,那种摩肩接踵的繁华终于是也被落在了身后,只不过和经历了灾荒战乱,一片黄土的山东,这儿也是颇为不一样,道路两旁,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绿油油的庄稼地,那沈光祚没见过的玉米杆子已经长到了一人半高,腰里,沉甸甸的玉米棒子结实的挂在那儿,再有一个半月,又可以收获一波冬玉米了,偶尔还能看到有农人扛着锄头悠闲地吐着烟圈坐在田埂边上,道路也是和港口一样的水泥混凝土大道,笔直而整齐,时不时有差不多的四轮马车从自己身边疾驰而去,车子走的一点儿颠簸都没有,浑然不像关内,一道上都能颠簸散架了。

应该是中午十二点左右登的岸,在铁山城吃了一顿东江风味,下午三点时候,毛珏也差不多完成了对大军的犒赏与训示,说实话,这次战争其实捞到的并不多,毕竟最大一场战争,威海之战,大部分都是大炮轰的,有首级功的简直跟抽奖一般,不过战时双饷,一班将士最少的也是八两银子,一部分有功劳的优先休假,庞大海的第三团是全部休假,剩余的也是满足的怀揣着银子,跟着自己长官返回驻地。

揣着将爷的饷银犒赏,就连那些义乌招募的南兵,心里都开始觉得理所当然,经历了这一次,东江在军阀化的道路上,又是迈出了一步。

大约下午四点,毛珏这个东江大军阀,也是带着他的几十个亲兵汇入了家眷的队伍中。

“小毛子不在这儿吗?”

铁山城已经经历过两次翻修了,规模已经不是昔日李朝那个隋唐时代边境小城可以媲美,就算比城高墙厚的济南府也不逞多让,还以为这儿就是东江首府,看着毛珏上了车,吆喝着队伍还要继续向北走,看着热闹的街市,沈光祚忍不住好奇的问了起来。

“家父……”

可是提到这个,毛珏的脸上却是禁不住露出一丝古怪来……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一物降一物

东江铁义镇的商业繁荣集中于铁山港与义州边市,毕竟是军镇,过了铁山城,那种驻军的肃然就显露了出来,沿途村庄不少,可每个村子前面,都有个几十米长宽,四面墙,顶盖还是实心儿的城墙碉堡,全村的粮食储备全在这儿,还能看到探出来的炮口。

虽然很鄙夷小鬼子,可后世小鬼子一个村口一个炮楼的防御体系还是曾经带来过很大的麻烦,一但战争开启,一个村儿的人口可以迅速缩进这碉堡楼子里,把门一堵,上面又没有口子,就二楼几个窗户,就算建奴千军万马,几天也奈何不了这个乌龟壳子。

而且上午忙完了农活,一大帮子村里的壮汉还聚集在了一起,端着个火铳在那儿哼哼哈哈的刺着。

所有铁义镇不管新来的后来的全都是军籍,管理这些军屯,毛珏用的是和后世公社制度与小农制度并行的方法,那些千户,百户就是生产队长,虽然地是分开的,一家家自己劳动,顶多劳动力强时候千户组织所辖几十里壮丁来个统一干,剩余都是自己家的。

不过税率是二抽一。

如果每个月达到十五天训练时间,税率就能降到十抽二,训练精英卫所里还有海鱼,活鸡,猪肉之类的奖励。

这个税看起来挺重,可地是毛珏给的,牛是卫所的,房子都是卫所提供水泥生产材料建的,而且玉米地瓜土豆之类还是高产作物,亩产两千斤还高点,比传统七八百斤的稻子,麦子高出一倍不止,比高粱还高点,就算一半也够一家三口吃一年的。

可谁嫌弃自己家里存粮多啊?就算余下的粮食不吃也可以再被卫所收购上去,换取些精粮如李朝来的大米,从内地运来还有本地产的面粉,所以对于训练,整个卫所的男人还是很积极的,要不是有年龄限制,十几出头流着鼻涕泡的娃还有五十以上的老汉都想跟着来参和了。

又去了义州巡视了下边防,看了看留守的沈戎兵团,在一片哼哼哈嘿的训练声中,马车终于拐回了如今铁义镇的军事中心,白马山城。

尽管是个山城军堡,可是停靠在这儿的马车可真够多的,在铁山与毛珏分开的孔有德家马车,耿仲明家马车,反正休假的几个军官团长马车全都在这儿停着,看的毛珏的嘴角禁不住直抽。

这地方的景色绝不同于内地,大有战争之风,灰色的城墙浑然一体,看不出一点儿砖头的样子,全是坚韧的钢筋混凝土,城头上第二团的亲卫来回巡视着,还有每隔十几米都有一座炮口朝天的特殊炮架,还时不时有军兵拿着抹布不断的擦拭着。

不少大明城头的火炮,炮眼里灰都积死了,可见这帮地方官除了收刮老百姓之外,是多么的怠惰,所以在东江,必须相反,每门炮一天至少擦两边,毛珏随机突查,哪儿的城头炮口要是敢有锈迹,那么这一地的军事长官,就得呵呵了,降级都是轻的,回家种红薯的都有。

战前百倍的精心,战争时候,这些大家伙才能给你十倍的回报!

虽然这四轮马车绝对豪华,垫的都是熊皮,还不颠簸,可坐了不活动也是累人,从马车上下来,老爷子沈光祚都是忍不住抻了抻懒腰,在抬头观望了一眼煞气冲天的白马山城,忍不住又是赞叹道。

“老夫在朝在野的时候,常听到汝父毛文龙糜饷,无功的消息,有时候也是忍不住蹉跎,这么多年,他还是变了,可如今就冲着这座城,那些风言风语的御史就全都是放屁!”

“内地千百县城,要是有十分之一能做到这样的,何愁建奴横行,流寇洗劫?”

让这老头子满意还真难得,老家伙很是自来熟的就要往外走,边走还边叨叨着:“你小子是没把老夫来的消息告诉汝父吧?不然他一定会出来迎我!好,县官不如现管,老夫亲自去见……”

“哎呀!什么玩意?”

眼看着火红的头发在眼前闪过,沈光祚是禁不住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后一哆嗦,接着那个红色的影子就狠狠砸在了毛珏怀里。

“你终于回来了!好狠心!”

抱着阿德蕾娜肉乎乎的腰身,惊奇这个妞火辣之余,毛珏倒是挺惭愧的,把人家睡完了,拍拍屁股他就消失了大半年,真有点小白脸负心汉的感觉,他也是愧疚的搂着这妞转了三圈才下来,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这才无奈的笑道。

“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也想早点回来,可谁知道……,唔……”

话还没等说完,这妞居然猛地吻了上来,这一幕,别说沈光祚,后面下来的素衣看的都有点发傻,愣了足足一秒钟,这才撑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推着沈光祚继续往府里走。

“老太爷,我家老爷估计还不在这儿,这是少爷办公居住的府邸,先吃完中午饭,下午咱们去见老爷去!”

“还不在这儿?”

努力不去批判现在年轻人的火辣大胆,还有去想这个突然冒出来红头发蓝眼睛妖精怎么就咬上了自己侄孙,沈光祚也是语调怪异,三步并作两步先溜进去了。

那些侍卫倒是早习惯了自己家将爷的洋夫人,毛槊若无其事的指挥着麾下在一股子恋爱的酸腐气息中搬着东西,至于新来的两个妞,则也是惊讶之余绕道跟着亦步亦趋进了去,一边走,余乐儿还在嘀咕着。

“这哪儿来的妖精啊!如此不通风华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当众做那种苟且之事,还有毛将军,真是,真是蛮人!”

陈娇儿是泥菩萨过江,她是一句话都没敢插,不过两个妞心里也是扑腾扑腾的,心跳的厉害,不知不觉中,居然还有一点点羡慕的感觉。

这恩爱足足秀了几分钟,闲杂人等都走光了,毛珏这才松开了阿德蕾娜这妞,看着她一双小狐狸那样狡黠的眼睛,无奈的刮了下她的小鼻子。

“这下满意了?东江总督的第一夫人?”

“东江总督是老爷好不好,再说,这次少爷可是带回来了两位少奶奶,万一喜新厌旧把妾身给扔到一边,我怎么办?”

也不能怪这妞心眼多,女人都是自私的,谁都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男人,尤其是阿德蕾娜这个万里迢迢流落到大明的孤单女人,更是缺乏安全感,所以她才会用这种方式“宣告主权”,不过毛珏也不讨厌这样,笑着在她肉乎乎的水蜜桃上拍了下,在这妞的呢喃中无奈的笑骂道。

“好啦!今晚睡你那儿,什么小皮鞭,绳子,蜡烛都准备好,本将军先降了你这个妖精!”

前半句让阿德蕾娜脸上翻起了蕴红,可后半句说的她却是一头的雾水。

准备这些东西干什么?

昨天吃的是海味,今天中午则是铁义做具有特色的农家宴,苞米面锅贴饼子炖鱼,提莫炖蘑菇,土豆蘸农家酱,苞米茬子粥,山野菜什么的,刚开始闻着那大酱的味道,沈光祚这个斯文人还直摇头,结果吃到做后,老家伙居然吃撑到了,连连比划大拇指,这才叫山珍。

其实温泉谷距离白马山城并不远,而且温泉谷军官俱乐部停马车的地方并不算多,也难怪孔有德他们愿意把马车停在白马山城军驿,用过午饭,溜达着下山,十几分钟就到了温泉谷前面。

本来这儿毛珏是打算当做军官俱乐部的,只开放给军队内部,可是如今,估计是不太可能了,铁义镇的大商户,高家赵家,沈家,李家,这些人家的马车是把不大的停车站都给占满了,一看毛珏到来,这些下人仆从赶紧过来问安。

初秋的温泉谷,又是一番风景,冒着热气的小溪稀里哗啦的流淌着,两旁的枫树微微开始变红,一副自然的和谐气息,走到谷中,张望着四层的疗养院楼,还有迎出来,穿着妖艳服饰的倭女服务员,沈光祚的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两下。

“汝父就住在这儿?”

看着老家伙面色开始不好,毛珏的嘴角禁不住勾起个阴谋得逞的笑容来。

“舅爷说的没错,家父,十有八九在这儿!”

还是那个奢侈的大厅,还真有后世高档会所的感觉,一边二楼的巨大窗户前,那些毛珏允许,“先富起来”的铁义上流社会的雅人们穿着洗澡那种长衫,很有魏晋名士风范,在那儿安静的谈着生意,几个温泉池子,闹腾最欢一个不用说是谁,就都知道,沿着东楼楼梯上去,还是那间大图书室,毛珏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这次毛文龙却没有向上次那样装逼的坐在床边看书,而是一副火冒三丈的模样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孽畜!你还知道回来!江南是怎么回事?别以为老夫不知道!肯定有你小子参与其中!还有在登州,竟然还敢闹起兵变来了!朝廷申饬的公函都发到老子这儿来了!这毛家,你要是不败祸个抄家,是不是不消停!”

“老子先打死你这个孽畜!”

说句公道话,毛珏不论在江南,还是在登州,闹得的确过分,简直是踩着刀尖儿走,毛文龙也快五十多的人了,这消息听的,心惊肉跳的,不火大才怪,可他一身休闲大浴袍,没等把尺子轮起来,后面一声怒吼却是让这个纵横辽东十几年,杀人如麻,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汉子禁不住一哆嗦。

“放肆!小毛子你要干什么?”

“舅!”

多少年了,依旧是第一眼就能认出来,眼看着沈光祚在那儿嘴角抽搐的走进来,毛文龙的脑门上一时间居然都冒出来了几滴冷汗。

“舅,您,您怎么来了?”

“老夫怎么能不来!早在关内听说你劳师糜饷,耗费千金,好家伙!这儿酒池肉林都修了起来?当初老夫叫道你那些勤勉!恭简修身,全被你抛到脑后了是不?我姐姐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别看毛文龙也五十出头了,在沈光祚这儿就像小孩儿似得,被他骂的抬不起头,悲催的瞄了一眼偷笑的毛珏,旋即更悲催的耷拉下脑袋。

“舅,不是你想的那样,振南……”

“什么不是?你的不是我的不是?”

眼看着沈光祚气急败坏的挤进来,悄悄挪出了身子,把门轻轻一关,在余乐儿两个妞惊愕的神情中,毛珏是笑嘻嘻的对着素衣,阿德蕾娜直摆手。

“快溜!快溜!”

眼看着自己后半辈子的男人带着两个哭笑不得的狐狸精跑了个没影,陈娇儿与余乐是面面相觑,在听着沈老爷子四书五经大道理噼里啪啦的轰炸,好一会,硬着头皮,陈娇儿忽然推开了门,也是钻了进去。

…………

下午毛珏也没闲着,他离开东江太久了,高位者必须要巩固自己的权利,下午,苏长梅,刘冲,还有船厂的管事儿尹书,全都被召集在了白马山城将爷府,向他汇报工作,旁边阿德蕾娜则一直作为毛珏机要秘书角色,在那儿监听举证,别想有一点儿事儿瞒过毛珏的耳朵。

别说,这一年他不在,对于铁义镇来说,却简直是大跃进一般的发展,先后从关内迁进辽民,流民将近二十一万,直接将东江的人口扩充到了前所未有的三十多万,皮岛也是大量人口涌入,人多就是势重,有了毛珏撑腰,苏长梅是毫不顾忌的向北侵,如今一副怪异的政治图展现在了李氏朝鲜的北方。

一座座府城,军寨还保持着李朝的统治,可是外界大片大片空旷的荒野全都被铁义镇军屯给开发了,而且还另外单独建立统治中心城寨,北二道本来就是人烟稀少,一时间,汉民的数量头一次压过了李朝人,整个平安道北方,白头山以北六个郡全都被这么偷偷餐食调了,而且还向白头山以南,薛罕岭以东的咸镜道发展了过去。

依照这个趋势,割据李朝北二道,已经是不可避免了。

只不过扩张却还带来了个弊端。

“存粮不够了吗?”

毛珏的眉头禁不住挑了起来,的确,十几万人才刚到铁义,指望他们出粮得等到明年,漫长的六七个月,都需要铁义镇来供养,对于原本人口不到十万的铁义镇,的确是个压力。

“回将爷,粮食堪堪还够,只不过,这酿酒场再继续下去,恐怕……”

满脸苦色,苏胖子悲催的摊着手,抛来了个大问题。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难兄难弟

晚饭居然是在温泉谷军官俱乐部吃的,虽然厨房主要供应饭厅,可是后世还有专门的干部病房,留给将爷一家的小厅自然也是有的,真得佩服毛文龙,不知道他劝说了些什么,中午时候沈光祚简直是火冒三丈,到了晚上,他居然也是一身泡温泉的休闲服,跟着心安理得的落座吃着晚饭。

父子无隔夜之仇,可现在还没隔夜呢,毛珏来时候,老家伙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只不过今晚毛珏一肚子都是缺粮的事儿,他还是太年轻,高产作物给了他太大的信心,以至于忘本了,毕竟东江所处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发展太快反倒是把自己给陷了进去。

的确,如果停下玉米酿酒,凭借存粮毛珏足够能撑到明年夏收,可毛珏有点不敢停,现在铁义镇的经济链已经算是铺开,没有酿酒,没了酒糟,鸡山猪场的牲畜吃什么?驿站的马吃什么?这些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副业得先遭遇一场寒冬,而且少了鸡蛋,鸡肉,猪肉牛奶,其实作为精品的高蛋白粮食又没了,天天给军队吃玉米面?毛珏不敢想。

而且玉米酒在东江与后金之间,还上演着晴雨表的关系,毛珏一但减少了玉米酒的输出,不明显打出个信号,我家没吃的了,来!打我!

可不停,明年发生春荒芜怎么办?

“怎么了?你舅爷来了,你这一晚上都冷着张脸,出啥事儿了?”

冷不丁才回过神,看着毛文龙看似恼火,实际上却满带关切的眼神,毛珏倒是心头一暖。

毛文龙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他不像隋炀帝,不像唐太宗,现在也不是隋唐时候的盛世,可他还是半年多躲在温泉谷军官俱乐部享乐,究根结底,他在向自己交权了!

把自己亲手打造的东江镇,一点儿一点交给自己这个儿子。

可就因为如此,毛珏也格外不愿意把难题抛给毛文龙,强撑出一个笑容来,毛珏是摆了摆手。

“没啥,下午训了那帮小崽子多半个下午,有些累了而已,舅爷,您吃菜!”

“够了够了!”

碗里已经堆出了个小山一般,沈光祚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倒是让毛珏夹着鱼肉的筷子尴尬的僵在了那里,现在他才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娇儿坐在了毛文龙与沈光祚中间,一面小口扒拉着,一面还不时间给毛文龙,沈光祚布菜。

她居然混上来了?

要知道毛家仪式性正餐上,素衣和阿德蕾娜都很少上桌,沈夫人干脆没上了张夫人虽然有资格,可她性格淡然,更多是在城外白马寺吃斋礼佛,余乐儿没混上来,她倒是先上桌了。

这个女人,还是有着点本事的。

先把烦心事儿放在一边,如今是哄好两个老的,毛珏也没对陈娇儿使脸色,而是尽量说些风花雪月的事儿,这顿饭倒是吃的宾主尽欢。

…………

毕竟春荒是明年的事儿,距离明年还有好几个月呢!而且虽然缺粮,可毛珏不缺钱,如今白马山城银库里库存多达三四百万两,快堪比大明帝国一年收到的实银了,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毛珏就不信花费大价钱,就弄不到粮食。

不过该开源节流还是得开源节流,毕竟毛珏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第二天气势汹汹一大早杀到白马山城副将府,一系列的将令被毛珏噼里啪啦给砸了出来。

东江镇迎来了第一位文官,毛珏没权利认命县令知府,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范文举被毛珏认命成了铁义军参赞,被派到北方专司屯田适宜,说实话,苏长梅习惯管军需,对于屯田选地址开垦还有地方刑名,他都不在行,不然的话二十多万人口,至少能咬下小半个咸镜道了。

虽然铁义全都是军队,可如今军事与民事算是彻底分开,也算是为日后的政事通畅埋下了基础。

当然,范文举也不是光杆司令,在东江还是有着些秀才举人的,加上叛军中也有点文人,沈家,陈家还能出几个读书人,一个铁义大管家的班底儿一上午就组成了。

而且对于范文举,毛珏是相当放心的,他可是造过反,还曾忠于过王化安这个反贼头子,那么他对朝廷,必然就没了别的文人什么满口骚话仁义道德,更重要的是没有那种对朝廷骚骚贱贱的愚忠。

这个铁义大总管班底而儿刚成立一下子又是陷入到了毛珏一系列的指示重压中,首先是经济上加大对李朝存粮的收购量,最直接去补充存粮的不足。

第二项,却是下给尹书的,要银子给银子,要人力给人力,接着给老子造船。

要知道除了陆上领土,毛珏还有着一块不耕之田,大海!

这年头,西方远洋捕鱼竞争倒是挺激烈,可东方,毛珏还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管是李朝的板屋船还是倭人那种关船,都没有远洋捕鱼的能力,世界四大渔场小日本的北海道浴场还有中国传统四大渔场黄渤海渔场几乎是他独占的,还真是有多少船就能打多少鱼,而且鱼肉的优质蛋白质可以节约大量的粮食。

想想后世,大小伙子一顿四两饭几乎吃饱了,毕竟有一大堆菜,可是如今,一个正常的男人一顿饭要吃至少一斤粮食,东江还算好点,内地一顿吃个两三斤都不算太稀奇,这个还时代其余副食油水太少了。

开源之后则是节流,各个仓库严查库底儿,杜绝浪费,而且这儿毛珏难得做了把黑心商人,一些发霉开始变质的玉米,拿刷子狠狠刷一刷,接着拿去酿酒。

反正这个时代的蒙古部落又不是后世蒙古族同胞亲兄弟,反倒是敌人,困难时期拿假酒坑他们一把,也不算是过分吧?

仿佛某领袖的最高指示那样,接下来两天,整个东江的节奏又是为之一变。

如今铁义是暴富,淀粉厂,铁矿,枪炮作坊这些工业重地人口充足了不少不说,又是组成了五千人的船工大部队,开赴熊津船厂,充入尹书的劳动队伍,这不说,只要是生在辽东山东海边上的,全都被划分到了水手行列,就算妇女也允许出海,于是乎,一幕幕搞笑的场景在铁山港此起彼伏。

这头,妇女们穿着水裤,在沿岸礁石上采集着以往人不太稀罕吃的海虹贻贝,拿到岸上晒成干贝,那头,一条条船则是跟喝醉酒那样,不断打着醉拳,就见两边水手划着十米渔船眼看着要撞到一起,惊慌中七嘴八舌相互呐喊着。

“快!快,你往左,我往右避开!快点!”

“好,就这么办!”

眼看着双方达成协议,船头也都偏了,结果咔嚓一声,还是来了个亲密接触,船上的菜鸟水手仿佛下饺子那样扑通扑通掉进海里,看的岸上毛珏是悲催的一捂脑门。

智商感人啊!

这头闹得鸡飞狗跳,那头,内地的市集忽然一下子变得频繁了不少,这次将爷回来,忽然下令调低了海产品将近一半的价格,干贝咸鱼海茄子比以前便宜海了,本来家里当亲兵孩子拿饷回来,才舍得吃一顿的鱼肉,现在隔三差五吃也是吃得起不心疼了,家家户户倒是掀起一股子吃鱼热,就算咸镜道边境的新建村落,你不挂两条咸鱼在墙上,也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另一项目策略则猥琐的多,白马山城也有个小的酿酒作坊,天天就看到酒厂妇女员工端着一筐筐长毛玉米躲进屋子里,偷汉子般的呼哧呼哧声中,彻底洗了个澡的玉米粒儿直接下了蒸锅,酿出的酒放在浅色坛子里,一转手就卖给了边市的后金人,从海边回来,看着那些“憨厚的”女真商人,大胡子蒙古人买完酒兴高采烈的直接昂起头灌着白汤,毛珏的嘴角又是直抽搐。

八月中旬,可算是把铁义军政给忙活的差不多了,这一天,毛珏终于是抽出来了点时间。

不过他的目标,居然是直奔义州大牢。

铁义在整个大明是异类,就算大牢都是如此,水泥修的二层小楼明显比黑暗潮湿的登州大牢舒服上了好几倍,里面也是窗明几亮,有床有桌子的,可惜,这儿却是成了毛珏最著名的面子工程。

铁义司法根本不健全,而且这儿只有一种刑罚,那就是挖矿去,小偷小摸抓到一次挖矿一年,作奸犯科十几年,杀人犯那就一辈子,犯人都下矿井了,哪儿关着人,到现在位置,义州监狱关过的唯一几个犯人,就是毛珏眼前几位了。

“将爷,就是这儿了!”

真不像是蹲监狱,毛槊指引下,二楼向阳那个房间监牢门大敞四开着,一道晾衣绳子还从二楼铁栏杆这儿挂到了那面,几个女人把新洗出来的被褥床单晾了满满一面子,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皂角的香味儿。

“毛将军!”

见到毛珏到来,倒是吓了这些劳作中的女人一大跳赶紧惶恐的纷纷行礼。

一道上,毛珏也没摆什么官爷架子,谁向他打招呼,他就向谁打招呼,而且在大牢门口,毛珏还颇为恭敬的对着里面一抱拳,礼遇道。

“见过孙先生!”

这年头,大明的男人绝对是算得上享福,四个大老爷们大好的天儿屁事儿不干,聚在一起摇头晃脑咿咿呀呀着,唯一和袁崇焕有点区别的,他们没念什么四书五经,念的居然是葡萄牙语的天主教圣经。

看到毛珏到来,孙元化是终于停止了弥撒,反倒是满脸恼火,愤怒的猛然站起。

“毛将军还终于有功夫来见我这个败军之将了!将军好大的胆子,将我堂堂登莱道巡抚劫掠到东江,你就不怕朝廷怪罪追问?”

也难怪老头儿一肚子火,明明自己火器繁多,掌握着除了东江,大明最精锐的火器部队,偏偏叛军与辽军同源,有劲儿使不出来,登州城败得不明不白不说,当了阶下囚也就罢了,好不容易官军收复了登州,又被毛珏给关了起来,偷偷运送到了义州,在这儿,他已经蹲了三个多月了。

要不是天主教徒不允许自杀,老家伙还真是气的直想抹脖子了。

不过听着孙元化怒火冲天的讽刺,毛珏却是一副无奈的模样一摊手。

“孙先生,恐怕朝廷非但不会问罪,要是您老在大明一露面,还得立马丢了脑袋!”

“放屁,不可能!我孙某人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为了朝廷为了陛下尽忠职守,岂会中你这等小人的挑拨谗言!”

嘿,这老头子还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满是无奈,毛珏从身后的包裹里摸索起来,一份公文放在了桌子上,张望过去几眼,孙元化顿时犹如泄了气的皮球那样,瘫软回了椅子上,在他三个傻儿子,孙和斗孙和京兄弟怪异的眼神中,悲凉的猛拍着桌子。

“奸人当道啊!”

历史上,他孙元化就是崇祯手底下死的最冤的大臣之一了,登州之战,孙元化的确是有过错,这老家伙不会识人,孔有德造反,派孔有德的老朋友张焘去打,平白断送了好几千军队,可要说他是叛乱的主谋,绝对是冤枉。

崇祯对大臣不信任到什么程度,愣是相信了御史的风言风语,把他这个为朝廷当官了几十年的封疆大吏,火器专家当成吴桥兵变的幕后叛徒,斩首于菜市口,给后金送去一支精兵的同时断送了自己组建新的西式火器部队的希望。

不过别说,孙元化这老头子还真是大明朝少有,有大胸襟,开眼看世界的少数几个士大夫,气魄比袁蛮子强多了,至少没寻死觅活,把朝廷定他为首罪的公文一扔,老家伙倒是绷着老脸气哼哼的对着毛珏一抱拳。

“倒是老夫错怪毛铁义你了!”

“不过毛铁义,你这把老夫一个朝廷要犯藏到东江,所图何事?老夫可警告你,老夫就算是信奉洋教,可也知道礼义廉耻,你要让老夫帮你做什么叛乱谋逆,图谋不轨,老夫就算饿死,也不会答应!”

这帮士大夫,总把自己想的跟个圣人似得,别人就是阴谋家与小人,他这幅德行,看的毛某人是直摇头,摆着手说道。

“放心,毛某也没什么求你孙先生的,毛某给孙先生您找个地儿,您在这儿安心生养着,万一那天朝廷为你昭雪了,您老再回去,成不?”

“你真不用老夫为你做什么?”

“我的天呢!孙先生,你有什么用?毛某能让你为我做什么?”

眼看着毛珏真诚中却是把自己当成了废物,摇晃着脑袋生怕沾上一般,把孙元化这老头子又是气的差不点没吐白沫子。

…………

终于,蹲了三个多月义州大牢,孙元化也是刑满出狱了,跟着毛珏的马车,也是奔着白马山城走去。

说实话,毛珏救了孙元化,还真是啥都没图他的,纯粹是为历史上这老头感觉到惋惜,至于孙元化在组建火器部队的经验上,有自己一个现代人强吗?他那点瞄准技术,不及自己大炮炮台一个眼角,老家伙政事上的才能,毛珏又有沈光祚老爷子外加个范文举帮自己,也是不需要,更重要不管沈老爷子还是范文举,都比他这个矫情的登莱道忠诚多了。

至于何处安置孙元化,这点毛珏倒是早有考虑,到了白马山城,就直奔着山城麾下第一治所而去。

那儿还关着个大人物呢!袁崇焕!正好他俩一个难兄难弟,顿在一起,还般配。

甚至毛珏还计划好了,等将来卢象升落难了,他也救一把,送这儿来,洪承畴打败了松锦大战,也救一把,也关这儿,还有孙传庭,孙承宗,等过个十几年,这些老家伙全都蹬腿儿归西了,自己还能把这处当成名胜古迹给圈起来,这儿是孙元化故居,那儿是洪承畴故居,这儿还是袁督师亲自拉屎处!

想着后世那些袁粉儿排着队来蹲袁崇焕拉过屎的坑体,来验偶像拉屎时候的感觉感想,毛珏就充分恶趣味爆发,邪恶的笑出声来。

听着这时不时传来吃饱了撑得一般猥琐笑声,孙和斗孙和京几兄弟是心惊肉跳,死死搂住自己老婆女儿,生怕毛珏来个狂性大发,当场送他们仨儿一顶便宜绿帽子。

白马山城治下的第一卫所在山城东面的山上,到了村口,毛珏就下了车,村里道路太窄,坐马车还不如走着走,以后就要被当收藏品关这儿了,就连孙元化也是有点发傻的看着眼前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烟草叶子散发出一股清香来。

可就在这功夫,眼叶子田前面,一个小孩儿跑了出来,没逃跑两步,旋即就被后面跟过来个大人给揪了住,直接拔了裤子,那巴掌照着小孩儿屁股蛋子就抽了过去,停着那啪啪的声音,有过心里阴影的毛珏下意识一咧嘴,伸手在自己屁股蛋子上揉了两下,这才龇着大板牙迎了过去。

“下雨天打孩子……,这还没下雨呢!你怎么就揍的这么响,过分了啊!打两下就行了!”

“将爷!”

没想到那揍娃的居然还认识自己,上去就是跪地一磕头。

“标下第二团第四邵阵长王大发拜见将爷!”

“将爷,您老是有所不知!这个兔崽子满口胡言,不忠不义!标下恨不得打死他!”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三章.师不是圣

都说虎毒不食子,还有想把自己的崽儿给拍死的当爹的?在毛珏奇怪的神色中,麾下这位小军官是恨铁不成钢的一语一语道来。

“将爷,这个小兔崽子您知道他说什么了吗?他说咱东江劳师糜饷,将爷您是包藏祸心,不忠不义,就该……,就该点起三军,一口气杀到沈阳去,将爷,这小子你说,不是犯浑吗?”

估计还说了要把毛珏大卸八块,抽筋扒皮之类的坏话,到底是亲爹,这王阵长还是含糊过去一句,不过他这话还没说完,那屁股都被拍肿了的小子又是扯起嗓子,嚎啕大哭。

“这不是我说的!是先生说的!先生还说,大丈夫当忠心报国,忠于朝廷……”

“朝廷?朝廷给你吃的吗?给你发饷银吗?一切还不是将爷赐予的!你个混账小子,老子拿好几个月饷银让你学点文化,你就他娘的给老子学了这些歪门邪道?臭小子,老子削死你!”

毛珏这圈养计划还没成功,这一对儿父子倒是给他搅和的头晕脑胀了,眼看王阵长还要接着大晴天打孩子,毛珏实在忍不住,无奈的上去拉了架。

“行了!孩子吗!犯点错误很正常不是,让我来吧!”

伸手把那个父亲给拽开,毛珏是一副邻家大哥哥模样,亲切的双手扶住了这倒霉孩子的肩膀,很是“语重心长”的忽悠道。

“的确,咱们这东江镇,是该为朝廷打仗,终于朝廷,忠于陛下,可是,打仗就要死人的,像我,像你父亲,都有可能会死去,你希望你父亲死吗?”

回来一次都如同过年一样高兴,怎么可能希望自己父亲死?听着这句话,男孩整个人都呆住了,旋即却是迅速狠狠地摇了摇头,别看刚挨了顿打,男孩又是迅速的搂住了王大发的脖子。

“你这臭小子!”

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王阵长那张满是粗肉的老脸居然也流露出一点慈爱来,扬起的巴掌重重揉在了这娃子的头上。

不过毛大人的说教还没完。

“你家先生说的也没错,终于朝廷,为国征战,是咱们东江的责任,可相对而言,供应军需,发放饷银,也是朝廷的责任,哥哥是铁义镇的将军,我可以告诉你,朝廷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军饷了,军械也是咱们东江自己打造。”

“想要与建奴死战,就需要军费,朝廷没有,就要从地方征收,把你家里的粮食,铁器,布匹衣服全都拿出来,作为向见奴家进攻的军费,你又愿意吗?”

自私是人的天性,所以无私的人才显得那么伟大,不过这小男孩明显还没长到那么无私,他又是重重的摇了摇小脑瓜。

“所以说,责任与义务是相对的!”

毛老师已经是渐入佳境了,也是在那儿摇头晃奶的教导着。

“就好像我与你父亲,我为他发军饷,给他粮食,衣物,让他可以温饱养家,所以将军哥哥需要时候,他会为我浴血奋战,可我要是不给他军饷,不给他养家,他同样也不会为我真心而战,我们之间,就相互尽了彼此的义务!”

“将爷!”

这么一说,那王大发明显窘迫了点,讪讪然想要辩驳几句,毛珏却是猛地举起了手,止住了他的话。

“不用说!这是我的真心话!身居高位者,享受到的同时,也必须尽自己的义务,一但有一天,我也变得昏庸无能,贪得无厌了,我希望你们能推翻我,为东江再挑选一位贤能的将军!不仅仅为我自己,也是为了这三十万人的东江!”

毕竟来自后世,而且还是底下干活流汗的小工人,这种责任观点深入毛珏的内心,听起来有点虚伪,可不管是这汉子,还是这小男孩,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甚至不光他们,身后的孙元化也是有点发愣,忍不住嘟囔起来。

“责任与义务……,朝廷……,陛下……,朝廷不仁,真的能不义吗?”

为东江的下一代洗脑完,毛珏也没忘了正事,又在那儿拍了拍这小男孩的肩膀。

“对了,教你忠君爱国的,是哪位先生啊?”

“村里的袁先生!他是读书人,先前不少孩子去他那儿学习,不过这一阵,大家都不去了,就剩我们几个!”

“你明天也不去了!不听这袁穷酸的鬼话!”

还是余怒未消,王阵长满是恼火,恶狠狠的说着,听得毛珏却是禁不住摇了摇头。

印证了他刚刚的猜想,惹麻烦的,估计除了那位清闲的袁大督师,没别人了,只不过看样子袁崇焕的语论也不是那么得人心,自己还是满受拥戴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孩子又退了他的学堂的。

然而好笑的摇摇头,毛珏居然再一次否了王大发的决定。

“孩子还是要接着进学,毕竟知识文化是不分善恶的,而且袁大人这样的大儒也是非常难得的机会,不要错过了!”

伸手拍着那孩子的脑袋,毛老师无比认真的看着那娃娃的眼睛,语重心长的说着。

“只不过记住一点,老师也不是圣人,他是人,是人,就代表他也会有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的观点,他教授的,拿到生活中自己去判断,对的就接受,错误的也可以丢弃,青出于蓝讲的就是如此!并不需要死守教条。”

“明白了吗?”

小家伙估计也就六七岁,这么多大道理,他明显吃不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过后头孙和斗几个却是脸上露出了不服气的神色。

华夏礼仪的核心,还有大明如今党争的源头,就是尊师重道,不能说这不好,可是当代人把这条当做铁律过于神话了,以至于老师的话绝对不许违背,老师的道义绝对不能质疑。

于是乎这种师生关系被带到朝中,参与到了政治里,把国家大事掺和进了私人情感,以座师与门生的关系成为了朋党党争的主要力量。

今天毛珏的话可真是绝对的大逆不道,要是传出去,估计他这官儿是肯定当不下去了。

还好,铁义没有锦衣卫,这话也不可能传到朝中来。

嘱咐这位王阵长要与孩子多沟通,讲道理,抓紧时间多陪陪家人,毛珏是终于打发走了一对呆萌的父子,抬起头来,张望了两眼半山腰上的村子,旋即是扭过了头。

“孙大人,快走两步吧!山上有故人!”

…………

还是那个小院子,只不过青石凳子多了一些,袁崇焕也还是那身破旧的长衫,在上面咿咿呀呀的摇晃着脑袋,底下六个孩童跟着摇头晃脑的背着书,最前面,那个中间剃掉一块,被毛珏带回来的倭公子国松丸是背的最来劲儿。

半年多不见,千代姬这小丫头似乎也长大了不少,稍稍有了点成熟的女人味儿,如今似乎也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没有跟着进学,她反倒是和赵氏,刘氏一起忙碌着杂活,把一件件浆洗过的衣服挂在院子里。

真不知道袁崇焕这老不羞那点好,偶尔小姑娘张望过来,那双萌萌的大眼睛里满是崇拜。

只不过这平静随着毛珏的到来,被打破了。

“将军!”

老远,刘氏就急切的迎了过来,明显满是不情愿,千代姬却居然也跟着倒了个万福。

“拜见……,拜见强盗将军……”

从四书五经的大道理中回到了世上,袁崇焕也是站了起来,给那些孩童下了课。

“今天的进学先到这里,回去好好琢磨大学这篇所讲的道理,回家吧!”

“是!先生!”

真是不管什么时代,放学是最快乐的事儿,几个孩童撒着欢儿的抱着手抄本子,蹦蹦跳跳离开了院子,目送着他们走,这袁崇焕方才有些怠惰的慢悠悠走出院子。

然而看到孙元化,袁崇焕那双眼睛却是一瞬间爆发出了炽热的光辉。

“孙大人!您怎么来了?”

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他是无比期盼的,小心翼翼的问道。

“莫非朝廷……,陛下……,愿意重新启用袁某了?”

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浇灭袁崇焕那炽热的政治抱负,说的好听点是赤心报国,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官儿迷,心里还在想着刚刚毛珏所陈述的道理,冷不丁被一打断,孙元化那张老脸上是布满了感慨与无奈,很是无奈的抱了抱拳。

“老夫如今也是左迁之人,承蒙小毛将军,苟延残喘的死人一个而已,不是什么孙大人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么一说,袁崇焕立马跟丢了魂儿那样,踉跄了下,旋即无言的抱拳拱了拱手,却是没说什么。

毛珏的恶趣味,圈养计划到这儿,是迈出了第一步,毫不在意袁崇焕那副模样,他倒是笑着一抚掌,声音高昂的说道。

“既然两位是故交,那就比邻而居好了,一会我让人把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孙先生,就委屈你了!”

“哪里?多谢小毛将军安置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富有的邻居

毛珏这级别可够高的,前登莱道外加四个举人,七八个富贵人家大小姐过来给他种烟叶子,挨着袁崇焕的小院子,孙家人太多,给孙元化又分了两个院子,二十几亩地,在孙和斗四个书生脸色难看的扛着锄头中,毛珏是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其实孙元化一家不重要,现在东江火器水平比孙元化的登州高多了,他一个前巡抚,毛珏又指望不上他给自己效力,救他不过是看历史上他死的太冤了而已,满足一下收藏癖。

甚至呵呵有名的袁崇焕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还是搬过来都和袁崇焕住在一起的倭国孤儿寡母一大家子,所以安置好孙元化,毛珏又是溜达了回来。

然而在铁义哪儿都受欢迎的毛将军,在袁崇焕家居然当了回讨狗嫌。

“喂,脚挪一挪!”

院子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袁崇焕跟丢了魂儿那样,酸里酸气的往石桌子前一坐,居然是喝上了小酒,而千代姬这个死丫头拿着个大扫把转往毛珏脚底下扫,那模样绝对不是扫地,是要把他这个人扫出去,还好折腾了毛珏两步,屋里一声责备让这妞气呼呼的退到了一边上,没让堂堂毛大人身受“丫头之辱”,被来个扫地出门。

“见过小毛将军!”

手里还是拿着一大盒子的烟叶子与卷烟纸,还有几个已经装好的烟盒,这武林高手老太太今天的态度似乎亲和了许多,在那儿很是恭敬地一作揖。

“小毛将军难得光临寒舍,老身备好了些茶水,请将军进屋一叙,不知可否?”

“盛情不敢却……”

实在是想弄清楚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一年毛珏虽然不在东江,可阿德蕾娜是没闲着,那些倭人书录在她的命令下被翻译出来一部分,尽是些军籍花录,记载的事情还真不得了,有军需,有典章,有刑罚,有处置升迁,可却是与如今已知的哪家大名都对不上,而且其中记录的规模,太大了。

毛珏已经隐隐觉得,李元翼丢给自己这个投名状,没准儿是可以撬动倭国一颗极其重要的棋子了。

能套出点话来,毛珏自然是求之不得,跟着就进了来。

还是那个土炕上,如今居然被铺设成了榻榻米模样,一个木头小方桌上烧着煮茶水特有的小火炉,的确,一股子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而这味道还是毛珏熟悉的。

后世抹茶蛋糕的那股味儿。

典型的日式抹茶,别看这老太太芳华已逝,可动作却是娴熟优雅的很,优雅的煮茶,优雅的倒壶,优雅的为毛珏呈上来,只不过看着淡绿色的茶汤,毛珏却是压抑住食欲根本没砰一口,仅仅贴在嘴角一下,旋即就给放回到了桌子上。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年头,卿大夫之家在外是不会吃任何外来食物,皇帝进食之前,更是得让小太监们试吃十几回。

怕毒!

毕竟这一家子来路不明,毛珏不得不提防。

也不以为意,那武林高手老太太根本没有看那杯茶,反倒是目光矍铄,神采奕奕的看着毛珏那张脸。

“听闻将军雷霆扫穴,一举击破了长崎,而且收获颇丰,老身在这儿恭喜将军了!”

这话让毛珏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下,他是当强盗,去把你的国家给打了,把银子抢了,人当了奴隶,这老太太非但没有愤怒,反到是来恭喜自己,怎么都感觉着别扭。

“只不过是倭寇而已,袭扰李朝沿海,本将也是无可奈何为之!”

当了强盗也要立牌坊,毛珏是轻描淡写的一挥巴掌,尽量往自己脸上贴金,这老太太也真识趣,满是笑脸的点着头。

“将军所言极是,一些跳梁小丑,倭寇党羽,将军歼灭他们,是为民除害!老身这儿还知道一处倭寇的藏身之处,特送与将军!”

说着,一副手绘的地图被这老太太双手递了上来,打开第一眼,毛珏的眼睛忍不住闪烁了两下。

虽然是倭寇平假字,可依旧带的汉字的影子,那个佐渡金矿几个字,他可是清晰入眼。

佐渡岛大约在本州岛北部,虽然远一点,可也处于东江军水师的打击范围之内,而且图上还标明着防御位置,地形,守军,藏金处,依照这个规模,绝对是幕府的一大财源,利润十足,可打了这儿,也等于捅了倭国的马蜂窝。

这老太太还真是送给自己一个满是蜂蜜的大蜂巢,看着她意味深长的模样,实在忍不住,毛珏干脆把话给挑明了说。

“阁下,毛某承认,做事的确不够光明磊落,可时事如此,也怪不得毛某!”

“上次毛某俘获了锅岛家宗亲锅岛直茂,锅岛家开价五万金,东江愿意放他回去,阁下这份礼物已经不止五万金了,如果阁下愿意回倭国,大可自报家门,毛某定当专船送还,绝不刁难!”

他这想把这一家子的底细给套出来,可惜,这老太太丝毫不上钩,反倒是意味深长的笑道。

“小毛将军觉得这份礼物可入眼?”

“当然!”

“那老身想以此为陪嫁,请小毛将军娶千代姬如何?”

毛珏差不点没喷出来,今年他是走桃花运还是桃花劫,都想吊他做上门女婿?家里多了俩妞,已经让他很不适应了,再娶个千代姬?下意识撇过头,这小姑娘一边扫着葡萄架,一边还秋波暗许,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袁崇焕身上,这妞要是娶回家,不说隔壁老袁的问题,要么就得像黛玉似得给他来个天天葬花哀秋,要么则是天天干仗,看着余乐儿两个他已经够麻烦了,下意识,毛珏赶紧摇了摇头。

“千代姬身份高贵,出身名门,在下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大明边将,如何敢高攀?”

明显对毛珏的敷衍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这武林高手老太太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请将军再考虑考虑吧!老身现在只能透露一句,娶了千代姬,将军绝对不会后悔!”

…………

今天的套话行动又失败了,毛珏禁不住有些悻悻然,还专门在后世的著名景点,“袁崇焕出恭处”狠狠解决了一番,这才郁闷的哼哼着回了白马山城。

只不过回去他也不安分,一大堆东西被毛珏乱七八糟的翻了出来,和今天老太太手里得到的佐渡金矿地图摆放在了一起。

不得不说,李元翼真是送给了他毛珏一份大礼,不说那身份不明的孤儿寡母,仅仅从她家地下室抄出来的文椟就价值千金,不说现在作为东江战列舰的主要设计图纸,仅仅地图就弥足珍贵了,整个倭国八十几个令制国,绝大部分的山川地理,物产人口,城市道路,在这些倭国典籍中都有记载,看着这份典籍,毛珏犹如看到个横冲直撞,杀得四方鲜血直流的倭国大将,倭国在他眼里也不再是陌生。

不过今天令他心动的却不是佐渡岛的黄金,而是地图上一个个大小方块的令国,或者说上面写的数字。

比如前田家的加贺金泽藩,石高一百零二石,萨摩藩鹿儿岛藩的岛津家,七十七万石,北方的石路奥仙台藩伊达家六十二万石。

不过最诱人的还是尾张,纪伊那一代德川家的核心地带,那些亲藩大名,谱代大名的领土实际上挺小的,可是石高并不比那些大藩低多少。

倭国和大明差不多,都是传统的农业国,领地实力最直接的体现就是石高,一个领地能产出多少粮食。

而且倭国的石和中国的石还不一样,明石九十四公斤左右,一百八十斤,而倭国的一石则是三百四十斤,倭国领土不过是后世中国二十五分之一,就算如今的大明,也仅仅是十几分之一,可大明人口官面数字六千万,倭国人口官面数字一千二万,不算隐藏人口,人口上仅仅是五倍左右,这都说明,倭国粮食产量不少。

现在东江最缺什么?粮食!别看最近毛珏开源节流折腾这一气儿,缺口可还是不小,今天拿着地图从下城首管村回来,毛珏冷不丁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个富得流油的邻居呢!

“干什么呢?让素衣叫你去吃饭你也不去,废寝忘食的,臭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

这话怎么都有点发酸的感觉,不过也难怪,毛文龙英雄一世,如今却是要一点点把自己辛苦打造的东江传递出去,虽然是自愿的,可多少也有些大权旁落而带来的失落感,也难怪这老家伙隔三差五找个理由就锤毛珏一顿。

要是平日,老爷子亲自杀上门,毛珏绝对又是心虚的一后背汗,可今个,合上了地图,毛珏脸上居然还带了些意味深长的笑容。

“爹,当年您刚出镇东江时候,军镇粮食不够吃,您怎么办?”

“抢呗!”

愕然了下毛珏的态度,回忆起以往的戎马倥侗,毛文龙一下子又是满是自豪,昂扬的说道。

“不说这出镇东江,你爹我什么时候就粮草充盈了,当年广宁大败,你爹我全军被打散的就剩二百来号弟兄了,困在海边,连着三天没有果腹,一个个饿的饥肠辘辘跟鬼一样,你爹我一咬牙,死也不能当个饿死鬼,带着弟兄们摸着镇江城就去了,也活该那些建奴倒霉,打的太顺利了,连门都不看,那晚上你爹我摸进城里,手起刀落就砍了他们二三十个,然后就是吃饭!”

“那大米饭的滋味,啧啧……”

吧嗒着嘴,似乎现在还在回味着当初的香甜,不过看着毛文龙回味无穷的模样,毛珏却是满带笑意赶紧比划了下手。

“行了爹,孩儿受教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五章.东江学府

袁崇焕的事儿倒是给毛珏提了个醒,今年他醉心于收集外来人才,却忘了培养本土人才的事儿。

现在毛珏的奋斗目标是明确了,在辽东这块飞地上建立割据军阀政权,将来天下有变的时候,不管应对什么局面,只要手里有实力,至少都不亏,而且万一大明撑下来了,他还可以学当年李成梁一家,封侯拜相,带着产业入关,把麾下的将子将孙分散在九边作为家族保障,照样是显赫门楣。

可既然要割据,就必须要制定长久的人才计划了,毕竟虽然都是军屯,可战兵与屯民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如今的管理模式已经有点适应不了扩张的铁义了,而长久引进外来人才,形成不了属于东江的核心凝聚力。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这个时代的地域隔阂也是够大,不然就不会有什么齐楚浙党,徽商会馆了,没人愿意一堆外地人来管着自己,可东江三十万人口,有文化的仅仅几百分之一,不到五六百人,一多半还是商会的老板,师爷之类的,大字不识一个可是没法管理地方,计算钱粮,判决官司的。

说干就干,这就是毛珏奔跑在夕阳之下炽热的青春。从袁崇焕家回来的第二天,他就召集了一大群工匠,在白马山城规划了起来。

如今东江缺粮食,缺唯独不缺劳动力,壮年男子将近十万,除去军队中的也有好几万,甚至难的有点失业率了,从各个村儿征调农闲屯兵,两天时间,就有一千工匠汇聚在了白马山城。

很像是后世的大学,毕竟也要顾及防御性,在山城的后方山坡上,先是起了个小型城墙,中间留足了操场后,向阳的东面与南面打地基,盖起两栋三层教学楼,北面设食堂,西面再修个水窖,把从山上流淌下来的山泉水屯集水窖里,这样万一遭到围攻,也不缺水喝了。

崇祯五年最后几个月光阴,就被毛珏全耗在了这上。

十一月初八,整个东江镇第一座学府是就此建成,后世赫赫有名的东江讲武堂,如今还挂着东江学府的匾额,烫金的招牌在工人呼哧呼哧的吆喝声中被很很吊起,紧接着噼里啪啦一大串鞭炮在两边热闹的响了起来。

毛大人办学,这开幕一天,也是热闹非凡,外地来做生意的,本地的军头将官,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不觉中居然来了快两千人,比干活的工人都要多,一大群人围着新学府议论纷纷,品头论足个不停,这模样,果然是出嘴的永远多过实干的。

尤其是居然还有捣乱的,就比如孔有德这货,啧啧有声的把手很行家那样敲着墙面,又张望着宽大的操场,旋即很是惋惜的扯着大嗓门就开始嚷嚷起来。

“多好的房子,这儿当军营的话,至少还能再组两个团,给一群穷酸用,将爷也太浪费了!”

“老文你说是不是?”

“就是!咱加劳军大营都没这么气派!”

俩人在哪儿嘀咕着,听的后头庞大海却是直翻白眼,这俩货的话语中,怎么都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他俩到现在还光棍一条,也没个儿子,至于他俩自己?看到书都直迷糊的主儿,毛珏修几座学府,跟他们都没关系,可对于如庞大海,赵成赵勇兄弟,田涛这样的东江系将领却是大不同,凭着职务,他们的家族子弟可以优先入学,不用再向毛珏之前那样,想要求学还得去江南去。

尤其是这东江学府的院正还不是一般人,杭州名士沈光祚亲自来担当,他老人家沉浮宦海几十年,别说学问,就算积累的关系都值得人趋之若鹜,这今天东江学府挂牌,一大早晨就有几十家的适龄童子被带来,穿着那种高冠博带过来拜师,要不是庞大海家娃还太小,他也是恨不得赶紧带来。

毕竟这个时代,文贵武贱太深入人心了。

除了这些本地的上层人物,今个居然还来了些特殊的客人,三十几个头上戴着韩剧中那种高乌纱帽,身上也是韩服儒衣的李朝士人在那儿也是探头探脑的左右张望着,看着砖头水泥加钢筋修起来的三层小楼,青灰色的墙面,红砖屋顶,有的老古董脸上满是不屑的鄙夷神色,几个年轻高丽官员则满是新奇的模样,四处张望着。

毛珏面子不小,他的东江学府开张,李朝都派来了专门的使团来参与庆贺。

这功夫,十几个大兵是踢着大正步把学府的大门给推开了,门口长长的青石楼梯上,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就静了下来,纷纷向内瞩目过去,但见一人高冠博带,风度翩翩,气若仙人那样昂首阔步的走了过来,一下子,那些正冠的学生童子们立马整齐的双手合拢,拇指朝上,整齐的五体投地拜在地上,整齐的拜道。

“蒙钝弟子拜见先生,弟子心向教化,望求先贤,望先生成全,收于门下!弟子定虔心侍奉于先生身边,绝不敢怠慢!”

有一句话叫好为人师,说的就是今个的沈光祚,今天老家伙是红光满面,声若铜钟就像是焕发了第二春那样。

说实话,老家伙来北方也属于无奈,一方面不屑于与杭州其他豪门为伍,剽掠贫民,另一方面也是怕沈家被孤立,第三,实在是怕了毛珏这个冒失的侄孙,生怕哪天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不看着毛珏老家伙也不放心。

可文人吗!都是有精神追求,在杭州时候,沈光祚是名士,就算退休了,平时也是与文坛切戳,著书立说,而且这个年头的司法其实很是简陋,有句话叫民不举官不究,而且官府的黑暗,就算有事儿,其实小民也不愿意找官府解决,如沈光祚这样地方上德高望重的乡老,就成了调解矛盾,裁判司法的主要人物,在杭州,沈光祚的退休生活其实很丰富的。

然而到了东江,虽然毛家父子招待他老人家也是无微不至,可这生活就太闲了,有时间泡泡温泉,毛文龙再陪着他下下棋,最对教导下家族子弟,就没什么事儿可做了。

老人最怕的可就是这个,一闲下来,人就废了,可就在沈光祚闲的无聊时候,毛珏恭恭敬敬来请他出山,还花了上万两银子给他修学府办学,又有了显呗这身学问的时候,沈光祚怎么能够不红光满面。

对着那些跪地拜师的学子,沈光祚亦是满面威严,声若洪钟那样昂样的高吼道。

“圣人之道,如浩瀚星海,老朽愚钝,不过取之一瓢,寡陋无知,平日里常不胜惶恐,然圣人之道,有教无类,沈某虽愚,亦不敢藏私,汝等既然虔心向学,老朽亦是当顷吾所学,倾囊而授!”

“然吾门下有三不教,不忠不孝者不教!懒惰怠慢者不教!贪弊淫邪者不教!汝等当警其三戒,但有违犯者,老夫定当逐出门墙,绝不留情!”

“弟子不敢,铭记于心!”

一大群童子,子弟又是赶紧磕头。

虽然这次拜师的人多点,可是拜师礼是进行的一板一眼的,直到三叩首,这些新晋的学生这才被放进了学院之内跟在后头,那些喜笑颜开的家长也是跟着进了去,一个个手里提着大堆的礼物,争先恐后把礼物塞到了教学楼大厅的门房里。

不过别看东西一大堆,却没什么值钱的,也是按照传统拜师礼准备具有特殊意义的,比如芹菜代表勤奋,腊肉代表心意,还有红豆,红枣,莲子,桂圆什么的,依照这个数量,估计最近沈家要吃很长时间的芹菜炒腊肉外加红豆桂圆粥了。

还真是啥都新鲜,按照后世的学校录取进程,又是在教导处先登记,又是领取了学校被褥安置寝室,最后才是跟着沈光祚到了位于东楼三楼第一间的教室内。

日后几十年内,与下首村袁崇焕门生分庭抗礼的东江学府终极一班在这儿也算是彻底成立了,几十个士子,不是东江境内的军官子弟,就是大商人家孩子,他们的装备也是豪华,毛珏从关内带回来成套的典籍,书录,毛笔都是湖笔,宣纸笔墨亦是取之不尽。

可一直到谢师,毛珏这个铁义主帅却是始终没有朝面,就在三楼那些军官乡老还在热热闹闹答谢着时候,实际上一楼二楼一间间教室中,授课已经开始了。

数万两修了这个地方,足以容纳上千人的东江学府,可不是为了那么仅仅三四十人特权子弟的,在今天开幕之前,毛珏已经在铁义镇内塞选了三百多十四到十六岁左右的少年,冲入学院中,开展了授课。

教授他们的也不是什么名士,一些从铁山城商铺子里挖角过来的师爷,账房之类,教授的更不是什么四书五经的大道理,文能识字,数能算账,道德上,知道毛珏是他们效忠的将爷就行。

像后世,年轻人们人人愿意去当白领坐办公室,可实际上蓝领工人阶层才是支撑起这个社会的中坚力量一样,如今毛珏也不需要那么多大学问的学士,能给他写军报,政报,算的明白钱两工分即可,这些年轻人仅仅会在这儿学习一年,甚至短短的几个月,就会像螺丝钉那样散布到东江镇各处,默默发挥着属于自己的光与热。

“东江的未来,就在你们的账本与算盘中!”

开学时候毛珏这句话,可够激起人热血的!而且每一个被选进来的少年家里都会受到优待,就算头上吵闹的嗡嗡作响,选进来的年轻人们依旧全神贯注的看着黑板,拼尽全力的记住每一个字,每一个算法,到处都是炭笔写在纸张上的纱纱声音。

这些才是当务之需!就像后世的教导主任似得,在后门窗户露出一张猥琐的脸,抱着个胳膊,毛珏是满带满意的笑容。人才问题也被他解决了,从这儿将有源源不断的人才走出,充入他的大军中。

可就在毛珏偷窥的直乐时候,身后一声满是怒气的声音猛地在他耳边响起。

“将军好算计啊!”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拖下水

尽管很进步了,可大环境之下,东江还是属于阶级社会,从食堂就能看出来,那些普通的进学子弟吃的是东面大食堂,就是大锅炒,食堂阿姨手会抖那种,而沈光祚的学生,将来是可能去考科举的,他们吃的是左面小食堂,专门的厨子给炒菜做小灶,可以像《孔乙己》里描写的那样,穿长衫,踱进铺子里,要来酒菜,慢慢的吃用。

可铁义毛将军,吃的却是大食堂。

一个盘子里四格菜,外加一瓶水,这年头米饭却不像后世那样随处可见,主食还是玉米粥,明显吃不惯这样的招待,堂堂李氏朝鲜的兵曹判书李山海李大人随意扒拉了两筷子,旋即就把筷子往边上一扔,脸色阴沉的哼哼起来。

“小毛将军,你们这东江也太过分了!我李朝乃是大明藩属,我朝疆界亦是太祖,成祖皇帝钦定,您这身为大明封疆大将,不思收复辽东,屡次侵我朝土地,这一年多,居然蚕食了我大半个平安北道!还把手伸进了咸镜道!弄得边城边将弹劾不止!”

“将军这让老夫很是难做啊!”

这就是苏长梅的坏处,这死胖子可没有《琅琊榜》里苏才子那两把刷子,他就是个军需官,顶天儿是个圆滑的军需官,刚开始毛珏动手时候起码还迂回点,他倒好,移民过来人一多了,大炮往人家城门一摆,大腿往那儿一拍,跟黄世仁抢喜儿似得,我家将爷就看上你这儿的荒田了,你丫卖地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人家不吓得跟鹌鹑似得拼命往上报都怪了。

只不过就算李山海这个兵曹判书,相当于大明兵部尚书的主官借着恭贺东江书院挂牌找上门来,毛珏却也不鸟他,拿着筷子又是往嘴里塞了一块韭菜炒鸡蛋,干了一大口饭又嘬了口水,这才在李山海不耐烦的神色中打了个饱嗝。

“多大点事儿!大家都是打建奴的,那些荒地放着也是放着,老子种了,还能多打点粮食,再说,我们东江在前面盯着,你李朝在后面更安全不是?”

哪有这样算的,把人家国土给站了,一句打建奴就行了?李山海是老脸发黑还要分辨,却不防毛珏猛地一把手,张嘴喷了他一脸韭菜味儿,熏得这货差不点没吐了。

“行了我的李大人,咱们东江又不是永远占你这点儿破地儿,之前不是有协约吗?只要他努尔哈赤的子孙死绝了,咱东江镇迁回辽东去,你这一亩三分地儿咱东江还不稀罕呢!”

“要不,我这十几万兵明个就集结起来,去打他沈阳,你在后头给我做好后勤?”

无赖莫过毛珏,本来一肚子火冒三丈来,要把失地都给讨回来,毛珏两句话又给李山海干没电了,这货的虎他可是见识过,说打小日本就打小日本,也不怕在引起一次壬辰倭乱来,最近东江添了不少丁李山海可是知道的,真要追着毛珏把这些地给要回来,他要是脑门一充血,真带着大军去死攻辽东,倒霉的还是李朝。

打赢了还好,可作为藩属国,供应的粮饷李朝就得把库底儿都扫出来,再打输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女真强盗再来个丁卯胡乱,仁祖大王能把他皮拔了。

反正都是些蛮荒之地,还是在高丽长城以外,两百多年也没太开发,让他占了也就占了。想着,李兵曹的面上明显软化了不少,然而嘴上却还是一副强硬的状态。

“小毛将军,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们东江,我朝震怒,纷纷上书殿下,要向大明皇帝讨还这个公道,还有要发兵驱逐东江兵的,老朽在其中,很为难啊!小毛将军,东江至少要给李朝一个交代吧?”

满是义正言辞,这老倌儿咄咄逼人的态度,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掏刀子那样,要不是听到后一句威胁,毛珏差点就信了。

发兵驱逐东江镇,李朝不是没做过,先前的金莲金公子发黄海道兵马,就想把义州城给抢回来,可那次给毛珏送来了几千劳动力不说,还为北三道带来一场假的胡乱,估计现在没有哪个李朝大臣脑袋缺根弦还想再与他兵戎相见,至于向京师的崇祯告状倒可能是真的,这些李朝人就剩下这一招了。

不过李山海这讲条件的威胁,却是正中了毛珏的下怀,又是拿勺子狠狠铲了一勺鸡蛋送进嘴里,这年头他可不怕有地沟油,而且打饭大师傅手再抖也不敢给他抖,一大盘子鸡蛋红烧肉什么的装的满满腾腾的,吃的满嘴都是韭菜味儿,毛珏这才压低了声音,把脑袋靠了过去。

“我说李大人,您也是老政客了,这么点事儿您还没个主意吗?”

那股子韭菜味又是熏得李山海恶心的直想吐,偏偏毛珏煞有介事的模样让他又不敢躲避,强忍着恶心,老家伙艰难的把老脸探了过来。

“小毛将军,你有何见教?”

“这朝中诸公扰扰,不厌其烦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们找点事儿做,本将听闻,一年多没有打击,庆尚道沿海,倭寇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小毛将军说什么,倭寇最近……,倭寇!!!”

差不点没喷出来,豁然站起,李山海是满脸惊骇,气急败坏的咆哮着。

“你还想要去劫掠倭……”

话还没说完,李山海又是戛然而止,忌惮的看了一眼那个掌勺大师傅,旋即也顾不得恶心了,猛地把身体向前倾,咬牙切齿的低声咆哮着。

“毛珏你疯了吗?大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大明了,要是再来一次壬辰倭乱,我朝就完了!你的东江,也跟着完了!完了!”

李山海看的明白,如今的大明朝是日薄西山,连自己境内建奴的叛乱都对付不了,更别说如万历二十几年那样,发动十几万规模兵力,耗费千万两级别的军费来救朝鲜,对付一个建奴已经让李朝疲于应对了,他实在不敢想象,铺天盖地的倭兵再一次席卷李氏朝鲜的东南沿海会是怎么一副景象,那绝对是末日了。

本来是来找毛珏麻烦的,怎么也想不到,又被他给甩过来一个大麻烦!咆哮过后,压低着嗓音,李山海是狠狠地甩着脑袋,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不行!此事绝对不行!”

还是那么悠闲的吞着韭菜鸡蛋,家里有俩妞已经是食髓知味了,干柴烈火多了毛珏也得补一补,在李山海脸色难看中,毛珏又吃着好几勺子,这才打了第三个满是韭菜味的饱嗝。

“李大人,已经有上次了,倭人如果要报复,早就打过来了!可如今,足足一年也没看他们动弹下,你怕什么?”

“谁知道是不是倭国正在准备战争!万一这次再去,把那些疯狂的矮子惹毛了……”

“所以更要去打他了!一但倭人在准备战争,在这儿你我还一无所知,大军降临那天,就是被动挨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对倭国动手了,就不要给他们喘息过来的时间,只有一次次进攻才能打乱他们为战争的准备,打的他们不敢出手!”

“而且把倭国削弱到一定程度,就不是咱们惧怕倭国,而是倭国惧怕咱们了!壬辰倭乱,李朝多大的耻辱,作为兵曹判书,李大人你要是复了这个仇,领议政的位置还远吗?就算封府院君也不为过了!”

争吵中,毛珏的声音还真如同蛊惑夏娃吃下禁果的毒蛇那样,一句句无不是勾起了这位李朝大员心头的权利欲望。领议政!府院君!到时候李朝就是他们南人党的天下,什么骨北肉北,都得靠边站,他李山海的名字,也将会如同李舜臣那样,被铭记史册,先到这儿,李山海的双眸亦是流露出贪婪的神情。

可仅仅片刻,贪婪又是变成了恐惧,脑海中金光灿灿又变成了漫山遍野的倭军,尸山血海的杀得一片鲜红,李山海再一次狠狠地摇了摇头。

“绝对不行!老夫不能拿李朝来冒这个险!毛珏,老夫警告你,东江也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的话,拼着这个官不当了,老夫也要亲赴京师,面见大明皇帝,把你拉下来!”

这老家伙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大明朝是他家开的?说的像他一见崇祯,崇祯立马能把自己革职查办一般,眼看着这老家伙面露狠色,就像要咬人的狗那样嘴皮子哆嗦着,终于丢下了满是韭菜叶的勺子,毛珏也是慢悠悠的站起来,还扭了扭屁股抻了个懒腰。

“李大人,本将给你算一笔账吧!你从这儿到京师要一个月,就算你办事顺利,一到京师就把毛某弹劾倒了,依照兵部与刑部的效率,还得十七天左右才能把批文下来,然后你再拿着批文回东江,逮捕毛某,有的一个月。”

“这个时间,已经足够毛某的舰队打着李朝的旗帜在倭国溜达一圈了,到时候毛某丢官去职,辽东,你还得找出第二个能收拾这个烂摊子的将军,李大人,你可想好了!”

抱着胳膊,毛珏是阴仄仄的笑着,然而他的话,却瞬间令这位李朝大员的脸惨白的犹如石灰那样。

“不管李大人帮不帮我,下个月初,都会有大批倭寇袭扰庆尚道,到时候东江水师一定会进攻,如何决断,就看李大人您了!”

“把这些给我打包!”

盘子里的食物还有一小半实在吃不下了,李山海的盘子则是根本没动过,毛珏仿佛刚刚谈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那样,丝毫不在意的拍了拍李判书的胳膊,旋即还很有闲心的对着毛槊吩咐道。

眼看着两个盘子的菜都倒进了食盒,拎着吃的,毛珏真的大摇大摆要走出这个食堂,脸色阴晴不定了老半天,李山海忽然咬牙切齿的低声咆哮道。

“等等!”

这次来本来是找毛珏的麻烦,要把义州之外的土地全都收回来,可是如今,李山海是肠子都悔青了,双眼满是血丝,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抽搐着,这老家伙受伤的野兽那样,凶狠而又竭力压低嗓音的嘶吼着。

“你要老夫做些什么?”

转过了身,毛珏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来。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零七章.咸湿的海风

都说古代华夏农民是最良善耐劳的人,老黄牛那样风吹雨打坚毅不倒,任凭风霜灾难,统治阶级的作威作福,可实际上这个时代哪国的农人不是这般苦辣副风霜。

李朝农人也是如此,甚至他们比大明的农人更不幸,士农工商,农人的身份在华夏至少还是很崇高的,可在李朝,李成桂把人分四等,绝大部分农人仅仅连姓名都不配有的低贱奴隶而已。

可这些低贱如野草般的人,却也顽强的如同野草那样,去年无比惨烈的倭寇入侵,李朝东南无不是到处烽火,可今年,一栋栋简陋的破草房子组成的小小村落又蘑菇那样的生长在这片大地上。

朴阿大一家就是如此,去年自黄海道逃难出来,难的庆尚道居然有闲田了,一家人是欢欢喜喜的落籍下来,耕了半个月,这才知道自己还是贱籍,给人家接着当佃户,只不过换了家房老爷而已。

前些天刚交完租子,官府的税收如今很高,足足十分之一,不过这还不是最多的,要交给房家的租子还得有个五成,最后种的那点大米是一粒不剩了,不过这几天,朴阿大还算是高兴,破破烂烂的茅草泥巴墙挂着几条硕大的鱼干,而趁着那些老爷们收完租子都走了,他是奋力的在大盆里用刷子刷着些通红的东西。

番薯!

靠着海边,前几天摸了几尾鱼,年节时候终于有了点肉类荤腥,而手里这些家伙是在熊津打工的亲戚寄给他的,据说是大明朝特有的庄稼,涨的格外旺盛,瞒着房家他偷偷种了几亩荒地,秋收挖出来果然有了一大仓,吃着还甜,靠着这些还有剩下点粗粮,吃到明年秋收应该是没问题了。

就像《多收了三五斗》里那样,富贵欲望思淫,多收了点地瓜,这朴阿大一边刷着,一边还想入非非的哼哼了起来,他已经快四十的老光棍了,要是往年,根本别想找媳妇的事儿,可今年他有吃的了,说不定等明年春荒时候,还能捡个媳妇,他老朴家六个,五个不是饿死了就是兵灾走丢了,延续血脉或许就只能落在他身上了。

可就在朴阿大哼着高兴时候,一阵阵不同寻常的水声隐约的传入耳中,好奇心驱使下,朴阿大丢下了地瓜,顺着房头那颗榆木疙瘩就爬了上去,仅仅张望了第一眼,这个四十出头的老光棍差不点眼前一黑,从树上掉下去。

那高耸肥硕的关船,龇牙咧嘴的八幡大菩萨旗,对于东方的沿海居民来说,倭寇就犹如西方维京海盗那般令人恐惧,失魂落魄的滑下树,这老光棍是撒腿就跑。

然而跑了没两步,他又是停下脚步,满是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一年的小破土坯房,咬了咬牙,伸手摘下一条鱼干,又把刚洗好的地瓜往兜里塞了几个,最后在嘴里死死咬了一个,这才拔起腿儿来,撒腿就跑。

他还算是幸运的,没过多久,整个平静的小渔村都陷入了一片惊恐的混乱中,烈火熊熊燃起,女人拼命地尖叫着,男人窝囊的逃跑声,还有小孩哇哇的哭声,那声音,宛如人间地狱。

时隔一年,倭寇的恐怖再一次席卷了李朝沿海,狂奔向王京的信使宛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十一月初,王京,景福宫。

相比于大明的高楼大殿,这儿可实在是小的可以,还没有毛珏军官俱乐部的大堂高,甚至连李朝自己的官儿都装不下,只有六部主官还有议政府高官有资格撅着屁股跪在这里头,剩下的只能跪在外面,他们还有着个独特的称谓。

堂下官。

只不过和往日思密达来思密达去的盛景不同,今个大家伙都跟哑巴了那样,哑口无言,让个四十出头的仁祖大王愤怒的老脸都变得通红,两双拳头锤着副手咆哮着。

“我李朝两班文武!大敌当前,就没有第二个李舜臣吗?”

可就算如此了,还是一片死寂思密达,今年的倭寇可是来势汹汹,据各地观察使来报,不下两万人,甚至更多一些,按照以往的战斗力来平均,两万倭寇快抵得上五万李朝军了,而且这次人家是报团来的,长驱直入,谁敢说我上去就打的赢。

眼看着自己家大王越来越暴躁,场面也越来越按捺不住,终于是暗地里叹了一口气,兵曹判书李山海撅着屁股叩下了头。

“殿下,倭寇来势汹汹,荼毒东海,当速速集结南四道的兵力进剿,同时当向大明求援。”

“倭寇中不乏倭人武士组成的精锐部队,对付他们,只有东江明军可以胜任!”

“可,朝中禄米已经不主以支撑,上次,钱粮都花在东福宫……”

话说了一半,户判崔明吉又是把话咽了回去,因为上面的仁祖大王李倧脸色已经变得不好起来。

人都是有梦想的,大臣能修房子,大王也能,去年拜李山海所赐,李朝进账也是多收了三五斗,一高兴,李倧就下令把东福宫好好修修。

可李朝官家这磨蹭劲儿还有办事效率真是与如今的大明一脉相承,为王族避难的南汉山城避难所修了快二十年还没修好,朝廷没钱修,最后居然是用发放僧道出家度牒的方式,鼓动和尚去修的,到如今,还是没修完,原本计划一年的东福宫工程,如今也是被拖到了两年,被士大夫当做财源一般的大型工程简直是无底洞,李山海带回来那点额外财政收入没够不说,还往里贴了不少。

这就是去年金自典敢提出向东江求援,今年他却是也不敢提出的原因。

既然有李山海提出,大家伙都松了口气,就算多了句嘴的户判都没打算多说,只有和大明差不多,说啥都不用负责人的御史横挑毛病的嘁嘁喳喳起来。

“殿下,东江索饷过多,要是没有足够的粮饷,恐怕不会出兵,就算是迫于大明皇帝命令,回师之时大肆劫掠我朝,得不偿失。”

御史李忠庆的话差不点让满朝文武都蹦起来,抢不抢地方那是打完仗的事儿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万一王上心思一转,让老爷我们领兵咋办?

还好李山海给力,没等那御史说完,他已经斩钉截铁的磕头道。

“庆尚几道是毛米的主要供应区,李朝与东江唇齿相依,如果庆尚几道被倭寇劫掠过甚,明年东江也得挨饿,老臣有把握说服大小毛帅出兵的!”

开玩笑,打倭国是毛珏提出来的,把李朝硬给拖下水,他还有脸要粮食?o

谁知道仁祖大王李倧还是个厚道人,这李山海说完,李倧足足迟疑了几秒钟,这才挥了挥衣袖。

“也不要太为难兵判了,这样,他小毛将军在我朝长城以外开荒的土地,让户判就直接划给他好了,明年毛米再加两成,小毛将军也算明事理之人,行当不会再为难我朝!”

李山海差点没吐血,他这给毛珏出头已经算是破格了,根本不需要加任何条件,毛珏巴不得出兵,可偏偏又不敢明说惹人怀疑,悲催了老半天,他终于是吃屎一样艰难的拜了下去。

“老臣遵命!”

…………

时间一转,又是五六天过去,东江。

临近年节的时间,本来应该是各种集市兴盛的时间段,可这些天,不论赶集的大车,还是运送货物矿物的骡马队,都得把大路给让出来,让奔腾的军车先行通过。

和大明那些扛着枪就走,顶多带着一袋子粮食的轻装部队不同,如今东江铁义军是实实在在的重装部队,小型的虎蹲炮基本上淘汰给三线民兵守村儿去了,一个兵团光大炮,野战炮就有十门,需要的火药弹丸之类快等身重了,而且还有备用军械,东江特产的野战军粮干货,还有战马,虽然毛珏骑兵不多,可是驮物资,带来机动性的战马如今却是必不可少。

以往等人数的辅助军团已经足够,可这一次一个团毛珏不得不配备两个辅助军团,这次集结二,四,六,八,九团五个团四千来人马,毛珏又征召了八千多后备部队。

如此多的大军,在这快过年的时候集结在了铁山港,要是别的明军军镇,这阵子该是唉声叹气,怨气冲天了,可这些选上从征的兵士一个个是红光满面,尤其是庞大海的第二团,今年第二次出征,乐的嘴都快开瓢了,甚至不用毛珏去喊口号,他们先把口号给喊了出来。

顺着梯子一面往硕大的风帆战列舰上登,一面还听着一个个大兵叫喊着。

“上船上船!万里征藩,跟着将爷!过个肥年!”

“当年秦军莫过于此,闻金而怒,闻鼓而喜,堪称虎狼之秦,这才有始皇帝一统六国,东江之师,竟然强悍如斯!”

虽然退居幕后了,可毛珏不在时候,毛文龙照样是东江一把手,他来送行,沈光祚也是放下了学院学业,跟着过来送行,看着着席卷上船的军兵,沈光祚忍不住赞叹着。

可惜,今个毛家两父子都不太给面子似得,只有东江屯田事范文举跟着赞同的点了点头。

在毛珏悲催的神情中,他被毛文龙给拽到了一边,老家伙老脸凝重,很是严峻的瞪着毛珏。

“这次出征如此仓储,你又给老夫闹出了什么事端来?”

要瞒过老家伙的眼睛还真是难,然而,瞒不过也得瞒,没听过那句话,坦白从宽,牢底儿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吗?毛珏是满脸的无辜,一本正经的摇着头。

“爹!还不是李朝那面闹出的幺蛾子,孩儿也不想去,想在家里侍奉双亲过年,可不去不行啊!家国不能两全,孩儿不孝,还请您老多多担待了!”

“放屁!你小子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要拉干拉稀,这两个月,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往南去的船就跑了三趟,你小子……”

手指头都直哆嗦,提起一股气来,最后在毛珏悲催的眼神中,毛文龙却是放下了胳膊。

“算了,随你小子吧!”

“这次去路过济州,如果可以,就提点下沈世魁,他老货虽然野心大点,可也是一条好汉,打仗绝对不含糊!还有刘家兄弟五个,他们虽然桀骜,私心也重点,可只要你压的住,这些人也都是咬人的好狗!”

这算是东江最后一点儿家底儿了,毛文龙还真是在为自己铺路,毛珏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把刘家五兄弟与副总兵沈世魁都发配到了济州岛,恶人是他做,如果毛珏用,就做这个好人,不用,继续把人丢到济州岛也不耽误他执掌东江。

还真是感动莫名,愣住了一下,毛珏正了正自己的头盔,旋即是重重的一拜。

“孩儿拜别父亲大人!”

将军不流泪,不回头,咸腥的海风吹拂在脸上,毛珏的眼睛都吹的有些发红,向下眺望,不知道什么时候,毛文龙的头发都白了一大片,跟着沈光祚站在一起,俨然两个白头老翁,还有素衣,这次是去打仗,作为机要秘书,阿德蕾娜可以陪同在身边,她却不能了,看不清她的神情,可毛珏依旧能看到她站在最前面,挥舞着手绢。

终于狠下了心,回过身去,毛珏回了他黑珍珠号的船长室,不再去看,一进屋,靠着墙角边,他是先揉了揉眼睛,喘了几口气,这才把脸板下来,刚回过头,毛珏却是差点儿没背过气儿去。

“你咋在这儿?”

穿着一套丫鬟的鹅黄衣,小脑瓜上还不伦不类扣着个头盔,余乐儿居然是百无聊赖的坐在他的桌子前面,要不是这年头没有手机,这妞一定会是自拍的不亦乐乎,看着毛珏发问,这妞禁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也不想来,老爷让我一定要来的!说将军大人身边不能没个人伺候着!”

“慈父多败儿!”

毛珏差点没迷糊过去。

他倒是理解毛文龙的做法,这年头娶一个名门之后,对于男人来说是极其重要的,陈娇发生的事儿老家伙肯定知道,对这个儿媳他自然也是不喜,毛珏顺手带回来这个余乐儿就成了替补,把素衣换下来,给他俩一个增进感情独处的机会,将来一但毛珏封爵了,这个国夫人也有人领。

问题是,这余乐儿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家小姐,她会什么,这是出去打仗啊!还要毛珏照顾她这个公主殿下吗?

嘴角抽搐,毛珏指着门外就吩咐道。

“伺候本将军不是?出去给我烧壶热水泡点茶来!”

“奴家不会啊!”

一双大眼睛萌萌哒看着自己,看的毛珏又是悲催的一捂脑门。

“来人,备船,送余夫人回铁山……,不,送她回山东!!!”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联合大军

鸟枪换炮,说的就是毛珏的东江铁义军。

上一次征倭时候,加上在熊津招募的高丽雇佣兵团,全军也不过五千多人左右,七条风帆战列舰,剩余的还是用东江老旧的福船,广船,苍山船充数,可如今,虽然一级战列舰没增加多少,可是作为中坚的二级战列舰,三级战列舰却是全都换新的了,整个舰队一百二十二条大小战船,全都是战舰,招募的水手也有八千多,把东江的水兵渔民几乎都囊括一空。

还有用铁山优秀的富铁矿打造的上等铸铁船炮,组成了令人恐惧的火力,论大炮的数量,估计京师都没有毛珏多,三年磨一剑,六万多工人不记成本的夜以继日劳作着,终于有了如今的规模。

只不过这些也耗尽了李舜臣留下的宝藏最后一批,李朝各个船厂的阴干木料开始陷入枯竭状态,再想大规模生产,就得想办法打东北茂密的原始森林主意了,随着铁义的触手伸进了咸镜道,大批的伐木工也是张牙舞爪杀进了这儿的原始森林。

还好短时间内,毛珏不需要接着造大舰了,对木料的要求降低了不少,熊津船厂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憋着气给他拼命造小型号点的渔船,然后趁着倭人没那个本事时候把北海道渔场先给他占领了,后世电视上令人流口水的大金枪鱼,鮰鱼,皮皮虾扇贝什么的,都是中国的。

又去熊津船厂取了一趟货物补给,十一月九号,接受李朝邀请的大明朝志愿军,开进了抗倭前线济州岛。

…………

“哇!!!太美了!”

一片碧海蓝天,沙子都用筛子给筛过,地形也被人力给平了不少,虽然后面的配套酒店什么的因为毛珏太忙了还没动手建,基础设施是先被这么的驻军给平了一遍。

虽然是寒冬,天气有些冷,可是在船上憋了一周,余乐儿这妞早已经憋得要发疯了,刚一下船,看着汉拿山前这一片海,立马是发疯撒泼那样尖叫着兴奋的光着脚丫小跑了过去。

女人和巨龙真是亲戚,见不得美丽的东西。

抱着个文件夹,一身贴身的旗袍装把那玲珑的身段体现得淋漓尽致,火红的头发盘成个螺髻,湖蓝色的大眼睛还戴上了个透明的大眼镜,跟着毛珏一块儿下了船,吹着海风,阿德蕾娜很是轻蔑的向余乐儿背影撇了撇小嘴儿。

“娇小姐!”

可在这妞眼睛里,毛珏还是看到了炽热的光辉,亮晶晶的,要不是怀里抱着铁义军的军册,毛珏毫不怀疑,这妞也得跟着撒着欢跑了去。

也怪他,没事儿就在白话,什么阳光,沙滩,比基尼,晒着太阳钓着鱼,勾搭的自己家妞小脸儿通红,心里却是痒痒的。

只不过这假期还是得打完仗再想,再说现在还是大冬天,海风呼呼的吹着,哪儿来的浪漫,有阳光才有激情不是?余乐儿一会就得冻回去,也没管她,在整齐的二十四卫队黑亮的长筒靴踢踏迈步扈从中,毛珏是一套笔挺将军棉甲,携着洋秘书阿德蕾娜,精神的走下港口边的栈桥。

栈桥边上,已经有一群军将等在了那里。

毛珏的出现对于东江来说,绝对是个崭新的开始,他把在袁崇焕手里即将颠覆的东江镇给挽了回来,把十万人口的东江扩充到了三十万,本来散乱的军队也整合的差不多,整体战斗力,十个团八千兵马,毛珏敢说顶的上辽东军三四万,可对于东江镇曾经的权利层,毛珏其实算得上很不友好。

军将们最大的财源,本来位于皮岛的边市被他的义州边市给取代了!

一点点,毛珏把李氏朝鲜,还有东江那面来的货源全给掐死了,全都掐在了自己里,一年几万张貂皮,数万斤人参,渐渐和沈世魁,和刘兴祚,刘兴治五兄弟,陈继盛等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见无利可图,去年陈继盛干脆托关系去辽东镇了,沈世魁几个不是心里服气,可他们毫无办法,一方面铁山在半岛大陆,对于鸭绿江口外的皮岛天生有地利优势,另一方年军将之间谁说话硬不硬,全看手中实力,毛珏把正蓝旗的义州端了,他们连正蓝旗来扫荡的旗丁都不敢打,谁拳头硬?

而且力量更叫此消彼长,虽然亲兵与主将有同生共死之义,可也是看银子粮食的,沈世魁东江之最,他麾下沈家军两年前有一万,亲兵三千多,毛文龙也得让他几分,可如今,他亲兵也就一千七八,沈家军更是四千不到,没办法,缺银子来维持。

还有刘家五兄弟,他们是建奴投降毛文龙过来的,他们唯一好处,带来的八九百女真人骑兵不敢回去,也没法跑,只能跟着受穷,可战斗力一样跟着下降。

几人之所以愿意来这济州岛,实在是因为穷怕了,这儿土地还算是肥沃,如今毛珏与李朝对这儿是共管的,原来的济州城,耽罗县,两万多李氏朝鲜户籍民众还是他们自己管,在济州岛其他地方开垦的荒地,驻扎的明军军屯他们就管不着了,先前李九成去守西南堡,在附近开垦的庄子过得很不错,这头毛文龙一挤压,沈家,刘家五兄弟也就都先后跟了过来。

这也是之前毛珏的死敌,毛文龙妾室沈夫人这两年怎么越来越老实的原因。

眼看着毛珏出现,说实话不论沈世魁还是刘兴祚几个,心里都是不舒服的,可形式逼人,毛珏这个东江之主的位置是越来越稳当,想要接着在东江混下去,就算沈世魁,都是不得不低头。

“拜见,拜见小毛将军!”

作为十几个东江旧将之首,沈世魁是吭哧着率先拜了下去。

“姥爷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诸位都是我东江前辈,也别拘礼了,起来起来!”

毛珏是一副小脸,热情相迎,不过他也挺苦逼的,两个姓沈的,沈光祚,论亲戚他得叫舅爷,装小的,这沈世魁虽然不是他生母的父亲,可按照这个时代的礼教,他姥爷还是他姥爷,他还是小的,不过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毛珏这么没端着,沈世魁和刘兴祚几兄弟的态度也是软下来了一些。

有自知之明,毛珏谦虚两句,也没把自己就当姥爷了,沈世魁还是那么一副面色死板的模样,在前面伸手做礼。

“小毛将军,末将已经在西南堡备下宴席,请将军移驾一叙。”

“多谢姥爷!阿德蕾娜,让庞大海,沈戎几个率军下船驻扎,毛槊,咱们去东南堡,与诸位将军把酒言欢,走!”

…………

喝酒什么的其实都是次要的,就和后世黑社会盘道那样,毛珏这个强龙过来,沈世魁几个地头蛇也得显示下实力,亮亮肌肉,这样日后东江在毛珏麾下,他们也能混到足够的地位。

果然,中午就算如刘兴祚这样酒徒都是浅尝辄止,下午,毛珏就被请到了教武场,美其名曰观兵。

还真是人得跌倒谷底,才知道脚踏实地。

西南堡很类似于西方堡垒,就是十字军打一丝蓝帝国时候,建设的那种军堡,坚固是够坚固,可住宅空间也是有限,仅仅能容纳一千多驻军,李九成的三百亲兵,刘家五兄弟两百亲兵,沈世魁五百亲兵,已经瞒了,剩下他们一万三千的兵马还有一部分亲兵分屯垦在周围二十七处屯田,一北一南两个小堡,剩余一千五的沈家亲兵,八百女真人胡骑再加七百多强悍点的火器兵组成战兵营,在东南堡后八里又单独建设一座兵营,东南面对倭国的一片建立起一个很立体的防御阵地。

这都是半年内建设起开来的,在这儿他们算是终于动了起来,可是在皮岛,这些人仅仅是成天窝在军营里,最多走几单私,赚点银子,这是军人吗?这是走私犯子!还好如今,他们找回来点作为军汉的锐气。

七里堡子军营很像个巨大的四合院,也是在铁义借的水泥,修的却仅仅是一层的长平房,大通铺子,中间是宽敞的教场,这硬着烈阳,一股子炽热的烟尘蒸腾而起。

“喝!哈!”

汉子的怒吼弥漫了偌大的教场,坐在北面的点将台上,毛珏就犹如看赛马那样,看着好几百骑兵扬鞭催马,呼喝向前。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大都是个短头发,还有个小尾巴在后头拖着,这些人大都是跟着刘家五兄弟投降而来的女真人骑兵。

都说毛文龙是打酱油的,可在这个大明连战连败的时代,他毛文龙能让一支九百多人的女真起兵投降自己,这就已经能说明不少东西了,不得不说,这些白山黑水,部落仇杀中生存下来的少数民族的确是彪悍凶勇,刘冲手下也有骑兵,这些亲兵骑兵也是武艺精湛,可就没有眼前的后金骑兵拼命的气势,明明就是绑着稻草的草席子而已,骑马而过的骑兵却仿佛真的厮杀那样,红着眼睛拖刀劈砍着,所过之处犹如秋风卷落叶。

过了一圈,又是收刀换弓,那箭雨纷飞,疾射中就算毛珏都能感觉出劲箭的凶悍,难怪萨尔浒大战,山海关总兵杜松那久经战火的三边劲旅都扛不住,在箭雨下溃败如斯。

这些骑兵退场,又是沈世魁的亲兵,要说阵型,这些家伙比铁义军差多了,可要说凶悍,他们比那些刘家骑兵也不逊色几分,一手刀一手盾,两翼长枪全程都是呼喊劈砍着,仅仅那份力气,那股子拼杀的狠意,绝对有亡命徒的潜质。

虽然这是向自己示威呢,然而看着飘荡而过的大军,毛珏依旧露出了满是欣赏的神色,凭着这班底儿,难怪毛文龙能在群敌环伺的情况下,在异国的领土上建立起东江镇来,在这个明末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且不管他们多强,将来都是自己的部将!

“小毛将军以为如何?”

演武将近进行了一个时辰,全都是实打实的卖力气,没有火器凑数,沈世魁几个也知道火器方面无论如何比不过毛珏,演练之后面带傲色,沈世魁是很自得的张望向毛珏,旁边刘家五兄弟居然一人叼起了一根烟来,吞云吐雾中也满满是炫耀与挑衅。

不过毛珏那副笑容就没消退过,跟着重重的点了点头,还竖起了根大拇指。

“常听家父夸耀,当年和诸位兄弟如何的风起云涌,气吞万里如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毛槊,传令下去,赏每位兄弟烟十盒,酒一坛!”

做人就得大方,这话一出,不管沈世魁还是刘兴祚几个脸色明显更加好看了几分,刘家老小刘兴中还兴致勃勃的一抱拳:“谢小毛将爷看赏!”

酒自不用说,这卷烟自从被毛珏推出来以后,迅速风靡了九边,这年头人的生存压力都太大了,尤其是当兵的,朝不保夕不说,还吃不饱肚子,挨着最鄙夷的白眼,过着最底下的生活,烟草就像止痛剂那样,能让人稍稍放松点压抑,有时候毛珏赏烟比赏钱好要管用。

趁热打铁,趁着老哥几个也跟着高兴,毛珏又是笑眯眯的一抱拳。

“大丈夫,战场上赚取功名!济州这儿既然兵强马壮,此此本将征倭,欲征发诸位随军,姥爷,刘将军,诸位意下如何?”

最铁的关系一起扛过枪,主将与部下的关系也是结在战场上,毛珏这建立东江权利层下一代与几家关系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刘兴祚等也是明白人,当即二话不说,站起来猛地抱拳鞠躬,就连沈世魁都不例外。

“听从小毛将爷差遣!”

又是把东江的一部分开始吃下肚子,感激毛文龙的同时,毛珏自己亦是浮现出些许自得之色来,从座椅上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扶在了栏杆之上,慨然的高叫道。

“有诸位跟随,天下之大!毛某何处不敢闯一闯?”

“愿附将爷尾骥!”

…………

这次要玩就玩的大一点,两天时间,济州明军亦是准备好了战备,编入了毛珏的远征军,一共三千人吗,取的都是几个军将的亲兵队伍,战斗力最强悍的一批,而且他们算得上传统轻装部队,除了刘兴祚几兄弟的骑兵战马能给专门的马船带来点负担之外,剩余的都是扛枪披甲就走,凭空又为毛珏增添了一股战力。

不过上天是平衡的,注定不会看一个人得意太久,十五日处理完济州军务,到现在,应当与他回合的李朝大军还有兵判李山海却是一直都没露面,十一月十六,毛珏又是不得不再此渡海,重新返回庆尚道,在居延里,找到了属于李山海的李朝大军。

“这……,这是李朝此次出征的大军?”

骑在马上,向前探着腰,毛珏有些傻眼的感觉。

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李山海李大人您临的也太晚了吧!

他面前是一片无比热闹的场面,热闹的甚至犹如菜市场破烂的栅栏围了一圈儿,算是大营了,门口几个书生官吏奋笔如飞,唰唰的记录中,甭管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老的少的,只要是男人,拿得动刀枪叉子,就被放进了军营中。

说是征发南四道兵力,可实际上李山海就从全罗道拉出来不到两千多道府兵,剩下的全都是就地招募,别说,沿海这刚经历了倭寇兵灾,来应募的还真不少,至少快两万了。

可看着那些花衣军,有的连锄头都没有一把,在那儿混混着闲逛的“李朝大军”毛珏是真的有种大海的感觉。

眼晕啊!

虽然挂着打倭寇的名头,可他和李山海都知道,这是渡海去征讨一个国家!不是过家家,他就这么糊弄吗?不怕作死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吗?

腮帮子直跳,毛珏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吼出了刚刚那段话,谁知道听在李山海耳中,非但没有给他带来丝毫触动,老家伙反倒是理所当然的点头应着。

“没错,这就是我朝精兵,对了,小毛将军,一共三万人的军饷与军械,这几天,麻烦你快一点送到居延里来!”

“你还要管我要军饷军械?”

指着自己鼻子,毛珏再一次气急败坏的惊叫了出来。

虽然两个跺跺脚,海东三国都得震一下的大人物争论成一团,可这头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李山海的临阵招兵,那头中人出身,奋笔如飞的书生官佐不耐烦的唱着名。

“下一个,姓名,籍贯!”

“这是去打倭寇吗?算老子一个,老子叫朴阿大!老子要把这些倭寇抢去我的番薯,全都抢回来!”

嘴里还塞着半块番薯,裹着个头巾,长得跟个小鸡仔似得朴阿大气急败坏的在人群中嚷嚷着…………

祝大家小年快乐,新的一年,大吉大利,恭喜发财!

(本章完)

第二百零九章.倭国,老子又来了!

头一次,堪称葛朗台的毛珏认怂了,从来都是他从别人手里抠钱,头一次他让人给抠了,与李山海争论了一天,铁义到底送来了五万两银子,几千石的粮食,另外还有兵器三万把左右。

正好正式把济州几镇也要纳入麾下,沈世魁,李九成麾下的鸟铳,单刀,长矛盾牌什么的,就给李山海这货酬和了,谁知道李山海还不上当,真不知道这棒子怎么学精明的,毛珏的刺刀燧发枪他硬要了五千套,逼得毛珏没办法,一咬牙,一跺脚,从后备物资中抽出来五千套,也给送了过去。

没办法,这货提出的条件太诱人了,一来这场战争是毛珏发起的,二来,如果毛珏给装备,他李山海就能做主,高丽长城以外的土地,他毛珏垦荒之后,李朝官府给予正式承认,并且发放地契,高丽长城在什么地方?南起义州,北绕群山,正好把大半个咸镜道给隔在了李朝本土之外,现在毛珏缺的就是发展空间,这等于默许他吞并咸镜道了。

虽然在毛珏看来,给这帮农夫,渔民加地痞流氓发放武器根本是浪费,可为了这个承诺他也是不得不咬牙办了。

实在是信息极是金钱,因为缺乏李朝朝廷上的信息,毛珏浑然不知道,就算他不出这口血,朝廷还是允许了他在高丽长城外的屯垦,还好他的这些军火粮饷,可算帮李山海完成了募兵,十一月二十日,二百六十多条乌龟那样的李朝板屋船也是跟着踏上了征途。

这次真是玩了把大的,明军加上济州所部一共达到了一万五千人马,骑兵这次有专门的马船,足足带来三千匹马,可以配备两千骑兵,水手还有八千多,这规模,已经距离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不远了,陆战能力还超过了西班牙无敌舰队。

这还没算李朝的三万人,现在是五万大军划着三百多条战船,上千门的大炮,气势汹汹的奔着毫无知觉的的倭国再一次杀了过来。

值得讽刺的是,这次还是以讨伐倭寇的名义,可两万倭寇在沿海溜达了不到三天就没影了,浩浩荡荡的舰队是直奔倭国本土来了,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对马岛还在自己手里,一道上遇到的倭国商船直接扣押,可以说一切都是按照毛珏的计划进行着。

唯一有点超出毛珏预料的是,李山海。

“这,这大中午,干什么呢?”

别看毛珏是五万大军的统帅,其实用的到他指挥的地方还真不多,行船每条船都有船长大副水手长去管,别看辅助军团是临时征兆的,没个月都有训练指标,也有自己的军官,临时选个德高望重的,把各个村儿的千户百户一统领,也成军了,这种军队甚至不弱于辽东那些同僚太多,毕竟大家训练量都差不多。

每天早会看一下航海日志,统筹一下航线,看看有无内部矛盾,中午毛珏甚至还能悠闲地睡个午觉,可这天他才刚躺下,一阵阵爆豆子那样的噼噼啪啪声就给他震了起来。

打着哈欠,毛珏晃晃悠悠的出了后舱,朝外面张望一眼,他却是差点没掉下船去。

“这怎么了?还打起来?敌袭吗?”

难怪毛珏满是惊愕,东江舰队与李朝舰队是平行前进的,毕竟板屋船那小短腿,不等他们,可能不知道被落在哪儿了,也正是因为等他们,本来三天的海途被拖到了七天。

谁知道这第三天,李朝舰队就仿佛炸了那样,一股子青烟铺天盖地的冒起,里面还能看到火光不断的喷吐着,这打的都快开瓢了。

“这到底出啥事了?来人,准备策应!沈戎呢!”

“将爷!将爷!末将这儿呢!”

别人可没毛珏那么清闲,出征不是理由,只要没刮台风,就算有海浪,你也得给我站军姿训练去。

一看毛珏气急败坏出来,沈戎这小子立马是屁颠屁颠跑来,全然没有督司官加团总管两千四百人的军官风范不说,点头哈腰给毛珏来了个敬礼。

“这怎么回事呢?旁边都打起来了!李野呢?下令舰队变阵,策应啊!”

“将爷,什么打起来了?”

满脸迷茫,沈戎很是顺着毛珏指的那个方向张望了过去,可一眼看过,他又是恍然的猛拍大腿。

“将爷,您忘了今早例会,李朝兵判李大人跟您打的招呼,今天开始他要练兵了!”

“这不,开炮,射击,都练兵呢吗?”

沈戎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的毛珏的嘴角却是情不自禁的抽搐起来。

实弹训练,的确是太常见了,每个月东江铁义军至少要训练十天实弹训练,问题是得分在哪儿啊?在东江,朝廷配备的火药,毛珏自己挖的硫磺硝石,烧的木炭,火药要多少有多少,能用到明年,可这大海上,到哪儿补去?马上就要打仗了!到了倭国把火药打没了,还打个毛线啊?

就算毛珏,在船上训练项目也仅仅是体能而已。

老脸黑的可以,阴沉的眺望一眼烟熏火燎的李朝舰队,毛珏是嘴角狂抽的一拳头砸在了船栏杆上。

“告诉后勤,李山海过来借火药,不要理他,一克也不借给他!”

…………

接下来几天,李山海还是玩的跟非主流那样,看样子他也是有备而来,船上装的全都是火药桶,除了爆了一条船,造成了额外损失之外,他天天跟败家子儿一样的行军实弹训练倒是没断下,而且随着这训练,李朝军死人也是一天天进行着。

海上生活不是谁都能适应,就像西方,陆军经常禁酒,可是海军,尤其是英国皇家海军,啤酒都是常备的,后来又因为啤酒实在太容易变质,又换成了甘蔗制糖的副产品糖蜜蒸馏而成的高度朗姆酒,究其原因,海上淡水实在是太容易变质了。

一方面用酒参合着水喝,用酒精杀菌,一方面也是缓解口味,本来东江也没这个传统,沿海打鱼早晨走晚上就回来了,可这两年时间,不说军舰,渔船都经常得跑个十天半个月,去远海打鱼,幸好东江有自己盛产的玉米白酒,冬天御寒,夏天保鲜,东江水手几乎全让毛珏惯成了大酒包。

治疗白血病,毛珏还有酸橘子,水和维生素两方面的保证,这让东江舰队因为疾病减员的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可李朝舰队不行啊!这一群农夫脱下布衣换上号子服就成兵了,而且李朝兵船还简陋的很,板屋船下层甲板比西方罪恶的黑奴贸易贩奴船也强不到哪儿去,白天还是高强度的训练,毛珏军有伙食跟得上,李山海部下哪儿有,从第三天开始,李朝军天天死人,尸体直接被扔下大海,有时候一天能扔上百具

浮尸招来了鲨鱼,弄得每天舰队后面三角鱼鳍多的跟聚餐似得,甚至海里捞上来的海鱼,东江军的将士都出现了抵触心里,带的士气开始低迷,弄得毛珏都开始后悔了,干嘛带这个三驴逼来啊?木桶的能力果然是取决于最短的一块板子。

还好,第七天,长崎外海的杂岛终于映入了远征军的眼帘,这一路死人,毛珏还真担心到后面李朝军死完了。

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相比于上次进攻,这次倭人明显在长崎对面的伊岐岛上下了很大功夫,紧挨着海边,一座天守阁高高耸立起来,而且锯齿那样的堡垒墙壁上,还装满了大炮,似乎临近过年,连这儿防守的倭兵都松懈了,直到明军战舰行进到了距离海岛不到一千米了风帆带动的剧烈声音这才惊起了天守的守兵。

激烈的梆子声中,整个天守堡垒亮了起来,而且下面的火把亦是熊熊燃起,倭人在滩涂也修了炮台,毛珏的望远镜中,这些人疯狂的呐喊着,把炮弹塞进了铜炮中,紧跟着一把火点下去,接着,就和电影里的那样,上百门大炮此起彼伏的轰鸣,炮弹呼啸飞出,一股子浓烟笼罩在上空。

可惜,这些倭人明显没和导演打好关系,这些飞驰的炮弹全部是落在了大海中,剧烈最近的东江舰队也有个几百米距离。

不得不承认,倭国仿照葡萄牙的火绳枪,造出的铁炮还是不错的,威力要高于大明鸟铳,可大炮方面,倭人就真一般了,看后世韩国的《明梁海战》,里面有倭人扛着个火箭筒一样东西,轰隆一下子砸在李舜臣的船上,却被主角光环保护的屁事儿没有那玩意就是倭国大炮,大筒,后来虽然也仿照了些威力更大点的金属炮,与大明却是实在比不上。

红夷大炮之前,大明的将军炮,装着十足的火药,能打出两里地,倭人最好的炮也就这水平,要不三十万倭军如何在朝鲜战场上被十来万大明李朝联军靠着大炮加骑兵打的节节败退。

而红夷大炮又什么射程?最远能干到七八里地外,有的文人笔下,这炮一出,贼溃百里,都快赶上八百里外一枪干掉鬼子狙击手般的神器了。

华夏有句古话,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都开火了,老子能客气,这么远连硝烟都闻不到,毛珏是放肆浪的一挥大纛,变阵!

虽然有点不好听,可这仗真有点像鸦片战争时候,英军打清军了,密密麻麻的东江舰队在喝令中摆成了个圆阵,轮胎那样开始从伊岐岛天守阁对着的外海向内射击,发射的全都是下层甲板口径最大的重炮,同样天崩地裂般的雷鸣亦是在海上展开,可这两种炮击效果不一样之处,立马是显现了出来。

打天守阁的都是实心弹,那大铁球子忽悠一下砸在砖石夯土墙上,轰的一声闷响,就是个巨大的龟裂纹,几下子就开始砸的裂缝了,还有落在滩涂炮台上的榴霰弹,数不清的小弹丸子乒乒乓乓乱砸,砸的空旷无遮挡的炮台当季就是死伤狼藉。

上一秒还举着倭刀对着海上八嘎八嘎的倭军武士下一秒就趴在了炮上,血顺着炮管咕噜噜的流着。

而且如今的倭军对炮战明显没有足够的技术认知,他们犯了和当年清军同样的错误,炮台被打的半残了,冒着铺天盖地的炮火,却一直在用血肉之躯往上添。

不得不赞叹,这些小鬼子的武士道精神够不要命的,死了一批,另一批又是嗷嗷叫着往炮台上冲,作为主力的十条巨型风帆战列舰都转了四五圈了,眼看着岸上的炮台都红了一片,还有倭国武士向上顶着。

哗啦的一声巨响,天守阁最顶层华丽装点的宫殿带着几吨重的瓦片忽然向下倾倒,噼里啪啦砸在下面台阶一样的城墙上,把包裹在在堡垒里头的暗炮口也给埋了不少,下方炮台,虽然还有倭人杀猪那样的嘶吼,可是能用的炮火明显也不多,这开战差不多进行了大半个时辰,毛珏等的也有些不耐烦了,终于是转过了头。

他身边,沈世魁,耿仲明,刘冲沈戎等将领早就集结,尤其是刘冲,上一次就和这岛犯冲,没等毛珏下令,他已经是无比激动的单膝跪地。

“将爷,让我部先上吧!”

“老刘你都打过一次伊岐了!凑什么热闹?这次该我第五团了将爷!”

别的将军都是尽量避战,可毛珏麾下可不这样,先说保存实力用不到,兵是将爷的亲兵,损失了第一时间就有大量兵源补充上来,而且对死去的将士,抚恤也到位,当将军的问心无愧,活下来的,则是与风险成正比的滚滚红利,绝不拖欠!当军将的更是能混到军功,看庞大海吧!刚开始不过个千总,现在都游击将军了,诸将怎么能不争相恐后?

说实话,跟着毛珏来,沈世魁,刘兴祚几个还真担心毛珏把他们这些外系当做炮灰用了,可看着毛珏麾下嫡系一个个跟缺心眼儿似得叫嚣着要打头阵,济州的几个军镇头头,心也跟着动了起来。

莫非前面有金库什么的?

眼看着这一幕,就在毛珏有点为难时候,旁边的沈戎又是气急败坏的叫嚷了起来。

“他娘的,这些李朝人,跟着填什么乱?”

错愕中,毛珏又是反身回舰桥,张望过去,却是在他犹豫的这段功夫,李山海发起进攻了!

板屋船在近海的便利之处倒是展现了出来,摇着船桨,长方形的小船跟水鳖似得冲的飞快,不大会功夫,短途冲刺居然已经约过了东江舰队,把抢滩登陆的数里海面占的满满腾腾,这会不用争了,就算想进攻,东江也没位置了,只不过站在舰桥上,毛珏还是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

这太不符合李山海的性格了!上一次征倭,他那一千来人可是宝贵的跟眼睛一般,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堪称和平使者,哪有如今抢着当炮灰的?毛珏可没有义务给他的部下发抚恤金啊!

“老家伙,吃错药了吧?”

惊愕中,李朝部队已经登陆了,看着岸上夜色中乒乒乓乓亮起来的火铳,毛珏是不可思议的嘟囔着。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章.热烈欢迎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同,虽然冷一点,细密的雪花覆盖了蜿蜒的小路,景色已经大是不同,可时隔一年多,还是踩踏着满地的小鬼子尸骸,毛珏再一次登上了伊岐岛上岐岛城的天守阁。◢随◢梦◢小◢.lā

别说,小日本虽然经常地震,可也不是没好处的,对着对面眺望,去年几乎被烧成一片焦土的长崎城,仅仅一年时间,又奇迹般的重新树立在了大地上,而且看着城内灯火通明的模样,似乎比去年还要繁盛几分,而且隐隐约约能看到几座西方巨型的教堂或者什么建筑。

只不过刚刚的炮火明显惊动了长崎城里正要过节的老爷们,满街灯火中隐隐还能听到惊恐逃难的声音,车水马龙的阴影在不断流动着。

“逃吧!逃吧!”

站在日式建筑的阳台上向远处眺望,毛珏是很反面人物的嘴角微微勾起,轻飘飘的挥着手。

可这功夫,楼下的楼梯又是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岛国的建筑很有特色,木制的地板踩上去一定会发出咯吱响声,据说是预防刺客,不过这个脚步,一听就不可能是刺客,在毛珏无奈的一拍脑门中,庞大海这货是急急匆匆的赶了上来,猛地一抱拳鞠躬道。

“将爷!”

“岛上的仓库和兵库让李兵判给封存了!”

说完,他还有些不甘心的解释道:“将爷,毕竟咱们才是打的主力,李大人这吃相,未免有些太难看了吧?”

这话让毛珏下意识抽了抽眉头。

说实话,毛珏是越来越有点看不懂李山海这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他是真不怕死人啊!别看刚刚东江的火炮几乎摧毁了倭人的防御阵,可还有自少上千倭人武士残留在伊岐岛上,据守着几处要塞,上次就算刘冲的团,也是废了好大劲儿才攻下,刘冲麾下还是东江那种拿自己不当人方法练出的精兵。

他李山海手下什么人,才刚刚放下出头的渔夫农民,对面武士就算都矮的跟木墩一样,也是以杀人为职业的武士士兵,不要以为人和人都差不多,两个胳膊三条腿的,反应能力与爆发力的差距,东南倭乱时候,明军战场上被一刀致命的将士不计其数,短时间内巨量的伤亡崩溃了整个阵型这才导致了倭寇经常能击败多达几十倍的明军,让明军闻倭色变。

这些李朝军说实话连江南卫所兵都不如,唯一一点优势就是火器了,让他们去打这个岛,伤亡可想而知。

“算了,咱们耗费的不过是些炮弹,李大人麾下耗费的却是活生生的性命,这不过是个刚刚开始,让给他也无所谓。”

缓了口气,毛珏又是目光幽深的转向了海对面倭国,一股子幽幽煞气在双目内萦绕不散,声音阴冷,他似乎又被正面角色附体那般,伸手指了出去。

“你的团附属军还有第五团,第七团的附属军今晚不要睡了!把伊岐岛东南的本港给本将整理出来,未来的十几天中,这儿将是我军的大本营!”

“末将遵命!”

军令一出,山崩不退!毛珏都下令了,庞大海也是没有再抱怨,反而重重的一抱拳,在身上甲叶子的哗啦声中,转身下了去。

…………

伊岐岛太小,五万多大军还装不下,只有先前登陆的李朝军以及一部分东江后备兵登上了岸,作为压舱的水泥也是被纷纷的搬运出来,填充着港口。

忽必烈征倭是怎么败的?就是在这九州岛,被日本人崇拜为神风的季风摧毁了舰队,否则的话镰仓幕府那些在岛上憋了一辈子,习惯单打独斗的土包子如何是纵横亚欧非的蒙古健儿以及披几十斤重步人甲,曾经作为南宋主力的范文虎所部的对手,上次毛珏舰队规模还小,这个问题还不突出,如今要停泊五百多条船,五万人规模的大军,修一座平整的港埠就是迫在眉睫。

东江军这方面倒也是专业,直接从倭人在岛上的几个要塞拆石头,合着水泥铺到海滩边上,一块平整的港口开始缓缓铺开,只不过一边干着不活,不少人还在那儿怨声载道的。

“这些杂活,不应该那些李朝乡巴佬来干吗?要不将爷邀他们来干什么?”

“你没听说吗?今晚攻岛,他们李朝人死的海了,没个两三千也得有一千,损失惨重,干不了活了,得修养!”

“真是的,没那两把刷子,揽什么大拌蒜啊?这不送死吗?还得劳累爷爷们跟着挨累,要是沈戎将军出马,抠抠耳朵功夫,这岛就攻下了!”

“嘿,要是我们刘冲刘爷出手,耳朵都不用抠,小鬼子,哭着喊着得跪地求饶!”

“少废话!闭嘴,赶紧干活!耽误了工程,将爷发下将令,你俩都得掉脑袋!”

似乎是上官过来了,抱怨顿时戛然而止,这儿终于闷头又干了起来,不过另一处抱怨,随着建工的离去,接着又油然而起。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事儿毛珏也管不了。

只不过沿着港口工地边上路过,眺望着远处尚且嘈杂的李朝军队大营,惊魂未定的士兵包扎着伤口,凌乱的巡逻队伍在文武两班贵人出身的军官呵斥下努力走出一个森严的队形,隐隐的,毛珏似乎有点明白了李山海的用意。

一张桌子也摆放在了海边,跟着那些工人一块儿熬着夜,毛珏却是悠闲的抱着个浓茶茶壶,他身边,阿德蕾娜也不怕黑眼圈儿,跟着他一起抱着茶壶熬着夜,明天就是正式进攻德川幕府第一站了,不知道为什么,毛珏居然没有选择好好休息,以一个最好的状态去用对,反倒是在这儿干耗着。

“阿嚏!”

海风呼呼的吹着,俩人还没怎么回事,一个喷嚏倒是在身后响了起来,愕然回头,包裹着个毯子余乐儿这居然没在船舱里待着,也跟着混了出来。

只不过这妞明显是不乐意,刺溜着鼻涕,气呼呼的跳着小脚儿抱怨着。

“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阿嚏!在这儿吹冷风,脑子有问题啊?”

明朝女子屈服于礼教,讲究的就是贤良淑德,别看陈娇儿惹出那么大麻烦,她也是大家闺秀,平日里也是不吱声不吱气儿的,可惜,在这个余乐儿身上,毛珏是一点儿也没找到封建礼教的“优良传统”,第一次就敢顶撞她父亲,嫁过来都是绑来的,现在更是一副十足小辣椒的模样。

“喂,你看哪儿呢?”

看着毛珏的视线不知不接扫到了自己脚下,这个小辣椒又是气呼呼跳着退了一步,还用裙子把脚遮了起来。

这个位置可是这个时代女人的羞部,甚至都超过了**,同样礼教管制下的李氏朝鲜,平民甚至宫廷大臣家的命妇,就经常穿一种露出**的韩服,并以此为荣,可脚却绝对不露,也难怪小辣椒这么大反应。

倒不是毛珏有什么变态的恋足癖好,而是他实在有点好气,这个年代已经有妇女开始裹小脚了,这妞脚那么小,不会也裹了吧?可看她蹦也蹦得,跳也跳得,看着也不像,见她发火,毛珏便也不再看下去,反倒是懒洋洋的把茶壶又往怀里缩了缩。

“你要和我回去睡觉吗?”

“没错,我要找你回去睡觉……,不对!”

气鼓鼓的刚蹦出来一句,余乐儿的小脸儿忽然又是涨得通红,这么说好像她一个姑娘家家,上杆子来给毛珏睡那样,她矜持何在。

“是老爷让我照顾你,我才来找你回去睡觉,也不对!就是叫你回去,各睡各的,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不在一起睡!”

这妞已经够歇斯底里的了,闭着眼睛跺着小蛮靴,悲催的叫嚷着,十足的娇小姐模样,可毛珏下一句话却是差点没让她气吐血。

“分开睡就分开睡,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没等余乐儿从气的迷糊中醒过神来,毛珏又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挥了挥手。

“你又不给我睡,那你就回去自己睡吧!少爷我在等人。”

“一位大美女呦!”

唯恐天下不乱那样,在旁边也抱着个茶壶,阿德蕾娜是声音腻死人不偿命那样又填了一句,刚刚还气的发晕的余乐儿又是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还有女人!”

别看她余大小姐各种矜持,其实她也认命了,这年头女人的命运不就如此,出嫁随夫,就算她倒霉了点,嫁了个武夫,而且连正妻都不是,还仅仅是个妾,可毛珏要真睡了她,她其实也只会做做样子反抗,也得从了,谁让她是人家的小妾?

可这么多天出来,毛珏一下都没碰她,就算和阿德蕾娜苟且她都能接受,人家比她先来,可这三更半夜,毛珏居然在这儿还等着另一个女人,这她肚子里的醋坛子一下就倒了。

“你居然还在外面找了野女人?”

“又没睡你,你管得着了?”

似乎也冷的哆嗦了,毛珏终于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面慢悠悠喝着,一面把话又怼了回去,他现在越来越欣赏这妞气急败坏的表情了。

果然,气的似乎都要吐血了,跺了跺脚,余乐儿是气的转身就想走,可走了两步,又是咽不下这口气,纠结了一小圈,这妞居然是杏核眼瞪得溜圆,气呼呼的到了毛槊跟前。

“凳子!”

毛槊也是照的一愣,下意识看向了毛珏,不过毛珏是无所谓的挥了挥手,郁闷下,毛槊只好灰溜溜的又跑去了城里搬来了凳子,还给这妞也来了个标配小泥壶,装着热茶。气呼呼的把斗篷裹得紧紧的,流着清鼻涕,余乐儿也是大眼瞪月亮的在那儿靠了起来。

扭头看了她一眼,又瞄了下笑的像偷到葡萄的小狐狸那样的阿德蕾娜,毛珏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女人啊!

不过别说,这余乐儿倒是个福星,她这受气包那样抱着胳膊,把两团鼓鼓囊囊的兔子挤得希扁在一边一坐,没过多久,对面本来喧嚣的长崎城又变得死寂了下来,似乎幕府的兵丁上街开始整顿起治安来,对方也开始备战了。

大约半夜一点左右,一点点划水声旋即出现在了伊岐岛这面的海滩上,毛珏面前,可足足有四条盘古级战列舰在那儿挡着,很快就有巡逻艇狼群那样围了上去,最后把那条小船押送般的送到了岸边。

眼看着几个穿着黑斗篷的家伙急促而兴奋的朝岸边走来,余乐儿也是气呼呼的腾得一下站了起来,两只涂了丹蔻小手寒光闪闪的亮出,气呼呼的抢先迎了过去。

“狐狸精!”

这妞够狠,一出手就是女人最狠毒的招数九阴白骨爪,大有把你脸挠成土豆丝的趋势,只听熬的一声惨叫,余乐儿却是自己吓了一跳,愕然的看着捂着脸无辜看着她那个男人,再看看身后,一圈儿全是爷们,搞基都不像。

要是这嘴歪脸斜,跟地痞无赖一般的模样能入得了毛珏的眼,只能说明他的品味实在是无可救药了!

“啊!躲不起,我认错了,哎呦!”

窘迫到极点,跺着小蛮靴,这妞干脆蜗牛那样捂着脑袋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除了波多姐外,对其他倭人毛珏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哪怕是自己这方的,看着那低矮猥琐的倭人捂着脸上几道血口子,悲催的模样,毛珏倒是乐开了花,笑着迎了上去。

“井上君,别来无恙啊!那是毛某新娶得妾,性子烈了点,没调教好,得罪之处,多多包涵。”

“毛大将军需要调教女人吗?鄙人手里有几个好的调教师,可以赠与毛大将军!”

心眼小的犹如鸡屁股,明显对余乐儿这一爪子耿耿于怀,上次长崎之战投靠了毛珏的忍者首领,也就是黑社会大哥井上藤太郎是龇牙咧嘴的低声叫嚷着。

调教师?

脑海中浮现出了岛国里的小皮鞭加蜡烛,毛珏的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下,旋即又是大笑着摇了摇头。

“这就不劳烦井上君了,咱们还是谈谈生意吧!”

“井上阁下,请!”

阿德蕾娜的专业劲儿是展现了出来,把笑憋在了肚子里,上一次长崎讨伐战所绘制的地图被她在桌子上展开,紧接着两盏油灯也变得通亮,照的地图清晰入目。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无所不用间也!毛珏的神情也开始严肃着,借着灯光,目光随着这倭间的手,在地图上巡视了起来。

“上次唐国征事后,德川殿暴怒,调岛津,锅岛,黑田三藩一万五千人,令组甲州讨伐队一万人,专司布防长崎,另南蛮台湾总督亦是派来炮舰三条,协防于此……”

…………

一晚上犹如白驹过隙那样,转瞬即逝,熬的眼睛通红,在清水里猛地洗了把脸,旋即毛珏再一次恢复了神采奕奕,一身笔挺的棉甲,高傲的出现在了黑珍珠号的舰桥上。

昨个不过是开胃菜而已,动真格的,还是在今天,经过了一夜不算太舒服的休整,昨个训练带来的疲倦也是消失的一干二净,宽敞的甲板上,三百多将士盘腿儿坐在那儿,一口口的尽量吞咽着伙食班熬煮出来的肉菜糊糊,啃着锅盔大饼子。

谁都知道,今个的抢滩登陆将是征倭作战的第一仗,也是最重要的一仗,也许这一战就要旷日持久,不知道苦战到什么时候,只有充分补充每一分体力,才能成为自己活下来的保证。

虽然是倭国人,可井上藤太郎明显不在乎什么国难财不国难财的,上一次跟着毛珏,他可是赚打发了,这一年打听的情报也是事无巨细,昨晚上他交代的部署,今个还真是清清楚楚的展现在毛珏面前。

上一次,他登陆的地方,一个土城赫然挡住了所有去路,城头上,三家大名还有甲州讨伐队的旗帜密密麻麻的布置在木坪后头,对于东江的再此造访,幕府明显做出了充分准备。

“呵,够热闹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又堵人家门口

记得前世有个笑话,日本人,中国人,美国人一起被土著抓住,要打板子,不过可以垫东西抗打,美国人垫了三个垫子,结果打到一半打漏了,挨了五十板子,日本人一看,垫了六个垫子,一下没挨到,就一张臭嘴,到处夸耀他日本人的模仿学习能力。

结果中国人最霸气很牛逼的一伸大拇指:“把日本人给爷垫上!”

日本人最后被打成啥鸟样毛珏不知道,不过他们这模仿能力,毛珏算是佩服了,上次他修的土城,这次是一模一样,一层一层的挡在那儿,把个长崎半岛的菊花后部给保护的跟七度空间那般,风雨不透。

在土城上面,他们还修了木坪,就像是一条很长的凉亭那样的木头建筑,上面是三角形的毛珏房盖避雨挡箭,前面半人高的木头板子也是挡箭挡枪,就留下个几厘米宽的设计孔,把铁炮架在这儿。

要是步兵攻城,还真是如狗咬刺猬,无从下口,可惜,这些倭人是根本没吸取昨个伊岐岛的教训,毛珏会蚁附攻城?一公里外是直接大炮往死了轰。

再一次,舰队围成个摩比斯环,船走炮不停,仿佛炮弹不花钱那样,照着岸上倭人土城就是个拍,就看那岸上的五米高的木楼上面,一员倭人大将还在那儿挥舞着倭刀嗷嗷直叫,可一个炮弹打上去,咔嚓一声木楼就塌了,眼看着那倭人拖着长音消失在了视线中。

结实的硬木坪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挡箭一等一的,挡炮弹?就哗啦一声听响,炮弹跟冰雹那样噼噼啪啪打在海岸线上,那土墙也跟冰雹里呲出来的玻璃那样,一个茬一个茬的掉,最后整个崩了开,前二三十分钟倭人还努力的挤人上墙,三十分钟以后,墙上就彻底见不到人了,没办法,所有木坪都被崩了个精光,跟没牙老太太一般,根本待不住人。

一千多门重炮轰击不过几百米的城墙,效果是不要不要的,早晨七点开始进攻,轰击到上午十点左右,其实倭军已经全险后撤,可以发动进了,然而毛珏却仿佛强迫症发作那样,一直轰到了下午一点左右,倭人三米的土墙就剩下半米左右的土堆,几乎是彻底塌方,一上午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儿的毛珏舰队可算是停了下来,转的发晕的水手拉着船舵向后面撤去,有着加厚甲板,装载火炮最少的三级风帆战列舰换到了头排,开始撤满了风帆。

中午吃的饱饱的,还睡了一小觉的四个团以及同样数量辅助军团在军鼓中聚集在了甲板上。

这个时间段海风虽然不盛,可是一面十五只船桨也足够支撑这种三十米运兵舰以冲刺速度进发了,带着硝烟的海风呼啸着吹拂在脸上,头一次上阵的新兵紧张的监察着枪火一遍又一遍,已经搏杀过几次的军官则是叼着烟享受那般向外吐着烟圈。

船头,沈戎则是痴迷那样的用鹿皮擦拭着他的军刀,名贵而坚韧的镔铁军刀在他的擦拭中愈发的明亮。

当初他一个逃离卫所的小军官,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能有今天,而且在毛珏手下,这军官当的比以前在东江当了十年的百户都刺激,都有滋有味,虽然现在军官也得训练,而且毛珏折腾起人来比别人还狠的多,可如今的日子才充实,有着建功立业的热血,不像当初,每天混吃等死混日子,这才像是活着。

虽然不是打的建奴,时人对倭寇也没有后人那般深恶痛绝的仇恨,可倭国毕竟与大明大战过,而且刀上生风,脸上溅血,纵横于异国,哪个热血军人不向往。

砰的一声,船底儿猛地搁在了浅滩上,两个登陆梯子旋即被甩在了前甲板两侧,身体随之剧烈震动了下,下一秒,沈戎却仿佛活过来那样,猛地向前挥舞出了军刀。

“将爷在后面看着咱们!东江在看着咱们!为了将爷,为了父老乡亲,进攻!”

甲板,沸腾了。

战争,男人的游戏!这一刻,所有人,不管是久经战火的老兵,还是刚刚挺过半年新军训练,第一次上战场的菜鸟,都沉浸在了一种叫战争热忱的情绪中,沸腾了那样,冲下甲板。

滩涂到废墟也有十几米,兵船登陆的时间,撤退以躲避炮火的倭军也重新逼近了被摧毁的防御设施,足足上万,当呐喊着的东江军冲上倒塌的矮墙时候,背后挂着三个藩国颈旗,密密麻麻晃悠着的倭人武士也是冲到了土墙后十几米处。

“发爷!”

东江怪异的开火命令中,前排的列兵平端着火铳扣动了扳机,炒豆子那样的枪声中,一大片的青烟弥漫在了半空中,第二次长崎之战就此进入白热化。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职业士兵,东方的确是首推日本,长时间的历史文化沉淀,到了德川幕府已经成为了最稳定的制度,和中国的书生士族那样,武士作为职业士兵成为了统治阶层,职业就是战争与杀人。

要是四年前的东江军,如此碰撞,此时也得崩溃了,火铳手几乎没有肉搏能力,就算戚家军也得出个刀牌手来保护,一阵枪火射击,打倒了前面一二百个倭人之后,毫无近战能力的火铳手面对倭人武士的太刀打刀,就只有被屠杀一条途径了。

萨尔浒,广宁,大凌河无不是如此溃败的。

可火铳手的地位,就被一把小小的刺刀给改变了,一阵枪火压制之后,眼睛猩红的倭人武士冲到身边时候,发现自己面对的是同样端着刺刀写意作战的东江武士。

血腥而又激动人心的近身白刃战又是就此展开。

战斗力上,这些海外大岛上的职业士兵又遭遇了第二个致命打击。

的确,尚武精神贯彻了这个海外蛮民的骨子里,需要时候,就算武家女人也得上阵,被称为姬武士,武士在整个社会阶层中也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可武士的一天,和后世近现代步兵也是截然不同的。

每天早晨四点到八点,武士已经起床,习武,训练自己的剑法与枪术,然而武士作为一个社会统治阶层,独立性却是很强的,大多是个人磨炼自己的技艺,少数是在道馆剑馆之中群练,个人勇武被强调到极致,却是缺乏几分集体的配合,而且这几个小时,武士也不是全都习武,还会盘腿儿打坐,训练“查克拉”,也就是冥想,禅武结合,是倭人武士的一大特点。

接着一个小时,是正冠梳洗,作为儒家文化圈儿内一员,武士也的贯彻儒家的道德精神。

剩下的时间,武士这是要履行他们的本职工作,负责巡城维护治安的上街巡逻,到公府充当官吏的去办公,一直到晚上,则是回去睡大觉,少食有追求的武士则是读读书。

而东江军!早五点起来已经开始了早操体能训练,上午练习军姿服从,队列战阵,下午则是刺杀射击,格斗博弈,而且每一项训练,都强调集体!

维护治安都算是不务正业,被交给了由地方卫所所组成的巡逻队来执行,训练量上,东江比武士们多了两倍还多,整个东江镇亲兵团的职业技术,就是杀人!

伙食上,这个时代就算是武士也是贫瘠的可以,早餐是满碗的米饭,味增汤或者其他汤类,咸菜,中午才能有一点鱼肉或者干贝,也是少的可以。

东江军吃的啥?多数时间也是米饭馒头伴随着一部分粗粮,几乎每一餐都有鱼有肉有蛋,早饭还强制喝牛奶,山东平乱时候,经常有人嫉妒的嘀咕着,给毛大帅当兵,不要饷银都行,吃的比地主都好!

这种高投入,也是高回报的!体质上,东江军也比倭人强上太多。

于是上一次长崎之战中被倭人称呼为雨夜冲锋的手撕鬼子一幕,在这次长崎之战又是上演了!

“八嘎!”

嘴下面留着的小胡子都因为气愤而昂起,久经训练的倭刀犹如闪电那样猛地砍向眼前的明军强盗,这几乎是这个岛津家剑豪这辈子最完美的一刀了。

可惜,对手的反应速度比他这个闻名的剑豪还要快,刺刀下横,已经在砍到肉体之上时候格挡了下来,咣的一声,武士刀与钢枪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没有机会再挥第二刀了,刺刀笔直攻击,需要的挥舞距离更小,队友防御时候,另一把刺刀闪电那样快捷而熟稔的刺进他的咽喉,旋即收回,三角形的伤口喷涌着鲜血,著名的岛津剑豪瘫软着倒在了地上,他已经在东江武士的关注名单上被除名了。

这位岛津剑豪身旁,他的同僚则是幸运的多,在三把刺刀夹击之下惊险的躲过,狠狠一刀劈砍在了那个东江武士肩膀上,然而,刀锋入肉,鲜血飞溅的快感却没有传来,反倒是冰冷的咣当一声。

在汉朝,唐朝,不管演绎里,文学作品里,环首刀,勾镶,长剑,长戟这些兵器流行,可到了宋元士气,不管是演义还是历史,战争的主角却又变成了锤子,骨朵,狼牙棒等等重兵器,重弩也替代弓箭唱了主角,如宋军的神臂弓,岳家军八大锤,第一锤就是小将军岳云,擂鼓瓮金锤!

这原因,就是盔甲的改良,宋军步人甲,重几十斤,数千枚甲片组成,防御力惊人,西夏的痦子甲,一片甲片反复捶打,一两厘米厚的甲片最后只剩下五分之一,更是刀砍不破,枪刺不透,后世曾有冷兵器专家做过实验,神臂弓也没有射透痦子甲。

毛珏就是这样古盔甲爱好者,东江的制式棉甲,内镶嵌的钢甲片同样是在重锤子下生生冷锻到只有原来五分之一的厚度,对刀刃的防御力同样到不讲道理程度。

至于倭国,太缺乏金属,他们的盔甲不是竹制就是皮制,日本坚定刀的好坏,就是来砍甲,砍断一副称呼一胴,砍断几副则称几胴。

可就算是七胴刀,你拿到东江冷锻钢甲前试试?一副就让你崩刃!

别看东江军只有倭军三分之一,质量上却是碾压的,称呼薅着脖领子大嘴巴子呼上也不足为过,整齐的刺刀丛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战线一开始就是向后压的,一排排的倭军武士不甘心的倒在战线上,一击毙命,东江武士比他们更擅长。

不断有东江的哨从土墙上攀爬过来,投入战场之前,他们肯定是举着火铳放一枪,那些向前拥挤的倭军武士还没等投入绝命一击,已经是犹如胸口遭遇重拳,猛地向后倒飞去,胸口爆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当然,冷兵器作战,东江也不可能无伤,从后面打来的倭人铁炮,头上射过来的箭矢,格斗中的刀伤,铁义军也有减员,可这比例,太悬殊了!

格斗进行到了足足半个小时,倭军已经被压出去七十多米了,尸体狼藉的丢了一地,人数众多的倭军反倒是成了绝望却坚韧奋战的一方,可此时,东江军也没心思和倭人公平决斗了,有了足够空间,后面的重武器也被推到了战场前线。

忽然间,哨子声响起,前沿还正在刺刀见红的东江军忽然停止了步伐,一下子反而向后缩了去,错愕中后退的倭军武士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去追击,发愣的几秒钟功夫,倒塌的土墙头,一根根黑色的炮管森然的出现在他们演练。

毛珏已经淘汰了虎蹲炮,取而代之的是一米多长,类似美国独立战争时候三磅炮到六磅炮那样,追求的就是威力。

小榴霰弹也有十二颗霰弹,大轮子的野战炮每个团八门,四个团就是三十二门,三百八十四颗霰弹伴随着列队射击,上千颗铅弹从铁义军枪火中一起射出,短时间内,三个藩的武士军团简直变成了患脱发病的秃头,左秃一块右秃一块,一瞬间带来的巨量伤亡,也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算是士气高昂如这九州三强藩的精悍武士军团,也像上一次那样崩溃了,旗本都惊慌的叫嚷了起来,黑珍珠号毛珏的望远镜中,岸上灰色,黄色,白色的倭军迅速消散出去,消失在演练中。

长崎城的大门口,再一次落入了毛珏的手里头……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力不能敌

不管东西方还是美洲大陆,号称绅士们的资本家还是蛮荒的印第安人,斩下敌人首级似乎都是勇气的象征,倭国桶狭间之战,最著名的一句就是今川义元已被讨取首级!今个这一战东江军也差不多,也许是错过了上一次大战,今个沈戎是打了鸡血那样冲在了最前面,左手还提着颗戴着鹿角头盔,血淋淋的脑袋。

他作战就跟海盗似得,左手左轮右手挥刀子,直杀得身上鲜血淋漓,人毕竟不是机器,激战了半个多小时,他也是勒累的气喘吁吁,不过对着向后溃逃的倭军,这员东江大将依旧是亢奋的高举起人头,口中发出喝喝的大喊声。

将是兵的胆!主将勇猛,杀得同样血染征衣的第四团亦是开锅了那样,亢奋且鄙夷的高举着刺刀,殷红的血珠子挥洒的到处都是,听着呼喝叫喊之声,溃退的三家大名军武士偶尔回望的瞳孔中亦是忍不住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来。

这次大战和上一次被明军击溃意义还不通,那一次毛珏是借着下雨用多日没展现过的远距离红夷大炮加榴霰弹轰乱了倭军本阵,然后发动突然袭击,虽说赢了,但倭人不少人总觉得明军赢在卑鄙,不过如此。

可今个,是实打实的以少打多,在应战的三家武士全盛时候把他们打败的,而且还杀伤极多,这些武士的确是九州大名的精锐,超出了百分之十几的伤亡还能坚持奋战,直到炮火开花一样的轰击,这才开始溃退,已经说明了这些武士的精悍,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损伤的也格外严重,死的,伤的,至少撂倒了两千出头。

到下午四点,整个长崎城大门口再一次落在了毛珏半岛,和上一次几乎一模一样,长崎半岛狭长的外围被毛珏给包围了,驻扎在长崎外围的边防武士向后撤退了大约三公里,看来上一次雨夜讨取的中的炮击还是给他们深刻的教训。

这一次,唱主角的终于轮到了李山海麾下的李朝军队,从西南面的海滩登陆,他们手里的兵器又是换上了铁锹,镐头,也是与上次一样,就地开始挖,在长崎城山墙上那些倭人大商人,还有那些武家老爷们吃屎一般的眼神中,上一次大香肠那样的土城又是缓缓开始露出来,把他们出城的道路给一点点的包裹住。

站在工地前跟个包工头似得,李山海那眼神也跟好个月没拿到工程款的包工头似得,有点迷茫的看着前面战场在缓缓翻动尸体的东江军。

之前他也是对毛珏又仪仗,可又有点不屑,认为毛珏完全是取巧,不过是仗着火器欺负人而已,这次他这就地招募了三万人,仅仅从督监军抽调了两千人来冲门面,还往毛珏要装备军饷,为什么?

一方面的确被毛珏拖下水挺不爽的,想要反咬他一口,另一方面,作为兵判,他的确是想做点事情,丁卯胡乱时候李朝军的一触即溃他是看在眼里,对付东南倭寇的大败他也是看在眼里,可靠着火器部队,毛珏就能打回来,这让他动了心思,也想建立一支仿东江的部队,关键时刻拱卫李氏朝鲜。

毕竟是谁也不愿意老把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而且每次出手,毛珏的要价也越来越多,手里要是哪怕只有五千左右能打的李朝军,东南再有倭乱也就用不到毛珏了。

所以在船上,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下令往死了训练,昨个在伊岐岛,为了获得练兵的机会,不惜让这些刚入伍的家伙去和杀人不眨眼的武士硬碰硬。

可今个,李山海发觉自己好像错了,东江军依靠的好像不只是火器,血战半个小时,那可是实打实的把一万多杀人不眨眼的倭军武士给打哭了。

不是没见识过明军,和东江打交道时候还不少,可什么时候东江军的战斗力暴涨到了这个程度他是真不明白了,毛珏什么人?怎么就有着这样本事?他李氏朝鲜怎么就没有第二个李舜臣?

不过李山海毕竟是枭雄,俵子一样坚韧的政客,迷茫了片刻,他又是忽然回过神儿那样,目光再此变得阴沉起来,猛地回过身来,狠狠一衣袖甩了下去。

“传令下去,快点挖!今晚的训练,不得耽误,出力多者赏,违令者,斩!”

再一次变成公鸡中的战斗机,哼哼着,李山海又是满面阴沉去了营里,他这个大佬一走,一帮小兵伢子这才敢冒头。也是脸色阴沉,一个大饼子脸全罗渔夫目送着这货背影,狠狠一口唾沫喷在了地上。

“呸,他娘的,一天挖一尺,晚上还得他娘的练举枪,他们这些书生老爷以为咱们是山精野怪,不会累啊!他怎么自己不试试?”

“你有什么办法?这上了贼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了,他娘的诅咒这死老头一块死这儿!”

“喂,阿大,你小子还挖呢?还挖上瘾了?”

这头几个大饼子脸还在满是酸水的抱怨着,冷不丁一铲子土扬在了他们裤腿上,错愕的回过头,几个同乡顿时埋怨起来。

又是一铲子土,这朴阿大可算是停下手吐出一口气来,这挖红薯的渔夫却是眯着眼睛,伸手向外指了指。

“你看看他们干什么呢!”

“干嘛?收尸呢呗!”

朴阿大指的,是那些东江军,当然,拼刺刀的正军这时候是回船休息,该包扎包扎,该洗澡洗澡,那些负责打扫战场的都是些伙头兵辅兵。

别看是收拾血淋淋的尸体挺恶心的,实际上却是个肥差,这些死的都是武士,不少是家里是有俸禄与封田的,就算是足轻,怀里也有着点银钱,而且倭刀,好一点的倭盔也可以卖钱,至于那些受伤的倭人武士更是钱,带到铁山矿山一个俘虏能换五两银子呢!在朴阿大的眼神瞄下,这么一会功夫,就挨着工地不远一个火头班,至少捞到几两碎银子了。

这对于他们这些穷的吐血的贱民,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财富了。

机会都是给善于发现的人,几个同乡还在那儿骂骂咧咧时候,这朴阿大已经看到了条发财的前途,虽然这前途有点危险。

啪啪啪的鞭子声猛地响了起来,这头扔下铲子的几个同乡全都被都监军的军官老爷骂骂咧咧给抽了,后背上多出几条血道子,又是悲催的扛起锄头。

嘿嘿笑一声,这朴阿大又是在手掌吐了两口唾沫,瞄着那些东江人从死去的武士鞋里抠出的大判金,对着太阳在那儿晃着,又狠狠一铲子铲进了土里。

接下来几天,似乎又进入了上一次长崎之战的节奏,就像公元前凯撒的阿莱西亚之战那样,在倭人援军以及倭人的长崎城之间,再一次修筑起了一条包围的土城长墙。

这次的墙明显比上一次结实多了,船多,压舱带来的水泥还有钢筋也多,和灰土拌在一起,比上次纯用土累起来,一扒拉一个大洞的土墙强得多,在部将的吆喝声中,顺着土搭的斜坡,一门门大炮又是被推上了墙头。

伊岐岛上,一座像模像样的军港也差不对多好了,一条防风墙还延伸在了海里,似乎难的毛珏的主角光环爆发,这些天老天爷也真够意思,难得一连串的晴天,八天时间,毛珏需要的几处支撑军事设施基本上完工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节奏和上一次长崎之战又有些不同,就在大炮被推上了城头时候,毛珏也是带着几个麾下登上了墙头,端着望远镜向远方眺望着,昨个还略显单薄的倭军军阵,今个又是宽了一大圈。

岛原藩板仓军,肥后日向的援军,这些天陆续抵达,毛珏去年洗劫了长崎城这个幕府将军钱袋子,导致自己也在德川幕府黑名单上彻底挂名了,去年开始德川幕府就把幕府兵力向关西移动,今个来的就是这支军队,就从石见周防那头过来的德川家本军,急行军八天度过了马关海峡抵达九州,带队的亦是德川家的亲族,亲藩大名,武藏国忍藩藩主松平信纲。

日本人的姓和中国春秋时候姓氏分离很像,就像著名的赵氏孤儿,他是氏赵,封在赵地,姓其实是与秦国国军同姓,姓赢的,后来随着秦国统一天下,这种封地氏才逐渐取代了原来的姓,渐渐姓氏合一了。

可倭国,这种封地封天田制度却是维持到了如今,就像德川家康,最开始也是姓松平的,松平信纲出身御三家,算得上德川幕府绝对的心腹,看样子如今德川家是真的把他当做了头号大敌,拍出了松平信纲这心腹不说,至少还派来了五万左右大军,加上九州军力,集结在长崎城外的倭军差不多有十万之巨了。

而且装备上,这些幕府军也比地方大名强了不少,虽然还是口径不够,可青铜火炮,他们推到阵前就有五十多门,望远镜中,拿着在倭国都算是昂贵的铁炮的铁炮武士有几个方阵,数量比岛津家等多了一倍,几个红头发的洋教官在倭人的军阵前不知道叫嚷着些什么,尤其是还有些令毛珏感兴趣的东西,西瓜那样在白布军帐内搬来搬去。

“那玩意叫什么?”

不是太习惯的把三角眼睛凑合在望远镜前面,井上藤太郎这个忍者头目立马是咧了咧,满是阴沉的一低头。

“毛大将军,那是炮烙玉,忍者常用的武器,里面全都是火药,点燃扔出去,轰隆!”

这货形容的倒是真挺详细的,只不过听的李山海那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

又是张望了几眼,毛珏还是那副轻松模样,慢悠悠的土墙。

…………

“小毛将军,这仗怎么打?”

中军,气氛明显变得凝重,虽然铁义的军官们对于自己家将爷还是一如既往的信赖有加,可是李朝那面从李山海到底下的督军将们脸色都跟哭爹死妈那样,很是难看,而且东江其他几系,如沈世魁,刘家几兄弟,看着地图也是面色艰难起来。

首先人数上足足多了一倍,战斗力上占据联军数量最多的李朝军队,那些李朝军官自己都是心里有数,倭军也绝非农民军可以媲美,人家是职业武士,这种情况下,五万人在十多万人的围困下还想夺取长崎城,的确是艰难了不少,显得前途暗淡。

“能打过吗?”

直接了当把这句话问了出来,这李山海多没信心就可见一斑,然而在他颇为期盼的目光中,毛珏却竟然很是老实的笑着摇了摇头。

“真要正面硬拼,还真打不过!”

说是五万联军,可真正有战斗力的,估计也就是他的五个团四千多人,还有济州岛沈世魁三部三千来兵马强点,剩下的都是干杂货喊加油的,的确,东江铁义军毛珏有着绝对的信心,是天下少有的精锐,可铁义军也是人,让这四千人攻击三万人,毛珏都有信心战过,十万人还是太多了点。

这话一出口,李山海的那张脸立马是变得发白,闷哼一声,他居然是转身就要往外走,谁知道毛珏的话旋即有让他僵了僵,顿住了脚步。

“李大人,李朝军要是一撤,倭人可就明白了咱们的虚实,到时候十万大军渡海攻朝,济州对马不保了不说,全罗庆尚道安不安全,本将也不知道!”

脖子上顿时鼓起了几根青筋,李山海阴沉的猛地转过了身,一双老眼中还真是流露出简直要吃人的目光,看的毛珏又是哑然失笑。

好像真怕他咬自己两口那样,毛珏又是连连摆手。

“李大人放心,的确,要想歼灭这十万幕府军有些不现实,可他们拿咱们也没办法,不然的话,十万人早就一口气压过来了,有着海军优势,我军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井上先生,本将让你去联络的,天草一带那几个神棍,这一年,联络的如何了?”

最后一句话,毛珏却是转身看向了低矮猥琐的井上藤太郎。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炸不死你

当年决定倭国天下的关原大战,东西军也就各自十万规模左右,五万德川家以及御三家的兵力,五万汇聚了大半个九州岛的武士,在倭国历史上,也算是相当了不起的大战了。

而且这和人有钱时候的道理是一模一样的,有了钱就想嘚瑟,过年时候都是行军中过的,这人马一到,第三天,倭军就安耐不住,想要发动一起试探性进攻来。

不过这倭军还算有脑子,没有从突出的长崎半岛左面或者右面靠海的任何一个位置突击,反倒是选择了香蕉形状土墙的最中段,正好在明军的火炮射程之外。

当然,战场永远是公平的,既然避开了火炮,倭军的人数优势在这儿也展现不出来了一段仅仅有几百米的宽度下,最多才能容纳三千到五千个士兵组成一波进攻的波次,这也是在倭军指挥官脑袋没被门夹了的前提下,人挤人的话,塞两万也塞的下,可不说明军以火器见长,一炮下去就得轰死个千把个,太密集的队伍就算冷兵器作战都没有施展空间。

迦太基名将汉尼拔重创罗马共和国最著名一战坎尼会战,就是采用的若中军,强两干,用倒却月阵,让两翼的高卢步兵把冲入中军的罗马军团主力拥挤成一团,只能面对四面八方的刀枪剑戟连反抗的空间都没有,一天斩杀了足足八万两千罗马军团,两个罗马执政官。

大家套路都差不多,看松平信纲这两天摆阵摆的,毛珏也是心里有数,崇祯六年一月六日的清冷早晨,已经在长崎城下停滞了足足十一天的东江朝鲜联军,迎来了倭军的第一轮大规模进攻。

“将爷!”

“拜见将爷!”

守在三米土城上头,刘冲等一般将领纷纷拜见,尖顶头盔遮住了半片容貌,毛珏仅仅点了点头,便分开人群直接走到了他小炮筒那样的大型望远镜前,低下了头。

这玩意如今也是东江的制式指挥用具,一共五具,虎视眈眈的向冒着轻微晨雾的倭军方向。

十几个牛角号发出凄凉的长长号声,密集的鼓声亦是急促的响起,天还没全亮,毛珏的视线仅仅能看到雾气中一个个庞然大物在急促的鼓声中缓缓行进过来。

“野战炮!”

“标下遵命!”

声音让毛珏稍微愣了下,这尖锐清脆的有点怪异吧?可愣神这功夫,一门六磅炮已经被推到了前面,而第一团借调来的铁义第一炮手孙春则是迷起了一双细长的眼睛,阴森的秒向了那一个个大家伙,恍惚了下,毛珏就也没有继续计较,把注意力又投注了在了战场上。

终于,六具庞然大物缓缓映入演练,毛珏却禁不住有点发傻,刚刚还以为是什么倭军新式的攻城器具,这走进了看却发现居然是六个十六人抬巨大的轿子,每个轿子上一门军鼓,两边两人拿着鼓锤有节奏的敲打着,不管轿子还是鼓都是红漆的,显得颇为庄重,而抬轿的与敲鼓的穿的也不是胴丸,而是红白相间一种神职人员长袍,紧跟着后面,穿着红色盔甲的倭军武士扛着三米多长的长矛缓步前行,两旁腰悬武士刀的军兵则把手握在了刀柄上。

“这是什么?”

“回毛将军,这,这应该是諏訪神军了,后面的是武田赤备,将军要小心,这支军队可不是易于之辈,全都是不要命的疯子!”

当带路党就得井上藤太郎这样专业的,眯着三角眼睛凑到了望远镜前看了两眼,这位忍者头目很忌惮的摇了摇头。

“诹訪神军?武田赤备?就是敢死队喽?”

“差不多,当年织田信长灭武田氏上下,德川家康包庇了不少武田家近臣,诹访一带就此有了出神军赤备,为德川家效力的习惯,那些抬轿子的都是当地諏訪明神社的神官,擂鼓的也是神官巫女,她们冲在第一线,以死来激励后面的武田赤备进攻,毛将军请小心,这些大明神的狂热信徒是不死不休的!”

一上来就给自己来一支拼命的,还真看的起自己,不过听到敢死队几个字,不管毛珏阿德蕾娜还是刘冲他们几个都是露出了一股子怪异的笑容来,尤其是毛珏,居然还挥挥手让孙春放下了准备好的野战炮,眯着眼睛冷哼着笑道。

“这一波是赚了!”

“传令下去,炮去火,火铳手待命,如果这些倭军能到墙下五十米再开火,到不了的话,就看热闹!”

说话的时间,这支由本土神道教鼓舞起来的赤备敢死队也彻底冲入了眼帘中,六台轿鼓每个带着十八个神棍仿佛殉道那样平静而森严的冲进了战场。

一切也如预料之中,猛地一声爆炸,最前面那台十六抬神轿到了一边,前边六个法师痛苦的捂着腿倒在了地上,鼓倾斜到了一旁,接着又是两声爆炸,左面的两架轿子鼓也摔倒了。

这些人也真是狂热到悍不畏死,就算腿上血汹涌往下流,丢下了几个生死不明的神官,最前面的轿子依旧是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着,直到又触动了第二次爆炸,再一次炸翻了一片。

三分钟,几十米,一路血,六台轿子已经全部都趴在了了地上,只不过怪异的是,以往炮打,最上面的巫女神官一定是第一个遭殃的,然而这一次底下抬轿子的都炸没了,几个巫女居然还毫发无伤,在那儿继续急促的击打着神鼓。

这些人的死也真仿佛引爆了后面諏訪神军,武田赤备们的燃点,忽然一个牛头大铠的旗本野兽般的咆哮一声,五千多諏訪神军瞬间放弃了阵型,踩着累累血迹悍不畏死的向前发起了绝命冲锋,一个个梯子接力棒那样在他们手中交替着。

然而,随着进攻的脚步,令人不可置信般地毯式的爆炸也跟着开始了,大朵大朵的黑蘑菇从地上冒气,再坚韧的甲胄,再不要命的意志也不能和这种化学能相抗衡,剧烈的爆炸中,人像布娃娃那样被抛飞了出去,肢体撕裂的犹如掰藕那样清脆的,喷溅出来的残肢,流出来的内脏凄惨的在大地蒙上一层血性。

三百米距离,爆炸就像魔鬼那样无时无刻的伴随着这支军队,还真如毛珏预料的那样,五十米已经是这些诹訪神军的极限了,最终有几个伤痕累累,脸上满是鲜血的神军疯子那样冲进五十米线内,没等城头上的火铳手举铳,他们已经在爆炸中惨烈的倒了下去。

十七分钟,第一轮大规模进攻,至少有一千多诹訪神军敢死队被炸死,炸残,却连东江军的毛儿都没摸到一根,而城头上的火炮亦是一炮没放。

这种诡异的情况,哪怕是神徒的神经也绷不住了,凄厉的退军号角声中,諏訪神军怎么来的又是怎么狼狈的退了回去,连那些已死激励军心的神官,巫女都顾不得带走了。

紧接着,毛珏的望远镜中,那天看到的红甲大将,用该是松平信纲带着几个旗本气急败坏的亲自赶到了战场外围,扒拉开尸体在地上查看起来,这是个机会,毛珏忍不住偏过头张望向了孙春。

不过神炮手拿着尺子对比了两下,也是艰难的摇了摇头,毛珏只好熄了斩首计划的心思。

不过这样一来,东江军的秘密也是展露在了倭军眼中,这次毛珏来的可不比上次,和西方差不多的掷弹兵被前排刀盾手兼职了,每个护阵冷兵器哨刀手腰上多了俩包裹着玻璃碎屑做引燃引信的手榴弹不说,他还带来了个哪怕二十一世纪都令各国头疼不已的武器。

地雷!

当然,毛珏的地雷可没有后世那般先进,一个扁一点,装满火药的陶土罐子,还有个胭脂盒大小,白瓷薄胎的小盒组成。

小盒里装的是白磷!

说实话,到现在毛珏都没弄清楚这个时代是如何提炼白磷这种东西的,只不过这玩意是悬空老道的拿手好戏,他们道家常常玩的一个把戏,猛地一挥浮尘,忽的一下几根蜡烛无火自燃用的就是这把戏,事先道士们把参着白酒的白磷液体涂抹在蜡烛火绒上,白酒在空气中挥发,露出里面的白磷,把握好时间装腔作势,这就是无火自燃。

悬空老道还想忽悠毛珏,没想到被他一眼就识破了,这玩意就又被毛珏带来了军中,刚刚那些诹訪神军踩得也就是这玩意,去掉保护壳的白磷薄瓷一脚就碎,沾染空气的白磷瞬间燃烧,点燃了下面的火药坛子,把里面残忍的钢珠,碎金属全都爆了出去,大约六百多个土地雷就这样换取到了上千倭人敢死队。

而且就算看破了,倭军也没什么好办法,就像后世,甚至有些地雷是自己国家埋的,可你就是束手无策,只能用排雷仪一点儿一点的找,那还是金属雷,这全瓷的雷更是没法排。

反正毛珏也不会脑袋一热,下令不到一万的战兵出土墙去与十万倭军决一死战,你敢来?敢来老子就炸你个人仰马翻。

一个地雷问题让倭军精心准备了好几天的攻势化为泡影,一上午时间,倭军都没有再进行一次进攻。

不过也不得不佩服松平信纲是个将才,而且日本战国一百多年的血性纷乱也才过去没有,最后一战灭亡丰臣家的大阪夏之阵才十几年前,遗留下的经验战法还是有不少的,就比如水攻,著名的成功战例就是猴子丰臣秀吉水攻毛利家高松城,著名的失败案例则是丰臣秀吉麾下的石田三成水攻忍城。

在这平坦的长崎海边虽然不可能发动水攻可却也可以土木作业,下午十分,几百米外,一个个拿着铲子土篮子的倭兵再一次出阵,这次却没有喊打喊杀的直奔毛珏脑门杀来,而是蚂蚁那样密集的在地里抠起土来。

松平信纲终于采用了个最笨的办法,挖壕沟,挖到毛珏的土墙下面去,到时候你什么炮火火铳,还有这地雷就全无用武之地了。

这个办法可够笨的,可却是充分发挥了倭人的优势,他们就是人多!一篮子一篮子的土被从地里抠起来,当天傍晚,六条蜿蜒的壕沟就挖出二十多米,活像六条难看的蚯蚓。

夕阳斜下,看着那些倭人也是灰头土面的从沟里爬出来,毛珏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也是迷糊的下了城头,不过迎面而来,庞大海这小子是满面红光,领着二百多个第二团将士快步赶往城墙。

“交给你小子了!”

“将爷您就瞧好吧!”

一个照面,刚睡醒的庞大海是抓耳挠腮的一鞠躬,那模样,要多贱有多贱。

一晃东江军这头也烧起了晚饭,淼淼翠烟中,天色开始暗了下来,晚上月亮倒是挺亮的,照的大地一片通明,然而谁都没注意,一百来个扛着工兵铲的家伙穿着黑蓝色军服,耗子那样的沿着土墙墙角下黑暗溜出了城。

第二天一大早晨,扛着铲子,好几千倭兵又是一肚子牢骚下了壕沟,可这一次,没等挖多久,猛地一声爆炸声又是在工地响了起来,几个倭兵布娃娃那样的被气流卷了出去,坑道都炸塌了一块,剩余的倭兵哭爹喊娘的逃出了壕沟。

趁着夜色,庞大海是又埋下了一百多个雷,就沿着壕沟的走向,把昨个踩空了的位置给补了下,就这么个小小的雷,足足耽搁了工程四十多分钟,一帮新的倭兵这才在战战兢兢中被赶进了坑道内。

又挖了没一会,爆炸声再一次轰鸣的响了起来…………

今个的工程明显慢了不少,到了晚上,才挖出去十多米,不过在太阳下山前,倭人倒是挖出个惊喜来,二十来个倭兵兴高采烈的抱着个挖出来没爆的地雷向回跑去,片刻后,倭军大将松平信康,板仓重信等好几个老鬼子也是亢奋的亲自有赶往了前线。

然而在这些鬼子满怀希望又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坛子后,场面又是乱了起来,捂着脸,不知道中了什么巫术,松平信纲的猛地偏过了头走到了一旁,而气的胡子都飞了起来,那板仓重信是满口八嘎的把手头鞭子狠狠地轮了出去,抽的那些小兵哭爹喊娘,上蹿下跳的。

“哈哈哈哈哈!”

眼泪都笑了出来,放下望远镜,毛珏是一屁股坐在了土墙上,旁边就算是一张脸老是死板着得李山海,亦是忍俊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得不佩服,打仗毛珏一肚子鬼点子,气人也是一肚子鬼点子,那好不容易挖出来的一罐子根本不是什么雷,里面装的全都是屎!而且是稀糊糊放了一天,再闷起来那种。

可以想象,这罐子一打开,那飘出来的气味!抢着也是挤在望远镜前面,庞大海这货也是乐不可支的一拍大腿。

“小鬼子,吃屎去吧!哈哈哈!”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烧不死你

打仗就跟斗法那般,一样一样的。

快攻不行就慢攻,松平信纲还真拿出了耐心来,我就不进攻,我就挖壕沟,我就慢悠悠的,有脾气你出来打我啊?

毛珏就没脾气,别看他又是地雷又是大炮的,弄得虎视眈眈的,实际上东江军能做的事情很有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壕沟挖到自己眼皮底下。

而且东江的危机还不止这些。

一月十七,午后。

“将爷!”

毛珏这才刚刚上城头开始巡视,一直在伊岐岛那面管理军需后勤的苏长梅居然找上了门来,面色凝重的把他在了城头截了下来。

向城下张望,这一代的土壤并不坚硬,六条壕沟拐了两个弯作为掩护,已经挖掘到了脚下四十米之内,而且从壕沟的尽头,六七条数米长鞭从坑里出来,奋力的拍打着地面,把地上都抽出了一条一条的灰烬。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对付明军的地雷,松平信纲还真想出个办法来,就是这鞭子抽。

以白磷作为引信在没有雷泵的年代的确算是一个创举,可这弱点也是显然的,作为引爆器的容器太脆弱,平时都需要套双盒来保护,其脆弱程度一鞭子下去就能震碎了,而且爆炸范围远没有后世的地雷威力那般大,隔着几米过去甩鞭子,几乎没有排不掉的地雷。

几十个神枪手趴伏在麻袋堆成的女墙后头,对着下面壕沟眯着眼睛瞄着,时不时一冷枪过去,不过这也是毛珏最后的骚扰方法,还是没挡住壕沟一米一米的接近他。

那头苏长梅那胖子满头虚汗的,在那儿低头抱着拳,毛珏也没兴趣接着巡城了,跟着他下了城,片刻之后,一条中型帆船急促的向伊岐岛返了回去。

“将爷,这里!”

苏长梅的引路中,一排茅草屋顶的粮仓映入了毛珏眼连,可最引人注目,还是这粮仓防墙上以及屋子后面的大洞,一粒粒的碎米撒了一地,再看里面的粮食,几乎是光了。

“谁干的?”

“回将爷!李兵判麾下,前道防御使崔永秀,末将敢以脑袋作为担保!”

说起来,东江大部分人都升官了,只有一个人算是降职,那就是苏长梅,把地方物资的调度分给范文举,等于在他的权利上重重砍了一刀。

可苏长梅倒是并不太在意,权利多大,责任也就多大,之前是铁义总管家,整个铁义同样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他,稍有犯错,估计就得被捅到毛珏那儿,信任一失,他姓苏的就是死路一条,如今虽然管的少了,可压力也转移到范文举身上,俸禄又没减,他是不太在乎。

虽然能力并没有那般大,可他管军需毛珏还是放心的,既然他有十足把握,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毛珏也没去求证,反倒是目光阴沉的看着碎米流淌的方向。

“一会你派人给李兵判麾下送一千石粮食!”

“送……,送粮食,咱们的军粮也没剩下多少了,您,您真的要送粮食给这群賊?咱们也没剩下多少了!”

这次毛珏气势汹汹就要把倭国德川家老鬼子削一顿,就是因为明年东江将出现粮荒,要在德川这个土财主身上压榨出点粮食来,本身他携带的军粮其实就不多,这次还让李氏朝鲜人偷去不少,苏长梅是想找李山海算账的,却怎么也想不到,平时抠的石头都能捏出水的毛珏,这次却是如此的大方。

“有舍才有得!”

毛珏自己明显也不是那么舍得,老脸上满是肉疼,悲催的挥了挥手。

“李朝的文武两班也都是贵人出身,要不是军中告罄,他们也没脸做出这事儿来,这几天倭人的地道就要挖到城下了,正需要安稳住这些李朝人。”

“可,这几天过去了,我军的粮食也要告罄了啊!”

“只要打完这一战,你家将爷我就有办法把倭人和粮食问题一并解决了!”

眼看着毛珏忽然捡起地上盗粮仓的斧子,猛地向前甩去,只听咔嚓一声,斧刃入木三分,那股子凛然的杀机让苏长梅禁不住哆嗦了下,旋即脖子发凉的一抱拳。

“末将遵命!”

…………

整个战场的形式分割两地,联军的主力铁义四个团,熊津三个团的李朝雇佣兵,沈世魁部,一万李朝兵马驻扎在长崎城外的土城中,剩余李九成,刘氏兄弟,后备兵以及一万多李朝军全都驻在伊岐岛,明显李山海把重注都压在了长崎城,所有军需粮食都聚拢前线,剩余一万五六伤兵以及不是那么强的部队就被他狠辣的抛弃了,这不查不知道,这些人居然已经断粮了三天多,靠着下海摸鱼还有吃些野草才没饿死。

有了一千石的粮食,虽然还是撑不了几天,却好歹挽救了下军心,而且这帮家伙对于出手相救的毛珏开始多出一股好感来,当天晚上,六七个军官亲自登门来谢。

虽然李山海不是太高兴,对此也没有办法。

这么个定时炸弹时间被毛珏延后了,可眼前的野火却是烧到了脚底下,一月十九,隧道已经打到了毛珏土城的脚底下。

“法爷!”

火器军官的嗓子喊的都死嘶哑了,仅仅距离自己不到几米,就算再深的壕沟,低头下去都能看到那些倭人武士脑袋了,六个队的火器兵一刻不停的对着坑道压制射击,纷乱的子弹打的人都抬不起头来。

然而这些倭人也知道到了拼命地时刻了,后头松平松平信纲干脆把钱匣子都搬到了前线,里面全都是亮晶晶的金子,挖回来一筐土,赏一块黄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个武士足轻顶着竹子与棉被包成的盾牌,舍生忘死的扣着土,全然不顾不断打在身旁尖锐的子弹还有惨叫着倒下的同袍。

更有凶悍者几个人扛着尸体挡在了头上,掩护着底下人拼命地挖着,没一米,几乎都是用血来换取的。

滴着血的一天终于在血色的残阳下缓缓逝去,被丢到壕沟边上的尸骸足足多达上百具,可那坑道,也已经逼到了土墙的底下,差一点点就与毛珏的壕沟打通了,再往前挖,土墙崩溃在即。

不管是明军还是倭军,这种大战前的火药味,都已经浓郁到了极限,夜间值守城头的明军时不时紧张的向下眺望着,而害怕明军破坏,夜里倭人也没走,就顶着个盖子缩在壕沟里,华夏有句成语,枕戈待旦,是实实在在的是现在了这个战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明日天明,等待着伴随着太阳升起的血腥。

紧张而忐忑的心情中,一晚流逝的简直如一刹那般短暂,随着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缥缈的炊烟与轰鸣的战鼓亦是一起隆隆鸣响起来。

站在土墙头,毛珏面色阴沉的端着望远镜,他的眼帘中,悍不畏死的諏訪神军披着通红的盔甲,再一次血红一片的站在了那里。

“人生五十年,如梦如幻。有生斯有死,壮士和憾!武家男人,刀上取功业就在今朝!拿起你们的刀,斩下这些唐寇的头颅,用这些明人的鲜血,祭奠天照大御神的神国光辉!出阵!”

第六天魔王,战国梦魇织田信长的《敦盛》句子在阵前幽幽响起,松平信纲是亲自到了阵前鼓舞着士气,一个个諏訪神军亦是兽血沸腾,血灌瞳仁,忽然间战鼓像惊雷那样震起,这些火红的武士也亦是如野火那样烧到了壕沟中。

六条导火索飞速的燃烧向自己,城头上,沈戎的那张脸也是扭曲了,一条腿站在女墙上,他是毫不顾忌乱箭飞矢的危险,高举着战刀,厮杀竭力的怒吼着。

呼啸的铅子,轰鸣的炮火就是他愤怒的延续,一排排密集的子弹蜂窝那样叩在了壕沟中,一股股爆炸亦是此起彼伏在壕沟附近轰鸣,掀起漫天的血水与泥土,东江军,似乎也火力全开了。

然而,有了这六条底下壕沟的保护,本来汹涌的枪火一下子被削弱到了极点,虽然六道“火线”也不断有断裂,沸腾,可却连而不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数以千计的諏訪神军冲进了土墙下最后一道防御,壕沟,数不清的刀子铲子斩在了战栗的土墙上。

然而,令这些倭军敢死队不可置信的是,没铲几下,一个个洞居然在土墙下面塌落了下来,幽深的墙洞直通明军大营,隐约还能看到洞那面有明人在惊恐的叫嚷着,仅仅愣了下,那些諏訪神军就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可惜了,他们没生在后世,没玩过一款叫英雄联盟的游戏,没碰到过一个叫巴德的英雄,要是玩过,他们就能得到一个极其宝贵的经验。

洞,是不能乱钻的!

两三米厚的土墙几部就钻了进去,可里面洞的边沿足足有几米高,根本爬不出去,后面也是蜂拥挤进来的同伴,冲进来的武士也只能挥舞着武士刀,有死无生的向前冲着,几十米的坑道也很快被人所填满。

“当年诸葛武侯火烧南蛮十七洞,就是这种感觉吧?不过老子问心无愧!不会有丝毫悔恨,给我烧!”

就算没经历过那个时代,倭人在华夏大地上的烧杀掠夺依旧印入了毛珏骨子里,731部队,南京大屠杀,一条条血案随着时空的错乱被带到了这个时代,咆哮中,毛珏的脸都扭曲了,一声令下,一个个黝黑的罐子也延续着他的愤怒,被狠狠扔进这些坑里,砸在这些武士的头上。

伸手看着手中粘稠的液体,不知道是谁,无比凄厉的惨叫撕心裂肺响了起来。

“火油!!!”

呼!

熊熊烈焰冒出冲天的黑烟,而刚刚还整齐射击的城头,似乎一下子也跟着乱了起来,里面烈火灼烧下撕心裂肺的惨叫被战场的嘈杂完美的掩盖了,把一个错误的信息传导到了倭军大将松平信纲眼中。

战机!

“为了天照大御神,为了天皇,进攻!”

高举的武士刀怒吼中,早已等候的热血沸腾,成千上万的倭军也犹如山洪那样汹涌的发动了第二波进攻,寒光闪闪的武士刀寒光倒映在朝日之下,一双双瞳孔中书写着嗜血的目光,顶着城头上此起彼伏的炮火,蜂蛹的武士大军疯狂的奔跑着。

可狂奔中的各藩武士,浑然没有注意,壕沟中惊恐逃出的諏訪神军。

三百米,一分钟,山洪那样的大军扑倒了土墙的下面,梯子密密麻麻向前支着,铁炮手的铅丸也是马蜂那样飞舞在明军头上。

“可算到了!推!”

声音都嘶哑了几分城头上的沈戎却是亢奋到了极点,他的怒吼中,一罐罐的油罐倾斜着掉了下去,黏糊糊的油沾染在火洞前惊愕的脸上,惊愕的也旋即变成了绝望,随着一个火把丢下去,几米高的火焰蒸腾而起,梯子和梯子上的人瞬间成为了羊肉串,不像人那样的惨烈吼叫中掉进这火洞里。

没有三分三,岂敢上梁山?这次携带的杀人家伙甚至比粮食都多,出发前,毛珏已经打定主意,要把倭国杀成一片血海。

既然你不愿意被炸死,老子就烧死你!

而且毛珏的三板斧还没有使完,就在火焰蒸腾,让进攻的幕府军停滞不前时候,两声号炮又是自两边一直没有遭遇到进攻的海滩阵地响起,土墙门轰然洞开,下一秒,大地都随之颤动起来,紧接着,这些武士眼中就被铺天盖地的骑兵所填满。

“哇哈哈哈哈,小撮把子们,你刘家爷爷来了!”

也许人品不咋地,可是战场搏命却是绝不落于人后,刘兴祚等刘家五兄弟打头,奔腾的骑兵就像死亡骑士那样拖着来自地狱的冰冷,猛地撞向倭军军腰。

另一头,刘冲亦是血灌瞳仁,他身后,愤怒的铁义骑兵带着决一雌雄的傲气,同样在咆哮中狠狠撞进了战栗的倭军阵中。

马鸣,血溅,矛起,头飞,甚至松平信纲没反应过来的功夫里,两支高速移动的骑兵手术刀那样切近拥挤臃肿的队伍中,将混乱惊恐的武士们切的支离破碎。

已经是骑虎难下,不等惊怒的松平信纲下令,倭军两翼,数以万记的兵马焦虑的剥离本阵,冲了出去,鼓声轰鸣中,跟着骑兵后面,汹涌的东江甲兵端着刺刀亦是毫不示弱向前而进,死死咬住这已经困在了长崎围城下的一支倭军孤军大海上,靠着岸边的东江巨无霸忽然活过来那样咯吱咯吱的铁链子声下,一门门黝黑的大炮伸出了炮舱。

一场远比松平信纲想象中还要残酷,还要血腥的大战就此展开……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一十五章.红包

整个亚洲,谁才是最善战的民族?

有人说是蒙古,成吉思汗的威风遍布欧亚大陆,铁蹄下亡魂数以亿计,有的说是突厥,塞尔柱突厥一度令欧洲的战栗不已,还有人说是匈奴,可实际上,最善战的是我们自己,大汉民族!

向南征服了荆楚岭南,向北征服了崇山峻岭,什么东夷西戎,荆楚苗蛮,蚩尤九黎,无不是败在我们的老祖先手下,华夏先祖占据了整个东亚最适合耕种的土地,一切反对我们的不是被族灭兼并,就是被打的远走他乡,而且还能保持着我们独一无二的文化千百年不倒,华夏,才是最善战,最悍勇者。

今个毛珏是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本来辛苦了整整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把壕沟挖掘到东江的壕沟底下,避开了致命的火器,可靠着刺刀与火油,毛珏再一次正明,谁才是东亚的老子!夕阳斜下,成群的乌鸦带着凄凉的惨叫声,在战场上萦绕不散,上千米的战场上,穿着武士大铠胴丸的尸骸横七竖八的匍匐在地,刀箭长枪亦是插在地上犹如芦苇荡那般。

一股股黑烟自壕沟内冒气,里面的倭军武士已经成为焦黑的永恒,似乎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最后动作,一双双干枯而绝望的手还拼命向上伸着,一张张无声咆哮的大口绝望的呐喊着。

仓皇而逃到底是武士,而站在这片战场,只有东江军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统计出来了吗?”

“回大将,阵一千七百余,焚死一千余,重伤一千五,轻伤不计其数!无法统计!”

“被俘虏的,还有几百多。”

肉不是白吃的,牛奶也不是白喝的,这一天,倭军先后阵溃多达三次替换了六七个旗本军将,就算看尸体都能看出来优劣,端详着眼前,再听着军师黑田三兵卫的话,松平信纲那张倭人鬼子特有满是横肉的脸,忍不住剧烈的抽搐了几分。

一天时间,他打没了十万大军的二十分之一。

封建时代的冷兵器部队,伤亡十分之一就足以令全军崩溃。

就在松平信纲全身哆嗦时候,一个满身是伤的倭军母衣众骑兵居然是忽然从缓缓后撤回土墙的东江队伍中急促的狂奔了回来,到倭军阵前被十几个武士搀扶了下来,拎着就回到了本阵中,这人大腿上被开了个血窟窿,站都站不住,直接被放趴在了松平信纲的面前。

“总大将大人,明国将军送来军信,他退兵回寨之后,允许我军收尸,明国将军让我军速速清理出战场来,明日,他要与总大将大人继续决一雌雄。”

“这些唐贼还敢战!那就战吧!本将要看他们还能起舞到什么时候?”

脾气最是暴躁,幕府大将板仓重昌干脆把刀子都拔了出来,对着后撤的东江军哇啦哇啦的咆哮着,谁知道这一番挑衅意味十足的话,听的刚刚气的浑身哆嗦的松平信纲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了下来。

“大明果然是礼仪之邦,既然如此,传令下去,命白衣队前去收尸吧!把战死武士的尸骸,就埋在这几道壕沟中。”

“总大将!真填了?”

差不点没喷出来,为了挖几条壕沟,付出多少生命都可以不提了,仅仅悬赏的金子就有千两之多,这才打了一天,就填了?明天还怎么打?顶着铺天盖地的枪火上。

松仓盛家,板仓重仓几个倭人大将脸全都绿了,纷纷不可置信的叫嚷着,然而松平信纲却真仿佛着了道那样,此事居然是满面的轻松。

“打?明天也不打了,各位,散了吧,好生休息即可。”

这更是让一群好胜的武家人差不点没喷出来,眼看着松平信纲真的走了,一大帮武士非但没散,议论声反倒是更加的嗡嗡而起。

就算是军师黑田三兵卫都是被松平信纲这个决定弄得愣了足足几秒,可旋即,他却是恍惚出来,大笑着一拍脑门。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战争的手段千变万化,其实却都不重要,万般手段,都是最求个赢得结果。

幕府发兵的目的是什么?驱逐唐寇,保住长崎这个幕府最重要的对外口岸,热血沸腾杀毛珏个尸横遍野头颅成山固然痛快,可如今却是打不过,全面进攻吃炮子,部分进攻发挥不出人数优势,单挑打不过人家只能是送死,如今还能怎么办?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不战!

别看说是不战,也是战争一向极其重要的手段。

如今整个战局其实很僵持,别看三次作战倭军都战败了,可毛珏一镇的力量还是媲美不了倭国半国之力,远征军没有实力彻底击败这十万倭军,而解决不了眼前的倭军援兵,就没办法全力攻打长崎城,毛珏的最终战略目的就实现不了。

还有就是补给问题,虽然倭军人多,可人家是本土补给,源源不断,毛珏毕竟是隔着大海,吃一碗饭少一碗饭,力量的对比是此消彼长。

只要松平信纲沉得住气,胜利早晚都属于他,这就像华夏战国时候的秦赵长平之战那样,先期赵国主将廉颇就是看的明白秦军劳师远征又一口吃不下自己,固守拖延,拖得秦国焦躁不已却只能徒呼奈何,可一换上赵括,轻军出动的赵军一战就陷入了秦军包围圈,苦战四十多天,四十万赵军死的死被坑杀的坑杀,整个赵国的实力为之一空。

既然当不了赵括那松平信纲就当廉颇呗!他比廉颇还多个好处,他是御三家出身,与幕府关系极其亲近,不受怀疑,只要把战局拖到四月或者五月,他毛珏要么饿死,要么就得空手而归。

不过文人就这毛病,心里明白偏不说,十几个老鬼子在那儿叽里呱啦的还议论个不停,这黑田家的当代智囊也是晃晃悠悠,山寨着诸葛亮摇着个扇子,笑呵呵的出了门。

傍晚六点左右。

在城头火枪手监视下,这些鬼子倒是规矩的收拾着战场,直接将战没者投掷于一条条壕沟中,挖掘了半个多月的大地伤痕又是一点一点的愈合起来。

“今日伤亡如何?”

“四百四十三个!”

这个简短的数字让毛珏亦是忍不住沉默了下,毕竟今个是不记代价干了三波两万七八千鬼子武士,人毕竟不是机器,杀人三千,自损八百也是不能避免,平均下他等于被干掉了半个团,而且照比倭人二十分之一的损失,走的精兵政策的东江军损失比例反倒是更大一些。

尤其是看着底下填埋着壕沟的倭军,毛珏更是沉默不言。

“小毛将军,这些倭人不战了,我们又要怎么去打?”

深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别看李山海在军策上简直是白痴,可他能当上兵曹判书,不可能是个真白痴,大方向上老家伙眼力还是很毒的,对面松平信纲打的什么主意,他也是一目了然,哪怕到了现在,毛珏的计划他还是没有信心,那声音中满是空洞与质疑。

可惜,这事儿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毛珏也不敢打个包票,只能是哼哼着对身旁沈戎一歪脑袋。

“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回将爷,都收拾妥当了!”

“拎上,走吧!今个死人不能白死,起码要把战争红利给老子先收回来。”

“末将遵命!”

背着手,毛珏又是一副神气的模样,从城墙上走了下来。

…………

夜愈发的深沉下来,决战对于东江军明显也是个体力活,一个个火堆中,伊岐岛附近打的海鱼抹着盐巴,就这么直接烤着,这年头渔业远没有后世那般发达,捞上来的海鱼肥大的很,鱼油滴滴答答的落在火里,发出噗噗的声音。

只不过作为主食的米饭与馒头数量今个却似乎少了点。

在土城的最西南方,一面帐篷灯火通明,足足几十个卫士守护在附近,隐隐侧耳听去,还能听到些令人深夜热血沸腾的声音。

后世看过的岛国小电影里,没少有巫女这一元素,今个被东江军实现了,两次诹訪神军进攻,十一个諏訪神社的巫女全被东江军俘获在手,这些妞毕竟是“心地善良”的巫女,今个有不少受到“心灵创伤”的东江将士,他们的需求作为神职人员应当不能拒绝吧?于是乎一百来个有功将士就在帐篷外排起了队伍,一个个接受倭国巫女的“安慰”。

嗯嗯呀呀中,谁都没有注意到,就挨着这么个“高尚的”帐篷,黑的不起眼的小帐篷内,铁义大将毛珏,李朝兵判李山海大人,还有明,李朝两国几个大将都汇聚在了一起,对面,则是几个长得歪瓜裂枣的倭人,甚至居然还有着两个挂着银十字架的洋和尚。

哗啦的一声,七面旗本将旗,四个马印,还有一大堆仪仗被庞大海傲然的丢到了地上,这些东西可以堪称全军灵魂,如果不是战斗到最后一刻,这些玩意绝对不会被缴获,可见今日倭军败得如何惨烈,看着这血迹斑斑的家伙事儿,几个长崎城的目咐,富商代表眼皮子都忍不住跳了几下子。

死寂了一会一个肥的妖怪都会嫌腻不愿意吃的胖子终于打破了沉默,站起来猛地一鞠躬。

“将军的勇武,小人等佩服,就算当年东国越后之龙毘沙门天上杉谦信阁下,也不及将军之武!可将军,为何要将雷霆之怒屡屡加到我们无辜之城的城头?”

“哼,无辜?这儿是哪儿,长崎!南蛮游走之地,从我江浙沿海多少带血的不义之财落入你们手里,你们在暗地里支持倭寇,面对天军来讨时候却在和本将装无辜,阁下不觉得很好笑吗?”

这话听的几个长崎代表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低着头就是一阵叽里呱啦,话是没错,长崎商人收买倭寇赃物甚至都不算公开的秘密,是个事实,可这年头又没有国际法,你大明的将军不去打倭寇,柿子挑软的捏来欺负我们这些商人,典型的不讲理!

还好,就算这些倭人商人还没看明白,在那儿嘀嘀咕咕的解释着,撇清与倭寇的关系,可现场还有两个明理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少和海盗打交道,两个荷兰神父是直截了当的合手行起礼来。

“将军大人的愤怒我们可以理解,将军大人,您要什么条件才能将长崎城从您的怒火下解救出来?”

这话让其他几个长崎代表也是一激灵明白过来,现在就不是讲理的时候,大炮才是道理!就算毛珏现在说白天出月亮晚上出太阳,想要活命的话他们也得答应下来,终于闭了嘴,几个家伙也是盼望糖果的宝宝那样,眼巴巴的张望着毛珏。

也是个痛快人,社会我毛哥,毛珏同样毫不拖泥带水的伸出了两根手指。

“一百万两银子,十万石米粮!”

这话又让几个长崎富商脸色难看起来,一百万两银子还好说,各家分分,也能拿的出来,可十万石米粮,这可是命!如今长崎城可在毛珏的包围之下,要是交了粮食,毛珏不肯退走,全城人挨不了几天全得饿死。

“天朝将军,长崎城愿意出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这米粮,长崎城实在拿不出这么多来!”

“我们来打个赌如何?明天,后天,大后天,三天之内松平信纲不会再敢动一兵一卒,三天世间本将攻破长崎城,把这儿烧成一片白地,就像去年一样!”

赤裸裸的威胁,让几个胖子纷纷打了个寒颤,互相对视几眼,这些人又是胆寒的连忙点着头。

“就如将军所言!”

…………

次日清晨,挨着土墙东南的长崎城角门终于轰然洞开,一辆辆推着粮食银子的车子源源不断的输送出来,开始缓缓充实到了毛珏已经要枯竭的粮仓中,开战到如今,东江军终于收到了第一笔战争福利。

还真是滑天之大稽,城外,十万幕府武士不惜拼死一战,来拱卫这座长崎城,可另一头,长崎城却是将粮食与银子毫不犹豫送到了敌人的腰包中,要是知道,估计松平信纲还不得先气死,再诈尸亲手把这些死肥猪都砍了。

可,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现实,不光这倭国如此,大明何尝不是如此,他毛珏自己还好点,知道不能出售金属铁器等违禁品,可明清鼎革最大的利益获得者晋商集团可没那么多顾忌,这些家族中出过张四维这样宰相还有不知道多少高官的豪族是毫不犹豫带着一切后金需要的商品奔赴草原,需要的时候大明的军事调度防御情报都能成为优良的商品。

这方面,毛珏也不能底气十足的嘲笑这些长崎商人,还好,他也不是精神洁癖者,些许灰色地带,他也忍得下来。

库里又有了鼓鼓囊囊的粮食,就算李山海动摇的心都跟着安稳了许多,继续陪着毛珏接着玩这个大眼瞪小眼的游戏,战局又这样波澜不惊的拖到了一月末,可就在二月初时候,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打破了这股子僵持。

“什么?”

豁然从军凳上站起,满是不可思议,松平信纲咆哮着救住了信使的脖子。

“你再说一遍!”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一十六章.破局

“大将军神算!”

这些天在东江麾下,还有点矜持,时时把自己当个人物,隐隐以毛珏的盟友自居,可今个,井上藤太郎这带路党是彻底拿脸皮子当鞋底子用了,直接狠狠地跪拜在了地上,前所未有的亢奋说道。

“小的麾下忍者传回来消息,那个姓天草的小子果然有本事,岛原城,天草城都反了!肥前肥后的大军都聚集在长崎城,他们背后却着了火,后路被切断,十万幕府军简直是将军手底下的虫子,这长崎城也将再此是将军的盘中之餐,哈哈哈哈!”

也难怪这井上藤太郎兴奋,他是毛珏的狗腿子,毛珏吃肉,总会给他剩点汤,上次长崎之战,他就接着毛珏的势力从一个小小的须古浪人,地方忍者头目一跃成为整个长崎最大的忍者首脑,几乎是一统这儿的忍者浪人势力,这一年,就算是从大阪,界市那头被幕府迁徙来的町人豪强,武士豪族都得对他经纬三分。

如果这次毛珏再发个飙,一口气儿把汇聚了岛津氏,锅岛氏,黑田氏,有马氏,西川氏等等这些九州大名一口气儿全都打趴下,借着毛珏的名头,他这个走狗也可以把触须伸出去,称霸九州虽然有点选,可做个肥前霸王还是绰绰有余的,想着美好的明天,这货就忍不住双眼直冒金光。

看着这货在地上不住磕头的模样,不仅毛珏,就算悲观如李山海,都是忍不住露出了一股子轻松的笑容。

说实话,毛珏的谋略远没有诸葛亮,司马懿那样走一步看十步的本事,可他最大的仪仗就是他是个穿越者,发生过什么事儿他知道,知道和凭空预测相比可简单了不知道多少倍。

就像如今这样,他就知道有个叫天草时贞的家伙,有能耐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叛乱,早在去年攻下长崎城之后,他就托付井上藤太郎几个暗中培植,果然,在毛珏最需要的时候,这把火烧起来了。

而且这天草时贞烧起来的还不是普通的火,他的起义牵扯到了一直处于九州岛一向极其严重的社会矛盾。

禁教!

日本战国后期,西方的葡萄牙人,荷兰人在东南亚站稳了脚步,开始频繁的来日本通商,小日本著名的铁炮就是西班牙商船搁浅鹿儿岛县种子岛时候,被种子岛工匠八板金兵卫仿制的。

铁炮的到来,一开始就给战国的战争带来震撼般的改变,长筱之战织田信长靠着铁炮队一举打翻了曾经制霸天下的武田赤备队骑兵,万历朝鲜之战中丰臣秀吉麾下的铁炮队也给援朝明军带来极其惨重的伤亡。

这种显而易见的好处刺激下!为了获得南蛮贸易利润强化自己,各九州大名也是开始相继开放领地,这个时间段算是古代日本与西方交流最繁多的时候,一系列舶来品进入日本。

可进到倭国的却不只是火器与财富,跟着葡萄牙人,荷兰人的鹿皮糖料什么的一块闯入倭国国门的,还有天主教,从战国后期开始,在战火纷飞的年月里,天主教野火那样在这片土地蔓延起来,已经对本土宗教失望透了的倭国国人争先恐后入教,短短时间,就由九州岛一直蔓延到了关西地区。

这其中甚至岛原藩有马晴信,丰后守大友宗麟父子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他们还曾经组织过少年团奔赴西欧去朝拜教皇。

可惜天主教有点生不逢时的感觉,就在它最蓬勃发展时候,日本战国时代结束了!倭国天下的根本是什么?神道教!天皇之所以有资格统治天下,就因为他们是天照大御神的子女,幕府将军的统治根基也是代天皇治天下,唐传佛教杂糅到了神道教中,还可以与之共存,可天主教教义太狭义了,强调一神论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这让高天原八百万神众往哪儿摆去?

而且倭人的排外性其实是相当重的,后世去日本工作的毛珏同学都直叫嚷这儿混的太难,更何况这个时代的绿毛鬼子?天下稍稍太平,刚成为天下人的丰臣秀吉就开始下令禁教,天主教势力重新从本州岛退回九州。后来大友氏被借口在朝鲜战场失格,被剥夺领地,关原大战后德川家康又杀有马晴信,立有马晴信之子有马直纯为新藩主把天主教的上层建筑也摧毁了。

尤其是为了向德川家表示效忠,有马直纯退了教不说,还对领地内的教徒高举屠刀,手段极其残忍,杀戮也极其广泛,将捉到的教徒包裹在草席子里活活烧死来警告其他信徒,史称大殉教。

可他的镇压激起了激烈的反弹,就算有马家的旧臣都不愿意再效忠他,逼得他被调换领地到日向去,换了松仓重政来当岛原藩主。

偏偏这个松仓重政还是隋炀帝那样的人物,好大喜功,到任之后大搞土木建设,对民间剥削重的可怕,尖锐的社会矛盾不但没有缓和,在他手里反倒是更加尖锐。

这个时候,毛珏发动了第二次长崎之战,把幕府与大名的主力全都吸引到了长崎城下,这给早有准备的天草时贞简直是天赐良机!密谋了一个多月,天草时贞终于在前几天掀起了赫赫有名的岛原之乱,把远道而来的松平信纲后路给掐死了。

这次来,就是要玩个大的,毛珏一直等候的战机是终于出现了,等着井上藤太郎这货马屁拍完,毛珏干脆是猛地拍桌子站起,他的随身左轮直接被拍到了桌子上。

“敢战否?”

“末将愿誓死追随将军!”

听的也是提气,沈戎,庞大海,刘冲,赵铁汉这些麾下将军纷纷猛然跪地,尤其是耿仲明这个粗汉子,更是亢奋的叫骂道。

“将爷您就下令吧!早就看对面那个什么平矮子不顺眼了,您老一声令下,末将就干他奶奶个腿的!”

属于不见兔子不撒鹰那伙的,如今见有利可图,李山海这货该不要脸也开始不要脸起来,跟着也是猛地一抱拳。

“我李朝将士也听凭上国调遣,愿与天朝并肩奋战!”

“好!”

也没有揭破这死老头,毛珏是声音亢奋的大声喝道。

“既然如此,传令,后军登岸,今日大军就出土城,在长崎原摆下阵势,上次俘获那个黑田光秀给老子拽过来,让他带战书给松平信纲,就言本将奉大明天帝之命,讨伐倭寇于此不封狼居胥不回还,让他洗干净脖子,老子这就去会会他!”

“末将得令!”

轰然应答中,一众两国军将战衣盎然的拱手而退,几分钟之后,催人奋进的隆隆战鼓响彻了整个大营。

就算毛珏麾下的备兵,训练量也快超过不少辽镇战兵了,而且就算吃的赶不上亲兵团,地方军屯也是吃得饱饭,穿的暖衣,真要拿上战场也不见得虚多少,就像当年的关中老秦那样,一声令下,在伊岐岛上闲了月余的东江军就像逆流而上的鲑鱼那样,数不清的风帆搁浅在长崎湾,数不胜数的东江军列阵而进,呼喝宣天。

一个武士脑袋三十两银子,足轻脑袋二十两,割上个四五个,就跟买彩票中奖了那样,在东江军眼里,对面的倭人已经是银箱子了,谁不摩拳擦掌?

相比之下,李朝军倒是没那么士气旺盛,不过在毛珏右翼列阵,这么多天训练下来的李朝军也与来时候那群农人变得截然不同,井然有序。

站在了军镇第一排,看着木坪栅栏后面的倭军慌慌张张的跑来跑去,把手头刺刀握的都发烫了,这朴阿大也是双眼瞳孔,嘴里不断的念叨着。

“金子!银子!”

“让你们他娘的烧老子房子,杀了你们,抢光你们的银子!”

宣天的呼喝声,倭人自然不可能没反应,早在毛珏下令擂鼓时候松平信纲已然出了本阵,此时听着那呼啸的战吼声,他是面色无比难看的低着头,忽然间,却是猛地一大脚踹了出去。

咣的一声,才从东江军中放回来,去年被俘的黑田光秀被他踹的死死砸在了后面柱子上,一下子踹的他差点没吐了,痉挛的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明国匹夫,欺人太甚!”

可不仅仅是眼前咄咄逼人的军镇,脸还丢光了,作为鼓舞士气重要一环諏訪巫女“配合”完东江军拍完了小电影,一个个面犯桃花的回了来,战书中还被称呼为下三滥的倭寇,好歹也是御三家的俊杰,松平信纲光秃秃的月带头脑门芯子似乎都气的火星子直冒。

“末将请战!”

眼看着松平信纲那只大角盔都要被喷起来了,幕府重将板仓重昌,这个脸长得跟鞋拔子似得矮子是立马猛地跪下,瓮声瓮气的请战道。

板仓重昌也算是德川家功二代,其父板仓胜重也算是德川家康的老班底儿之一,他麾下是德川家三河武士,这些天松平信纲一直没舍得用这支绝对嫡系,这货还没挨过黑社会毒打,在这儿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

不过他傻,号称智慧伊豆的松平信纲可不傻,这些天毛珏表现出来的强悍他可看在眼里,几天前那次壕决之役,毛珏也不过出兵六千左右,却两次击溃了自己万人级别的两大联队,今天穿一样军服的怎么也有两万了吧?

真要硬拼,其实也未必拼不过,可如今背后可是岛原一揆啊!这儿正堵着自己退路,这头自己和毛珏拼个你死我活,那头背后来个两面夹击,自己就算有二十万大军也得崩了。

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一直在土城中保存实力的毛珏这才咄咄逼人的冲了出来,打出一副老子和你拼了的态度,就是不想放他回去!越是这种情况,越是不能头脑一热。

没搭理板仓重昌,鼻子直喷热气眼睛冒火,松平信纲倒是一伸手把地上跟蚯蚓那样乱拱的黑田光秀脖领子给拽了起来。这货虽然被毛珏俘虏,可在东江吃的也是小鸡炖蘑菇,没受啥虐待不说,倒是养出了几两膘来,如今被御三家的“太子爷”杀猪那样死瞟个不停,豆粒大小的汗珠子自这位战国第一军师的孙子脑门上滴答滴答直趟。

旁边作为军师的黑田三兵卫,见此情景眼角亦是跟着抽搐了几下。

猛地吸了几口气,松平信纲这才把火气强压了下来,抱拳居然是对着黑田光秀猛地一鞠躬。

“请贵使回返大明军营,向你家毛将军汇报,本将,愿意代表幕府,与大明议和。”

“什么?向那些明国八嘎议和?松平大人,这绝对不行!”

不仅黑田光秀傻了,板仓重昌这没挨过黑社会毒打的无知小青年也是愤怒的站了起来,另一头,黑田三兵卫那张倭人中算是秀气的脸颊再次跟着抽搐了下,却是一伸手生生把他给拽到了一边。

除了这货,其他人还不敢在松平信纲面前放肆,没了这个碍眼的,松平信纲又是重重一鞠躬。

“拜托了!”

看似客气,可这松平信纲也是一股子傲气,他这一两拜,口吻却是把黑田光秀完全当做了毛珏那面的人,当做了外人!本来终于回家了,这黑田家的三少爷还满是兴奋与期待,这么一下子,他是犹如没了骨头的丧家之犬那样,耷拉着脑袋没出声,也跟着拜了下,有气无力的回身向军营外走去。

黑田光秀再丢人,也是黑田家的人,处置也得回家处置,这让松平家的人把黑田家的人驱逐出去算什么?黑田三兵卫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不满的神色,歪着脑袋和身边的家臣急促的吩咐两句,又是握着军扇直奔松平信纲奔去,可松平信纲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刚送走黑田光秀,直接是愤怒的一甩衣袖子。

“中军,升帐!”

“哈依!”

几十个小鬼子旗本将军整齐的一哈要,眼看着松平信纲心急火燎的转身奔了回去,黑田三兵卫的不满也不得不咽回到肚子中,跟着阴着脸回转回去。

…………

看似气势汹汹,可使者来了一个来回,仗还是没打起来,黑田光秀回来之后,毛珏也没说允不允许议和,谈谈条件什么的,仅仅是把大营前提了。

论壕,京师三大营都没有毛珏壕,在东江,女人也是不避讳出来工作的,帆布做的帐篷就算拿破仑帝国时候都没做到普及,他是两个阵二十人一顶,密密麻麻的军帐犹如蘑菇那样迅速填满在两军中间的平原上,还有土墙上的野战炮,虎视眈眈的列在了军营前侧。

几乎是同一时间得到岛原城反了的消息,令松平信纲提心吊胆的第一天,倒是算是拖了过去。

更加浓密的火药味中,天色一点点的黯淡了下来,半夜十分,整个大地都陷入了一片沉睡中时候,倭军的后营却是忙碌成一团。

嘴里咬着根木棍,穿着德川家黑色胴丸的武士狗一样扛着枪矛,挎着长刀,草鞋急促的踏在道上,没一个百队面前只有一盏灯笼,被领队武士摇晃的跟鬼火那样。

把黑田光秀当做外人那样打发走的第二个原因也在此了,被俘一年多,松平信纲不清楚他到底叛变没有,机密军事行动是绝对不在他面前显露的。

没挨过黑社会毒打的幼稚小青年板仓重昌算是如愿以偿了,骑着一匹比毛驴似乎还小点的倭马上,挎着把三米多长的朱枪,他是信心满满的抱拳拜别着。

“总大将放心好了,不过是些农人而已,有拳无谋,有咱们德川家一万三河武士,最迟明天傍晚,末将当砍逆贼首级回还!”

他这一副自信哥模样,松平信纲却是没他那么有信心,看着漆黑夜色中急促行进的德川家武士,这位御三家里的太子爷艰难的摇了摇头。

“明国唐贼苦心积虑等了一个月,就是等岛原叛贼,这支叛逆定然没有那么简单,千万要小心为上!不求太快,五天之内能平定叛逆,就算阁下首功!到时候阁下回军,与唐贼决战之时,也用阁下为先锋!”

“总大将就等着好消息吧!”

松平信纲这一番话,估计年幼无知老青年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满是自负的拍了拍胸口,拉着驴马缰绳,他是轻快的一阵小跑,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如果可以,松平信纲真不想拍这个莽夫去,可惜,他没得选择,和愈发军阀化的大明一样,倭军兵为将有更是传统,三河的这支兵马,只能由板仓重昌带领。

别看麾下有十万大军,真正属于幕府的才三万左右,两万人马是如諏訪神军那样自大名家领地征召,剩余五万都是九州大名拼凑起来的。

岛原与天草都反了,贺佐藩的锅岛家武士本来是平叛的最好选择,他家着火他不急谁急,偏偏这贺佐藩已经被击溃两次了,正是疲惫之时,而且松平信纲还惧怕贺佐藩军内部万一有隐藏的天主教徒,平叛就旷日持久了。

他拖不起!

其余藩进入贺佐藩的肥前平叛,又有藐视贺佐藩的意思,就算他松平信纲是御三家出身,也不得不考虑政治,况且比起贺佐藩肥前武士,黑田,岛津家的人似乎也没强出多少。

那还不如用自己放心的,幕府直属武士去进攻!幕府替麾下大名平叛,也是名正言顺,更加为日后幕府干预大名领地创下先河。

于是乎政治面前,军事让路了!

这头,松平信纲还在忧心忡忡的为三河军团送着行,却浑然没注意,海面上几条帆船正静悄悄的排列一起,两个海怪那样明亮的大眼睛贪婪的盯着陆地上。

随手捧起一杯茶,丢下望远镜,毛珏是舒坦的干了一口,揉了揉暖烘烘的肚子,一句话都懒得说。

倒是阿德蕾娜这妞,兴奋的看个不停,一面还炫耀着她刚得到的华夏先人智慧。

“孙子兵法云,不知己而不知彼,没战必殆!这松平矮子不知道咱们东江的厉害就罢了,连自己麾下有几把刷子都不知道,他,死定了!”

红毛丫头趾高气昂的欢呼声中,几条帆船扯圆了风帆,却是也慢悠悠的跟着板仓重昌的队伍,向西北的岛原城飘去……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一十七章.白衣妖童

虽然矬点,这个年头武士的忍之道还是不错的,急行军了半个晚上,天才刚亮,三河军团就吹响了战号。

不愧是德川家族的老底子,子弟兵,整个三河军团装备着倭国最坚固的胴足甲具,手持着最锋利的武士刀,长枪,全军还有着两千杆铁炮,只不过在倭国,大炮的普及率是真的低,就算为了攻城,这板仓重昌也不过就带来了五柄大筒,还比防御伊岐岛天守的大筒还要小。

这玩意甚至不要叫炮,叫火枪也差不多,因为这玩意本身就是放大了四五倍左右的铁炮,发射方法有点类似与清末的抬枪,一人扛着,一人在后头扣动扳机,轰隆一下子挺吓人的,可你让他和毛珏的十八磅炮对轰下试试?

不过相对应之下,倭国的城防照比大明朝那动则几米十几米高大城防也真是简陋的可以,就如眼前这岛原城,就是典型的倭国连郭平城堡建筑形式,真正能称呼为城的,只有建筑在小山之上领主旗本们居住的本丸,下面平原上花瓣那样连接着二之丸三之丸,町下等建筑群,这些地方才是真正城市职能所在,可不少根本连城墙都没有。

就如同当年号称天下坚城,让石田三成两万余大军折戟沉沙的忍城,也是几乎连个城墙都没有,该城坚固是坚固在地理位置,整个城坐落在一片沼泽地之中的小山坡上,周围都是泥泞的水田与沼泽,护城河环绕下只有几个狭窄的路口可以走,别说两万大军,二十万大军到了那儿也展不开,只能一小队一小队上去磨,就像赵国马服君赵奢曾所言那样,道险路狭,如两鼠格于洞中,勇者胜!

于是乎这一战让仅有五百武士却力压男儿的甲斐姬名扬天下。

相比起忍城,岛原城城防其实还强点,至少二之丸三之丸等地还围了一圈儿的木头城墙,可惜这儿的地理位置照比忍城可平坦多了根本没什么险要可以阻挡敌军逼近城墙,这也是板仓重昌盛敢打包票一天下城的原因。

虽然隐忍了十来年了,没个人心头都憋着一股子鲜血怒气,可起来造反的绝大部分的确仅仅是农民,幕府军出现的太突然了,军号一出,城头一下子就变得混乱起来,眼看着这一幕,督军亲自上前的板仓重昌禁不住大喜。

“碧海队抱梯先登!幡豆队以铁炮压制,武士有进无退!胆敢阻拦者一律斩杀,今天日落之前,我要拿下叛贼天草时贞的人头!”

尽管说这货是年幼无知小青年,可实际上板仓重昌根本一点儿也不小,这一战时候他已经是年入四旬,小的仅仅是性格鲁莽而已。

而且他丰富的战阵经验,也足够资格让他性格鲁莽,当年德川家对于丰臣家最后两战大阪冬之阵,夏之阵他都参加过,亲自对抗过号称天下第一兵的真田幸村,还真压过丰臣旧党,这人算得上实打实的沙场宿将,打起仗来真有几把刷子。

城头木坪之上,天主教的一揆众杂乱的向下射出箭雨,一米多长的和弓射程实际上才几十米,在碧海队武士挥舞刀枪哇哇乱叫的精神压迫下,绝大部分落在了武士队的前面,就算几个挨近的倒霉蛋挨了射,伤也不重。

不得不说什么将什么兵,几个中箭武士居然凶悍的把身上箭矢给生生拔了下来,挥舞着带血的箭头继续向前夸耀着勇武,鬼狐狼嚎的挑衅中,就算毛珏看了都觉得瘆得慌,更别说一些刚扔下锄头的农民了,尽管有牧师不断的在一边安抚着,可城头上射下来无作用的箭雨依旧是纷飞落下,把城下一片空地射的跟芦苇荡那样。

弓箭之所以被尚且处于原始状态的火枪取代,原因就在这儿!拉弓可是力气活,一个久经训练的弓箭手连续射出十来箭,胳膊也酸了,很难再拉的动弓,需要休息一阵方能继续作战,这还是弓武士,这些农人的耐了就更差了,连续七八箭射出之后,只见提着刀亲临二之丸的板仓重昌盛鼻子里忽然一声怪调哼出来。

“恩~啊!”

刚刚还在轮着刀和军扇哇哇怪叫着挑衅的武士剑豪们忽然一下子让开,端着火枪的幡豆队铁炮手哇哇叫着冲出了七八米远。

黑洞洞的枪口带来的威慑力可想而知,惊骇之下城头有的一揆众居然转身就跑了,就算剩下的摇着牙拉弓也拉不圆,就在一片无头苍蝇嗡嗡中,那些铁炮开火了。

倭人的铁炮,在碧蹄馆之战中哪怕明军都是闻之变色,死伤惨重,更别说这些农人了,就听那弹丸飞过,岛原城一重郭墙木坪上霹雳啪啦就多了一大丛弹眼,后面的岛原一揆众跟下饺子那样向后跌了去。

“一队收!二队上!”

旗本难听的喝令下,放过铁炮的武士闷头蹲下,旋即后队铁炮手再此举枪,呼啸中的铅弹中,又是上百个一揆众掉落,连续射击下,墙头的火力居然被就这样压制住了。

趁着这个功夫接近到了十米范围内,一众刀武士鬼哭狼嚎的乱叫中举着梯子开始了冲锋,每个梯子顶端还挂科了个武士,须臾间,梯子就压到了木头枪上,一个脑袋上白布绣着十字架的一揆众还在那儿大叫着拉弓,冷不丁一个黑影挡在了他脑门上,惊骇的抬起头,下一秒,发自内心的恐惧逼得他疯狂的大喊起来。

咔嚓~

刀锋挥舞,声音随着脑袋掉落戛然而止,拎着人头,冲上城头的武士疯狂的左劈右砍着,寒光闪闪的武士刀几乎一刀一人头,鲜血纷飞,人头滚落,下方顺着梯子上来的倭人武士还像蚂蚁那样滚滚不绝,终于混乱变成了彻底的溃败,上千的岛原一揆众溃败下来,哭喊着向城内溃逃去。

噗的一刀捅进了个反叛军肚子了,回旋抽刀一斩落,咔嚓的声音中,在那叛军恐惧绝望的眼神中,板仓重昌把他连脑袋带肩膀一块卸了下来,鲜血内脏扑了一身,也把这个老鬼子的兽性激发的淋漓尽致,居然俯身就从三米多高的墙头跳了下来,又是连砍了三四人,举着滴血的太刀,老鬼子疯了那样的昂头大叫着。

也像狼群那样,登城的碧海武士队一个个也是嗜血的狼嚎着向前冲着。

仅仅一个早晨,岛原城本丸似乎就这么陷落了。

城门被生生卸了下来,源源不断的武士众自那儿猛然冲进,杀红了眼的武士不管男女老幼,见人就杀,尸骸争先恐后扑倒在街头,鲜血居然汇聚成了小河一般,流淌不绝。

站在本丸高处向下眺望,一道太极似乎清晰的展露在了山下,只不过与道家的平和截然不同,大一点的白色被疯狂的吞噬着,小一点的黑色则是张牙舞爪,凶悍向前,大有斩尽杀绝之意。

“天童!松本骑士战败了!异教徒在屠杀天国的子弟!”

眼看着这一幕,几十个穿着白衣,头戴十字白布的长老已经是冷汗津津,然而,位于他们簇拥之中的,居然仅仅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虽然是孩子,可这孩子绝对不同于一般撒尿何泥的小屁孩,如此喊啥流血,就算这些大人都是恐惧的满头汗珠子,可他居然始终闭着眼睛,平静的背诵着经文,直到那喊杀几乎快到眼前了,诵完一片圣经的天童这才缓缓睁眼,站起,狂风吹拂着他衣袍飘逸的飞动起来。

“苦难与流血,方才能证吾主虔诚之心,这些兄弟在痛苦与恐惧中直接升临了天国,得天父眷顾,我羡慕他们!”

很是神棍的怅惘了一句,白衣天童的目光方才阴了下来,看着已经杀到二之丸与本丸之间长桥的幕府军,一股子格外摄人的凌厉杀机在他瞳孔内油然而生。

“不过疯狂且悖逆的异教徒,也该为他们的罪刑奔赴地狱了,大牧者,下令放黄白之物,先迷惑他们的心脏!”

“得令!”

山下二之丸算是彻底告破了,上万一揆众被追杀到了本丸山城之前,狭小的山道上,左手拎着一颗人头,板仓重昌尚且疯狂的追杀着,这老鬼子的胸口都被血染透了,脸上满是血污的模样犹如厉鬼,眼看着本丸城门也就在眼前了,一股子狰狞的笑容禁不住在他的老脸上绽放出来。

可就在这时候,追杀的倭军步伐却是乱了!

一个个箱子在山坡上打开,岛原藩翻出来的金银钱财,女人的珠宝胭脂,华丽的丝绸布匹噼里啪啦的滚下来。

金银对于每一支军队杀伤力都是巨大的,就算毛珏的铁义镇也是如此,就算毛珏都制止不住争抢,所以他只能是把争抢拖后,就像戚家军鸳鸯阵那样,每个阵都有专门的刀手,在战斗结束之后负责翻尸体,割敌人耳朵当做功劳记录,这才让战兵专心作战,不怕到后头没有功勋分成。

可就算是德川家康起家的三河军团子弟,明显也每有这个预防,见到金光闪闪的金子银子落下来,刚刚还奋勇作战的下级武士开始弯腰争抢,自己乱了起来。

连续砍了两三个人,都没制止住混乱,板仓重昌那长脸几乎气成了猪肝色。

可他面临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觉不同于刚刚那些混乱的农民,足足一千多个一揆众在二之丸逃散的人群背后开始缓缓露了出来,看着他们提刀缓步的模样,本来不屑一顾的板仓重昌脸色变了。

凭着武者的直觉,这些人,绝不弱!

之前跟着领主,不少有马氏的封臣也是信奉天主教的,有马宗纯的镇压与屠杀让他人心离散,他转封日向时候,这些家臣根本不愿意追随于他,留在了本地,这次天主教的一揆,不少经历过战国时代的武士以及他们的后代也是作为中坚力量加入了叛乱中。

“八嘎!幡豆队,铁炮手!上!再敢乱队者就地处决!”

感觉到了不好,板仓重昌疯子那样急躁的整理着队伍,密集的铁炮声可算是让幕府大军稍稍平整了点,可这功夫,那些列队缓步的白衣武士队也是停下了步伐,在距离幕府兵几十米的位置,没个人都取下了背后的大弓,冒着滚滚黑烟的火箭斜指着青天。

站在本丸天守阁,白衣天童的嘴角再一次勾起了个阴狠的弧度,一声空幻的话语自他口中发出。

“焚世净火,起!”

板仓重昌惊愕的神色中,千支火箭拖着黑色的尾巴,落在了自己队伍中,些许伤亡对他来说微不足道,可令他不可思议的是!

身后!

木桥,二之丸错落的房屋,一股股冲天而起的大火就像个魔鬼那样张牙舞爪汇聚起来,桥上,身上起火的幕府武士鬼哭狼嚎的翻滚着,最后惨叫着掉进壕沟中,街道间,刚刚还在疯狂抢掠的三河子弟也是丢盔弃甲,咳嗽着四处逃散着。

“好狠!”

哆嗦着好半天,板仓重昌这才艰难的喊出了这句话来。

火攻在军事历史上不罕见,可是连自己都不放过,与敌共亡的火攻却是难的一次,早就料到一揆军绝不是幕府讨伐对队的对手,刚拿下岛原城,天草时贞就下令把四野的油脂柴火全都堆积在二之丸三之丸内,早就打算好了用烈火来决一胜负。

街道间,亲手放火的十字一揆成员跪在地上,大声而痛苦的祈祷着,最后在烈火的吞噬下惨叫着消失在火焰中,刚刚作为诱饵被杀戮的信众流淌下的鲜血亦是缓缓干涸。

山坡上,在那些家臣武士组成的中坚带领下,成千上万头上佩戴十字的一揆军疯狂的扑了下来,迎着冲天的黑烟烈焰,天守阁上,那白衣天童年灵动而妖异的起舞着,听着耳畔那凄厉的厮杀声,猛地提起了太刀,幕府大将板仓重昌又是猛地冲进了人群中。

“撤!”

…………

板仓重昌的勇武的确足够资格支撑起他的鲁莽来,就算是身陷重围,带着残余的三河武士,他居然从火场中都能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下午一点十分,陷进城半天的三河军团重新涌现在了烈烈燃烧的岛原城下,只不过早上进攻时候的上万兵马,如今就剩下四千出头了,看着一个个烧黑了脸的部下,再想着昨天他夸下的海口,板仓重昌是老泪纵横。

跪在地下,这老鬼子干脆扯开了腰带,把肚子露了出来,狠狠拔出肋插就斜在了腹部上方,昂头高喊着。

“板仓重昌有负总大将重托,无颜回去,再此剖腹谢罪!铃木十郎,我死之后你为将军,把三河军团带回去!”

“将军不可啊!”

眼看着板仓重昌拎着刀就要切自己肚皮玩,惊慌下十几个家臣旗本都是跪了过来,惊骇的拉扯劝阻着。

可就在板仓重昌万念俱灰时候,真正的绝望又降临了,猛地拽住他拿着肋插的手,被他喝令为继任的铃木十郎疯狂的向身后指着。

“将军,您看!您快看!”

海风呼啸中,海岸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成千上万的大小船只,有关船,有小早,有平沙船,看那模样都是倭船,然而,一条条船上高高悬挂的八幡大菩萨旗帜,清晰的向板仓重昌传达着一个讯息。

老子不是自己人!

“倭寇!!!”

拄着满是血污的太刀站起,板仓重昌不可思议的大声吼叫着。

岛原城头,那一袭白衣的天童,又是妖怪那样,站在了洞开的城头上…………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八章.灭你希望

孙子兵法云:不知己而不知彼,没战必怠!

松平信纲自以为研究透了对面的毛珏,也研究透了自己麾下的板仓重昌,可事实证明,他哪个也没研究透,当少了一多半的德川家徽被送回长崎军营的时候,这老鬼子也是绝望的差不点没直接来个跪地剖腹割肚皮。

一万多德川家的精锐三河军团几乎全军覆没不说,还带来了个更加恶劣的消息,两万余东海倭寇海盗汇入了天草时贞的天主教一揆中。

还真是值得讽刺,被毛珏拿来当做借口的就是倭寇,到头来,倭寇居然作为了毛珏的杀手锏,重头戏,在背后捅了幕府重重的一刀,十万大军毛珏一口吃不下,借着自己一个疏忽大意,先啃下他一万。

本来仅仅处于危机的局势,开始向崩溃发展了。

“总大将,这,这怎么办啊?”

“板仓重昌丧师辱国,罪当切腹!”

不得不佩服,论悍勇,这板仓重昌的确是幕府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将了,上午遭到了火攻埋伏,下午又带着残兵与突然出现在海上的东海群盗整整搏杀了一个下午,这厮居然活着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千来个残兵败将。

只不过勇猛也有个尽头,身上插了十多只箭,还中了几枪,回到长崎大营之后板仓重昌是直接让人抬进来了的,此时正趴在席子上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大明的书生士大夫遇到事儿先不管如何解决,先推卸责任互相攻讦一番再说,这倭人的大名,家臣们也没强到哪儿去,这时候不想着怎么突围,先是互相攻击,闹得一个中军都是吵吵嚷嚷的犹如市场一般,听的松平信纲更是头大几分。

“八嘎!”

还真是贱,一声火冒三丈的大骂,屋子里十来个大名还有麾下亲信家老一起闭上了嘴,一双眼睛通红,这位幕府的伊豆智囊平时那副温文尔雅消失的一干二净,咬人的狗那样颤抖着腮帮子咆哮着。

“仗还没输呢!我军还有数万石的粮食,九州之乱的核心就是这些远来的唐寇,只要灭了他们,一揆还有浪人就是刀上之肉,传本将军令,明日辰时,全军出动,与唐寇决一死战,争取两日击溃唐寇明人,回军平叛!”

“哈依!”

一大群老鬼子连滚带爬被撵出了中军,,就连半死不活的板仓重昌都被抬走了,帐篷内又剩下了松平信纲一个人,刚刚压抑不住的愤怒再一次爆发出来,忽然又是一声八嘎,从刀鞘里拔出武士刀,御三家的人杰像个疯子那样挥刀照着桌子就砍了过去。

爽快的咔嚓一声,桌子一份两半,上面乱七八糟的文椟毛笔散乱了一地,跟着这些东西一起散落的,还有这位德川智囊的战心,一系列变故,他已经冷静不下来了。

…………

但这个人的确够果断的,知道翻盘点在哪儿就丝毫没有迟疑,仅仅第二天一大早,九万多倭军再此拉开了战线,以藩为单位,黑压压的武士蜂蛹的奔出军营,汇聚成六个大方阵,在呼喊中发起进攻。

“来的还真够及时的!”

人以上万,没边没沿,更何况九万多大军,四舍五入就是好几个亿了,清晨的朝阳照过去,数不胜数的兵刃倒映出简直如刀山一般的寒光,昨个傍晚才回来,惊醒后跟着自己麾下出营瞭敌,看着铺天盖地那样密集的脚步,就算毛珏都是有些眼晕的揉了揉额角。

“他要犹豫个两三天,就算诸葛在世都翻不了盘,昨日败军,今日既不计后果发动猛攻,这松平信纲真是个人才!”

“将爷,那我们如何应战?”

别看倭人铺天盖地,几个东江铁义镇的傻缺非但一点儿畏惧都没有,反倒一个个还扒拉着手指头,算计着今个能斩多少首级,回去又能换多少军功,眼巴巴的,耿仲明这厮还兴奋巴巴的抱拳请战,看得毛珏却是一口气憋得两眼乌黑。

“应你妹的战啊!老子就这点家底儿!谁他娘的跟这个帮小鬼子硬拼?传老子军令,三军后撤,撤回土城!”

“可,将爷,咱出城不就是和这些小鬼子拼个你死我活吗?”

还是不甘心,庞大海这货在那儿眼巴巴的问着,这回毛珏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庞将军勇气可加!给你二十人给大军断后,第二团,给老子撤!”

头都没回,毛珏直接朝后走了,在那儿还发愣了好一会儿,眼看着一个个混球拍着自己肩膀,同情的张望两眼之后也是大摇大摆跟着自己家将爷向土城退去,耿仲明这厮还大言不惭要帮自己照顾新娶的小妾云云,几秒钟之后,庞大海终于悲催的醒过神来。

“将爷!小的……,小的不敢了……”

…………

刚刚还是说玩笑话,可断后转眼又成了个世实,这次算得上毛珏的指挥失误了,没想到倭兵来的如此果断,用来装逼炫富的明亮帐篷这时候又成了累赘,这头还没等拆营完毕,对方已经杀到鹿寨壕沟边上了。

庞大海和耿仲明是一起被派到后边成为了殿后卫队,不过好歹不是派二十人来,而是第二团全团留下,刚刚还蔫吧的庞大海一团在手,似乎又变成了活老虎那样。

“射击!”

“发爷!”

作为火器部队,到了那儿都是挖壕沟的,站在鹿寨壕沟后面,对着蜂拥而上的倭人武士群,明军燧发枪手毫不犹豫的抠响了扳机,对面人太多了,甚至不用瞄准了,只要在射程之内就不愁打不到人,炒豆子般密集的枪声中,整齐的倭兵方阵立马就如同暴露在冰雹中的玻璃那样,飞快的裂出一个个尖锐的断茬,中弹的武士争相恐后匍匐在地。

可火铳居然还是威胁最小的一个,毛珏这厮出城纯粹是为了装逼,给松平信纲压力,让他不敢大军后撤去平叛,压根他就没想过去和九州幕府官军在这片小平原上拼命,整个军阵前,毛珏又是埋满了密密麻麻的地雷,这冲进一百来米,当初諏訪神军遭遇到的地火雷狱,这些幕府正兵也算是尝到了,这头举着长枪刚开始发动冲锋,脚底下就是一声巨响,两三个地雷一起被踩爆,足足几十个倭兵被气浪掀翻,鲜血绚烂的挥洒下来。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就像地绽莲花那样,美丽而残酷,就算是已经做好准备不记代价发起进攻的幕府大军也是抗不住这种代价,督军的岛津家,锅岛家,黑田家老中不得不急促的下令停军,再一次把挥舞着三四米长的长鞭手调到了军阵最前面。

啪~轰隆~啪~轰隆~

这这种笨办法对付土地雷效果还真不错,除了偶尔有挨得太近,被炸个断手断脚之外,挡在前方道路上的地雷一个又一个被无意义的排掉,毛珏大营还是缓缓的被这些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倭兵给夺了下来,只不过这个功夫,毛珏早就带着部队打包开溜了,毛线都没给他留下一根。

加上李朝“精锐”,熊津雇佣兵团,九千多人马在土城下壕沟里列起了三叠阵,三排寒光森森的刺刀向外列着,头上,近战肉搏一般,射击却也照样训练有素的后备兵也把密密麻麻的火器压上,九十多门大小火炮一字排开,刚刚还被撵的有点狼狈的胖大海这会儿是完全回过了血来,站在壕沟头上,吐着唾沫跳着脚,跟泼妇骂街似得啥埋汰往外骂着什么。

“小鬼子!你们不追着大爷屁股闻味闻的挺急吗?大爷我就在这儿了,有能耐你们来啊!我叉叉你三大爷个腿儿!那个来和大爷我大战三百回合啊!”

追过了毛珏的大营,听着庞大海这货的破口大骂,二百米距离外,倭兵却是再一次停住了步伐。

就这么一道低矮的土墙,浅浅的壕沟,却是幕府军挥之不去的梦魇,两次了,就在这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土墙面前,什么九州第一剑豪,东南第一弓取不知道倒下了多少,那低矮的墙头仿佛永远不可能触碰到那样,再强悍的武士,一颗子弹穿胸而过,也得永远的躺在那儿。

可没停留多久,后面凌乱的脚步声中,纪州大弓手组成的督战队又是占据了整个的军阵后方,寒光闪闪的箭头秒着自己人的后脑勺起来,黑田,锅岛,细川,水野,有马,岛津等各家的领军旗本武士家臣同样被松平信纲给圈了起来。

“诸位,刚刚本大将得到了个消息,松浦浪人们与岛原一揆汇合之后,并没有向长崎城支援过来,而是向东北进发,刚刚在中午唐津藩富冈城被攻破!”

“各家主力皆聚集在此!如果大军被眼前的唐寇缠在这里,九州如何?不需要本将细说吧!”

这一番话,让几个九州大名全都忍不住重重咽了口口水。

为了援助锅岛藩,几乎全九州的主要兵力都聚集在了这里,十几家大名都是精锐齐出,余下藩里的都是些老弱残兵,不然岛原藩如何这么快被攻破?

哪怕昨天,这些九州大名都没有像如今这般切肤之痛,本来据说岛原一揆就有三万之众,加上松浦水贼众,东海海盗众不下五万,这股力量,估计九州最强的岛津家都抵挡不住,想着这股力量犹如秋风扫落叶那样扫过整个九州,没个旗本武士火都烧到了嗓子眼儿。

接下来几分钟,这些高级武士几乎全部散布到了战场第一线,尤其是担当前锋的萨摩藩岛津久章。

一把武士刀高举,这家伙犹如疯子那样踹着他那匹挫马在军前狂奔着。

“总大将有军报!岛原一揆已经直奔北九州而去,大家的禄天家役全都在这些叛逆畜生的蹄下,想要保住岛津家,就必须击败了眼前这些唐寇!”

“岛津家的男人们,保卫乡党,就在今天!给我冲,杀光这些唐贼!把他们的头颅系在马下,然后再回头将那些海寇斩尽杀绝!冲啊!”

没什么比家更重要了,松平信纲这一席话,的确犹如一针鸡血那样狠狠捅进了每个武士的血管,在密集的几乎把心跳撑破般战鼓的擂打之下,呼的一声,倭军前锋就像是绝口那样,数不清的武士高举着长枪,铁炮,轮着武士刀,悍不畏死的发起了新的冲锋。

“你大爷的!真来了啊!”

惊愕中,一屁股直接从壕沟上跌了回去,庞大海那吨位,土城似乎都摇晃了两下,可就算是面对疯了那样的倭军,也丝毫没有动摇东江铁义军的士气丝毫,倭人是热血沸腾的野兽,铁义军则仿佛一架没有血肉的机器,在各自团长官的喝令下,一个个团毫无感情的从壕沟斜坡上露出了头。

两边海岸,分为了两支的东江舰队亦是开始窝成了那个死亡圆环,最外沿的帆船侧舷,铁链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一门门黝黑的铸铁重炮凶残的探出了它沉重的脑袋。

要是靠着手头这点军队硬拼,毛珏是打不过,可在他的主场上和他硬拼?毛珏还真不怵谁,也是嘹亮的战号与战鼓响彻了整个土城,狰狞的一抹鼻子,亲手扛着大纛,毛珏是疯狂的狞笑着。

“狗急跳墙?今个本将就把你最后一股希望彻底抹杀!开炮!”

墙头的大炮先开始了轰鸣,紧跟着火枪也开火了,改制过后不管口径还是枪管都扩大了一圈,东江铁义军的燧发枪射程已经打到了一百五十米,这次是一万把火枪齐射,天空中瞬间被蒸腾的火药白烟所弥漫,暴风雨那样的打击之下,还在疯狂冲锋的各藩武士犹如撞到一面无形的墙,噼里啪啦的生意中第一二三四排几乎是一起扑倒,拖着几乎被轰烂了的半边身子,一个岛津旗本踉跄的拼命向前几步,还是颓然的载倒在地。

另一头,马蜂那样榴霰弹轰在了锅岛家的主阵,把一副大弥陀马印几乎被飞溅的鲜血所彻底浸染。

冲过硝烟,踩着尸骸,后面的武士也是举着刀呐喊着奔跑着,城头,同样冰冷的命令执行着,第二排燧发枪手沉稳的走上前来,哗啦的声音中再一次把枪口树下,朝前,几十米内,第二次杀戮巅峰,莲花那样绽放着。

几乎是拼尽全力,拖着一路血痕,才冲到了这壕沟面前,一条胳膊都没了,左手拿刀,岛津家的剑豪声音嘶哑,瞳孔中却燃烧着星星点点的希望,冲下了斜坡,可仅仅一秒后,他的希望就瞬间陨灭,那森然的刺刀犹如机器般整齐而机械的扎出,手头代表着武士骄傲的军刀被轻而易举磕飞,紧接着冰冷的钢铁扎进胸膛,整个人居然都被甩了出去。

几乎一排前排的陨灭,对于机器那样的铁义军,仅仅代表着一个战术动作。

杀!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九章.溃退

这算是本次大战中第四次长崎城战役了,不得不赞扬,热血沸腾为了保卫乡党而奋战的九州武士,岛津剑豪们足够勇猛,也足够的悍不畏死,哪怕在炮火与枪火交织的火网中一片片被割倒,依旧一片片的往上上,死战不退。

可惜,此时虽然毛珏的军备绝对拍马也赶不上八国联军,可架不住数量多,还有坚固的工事可供屏障,土墙上面的后备兵民团只要开枪就行,而定在前线的铁义亲兵是训练的甚至像机器了,就算是心头恐惧疑惑着伤痛疲惫,几乎是累日的训练依旧让他们机械那般习惯性在命令中刺杀,换行,一个个战术动作通过长年累月高强度的训练,几乎刻到了他们骨子里。

相比于仗着个人勇武前赴后继的倭人武士,毛珏的麾下更像是一个整体,一台没有个人情感,冰冷的机器。

仗着火力优势与机器那样的冷血军团,第四次也是最大一次的血腥厮杀再一次在日落之前分出了胜负,漫天硝烟中,大地甚至都被海上发射的重炮打的千疮百孔,横七竖八的尸骸遍布的到处都是,几乎全都是黑色,红色等武士胴丸的模样,在激烈的金鼓中后撤的九州武士甚至都打的麻木了,幸存者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伤者亦是忘记了痛苦。

这一天,打的太恐怖了。

壕沟亦是几乎被填满了,踩在脚底下的,全都是尸骸,就这么靠着墙一条薄薄的战线,一天下来,任由狂风暴雨,风雪雷电,硬是没有动摇丝毫。

今天的伤亡甚至还少于前几天,毕竟这一次仅仅是缩在城下防御就行,可就算如此,对方也是九万大军,换着班的发起进攻,有的东江武士奋战中尚且狂呼酣战,可下了火线立马是胳膊都仿佛断掉了那样,连刺刀都端不动了。

许多人回到营房中直接是呼呼大睡,甚至平时最受欢迎的女兵医官这次都视而不见了,让人死猪那样扒拉来扒拉去。

太累了!

这头一个个后备兵抬着担架,急促的鱼贯而出,或者拉伤员,或是搀扶着正兵回来休息,收拾着火铳刺刀,在城头指挥了一整天,火药味熏得嗓子生疼,毛珏亦是终于下了城。

“将爷!”

苏长梅麾下的传信官是下午三点左右就在那儿等候着了,见到毛珏回了张帐篷,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这货就是立马急促的猛地跪在地上,双手拖起军信呈给毛珏,愕然的结果信撕开,急促中读了一遍,再扭头张望向大海方向,毛珏的嘴角禁不住剧烈仙儿抽搐了下。

然而,仅仅片刻,他却又是庆幸的把信扔到了火堆里。

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太大!幸好是这个节骨眼上。

火器部队固然杀伤力惊人,可致命弱点,也是来源于火器,没有火药的火枪还可以上刺刀拼命,可没了火药的大炮就是个大号棒槌。毛珏舰队中,最大的黑珍珠号载重两千一百吨左右,除掉火炮和人员,一条船还储备有三四十吨的火药,几十吨各式各样的弹药,可一炮就需要十来斤火药,最轻的榴霰弹也有十斤左右。

这四次大规模战役加上伊岐岛之战,每一战都像吃火药那样,尤其是今日,倭军不计后果的四面八方攻打,舰炮亦是火力全开,恐怕消耗的火药就有数百吨,继粮食之后,东江军火药的储备量,也终于是见了底。

现在一百多条风帆战列舰就是能拉很多东西的大号棒槌了,返航补充火药,或是找到新的火药来源之前,舰队没法再提供火力。

不过,短时间内毛珏估计也不需要苏长梅再提供火力支援了吧?目光带着愉悦眺望会战场,嘶哑着破锣一样的嗓音,毛珏神情愉悦的下令道。

“让苏胖子今晚把舰队集结到下湾,你下去吧!”

“卑职遵命!”

…………

“官人!喝茶!”

刚打发走信使,那头一声带着邀功般愉悦的娇滴滴声音忽然传了出来,鹅黄色的裙子下,一双莲足急促的向前迈着,端着个托盘带着茶壶茶碗,余乐儿是兴致冲冲的钻进了帐篷。

毕竟是大明朝的女人,这个时代命运就是依附在男人裤腰带下,哪怕强如阿德蕾娜都逃不过这个命运,不论她在东方还是西方。而且这妞对毛珏其实算不上厌恶,不然的话,上次在伊岐岛边,也不会醋意大发,那倒霉的井上藤太郎挠了个满脸花了。

这次难得有机会扮贤惠,这妞是无比兴奋的跑了上来献殷勤。

正好喉咙也是渴的冒烟,想都没多想,美女美茶面前,毛珏是想都不想,在余乐儿美眸亮彩中,举起茶杯喝酒那样豪饮了下去。

“如何,官人,我煮的姑苏铁观音,不错吧?”

很想开口夸奖这货两句,可惜,毛珏是实在开不了这个口了,噗呲一声把茶水喷了出来,犹如火烧屁股了那样,他是提着腿儿就跑。

“哎!官人!将军!哎呀!那是马喝的水,脏……”

“咕噜咕噜~”

附近的铁义军士全都看到了诡异的一幕,自己家将爷跟抽风了似得,一阵手舞足蹈,旋即悲催的一甩袖子,走了,留下他们的四少奶奶满脸呆萌的傻在了那儿。

…………

“红姐姐,为什么吗?”

女人的关系还真是不可思议,前几天还被阿德蕾娜耍了一通,伺候男人上面,两个妞居然不知道啥时候混在了一起,回了帐篷里,有心开始好好表现的余乐儿是悲催揪着自己秀美的长发,苦恼的坐在床上,把小脑瓜埋在了膝盖边上的裙子里。

“这个冤家!非要娶我却不理我!好不容易讨好他,他还……,让我怎么办好吗?”

说实话,毛珏对女人发火时候,除了在江南,冰冷的像个北方冰溜子,阿德蕾娜还真就没见过,就算最开始自己也被这货挤兑的不行,也没见过如今日这般他这么激动的,也是抱着腿苦恼的坐在毛珏的椅子上,她也是思索的凝着神。

然而,茶壶上一股子热气忽然映入了她那湛蓝的美眸子,伸手拽过了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咬牙喝了一大口,旋即阿德蕾娜也是把茶水猛地喷了出来。

“啊?红姐姐,我煮的茶,有那么差吗?”

“不是!你煮的茶,虽然不及苏州煮茶人,可也不是入不了口,可问题是,咱家将爷渴的冒烟了,你给他一壶热茶!他不喷了才怪了。”

哭笑不得的晃着那满头红发,看着这位傻小姐急促而涨红的小脸,阿德蕾娜是无奈且好笑的摆着手。

“我那儿还有徽州产的银丹草,南洋来的胖大海,你去找虎璇去拿,然后冲水给咱们家将爷送去吧!”

“哦!我知道了,这就去!”

“千万用凉水!”

“啊?噢!”

脚儿一软,差点没一个踉跄,猛然醒悟那样敲了下自己小脑瓜,这余乐儿了又是加紧了步伐,看着她慌张的背影,阿德蕾娜再一次笑的如同西方狐狸精那样,却也是带着一股子醋意,笑着恨恨的说着。

“真是给自己找了个活宝,活该!”

不过话说着说着,手上,阿德蕾娜居然是熟稔的把桌子上被毛珏扔的到处凌乱的书录,功勋簿,毛笔,砚台什么的归拢在一起,叠了块布工整的打成了小包袱。

大战过后的一夜,似乎就在这平静中过了去。

…………

昨日那一战,光炮弹就打出去上万炮,消耗火药百多吨,可见战况之惨烈,六次大规模冲锋,被炮火打死的,城头上火枪击毙的,肉搏中被刺杀的,倭人至少丢下了上万具尸体,星罗棋布于长崎城外十多里。

打到了晚上,谁都是精疲力竭了,也根本没有心思打扫战场。

直到第二天,一队队李朝东江联军,这才拎着刀小心翼翼的出了门,天气开始暖和了,死去的武士散发着难闻的腐臭血性气味儿来,不过一具一具的抬到边沿来,翻开领口袋子,还是能翻出不少值钱的小玩意来,这头又是在平整的泥地上挖掘其大坑来,有钱拿,不管挖坑的还是抬尸的,这些人也不抱怨。

不过还是有一队人怨声载道的,朴阿大就是其中之一,一大清晨就匍匐在杂草堆里,看着眼前若隐若现的硕大兵营,快半个时辰了,百来个人,一个动的都没有。

“阿西巴的,老子得罪谁了?被派来这儿送死?咱们就一百多人,对面可是好几万倭寇啊!这要是被抓住,不得抽筋扒皮啊?”

“朴老大,听说倭人最是变态,抓住俘虏,就是麻绳捆绑,然后拿出个三角形木板就垫屁股底下,不把屁股给坐两半了不让下来,兄弟我痔疮犯了,要是被抓住,您老先上吧……”

真叫表面兄弟,听着这隔壁村子连姓都没有的二蛋在那儿巴巴个没完,朴阿大嘴角亦是跟着抽搐了几分,不过回头张望了下战场上影影绰绰收尸的联军,他脸上的肌肉跟着也跳动了几下,一伸手,把后背上的那个木头圆盾给摸了下来。

“三角木板硌不硌屁股老子不知道,老子现在知道的唯一一件事儿,再不动手,回去都得被兵判扔进海里喂鲨鱼,你们动不动手老子不管了,反正老子是死也不愿意喂那畜生,老子先走了!”

拖着刀盾,这朴阿大耗子那样猫着腰居然是直溜溜的奔着对面倭人军营就奔了过去。

“朴老哥!喂,朴一生!”

惊骇的连续伸出手,也没抓住朴阿大衣角,回头张望一眼,二蛋是生生打了个哆嗦。

来参了李兵判的民团,应该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到了军中,他们才见识到这些文武两班是多么把贱民不当人看,行船那几天,就算是生病爬不起来的,只要没完成李兵判的命令,直接活生生扔到海里,眼看着那些倒霉鬼被跟着船的鲨鱼撕咬着,那恐怖的模样,估计会成为不少人一辈子的梦魇。

真是宁远被倭人一刀杀了,来个痛快,也不承受那肉体精神上双重折磨,一咬牙,这二蛋也是壮起怂人胆,跟着就溜了下去。

有了这么个带头的,李朝百人奇袭队,也终于是争先恐后遛出了藏身之处,从各个角度摸向了倭人大营。

“一,二,三!起!”

踩着队友的盾牌,朴阿大率先一个跳步越过了倭人两米多高的栅栏,这货估计上辈子是个山贼,猫一样步伐轻盈的落在草堆上,可没等他警惕的缩向后面隐藏自己,炮弹般一个黑东西咣当那样飞了进去。

扑通!

“阿西巴的,哎呦,老子的腚,疼死我了!”

还是太缺乏经验,一落地,这二蛋是捂着屁股,悲催的先哭丧了起来。华夏一句古话叫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他这是一猪队友无能,带队友见阎王啊!差不点没哭出来,上去猛地捂着他那张臭嘴,朴阿大悲催的就把这货给拽到了一边儿。

“不想死就闭嘴!”

刀子都比划在了咽喉上,眼看着朴阿大杀气腾腾的目光,这货立马是忘了疼,忙不迭的点着头。

好像幸运之神真眷顾两人那样,好半天,居然一个来查看的都没有,躲了好一会,听着隐约传来外面队友敲着栅栏催促声,两人不得不壮着胆子继续向倭军大营里摸着,不过真有种见鬼了的感觉,马在马圈里啃着干草,营地间火盆还在噼噼啪啪的燃烧着,兵器也是照常的堆着,可别说巡逻的倭军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我去,朴老大,这倭人是不是集体睡懒觉啊!”

“嘘!”

真后悔和这个活宝搭档了,耳朵贴在个帐篷上,朴阿大压低了声音小声比划着。

“里面有人!”

“一会儿咱俩往里头冲!抓个舌头回去,也就完成了兵判爷的命令,是福是祸再此一举,明白了吗?”

狠狠咽了口唾沫,二蛋重重点了点头。

“好!一!二!进去吧!”

咕咚一脚揣在屁股上,全神贯注的二蛋一个踉跄就摔了进去,骇的他差点没哭出来。

“朴老大,你他娘的使诈!哎呦,大爷饶命!”

扑腾一下,这胖子年糕一样趴在了地上,朴阿大说的没错,这儿,真他娘的有人,还不止一个!

可就在这货跪着磕头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帐篷里八九个鬼子,惊愕的看了二蛋两秒,又看了提着刀走进来的朴阿大一秒,扑腾一下,他们居然也是猛地跪在了地上。

“啊哩啊豆害得马斯达~果民达塞……”

“呃,朴老大,他们说什么?”

屁股朝天好半天,看自己居然没死,耳边还是乱糟糟的倭语,二蛋方才壮着胆子爬起来,愕然的贴着朴阿大身边问着。

瞳孔中亦是满是惊奇,朴阿大没好气的哼道。

“老子上哪儿知道去?”

“不过咱们任务完成了,带走,回去给兵判交差去!”

小命保住了?一听这个,智商没高过二两的这货立马是蹦的老高,狐假虎威拎着个倭人武士就往外甩去。

“给老子阿西巴的走!”

…………

“什么?整个倭军大营全都空了!”

还在帐篷里喝着茶水,听着朴阿大的回报,李山海活生生呛出一口茶来,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

张望向大营外,好一会,这个久经政场的老阴逼方才感慨的狠狠晃了晃脑袋。

“两个狠人啊!我李氏朝鲜何其不幸,竟是夹在这种鬼才怪胎中间?”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章.兵者诡道也

兵者诡道也!

翻译的白话一点,就是打仗玩的他娘的个刺激,成功者与失败者有时候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可迟疑不决,傻傻等候的人连成功的资格都没有,这样人根本不可能成为名将。

虽然败了,可这幕府亲藩,伊豆智囊之称的松平信纲绝对有资格称为名将,因为他该果决时候绝不拖泥带水,昨日虽然败了,可他转头反扑的动作连毛珏都没预料到,一度东江铁义军被撵的很狼狈,击败东江军,这也是九州幕府讨伐队反败为胜的唯一办法。

可惜,他遇到的是毛珏,两军的训练,战术思想,武器配备差距太大了,他这是在不公平的情况下发动的这次决战非战之过,一战阵死了上万人。

而这松平信纲又是迅速下了第二个决断,打不过了,逃!

幕府九州讨伐队聚集在长崎城这个倭国最南端狭小的地形上,已经成为了个错误,那么,如何保存最大的实力,体面的撤出战场,或是积蓄力量,或是防守反击,就成了松平信纲这个主将的责任,谁都想不到,刚经历了大败,丝毫不顾部队的损伤与疲惫,松平信纲是直接趁着半夜拔营,向驻本州岛的前国,长门国开溜!

也幸亏毛珏玩的是焦土政策,岛原城再被烧成半块白地之后,倭寇与东海群盗争先恐后的涌入唐津藩,然后再扫荡长崎以北的肥前国。

毕竟海贼的主要目的就是发财,别管抢倭国还是抢大明,天草时贞更是极端,一切不信教的全都是他的敌人,建立人间神国是他的最终目标,两方虽然是毛珏的盟友,可却不是给他打杂的,谁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倭国地盘还真是不大,当夜一点左右出发,凌晨急行军过岛原城,除了板仓重昌麾下那漫山遍野的尸骸之外,并没有遭遇到什么围追堵截,只不过看着那些焦黑的尸骸狰狞恐惧的模样,对于新败的幕府军心再一次来了狠狠一击,许多有亲眷或者是相识的武士捂着脸大哭着走出这片焦土的。

不过这说走就走,似乎还真取得了很强悍的效果,谁都没想到松平信纲逃的这般果断,到了傍晚十分,疲惫的八万大军算是彻底离开了肥前国这个包围圈是非之地,并且赶在了日落十分,抵达了黑田氏的居城福冈城。

这儿处于九州岛最北端,旁边挨着的就是风景如画的博多湾,当年不可一世的元世祖忽必烈与镰仓幕府惊心动魄的大战,就是在这儿进行的,此时幕府的闭关锁国令还没有完全进行,博多湾这处优良港湾内还有着不少的日本商船,此时海风吹拂,血红的残阳在海水中荡漾,煞是好看。

不过再美的景色对于这些精神恍惚的武士们来说,也比不上眼前一万白米饭,昨日奋战了整整一天,从昨晚到今日傍晚又都处于个逃亡状态,倭军多步兵,这上百里的路可全是靠着两条腿儿走的,本来体质上就比不上铁义军,此时一个个武士已经是疲惫交加到精神恍惚了。

福冈藩算是大出血了,这些家伙一到,立马在福冈城下町展开了大肚皮,大米饭一碗接着一碗往肚皮里扒拉,派下去发食的大目付提着饭桶连半圈都走不上,就得回去加饭。

同时从惊惧交加的战场上撤回来,九州大名麾下与幕府亲藩普代家臣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全都聚集在了福冈城天守,也是吃起了宴席。

虽然是贵族老爷们,只不过吃的也没比吃腌萝卜的武士军队强多少,一碗味增汤,一碗茶泡饭,昆布,腌菜几个小碟子,顶多多出来条烤秋刀鱼,算是美味了。

作为亲藩大名,松平信纲还是得到了点优待的,他吃的居然是面条,只不过后世赫赫有名的一乐拉面这时候还没有影子呢,面是中国传入日本的挂面,汤里放着昆布,柴鱼块,后世平常一家对付一口的食物放在这时代也是难得的美食,就看一桶面条在这位御三家中佼佼者面前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见底儿。

参加过关原大战的黑田长政也在早几年间去世,此时的福冈藩也算是彻底落入各种二代的手中,相比于武士,富态的当代藩主黑田忠之胖乎乎的更像个富商,居然连武士的月带头都没有剃,反倒是如同公卿那样在头上挂了个高耸的乌帽子,一笑起来那双眼睛都咪起没了形,加上身上绿色的松锦绣狩衣,看起来活像个西瓜。

闻着面的香味,堂堂藩主居然也是暗自咽了几口口水,也够丢人的。似乎真怕自己忍不住馋,趁着松平信纲又干了第五碗面条,打了个嗝的间隙,这个富态藩主赶紧抱着拳头插言道。

“不知前方战事如何?本殿已经得到了消息,吉利丹徒造反,松浦众上岸劫掠,将军打的很辛苦吧!”

战争终于让松平信纲旺盛的食欲降低了点,放下第六碗面条,他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头道。

“唐贼势大啊!幕府大军竭尽全力,竟然不能破贼,恐怕用不了几天,唐贼也会兵临这福冈城下,还望藩主大人早日做好防御准备,某惭愧啊!”

听着松平信纲说的严重,其他的一些藩主大名,家臣藩士亦是忍不住叹着气,放下了饭碗,尤其是唐津藩,贺佐藩几个,如今肥前筑后国都在岛原一揆与东海海盗的攻击范围之内,不管锅岛氏,细川氏,哪怕是躲在最后面的岛津家都是感觉到不安,本来是唐寇去打劫一座长崎城,这打着打着,谁都不明白怎么就变成战火在整个九州岛开始蔓延开了。

不过这里头最淡定的居然还是那肥乎乎的黑田大人,满是不在乎,这家伙是大大咧咧的一挥巴掌。

“将军不必忧心,这唐寇固然来势汹汹,可咱们是什么人?源氏与平士武士的后代,当年就算席卷天下的蒙古人,不照样在咱们天照大御神的俯视下全军覆没吗?”

“况且,幕府已经发布了九州征御,本殿刚得到命令,将军大人亲自下达万国征集令,近畿,中国,关东的武士也开始了集结,只要再有十来天时间,就会有八万大军集结在周防,到时候还怕他什么唐贼吗?”

别说,这西瓜这番话,还真是起了定心丸的作用,一帮子藩主大名听的是终于脸上冰霜化解,露出了笑容,被攻陷的唐津藩,小城藩几个大名还拍拍马屁,言将军武运昌隆什么什么的,那边的岛津家几兄弟则是酸溜溜的接着往肚子里灌着茶泡饭,就算松平信纲自己都是忍不住放松的又举起了筷子,然而吃没吃两口,他的神色忽然严峻了起来。

猛然站起,把碗一丢,这人居然仿佛疯子那样猛地拽住了黑田忠之的衣领子,一米七的个头差点把一米五的西瓜给活活拎起来。

“幕府怎么可能下达九州讨伐令?黑田大人,你又是如何而知的?”

这年头可不像后世,千里万里一个电话搞定,就算八百里加急,这儿江户两千多里地,也得走三天,来回就是六天,而岛原之乱不过开始于十一天前,第五天,天草时贞也不过才是拥有一两千农民,大一点儿的强盗头子而已,还没有威胁到长崎讨伐军,时间上,幕府怎么可能有如此快捷的反应速度。

“自将军大人亲自传达下的公文啊!擅传军令可是要罚剖腹的,本殿如何敢冒这个险?来人,把将军殿下的军令呈上来!”

在九州督军务已经有半年之久,毛珏没来时候这松平信纲已经开始组织九州唐防役,幕府的军令他是不可能认错,而且看时间,的的确确是三天前批发的,看着这东西,他更加是忧心忡忡的拎起了黑田忠之的衣领子。

“早在六天之前,你就知道岛原一揆还有松浦浪人入寇的消息?”

“我,我是得到些消息,可本殿没证据啊!只能派目付把消息传递到江户,传递给老中青山大人决断,青山大人如何决定的,本殿也没办法啊?”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怪他松平信纲自己,有一句成语,恃才傲物,后世日本人地域歧视中尚且有些瞧不起九州人,更别说如今他这个伊豆智囊了,除了驱使这些九州势力,他还真没把这些九州的土包子放在眼里过,估计那时候黑田忠之与他提岛原之乱会变得不可控制,他也不带信的。

拿着那封军令,脸色足足变幻了好几个颜色,又是猛地推开了窗户,看着天守下面浩瀚的博多湾,再一次猛地回过身,这老鬼子喊出了句令所有人都是愕然的话语来。

“明日,全军渡海,去江户!”

噗呲~

萨摩藩的领军岛津光久干脆把一口味增汤都给喷了出来,剧烈的咳嗽了好几下,他刚才无比愤怒的站了起来,恼火的破口大骂叫嚷着。

“松平总大将,带着大家去江户,你要造反吗?”

“我们是长崎讨伐队,去江户做什么?《武家诸项法度》可是申明,藩主大名擅动兵者,判处剖腹!”

唐津藩的寺泽中信也是不结加愤怒的叫嚷了起来,现在整个九州都在松浦海盗与岛原一揆的威胁下,这个时候让他们抛弃九州,跟着莫名其妙跑到江户,简直是滑稽!

也是急得满头汗珠子,松平信纲是无比暴躁的抖落着手头那张军令。

“唐贼中有精通兵法者,这分明就是调虎离山!唐贼有大船,不比蒙古藩人,三千里海疆任他们驰骋!一但近畿兵力抽调九州,到时候唐寇就可以一泻千里,驰骋关东,整个天下当震动!”

别说,这老小子的头脑还真是快,几件不联系的事儿加一起,就让他推断出一个恐怖的结果,听着他的怒吼,整个天守阁内又是鸦雀无声,十几个大名藩主愣愣的看着他。

可旋即,绿西瓜黑田忠之仿佛把一盆冷水泼在了他身上那样,在那儿拼命摇晃着脑袋说着。

“《武家诸般法度》,地方大名擅动者,切腹罪,严重者没收领地!总大将这只是你的推理而已,没有幕府的命令,黑田家不会有一兵一卒度过马关!”

“岛津家也不去!”

“此事,锅岛家无法答应!”

“细川家要按照命令,坚守福冈城!”

幕府限制地方大名的规矩,这时候倒是成为了九州大名们的保护伞,听着一个个咆哮大嚷,这松平信纲那张帅气的小白脸差不点没气成了紫茄子,无比暴怒的咆哮着。

“如果关东出了什么事儿,你们担当的起吗?”

“如果根本没有,幕府怪罪下来,总大将你担当的起吗?”

争吵的跟斗鸡那样,气到极点的松平信纲干脆咣郎一声猛地把武士刀给拔了出来,眼看他的架势,那头岛津光久也是狞笑着猛地一拔刀,大步窜到了天守厅中来。

“来啊!九州的剑豪会怕你关东武士后代!”

可眼看着一场蛇狗斗就要展开,坐在松平信纲推开窗户那一面的高锅领久却是猛地叫嚷起来。

“船!唐船!”

一句话,整个屋子内每一个人都没了争吵的心思,一群人不可思议的冲到了窗边,推开了窗户。

入眼处,是一副令人恐惧的模样,黑森森的海面上,同样黑森森的帆船犹如幽灵那样逼了过来,那数量,整个博多湾的外海全都被占据了,隐隐的划水声就像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在耳旁轻轻的呢呐声那样,听的松平信纲冷汗湿透了大半个后背。

正如他刚刚那句话那样,毛珏有船!他就跟英雄联盟里的蒙多那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甚至比松平信纲还要狠!昨个晚上,毛珏上船时候甚至还要早于幕府军开溜。

而且船上也可以睡觉休息,吃饭补充体力,相比于自昨个大战开始就一直没得到过休整的幕府大军来说,铁义军的状态完全恢复到了巅峰时刻。

幽幽的月光下,整齐的东江武士胸口携枪,犹如雕像那样整齐而一动不动的列队在甲板上,只有他们瞳孔中倒映出来的狼一样森然神光,这才微微给这些地狱出来的武士佩上点生灵气息。

这次黑珍珠号是冲到了最前面的,略微弯着腰,阿德蕾娜帅气的把手掌搭在额头前向前张望着,小嘴中不住地冷笑着。

“就凭这些民团,也想和我铁义的正规军较量,哼,天方夜谭!”

“将军大人,您说是吧!”

也是气势十足套在了全服重甲下,抱着胳膊站在阿德蕾娜身后,可看着她兴奋的回看,毛珏却是没好气的猛地一瞪眼,一声都没吭。

愣了下,阿德蕾娜旋即笑的仿佛小狐狸精一般,讨饶的对着毛珏一鞠躬,这才从他手里接过了将旗,猛地向前挥舞了出去。

“传将令,舰队变镰刀锋阵型,封锁博多湾,庞大海沈戎两位将军为右先锋,自博多湾东角强袭!不记代价为我军夺得滩涂阵地!”

“末将遵命!”

十几个东江大将纷纷按照命令回去准备,难得当了把将军,狐假虎威的阿德蕾娜美得跟小狐狸精似得,看的毛珏又是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一伸手自她手里重新把将旗给抢了回来。

这功夫,又是一声清脆的声音自船舱下传了来。

“将爷!胖大海薄荷煮好了!”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二十一章.腿长加腿软

枯藤老树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松平,他又跑路啦!

夜战到了后世都是个战争难题,就像上次大凌河之战,打到最后毛珏都失去了对部队的控制,全靠着大家不想死的决心一道才浴血杀出去的,况且就算休息一晚上,长时间的疲惫与精神上的颓废也不是那么容易恢复过来的,自己把大炮摆在福冈城下,那些住在下町的武士睡得着才怪了!

毛珏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松平信纲跑路的决心比他打仗的本事强出实在太多太多了,又是半夜十二点,又是故技重施,这货直接给自己来了个仙女散花。

反正老子人多,分开跑!

岛津,锅岛,细川家武士往东跑,蜂须贺,立花什么的往东南跑,他自己的本阵往东北跑,反正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东江军强则强已!却也没强到逆天,基本的兵法规则还是得遵守的,背对着敌方坚城,孤军深入敌军领地,再去追杀敌人大部队?这样风险极大的活儿毛珏可是干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七万倭军主力分散逃跑,况且敌人分成七八股,追谁去?

大半夜的毛珏只能跟开门放狗似得,把刘兴祚兄弟麾下一千多骑兵给撒出去,让他们闻着味咬,谁离得近就咬谁,然后接着困大觉了。

这里头唯一倒霉的只有黑田氏了,这儿,福冈城,是黑田宗家的大本营,当年黑田长政拼死拼活赚取的领地,绝大部分黑田家都在这里跑都没出跑。就算麾下还有长兴藩高政藩两个支脉,可这俩地方绑一块都不如福冈天守阁坚固呢,要是抛弃福冈城撤退,早晚也得被毛珏一一收拾了。

面如土色的黑田氏一家子一面里骂着松平信纲的祖宗十八代,一面组织起全城武士上城防守。

一大早晨,又被秀了一脸的毛珏也是第一个拿他黑田氏来开刀。

…………

“哈哈哈,真是太娘的痛快了!就算将爷不发军饷,这样仗,老子头拱地也要跟着将爷去打!”

部队搬着大炮火药,一条长龙那样的自船上下来,旁边几声神经病那样的狂笑,却是不断从福冈城后面传过来。

刘家五兄弟应该是出身太低,被欺压太久了,心理都扭曲变态了,一个个全是杀人狂。他们率领着夷丁突骑追杀了大半个晚上,非但没有看出劳累之色,反倒是一个个显得神采奕奕的傻笑着,活像一群智障。可惜,没人敢小瞧他们一群智障,一边走着,刘兴祚几个身上棉甲一面还湿漉漉的直往下滴着鲜红的液体,淋漓了一条小道,五兄弟一人手里拎着葡萄串一般的东西,全都是龇牙咧嘴的武士脑袋。

跟着他们身后,那些投降自女真各部,整个辽东战场少有的后金降兵一个个也是红光满面,马上挂着一串串东西,是啥不言而喻。也难怪他们兴奋,不说宰了的这些武士身上的刀,财物,仅仅一个脑袋三十两,那都是笔大钱,昨晚一战,他们是开始发财了。

也不知道哪儿家的武士这么倒霉,让他们给追了上,照着这个架势,这家大名算是基本破产了。

中军跟着毛珏在城下视察战况,扭头看着炫耀的刘家几兄弟,沈世魁是嫉妒的眼睛发红。

跟着毛珏远征倭国,打了这么多天仗,沈家军这个前东江第一军,收获甚至没有从伊岐岛调过来的第十团,山东辽民组成的新军来的大,毕竟这些天沈家军出战只有一次,只有第三次长崎战役。

而且只有自己割下来的脑袋才算是军功,说实话那天杀人最多的绝不是十三个师外加他和刘家五兄弟两支外编这些精锐陆军,而是墙头上的火铳阵与大炮,这些玩意才真不是人操的,看似九万多对战他们不到一万多,真正冲过炮火的倭人部队几乎已经被打拉稀了,稀稀落落几小只,真正冷兵器肉搏压力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还得分成十多分,当然,斩下的人头也就相当有限了。

看着刘兴祚这货把脑袋堆到福冈城前,炫耀的记着功勋,沈世魁父子几个在旁边还真是眼红的要滴血,将近上千个脑袋,按照旧军中成例分,就算赏银得分给亲兵一半,将主只能抽十五两,那也是一万五千两进账了,毛珏发赏可绝不含糊!

“一会都看好了,不是让咱们跟着沈戎那个废物之后吗?他出战咱们就直接跟上去,从后面绕过去直奔倭寇主将,干了他!他娘的,老子和建奴打生打死时候,沈戎那小屁孩还撒尿和泥呢?他能把老子的前锋给抢了?”

大部队先后从博多湾上岸,在福冈城东北角摆下了攻城阵地,看着前面扛着步枪趾高气昂的第四团大步流星向前走着,从指挥部出来,沈世魁扯着他几个儿子孙子,咬牙切齿的也叮嘱着。

这次李山海部没跟张上,除了熊津的李朝雇佣兵三个团外,其余都是东江自己的人马,别说沈世魁,就算那些后备兵都是跟着摩拳擦掌的,眼睛发红盯着城头那倭军一个个晃动的脑袋。只不过一片躁动中,每个人似乎都忘了件事儿,黑田家到底是五十七万石的大名,连败之下,福冈城上现在至少还有两万五千多守军,可东江军加上后备兵,战斗人员数量也没超过两万,还是攻城战。

沈世魁可是经历过万历朝鲜之战,这要是那时候,这等比例绝对称得上苦战了,甚至有没有胜算还不一定,那时候的沈世魁绝对会夹着尾巴躲在攻城部队最后头。可这会儿,对于敌人数量这件事儿,他这个战场老油条居然都给忽略了,因为就算他,都觉得攻下城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战心果然是需要养活的稀罕玩意,就如后金建立在大明头上的军威,那种自信,就算几百个建奴骑兵,也敢对着上万明军发起重冲锋,东江的自信心在一系列战斗中,也是被毛珏终于养了起来,上万人,全是敢战之士!

只不过部下可以膨胀,主将却不可以,一系列的博弈终于见了效果,现在就是毛珏收人头的时间,他是绝对不愿意为了打一个福冈城折上千八百个属下性命的,这头沈世魁他们摩拳擦掌的想抢位置,殊不知毛珏是压根没想着正面攻城,而且主攻的位置也早就有了他人。

这头主力云集,那头真正的胜负手,带着炸药包,混在刘兴祚队伍里的刘冲已经率领部下与骑兵埋伏在了福冈城东南方向,四之丸附近的小枣林里,整个作战计划就是这样,这头一但把全城守军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西门,他在东边就立马动手,玩和义州之战时候一个套路,爆他黑田家菊花。

这帮鬼子师承唐朝,学的本事却是越来越回旋,唐时候平安京的工艺这时候居然失传的差不多了,那种棋盘一样坚固的都会石城在整个倭国都很罕见,福冈城就是属于典型的平郭式连城,上面一个拥有天守阁的鱿鱼脑袋在小山包上,下面连着六个城下町,居民平民的居住地。别看这是黑田家经营了二十几年的老巢,一条鱿鱼张牙舞爪挺吓人之外,真打起来软的很!

才三米多的木桩墙上面立着木坪作为山下城郭的主要防御力,还没有毛珏立在长崎城外的土墙抗炮打,除了立在山上的天守阁这个鱿鱼头难拧下来点,剩下什么外郭下町二三四丸就像是随时可以抛弃的鱿鱼爪那样,毛珏说折哪个就折哪个。

这场攻城战的重点就是在于堵了,就像秦赵长平之战时候一样,只要刘冲的骑兵拿下二之丸通往本丸的城门,把黑田家主力堵在二之丸这个缺乏防御的地区,这头用不了几炮把郭墙打开,这仗就赢了,精神疲敝切士气低落的黑田家武士在后路被堵时候,不崩溃,毛珏都能佩服他。用句英雄联盟蛮王的台词,那就是浙江卫视一场屠杀!

而且正好刘兴祚几兄弟砍回来了脑袋,吸引人目光的道具都有了,要是毛珏能说话,一定会拍着大腿叫一句天助我也!命他们把人头在福冈城下搭成京官,在二之丸墙头倭人武士战战兢兢的目光中,做好全军突击准备的毛珏是全副重甲,带着毛槊几个,摆出一副吓死人不偿命的模样,哗啦哗啦的到了福冈城底下。

咣当一下子把自己的毛字大纛插在了地上,那些矮子发直的眼神中,毛珏整理凛然的吐气开声,一副诸葛亮骂死王朗般的气势,嗡的一下,伸手把战术塞给了身旁军情秘书阿德蕾娜。

没办法,主将爷的嗓子让那一口热茶给烫的,现在还开不了口。

不过这阿德蕾娜也是丝毫不丢气势,真不知道这妞出身到底是什么家族,洋妞就跟梁红玉擂鼓战金山时候那般,也是也是气宇轩昂的打开了战书。

然而念到第二句话,她的小脸就扭曲了……

“城上的小鬼子给爷爷我听着!爷爷毛珏,奉大明皇帝陛下之命,讨伐汝等劫掠李朝,横行不法之徒!”

“老子的手段你们也看到了,说打你们左边蛋!就不打你们右边蛋!这些瓜娃蛋子就是你们的榜样,给你们一炷香的时候出城投降,一炷香不投降的,老子亲自进城,挨个……,挨个捏爆你们卵蛋子!”

当兵的就是喜欢粗话,这霸气十足的战书,整个东江军镇都是跟着高举起了兵器来,杀气腾腾高声迎喝:“啊呼!”

只不过阿德蕾娜一个姑娘家,左一个打你左边蛋蛋,右一句捏爆你的蛋蛋,说的她小嘴都有点发瓢了,脑海中,一副画面也是油然而生。

战场上自己满脸阴笑,嘿嘿冷笑着拔下来两个倭兵裤子,的双手捏着两个倭军武士的蛋蛋,然后在俩倒霉鬼恐惧的神色下一声狞笑,狠狠握紧拳头,噗呲~

小脸通红,赶紧狠狠甩了甩脑袋,把这个可怕的形象甩出脑海,战书重新塞回得意洋洋的毛珏怀里,阿德蕾娜悲催的又是没好气白了毛珏一眼。

这头阿姑娘的表演已经很成功了,聚拢在二之丸城头的倭人武士也是越来越多,别看阿德蕾娜说的江南官话,懂得的也不在少数,一帮子小老爷们恐惧的捂着裤裆向下张望着。

这头狠话放完,就在那一千来个被骑兵追杀打垮的人头堆下面,一个香炉被摆了上去,还以为自己是主攻先锋,沈戎也是满面狰狞掏出了火镰,伸手就要把香点起来。

谁知道这时候,一直紧闭着的福冈城西门,忽然哗啦的一声洞开了开,吓了一条的沈戎差不点没把香炉给砸到自己脚面上。

“嘿!这帮矮子还想出城野战?”

真犹如受到了莫大羞辱一样,哗啦的声音中,刘兴祚,庞大海,沈世魁,李九德这些东江战将齐齐的把刀子都抽了出来,身后咔吧咔吧乱响里,一把把刺刀亦是挂在了枪头上,只要里面的倭兵一出来,就要教教他们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九万多倭军武士,野战都让你祖宗们给收拾了,你黑田家的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然而事实却是,黑田家的人真没吃熊心豹子胆,在那个西瓜家主黑田忠之带领下,黑田智囊半兵卫,什么黑田二十四骑,一大帮子黑田氏的头头脑脑集体往地下一趴。

“我们开城投降!”

老子还没用力,你就倒了?这一幕,满脑子砍人脑袋捅人肚子的东江屠夫们,包括毛珏,看着着小鸡仔那样缩成一团的黑田家武士,都有点不知适从了。

九州数一数二的强藩福冈藩,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落在了东江军手里。

…………

福冈天守阁再一次热闹了起来,贼不走空,既然进来了,那么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了,在家主黑田忠之嘴角狂抽中,一大堆他花了大价钱名物狩才收集来的珍品茶具,名刀,名器之类的宝物被东江军一股脑打包到了盒子里,往外抬着。

甚至客厅里那扇丰臣秀吉赐予黑田始祖官兵卫的锦绣山河屏风,都被几个东江亲卫呼哧呼哧的向外抬着。

昨个招待九州各路大名,包括京都来的德川宗亲,松平信康都极其有面子的宴席,今个在东江一群大佬面前,也完全失去了光彩。

猛地惯了半瓶子清酒,酒中恶鬼的耿仲明干脆噗呲一口喷了出来,旋即骂骂咧咧的把瓶子一摔。

“什么破酒,清的跟水似得,糊弄你爷爷我?”

近侍官黑田一成感觉自己脖子直发凉,他对面刘家五兄弟一边盯着他那秃瓢脑袋,一面把刀子在招待的小鱼脖子上来回的切着,眼看着鱼脖子被切的都快成鱼糜了,他脑门上的汗珠子就跟小溪水那样哗啦哗啦直流。

一帮子东江将领更是满脸不屑把碟子都往边上一推,他们吃的野战粮,都比眼前的泡饭,两个指头宽的小鱼来的丰盛。

这里头唯一悲天悯人的就是毛珏了,看着那一桶面条,他是怜悯的张望着脑门上汗珠子津津的黑田忠之。

原来这帮小鬼子祖先这么穷啊!吃的连自己家看门老头都不如?心头怜悯了好半天,毛珏这才微微向前一探身子,呃~,怼了下对据说有美容效果的昆布味增汤正上下猛攻的阿德蕾娜一下。

差不点没呛住了,这妞又是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毛珏,方才挺胸抬头,气宇轩昂的轻喝道。

“听闻黑田家是四十七万石一等封藩,大名中的佼佼者?可是如此?”

“回天朝将军,正是,我们黑田家,乃是当年战国第一军师,黑田如水传下的宗嗣……”

没心思听他废话,阿德蕾娜是不客气的挥手打断了黑田家主的话。

“四十七万石是吧!进贡给我东江四十七万石米粮,我家将主就把你黑田家从陛下的讨伐名单上划去,保你黑田家无恙!”

“四,四十七万石……”

停着这个数字,一瞬间,黑田忠之老脸都绿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天下是个大蛋糕

也难怪黑田家主眼睛发直,的确,黑田家是大藩,食邑多达四十七万五千多石,可首先,倭人个小,他们的石也仅仅是大明朝的三分之一,四十斤左右,其二,这四十七万石也是整个黑田家,包括下面的家臣,武士,农人,商贾土地加一块所产出的,不是他黑田忠之一个人的。

记得岛津家也不哪个家族,通过垦荒监地多收了几千石,就乐的直蹦高了,挂面都能当个宝,可见这些家伙也不是那么富的流油,甚至可以说穷的够呛。

“怎么,你胆敢拒绝我天朝大军!”

夫唱妇随,毛珏伸手把战书拍在了桌子上,砰的一声中,阿德蕾娜的眼神也跟着变得凌厉起来,很女王霸气的站起身来伸出了两只小手,尖锐的指甲寒光森森的聚拢在一起。

“汝等蛮夷莫不是忘了,战术上我朝天军是如何说的?呃……”

光顾着装逼了,提起战书,阿德蕾娜才想起来,毛珏是怎么写的,机要秘书的嘴角下意识抽搐了下。

还好,这点事儿是难不倒我们的女贵族的,火红的头发轻轻甩着,小脑瓜一歪,阿德蕾娜的视线又落在了旁边正憋着老脸鄙夷着日本清酒的耿仲明身上。

这货没喝多时候倒是激灵,熊一样嗡的一声把桌子掀了,在几个黑田家子孙家臣恐惧的眼神中,耿仲明猛地双臂合拢在身前,亮了下暴躁的肱二头肌,旋即弯下腰吐气开声的咆哮起来。

“哇呀!!!!”

噗呲~

“啊啊啊啊啊!!!”

双拳如雷霆闪电,挨着近的黑田一诚,黑田云虎两个根本躲避不及,被耿仲明居然扯着裤裆活活倒提了起来,两声葡萄击破的闷声中,两人惨着口吐起白沫子,接着一翻白眼,终于是晕了过去。

不屑的把俩小矮子往地上一扔,轻松的拍拍手上灰,耿仲明又是重重的向毛珏二人一鞠躬。

“将爷!红姑娘!此二人蛋都捏碎了,如将爷所令,要干他左边蛋,绝不干他右边蛋!请将爷验蛋!”

毛珏是倨傲的做了回去,不过当场扒裤子验蛋?嘴角又是狂抽了两天,阿德蕾娜干脆把眼睛撇到了一边,又是恶狠狠的对着黑田忠之伸出了小拳头。

“黑田家都在我家将爷的刀下,只要将爷咳嗽一声,今个黑田家就别想有活人走出这个大厅了,汝等,还舍命不舍财吗?”

“咳咳~”

毛珏这也太配合了,阿德蕾娜这狠话刚刚放完,正好喝到个茶梗,毛珏又是咳喷了下,这可不得了,早就看这小气鬼招待不周的东江群将整齐的哗啦一声拔出来刀子带,门口咣的一脚踹开门,急促的脚步声内上百早就蓄势待发的亲锐铁义武士也是猛然冲进,寒光闪闪的刺刀直接抵到了黑田家那些倒霉鬼的后脑勺上。

嘴角狂抽,阿德蕾娜有点傻眼。

还好这一刻,黑田忠之的求生欲望简直突破了天际,扑通一下他就年糕那样趴在了地上,本来还带有不少翻译腔的南京官话这下也流畅的跟复读机似得。

“大明将军饶命!黑田家……黑田家有礼物奉上,远胜于四十七万石头粮食,请将军给老朽一个机会!”

“哦?”

感兴趣的,毛珏扬起了眉头,本来就是为了打劫来的,阿德蕾娜也趁机下了台阶,挥退了东江的骄兵悍将,迷起一双美人眼,这妞抱着胳膊阴险的向前探起了身子。

“什么礼物,呈上来。”

“大明将军,这个礼物,小的是呈不上来的,那就是关东平原!”

本来和气的西瓜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也变得阴险而狠毒,跪在地上,这黑田忠之颇有些激动的向被挥舞着萝卜那样短短的胳膊。

“天朝将军,您的胃口恐怕不是这仅仅二百五十五万石,贫瘠的九州岛吧!”

这话是让毛珏微微变了颜色,这次来,玩就玩个打的,在长崎城一系列动作,还真是在为下一步做的铺垫而已,一但九州岛的岛原之乱闹到不可收拾的对地步,作为武家之首的德川幕府就不得不倾国之兵扑倒九州,到时候,整个倭国最富饶的核心,近江,美浓,德川家起家的三河等地都将出现巨大的防御空当。

依靠战舰实现战略转移,面对如此多防御空虚的倭人令制国,毛珏只需要拿到手软就可以了。

这个计划除了阿德蕾娜,甚至连沈戎他们都不知道,可让一个鬼子给猜中了心思,毛珏是难免不舒服起来。

看着毛珏微微挑起的眉头,知道自己赌对了,黑田忠之忍不住流露出一股亢奋来,又是双手合拢,狂热的把手叩在了地上。

“天朝将军,那松平信纲已经看透了将军下一步的计划,昨晚上与九州大军分道扬镳,他是要带着大军返回江户,防备将军继续的袭击,可黑田家有办法把他,还有幕府继续派来的援军全都拖在长门周防一带,将军,关东美浓三十余,不比一个小小的黑田家值钱的多,您说,是不是?”

“你是倭国九州大名,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你有什么好处?”

这回不用毛珏提示,阿德蕾娜已经是率先不可思议的叫嚷出来,倭人的大名很类似于他们西方的领主,于外族勾结,眼睁睁看着外族劫掠自己的母国,阿德蕾娜实在有点理解不了。

谁知道提到了这个,这黑田忠之的脸上,那股子狰狞的狂热居然又浓郁了几分,张狂的,他是亢奋的高举起双手来。

“我有何好处?天朝将军,黑田家得到的好处大了,只要将军能在倭国再此掀起乱世,对于黑田家就是无穷无尽的好处,因为继承这天下人地位的,本来就应该是我黑田家!是我家先祖黑田如水殿下!”

兴奋,不甘,恐惧,愤恨,诸多表情居然一时间一起写下了这个死胖子的脸上,而且随着他的咆哮,不可思议中,几个黑田家臣居然自相残杀了起来,噗呲的声音中,藏在袖子里的肋插猛地刺出,还在惊愕看着的另外几个家臣相继扑倒在地。这是那一出?惊骇中,毛珏下意识把左轮拍在了桌子上。

可随着血噗噗的往外冒着,那黑田忠之又是跪倒在了地上,扔了手里血淋漓的肋插,刚刚暴起杀人的黑田智囊黑田半兵卫高举着双手走到了前面来。

“请让在下,为天朝将军解惑!”

…………

稍微知道点倭国历史的,都知道那赫赫有名的关原大战,东军德川家康打垮了终于丰臣家的石田三成西军,一举夺得了天下,建立了最后一任江户幕府,统治了日本二百多年,可绝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关原大战时候,争夺这个天下人位置的,其实有三股势力,这第三股,就是他黑田家的先祖黑田如水,战国第一军师黑田官兵卫。

这个人可不一般,他作为猴子丰臣秀吉最重要的左右手,决定丰臣家命运的国中大折返就是出自他手,三天往返二百八十八公里,击败了本能寺之边中谋杀了天下霸主织田信长的明智光秀,取得了织田家遗留下的正统地位,然后丰臣秀吉的每一战都少不了他的谋划,先后击破长宗我部氏,岛津氏,北条氏等等赫赫有名的战国大名,完成了倭国的天下一统。

不过在丰臣秀吉发起文禄庆长之役,大举征讨朝鲜,要占领大明之后,黑田官兵卫却是选择了功成身退,隐居在了九州,这一隐居就是数年,不理天下事,吃斋念佛,等待时机。

庆长五年,德川家康讨伐上杉家,丰臣家忠臣石田三成认为这是推翻德川家康的最好机会,旋即也在佐和山起兵,决定天下的关原大战自此拉开了序幕,也是认为机会到了,黑田官兵卫也是露出了蛰伏的爪牙,先是把自己儿子黑田长政与家族武士五千人马派到德川家康那儿,麻痹家康,旋即把自己生平收藏的金银米粮全都拿出来,短短三天,黑田家有汇聚了九千大军。

趁着天下大名都举兵关原,黑田如水先后击破大友氏等石田三成在九州的大名,又是一统丰前丰后,把军队扩充到了几万,并开始向北进发。

他的计划真是天衣无缝,作为丰臣军师多年,他在关东的旧部旧友也不知道多少,凭借九州之力,一路向北征讨,打到关原时候,他黑田氏至少也得有数万大军,而且十多万级别争夺天下的大战注定惨烈,到时候石田三成与德川家康拼个两败俱伤,不管谁获胜,面对他黑田氏大军时候,都将处于界劣势,那么,丰臣秀吉的天下,他黑田如水也不是没有机会问鼎之何重!

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原本黑田如水以为至少要打上半年的关原大战,居然一天就结束了,而且终结他这野心的居然还是他亲儿子黑田长政。

对于自己老子天下人梦想浑然不知的黑田长政是一颗红心为着德川家康拼命,他亲自劝降了丰臣秀吉义子小早川秀秋一万五千众倒戈向了德川家,背后捅了石田三成一刀,仅仅一天西军全线崩溃,黑田如水的野心也就止步在了九州。

可野心这东西,一但种下,那就是野火烧不尽,而且在历代幕府中,德川家的江户幕府可是对地方大名钳制的最为严厉一届了,压制更是激起了黑田家的反抗之心。

“当年太阁殿下去世之前曾经亲自拉着我家家主官兵卫大人的手,指着秀赖殿下言道,若此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所以,我们黑田家才是这天下人的真正继承者,德川家康,狼子野心,犯上作乱的贼子而已,黑田家的历代宿命,就是推翻他!”

铿锵有力,脸上满是大义凛然之色,这黑天半兵卫说的自己都信了,一双眼睛满是贪婪与仇恨,张望着东北方向,然而听着他的话,毛珏却实在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丰臣秀吉蹬腿前,黑田如水早就被踹出朝廷,还亲自拉着他的手?还有君自取之?抄《三国演义》里刘备托孤吧!鬼子的剽窃能力也是让毛珏佩服不已。

不过今天,黑田家轻而易举的投降,还有这些战国大名后代暴露出的野心,却是给毛珏提了个醒,或许,他的江户征伐,能获取的东西比他之前计划中还要多一些!

刚刚杀这些,估计是德川幕府埋在黑田家的钉子,或者黑田家反战派,借着自己势力把倭国重新打回乱世,估计也是这几个老小狐狸计划好的,这是把自己当刀子使了!不好好利用这帮家伙一回,都对不起自己,捏着下巴,在这些黑田家人紧张的而又期盼的目光中,毛珏禁不住深思起来。

好一会,他方才又伸出两根手指,在一边上,早就对这些背叛自己国家来获取利益的混球鄙夷到不行,阿德蕾娜是立马兴奋的哼了起来。

“既然有这个礼物,上贡减去二十万石,你们缴纳二十七万石就行了!”

“什么?”

二十多万石粮食对于黑田家来说也是天文数字,黑田忠之,黑田官兵卫几个立马也是把眼睛瞪得溜圆,看着他们迟疑,阿德蕾娜那张小脸瞬间又是阴下来了,阴沉着狞笑着,她的小手对着听的快睡着了的耿仲明微微挥了挥,小嘴儿狰狞的吐露出几句话来。

“接下来,打你们谁的左蛋呢?”

从黑田忠之这绿西瓜开始,十几个黑田族人一起老脸煞白,下意识捂住裤裆狠狠地摇着头。

…………

接下来几天,刀光剑影的血腥又是在福冈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开展了。

“不要啊!饶命啊!”

噗呲~

任凭矮小的倭人在自己面前拼命磕头,可那刺刀还是毫不留情的从他后背扎了进去,血噗呲一下子喷溅了那种倭式拉门一下子。

另一头,十几个武士家臣,早已经倒在枪火血泊中,政治之间的残杀简直比当年的蒙古大军还要残暴,成吉思汗好歹是车轮高以下男子免死,可这次由黑田家主导,明军充当这个恶人的黑田清洗,甭管多少岁的男丁,是斩尽杀绝。

一个火把扔到了木制的房盖上,一股子黑烟顿时飘荡在了福冈城上空,这样的黑烟可不止这一股,足足十几股至多,耳旁还能隐隐约约听到隔壁传来的凄厉惨叫。

一切亲德川,忠于幕府的家族势力都将要遭受斩草除根,而他们的家产,又成了明军的战利品,几个战战兢兢的倭国女孩被绑作一团,还有几箱子财物被第二团的亲兵抬出,惦着肚子,庞大海又是阴郁狰狞的挥了挥手。

“下一家!”

城外,几匹倭马亡命的奔逃着,马上的骑马武士还时不时惊恐回头张望两眼,可顾得了身后追兵,却没顾得了身前,冷不丁身旁的稻田地中,几十杆火枪伸出,乒乒乓乓的喷涂火蛇下,这些倭人武士一个都没逃了,全都扑倒在了地上。

“他娘的,还是将爷的家伙事儿好使,远了能喷近了能捅,早有这么好的家伙,那帮骚鞑子还能打下辽沈广宁吗?”

骂骂咧咧的从草丛里走出来,刘兴祚又是狞笑的弯下腰来,一伸手把那倭人武士的下巴给搬了起来。

“哎呦呦,命够硬的,还活着呢!”

“八嘎!库尼奇瓦,瓦塔里……”

咔嚓~

手起刀落,避开了喷出来的血,刘兴祚这货一边甩着首级,一边不屑的哼哼着:“什么八个九个的,爷爷听不懂!娘的,咱家将爷这刺刀什么都好,就是不能砍脑袋,回去商量商量,能不能把关刀给爷装上一个。”

“哎呦,又来了,藏好!藏好!”

脑袋往稻田地里一扔,推着几个麾下拽着尸体,刘兴祚又是缩了回去。

道路上,又是几匹倭马亡命的逃着。

…………

港口边上,络绎不绝的明军则是不断的向船上扛着一个又一个桶。

最终黑田家上贡的粮食连续谈判中被订到了一百万石,只不过不是即时支付,黑田家只要供给五万石当做军粮即可剩下的则是每年两万石,二十五年付清,另外五十万石如果黑田家成为了倭国天下人,就要一口气付清了,这个结果不仅东江满意,满足了眼前所需,黑田家也满意,利用协约,他们能迅速拉进与东江的关系。

不过粮食还不是这次毛珏最大的收获,最大的收获就是眼前这一个又一个圆桶。

火药!

福冈藩是临海城市,如果不是火药不足了,毛珏早就下令轰他娘的,还用处心积虑两面夹击?不过这会好了,黑田家提供的火药至少补充了东江舰队携带量八成到九成,重新装备起来的东江舰队在这个时代这片日本海上就是无敌的存在。

而且用倭人的火药炸的小鬼子鬼哭狼嚎,想想就觉得爽,看着搬运的大队伍,毛珏的嘴角禁不住再一次勾起来一个弧度。

“天朝将军?”

一声提醒终于把毛珏的神儿回了回来,面带笑容,黑田忠之这个倭奸带路党点头哈腰的把盟书双手递了上去,盟书的一面,黑田氏那黑饼家纹已经是精密的绘画在上,毫不迟疑,接过阿德蕾娜递过来的引信,毛珏也是重重的把他东江大印改在了上面。

不知不觉中,江户幕府的背后,又被毛珏狠狠捅了一刀子!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三章.人心诡谲

九州岛的动乱短短几天内已经加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空虚的防守,仅仅两天时间,肥前国除了长崎城外,已经被彻底的打穿了,堂堂三十五万石大名锅岛氏成了丧家之犬,仓皇而逃,久留米,柳川,莲池三个小藩就更不是气势汹汹的岛原一揆以及拥有大炮,诸多火器的东海群盗的对手了,两个藩又是一天就被攻陷,剩下一个黑田支脉秋池家直接逃亡向福冈城,三月初三,战火已经烧到了九州岛内部的肥前国熊本城,细川家的大本营。

“踏踏开!嗖赖!”

高举着战刀,兵曹级别的一揆武士杀鸡般嘶吼着带头冲锋,头戴十字缠头,身披着白色长袍的一揆武士端着长枪武士刀大弓锄头,各式各样的武器,悍不畏死的向仅仅三米多高的城头发起着冲锋

到现在岛原城军已经达到了五万之多,放眼张望下去,众多起义军就犹如一片白色的海洋那样疯狂的扑打着熊本城墙,似乎随时要冲垮城池那样。

可惜,人毕竟不是海水,不可能真的漫下来,并且熊本城也不是礁石,仅仅凭着头铁硬抗,前些天让东江的火枪加壕沟体系大放异彩,今个则是轮到倭军武士的铁炮了。

“死给!”

墙头上,也是一样的语言,一样的武士刀,一样的军奉行,大声的喝令中,背后扛着颈旗的铁炮武士精悍的把枪口伸出木塀射击口,噼噼啪啪的一阵弹雨,冲锋中的岛原乱军就好像被空气中的拳头给狠狠打了一圈那样,阵容中武士先后扑倒在地。

这一排退下,下一排涌上,两千多杆铁炮分为三排,连续不断的造成着惊人的伤亡。

然而,岛原叛军也不是打不还手的,就在城头铁炮压制的正爽时候,轰隆的一发铅球子正好砸在了城头一处木塀上,轰鸣声中炮弹推着木头碎屑砸进了人群中,十多人惨叫着直接掉进下了城,当场身死的还算幸运点,一个才不到二十就被迫上战场的小武士大腿上插了跟碎木片,明显腿骨不自然的耷拉下来,抱着淅淅沥沥滴着血的腿,杀猪办的凄厉嚎叫着。

这次得利最大的,甚至都不是东江军,毕竟毛珏的战争红利还在关东平原,要说最占便宜的,莫过于这些东海海盗了。

九州的倭军主力被毛珏撵到筑前,这种高强度行军本来就让冷兵器时代的部队减员的厉害,从筑前或是坐船,或是绕道回自己本藩,就算赶得及上战场,人也要累废了,十成武艺发挥不出三成来。

而且这次也不是海盗们自己当炮灰,有岛原一揆众作为炮灰往前冲,他们只需要在后头打打炮,跟着捡便宜就成,这些日子连下的秋月城,柳川城,富悦城等大名居城,虽然收获与杭州是不可能相提并论的,可也好过以往抢乡下千万倍,更重到的是可抢的地方多。

眼看着一炮击中,那些发炮的松浦海盗禁不住发出猴子那样的欢呼声,进随着这个缺口,拥挤在了城下的岛远一揆又犹如蚂蚁那样的争先恐后的攀爬了上去。

倭军这时候可没有拼刺刀技能,在城底下也算是被铁炮打急眼了,冲到身前的岛原武士凶性大发,大杀大砍的连续就劈翻了十几个。

不过毕竟是以武力立家的武家人,几声哨子过后,那些铁炮武士齐齐的向后缩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成队的枪武士,刀武士。

单挑肉搏上,经过强化锻炼的东江军一个能打两个,三个一组能打倭人十个,可对于这些农夫组成的一揆军,职业武士还是保持着相当大优势的,仅仅拿刀技来说,眼看着几个岛原军嘶吼着上去,一员细川家黑甲武士犹如闲庭信步那样向前走着,长刀在他手里就像侍女手中的插花那般优雅,八步之后,六个岛原叛军被闪电般的劈倒了,剩下的人亦是胆寒的向回溃逃去。

打了一上午,打出了几个缺口来,也杀了细川家家臣团百十人,可与肥前的势如破竹截然不同,丢下一地的尸骸,气势汹汹的岛原乱军又不得不再此退了回去。

可就算如此,看着倒塌的城墙,还有燃烧着的银杏树,年仅十来岁的熊本藩主细川纲利依旧是看得冷汗直流,不住地挥舞着他镀了一成金的军扇,焦躁的大嚷大叫着。

“幕府还没有援军到来吗?”

“回殿下,信使已经派了出去,可从福冈藩那面得来的消息,唐寇已经包围了福冈城,幕府总大将松平信纲阁下根本不敢应战,渡海逃回了周防。”

才刚刚急着赶回来,满头是汗的家臣加藤亲代一席话犹如凉水那样泼在了细川藩主这个年轻人的脑门上,听着城下急促的牛角号再此响起,那些该死的海贼也是高高抬起了炮口,忽然间,这细川纲利又跟爆发了那样,把手头的军扇往地上死死一拍。

“派人直接向岛津家求救,告诉岛津光久那个老混蛋,幕府指望不上了,如果他不帮我,熊本藩一倒,到时候见就有十万以上的一揆众杀进他的萨摩藩,让他自己掂量着办!”

“可,幕府规定的《武家诸法度》……”

还是迟疑了下,可话还没说完,看着自己家大名已经伸手找刀了,这首席家臣是立马一个激灵把头磕在了地上。

“哈依!”

…………

和中原将就天命不同,幕府的统治根基就是武运,谁强谁说话硬,靠着强横的手腕,德川家才压制住了豺狼并起的战国大名们,可如今,幕府表现得如此不堪,德川家在九州的统治,开始缓缓的下降了下来。

然而,付出如此代价的松平信纲,他的战略意图却依旧没有达成。

三万幕府军退到了本州岛的长门国,毛利家的领地,在这儿,幕府军逐渐恢复了元气,然而在本阵中,松平信纲却犹如被关进笼子里的狮子那样,咆哮声传的几里皆知。

“再不回师就完了!毛利纲广,你再敢拦着本将,我就杀了你!”

“松平君,本殿劝你,还是省点劲吧!不怕实话告诉你,让我毛利家把你拦在这儿的,就是老中青山大人,再过几天,德川宗庆大人将带着援军接管九州讨伐队的军权。”

外样大名与德川亲藩的关系可不是太好,更何况毛利家与德川家还算得上大仇,关原大战西军名义上的总大将就是毛利元就,战后德川家把毛利家从一百二十万石大名削到了三十七万只,而且禁海政策还断了毛利家的财源,得到黑田家的密信,当代家主毛利纲广是连验证一下都没有,带人就把松平信纲的退路给拦了下来,同时也是飞使急报江户,松平信纲有谋反嫌疑。

谁让他好好的九州讨伐使不当,居然要把九州兵力带回江户去,不怀疑他怀疑谁?

听着这毛利纲广得意洋洋的话,这位伊豆智囊两只手抽搐的恨不得直接掐死他,可哆嗦了好一会,松平信纲却又是颓然的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无力的挥了挥手。

“本将知道了,请毛利家主下去吧!”

眼看着毛利纲广不屑的拂袖出去,猛地,这松平信纲又仿佛爆发了那样,掀起桌子直接狠狠砸在了地上。

这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偌大的德川家,居然只有他松平信纲一个人看的明白。

德川家称霸倭国,靠的可不是九州岛津细川锅岛这些战国大名,事实上,如果岛津细川黑田这些家族灭亡,对于德川家的统治还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既然岛原之乱已经闹大了,那就让九州大名们消耗去,幕府坐收渔人之利多舒服。

可关东三河却是德川家的根基,亲藩普代家臣团盘根错节之地,这地方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德川家就得变得跟被抽了龙筋的龙王三太子一样了,半死不活,而且德川家的实力受损,这蠢蠢欲动的各地大名还会这样老实吗?

偏偏,就没有人看得破这个道理,为了保卫毫不相干的九州大名,倾关东之力而来,如果他松平信纲没猜错,此时毛珏早就不在九州了,他就想一头盘旋在半空的秃鹫那样,随时打算冲地一击,去抓破毫无防备的德川家的脑袋。

可惜,此时说什么也没用了,水户德川家的德川宗庆已经带着援军来了,德川家的心腹之地也注定将遭遇到兵灾战火了。

就在松平信纲颓废中,足足十一万德川家幕府讨伐军,脚步匆匆的拥入了长门国壹浦郡。

而他所预料的还真没错,就在他被新手令拿下,锒铛入狱时候,毛珏已经出现在了整个倭国的中段,北陆的能登国。

相比于接触外国人还多点的九州,这儿明显更加封闭,岸上的渔民甚至都没见过这种大帆船,一个个傻子那样张望着黑珍珠号高耸的身影。

十几只海鸟凄厉的飞旋鸣叫着,似乎也感觉到了这股子杀气,一管望远镜缓缓放下,这些天在庞大海金银花的温养下,终于养好了嗓子,满带着鄙夷,毛珏是阴仄仄的冷笑道。

“呵呵,墙头草,前天家!正好肥的流油啊!”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一刀出油

日本战国时代,最能活的莫过于德川家康,老家伙的丰功伟业简直都是靠着活出来的,与他同时代的人杰武田信玄,上衫谦信,织田信长,甚至丰臣秀吉都没活过他,熬到丰臣秀吉死翘时候,德川家康已经熬成了战国大名里资历最老的一个了。

当然,老家伙也不是空长岁数,他是的确有本事,年老带来了威望与资历,这么多年纵横捭阖也编制了盟友的罗网,隐忍到最后,德川家也终于忍来了天下。

不过毛珏感觉,日本战国中最无耻的,就应该数眼前这能登国的主人,加贺藩主前天家了,感觉这家人真叫个墙头草,见风就倒。

但的确要说,前天家是见风有倒的本事的!

先是给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打工,在他手下,前天家收获了第一桶金,能登国二十一万石,紧接着织田信长在本能寺之变中被部下明智光秀谋杀,旋即前天家又投靠了丰臣秀吉,在挨着的加贺国混到了两个郡。

丰臣秀吉时代,对于前天家,丰臣秀吉可谓照顾有加,前田利家甚至还坐到了丰臣秀吉五奉行之首的位置。

可丰臣秀吉一死,这前天家不思效忠丰臣家,反而又是下了一步好棋,石田三成掀起决定天下的关原大战时候,前天家来了个分开下注,下一代的兄长前田利长去投靠东军,给昔日平起平坐的德川家康当狗去,弟弟前田利政跟随西军,去扮演丰臣家忠臣的角色,不管那一面打赢了,前天家都是稳输不亏。

结局也不出所料,前天利政所在的西军输了,他的二十一万石越前领地被没收,直接转给了前田利长,顺便前天家还吞并了些别的西军大名领地,战后,绝大部分外样大名都是削藩,他前天家反倒是增藩,领地达到了北陆三国一百二十万石之巨,绝对的德川之下第一家。

鉴于他前天家这么肥,毛珏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也选在了加贺藩前天家身上。

有一个带路党还真是不错,前年被俘的黑田光秀作为人质,居然被黑田忠之立为了继承人,这家伙如今是一颗红心向着东江,上岸之前,又是这家伙出的鬼主意,弄了几十张毛利家一条三饼的军旗在前面打着,这东江军挎着枪一上岸,海边刚刚还在观望着的倭人渔民非但没敢喊打喊杀或者通风报信,反倒是战战兢兢在道边跪了一地。

没办法,这个年代武士的特权绝对叫变态,苗子带刀,这个刀可不是白带的,一个武士可以借口农民无礼,随意就砍了他的脑袋,真正掌握着生杀大权,毛利家的武士也是武士,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来前天家公干,可惹毛了他们,一样是要杀人的。

甚至在毛珏与阿德蕾娜面面相觑中,迎着大军行进的方向,居然还有几个村官战战兢兢的捧着鱼干,挂面等东西呈上。

愕然的对视一眼,毛珏又是笑呵呵的大手一挥:“收!”

…………

能登国是个半岛,仿佛一条猪腰子那样吊在日本海中,不得不说倭人的海军这个年代和没有没啥区别,毛珏没有在正对着的南面登陆,反倒是绕到半岛弧形避风港位置的侧面,在靠近本州岛的鹿岛郡登陆,这都没碰到一条倭船来拦截,一道上在在这些农夫的跪迎中,打头阵的第二团,第十团外加熊津雇佣军一个团简直叫大摇大摆直接来到了鹿岛城底下,这才好不容易受到了点像样的拦截。

简直比东江村子大不了多少的鹿岛城下,一个剃着那种地中海式的月带头,穿着羽织直垂,反正就是常服布衣的高级武士模样家伙抱着个刀,带着三十多个穿着胴丸的从武士,满是迷惑的从也就两米多高一个大木头门里走出来,惊奇的拿着刀呱啦呱啦讲了一阵倭语。

“将军,他说他是前天家鹿岛守护犬养四郎,他再问,你们毛利家的武士,为何到我前天家的领地上来?”

天下才太平了二十多年,这帮家伙已经怠惰到这种地步了,毛珏也是真的无奈了,要是在东江,哪怕一条舢板在非规定的确踏上海岸,也立马会有附近警卫屯营骑马去训问,像这种到了县城门口还浑然不知,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这样也正好方便了东江军动手,也是侧着脑袋笑声嘀咕几句,看着毛珏眼色,得到了家族鼓励已经成为东江忠狗的黑田新秀立马是满脸荡笑的回到了军队前面,对着那个犬养守护就是一武士礼拜了下去。

“阁下有所不知,幕府将军御下令《武家诸般法度》中,武士擅自离开封国,踏入他国领地,无正当原因,则视为造反。”

“这我知道啊?怎么了?”

“所以,我毛利家反了!”

倒霉的犬养守护还没明白过来事儿,已经凶相毕露的黑田新秀依然猛地拔刀了,别说,这家伙看起来酒色财气的浪荡公子,打仗打的一塌糊涂,居合道倒是练的不错,当然,也就跟犬养这种三流高手比一比,只听咔嚓一刀,那秃了半边的脑袋就飞了。

血喷了一身,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毛利武士”说杀就杀,愣了好一会儿神,剩余的乡武士也终于八嘎出声,把这句话当做了遗言。

枪都没开,前锋队直接套上刺刀发起冲锋,三十二个武士,猝不及防中一分钟都没撑上,四面八方而来的刺刀直接噗嗤噗嗤的把他们扎成了血葫芦,那一寸多长的木板门关与不关实在是没啥区别,眼看着门口喋血了,门里门外那些倭民,终于是惊叫着四面八方地位逃脱了起来。

这头先锋分开了大门,旋即一声吆喝,东江的本部精骑刘冲部率先的奔着郡府冲了过去,不到十分钟,相当于一个小藩大名领地的鹿岛郡,就这么姓毛了。

别看外面看起来,挺寒酸磕碜的,整个鹿岛郡百分之七十的粮食与财富都聚集在郡府国司中,踏着未干的血大步流星走进负责收税的国司,在当地十几个戴着高帽子的地头司务战战兢兢跪地中,毛槊上前一大脚踹开了仓库的大门,里面,满仓的稻米,面粉等粮食顿时映入了毛珏眼帘。

这一趟出征,主要是为了东江即将来到的因为人口暴涨而出现的粮荒,甚至缴获的财物如何,毛珏都不太在乎,看着这些玩意,他是终于松了口气,轻松的摆了摆手。

“都搬走!”

简直就不是来打仗的,就是来捡钱的,刚刚还气势汹汹而来,不少人血都没见到,直接化成了搬运工,还有些有心机偷懒的,从怀里掏出一串儿小钱来,那些躲在屋子里怕的要死的倭民可不管你前天家还是毛利家,立马是转头异帜,加入了东江军的搬运大大列,一条长长的蛟龙那样,把鹿岛郡的上万石粮食搬运到向了停靠海边的黑珍珠号上。

抢掠还真让人飘飘然,难怪古代西欧的维京人都愿意以当海盗为荣,本来还打算小心翼翼试探性攻击,看着这来了就直接搬的模样,毛珏的心顿时也野了起来,伸手就把刘兴祚几兄弟给招呼了过来。

“你们几个,立马北上,赶在这些乡民把消息传递出去之前,尽快进攻,今天日落时分,本将要整个能登!”

“末将遵命!”

还是跟着毛珏打仗痛快,刘家几兄弟此时也没有了之前的桀骜不驯,完全把毛珏当做毛文龙那样,恭敬的跪地一行军礼,然而看着他们要上马出城,眼神正好落在了城门口挖坑处理的犬养守护身上,毛珏又是一拍脑袋。

“等等!”

“这些倭人要都是这么萌蠢,不利用下,也太白瞎了,黑田新秀何在,你跟着刘家五位将军,这般这般……”

听着毛珏一番附耳嘱咐黑田新秀那脑门上,顿时大滴大滴的冷汗珠子冒了出来,眼神怪异且畏惧的看了毛珏一眼,旋即也是赶紧跪地。

“末将遵命!”

…………

这倭国人矬地也矬,就算是个令制国,实际上也就和一个县差不多大,顶多有义州的一半大小,还分四个行政区,不到半个小时,紧挨着羽咋郡,八百东江骑兵扛着毛利家的一饼三条旗,就赶到了。

这次闹得倒是比鹿岛郡时候热闹多了,好几百羽咋郡的町人,农人全都汇聚了过来,在旁边看着热闹,而羽咋郡守木下一朗则是信心十足的亮着刀,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五章.毛氏也有家臣了

日落时分,真应了毛珏那句命令,最北端的玖洲郡也是伴随着一群男人挥舞着马刀在夕阳下奔跑,叫嚷着逝去的青春应声而落,倭国六十八个令制国,二十一万石的领地,算是落入了毛珏手中。

不过,看似挺了不起,实际上攻下的地盘也就一个县大小,难度比李自成攻陷大明一个县甚至还底几分,没办法,太出其不意了!

一来毛珏来自海上,就算战火纷飞的日本战国时代,海战也就那么几次,倭人几乎没这个概念。二来德川家康平定乱世,颁布了《武家诸般法度》,一个家族的武士如果没有幕府允许,是不能进入另一个家族领地的,反之,如果进来了,那就肯定是受到允许的。

还有就是第三点,毛珏军麾下长得太高太壮了,还有钱置办盔甲,这样人在倭国,肯定只有武士阶层,而不是什么山贼阿猫阿狗的,那些人,吃饭都吃不饱,更别说长出这么一身腱子肉了。

这个世界真绝望了,打仗都得看脸,凭着一张张彪悍的脸,四个郡二百多守军武士不明不白的就死在了刀下,真叫做鬼也糊涂。

到了傍晚,毛珏也弄到了他来倭国的第一笔红利,差不多七万石粮食,一万两左右的金银。

“将军,请不要掉以轻心,前天家的支柱力量武士大都散居于乡下,尤其是普代家臣,前天家家臣有数百家,万多人,这能登国虽然贫瘠,也有着上百家左右的家臣,聚集起来也是不小的力量。”

“哦?本将知道了!”

听着黑田信秀的劝告,眉头挑了挑毛珏微微点了点头。

倭国的制度与中国春秋真的非常像,天皇就是有名无实,窝囊的周天子,战国大名,就是各个诸侯国国君,他们麾下的家臣,则类似于诸侯国麾下的公卿,大小地主,再往下的武士则是士阶层了,彻底的层层封建,只不过中国自秦代开始,已经有这种封建转变为大一统的官僚社会,而倭人还保持着原始的封建阶级,层层效忠

就像当年天下人的丰臣秀吉,也只能通过德川家康来命令他的家臣本多忠胜,而不能让本多忠胜直接效忠他。

这些称为家臣的大小地主家族散居在大名与幕府将军的领地中,他们的土地被称为知行地,算是最小的封建主,战争的时候,需要出兵去跟随大明战斗。

当然,还有为数不少的下级武士与旗本是没有知行地,直接居住在大名居城军营,靠着领取扶持米与给金过活,那样是彻底的职业士兵,虽说,战斗力也是不咋地。

想要大举入侵关东平原,在本州岛上有个坚固的战脚地是必不可少的,能登半岛这个地形倒是真的很适合水陆两军的东江,又是张望了几眼正在往船上运输的米粮,片刻之后,毛珏的眼神忽然变得狠厉起来,没有回头,直接对着刘兴祚向后摆了摆手。

“末将明白!”

又是快步跑到了马前,翻身上马,这个杀人狂张狂的大声吼着。

“跟老子走!杀!”

急促的马蹄子声中,塞外铁骑拎着带血的马刀,再一次冲了出去。

…………

灭门这事儿在黑田家时候,刘家五兄弟已经做的轻车熟路了,挨着近的玖洲郡乡村几个庄园是第一个倒霉,被不讲道理的堵住庄园门,几个火把扔进倭人那木头搭建的单薄屋房中,几队骑兵把住几个门,出来一个砍死一个残酷的令人发指。

不过慈不掌兵!别看战争到现在进行的一切顺利,好像都是毛珏去欺负倭人,实际上,却是东江一介孤军小镇对抗拥有两千多万人口的倭国,一个不小心,他全军覆没再此轻而易举,毛珏是东江的将军,还没有国际主义战士这般的实力与境界,所以他的每一步都不容有失,这些前天家的家臣不管多无辜,既然圈进了这场战争,能给他后方带来威胁的,就必须斩尽杀绝!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一个晚上,一个玖洲郡二十三家前田家家臣,全部被灭了门,一家都没留。

鲜血淋淋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高效率,能登半岛的狭窄的出口被毛珏给堵住了,不甘心被杀的前天家臣凑了足足一千多武士,足轻,气势汹汹的奔着东江军本阵杀了过去。

下午,福岳山。

但凡半岛,都有山峦为骨,虽然这儿的山峰不算高,也就三四百米,可也足够在军事上占据优势了。

毛珏到现在没败过,很大原因就是因为绝大部分的战役都是他预设战场,然后防守反击的,很少主动发起进攻,说实话,这在将军能力排名中属于下成,毛珏指挥作战对时机,对战场,对地形要求太大,缺乏主动性,很容易让敌人在眼前溜走,或是陷于被动。

还好,一直以来毛珏运气都不错,命运抛给他的机会都算是上等,这次也差不多,早早地,从舰队登陆的第六第八第十团已经在富岳山上,山谷道路间扎下了三处军营,随着这些武士推进,三个方阵在战号声中步伐整齐的端枪而出,在山上山下交叉的布下阵势。

说实话,以往都是以多打少,这次难的来个以少打多,东江军还有点不适应了,就连指挥官都有点默许的意思,一个个铁卫高举着刺刀,挑衅那般的叫嚷着,似乎这不是生死相搏的大战,有点游戏的意思了。

毛珏也没心思看这必胜的一战,他是带着阿德蕾娜还有余乐儿俩妞,附庸风雅的在军阵后一棵大榕树下煮起了茶水来。

可今个似乎老天就不让他有时间偷个懒,战局的发展朝向急剧戏剧化方向发展了过去,这头毛珏的茶还没煮开,那头看着第十团还在半山腰上列阵,冷不丁激烈的厮杀声猛地就响了起来。

我去,千里神行?撒豆成兵,这就打起来了?

惊愕的把茶水一丢,毛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山坡上,才发现这第十团跟自己一样懵逼,向下眺望,的确是打的热闹,战场跌宕起伏,热血淋漓,高潮迭起,一个个倭军武士将一腔热血,个人勇武发挥到了极点寒光闪闪的刀锋飞过,总能带出一飚鲜血。

唯一不对劲的是,七十多个家臣家族,一千一百多倭人,是自己打了起来。

脑袋都飞了,这个情况几乎不可能是假打,可这叫什么套路?知道自己死定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还是开展之前厮杀一场,让自己看看他们倭人多么的不怕死?

战场距离三百多米,处于山窝回旋的平原处,一千多倭人厮杀的要多热闹有多热闹,看了半天,三个团的明军干脆是坐下看了看着看着,还跟着热情的高举着手加油助威起来,虽然他们喊的什么,倭人都听不懂,倭人谁打谁,他们也都不认识。

“上啊!那个太阳头盔的,踹他屁股踹,踹啊!”

“捅他,捅啊!那个脑袋上戴公牛角的,你真他娘的属牛啊?用刀捅,没让你用角捅。”

官兵不许离开阵型,军官却可以打着交流军情的名义到处乱跑,端着余乐儿现学现卖,煮的绿茶,毛珏是无语的看着沈戎和赵铁汉这货,居然押了几两银子,赌那个打着木瓜纹旗的能赢,还是打着扇子纹旗的能赢。

倭人狠起来,砍自己人都毫不留情,真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杀到晚上,一千一百多武士足足死了四百多,其中二十一个纹路的武士家族人被斩尽杀绝,剩下五十多个家臣家族也是伤痕累累,他们可算分出来个胜负,该自己了吧?做了一天的三个团将士又是猛然坐起,在军官的喝令中呼啦一下摆出了刺刀,在军鼓下整齐的向前进行着。

然而,还真有如非暴力不合作运动那样,这帮厮杀了半天的武士似乎对逼近的明军视而不见那样,只顾着盘坐着喘息着,整整一下午的厮杀,对于这些体力本来就不济的武士来说,也是极大的负担。

紧接着,迎着挺进的东江军,四十多个老鬼子摇摇摆摆的走了出来,扑腾一下跪在了阵前,双手把血淋淋的武士刀捧起来,顶在了头顶上。

毛珏这才看明白,不愧是前天家的家臣,主子会审时度势,家臣也会,感情他们互相厮杀了一个下午,杀得悍不畏死,是为了投降的。

不过这样不是没有道理,对于家族来说,比忠诚还要重要的是传承!人都死光了,忠诚还又什么用?

这场战争可是与倭人传统战争截然不同,别人进攻,都是极力笼络他们这样的地方家族,把他们从外样家臣转变成普代家臣,这才算是彻底增强了势力,就比如战国时期,关东管领上杉谦信号称军神,能征善战,屡次打败关东群豪,可他的领地增长却是最慢的,相反,被称为狸太公,曾经被武田信玄打的拉了裤子的德川家康,却能迅速夺取天下,就是因为为德川家的普代家臣团比上杉家的要强大太多了。

可偏偏遇到了毛珏这个不讲理的,一上来就是灭门除根,大有将能登国一百多家藩士家臣斩尽杀绝的架势,家族的生死存亡面前也迅速让这些不甘心附首就死的地方土豪飞快摆明了立场。

于是乎第二天,经过能登家族的一场“友谊切磋”,摆事实,讲道理之后,不同意投降的二十三个前天家家臣家族是“心悦诚服”被说服,还双手奉上了自己的脑袋,剩余的家臣团则是团结友谊在了东江的旗帜之下,诚心诚意的为毛珏作战起来。

要是这个时代有吉尼斯记录,毛珏破获的,一定是最快平定一国的吉尼斯记录。

也不需要继续灭门了,今天这四百多人头作为投名状,足以剩余这些家族不再为前天家所容,而且还按照倭人的规矩,每个家族出了四五个十岁以下的男童女童到毛珏麾下为人质,就是那种小姓侍从,如果按照倭国的等级,只要能守住这能登国他也算是有家臣的二十一万石大名了。

只不过现在毛珏是没有织田信长当年那个霸气,仗还是得打下去,在刘家五兄弟还有参战三个团的郁闷中,毛珏宣布赦免了这五十来个能登土壕,前田家家臣。

第三天,赦免带来的红利,则是开始呈现在了东江军面前,这些人都是地方头脸人物,控制了他们,等于控制了能登七万多倭人。

能登国是个半岛孤悬在日本海中,最狭窄的地方不过十多里宽,中间还有山势可以凭借,第三天一大早,这个狭窄处就变得热闹了起来,源源不断的倭人农民,渔民被从土地上驱赶了出来,拿着锄头,开始给毛珏干活。

水泥还真个好东西,作为压船舱石,这东西毛珏带的比火药粮食加一块还要多不少,在伊岐,这面向岛屿还有长崎城外运输,那头用陆上的岩石替换,两个月时间毛珏也不过用了三分之二,剩下的,正好用在了这儿,在鞭子的驱赶之下,这些倭人先是挖掘出一条宽一米多,深一米多的壕沟,用刨出来的石头拌着水泥浆,两边用船上修船的备用船板固定,中间插着东江带来的钢筋,修着边墙。

真不愧是统治倭国五百多年的武家统治阶级,甚至都不需要明军插手,毛珏只要把要求一说,这些地方土壕就立马心领神会,干的一板一眼的。

只不过这个时间,东江军全部主力,五个铁义团,三个照着东江模式训练的熊津雇佣兵团,济州岛主力三千人马全都被屯扎在了建筑的石墙以南。

这个时候防御还没建设好,算是东江军最脆弱的的时候,如果加贺藩大军来袭,毛珏就不得不用宝贵的兵力在平原上一对一的与倭军战斗,打得过虽然不怀疑,可不必要的损失,毛珏还是很不甘心的。

可就在毛珏担忧的目光中,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一直到二月二十几日,警惕中的加贺藩兵马没有前来,反倒是背后,收拾好了松平信纲在长崎城外抛弃的军械,粮食之后,李山海率领两万六千多李朝兵马,跟随支援到了能登。

这些天,壕沟已经挖掘到了三米宽,两米多深,背后用水泥碎石堆砌的矮墙,也有了两米高,两米多宽,虽然这些还没到巅峰,可也有一战的资本了,重新把军团回撤回石墙后面,毛珏开始期盼起了加贺藩前田的到来。

然而,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一直到二月末,三月初,占领了能登的十八天之后,毛珏还是没看到前田家的一兵一卒,甚至紧挨着能登边界的加贺国,越中国田庄,家臣向后撤了回去。

站在石头墙上,向南张望的毛珏是望远欲穿,一直看不到人来打他,弄得他敲着刚凝固的水泥,无比悲催的叫嚷着。

“这姓前田的,也太怂了吧!”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意外来客

的确是够怂的,家族统领的三国让毛珏上来就掰掉一国,还残杀了前田家能登国超过半数的家臣,又迫降了剩下的部分,要是换个战国大名,什么上杉毛利,织田武田,早就发全军,前来复仇了,可偏偏,这勇武出身的前田家,就这么怂了下去,不断的收缩战线,藩士兵力不断的向居城金泽城聚拢,那模样,非但没想反击,倒是要打一场笼城之战,等着毛珏去打他。

不过这一来,的确让毛珏难受了。

东江军的确是兵强马壮,一万人能当五万人用,可毛珏最大的优势还是纵横四海的舰队,海上优势让毛珏能在任何一个倭人难以防备的点发起进攻,来自海上犀利的炮火进攻也是几次长崎之战取胜的重要原因。

如果前田家发起进攻,就算边墙没修好,在海边,毛珏也有信心重创他加贺藩主力,只要击杀前田家八千到一万武士,加贺藩就算废了,东江可以任意的以加贺藩北陆为踏足点,深入信浓,美浓,三河,远江等幕府核心地带去劫掠也无后顾之忧。

可前田家这么一龟缩,毛珏就不得不忌惮了,背后有着三万到三万五千的前田军威胁自己后路,谁敢走远?一但孤军深入边沿多山的信浓,美浓,很有可能被截断后路,前后夹击,能不能回来就两说了。毛珏就这么一副家当,他赔不起。

可为了求稳妥,仅仅在加贺,越前越中越后这些北陆诸国劫掠,这次千里奔袭的战利品就要打了好几个折扣,北陆比九州岛富裕些,却是强点有限。

更重要的是,毛珏最想实现的战略目的,破坏德川家的核心之地,削弱德川幕府的权威,把倭国打的重新陷入动乱边缘的计划就实现不了,光打垮一个前田家,对于幕府仅仅是隔靴搔痒而已。

现在问题不是前田家来打,而是前田家不来打了!

三月初三,初四,初五,能登防墙几乎是建筑完毕,三米五高的防墙把周防半岛给包了起来,前面四米宽,两米半深的壕沟也将成为步兵为主力的任何进攻者坟墓,可东江李朝远征军还是停滞在能登不动,毛珏一直在犹豫不决。

这让军心开始浮躁了起来。

“前田家,真不来吗?”

一大堆脑袋在海风的吹拂下,开始腐烂发臭,苍蝇在上头嗡嗡的盘旋着,蛆虫恶心的自干瘪的眼眶里爬出。

不仅仅拿斩杀的家臣武士脑袋摆出了京观,毛珏还学诸葛亮,派人送了件女人的衣服给前田家当代当主前田利常,不知道这货有没有学司马懿那样,毫无怒色还穿着给部将炫耀了一圈,反正这个活过关原大战的战国大名老狐狸是没有上当,今天,还是没看到前田家的讨伐队浩浩荡荡前来送死。

这也让毛珏非常的烦躁。

“懦夫,怂包,胆小鬼!”

随手把石头扔下了墙头,毛珏又是狠狠一脚踹到了刚建好的女墙上,结果这些为了求保命的能登世家还真是卖力,立起来的女墙结实无比,倒是疼的这货抱着脚一阵兔子蹦,龇牙咧嘴的好多难看有多难看。

身后,喧嚣中后撤的队伍内,几个傻乎乎的倭人农人忍不住咧嘴笑了几声,可惜,他们也没笑到最后,同僚的脑袋还在外面摆着呢!谁不害怕?武士大爷是立马抽出鞭子给这些敢嘲笑“毛利家少主”的大胆农人一顿好打。

说实话,这些前田家家臣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伙强的令人发指的“武士”从哪儿来的,可毛珏一直打着三条一饼旗,他们也只好装糊涂,就当毛珏真是毛利家的大爷。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没过多久,他们还真套上了个前所未有的强横的武家姓氏。

“将爷!”

就在毛珏不顺心的时候,一声清冷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想起,回过头去,板着一张小脸,阿德蕾娜这妞正冷清的抱着一大堆文件,有点气呼呼的张望着自己。

希腊军事谚语,战神痛恨迟疑者!这些天毛珏的确是有些摇摆不决的过头了,这西洋来的妞可不懂什么曲线劝谏,旁敲侧击花式劝说主公三百大法,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直接给他撂了小脸色。

“李大人还有诸位将军已经在在军中等待,就等将爷去召开幕府军会!”

“我知道了!”

三天前,李山海和沈世魁他们已经有些焦躁了,出征会被拖了三天,估计今天是避无可避,不甘心的看着底下空空荡荡的倭国河山,毛珏又是一拳头砸在了女墙上上,这才转身调头。

“我们走!”

就算是将主,也不是一言堂,不说本来就不归他统领的李山海,沈世魁,刘家兄弟还有耿仲明这些手下大将的情绪,毛珏也得照顾,一撩开帐篷,好家伙,刘兴祚刘兴治几个家伙拿着小刀剔牙呢,耿仲明在那儿擦墙装子弹,沈世魁虽然老成点,没有表现出什么出格的动作,可看他老人家脸上的焦虑,至于李山海,则是一直研究着地图。

“拜见将爷!”

毛珏的威严到底在那儿,他一进来,那些惺惺作态的宣泄自己不满动作这帮家伙也是立马收了,整齐的鞠躬行礼着,大家伙态度都表明了,毛珏自是不能再装糊涂,无奈叹了口气,他是直截了当的言明。

“起来吧!这次召集大家伙还有李大人,就是为了商量下,明日出兵的事儿!”

听到这话,一行人终于是松了口气,就算李山海也是终于放下了地图,抬起了脑袋。

要知道毛珏在能登待着安稳,前提是幕府主力大军十二万兵临九州,渡海去镇压岛原一揆,天知道天草时贞那个妖童能坚持多久,在这儿耽搁一天,东江军的劫掠就少一天,联军的处境就危险一天,实在是迟疑不得。

不过既然决定就地收割战利品了,毛珏也够果决的,直截了当的把作战地图给展了开。

“明日我东江主力,第二团到第十团,后备兵四千,加上李大人麾下左右两别抄三千人马作为西路军,入加贺,围困前田贼军金泽城,把加贺藩地位主力堵在金泽!”

“熊津雇佣兵团以及剩余五个团后备兵留守能登,坚固石墙!”

“游击刘兴祚,守备刘兴治,你们五兄弟的麾下为先锋,李大人,你麾下剩余五个别抄军七千五百人作为中军,一道沿着海边击破倭人越中,越后国,舰队由赵参将负责,跟随李大人部队。”

“各部切记,只在北陆沿海平原行动,绝不可擅自进入信浓山地,违抗军令者重罚!”

“末将遵命!”

这是要动手去抢了,尽管原定目标富庶的关东平原换成了狭窄的北陆道,可是每个将军还是显得很兴奋的,整齐的应喏声此起彼伏。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看着麾下的领命声,毛珏也只好把他去浪的心给压下,既然他前田家不识相,那就算你倒霉好了,好歹加贺藩也是一百二十万石的大藩,再加上个越后国,也有五十万石左右。

可真叫无巧不成书,眼看着诸路将军都准备妥当,磨刀霍霍,这个节骨眼上,帐篷外却是一阵喧哗,紧接着毛槊脸色阴郁,疾步进了帐篷,双手把一信函捧给毛珏,愕然的接过拆开,旋即毛珏的脸色微微黑了下来,在诸将惊奇的眼神中,他是把把手中令箭插回了箭壶里,有些恼火的说道。

“明日出兵取消!”

“什么?将爷……”

“北路倭寇的舰队,由佐渡逼进了我能登!必须先处理了他们!”

看着那封信函,不管本来满是焦虑的沈世魁,李山海还是沈戎他们,脸色都跟着一垮,旋即也是一黑,大家伙都是明白人,知道东江靠的啥,与陆路不敢穿越信浓一样,不把这支船队给收拾了,东江军依旧是芒刺在背。

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捣乱,只能说是算他们倒霉,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庞大海这货尤其恼火的先冷哼道。

“这帮家伙,故意和咱们将爷,和爷爷们找别扭不是!末将请战为先驱,明个一战把倭寇都送去喂王八!”

“对,干沉这些王八羔子!”

这也算是士气可用了吧?看着一大群该骂娘的骂娘,毛珏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他也是脸色一狠。

…………

战斗计划被打乱,可是什么也阻止不了毛珏劫掠的心,海战用不到骑兵,刘冲,刘家五兄弟加上李氏朝鲜的骑兵两千二百余骑被单独提出来,作为第一股攻势,先向加贺的金泽城方向发起扫荡性进攻,这支骑兵团的战略目的不是攻城,而是蝗虫那样尽可能破坏加贺的一切设施仓库桥梁物资,如果有小股兵力,吃掉它!

前田家不是龟缩吗?那就把他收不起来的东西全都打破,看他在城里难受不。

后备兵两个团,李山海两个别抄则是负责后面接应,抢来什么东西,就地打包,总之,就要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他前田家接着不敢动弹。

剩下所有主力,毛珏则是都装到了船上,三月初六一大早晨,气势汹汹的东江大舰队直奔着佐渡岛方向迎战过去,站在黑珍珠号的舰桥上,毛珏犹如一把利剑般虎视眈眈对着前面,一排排列兵更是杀气腾腾的端着燧发枪站的笔直。

耽误了大家的钱袋子,这次甚至他们都不是去打仗的!而是要去杀人的!

还是抱着几本情报,今天阿德蕾娜的眼神却是柔美了不少,欣赏的站在毛珏背后。

“这才是扛得起天的铁血真男人!”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二十七章.毛大人的小调调

大丈夫当如此,乘风破浪,脚踩巨舰,纵横于九洋之上,海风吹拂着几缕头盔露出来的发梢在轻轻飘荡着,眺望着远处被黑珍珠号推开的白雾气浪,无垠大海,一股子傲然在毛珏胸口不断翻腾着。

尤其是身后还有个崇拜着自己的洋妞那火辣辣的眼神在看着自己,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没有让比自己女人崇拜自己更爽的事情了。

可惜,还是世间之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就在毛珏得意的时候,余乐儿这小女人不知道啥时候也跟着溜达到了舰桥,看着毛珏装逼的背着手看着海浪,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妞忽然红着小脸把阿德蕾娜拽到了旁边。

“那个,红姐姐,你,你有没有被将爷……,那个……”

“那个什么啊?”

阿德蕾娜差不点没被这妞彪悍的问题给呛到,这年头就算西方,上床都是件羞于提起的事儿,而且别说那个了,昨晚她俩还奸夫**干柴烈火了,冷不丁被提起,总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俩妞在那儿嘀咕私密话题,毛珏的耳朵顿时树了起来,余乐儿打听这个,莫非这小妞开始思春了?要是那样的话,他济世救人毛将军,抽出点时间安慰安慰她这个贵家大小姐的相思之苦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听着,毛珏的心头就跟着痒痒了起来。

谁知道,余乐儿下一句话差不点没让毛珏又给呛哑住了。一张小脸神色格外的怪异,偷偷瞄着毛珏的背影,贴着阿德蕾娜耳畔,这妞诡异的说道。

“就是,就是被将爷绑起来过!”

“我出嫁时候,就是被绑来的,听陈姐姐说,她也是被绑着拜堂的,这两天听那些倭人命妇说,像这样愿意绑着女人的男人,他们倭国还有不少,他们都是心理变态呢!”

嘴角狂抽,毛珏还真恨不得回头给这个妞两个脑瓜崩,什么叫心理变态啊?你那是你老爹绑的好不好,谁让你不好好嫁人?还有陈娇,那时候自己没杀了她已经算给沈光祚面子了,并且绑着她的,好像还是她老爹和她爷爷。

他毛大将军是冤枉的啊!

还好,阿德蕾娜这妞算是给力,很是迟疑的摇摇头,她是愕然的回答道。

“没有!咱们家将军,应该不能心理变态吧!”

“那是没有好借口下手,不信下次红姐姐你故意犯点错误,你看将军对不对你下手,我可是打听过了,和那些心理变态不同,咱家将爷这叫闷骚……”

嘴角差不点没抽搐到耳根子后面去,毛珏气的直哆嗦,要不是怕回过头去再被扣个偷听的帽子,他还真想回头去扯着余乐儿这妞的小嘴儿问问她,有这么编排你家夫君的吗?

更令毛珏郁闷的是,阿德蕾娜似乎还真信了,话里也是带着犹豫迟疑起来。

还好这功夫,前面的雾气一点点消散,有亲兵亢奋而紧张的大声叫嚷道。

“前方,发现倭船!”

“找到倭寇主力了!”

还得搬回自己正面形象,毛珏是很有将军气度的连续下起命令来。

“传本将军命令,吹号,打三号旗语,变阵,舰队展开,中军缓速,令李守备为右翼,向东包抄,这次绝对不能让这些倭寇给跑了!”

“末将遵命!”

海平面上,一个个小点缓缓变大,开始映入眼帘,那是倭人的关船。

在舟山群岛,和东海群盗打过交道,对于倭寇毛珏算是也了解一二了,和大明南七北六各有江湖一样,这倭寇也是分片儿的,被毛珏拳打脚踢混上盟主的那一派算是南派,主要是被称呼为松浦藩的武士浪人组成,出身九州肥前国,主要袭扰江南,当年与戚继光戚爷爷主要交锋的就是他们。

还有一派算是北派,出身纪伊国熊野,这一派就要比松浦的同行风光多了,全倭国还有李氏朝鲜,山东,徐州他们哪儿都打劫,而且在由黑洗白上做的还相当到位,其中最呵呵有名的莫过于从贼做到了一方大名的九鬼嘉隆。

和前田家兄弟相互下注差不多,关原大战时候九鬼家也玩了个父子局,九鬼嘉隆从属于西军石田三成部下,而他儿子九鬼守隆则投奔了德川家康,不过和前田家玩虚的不同,九鬼家是真的父子反目了,西军战败后,九鬼嘉隆先是逃亡,旋即自杀来殉丰臣家,也许正是因为他的死,九鬼水师这才继续延续着倭寇生涯吧。

当初毛珏看过一部韩国电影,讲述着万历朝鲜之战的《鸣梁海战》,里面倭军主将就是以九鬼嘉隆作为原型来歪歪的,为此毛珏还特意查了一下这个人。

只不过今个不管他什么海贼大名不海贼大名了,所有倭寇,都得死!谁让他们赶在毛珏火冒三丈时候来撩拨他?

明亮的牛角号中,毛珏的舰队像海神三股叉那样分成三队分开,中军是十条一级风帆战列舰,那些二级,三级战列舰快船加快速度,自两边包抄。

这么作战不是没有风险,如果要是有经验的指挥官,完全可以先吃掉一股,然后各个击破,可那是指面对西方炮舰舰队,这个时代,就算西班牙帝国都没有实力把主力舰队派到东方来,英国,法国,荷兰,这些西方列强相互纠缠着,谁都得防备着对方,所以在亚洲,就算是毛珏分出来的舰队,装备与战术上的优势,海战上也几乎是无敌手的。

而且两年过去了,这熊野倭寇非但一点儿长进没有,反倒是越来越回旋了,主力安宅船只剩下了一条,也没有装备上铁甲,剩余那些关船,小早船规模亦是小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这倭寇似乎今天脑子缺了根弦,非但没趁机开溜不说,反倒是原地停了下来,缩成了个刺猬那样的圆球。

这一幕看的毛珏还真是愕然了下,然而,有着前些天能登国前田家家臣的先例,很快他又是醒过来神来。

果不其然,进入了东江舰队射程之内,这些倭寇舰队开始摇晃起了一只只白旗。

“将爷,还要打吗?”

你说这投降不先说明,赶在大军要去抢劫这个节骨眼上,随船的庞大海是颇为不甘心的问着,看着这些并拢在一起,打着白旗却还摆出个防御阵型的倭船,毛珏的嘴角也是禁不住抽了抽,旋即扭头偷偷瞄了身后俩妞一眼,毛珏又是很大丈夫的猛地一挥衣袖。

“杀俘不祥!我堂堂大明,礼仪之邦,派人先去接洽,让他们的倭寇首领亲自来向本将谢罪,不可堕了我东江名头!”

话说的大义凛然,可毛珏这要求够刻薄的了,让对方首领来自己船上不说,还要跪下谢罪,这份折辱算是十成的了,尤其是那句不可堕了我东江名头,更是让庞大海心领神会,阴仄仄的一抱拳,就下去了。

搭起望远镜,毛珏在舰桥上观望中,明军一条中型炮舰,倭寇一条关船,对着就行驶了过去,还真是遇到熟人了,当初在全州,那个令毛珏记忆深刻的黑甲鬼面海贼大将亲自站在那条关船上。

在两支舰队交界的中间,帆船与关船靠在了一起,倭人紧张的叫嚷中,一条木梯铺在了侧舷,迟疑了好一阵,那个黑甲大将带着十来个从人先登上了庞大海的战舰,只不过见面的过程明显是不那么友好。

“来啊!把这几个贼寇都给本将绑了!”

脸昂的都快到天上了,庞大海傲慢的抻着满脸横肉,把大手一挥,眼看着那些明军拎着麻绳狞笑着走过来,陪伴的倭寇武士当即炸了,八嘎之声中纷纷拔刀出来。

不过就是为了找茬接着干仗的,庞大海是冷哼一声,哗啦的声音中几倍的东江军也是端起了燧发枪,下面咯吱的响声中,炮手更是拉开了炮舱,别看仅仅是一条中型二级战列舰,上面装备的红夷大炮也能在短时间内撕碎了这条关船,然后幽幽然回航。

眼看着剑拔弩张了,没想到这倭寇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挥手制止住了部下,黑甲大将似乎也带着愤怒走到了最前面,恼火的指责道。

“这就是礼仪之邦堂堂大明的待客之道吗?”

听不清声音,可是毛珏的望远镜中,看着这庞大海脸色似乎古怪了下。

仅仅迟疑了片刻,前头的庞大海却依旧是那么凶悍傲慢,不屑的哼哼道。

“我家将爷说过,礼仪之邦是招待朋友的,不是对禽兽的,汝等”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一直以来的迷惑

“你……,你……”

阿德蕾娜似乎都信了,看自己的眼神中多了点看变态的模样,嘴角狂抽,毛珏悲催的哆嗦着手指头。而对面,被按着跪在地上的倭寇大将,倒是很直爽用她带着一丝生硬的大明官话拜望道。

“毛利樱,拜见天朝将军!将军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热烈!”

与巨大头盔不相符的娇嫩玲珑脸蛋上满带着恼怒与倔强,一双明眸略带有仇恨的死死盯着自己,声音中亦是满含着嘲讽,挣了挣绑在身后的手臂,毛利樱不屑的哼哼道。

“对付我一介小女子,还要用如此手段,毛将军还真不愧是伟岸丈夫!”

老子真不是变态啊!

瞄着阿德蕾娜这妞往后缩了缩,看变态那样眼神秒着自己,一副随时开溜的模样,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毛珏亦是冷笑着扶着扶手站了起来。

“擒拿蛇蝎时候,就算是壮士也得挑断她的毒刺,掰下她的毒牙!毛利樱小姐是吧?你给本将,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那双漂亮的杏眼中倒是扬起了一股子疑惑来,毛利樱有些愕然的问道。

“不是甲斐殿派你们来的吗?”

甲斐殿?

这海贼妞是满脸认真,毛珏的脑门,跟着冒出了一大堆问号来。

甲斐殿是哪路毛神啊?

…………

一万左右的倭寇还是被圈在了东江舰队中间,被炮指着,不过毛利樱成功挑起了毛珏的兴趣,可算不用跪在外头了,被请到了黑珍珠号的船长室内,只不过,变态今天毛珏还当到底了,就算让她坐在自己面前,毛珏还是没有下令为她松绑。

不过别说,毛利樱这么个玲珑的娇小美人套在这么一副大盔甲中,本身就有这一种反差萌的感觉,再被这么一五花大绑,难受间咬着嘴唇,小脸上满是倔强的神色,还真是足以勾的没一个正常男人心头那犯罪的心理蠢蠢欲动。

似乎当个变态,也不错,心头猥琐的想着,面上毛珏却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模样,侵略性的一只胳膊支撑着脑袋,向前探过去了半边身子。

“说吧!毛利小姐,什么甲斐殿?你为什么认为我是她派来的?”

这次前来明显是失算了,被囚在这船长室内,这女人这时候倒是女烈那样,咬着嘴唇,眼睛看天,就当毛珏的话是空气,一句话都不说。

还好,穿越之后因为地位的转变,毛珏的情商也是有了质的飞跃,勾搭小姑娘……,哦不,刑讯诱供上,他是多出来不少心得,重新抱着胳膊坐了回去,毛珏倒是轻松加愉快的晃着脑袋。

“那好吧!一会本将下令炮击,把你的舰队送进海里见龙王,回去再把那一老两小都宰了,省的浪费粮食!”

“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

对着这妞眼睛瞪得溜圆,咬牙切齿的模样,毛珏是轻松的摆了摆手。

“如果你不开口,我不知道老小对我又什么用,杀了自然也不可惜,她们的死活,还有你的部下性命,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这句话是彻底打中毛利樱的软肋了,咬着发红的嘴唇底下了脑袋好一会,这妞方才又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真不知道她们是谁?两年了!”

“女人为什么都愿意卖关子呢?”

毛珏郁闷的一甩衣袖,这妞居然又是鄙夷的望了他一眼,这才无奈的缓缓的道了出来。

“那个被你掳走的小男孩,是我的主公!”

“废话,不是你家主公,你个小妮子能这么拼命!”

毛珏不耐烦的哼着,又是惹来了一个白眼,可紧接着,这妞说出的话,让毛珏情不自禁的眼皮子剧烈跳了起开来。

“他姓丰臣,丰臣国松丸。”

“不可能!国松丸已经被德川家康杀了,哪来的国松丸?”

丰臣这个姓可不是闹着玩的,因为倭国姓丰臣的就一家,太阁丰臣秀吉,丰臣也不是他的本姓,这人真的算是个枭雄,以贫贱的农人出身,最后坐到了只有藤原家后裔,五摄关家族才能坐上的关白,相当于宰相位置,差一点结束了幕府时代,还倾整个倭国之力,雄心勃勃的攻打李氏朝鲜,要借道吞并整个大明的枭雄。

说实话,毛珏不是没往这边想过,可就因为他是个穿越者,才否定的这个可能性,已经成的信史明明白白的记录着,关原大战之后,德川家康先后发动两次大阪之阵,攻陷了大阪城,逼迫了丰臣秀赖与其母淀姬自杀,就连丰臣秀赖年仅八岁的儿子国松丸,都送到了二条城斩首,砍下的脑袋多达一万四千级,丰臣家彻底灭亡,就连后世偶尔有姓丰臣的,都是明治维新之后全民有姓时期,为了和丰臣秀吉攀关系改的。

并且就算国松丸逃了出去,大阪夏之阵是一六一五年,那年他八岁,如今也得二十多了,可他扣下的国松丸,绝对是个小正太。

“你对我们日本了解很多吗?”

提到这个,这毛利樱神色怪异的瞄了毛珏一眼,旋即才微微摇摇头,一对儿朱樱耳环晃得哗哗作响。

“你都想不到,德川家康那老鬼就更加想不到了!”

说到这个,这毛利樱居然还露出了点得意的神情来,习惯性似乎要敲一下桌子,可抽动了下背后发麻的手,这妞才想起来,自己还被眼前这个没品的混蛋结结实实捆着呢,白了毛珏一眼,女海贼又是详细的徐徐道来。

“国松丸殿的母亲是个出身低微的侧室,他出生时候,关原合战已经落下帷幕,石田三成大人也饮恨二条河,家老们算定,德川家康狼子野心,先行把库金的五分之一,还有丰臣家的山河图集,各个家族的典籍把柄先偷运到了李氏朝鲜,在海外为丰臣家留了一条根!”

提到这个,海贼妞又是愤恨的瞪了毛珏一眼,他这个强盗,这些都落在了他手里。

“国松丸殿下被德川家斩首于二条河之后,甲斐殿就将小殿下改名为国松丸,与公主千代姬殿下共同抚养,一但将来丰臣家卷土重来,以千代姬殿下来与毛利家联姻,这些钱财与图籍就能作为起家的资金。”

“去年,今年,毛将军先后进攻倭国,妾身以为,你已经归顺我丰臣家……”

也是个天然呆,不好好打听下就一头就撞了进来,这要是毛珏黑心点,把她卖到扬州当瘦马去,估计这妞都反抗不了。

不过也难怪她产生这个错误的判断,本来毛珏在东江待的好好的,得到了那老小三人之后,仿佛打了鸡血那样,蹦着高过来削倭国,这在这个时代明人中简直是不敢想象的,这妞哪儿知道毛珏是后世来的,知道倭国不是鸟不拉屎的地方,甚至对其还了解不少,那么唯一能对上的,只有丰臣家那位智多星一样的甲斐殿,说服了毛珏。

毛利樱悻悻然的哼哼中,毛珏还没反应个所以然,那头桌子却是忽然猛地咣当一声,惊奇的转过头,却是洋妞一双巴掌拍在了桌面上,压迫性的向前探着身子,不屑的撇起了小嘴哼哼着。

“我家将爷是朝廷三品武官,东江镇之首,天朝上国的大人物,丰臣家?坟中枯骨,什么东西,还配招揽我家将爷,你们投奔过来还差不多。”

这个时代的大明别看是江河日下,可其骨子里散发出那种自信,那种骄傲,远不是后世被满清文化阉割后,处于被禁锢,被统治地位的奴才所能媲美的,就算阿德蕾娜这种洋妞,如今对大明朝的认同感也是犹如与身俱来的那样。

的确,大明朝的自带光环太庞大了,也不知道是被阿德蕾娜地方表情吓到了,还是被她那对女人的骄傲沉甸甸的给鄙夷了,向后缩了缩被捆的发麻的小手,毛利樱也是酸溜溜哼唧起来。

“就算是明军将军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姑娘劫过江南,再高的武官还不得让那些文臣指挥的团团转。”

不过也不算这妞太呆,酸溜溜完,她又是想起了眼前的状况,猛地也是站起来压低了身子。

“本来千代姬应当与毛利家联姻的,可如果毛将军,你愿意加入我丰臣家,甲斐殿一定会愿意把千代姬嫁给你,到时候,甚至赐姓丰臣也不是不可能,眼前这前天家一百二十万石,三国的石高都可以赐予你,你与千代姬的子嗣,还有机会继承丰臣家的天下人地位!”

“汉人不是有句话吗?宁为鸡首,不为牛后!”

“毛利小姐,丰臣家的天下,现在在哪儿?”

“呃……”

一句话,把毛利樱给噎了回去,丰臣家已经是过去式了,如今统治的可是德川家,不然她怎么能领着熊野的海贼丧家之犬那样东一头西一头讨生活,怎么没在前天家一百万石高的领土上舒舒服服过日子?

不过今个,毛珏一直以来的疑惑算是解开了,他接受的消息也太多了,脑袋如今是迷迷糊糊,需要好生理一理。

丰臣家,好大一面招牌啊!

“行了,毛利小姐的提议,毛某会考虑的,今天先到这里,来人,带毛利小姐下去休息!”

“喂,先给我解开啊!”

眼神忽然往卧室瞄了瞄,果然,地上露出余乐儿鹅黄色的裙子一角,反正自己这变态名声洗脱不了了,毛珏没好气的一挥手。

“没听说过东江铁义将军是变态吗?解开什么?绑着!”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九章.大奉行

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奇妙,来时候气势汹汹,上万东江军发誓要把所有倭寇送进海了喂王八去,回来时候,却是拖回来了两条安宅船以及二百多条关船,好几千倭寇也加入了东江的麾下。

这一幕看的留守的李山海眼珠子差不点没瞪出来,刚开始甚至他还以为毛珏战败了,不然这些倭船如何完好无损的跟了过来。

别看李山海是李元翼的学生,也算是他在南人党中的继承人,可不少事儿老家伙也根本没告诉过,包括当年在李氏朝鲜王京的那场交易。得知了这些倭寇居然投到了毛珏麾下,这老家伙是气急败坏的找上了门来。

“小毛将军,你真要收留这些倭寇?这可是通倭,大罪啊!”

“李大人!”

这才从船上下来,身上还一股子海带味儿,毛珏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之前攻略九州岛,那两万海贼还是我从舟山花银子雇来的倭寇,您不也没说什么吗?”

一句话噎的那老头子好悬没喘不上气儿来,扳着手指头捋了半天,这才又是没好气的叫嚷道。

“这两种倭寇如何能相提并论?东海倭寇经商为主,这北海倭寇是以抢掠为活,他们入侵了我李朝多少次,血淋淋的烧杀了多少次,远的不说,你我联军与之对抗了多少次?”

“招降他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背后狠狠地捅上一刀?”

这么担心是一方面,可老家伙更多估计还是嫉恨内麟山一战,他两万多大军被倭寇两千多杀得大败,这可是李山海这辈子的污点,不得不说,老家伙的心眼,鸡屁股大小。

要是不知道毛利樱是丰臣家的家臣,或许毛珏还真担忧下,可是两次,为了救那位丰臣国松丸,她都带着舰队不得不死拼,可见丰臣氏孤儿对于她,对于这几千熊野水贼众来说,真的比性命还要重要,握着国松丸这一手好牌,毛珏还真不担忧这些倭人的忠诚问题。

“放心好了,李大人,本将心里有数,这儿可不止大人的全副家当,本将的全副家当也压在这里,更何况,李大人,我不收编了他们,你等着这些倭寇接着去袭扰你全罗庆尚道?”

这话又把李山海给噎住了,的确,他敲诈毛珏,开始训练一支东江式精兵,一大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和这些倭寇抗衡,可一分钱不花,就能止住倭乱,对这老家伙来说还是很高兴的,终于,一肚子埋怨,让着死老头硬憋了回去。

说话间,那头的船上亦是响起了唱名声:“毛利小姐到!”

那一套沉重臃肿的黑色胴丸终于是被脱了下来,毛利樱还换了套衣服,看的这妞小心翼翼的款款走下台阶,不说毛珏,李山海这人老心不老的老不羞眼睛都瞪得溜圆。

倭人还是产美女的,起码这女人就是,浓密的长发英气勃勃的扎起了马尾,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鬼脸面具带有美颜效果,长年吹海风,她的脸也没有吹黑,反倒是闷得白皙可人。

容颜刚刚见过了,可身材这次算是解放了出来,估计海上吃的鱼比较多,这妞虽然没有阿德蕾娜那个种族优势的规模,可发育的也不小,虽然是女装,却也不是那种贵妇人的和服长裙拖拖拉拉的,反倒有些类似武士的常服,或者说E日本巫女的那种打扮,火红的长裳把她玲珑的身段勾勒出来,偏偏到了下面却是极短,一双修长的大腿袒露出来大半。

而且她腰间还高高悬挂着一把长刀,魅惑的同时不失英气勃勃,总之这妞就像后世毛珏看过的二次元动漫里的女人物一般。

而且还是成人看的动漫,因为到现在,这妞居然还是被五花大绑结结实实的捆着。

“毛利小姐,你这是!”

这毛珏脑袋就有点大了,一会儿还要去受降那些熊野水贼,这妞这副模样过去,那些水贼还不得闹翻天了,没理会看着有些流口水的李山海,毛珏是愕然的迎了过去。

不过刚刚是气恼,现在这海贼妞反倒是有些炫耀的挣了挣绑在身后的小手儿,平静中带着点得意的笑容,笑着说道。

“将军大人不是说了,东江铁义毛将军,人尽皆知是变态!妾身,不也是为了投大人所好吗?不然大人万一真的动怒,把我家小主公杀了,妾身还有这几千丰臣家遗臣,都要成为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了!”

女人都是狐狸精变得,说着,这妞还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略微低着脑袋,可她露出的小虎牙就完全暴露了她得意的心情,看的毛珏是禁不住又头疼的揉了揉脑门。

得!又是个心眼没有鸡屁股大的家伙!

…………

虽然下船时候,毛利樱和毛珏闹了闹小性子,可真需要的时候,她却是又仿佛变了个人那样,变得无比的认真,一国一城令下,能登是没有天守阁,在玖洲郡的国司大厅里,参见仪式却依旧是无比的正式,庄严。

“拜见大奉行!”

残余的丰臣家家臣后代,足足上百号武士首领,武士刀平放在脑袋前面,哗啦一声整齐的磕头跪拜了下去,那模样,气势十足。

为首的毛利樱姬更是拜见的认真无比,甚至毛珏还能隐隐听到她额头与地板撞击发出的乒乓声音。

五奉行制度是丰臣秀吉时代管理国家的最核心职位,当年掀起决定天下关原大战的石田三成,就是五奉行之一。

不过真没有那个自称丰臣秀吉的老鬼子从地下跳出来,哭着喊着要拜毛珏为大奉行,甚至丰臣家的小主公,还在上首村儿种土豆烟叶子呢,这一切,都是毛利樱姬向这些遗臣们编的。

没办法,毛珏想要掌握丰臣家的残余力量,就得有个名号,而别管昔日丰臣家是多么的辉煌,那都是昨日黄花了,如今只有毛珏展现出来可以重新扶植丰臣家的实力,所以脑袋削个尖儿,毛利樱姬都得带着这些遗臣混入毛珏麾下,让他尝到甜头,有了权利作为诱饵,他才能有动力来复兴丰臣家,打倒德川家这个深仇血恨的仇敌。

甚至于,就算日后毛珏专权都没有问题,哪怕承认他和千代姬的子嗣继承丰臣家,同样可以接受,与大明不同,武家对于血统看待的,并没有那么严格,就比如武田信玄的儿子,后来的家督武田胜赖,曾经就改名为諏訪四郎胜赖,去继承高远城諏訪家,神道教与佛教的兴盛,武士大名一声都没有后代,收养家臣子嗣,过继别的大名次子来继承家业的不在少数,只要毛珏娶得千代姬,他们的子女,就有继承权。

这些也是在大拜见之前说好的,只不过看着满地的地中海月带头,再想着那个千代姬小辣椒看着袁崇焕那成熟大叔痴迷的模样,毛珏还是禁不住心虚。

为此,他是做了个预防性的手段。

“家族不是有小姓制度吗?毛利樱,从今日起,你就为吾之小姓,侍在毛某身边吧!”

天可怜见,毛利樱之前是这支海贼的首领人物,想要掌握这支海贼部队,就得削弱她的影响力,把她给调开,毛珏可不是看上她的美貌模样了。

可这话,却是让毛利樱禁不住惊愕在了那里。

其实小姓没有后世想的那么龌龊,都是大名的男宠什么的,多数小姓与大名还是正常的从属关系,由亲近的家臣子嗣担当,作为大名的贴身卫士,类似于大明亲兵。

可这担当毛珏的小姓众,等于把毛利樱姬从原本的丰臣家家臣,转变成了毛珏毛家的家臣,这点可是不一样的。

就如同当年,丰臣秀吉十分看好德川四天王的本多忠胜,几次想把他招募到自己麾下,可惜,本多忠胜就是坚持效忠德川家,给予拒绝,身为天下人的丰臣秀吉都没有办法。

不过这时候这些丰臣家的遗臣没有太多的选择,转念一想,毛珏要是娶了千代姬,那么日后也是属于丰臣家的一份子了,担当他的家臣,也与担当丰臣家的家臣差不多,犹豫了一会,这毛利樱姬也终于再一次磕头下去。

“拜见主公!”

…………

这一次算得上毛珏主角光环爆发了,几次混战,虽然每次毛利樱都被毛珏打的落荒而逃,可不是她的麾下不够勇猛,实在是装备与战术落后东江一个世纪,八千多海贼众,剔除老弱也能捡出四千多精壮来,这也是一支力量。

不过毛利樱的到来,带来的还不仅仅是这些,她还改变了毛珏整个战术布置。

“什么?”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军议会议上,李山海豁然站起,甚至伸手就想摸摸毛珏的脑袋,没发烧吧!

“九州传来消息,天草时贞的叛军已经开始向后败退,也就是说,只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幕府大军主力就可以开回关东了,小毛将军,你,你真的要向江户进军!”

“然也!”

很是肯定的向前倾了倾身子,双手扶着下巴,毛珏的瞳孔中,一种叫做战意的火光熊熊燃烧着……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章.向幕府进军

马蹄声沉重的践踏在道路上,飞扬间踢踏起满天的黄色灰烟,隆隆步伐中透着不祥的气息,后面,密集的脚步声亦是整齐的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恐惧,敬畏。

在毛珏的迟疑中空耗了几天后,东江军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无视了前田家在金泽城的主力,开始南下,向关东平原发起进攻。

虽然是个岛国,倭国却是和大明一样,是个彻彻底底的农业国,狭窄的倭人官道两旁,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农田,隐隐还能看到刚刚冒头的青苗。

就算是反对战争的孔子,在论语的最后几章,都有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的名言,可是儒教立国的不管是大明还是倭国,似乎都忘了这句话,这下和平了区区二十来年,看到汹涌过境的滚滚大军,道路两旁的农人却是不知道退避,有的离得远远的张望着,有的离得太近则干脆惶恐的跪倒在地上。

还好,毛珏暂时没工夫搭理他们,前锋刘氏骑兵只顾得上急促赶路,后面扛着沉重火铳的步兵们也是目不斜视,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金钱生命,这两条名言前所未有的在这个时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不赶在九州幕府主力后撤前攻打到江户,银子拿不到不说,大家都得呜呼哀哉了。

可就算凶险如此,一万多东江军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毛珏踏上征途,这其中还包括几个女人。

马车在这儿是行不通的,阿德蕾娜与余乐儿只好入乡随俗,换上了倭国那种箱子大小的轿子,和大明的大花轿截然不同,这倭国人矬轿子也矬,轿箱是放在杠杆底下的,加上倭人轿夫也矮,这轿子憋屈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而且照比倭人那矮小的身材,两个姑娘家都属于高挑身形,这塞在里头,就别提多难受了。

“哼,狐狸精!喜新厌旧,薄情郎!”

蜷缩在轿子里头,盘着一双发麻的修长大腿,余乐儿还时不时的把小脑瓜张望出轿门,酸溜溜的向前张望一眼,小嘴里不住地嘀咕着。

在她的眼帘中,紧挨着毛珏身边骑马的,是个挎着见长刀,穿着红色肌襦袢,下裳却短的露出大半健美的长腿,英气勃勃的女武士,不用说,自然是刚刚升级为毛珏小姓众的毛利樱了。

看着毛珏与这海贼妞时不时窃窃私语,“耳鬓厮磨”的模样,这余乐儿就止不住一阵阵的咬牙切齿,把一双小虎牙咬的咯咯作响。

本来轿子里要是一个人的话,阿德蕾娜坐的还能舒服点,多出来个人,把她的书都挤到了一边,听着真妞不住地抱怨,地图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洋妞是无奈的抬起头来,揉了揉自己太阳穴。

“看不惯,又跟来干嘛?”

“怎么能不跟来,不来的话,不是让那个狐狸精得逞了!”

“那你来了又怎么样了?”

这一句话,顶的气呼呼的余乐儿哑然,的确,毛珏还是挨着海贼妞并肩而行,她则是在后面坐着焖轿子。

“行啦,咱家将爷是个做大事儿的人,想要他喜欢你,多做点有用的就行了。”

这妞可算不晃悠了,轿子稳住了点,阿德蕾娜右手展开了地图,一边看着,一遍漫不经心的说着。

“有用的事儿?”

眼神禁不住露出一点迷茫来,余乐儿的小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鼓鼓囊囊的小胸脯,里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毛珏身边,毛利樱那套黑衣鬼面大铠如今是换了个九鬼家的武士头目来继承,武士漆黑的铠甲肩膀上,还高高扛起了个古怪的信物,一个圆形的布袋子草靶上,插着个大葫芦以及一大堆小葫芦。

这玩意可不一般,属于属于日本战国大名身份代表的特殊信物,御马印,这大小葫芦又叫千成葫芦,是当年丰臣秀吉特有的马印,巅峰时期,这千成葫芦完全是由黄金制成,就是毛珏在李氏朝鲜王京俘获的那个,不过此时,明显没有那个条件,葫芦也只能用木头雕刻而成,还好,所需要表达的意思差不多。

紧挨着毛槊身边,也多出来了几个身穿胴丸,身后背着个鲜红色大球的母衣众来,东江军,如今也带了点日本战国的味道来,只不过如今打出丰臣家的招牌,能有多大作用,还真不好说。

从能登去攻打江户,虽然是横跨整个本州岛,可直线距离也并不长,五百来里地,拿破仑的军团每小时大约行军八到十里地,毛珏的军团与其相比也慢不了多少,早起晚息,一天行军十个小时,正常情况五六天也就到了。

奈何,这次作战就是不正常情况,说话间,前田家的越中是彻底走完了,眼前一块块隆起的丘陵开始纷乱的浮现在眼前。

地形复杂,山峦迭起的信浓国到了。

这地儿可不止一堆小山包那么简单,日本战国历史上最著名的两个大名,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这辈子的主要舞台,几乎都是这片信浓川,武田家与上杉家在这儿连续进行了五次川中岛合战,堪称战国史上伤亡率最高的战役。

可见此地的险要。

不过穿越这里,直接就可以进入江户所在的武藏国,这片信浓川,还是非走不可了。

“主上,再往前走,就是横川山道了,本来这北信浓是上杉家的封地,不过关原大战之后,德川家强行迁封了上杉家,分北信浓给諏訪,真田,等十来个小藩,再往南,则是德川家将军直领之地,虽然这些小藩实力都不强,可是蚁多了咬死象,他们与的德川家的关系还是颇为紧密的,主公还是小心为上。”

看着眼前比脚下这破道还要难走狭小的信浓衡山道,就算毛珏也忍不住暗暗咽了口口水,这才再此挥了挥手,前军的刘兴祚高举起军旗,大声的围绕着军团怒吼着。

“将爷有令,进军!”

…………

真不愧是倭国少有的几处难走之地,在孙子兵法中,这样的地形被称为支地,既敌人难行之地,我军也同样难过之地,虽然没有太高的崇山峻岭,也不想太行群山那般壮观,可这片内陆高原边界的丘陵也够崎岖的了,要么是山间刚刚融化不久,格外泥泞的小道,要么就得干脆是爬坡,就算是东江有六个轮子,还包裹着牛皮轮胎的野战红夷大炮,在这儿也有点走不通了。

“一二三,用劲儿!”

几头拉扯用的骡马在前面拼命地蹬着蹄子,后面十几个步兵也是跟着咬牙切齿推着,足足十来分钟,沉重的炮车这才被从泥坑里推出来,可下一辆却是不敢走了,不得不动员更多的兵士,到附近的山坡上采伐木头,扔进坑里,这么一耽搁,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中午开始进入信浓,到了下午这块五点了,才走了不过区区二十几多里,看着前面还是绵延一片的丘陵山地,毛珏的眉头也忍不住跳了跳。

难怪日本人不愿意用大炮,这种复杂的山形,笨重的大炮简直是一场灾难。

可就在东江军挣扎在信浓的山峦中时候,金泽城前田家,却热闹的犹如开锅那样,一直龟缩在金泽城中的真田家武士就跟春天发情了似得,扛着长矛,挎着战刀,不住地向城外行军去,拉成了一支老长的队伍。

一支支绘画着跟扑克里草花差不多家徽的颈旗壮观的荡漾在夕阳中。

武家的铠甲都是世世代代家传宝物,前田家也不例外,当年前田利家那著名的本金箔押足具,如今也是披在了前田家当代家主前田利常身上,特有的头盔足足有半米多高,尖锐的像个小山峰那样,身上镀金的甲片亦是反射出刺眼的黄光,骑在比驴子大不了多少的马上,这位前田家主却是亢奋的可以,高举着武士刀,不住地呐喊着。

“唐寇已经中计,陷入了北信浓衡山道中,这群混蛋敢无视咱们北陆武士,悍然入侵我加贺藩,杀戮藩士,劫掠武士财产,终于,我们复仇的时候到了!进军,斩下唐人的头颅,让他们见识见识前田家武士的厉害,哈哈哈哈!”

似乎都已经预见到了胜利,杀得唐寇漫山遍野的情形,前田利常是放生大笑,难听的笑声甚至传遍了整个金泽城。不过将是兵的胆,随着他的放肆大笑,步履出阵的前田武士似乎也多了几分信心与野性,足具下萝卜一样的小短腿儿倒腾的也快了几分。

信浓的另一头,曾经武田上杉家著名的战场川中岛,同样一队队的武士蚂蚁那样汇聚过来,别看这些天倭军主要在龟缩,暗地里他们也是做了许多的准备,石川,真田,諏訪仙石等各家武士全都汇聚在了正对着川中岛的小诸山城,武士的驱使下,成群的农人搬运着石块,将通往甲斐武藏的道路堵的严严实实,一道一米多高的胸墙防御阵地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墙后面,德川家派来的专使,德川四天王之一的本多忠胜后裔的本多忠朝则是眉头紧缩的听着部下的汇报,就算普代大名如他,那眉毛依旧拧成了个疙瘩。

“千成葫芦马印?五七桐纹旗,这支唐寇竟然是丰臣家余孽?”

丰臣家对于德川家来说,的确是个难以提及的话题,尤其是去年到今年,两次唐寇之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如果这其中再有丰臣家的影子,对于幕府来说,就不止是战乱的影响了,政治影响也是极其恶劣的。

不过!

哗啦的声音中,密密麻麻的铁炮被端放在胸墙上,后头,来自德川家,石川,真田等家族的武士联军亦是数不胜数,忙碌的备战着,张目眺望去,竟然看不到边际,回望着自己的大军,本多忠朝那双细窄的三角眼睛中亦是露出一股子阴毒的邪笑来。

管你是不是丰臣家的余孽,既然敢来,就葬身于此吧!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前狼后虎

战略上,对于毛珏来说,还真是极其艰难的。

首先,他和当年越后上杉家不能比,整个北陆,一大半都是上杉家领地,出兵信浓,上杉谦信有着坚实的后方,关东管领的职位有让他对不少信浓豪族有着莫大的影响力,毛珏可啥都没有,而且他背后的越中,越后还都是别人的领地,他是一支彻彻底底的孤军。

而且这北信浓还像个巨大的笼子那样,地形崎岖,易守难攻,一但毛珏在川中岛受阻,久攻不下,后路再被真田家一包抄,就算他毛珏是哪吒,有着三头六臂,也得困死在这儿。

如今这个局势似乎就朝向那个不利的局面发展着。

之所以叫川中岛,因为这儿是山间难得一片平原地带,被千曲川与犀川所夹,就像一片河中三角岛那样,这儿也是信浓少有的几处盛产粮食之地,当年为了争夺这里,武田家与上杉家不知道战死了多少武士,翻动土壤见,偶尔还能翻出生锈的断刀断枪来。

毛珏的手里就拿着一片。

就在他端详着隐隐还沾染着血迹的断刀时候,冷不丁一声大吼又是在他身后响起。

“发爷!”

随着谁也不太明白,东江特有的开火号令,被好不容易从泥地里拖出来,尚且沾染着不少泥土的红夷大炮再一次在战场上发起了威严来,沉重的炮火喷涂在对面小诸山城的山坡上,就算是石头堆起来的胸墙挨上一炮也是哗啦一声碎开,碎石崩飞中,附近的幕府武士惨叫着倒下一大片,飞溅的小石子威力甚至超越了子弹,轻松的扎进了足具胴丸中。

只不过二十门红夷大炮的火力似乎不是那么充足,只能覆盖一小片,八十门几百斤三磅炮,六磅炮打的稍微光一点,杀伤力不足的弱点却也暴露了出来,缺乏了舰队的支持,东江军的火力真是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十六日好不容易从群山中挣扎了出来,轰了这一天多了,依旧没有打开阵型的趋势,一层一层的倭人胸墙依旧挡在那里。

炮击了差不所三十多分钟,炮管开始发红,开始停止了射击,这个间歇,早已经等候多少时的东江各个团亦是发起了进攻,高举着团旗,端着刺刀的步兵还有高举着武士刀的熊野武士们并肩而上,漫山遍野的向山头发起了冲锋。

然而真是现世报,东江军的呐喊冲锋中,对面胸墙后面全是冒出了一个个黑乎乎的头盔,还有同样黑乎乎的铁炮。

“死给!”

又是那活不起似得难听的喝令中,足足三四千铁炮此起彼伏的向下喷射起来。

白烟中,噗呲噗呲的声音响了起来,奔跑中的东江武士或是胸口,或是大腿爆发出一片片的白痕,惨叫着倒了下去,毛珏的麾下还好,内衬锻打冷甲片的棉甲对于火枪还有着一定防御力,只要不是太倒霉打到脑袋,或者甲片的缝隙,顶多身上多几片淤青,严重点的就像铁锤砸了那样,断几根骨头,可那些能登武士,还有毛利樱的麾下就没那么好运了,几乎是挨上枪子就当场见血,厚竹子的足具甲根本挡不住铁炮的轰击。

前一阵还是毛珏在土墙后头舒舒服服的轰击着别人,一转眼又轮到他挨这种滋味了。

可就算是死伤惨重,东江军还是杀伤了小山坡,后面还在焦急装填着弹丸的铁炮武士冷不丁就是眼前一黑,扶着矮墙跳过去的东江锐士带着满肚子的憋屈,刺刀狠狠地扎了下去,倭人的铁炮可没有近战功能,在凄厉的惨叫中,刚刚还凶狠射击的铁炮武士一个又一个被捅倒在地,有的气急了的东江军还在对方惨叫中发狂的一刺刀一刺刀扎下,扎的一片血肉模糊。

可,这仅仅是一道矮墙,间歇中,又是急促的铁炮响声自山坡更上的胸墙后面响起,跟着,大批举着长枪,轮着倭刀的幕府武士自两端又是杀了下来。

头顶上,火枪的子弹相互交汇着,底下,挨着两道山墙之间,上千的武士,明军激烈的厮杀成一团,被砍掉的脑袋,捅死的尸骸不住的滚落山下。

就算是仰攻,就算是进攻方,幕府军的伤亡依旧是高于东江军太多,战场场景就如同当年西欧的维京海岛对战盎格鲁撒克逊人那样,缺乏身体素质与训练的倭军武士实在不是这种那拼命当饭吃训练出来的东江锐士对手。

奈何,武士实在是太多了!杀崩一队,紧接着又一队杀出,辽东健儿也是人,也会累,如此高强度的搏杀了足足十几分钟,进攻的东江军也开始出现了颓势。

终于,轰鸣的撤退鸣金声响起,扶着伤员,火枪殿后,交替射击中,东江军也是显得几分狼狈的从山上撤下,身后,那些倭国武士又是发出了嚣张的怒吼声。

这样的激战,炮战又是交替进行了几次,一直激战到了日落黄昏,眼前的小诸山城阵地虽然一片狼藉,可始终还是没有被攻破的丝毫痕迹,疲惫的东江前军不得不又退回了营地中。

这次出战是孤军奔袭,为了追求速度,注定带的物资不能太多,毛珏只携带了三千专门背粮食弹药的后备兵,还好他作为穿越者,依旧比同时代的将军点子多了不知道多少,节约重量也是其中之一。

就这一堆堆篝火,合着热水,饥肠辘辘的东江将士大口大口啃着的,都是一种焦黄的有点类似于肥肉般的东西。

糌粑!

这玩意是地地道道的藏族食物,用面粉合着酥油茶,糖做成的一种面食,既含有茶的维生素,又有酥油,糖,面粉带来的高热量,据说五六十年代,西北方面的边防军就曾经用这玩意当过野战口粮,一块糌粑足以让一个军人在冰天雪地的高原顶上一整天。

也幸亏与后金开的边市,大量的蒙古商品也能流入东江,毛珏才有足够的酥油,来制作糌粑。

可就算这样,总后勤官的苏长梅却依旧是忧心忡忡,这头将士们都吃完饭了,他这下带着一小队的步兵摸着黑从后面回了营地,见到毛珏第一面,这个瘦了几分的胖子就是无比艰难的摇了摇头。

“将爷,附近十几个村落都搜过了,都是空村,一粒粮食都没找到!”

幕府的备战工作还真是相当到位,从越中进入信浓,到川中岛前,半个信浓走过了,一道上三个小藩,几十个村庄全都是人去楼空,为了对付他,本多忠朝是来了个彻底的坚壁清野,目的就是为了把毛珏堵死,饿死。

可就算这胖子急得脑门上汗珠子直滴了,毛珏这会儿居然还有心思,在那儿不务正业呢,中午从地里摸出条武士刀断刃来,下午抹了半个下午,居然又抹的光亮如新,叫人加了个木把,一把短一点的肋插就改装成了,这头还在把玩着自己的新玩具,那头毛珏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将爷,全军携带的口粮只够十五天之需,这已经五天过去了,再找不到粮食,我军恐怕走不出这个北信浓,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放心好了,本将自有打算,今天你也累了,先下去吧!”

还是这般心急如焚,可是看着毛珏真没有搭理自己的亦是了,转了几个圈,苏长梅也不得不低头退了出去,又去后勤忙活了起来。

难的这次东江军也窘迫了一回,为了减轻重量,一顶帐篷都没有带,就算毛珏也是露天睡野地,还好,训练科目中露营是家常便饭,就算寒冬大雪封山,掏个雪窝子住野外,这些汉子都住过,这儿倒是小儿科了。

夜色渐深,一团团营火也是渐渐熄灭,裹着条棉花压成的薄被子,全军绝大部分人开始昏昏熟睡着,靠着阿德蕾娜的小轿子,毛珏也开始缓缓安歇。

可就在他刚睡下,一阵喧哗却是忽然响起,紧接着,毛珏被猛地推醒,迷糊中,一个矮小的跟土行孙差不多的家伙被带到了身前,一下子,毛珏的睡意就消失的一干二净,猛地站起来迎了过去。

“井上拜见将军!”

“如何了!”

…………

川中岛相隔几座小山头另一个颇为大的营寨也是扎了下来,比现在的东江军富了不少,外围武士虽然还是睡了一地,中间的本阵却是用布幔挡出来了个迷宫一样的防风墙,草花那样的前田家徽在内里火堆的光辉照耀下,隐隐透出一股子狰狞来。

毛珏能睡着,前田利常反倒是睡不着了,这个四十上下的老鬼子兴奋的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地图,只要再进军上半天,两万七千多前田军就能堵在川中岛的后侧,前面是本多忠朝率领信浓各藩三万联军,身后是自己,怎么看,毛珏都没有丝毫取胜的机会。

前一阵,因为分出两个支藩,前田家领地由一百二十万石头掉到了一百零九万石,如果把袭扰倭国两年的唐寇干掉,幕府绝对再会赏赐新的领地,到时候分出去的土地恐怕还会加倍增回来。

想着前田家在自己手里焕发出荣光,在家臣口中,他前田利常也可以和家祖前田利家相提并论,这前田家现任家主就是忍不住一阵狂笑。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二章.毛大人的桶狭间

崇祯六年的三月,也就是倭国的宽永十年三月,和煦的日头缓缓从东边升起,温暖的阳光也让这些再野地里过了一夜,骨头发寒的前田家武士们身体开始暖和起来,足轻们屁颠屁颠的去附近山泉打来了水,后头的火头军则提着个饭桶,把成桶成桶的饭团拎过来,分发下去。

说来这些武士也够可怜的,就算内核包裹着咸梅子还有咸鱼的饭团,绝大部分人都不是天天能吃上的,更别提像毛珏麾下的铁义军那样奢侈的顿顿有肉有蛋了,不少下级武士足轻加入领主的军队,甚至就是奔着这一天两顿的饭团来的。

在吧嗒吧嗒的晕指声中,最后一粒米也被嘬入口中,嗡嗡的号角声中,心满意足的前田家武士又一次汇入滚滚铁流,开始向前行进,初春的道路还是如此泥泞,吧唧吧唧的声音中,本来就软的泥地被践踏的稀烂,黑乎乎的泥水沾在这些武士的草鞋上,裤子上。

这场仗真是赢定了,川中岛就像个巨大的牢笼那样,把明军锁在中间,前后是五六倍的倭军包围,左右不是河就是山,前田利常实在是看不出自己又什么失败的可能性,一边走一边他还是“湿性大发”,老鬼子摇头晃脑的对着一个个半秃的山峦吟着一首首歪诗,偏偏身旁一堆附庸风雅的藩士马屁精在那儿跟着捧着臭脚,掌声,赞叹声连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京都的公卿出来游园呢。

大家都不是傻子,眼看着这一战打赢了,自己家主上加封在即,谁不想让自己的职方田多一点,就算是新有的封地没自己份儿,能登国二十一万石,原本的谱代家臣可被毛珏灭门了不少,剩下的也是背叛,面临着媷夺封田的命运,这可是块巨大的蛋糕啊!一但战争结束,自己家族能在这块蛋糕中分多少?不少高阶武士的心已经不在战争之上了,都对着战后的美好场景想入分分。

大约上午九点,距离川中岛大约还有十里左右,前田军是来到了个三岔路口古田道,从这儿向西是被临时放弃的葛山城,向前是善光寺,旭山城,向东则是粟田城,当年上杉家与武田家第二次川中岛合战就是在前头打响的。

对面本多忠朝的军镇是沿着信浓川河畔拉成一条长线,主力布置在妻女山小诸山城,余部据守东海津城,尼巅城一带,完全把东江军向西南武藏国进发的道路给堵死了。

到了这儿,迟疑了一会,前田利常下达了他本次大战最错误的一道命令。

分兵!

“日野庆次郎,你率领越中武士队,南下粟田城,在那儿与石川大人的部队汇合,阻挡唐寇向东进发的道路,光高,你带着加贺武士队西行犀川茶臼山,从侧翼包围唐寇,不得有误!”

“哈依!”

两个前田家重将翻身下马,跪地应和名,旋即在他俩的吆喝声中,前田武士迅速分出来了两股,左右行进出去。

真不愧是善于站队的老狐狸,这时候的政治考量都清楚无比,向西的前田光高是他长子,也是加贺藩未来的继承人,让他单独令加贺一军,自茶臼山发起进攻,不管打成什么样子,都是件独功,在家臣面前,身板就硬了,他带走了麾下七千多的加贺国国人众武士。

另一面,稍弱的越中地方武士,则是交给了愿意其刺儿的谱代家臣日野家人,别看向东堵截这个位置挺重要,合战时候未必真能上去,也就是顶多有个苦功,大家都有功劳,你没有,接机又打压了日野家一棒子。

这又分出去了五千武士。

还剩下一万五左右金泽城的精锐,由加贺藩藩士,国人众,诸多功勋子弟组成的加贺藩本阵,则是继续向旭山城千曲川前线进发着。

还是满脑子战胜之后如何分配战果的前田利常,浑然忘了,就算敌众我寡,以少胜多在历史上也不罕见,别说华夏,哪怕倭国自己都有着不少例子,最著名的莫过于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那成名一战桶狭间之战,四千织田军击破了两万五千到四万五千的今川军,有着东海道第一弓取之称的今川义元身死,未战前,当时世人不也是以为不可能。

更何况,如今毛珏的实力可比当初的织田信长要强横的多。

昨晚已经不在妻女山前线了,毛珏此时赫然停军在前田军进入川中岛的必经之路善光寺,压根,他就没想过要被关在川中岛乖乖做个小媳妇,受他前田本多的两头气。

随着日头越升越高,狭窄的山路间,喧嚣声也越来越大,终于,十几个头盔上插着红色翎毛的骑兵急促的奔驰了回来,高举着手头上的马鞭子。

“报!倭兵已抵达善光山山脚!”

哗啦的甲叶子碰撞声中,一个又一个端坐在山峦上歇息的东江武士豁然站起,刷刷的响动中,挺立起来的刺刀向西北反射过一丛的寒光,漫天的杀气中,对面东石山中隐匿的鸟群都承受不住,惊的豁然飞起,恐惧的盘旋在山峦上鸣叫个不听。

从昨夜行军到这里,枕戈待旦等的就是这一刻,所有人的心头,那股子激昂的热血不住的直充头芯,一双双眼睛血红。

不过还有一个有点怪异的动作,几乎所有人都活动活动了脚。

原本整齐的军靴,此时赫然又变成了一双双草鞋。

“他娘的,几年没穿,还真有点别扭了!”

把草绳又紧了紧,沈戎是别扭的嘟囔一句,倒是他身边的赵铁汉,很有看老伙计一般的眼神跺达跺达脚,打趣的说道。

“沈老爷,您老是身娇肉贵,不然,就把这先锋换给俺们第十团吧!我们这些泥腿子,穿的惯的!”

“滚蛋!”

沈戎是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这功夫,喧嚣声又是响了起来,亲兵都在一旁急促的叫嚷着。

“将爷来了!”

众望所归中,毛珏也是穿着一双草鞋,背后背着个斗笠,他身旁,新加入的小姓众女武士毛利樱傲然的挎着长刀,另一头毛槊也是不甘示弱的端着举着刺刀,别说,丰臣家的千成葫芦还有五七桐徽在毛子大旗,东江大纛之下,也给毛珏增添了不少威严,一阴一阳的护持他,他是昂头大步走出了善光寺的山门,迎着他,则是满山的欢呼声。

足足欢呼了几秒钟,声音这下渐渐弱下,端详着自己的军团,自己的骄傲,下一刻毛珏嘹亮的吼声回荡在了山巅。

“你们是什么样的军队,什么样的勇士,不用本将多说!咱们东江铁义军成军三年,已经用胜利来说明了你们的实力!”

“所以什么鼓励军心的屁话,本将也不多说了,本将再此,只给你们一道命令,击垮前面那些矮子,把他们的首级割下来,回到本将这儿记功!”

说是不鼓舞军心,可这简短的训话中已经将铁义的将士捧到了战无不胜的地步,仿佛还未开战,胜利已经在掌心,更是刺激的数千将士热血沸腾,旌旗摇曳,呐喊如雷。

“将爷,武威!”

“东江,无敌!”

刷拉一声,把腰刀拔出,大纛向前猛指,毛珏也是向前怒吼着。

“进军!”

就犹如黑潮翻涌,整齐的东江军阵大踏步着奔下了善光山,迎着山脚,第一部的前田家武士亦是展露出了头来。

“什么?唐贼主力就在眼前!”

刚刚还有心情吟诗作对的前田利常差不点没从马上摔下来,眼看着家臣大野嘉其那张肥嘟嘟的脸上一副哭丧的表情,这位前田家主翻身下马,在泥地里足足转悠了好几圈,这才咬牙切齿的狠狠一鞭子抽在棵无辜的小树上。

“还德川四天王的后代,连个唐寇都看不住,简直是头猪!”

“家督,要不,我军赶紧后撤?”

“不行!”

大军前进后退可不是电脑游戏一个按钮,或者演绎中一句后队变前队那么简单,这儿狭小山道的,拉成两三公里长的前田军可不是说撤就能撤的,仅仅传达命令就得老半天,尤其是人一后撤,军心就散了。军岂不见淝水之战,苻坚九十八万大军,中北府之计,让地决战,后面间谍一句秦军败了,顿时三军崩溃,军心涣散,区区八万北府兵趁机渡河掩杀,直杀得一统北方,令无数蛮族俯首的前秦明主都是风声鹤唳,遗尸百里,狼狈而逃。

这儿,前田利常倒是冷静的一口回绝了家臣的建议,重重吸了两口气,张望向还在缓缓前进的前田家大军,他是满眼阴霾的举起了手中镀金军扇。

“传本殿命令,前田家武士就地迎战,要让这些唐寇见识见识我北陆武士的战心武魂!”

“放狼烟!催促本多忠朝向我聚拢,前后包剿!”

“取我的战枪来!”

哼唧着,这半百老头子也是倔的小胡子直抽,牵着马向前怒哼着而去。

只不过北陆武士的战心武魂,东江军没看到,此时,他们的屁股倒是看了个满眼。

虽然这次不再是防守反击,可依旧是毛珏预设战场,刚开展,布置下的阵型就已经开始占便宜了。

就算没法带红夷大炮,三磅炮六磅炮这些野战轻炮还是来了一半,庞大海的第二团早就埋伏在两侧的山上,还是令人恨得牙根直痒痒的榴霰弹喷涂在武士大军头上,一颗弹丸二十八颗霰弹,至少就撂倒习武十多年,身强力壮的武士七八个。

前军,呐喊着,上百枪武士举着两米六七的倭式长枪,怪叫着向前冲着,同样是冲锋,沈戎的第一团前面却是树起的黑洞洞的枪口,冲到了足足三十米左右,他才一声大吼:“发爷!”

这个距离,燧发枪命中率就是恐怖了,小孩子只要能抗住这后座力,都打不偏,前队几个哨都是经历不知道多少次射击的老兵油子,这要是打不中,就可以脱军装,回家种番薯了,噼噼啪啪的枪声中,倭军前队几乎被打透了,正在端枪冲锋的武士脸瞬间扭曲,慢动作中弹丸穿透了一个,两个,三个躯体,甚至就犹如一根根长长的血矛狠狠扎进人群,噼啪的声音中,尚且未死透的武士争先扑倒在地,踩着着温热的尸骸,沈戎大叫一声,刺刀朝天扬起,活生生把后面一个吓傻了的武士给挑了起来,扔到了后面的人群中。

噗呲~一个尚且挺枪要捅的武士枪头直接被刺刀挑偏,接着右侧东江武士一刺刀扎心,把他捅在了旁边树上。

再接着,明晃晃的刺刀铺天盖地,噼噼啪啪与倭枪对挑中,总是挑出一个个漏洞来,紧接着,大步如虎的东江将士怒吼着冲前近身,噗噗冒血中又是捅道一片。

本来就以为炮击,保持不住阵型,再被如此凶狠的杀戮,前田军先锋大久保直接崩溃了,数以百计的北陆武士哭喊嚎啕着丢盔弃甲,转身而逃。

山路就这么狭窄,战斗还是突然的遭遇战,溃逃的武士向后又冲乱了友军。简直叫得理不饶人,紧追不舍,趁着这股乱劲儿,带着第四团沈戎又是在后续松田部队身上狠狠扎出来个血窟窿。

当年形容虎狼之秦,就是腰挂首级,端着长矛大戟悍然冲锋,不畏生死,如今的东江军就打出了这种气势,草鞋在泥泞的山路健步如飞,带血的刺刀不断进入,抽出,喷出来的血把泥泞都染地位一片通红,如果站在地图上,就可以看到一股黑色的铁流倒灌在山间,墨汁侵染清水那样迅速填满曾经属于前田家的位置。

这算是毛珏第二次主动打进攻战,站在山头,观望着战场,毛珏自己也是满意的略微点了点头,旋即把大纛向前一歪。

“本阵进军!”

可另一头,妻女山阵地,不愧是本多忠胜的后代,这本多忠朝也是够果决的,上午十点左右,狼烟飘来,仅仅半个来小时,他就集结起了仙石,真田,木曾,河尻等七八家信浓大名家武士,加上武藏德川军两千左右,一共上万武士,自小诸山城下直接汹涌的扑了下来。

不过这儿留守的东江军也不虚,负责指挥的是比毛珏资历还老的东江老将,沈世魁!

一双和关羽那般浓眉大眼危险的眯了起来,张望着演练中密密麻麻的密密麻麻的自妻女山扑下来的倭军,那把两米半长,三十多斤的关刀刀柄被沈世魁咣当一声砸在了脚边青石头上,尖锐的铁头砸的火花四溅。

“沈将军,炮手已经预备妥当可以开炮了!”

炮兵指挥孙春声音尖锐的在身后禀告着。谁知道一捋白胡须,沈世魁却是傲然的向下猛地一挥手。

“用不着!”

“让你的人,把小毛将军的糖豆子炮弹撤了,全换上霰弹,就摆在军前,等他来!”

“这!”

“孙千总,沈老爷子是将爷亲指的留守大将!”

命令与往日的作战风格截然相反,就在孙春犹豫的功夫,身后一声清冷的声音却是传来。

还是那套优雅旗袍,抱着胳膊,右手拿着毛珏自江南给她带回来金丝羽团扇的扇子柄,脸上淡然的不带感情,阿德蕾娜不知道何时也到了前沿,目光幽幽,阴冷的盯着下山的倭军。

看着孙春领命下去,沈世魁那双老眼禁不住流露出一股愕然,旋即看着这女人,却是变得欣赏起来,老家伙暗自点了点头。

不愧是毛老子的种,身边的女人都是不凡!

赞叹中,倭军已经到百米之内,高举着武士刀寒光甚至闪烁到了脸上,耳中也都是倭人难听的叫嚷,神色一冷,右手手腕一转,嗡的一声,那大关刀又是横拿在手,一时间,这个近两年在东江不起眼的老将军,身上爆发出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摄人杀机。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三十三章.老将发威

沉重的大炮犬牙差互的被推在木头栅栏边上,栅栏底下,手按着刀,明军武士沉闷的蹲伏着屏住呼吸,听着那些倭人乱七八糟的叫嚷声越来越近。

山坡上,本多忠朝则是疑惑的用手搭成凉棚张望着。

毛珏在了解倭军的时候,德川幕府也在了解他,不管是去年还是今年,九州发来的战报,唐寇都是极善铁炮大筒,每次没等靠近,部队已经被枪火打的支离破碎了,可今个,他是特意派出小股部队在前面吸引枪火,然而这都冲到了前锋五十多米外,竟然还没有一枪射出来。

难道,唐贼把所有主力都给带走了?可这些炮不是假的啊!

就在他疑惑中,似乎空空荡荡的东江军镇中,一个五旬上下,蓄发皆白的老头子倒拖着一把大关刀,头戴金凤盔,身披文山甲,竟然是旁若无人的孤身走到了阵前,对着那些前面佯攻吸引枪火的武士们就伸出了大拇指,旋即,狠狠地向下比划了下。

一骑讨?还是在第一名将本多家面前?没等本多忠朝下令,前沿一个旗本已经拔出武士刀,哇哇怪叫着一路像那个老者奔了过去。

然而,竟然对这个汹涌扑过来的武士视若无睹那样,老家伙居然还闭上了眼睛,更是气的那人哇哇乱叫,加快了脚步。

距离不到一米,眼看着那锋利的武士刀就要斩在老将身上,后面的孙春都惊骇的张开口时候,老将领终于动了,三十多斤的关刀以与其重量不相符的速度斩出,只听咔嚓一声,那武士自老将身边插肩而过,可人过去了,半片刀与脑袋却没过去,寒光闪闪的半米多长刀锋直愣愣的扎在了地上,脑袋则是还带着狰狞,咕噜噜的飞出去多远。

的确,华夏没有居合道,没有拔刀术,可拔刀术的祖宗腰击势就是来自中原,半辈子都是在沙场厮杀,沈世魁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似乎刚刚斩杀了个旗本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儿,呼吸都没快一下,的确,在沈世魁这儿,杀个一米四八的矮子都算欺负他了再此把刀拖在身后,沈世魁的左手又一次轻蔑的向前勾了勾。

这一刀之威把小鬼子可真震慑住了,好一会,才有个头包裹着头巾,同样倒提着一把长柄薙刀的僧兵自山坡上走了下来,先是恭敬的单手礼佛做了个揖,旋即这僧武士凝重的摆开了架势。

可沈世魁却还是那一副淡漠的样子,依旧犹如闭目养神那样眯着眼睛。

对峙足足持续了半分钟,气势上,这僧武士应当还是没修到家,憋闷不住先出手了,这厮应该是个高手,运气而起,气势十足,呐喊中,双手卧柄的长刀呼啸着自右上斜披向沈世魁肩膀,呼啸的劲风中,那威风,犹如一座山都能被劈开那样。

可沈世魁还是这般轻描淡写,关刀似乎慢悠悠的伸出,金属交接声中,就把这必杀一刀挡下了,四两拨千斤的力道把宽厚的刀刃压在了细长的薙刀刃上,压的狠狠一刀看在了一边,惊骇中那僧武士强忍着难受想要把刀撤回来,可惜,已经没有给他下一次的机会。

关刀压到了一半,左手终于也握住了刀柄,一瞬间沈世魁的老脸变的无比狰狞,吐气开声,刀刃斜斩,再一次咔嚓的声音响起,那些站在山坡上的倭军就看到一道红光划过,接着,那僧武士的半边身子斜着掉了下来。

这次就没有那么淡然了,血喷在脸上,顺着胡须滴答滴答的淌在胸口,再一次,沈世魁眯起眼睛,睥睨的张望向对面。

“八嘎!”

哗啦的出刀之声,这次是两个持太刀的旗本一起自军阵中扑出。

…………

咔嚓~

出战的都是军中高手,可绝大部分都扛不住沈世魁三刀,躺在他脚下已经六具尸体了,一众倭人都不可思议的向下张望着,早些年闹倭寇,五十三个倭寇攻破几州三十多个县,击溃明军数千,直杀到南京城下,就算在倭国都是家喻户晓,唐人中,怎么可能还有如此高手?

眼前的沈世魁终于让他们知道了,你唐人祖宗永远是你唐人祖宗!

最后,倭人方所有目光都落在了本多忠朝身上。

号称日本的张飞,挥舞着六米多长的蜻蜓切,本多忠胜的经历都赶上赵云了,一辈子大战无数,身上居然连块伤疤都没留下,作为他的儿子,还是主将,的确也只有本多忠朝够资格与之一战了。

然而,父亲英雄不代表儿子就是好汉,要不爱迪生的儿子怎么不发明电灯?作为本多家的小儿子,幕府最后一战大阪夏之阵他都没上过阵,怎么敢去挑战连斩他六七个高手的唐人大将?看着已经略有些喘息却浑身鲜血淋漓,犹如恶魔一样的沈世魁,再着一道道目光,本多忠朝是气急败坏的猛地一挥军扇,再也不顾思考什么军势策略,有没有埋伏什么的,龇牙咧嘴恶狠狠的叫嚷着。

“全线出击,杀了这老家伙!”

山坡上,看的战战兢兢的倭军终于动了,这一次却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千上万,数不清的倭人武士狰狞着一双眼睛,高举着太刀,长枪,蜂蛹着向下冲来。

然而再一次,这沈老将军又是将息一般的眯起了眼睛。

凌乱的脚步,密密麻麻的人群,刀山一样的寒光,一句句倭语中就像绝口一样的倭军几个呼吸间已经冲下了山,五六个冲在最前面的武士以各个角度,凶狠作势直奔沈世魁而来。

可这一次,老家伙没有动,他身后,有人为他发出了怒吼。

“发爷!”

孙春的吼声几乎要喊破了嗓子,早就看的手心发湿的铁义炮手们狂躁的扳下了燧发机,一直作为毛珏主要声音的东江炮群又一次开口了,这次连毛珏赖以成名的榴霰弹都没装,装填的都是明军最原始最常见的炮弹,铁砂子!

细小的金属碎屑在火药焚烧下甚至都发红了,没一炮都是在眼前三十米形成了个死亡区域,不论胴丸,大铠,足具还是武士们的肉体,在这呼啸的怒吼中甚至赶不上纸糊的了,锋利的武士刀被侵蚀的千疮百孔,一刹那就如度过了万年,汹涌的信浓各家武士军镇前犹如消失了一块那样,残破的肢体带着鲜血喷到了后面,喷的那些倭人都惊呆了。

下一秒,同样汹涌的怒吼自栅栏后发出,高举着的长矛,挥舞生风的单刀,一只全冷兵器的明军带着更加愤怒,逆流而上,狠狠撞进了信浓联军中,那股子拼命的气势甚至让这些倭人都胆寒。

不由得他们不愤怒,昨个毛珏临时召开军事会议,要带所有主力部队去奔袭前田家,所有主力部队!连熊津那些李氏朝鲜的藩人雇佣兵都带走了,留下他济州镇三部守大营,什么意思?

出发之前,毛珏留下了大量的地雷,靠着这玩意与大炮的配合,这么都能轻松拖个半天,可沈世魁偏不。

他们是沈家军!李家亲兵,从来都是东江的第一主力,什么时候吧被当二等军团了?他们是亲兵!是他娘的耗子一样哆哆嗦嗦防御着?干的就是刀子拼刀子,大枪对着撸,白刃见血的纯爷们!

尤其是沈世魁,丝毫没有休息,胸口憋着一股子火气,一把大砍刀上下翻飞,狂呼酣战的同时,他还在火冒三丈的怒吼着。

“谁他娘的才是东江第一军!让那些铁义的混球看清楚了,给老子杀!”

突如其来的反击,把山上的本多忠朝也给打懵了,不可思议中,他是看着这纯冷兵器当面操汉子的猛男把他的联军打的后退不停,尸横累累,足足几分钟没反应过来,直到看着看着自己儿子本人薅着脖领子怼石头上,刀子一刀刀捅成蜂窝,急得直吐血的石川右兵卫直拽他衣袖,这本多家的少爷才回过神来,又是龇牙咧嘴的叫嚷着。

“击鼓,命令真田部队,黑川部队展开,包抄唐贼!”

急促的鼓声响起,被打懵逼了的倭军也终于活动了起来,毕竟人数比明军多好几倍,黑压压的武士大军自左右就像张开双翅的秃鹫那样,袭向了沈世魁。

然而,这儿留守的是济州镇三部,三部中还包含了刘氏五兄弟,两侧两家武士狡猾的扑上时候,隆隆的蹄子声也沉重的自东江军大营擂起。

有一个说法,平原上,一个骑兵可以打二十个步兵,要是倭兵一直抱团,刘兴祚几个可能还得头疼,可是大军肉搏厮杀到了一块,散乱的阵型,简直是给骑兵一个天赐的屠戮场。

在塞外夷丁那粗犷的长嚎中,刘家骑兵群简直有如一把黑色的宝剑那样,直接把倭军军阵给杀穿了,倭人根本没有真正的骑兵,当年万历朝鲜战场,就是被辽东军骑兵加大炮给打退的,高高挥舞起,血淋淋的长刀,再一次让他们回忆起被践踏的恐惧,尤其是刘家五兄弟五个杀人狂,简直成了屠夫,兴奋的高叫中,刀子只管一条线拖过,所过之处武士争先恐后扑倒在地。

一万多打三千,最后被击溃的竟然还是倭人,再刘家骑兵的反复冲击还有沈世魁那要命的大刀片子下,坚持了二十多分钟,信浓的武士联军彻底崩溃了,一个个叫嚷着贯彻武士刀的家伙扔了手里引以为傲的武士刀,哭喊着向山上跑去,一边溃逃一边还被刘兴祚挥舞刀子在身后追杀着,尸体一具接着一具倒在山路上。

毕竟上了年纪,一番厮杀也让沈世魁大汗淋漓,汗珠子自满是皱纹的额头冲到脸上,把狰狞的血迹都冲的一片一片的,可老家伙依旧凶悍,高举着大刀不满的叫嚷着。

“来啊!老头子我还没杀够呢!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听着他的嘶吼,倭军逃的却是更快了。

看着凶悍嘶吼的济州三镇,一直在前线看着热闹的阿德蕾娜也情不自禁的把羽扇挡在了小嘴上,佩服的点着头。

说实话,最开始她也不赞成这沈世魁蛮干打法,可她识大体,知道一支军队中不能出现两个声音,可到现在她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这迎头一击,光是收拾乱军,对面倭人就得半天时间,的确是比挨着营地被动防御损失要小的多。

当然,风险也大!可沈家军有实力承担这个风险!

果然是不能小看天下英雄啊!

想着,阿德蕾娜又是下意识偏过头,回看向身后那片信浓的群山。

此时,毛珏与前田家的决战,已然也进入了白热化。

“发爷!”

指挥刀向前,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紧接着,无数东江军凶悍的扑上,刺刀见红中又是一队倭兵崩溃,嘶吼与惨叫震撼着群山。

彻底的各路出击,全面厮杀,沈戎的第四团先锋先后击溃了前田家的斋藤部队,陇川部队,后来居上,第十团赵铁汉自北山出击,打垮了前田家左翼柴田部队,第二团的庞大海自南山山上向下出击,又打垮了前田家右翼不破部队,当前田利常赶到前线时候,他不得不面临一个尴尬的局势,所有前田家外围部队几乎全部溃败,仅剩下他孤零零的中军暴露在东江军的攻击之下。

本来作为进攻方的前田家不得不转成就地防御,被动挨打起来,而且还是垂死挣扎那种。

“进攻!”

小舌头都吼了出来,脸上全都是血,一边喊,沈戎还一边亲自带头冲锋着,刚刚击破了两支倭军,锐气正盛的第四团第四团亦是喘着粗气红着眼睛,悍不畏死的向山坡上发起冲锋。

可这次没那么容易打了,分散的前田军在这儿集中了,迎着他们的是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铁炮,拿着仿葡萄牙人的重型滑膛枪,在恐惧中大群铁炮武士扣动扳机,炒豆子那样的声音中,一片白雾弥漫了半个山腰,毕竟是热武器,尤其是倭军手里还有着不少口径粗大的重型铁炮,哪怕是东江军的冷锻棉甲也不可能完全防御到,前阵,铁义亲兵也是一排排的倒在了地上。

“冲!冲!他们只有这两三轮,近了身干翻这群混账东西!”

狂怒中,沈戎咆哮连连,冲在最前面挥舞着战刀,然而好巧不巧,两个武士扛着重铁炮瞄上了他,扑通一声巨响,沈戎像个球那样叽里咕噜滚下了山坡。

“都司大人!退兵!退兵!”

惊骇着叫着,副手焦急的挥舞着手中旗帜,惊慌失措的第四团不得不向后退却。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吃货定天下

乒乒乓乓的枪声回荡在山间。

头一次毛珏发动如此大的攻势,可惜,能从灭门无数的日本战国活下来,前田家也真不是白给的,如今前田利常是一门心思的龟缩待援,云目山上还有着个云目寺,他的中军残军八千多左右全都龟缩在了这个寺庙,趁着把三路东江军都打退,他又把军队位置都调整了下,每条山道口都是长枪兵,铁炮手还有家族武士混合了下。

别小看一座寺庙,在倭国这个奇葩地界,和尚庙比大名的居城甚至都难打,战国时期的石山本愿寺之战,就算是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也是几次铩羽而归,最后借着海贼的水师断绝了毛利家的支援,才打下来,石山本愿寺坚固的猴子丰臣秀吉都眼红,最后他出资在京都重建本愿寺,把石山给换了过来,他的居城大阪城就是在石山本愿寺原址上加工修建的。

换句话说,和尚的建筑技能,比这些脑子里全是肌肉的武士高二三十格。

地形的限制还有兵种的配合,这个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活生生被演变成了枪战,狭窄的山路间,这能是借着树木的掩护,东江军的将士此起彼伏向着破烂的寺庙山门射击,而躲在石狮子,倒塌的柱子,扉间,前田家的铁炮武士同样激烈的反击着,枪弹打的树皮噼里啪啦乱掉,经常有人才刚一探头,砰的一枪就飙着血倒下了。

一股子黑烟在废弃的庙宇后头熊熊向上燃烧着,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向东江军提醒着,老子队友在后面呢!赶紧滚蛋!

这狼烟也是让主攻的几个团团率一个个心急如焚。

借着林木的掩护,一个哨五十多人艰难的摸了上去,激烈的枪弹就在他们脑门底下插过,挨着山门,几十个铁炮武士纷纷露头,想要开枪把他们打回去,可冷不防十多个圆溜溜的东西猛地从他们脑门抛过来,冒着烟儿落在了脚底下,紧接着巨大的爆炸声把人如同布娃娃那样从掩体后面吹了出来。

下个世纪,西方就开始有专门的掷弹兵部队,组建掷弹兵部队也的确是迫在眉睫,只不过现在毛珏实在是抽不出兵力来建立单独的兵种部队,炮队已经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战斗人员,再要细化分,就会影响到已经成型的兵团战斗力。

而一定要单独组建掷弹兵部队的原因,是如今的手雷实在是太大了!黑火药的威力太小,只能靠个头补,一个手雷足足三四斤多,单兵携带弹药就已经很重了,再背五个就是快二十斤了,走不动道还如何打仗?所以只能等到关键时刻,由后勤哨分发,再用到刀刃上。

可这种出其不意效果真是不错,守卫这片山门的铁炮武士根本没有预料到这种进攻,直接被一波干掉,看着哑了火的山门,在后面督战的沈戎简直兴奋的蹦了起来,军刀向前猛地一挥,急躁的吼叫道。

“就是现在,掩护,突击!”

刷的一下从树林里冲出来,第四团的将士扛着团旗呐喊着向前冲锋着,门口十几个武士还想堵一下,后面神出鬼没的东江斥候却是十来枪利落的教会了他们啥叫爆头,前头摸到庙门的东江勇士更是直接踹开了路障,冲了进去。

然而没过多久,没等到大部队跟上时候,惨叫中,脑袋流着血,仅剩下一半的东江将士又是惨叫着冲了回来,发生什么情况后头沈戎不用问都知道,竹竿一样的倭人大枪在墙后面疯狂的挥舞着,又是他娘的超长枪!气的他火冒三丈在那儿大喊着。

“给老子闪开!”

毛珏的军事训练太详细了,甚至他自己想不到的,还鼓励将士们去想,战场上回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几乎都是条件反射了,冲出来的东江勇士猛地向两边飞扑过去,轱辘着闪开山门,已经冲到门口的军士几乎是同时举起火铳来,那头端着六米多长矛,亢奋的疯狂追杀出来,还没等明白怎么回事,那些长枪足轻已经被子弹打的千疮百孔,瘫倒在门口。

可惜,这次冲锋也止步在这儿了,墙头上,从后面调过来的铁炮手又是乒乒乓乓向下开着火,就算是原型弹丸打在冷锻甲片上依旧是火星子飞溅,打的人抬不起头来,手持武士刀的高级武士这时候倒是被当做杂兵用了,从人缝中挤出一条道来,重新把庙门给抢占了下来,激烈的枪火下,已经打出去弹药根本来不及装填,就算沈戎也只能用用胳膊里的手甲甲片护住脸,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后撤!后撤!找掩护!手榴弹呢!接着给老子上啊!”

“来了来了!”

焦急的嘶吼中,个肥乎乎的后勤兵一手拎着个大瓷球子满头油汗的往上跑着,可偏偏,破寺墙头上,一个铁炮武士才刚刚露出头来,正好瞄在了他身上,接着,又是扣动了扳机。

轰隆~

噼里啪啦的破片哪怕这么远,打在后背上都是挺疼的,沈戎无可奈何的一巴掌捂住了脑门。

接下来的仗就更不好打了,倭人也在学习,他们也有被称为炮烙玉的手榴弹,还有专门的掷弹兵,这方面,隐隐的居然还比东江高出来一筹,打这样兵种,他们也有经验,一但看到拎着圆球子上来的东江军,瞄着圆球子就直接开枪。

总体上伤亡,倭人还是比东江军高上三四倍之多,毕竟主要交火的武器,东江的燧发枪尖头弹比倭人铁炮圆球弹杀伤力强得多,胴丸皮甲之类防御力又比不上外面用棉花压实,里面垫着水力敲打的冷锻甲,可时间如今是站在倭人一方的,就算把八千人打光了,拖到援军到来,前田利常依旧是笑到最后那个。

中午休战二十来分钟,几个负责前沿指挥的团率军官聚拢在了一起,却是相对无语。

“庞胖子,将爷带来那点炮可都在你那了,炮呢?”

“他娘的,最轻的也好几百斤呢!拽在后头十好几里,这头还要打仗攻山,还你他娘的抗个试试!”

“实在不行,调熊津的李氏朝鲜兵上吧!这么正面硬冲,伤亡太大了!”

脑门上青了一大块,估计是亲自去创超长枪阵了,抹着脸上连血带汗的污渍,耿仲明是悻悻然的哼唧着,不过他的话却是在几个团率那儿获得了共鸣。

和那些那手下当草根的别的将领不同,这些东江军真是当亲兵一般训练的,就算全都是是毛珏的亲兵,却也是跟着他们同吃同住一同训练出来的,看着自己麾下死伤累累,谁不心疼?

然而没等刘汉沈戎他们表态,一声轻哼却是在背后猛然响起。

“你们是老子的亲兵,拿着全饷吃着上粮的百练亲兵,遇到点硬骨头自己啃不下来,还想拿别人来垫钢,有他娘的出息吗?”

“将爷?”

猛地一惊,回头看着毛珏黑着脸领着亲卫队过来,都是脸上无光,五个团率一起军礼下跪,惭愧的说道。

“末将无能,请将爷责罚!”

“屁话,砍了你们,他前田利常就自杀,老子早就砍了,老子要的是云目山,要的是胜利!都他娘的起来!”

“可将爷,这么硬打,伤亡实在是太大了!”

长崎城几次血战,最多一次也就损失四百多人,可这打了一上午,他第四团死伤已经一百多号了,沈戎是有些眼睛发红一磕头。

“编练那些李朝人,不就是为了当炮灰的吗?”

幸好这儿没外人,沈戎这话说的是够实成,几个其他团率也是深以为然的看了过来,可看的毛珏脸色却是露出了点无奈来,旁边跟来的庞大海跟着无语的解释着。

“前田光高的部队已经自南面返了回来,熊津两个团被将爷调过去阻击了,虽然日野那厮中了将爷的计,可也得留人防他吧?”

“老子千日养兵,才有点困难,你们就给老子打退堂鼓!他日如果真硬抗东掳精锐,你们又上哪儿找炮灰扛着?”

“你们不行,老子就亲自上,老子就不信,一个小小的云目山,困得住我毛珏!”

又是怒气冲冲的咆哮着,伸手挎了刀,毛珏是真的要火冒三丈向山上赶,看的几个团率又是慌张的赶忙拦住他。

“将爷息怒!再给末将一次机会,再有一个时辰,拿不下这云目山,末将提头来见!”

“将爷,这么逼着将士们硬上,有损将威!将爷!这黑锅就让末将去,末将有一计!”

沈戎他们几个在后面怎么拽着毛珏衣袖,都没赶上苏长梅一个死胖子,肚子在那儿一堵,道都没了,直接把毛珏给堵的没脾气了,歪着嘴,他是恼火的一巴掌拍在苏胖子脑门上。

“你一个火头军,又在这儿填什么乱,给老子闪开!”

“将爷!”

就跟菩提老祖面前的猴头似得,毛珏这气急败坏一拍,苏胖子反倒是乐了,笑么呵的在那儿抱着拳头。

“您还真别小瞧末将这火头军!”

…………

打了一上午,东江的弊端却又是暴露了出来,装备碾压让这么多仗除了大凌河一战是拼命外,剩下的都打的太顺了,东江军还真没打过什么苦战,躲在山坡沟里,张望着树木森森中前田家本阵盘踞着的云目寺,在看着道路上狼藉的战友尸骸,一个个铁义军士也忍不住流露出了畏惧之色来。

累了一上午,大家肚子也饿了,这功夫,后面后备的伙头兵也终于扛着锅上了来,吆喝中聚拢在一起吃饭,打开锅,一般军士却又点着恼了。

“罐头呢?”

虽然是野战粮食,可下饭走哪儿好歹有东江的罐头鱼肉,有时候还有鸡肉,也算是东江军的一向骄傲,可今个中午倒好,半生不熟的米团成难看的团子,下饭的鱼肉变成就剩下一堆腌萝卜,看的又累又饿的军士还真是一肚子不满。

可就在嚷嚷声中,一声不屑的冷哼却是在后头响了起来。

“还罐头,省省吧!以后就吃这个了!”

“苏将爷!凭什么啊?”

眼看着苏长梅惦着肚子走过来,第四团一个哨长实在没忍住,蹦了起来,恼火的质问着,这话听的苏长梅却也是一翻脸。

“为什么?上面那些矮子吃的就是这个,你们吃的啥?瓜果蔬菜,牛羊鱼肉换着样来!你们他娘的吃的比地主都好了!需要时候用不上!好吃好喝养着你们又什么用!”

责备完,这死胖子还小人得意一般抱起了胳膊。

“反正今个你们也打不下来了,到了晚上,将爷一着恼,老子再这么一建议,以后你们就吃这个了,反正也没什么用!”

这一顿冷嘲热讽真是气的人脸都鼓起来了,可军队是个讲实力的地方,吃的赶上地主了,打的却和前面穷兵一个德行,这些个铁义将士也无话可说,只能是聚拢在一块,手拿着饭团,一个个咬牙切齿的嚼着萝卜,咬的咯吱咯吱作响,不知不觉中,本来低落的士气却是渐渐回升了起来。

中午的饭有多糊弄,这些人就憋了多少火气。

“别说,有两下子!”

苏长梅这到处讨人厌的绕着三面山兜了一圈儿,毛珏倒是赞赏的点了点头,说他胖他还喘上了,这货是得意洋洋的抱着胳膊在哪儿一乐。

“将爷常让咱们学点文化,听的三国不是白听的,当年曹操不就用粮官平过军怨吗?将爷,我这粮官还算有点用吧?”

他这说的是曹操的一个典故,打宛城的时候,曹操军中缺粮,他就让粮官减少粮食发放,弄得军队怨声四起,等大家气的差不多了,回头曹操又把那倒霉的粮官给砍了,拿着他的人头对部下说,粮食都是他贪了!丞相慧眼,把他法办了!于是乎大家都恨粮官,军心又顺了。

不过看着这死胖子嘚瑟的模样,毛珏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眼睛还瞄向了这货又黑又粗的脖子。

“哦?曹操借头?别说,是个好点子,本将记住了!”

“呃……”

被毛珏瞅的只发毛,苏长梅总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下午十分,总攻接着开始了,再一次呐喊着,东江军奋勇的冲向了山门。

苏长梅的到来还真有用,这次进攻,铁义军多了件新武器,黑锅!

后世玩吃鸡游戏,各种平底锅挡子弹,如今还真实践上战场了,在那些倭人铁炮武士错愕的眼神中,一个个黑去流光的大黑锅在哇丫丫的声音中被顶了山。

这玩意也真拉仇恨,惊奇中,上百杆铁炮直接一起向这些锅招呼了过来,不过东江的东西质量还真是好,锅都是冷锻过的,防止行军过程中磕了碰了大家吃不上饭的情况发生,够结实,那铁炮弹丸乒乒乓乓的打在上面,除了打出一道子一道子亮光来,把锅灰打掉之外,就只能在边上擦边而过,比什么盾牌都好使。

“炮烙玉,死给!死给!”

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黑锅顶到了眼前,紧接着,那令人恐惧的大铁球子又是飞了过来,早就吃过亏的武士嚎叫着四散乱跑着,轰鸣的爆炸声中,再一次,山门被抢了下来。

可随着先锋队的冲入,那刺猬一样讨人厌的超长枪阵再一次堵了上来。

这玩意已经不算是锐气,带着钝器伤害了,甲多好都挡不住,而且说着容易,可当人真面对密密麻麻的枪丛时候,那与生俱来的恐惧是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的看着压过来的枪阵,一个个东江铁义军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来。

然而比这更恐惧的,却是以后天天啃萝卜干,吃粗粮或者半生不熟的米疙瘩,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着那日子,还不如死了!

“他娘的,老子吃的是鸡腿!喝着鱼汤!大口啃着肘子,你们拿什么跟老子打!”

“为了黄瓜炒鸡蛋,拼了!”

“木须柿子万岁!”

恐惧中爆发出一阵阵怒吼,背着大铁锅,在那些长枪足轻惊恐的叫嚷中,一个个黑锅侠直接不要命的撞进了人群中,到底是吃肉的,力气比这些吃草的大了不知道多少,这铁锅分量也够,装进去哗哗的声音中,直接就撞倒了一片。

还真成了,眼看着撞破的阵型,从地上爬起来,那个和苏长梅抱怨的哨长旋即愤怒的一刺刀扎了下去,被锅压着爬不起来的一米四八直接喷了他一脸的血。

“这是为红烧鱼的!”

“娘的!这一刀是给清炖鸡的!”

红着眼睛端着刺刀,进了身的东江铁义军再一次变成了老虎,一刀又一刀杀的前院里的倭军都崩溃了,与此同时他们也认识了一个个大明的大人物。

什么小鸡炖蘑菇殿下,青椒猪大肠大人,不知道这些人有多么尊贵多么伟大,让这些唐寇活生生仿佛变了个人那样。

“木下阵被破!”

“长尾阵丢失!”

一声声惨叫中,这些守外围的前天家本阵军兵哭喊着向里溃逃着,十几个人追杀上百人,简直成了常态。

也知道到了生死关头,前田利常是亲自上前督军,挥舞着武士刀,呱啦呱啦叫嚷着,逼着麾下向前顶,亲自挥刀连续十几刀砍了七八个后退的武士,把溃退的步伐又给定了回去。

向后撤也是死,拼命也是死,被极其凶性的倭人武士在第二院又是强撑起阵型,长枪足轻密集的上中下空间几乎都被填满了。

再也没有撞进来的空间!

可一中午时间不是白准备的,午饭吃的白饭,补充体力的猪油鱼油什么的,全被省了下来,几次没冲进去,后头伙头兵们又是背着成捆的柴火赶了上来,油往上一泼,那些等在院子里的倭人武士,瞳孔顿时被染成了红色。

“啊啊啊啊啊!!!”

水火无情,油和着火球丢进去,如此密集的阵型连躲都没地方躲去,连在一起的武士瞬间烧成了火人,连那些干枯倒塌的房子都一并被烧着了,这回,就算是前田利常再怎么砍杀,也止不住溃退了,再也控制不住军队,甚至他自己也不得不带着慌张的家臣,向山下涌去。

围三缺一是华夏自古以来的战法,向回退的西北方向,一直没有东江军,沿着那条山道林地,七八千的武士败军蜂拥的顺着这条路拼命地逃亡着,那场面,就像蒙古人赶羊那样。

只不过围三缺一说的是仁慈,行的却是狡诈,这条看似生路,多半有埋伏,实实在在的一条死路。

地雷都不用埋了,直接扔地上,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就轰鸣而起,炸的那些前田家武士就像遇到熊的回游鳟鱼那样,一片片的被撕开,争先恐后匍匐在地上,两边,毛珏亲自出阵了,这一天,东江军的死伤同样大的令他心里滴血,一手弯刀,一手左轮,拦在边缘杀得跟个陀螺那样,反正几乎没多少人有心思停下了动手了。

也不知道憋闷了多长时间,毛利樱也是一柄倭刀杀到鲜血狂飙,而且相对于明军,她对前田家的军队了解的无疑更加清晰。

“御马印!军扇!那个背后有军扇纹的是前田利常,抓住他!”

在她尖锐的怒吼中,二百多个为了表示忠诚,加入毛珏卫队的武士哇哇乱叫着拎着刀逆流而上,硬生生把前田利家的家臣团给堵了下来。

混战中,家臣要么逃散,要么被杀,作战到下午两点,前田利家这老狐狸在前后堵截下,硬是被堵在了云目崖边,这仿佛当年的桶狭间之战那样,拥有优势兵力的前田家也是一败如水,可这老鬼子的胆略明显没有当年的今川义元那么大,临死一刻还斩掉杀自己的人一条腿,咬掉了好几根手指。

眼看着毛利樱打头,一个个拎着血淋淋刀子的毛珏家臣团狞笑着包围了上来,这老家伙终于是心里崩溃,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用着生硬的大明官话告饶着。

“饶,饶命不要杀我,幕府,幕府一定会赎回我的!”

跟着自己家主,十来个家臣武士也是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扔了手里颤巍巍的武士长刀。

“哼,幕府!”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海贼妞是冷哼着一大脚踹了上去,踹了这老家伙一个王八翻身满脸是血,旋即她咬牙切齿的一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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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毛某迷踪

夕阳斜下,残阳如血,通红一片的大地似乎都在呻吟着,太阳都要下山了,可数万大军输死搏杀的惨烈战争还在继续,血也在一片片的撒在地上。

拉风的大关刀已经不知道被丢在了那里,不服老不行,毕竟六十出头了,奋战了一天,换了把大刀拄在地上,沈世魁剧烈的喘息着。

血顺着他的到手臂流淌到刀刃上,最后又滴在地上,混合着汗水,已经滴了一小滩了。

到处都是插在地上的兵器,箭羽,横七竖八的身躯倒伏的到处都是,这已经是第四次击退妻女山幕府军的进攻了,整个战场上,站着的已经没几个了。趴在个倒了的红夷大炮背后,每次战斗结束,阿德蕾娜都有种错觉,似乎自己这方已经全军覆没了。

只不过每一次敌人再上来的时候,在沈世魁苍老嘶哑的吆喝声中,成群的东江军将士又如同从墓地里冒出来那样,再一次怒吼着扑上去迎战上去,再一次将蜂拥而来的倭人给打回去。

果然,这一次也是如此,随着密集的脚步声中,端着倭国大枪的武士又是排列成紧密的阵型,向前压来,通红到看不清轮廓的大地上,又是层层叠叠的明军猛地站起,同样簇拥成紧密的阵型。

连山上的本多忠朝看到这一幕都感觉到心寒了,经历了上午的挫折,他又是重整旗鼓,集中兵力,下午投入进攻的军力已经达到了一万八千多,可苦战到如今,还是没能冲破岸边明军看似单薄的阵型。

前几次还有骑兵之利的话,最后一次就完全是以命搏命了,马不是人,马没有意志,苦战了一天,马匹没死的也早就累倒了。

可就算如此,倭军还是被打了回去,照比新生的铁义军,这些东江老兵的坚韧程度简直犹如老黄牛那样了。

不过这一次,应该可以终结了吧!毫无留手,本多忠朝把全部兵力都压上了,紧密的步兵阵厚的就像是天上的乌云那样,而明军却已经单薄的似乎随时都要被磨破,这一战要是打不开道路,这位倭国第一猛将的小儿子甚至都怀疑下一次自己有没有勇气进攻了。

东江军,在地方急促的战鼓声中甩了甩刀上的血,还是那般淡定模样拖着刀,沈世魁再一次踱步到了军镇前面,刀刃与地上湿滑的泥地摩擦中发出一阵阵嘶嘶声音。

“他娘的,还杀不净了!这帮小鬼子!”

那张泼皮一样赖唧唧的脸上也被血污所覆盖了,手里的马刀都砍成了锯齿,刘兴祚是悻悻然的哼哼着过来,走到了沈世魁身边,晦气的吐了口唾沫,他又是阴沉的回过身,向森森的信浓丘陵张望了一眼。

“将爷还不回来!”

“怎么?你姓刘的也有怕的时候?”

嘲笑着偏了下脑袋,旋即沈世魁又是目光阴沉的偏向了战场,声音嘶哑的说着。

“毛家小子那面也不轻松,他只有八千人,要打的却是倭人三万多人,就算三万多头猪,也得宰上一会儿,你要不行就后面歇歇,老头子我还能再砍一会。”

“瞧您老说着。”

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歪着个肩膀耸着刀,看着越来越近的倭人武士,语气虽然还是吊儿郎当的,刘兴祚那双三角眼睛中,浓郁的杀气的却是几乎都要化了出来。

“就这帮矮子,比东掳差出去不知道多远,老子杀得正起兴呢!倒是您老不去歇歇,您要是一口气上不来憋这儿,回去大小毛帅都得怪老子。”

“切,老子拎刀砍人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那儿投胎呢!”

难的咧嘴笑了下,双手把刀提了起来,一时间,他沈世魁又变成了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真是积年的老兵,和铁义军那些新成军的相比,就是多了几分淡然,倭人紧张的步伐中,大阵已经压到不到二三百米了,和两位主将一样,阵型略显散乱的济州军抽烟抽烟,偶尔也会谈笑几句,似乎完全不像即将拼死搏命的战阵勇士那样。

一强一柔,两股截然不同的大军越靠越近,眼看着下一场血战又要展开,可咄咄逼人的倭人武士却是在这个时候停止了脚步声。

向前举刀亲自督阵的本多忠朝不可思议的眺望向后面,他等了足足一整天的前田家草花旗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只不过相比往日倭国第一外样大名的风光,此时的前田家徽就像个落汤鸡那样,被枪火炮弹打的麻子一样满是窟窿不说,一大块血污还蒙上了半边旗帜。

如果是仅仅狼狈点还好说,可另一面鲜红的毛字大纛威武强悍的树立在前田家徽的后面,两面旗子一前一后,一威风一落魄,那模样就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押着个俘虏那样。

不过事实也差不多如此,就像当年的织田信长那样,毛珏在这倭国大地上也立下了这传奇之战,除了知趣逃了的日野庆次狼部五千多人外,毛珏几乎是一口气打垮了前田家数倍于自己的精悍主力,两万两千多武士或死或逃,或者被俘,急促回师救援的前田光高还想找回场子,却正好钻进了毛珏的圈儿,把他前田家最后点嫡系赔进去了。

虽然疲惫却兴奋的呐喊中,百舸争流那样强渡信浓川,东江军主力再一次充盈进单薄的军阵,毛珏,回归了!

“总,总大将,咱们,咱们还打吗?”

本多忠朝停住脚步足足两三分钟了,带着颤音,仙石家督才面带土色的被其余几家家督推了出来,迟疑的问道。

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本多忠朝瞬间冷汗充盈了整个后背,几乎是吼出来那样,他焦虑的大喊大叫着。

“马上退军!退守各隘,绝不能让唐寇从这里通过!”

本来气势汹汹的第五次进攻,没等开展,十几家武士已经仿佛败了那样失魂落魄的落荒而逃,狼狈的退回了妻女山阵地,缩在那些胸墙后头瑟瑟发抖着。

“沈姥爷果然名不虚传,老当益壮!”

真是胜利大会师,平日里相互看不起的东江老兵与铁义新锐们这一次也是头一次看对方如此的顺眼,认识不认识的,劫后余生那样迎在一起相互拍着彼此的肩膀。红光满面,毛珏也是急促的走到了军阵前面,说实话,这一天他担心最多的不是与前田家的征战,而是后阵,不过这些撑起上一代东江镇的老兵果然不是白给的,看着身上几乎被血染了个半红的沈世魁,毛珏是恭恭敬敬的上去一鞠躬。

在咄咄逼人的毛珏面前,头一次把身为老辈的颜面给赚了回来,沈世魁这老家伙一时间似乎也有尽释前嫌之感,却是感慨的摇了摇头。

“不行了,老了!这东江果然还得看年轻人的,一战击溃三倍于己的大军,小毛将军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老朽佩服啊!”

“行了沈姥爷,咱爷俩就被在这儿客套了!阿德蕾娜呢!还不回去备酒,今日大胜,本将要好好和沈家班的弟兄们喝上几坛子!”

“哈哈,老朽也正有此意!将爷请!”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最后一丝夕阳余晖里,一条条身影拉的老长,阴影张牙舞爪中,这倭国大地上,似乎又一个第六天魔王诞生在了这血腥焦土之中。

…………

这一场大战,整个局面似乎都被扭转了过来,原本幕府赖以制胜的前后夹击之势荡然无存,就剩下信浓联军这一只孤军孤零零的挡在东江军面前,别看本多忠朝手里还有两万五六之数,面对毛珏,他这个第一猛将的后人感觉自己就像是鸡蛋立在刀尖儿上那样,坐立不安。

一边死守妻女山阵地,一边他还拼了命的撒开钱袋子,从后面雇佣当地民众,在南信浓接着修建层层叠叠的防御阵地,对于能否挡住毛珏的进攻,他已经失去了信心。

不过似乎这一战也伤到了些元气,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连续三天,驻扎在川中岛的唐寇军阵没再有任何新的军事行动,就这么干瞪眼的停驻在那里。

这种情况是本多忠朝最愿意看到的,只要拖到南部九州讨伐队或者北方驻防虾夷的北防军赶回来,幕府的危机就解决了。

然而在二十四这一天,本多忠朝却是收到了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唐寇的军队已经突入甲斐了,不可能!”

在这位功臣二代不可置信的咆哮中,奄奄一息的求援信使是无比艰难的磕着头,战况紧急到了极致,哪怕他都是中了一枪,后背不断的冒着血,那声音,凄厉的犹如濒死的老狼那样难听。

“甲府城已经被唐寇攻破,岩平大人殉城,石和也是危在旦夕,小人来的时候,山梨郡守已经到处都是唐贼的部队,小人拼死才冲出一条血路来!”

“那山底下的是谁啊!”

气儿都喘不过来,这信使手里还有甲府守护平岩石亲吉的亲笔信,不可能造假,听到这儿,本多忠朝又是疑惑的向下眺望着,这三天,他的斥候可是能清晰的看到山下军队的走动,打水,做饭的痕迹。

可没等他研究清楚,门口居然又乱了起来,满头大汗,石川尚信,仙石右兵卫,河尻义隆几个信浓国大名每个都是满头冷汗,急促的创了进来。

“总大将,大事不好!唐寇大军突破高井郡,兵马攻向了须坂城,我石田家危在旦夕了!”

“什么?”

这戏本多忠朝是真的想吐血了,这唐贼会飞吗?怎么又绕到了自己侧翼去?那甲斐的唐贼,又是哪个?

“总大将,快想办法吧!”

高井,小县,佐久几个郡是这些信浓联军的大本营,可以说东江军烧杀到他们家门口了,每个人都是急得犹如热火上的蚂蚁那样,急促的盯着本多忠朝。

家要没了,谁还有心思保卫幕府?眼看着那些大名扭曲的脸,本多忠朝的脑袋又是大了三分。

这唐贼到底在那儿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六章.江户,我来了!

其实除了妻女山山下的川中岛之外,哪儿的东江军都是真的,不过或许叫李朝东江联军差不多,毛珏大军被分为了两块,李山海领殿后军,他的任务是经济上的,两万多李朝军,三千东江后备兵还有熊野水贼,丰臣家遗臣两千多,蝗虫那样自北陆道撒下,趁着倭人守备空虚,逮住哪儿就去抢哪儿,银子粮食,布匹,甚至人口,逮住啥抢啥。

鬼子当年不是在中原抢花姑娘吗?咱就报应他老祖宗身上,抢他祖宗的花姑娘。

至于主力部队,毛珏亲自率领,一路直奔位于武藏国的江户而去,说实话,这儿才是整个幕府最精华,最核心的地区,只不过毛珏进军的意义,却是更加偏向政治性,没办法,他是在是兵马太少,一万来主力还得兼顾战斗,再抢掠的话,挂一身财富不说怎么打仗,行军都行不过来。

不过毛珏部进军的意义更像是为明日而投资,如今有了丰臣家的名头,一但把丰臣家的五七桐纹,金葫芦马印插在幕府的心脏江户城门口,对于整个倭国的震撼有多大,可想而知。

要知道幕府靠的不是像大明这样的天命才坐上统治地位的,天皇才是正统,维持幕府统治根基的就是武力,就像当初的室町幕府,一但露出虚弱的疲态,有野心的天下群雄几乎是望风而起,应仁之乱后打了一百多年的日本战国,德川幕府将军也没比足利家将军多个肾,只要把力量彰显出来,下一次毛珏再来,面对的倭国就不会是如今的铁板一块了。

妻女山下,本多忠朝的老脸绿的犹如青茄子,那矮小的身子因为愤怒而直哆嗦,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眼前这二十来的前田家家臣估计得被千刀万剐了。

这宝贵的三天,和他一直对峙的,他娘的是三千多前田家的俘虏!

哭丧着一张脸,前田光高耍流氓那样衣服都解开了,无比悲催的拿着把肋插磕着头。

“总大将,末将可以剖腹谢罪,可我前田家主还有几位宗家全在唐贼手里,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做,前田家就要绝嗣啊!”

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猛地一甩衣袖,本多忠朝咆哮着直接往外走去。

“传令,全军扯营,回援武藏!”

“可总大将,上田城……”

“你们也像切腹谢罪吗?”

和松平信纲是一样人,毛珏留下的难题他本多忠朝几乎是根本没考虑,他是普代大名,一切自然是以幕府为重,至于这些外样大名,管他去死?

可家里头被李山海烧杀着,自己却要转道武藏去救幕府,就算几个大名忍了,下面的武士依旧是人心惶惶,妻女山倭军几乎是一步一回头被幕府军驱赶着跟着向南而去,军心在这儿算是已经散了,这支军队带回武藏能起多大作用,本多忠朝自己心里也没个数。

…………

可就算他如此抢时间,还是没抢过毛珏,如果要说从大明的西北打到东南去,不管横穿还是竖穿,没个半年时间不可能,可倭国打个对穿,几天时间即可,谁让倭国太小了?

这也是毛珏忽然下定决心的原因,当年从北上的北陆一直到南下的相模,几乎都是猴子丰臣秀吉的主战场,之前不敢打是因为不认识路,可好巧不巧上天给他送来了毛利樱这双眼睛,投靠的熊野水贼中,甚至还有参与过北条征伐,打过小田原城之战的老人,这一带的地形对他们来说,就跟自己家炕头那样。

结束川中岛破袭战之后,顾不得军队疲惫,当天晚上毛珏就带军转移,走的毛利樱领的茶臼山小道,转道进入甲斐,看似绕了点远,不过把幕府的讨伐大军给摔在了后头。

出了甲斐,就是关东平原了,路上遇到的城池毛珏甚至不屑于去打,就是一鼓作气的直奔海边,三月二十七,伤痕累累的东江军甩开了身后群山,终于是杀到了江户城下。

来的时候恰好也是傍晚,停军于江户城东南,毛珏又是端出了他的大炮筒望远镜,极目远眺中,一片金灿灿的海边城池绚烂的映入了他眼帘。

说实话,江户城并不适合作为首都,这儿选址处于太平洋地震带上,几年就会有一次小地震,二百多年德川幕府,据说有四五十年江户城是处于毁灭重建状态的,德川家康建设的壮观三重天守阁也仅仅存在了五十年,而且这儿还地处于关东平原上,无险可守,幕府强悍时候无人敢惹,可是幕末时期,倒幕府军几乎是一到,末代将军德川庆喜就投降了,实在是无险可守。

但当年德川家康选取这里建立幕府统治核心,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此地东北面就是沃野千里,物产丰富,富产百米,对于供养以米本位为基础的武士集团,简直是天赐福地,而且还靠着江户湾,交通发达,经济繁盛。

此时展现在毛珏望远镜里的,就是江户城最美的一幕,斜阳中,高耸的天守阁绚烂的耸立在那儿,从那儿往下,武士旗本居住的高档宅院鳞次栉比,隐隐的还有点平安京棋盘布局的影子,再往下,虽然散落四周的下町相比之下杂乱了不少,可这儿也有着特点,人多!

商品鳞次栉比,整个倭国最发达的商业几乎都聚集在了这儿,在德川幕府时期形成了独特的江户文化,什么文化内涵毛珏不太懂,他那些部将更是想都没去想,人多还有大房子,在他们眼中直意味着一件事。

有钱!

“乖乖!难怪咱将爷说死也要打这江户,这城,都赶上当年辽阳城!这得多少银子?”

一辈子几乎都在北方了,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刘兴祚几兄弟眼珠子差不点没跟着瞪出来,一个个倒吸着凉气,感慨的晃着头平日里就数他们五个最能吹牛逼了,眼看着他们一副土包子模样,下过一次江南,也算是涨过大见识的庞大海立马是不屑的抱着胳膊一撇脑袋。

“老辽阳算什么,当初最鼎盛时候,也不过十万多人口,看这规格,这儿快有二三十万人口了吧?怎么也得赶上松江,不,杭州了!将爷,您说是不!”

几个部将在那儿拌嘴,毛珏却是没搭理,他的全副精神还在眼前的这城上,这儿对于他来说还有着特殊的意义。

江户城在后世的名字,东京!

还记得那时候年少轻狂,求学时候,没少几个热血青年聚在一起唾沫飞溅,指点江山,叫嚷着血染东京,报百年之仇什么的,那时候一提到这个,每个人似乎都扬眉吐气,好像自己是个大英雄那样。

可惜,时间逐渐磨平了当年幼稚的棱角,曾经的恰同学少年也是各奔东西,女生哈哈哈日着,男人则是开着日本车招摇过市,只能在网上喊喊保钓,平日里沉迷于沉闷的生活中麻木着自己,似乎当年那些热血都冷了。

就算毛珏自己都是如此,可天知道怎么让他遇到这么个也不知道好事儿还是坏事儿的际遇。

年少时候吹下的牛逼,许下的诺言今个他算是完成了,兵临江户,血染东京湾!

在灿烂的余晖中看着自己这个最大猎物沉醉了许久,直到那点日落余晖都彻底消失在海湾中,毛珏这才意犹未尽的收起了望远镜,忽然回身,猛地拔出了刀来,对着身后高高举起。

“跟着本将,打江户!”

“打江户!”

看着这硕大的城市,同样也早就热血沸腾,毛珏的振臂一呼立马唤起了全军的燃点,他身后,漫山遍野不知道多少双手亢奋的好高举起,震撼的呼声似乎让高耸的江户天守阁都跟着震颤了几分,城头上,一个个幕府守军瞳孔中,情不自禁的流露出畏惧来。

漆黑的夜色中,数以万计的大明军团,向前进军着…………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幕府怂了

这一晚上,享受和平与繁华二十多年的江户之民,注定做不了个好梦了。

上万东江军自东南切入,绕通向甲斐的四谷门直趋海边,堵住了通往东海道的山下门,幸桥门,紧挨着江户湾停了军。

是夜,毛珏安安稳稳的搭着帐篷,连续跑了好几天的,还经历了一场恶战的东江兵士们是睡了个安稳觉,可江户城内则是连续爆发了几次爆乱,大敌来袭所带来的压力,没等毛珏攻城,江户下町自己就乱了起来,一些破落武士趁机去洗劫町人家,在城内放起火来,还有大队的御武士拿着火把在街道上跑来跑去,竭力维持着治安,半个晚上江户城都处于混乱中。

不过这混乱仅仅发生在包围全城的下町十几区内,位于城中心的本丸,二之丸,三之丸还有德川大天守始终是不动如山,黑漆漆的就像是一座巨兽那样。

一夜紧张终于随着大海中一捆红日缓缓升起而渐渐消散,可在江户城民心头的那股子压力却是愈发的沉重,随着太阳升起,东江军吹响了号角,城外的野兽结束了酣睡,开始要饮血吃人了。

就算是德川家的核心江户城,也是属于典型的平山城。

城这个字在华夏与在倭国就是两个概念,大明的城市,基本上是外面修一大圈城墙,将城与市场全都包裹在其中,老百姓,大地主,商人手工业作坊大半都可以容纳其中,可修建城墙实在是费工费力的大型工程,只有华夏地大物博才这么奢侈的起,倭人穷鬼一样的幕府是拿不出如此多资金人力物力,地方上大名更是土财主一个,更起不起中式城墙了。

于是乎学了那么多年大唐,倭人也就学了一座平安京,作为倭国主流的铸城方法则是学了百济高句丽,把城修在山上,也不用起城墙,直接借助高度优势来防御。

可防御优势有了,经济优势却没了,毛珏这才从信浓高原走出来,那群山环绕的地方,军队都难走,更别说商队了,又于是乎,平山城这玩意又出现了,在没有山的平原地区,就比如这关东平原,就地用土石堆起个人造假山,然后再在上面修城,修天守阁。

说实话,其实论防御力,这种山城比大明的城墙坚固的多,在征服世界的蒙古大军面前屹立了整整四十七年,还在城下击杀蒙古大汗的钓鱼城就是属于典型的山城,还是万历朝鲜战争,倭人在半岛上也起了不少倭城,比李朝仿照中原建立的城市难打多了。

可这样的城池也付出了同样的代价,就宛若一个大桃子,心儿是硬的,主要防御力都集中在那里,桃肉却是软嫩多汁的,环绕在周围,居住着大量级武士,手工业者,商铺老板的城下町,就是这桃肉。

又是安稳的用过一顿早饭之后,大约上午八点,似乎都慵懒了几分的东江军好整以暇的列队出行进向了江户幸桥门。

这儿防御算是毛珏所见的倭人城市中最好的了,三米多的郭墙外延用石头结结实实的垒起了一层来,上面是亭子也是土石结构的石塀,只不过这些在明军大炮面前,还是属于被轰的,真正令毛珏瞩目的是,城外还格外挖掘了护城河,长长的崛壕把整个江户城包裹在其中,壕水引自北面流淌过来的偶田川水,壕水足足有五米六米宽,而且水流还颇为湍急,这打起来就比较麻烦了。

现在手头没有船,想从这儿走似乎唯一条道就是眼前着幸桥,幕府为了进出壕沟而修建,宽好几米的大木头桥。

不过就在毛珏思索着如何才能破开外城这层软壳时候,眼前的幸桥门忽然咯吱一声洞开了,旋即凌乱的脚步声中,大批的倭人兵卫冲出了门,列阵在桥上,在云目曾经让东江军吃过苦头的织田家超长枪阵密密麻麻的在倭人军阵前布了三层,一些铁炮手也是自缝隙中钻到前面,德川家黑底儿金葵纹在他们背后崭新的颈旗上烨烨生辉着。

虽然说幕府主力不是被甩在身后,就是中计去九州岛平岛原之乱去了,总体战略来讲,幕府的确是兵力空虚,可再空虚,一国首都也不带空到没人首的,就像崇祯二年的京师之战,后金气势汹汹而来,兵马只有五六万,而京营却有十来万,甭管战斗力多烂,数量好歹在那儿了。

大量武士旗本居住在江户城同样如此,只要幕府将军一声令下,二十几万人口的江户城拿出三万武士也是轻松。

不过看着这架势,幕府军似乎想要出城和自己野战,这就有点活腻歪了吧?除了拥有大量重骑兵的后金,这个时代,野战毛珏还不虚谁呢!

毛珏的眼色下,几声轻笑中,刚刚经历一场攻坚战,又成长了不少的庞大海,沈戎,刘冲,赵铁汉几个东江将领也是四散下去,军鼓声下,东江军同样也摆起了军势,大炮被炮兵呼哧呼哧往前退,步兵紧密的走着阵型,大队伍列成了今年新训练的一个阵型,空心三角阵。

这是毛珏参考拿破仑埃及金字塔之战时候空心方阵的一个变种,毕竟倭人没有骑兵,不太需要担心被高机动部队四面八方的围攻,队伍排列成三角形,大炮位于军阵后两角,倾斜的阵型射击面不比空心方阵窄,唯一的弱点射击角度收到局限,却也是问题不大。

最重要的是尖锐的阵头,一但冷兵器接战,可以集中优势兵力攻击一点,迅速切开阵型,而倾斜的两翼则能向宝剑的剑锋那样迅速锯开撕破的阵型,将伤口扩大到难以应付。

五个团就是五个大三角,锐气逼人的指着桥上幕府军。

可虎头蛇尾是让这些鬼子演了个彻底,东江军这么杀气腾腾的等着,这些幕府武士却像便秘了那样,刚挤出桥一点,就不动弹了,从八点等到八点半,也没见他们多挤出一点来,晒了半天太阳晒得眼冒金光,毛珏又是气急败坏的喝令下去。

“全军保持阵型,就地休息,一炷香的时间后开始给老子炮击,丫丫个呸的耍老子!”

也是等的直冒火的东江军士随着命令低声骂骂咧咧的坐下,有的还拿出了烟仇,不过就算坐着,也是五个巨大的三角形,军阵的缝隙中,有后备兵抬着水桶抓紧去给队伍发水,虽然人人都有水壶,可仗不知道打多久,水壶里的水能省着还是省着,还有三角形后两角的炮兵亦是开始擦拭着大炮。

都说当兵的脾气急,还真是不假,刚入伍时候,炮兵指挥孙春,多么文弱的个小子,这会也跟炮仗似得,来来回回跳着脚叫骂着整炮位,确定前进方向。

眼看着东江军也要如同个大炮仗那样开始爆发时候,守桥的幕府军又是忽然变阵了,晒得眼冒金光的德川武士忽然哗啦的一声裂开了一道缝,紧接着,又是几个轿夫抬着个比箱子大不了多少的轿子急促的出来,身后还有家臣还打着一张张白旗在那儿晃悠。

毛珏倒是没自爱到觉得这些小鬼子要投降了,看着小轿子还有穿着青衣长袍的家仆晃悠到了两军中间,在那儿停了下来,他也是对身边一歪脑袋,猛地抽着战马,毛利樱带着十几骑握着刀也是冲了出去。

用倭语呱啦呱啦交流了一番,这海贼妞又是再一次急促的回了来,翻身下马,很有武士范的利落单膝跪地,一手按膝盖禀告道。

“主公,来的是幕府老中青山幸成,代表了幕府将军,要与主公谈判!”

“谈判?”

…………

又没打成,摆成几个大三角的东江军是接着舒服的坐着抽着烟,而两军对垒的中间,则是被摆了个大帐篷,这倭人穷的可以,肉都吃不起,摆谱却是一个来一个来的,小轿子始终没下人,直到后面家仆又抬出个颇为硕大的榻榻米木头炕,在上面摆上了茶桌,一个黑不溜丢的老头子这才装逼的下来,被几个下人搀扶上炕,和尚那样的坐着。

不过旁边负责煮茶的侍女倒是长得还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急来不及把脸涂得惨白,倒是难的露出了少女肌肤本色来,看的前面负责警卫的刘兴治还很流氓的色眯眯盯了过去。

别说,还真不愧是大家户的婢女,煮茶婢女非但没有害怕低头,居然还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可就这一笑,让纪年的老流氓刘兴治都是一身冷汗,立马把脑袋撇到了一边去,再也不看一眼。

他娘的,这小娘皮,满嘴污黑的?看着就恶心。

跪坐方式的确是日本自大唐时候传过去的,不过随着椅子的发展,到了宋代中原已经开始逐渐淘汰跪坐了,只不过在这穷的叮当响的倭国,还坚持着跪坐这一方式,作为德川幕府的丞相之一,青山幸成这老头就是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榻榻米上,全身重量都压在膝盖两腿上,满是威严等着毛珏,可眼看着在重甲护卫中的毛珏缓缓走来,下一秒,他的老脸却是急促的抽搐了起来。

几个侍卫是干净利落的把个椅子摆放在榻榻米上,也不脱鞋,毛珏直接就踩了上来,坐在他对面,本来俩人身高就差不少,毛珏再这么一坐,从侧面看去,就像是大人训小孩儿似得。

嘴角抽搐了好一会才憋了回来,老家伙端起茶向毛珏就敬了过去,谁知道再一次吃了个憋,毛珏压根没有接的意思,依旧是目光直勾勾的死死盯着他一张老脸,那眼神,令人极其不舒服。

看起来挺无礼的,实际上,毛珏这也是情理之中,他又不习惯跪坐,如果腿坐麻了,一但倭人埋伏下杀手,他如何迅速的拔刀应战?而且天知道茶水有没有毒,现在他是优势,所以更需要谨慎,不能冒险。

这奉茶礼被毛珏给撅了,姓青山的老家伙也没那个心思接着装斯文了,直接又是黑着老脸叽里呱啦一阵倭语,听的毛珏一个脑袋两个大。

还好旁边有个当翻译的海贼妞。

“主公,他说,毛将军乃是大明封疆大将,辽东镇帅之一,堂堂大明官家之一,为何屡行盗贼苟且之事,侵扰他德川幕府,劫掠沿海,杀戮良民,不怕有有失身份吗?”

这老家伙心还真够大的,都打到他都城底下了,居然还有心思掰扯谁对谁错。

不过既然他问了,毛珏也不能不答,理直气壮一转身,让人把丰臣秀吉的五七桐纹给搬了上来,毛珏也是理直气壮的叫嚷着。

“行盗贼之事?本将是行的堂堂王师,讨伐不臣!万历年间,丰臣家乃是大明亲封的倭国国主!大明属国之一,汝等德川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谋逆篡位,大逆不道,以至于丰臣家晋升余一孤儿,到辽镇高求,作为宗主,大明当然要出师讨伐!”

这话不仅仅听的青山幸成老脸阴沉,甚至就连翻译的毛利樱都是嘴角微微抽搐。

虽然处于华夏文化圈,一面吸取着华夏的养分,一面倭国却向小媳妇那样还自己矜持着,倭国可从来都没有如同朝鲜那样向大明称臣称藩过。

刚刚毛珏说的,更是个美丽的误会。

那还是万历朝鲜战争时候,才刚刚结束壬辰之役,大明和日本第一次接触议和,大明派遣沈惟敬出使,以天朝的身份册封丰臣秀吉为倭国国王。

可丰臣秀吉那时候眼光可是放在大明天下的,他提出的要求,娶明国公主,割让李氏朝鲜的半壁江山,两方利益述求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正理来说无论如何也谈不下来。

可偏偏,沈惟敬是个商人,负责接待他的小西行长也是个商人出身,俩人都怕谈崩了受责罚,俩奸商一商量,一个回去对丰臣秀吉谎称明朝答应要求,一个对万历皇帝谎称丰臣秀吉接受了册封,差点,这个东亚最大的外交诈骗就被两人糊弄下来了。

可假的毕竟是假的,半年以后,等不到要求的赏金与大明公主,丰臣秀吉发怒,又发动了庆长之役,第二次大明日本的朝鲜战争。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玩套路

自去岁年末开始,已经燃烧了足足三个多月,从九州蔓延到关东的战火,似乎终于迎来了一丝和平的曙光,在兵临城下还有丰臣家这么块招牌的情况下,幕府怂了!

全权代表幕府将军的青山幸成表示,愿意拿出钱粮来恳求明军退兵。

不过具体拿多钱,多少粮食才能让东江退兵,这点双方意见却是达不成一致了。

这一天,守桥倭兵还有对面东江军都是大眼瞪着小眼,慕名奇妙的看着搭建在两军中间,把战争阻拦了的帐篷。一直到了夕阳西下,两方也没谈妥个具体数目。

甚至于赔多少银子,多少粮食,这些核心问题,到现在还只字未提呢!两方是典型的东方式谈判,全都把重心放在争论自己的合法性上了,仿佛谁有理,谁拿的钱才多,才心安理得那样,争论到激烈时候,实在是嫌弃翻译毛珏那张嘴废着二遍事,毛利樱这妞干脆是抛开了毛珏,自己在那儿唾沫星子飞溅的跟着讲理。

真是难得一见,也算相处一个多月了,不得不承认,虽然是师从中原,日本礼节的繁琐,以及其注重程度,甚至超过了华夏文明圈中心的大明,平日里这海贼妞是典型的武家风范,行为举止,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是主公臣下的恭敬之礼,路上遇到毛珏,毛利樱要退到路边鞠躬等毛珏过去,甚至晚上毛珏入睡,她好要拄着刀单膝跪守到毛槊来换班,而且恭敬之中,还不缺乏女性那种柔美,总之,没有不符合武家之礼的地方。

就算毛珏耍流氓,这妞也仅仅是以过度服从来抗议,就比如船上那次,特意换上衣服让从人再把自己绑起来下船,来给毛珏个难看,可真到了家臣拜见的时候,这女人依旧是识大体的竭力配合着。

可今天倒好,说到气愤的时候,毛利樱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个妞,拍着桌子嚷嚷,就差没撸裙子把大腿踩在桌子上骂街了。在毛珏看电影一般的发愣眼神中,毛利樱跪坐在桌子前,身体都侧着趴在了桌子上,那对欧派几句压迫力的在桌子边沿压扁,白皙的右胳膊压在下面,一支食指伸出指指点点在青山幸成那张老脸上,说到激动的时候,她的香涎甚至都喷在了青山幸行那张老脸上。

可维护德川幕府合法性上,这青山老头是一步不让,也不敢让,他要敢承认丰臣家是正统性,承认当年德川家是谋逆篡上,一但传到德川家光耳朵里,那就是通敌的罪名,他就得像当年大阪之阵时候,出使德川家的贱岳七本枪之一片桐且元那样,那个人给抓起来,片桐且元尚且可以从丰臣家投靠到德川家,他可没地方逃去,只能切腹谢罪了。

那张老脸也是横肉嶙峋,满面狰狞,老家伙仿佛不知道疼一般,巴掌不住地拍在桌子上,啪啪的声音中右手足足拍打了一圈。

两人是从本能寺之变,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身死争论到讨伐明智光秀上谁出力最大,又从丰臣家的出身一直争到关原大战,终于,在毛珏不知道第几次打哈欠的时候,青山幸行这老货可算累趴下了,夕阳斜在地平线上,照的他老眼睁不开,可绕是如此,对于毛利樱提到,当年德川家康怎么跪拜丰臣秀吉,这老家伙还是不置可否的直撇嘴,最后是对着毛珏长长的一作揖。

“毛将军所提的要求,老朽今晚回去,会向我家将军一一禀明的,明个一早,老朽亲自将答复送到军营,可好?”

本来是慷慨激昂的攻城战,愣是被一句给钱拖成了老太太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的谈判,关键两个谈判手主要还说的日语,他是鸭子听雷那样,十句听不懂九句,就一句毛利樱拍着桌子叫嚷雅美蝶什么什么的,才能听明白半句,早就不耐烦了。

青山幸成要滚蛋,这阵儿毛珏居然像解脱了那样,赶紧是伸手一作揖。

“如此甚好,就恭候青山老中的佳音了!”

太阳落山的速度可够快的,这头老家伙钻回轿子,慢悠悠的向城内晃悠去,那头地面上已经黑了,从谈判点返回来,对着坐了一天,扔了一地烟头的东江军,毛珏也是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一挥手。

“退兵!”

…………

还真是松懈了下来,第二天毛珏甚至都没出兵,而这青山幸行也是如约而来,把谈判桌子摆在了毛珏中军中,只不过他带来的答复,却是不那么让东江军满意。

“一万两黄金?十万石粮食?”

“承认丰臣国松丸的地位?接受国松丸殿下的禅让,封藩高野山?”

这头的苏长梅苏胖子,那头的毛利樱两个,几乎是都跳了起来,这个答复谁都接受不了,一方面对于恶战一场,击溃了前田家主力的东江军来说,这点钱还不够封赏发抚恤金的,另一头,丰臣家如今就剩下这么个前正统名义了,再让德川家老鬼子以禅让的手段给接去,那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况且高野山什么地方,皇室与武家流放犯人的地方,哪怕让出名头,也要把大阪城要回来,这样重新有了领地的丰臣家才能再一次徐徐而土。

然而面对两人气急败坏的神色,青山幸行今个却是出奇的好说话,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往哪儿一摊手。

“不要着急嘛!大家可以满满谈吗?”

谈判还没开始,毛珏就先打了个哈欠。

这面谈判紧锣密鼓的进行着,那一头,东江军的军纪似乎也开始散漫了起来,瞅着守门的卫士没注意,耿仲明跟着沈世魁的小儿子沈益迁,两人跟一老一小公子哥儿似得,悄咪咪的带着些卫士就摸出了军营。

俩人本来想去打猎的,可倭人连肉都吃不上,这儿还是关东平原,土地开发的都要过度了,快连耗子都看不见了,哪儿来能有猎物,俩人骑着马拿着弓,领着亲兵,在城墙上的倭兵警惕的注视下兴致冲冲在挨着城墙与军营边上的草野里扑腾了起来,可扑腾了好半天,连个雀都没有,气急败坏下他们又是不知道在哪家乡下倒霉人家中抄了几根鱼竿,挨着护城河又钓起了鱼来。

中午时分,太阳又是火辣辣的晒到头顶上,这跑出来打野食,肉没打到,鱼也没捞到,还不敢这时候回营,二十几人饿的饥肠辘辘,又是聚拢在一起骂骂咧咧的嘀咕着,好一会,沈益迁气急败坏的颐指气使不知道些什么,一个沈家亲兵居然是陪着一副小脸,溜溜的奔到了幸桥门前面。

这下子,那些幕府武士一下子全都紧张了起来,有的铁炮手举起了火器,枪武士把长枪横在了前面,不过阵仗挺大,两个管事儿的旗本却是急急忙忙跑到了最前面挡着。

不敢打啊!

还是那句老孙子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幕府却对毛珏的东江军一点数都没有,这只军团太彪悍了,从九州打到北陆,北陆打到近畿,就没败过,先后击破的幕府军都超过十万了,这会儿正谈判呢,谁敢杀了东江的人啊!

“阿都牟妞,勾开溜西马斯!”

让部下警戒,俩旗本武士亲自挡在了那沈家亲兵前面,上去就是一鞠躬,想让他回去。

可惜,这话听的沈家亲兵是大眼瞪小眼。

“洗马干什么?”

还好,除了毛珏喜欢敦实的,身边都是实心眼,别的军将亲兵,还得挑机灵地,鸡同鸭讲了几句,这沈家亲兵是从怀里掏出了盒烟,先给俩莫名其妙的旗本武士一人发一根,然后自己又是叼了一根怼进嘴里,拿着火镰给三人点上,这面他吞云吐雾呢,那面对着俩武士也是直摆手。

“抽!抽!这样抽!”

这年头烟草其实已经传入了日本,可也仅仅是个萌芽状态,平常烟草都没见过,就更别说这卷烟了,真是莫名其妙,看着那亲兵头领一口口的抽的享受,再看着眼前那发红的烟,俩旗本最后也学着猛地吸了一口,却立马被呛得直咳嗽,看得那沈家亲兵差不点没乐出眼泪来,笑着拍着大腿。

不过没等俩武士发怒,这货又是赶紧从新比划起来。

“这样抽,满满品,别吸太猛!”

语言虽然不通,可动作却是人类通行的语言,看沈家亲兵也不是故意拿他俩开涮,学着他的模样,俩旗本开始满满抽了起来。

烟草原产于美洲,第一次传递到外人的眼中,还是哥伦布到达美洲的时候,当地的印第安人送了些烟草给他,哥伦布虽然没抽,可他手下水手却是迅速学会了抽烟,并且抽的很来瘾。

那还是又炝又烈的原始烟草,毛珏这卷烟,打丝,晾晒,加香料十好几道手续,更是容易入口,两根烟下来,俩旗本就抽出了味儿来。

后世男人的友情也就是这样来的,又是两盒烟塞他俩手里,这沈家亲兵也开始搞事情了,这货绝对又有汉奸的天赋,一手当碗,一手虚拿筷子往嘴里扒拉,点头哈腰的回头指着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沈益迁,耿仲明几个。

“我家,将爷,饿了!有酒,有肉没,米西米西的!”

在两旗本眼神发愣中,他又是一拍脑门,从腰里就掏出了块银子来。

“给钱给钱!”

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旗本晃了晃脑袋,另一个则是转身向城内走去。

别说,幸桥门挨着的,就是后世日本赫赫有名,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筑地市场,虽然这年头日本捕鱼业不发达,没后世那壮观的渔业市场,可是小鱼小虾还是有的。

过了会,这旗本武士拎着几个倒霉的小商贩,提着一篮子鱼,带着些清酒蔬菜就是出了来。

…………

日落黄昏,这头毛珏迷迷糊糊,带着两个吵了整整一天,嗓子都吵哑了的后勤官,贴身小姓送着同样老脸吵的跟猪腰子一般的青山幸成出去,那头,顺着栅栏缝,打着酒嗝的耿仲明俩,悄咪咪的又摸了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这青山幸行又来了,不过帐篷里又上演了几乎和昨个一模一样的场景。

“什么,十二万石大米,两万两黄金!”

“封北陆五万石?”

“不行!”

再一次,帐篷里气急败坏的争吵了起来,不过在毛珏昏昏欲睡中,这次溜出去的人更多了,刘家五兄弟溜出去三个,沈家子孙出去五个,又捎带上一个庞大海,这次是七十多人,又悄咪咪的摸到了幸桥门边上。

几根烟云雾缭绕的点上,还是昨天那个沈家亲兵,一张老脸笑的跟蜜似得,指着城里,对着几个烟友点头哈腰的问道。

“花姑娘!你们这儿,有没有,我家将军几个,好些天没摸过女人了,对,花姑娘!这儿,大大的,屁股,翘翘的,花姑娘!”

眼看着一个大男人扭捏的在那儿转了个圈儿,不愧是男人,俩旗本也禁不住露出了个过来人的猥琐笑容。

这次时间长了点,不过还真领来了十几人脸抹的漂白的艺伎,也还好,这年头把牙齿涂黑,是上流社会如青山家才干得起奢侈行为,脸惨白,几个艺伎牙也是白的,可算去掉点心理阴影,看着这些女人跳着慢悠悠的能乐,耿仲明那货是亢奋的站在边上大嚷大叫着。

“脱!脱!爷爷我有的是钱,快脱!”

夕阳十分,再一次,喝清酒都喝到醉醺醺的一帮人迷迷糊糊的回来,这次,趴在栅栏边上,眼巴巴张望着的东江军士就多了。

第三天,这青山幸行又是没皮没脸的来了,而他一进帐篷,几个大佬也是跟着进去,没人看着了,这次又是好几百的东江军,悄咪咪的跟了摸了出去,跑到幸桥门这儿鬼混起来。

可今个,这儿是更热闹了,艺伎,卖酒的商贩,卖吃的的小贩子,还有卖布头,卖海苔,卖荞麦,卖江户染的跟了出来,快成了个小型集市了。

正如昨个耿仲明叫嚷的,大爷我有的是钱!不说出发之前带的零花,仅仅这三个月,翻死人衣服,一个个东江将士口袋里也都鼓了起来,这地方,物价比东江又是便宜海了去了,手一伸,他们就是买买买。

这年头,倭国也是町人崛起的时候,有买买买的,管你是唐贼还是什么人,大爷我就卖卖卖,战争似乎都结束了,幸桥们外,一片其乐融融。

又是傍晚回家,看着这些散漫的东江士兵拿着大包小裹的物件回去,忽然撩开轿子门,青山幸成这老狐狸是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与此同时,东江军营。

也托这几天买买买的福气,虽然吃的还是比在铁义时候差多了,可是晚饭上,居然也出现了久违的鸡蛋,还有秋刀鱼烧好之后,撒上海苔,味道同样香的很。

只不过跟着众将聚餐,这苏长梅似乎总是心事重重,坐着吃饭也没个滋味,好半天,这家伙忽然吧唧一下猛地拍着肥乎乎的大腿。

“不好,将爷!咱们中计了!”

“难怪这老家伙天天笑么呵跑咱们这儿来,一天加点一天加点,跟村野农夫似得,几十石粮食也能拖跟咱们磨半天,他这是故意拖延时间!等着各地的援兵!”

苏长梅这一说完,毛利樱那张小脸也是跟着变得惨白,惊骇的叫着不好,后面挨着个角,却也被允许上桌吃饭的余乐儿亦是跟着大惊失色。

“那不是完蛋了,咱们要被包围了?将爷!赶快想办法啊!”

可叼着个鱼,毛珏是连头都没抬,接着在那儿津津有味的啃着,的确,东江军罐头不少,可腌鱼哪有鲜鱼有味。

下面将领里,除了几个沈家刘家纨绔子弟,刘冲,赵铁汉这样实心眼的一拍脑袋沈世魁,耿仲明几个亦是该吃吃,该吃吃,该喝喝,一股子智商辗轧的优越感保持在脸上。

眼看着余乐儿急切中还想纠缠毛珏,另一头阿德蕾娜是无奈的放下饭碗,拽住了她的衣袖。

“好了,你这呆瓜小姐都想到了,咱家将爷能想不到?那老家伙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将爷心里明镜的。”

又是抬头观望了眼桌子上空出的两个位置,这女人那双明亮的眸子中,亦是浮现出一股子意味深长来。

“等着刘家两位将爷回来,今晚,也该差不多了!”

“将爷,您说呢?”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四十章.重演历史

不仅仅这些兔崽子们热血沸腾,毛珏自己也是如此,江户,后世的东江,他啥进来。

这年头可没有战争法,也没心思顾及平民伤亡。有着上次打长崎的经验,各部军队一边进军,一边放火,从江户桥到芝口门,所见之处就是一片火光,那些从幸桥门才刚刚赶过来的幕府江户主力,一部分被分割包围,剩下的居然让大火团给堵上了,浓烟中,高傲的武士咳嗽着落荒而逃着。

侧翼用火堵住,前锋各部就只管向前冲,开战的第二个小时,四千对东江主力已经啥乱穿了算是内城部分的锻冶桥门了,这儿还真是江户城最精华的部分,门前,密集的铁匠铺聚集在这儿一家挨着一家,过了门,则全是布庄,钱铺子,再往前,就是江户城本丸御殿了,高大的天守阁巨兽那样蹲伏在眼帘。

只不过到了这儿,也是今夜毛珏的终止点了,前方,打着火把四面来支援的幕府武士已经越来越密集,而天守阁底下,坚固的城防也比外面的郭防要坚固的多,墙塀的射孔中,密密麻麻的全是黑黝黝的铁炮,毕竟是德川家的都城,核心,防御还是没的说的。

况且就算冒着惊人的伤亡攻下本丸,也不可能一下子没了德川幕府,打到这里,毛珏已经很满足了。

稀里哗啦的瓦片掉落声中,东江火枪手爬上房盖,朝着远处赶过来的武士大队伍射击着,锻冶桥门两侧,一队队的精悍兵马则挨个户踹开门,见到人抓人,见到东西收拾东西,大军开始转向了防御。

这功夫后队也终于跟上了,推在倭人平整的青石板路上,两个黑漆漆的大家伙发出是湿漉漉铮亮的光辉来。

负责押督的毛利樱兴奋的甚至都要飘了,亲自跟着推着大炮到了毛珏面前,旋即是重重的单膝跪在地上。

“主公,大炮运到,请下令!”

也难怪这妞如此的兴奋,丰臣家灭亡之战,大阪冬之阵上,德川家的大筒炮击了丰臣家的天守阁,逼迫的淀殿母子与德川家讲和,不得不答应填平壕沟这些屈辱要求,如今风水轮流转,又轮到她“丰臣家”炮轰德川家,报这一箭之仇了。

不仅仅她一个,整个丰臣家遗臣都是如此,这两门大炮,就是被熊野海贼众们靠着船拉肩抗给生生拽到佃户岛上的。

难得的收买人心机会,毛珏自然不会泼冷水,看着大炮,他也是立马拔出了刀来,指向了眼前壮观的天守阁。

“开炮!”

“哈依!”

在嘀嘀咕咕的孙春指导中,摇把连着哗啦哗啦作响的铁链子把炮身摇下,已经不用考虑瞄准的问题了,再有五百多米就是德川家本丸,巨大的天守阁就伫立在炮口前,这距离,甚至都可以称呼为平射。

一尺长的毛珏成名家伙事儿榴霰弹被塞进了炮膛,带着咬牙切齿的诅咒,毛利樱亲自搬响了燧发机,巨大的震动声震的附近房子都是哗啦哗啦作响,瓦片都掉落了几片,在毛珏的张望中,这座幕府最高权利的代表猛然“惨叫嘶吼”了两声,两个巨大的窟窿就开在了上面。

毛珏不知道的是,他这两炮差不点就改变历史,提前结束战争了,还是那个天守阁御殿,几个小姓种侍从稀烂的死倒一地,两个德川家家臣一个断了一条胳膊,一个没了条腿,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身旁的铜灯被打烂一个,宽大的将军袍衣沾满了鲜血,脸上都蹦了点,德川家光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

真是算他命大,毛珏的榴霰弹一般是用来打一千米到两千米目标的,可这次只有四五百米,弹丸砸穿了几层天守阁脆弱的木头墙,砸进了御殿里,可引信还没烧到地方。

这给了他身边的小姓众,御武士一个机会,十几个贴身护卫立马组成了人墙挡在德川家光面前,紧接着榴霰弹方才爆发出来。

可就算如此,德川家光整个人都傻了,与他父亲德川秀忠都不一样,他是实实在在的官三代,出生时候关原大战就已经结束了,他没有经历过那个无日不战的时代,如此近距离挨着死亡,还是第一次。

不止他,青山幸成,稻叶正胜那些老中们也全都差不点没尿裤子,愣了足足两三秒,青山幸成上前拽着德川家光就直接向后殿大奥逃去,这头的稻叶正胜也犹如杀猪一般嘶吼起来。

“来人,马上找到唐贼炮手,灭了唐贼大筒,快去!”

毛珏这一炮没有功成,反倒居然还惹祸了,本来一万多德川家的旗本军是死守本丸不出来的,这一炮下去,跟挖了蚂蚁窝那样,立马好几千军队洞开各处城门,拿着兵器呼呼啦啦就杀了出来,锻冶桥门前布置防御阵地的庞大海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这股子压力。

刚刚还被藏在墙头上的火铳压的抬不起头来的幕府军,忽然间街道上就冲出来一百多号铁炮手,也不要命了,黑黝黝的枪口直接照着道两边的店铺房盖轰过去。

毕竟是上百枪啊!哗啦一声,不知道哪一家倒霉的布店房盖直接塌了,庞大海那个坨也是轱辘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下三米多,差不点没把他股骨摔骨折了,捂着腚,气的他是破口叫骂。

“这他娘的哪儿冒出来这么多矮子!哎呦~”

巷子口又是一阵火光铳响,趁着倭军铁炮手装填的机会,蹲在屋里的东江燧发枪手还击干掉了十来个,把那些铁炮手给打了回去,可这个功夫,又是一大群旗本军头上戴着条白带子,举着太刀哇哇叫着冲了上来,强扶着墙站起,拎着刀到了前面,庞大海那张老脸也是凝重了几分。

左手端着左轮连开了几枪,他猛地扭过头,对着身边亲兵吼了起来。

“通报将爷,倭人援兵已经到了,请示下!”

“遵命!”

大声的叫嚷中,掏出红羽毛插在了自己头盔上,三个亲兵调头向回狂奔去。

这功夫,毛珏已经给德川大天守开了四个窟窿了,冷兵器时代,这种高高的堡垒望楼简直是无敌的存在,居高临下万箭齐发,来多少人都得饮恨于此,可大炮面前,纯粹是个大号把子。

眼看着第五个,第六个炮弹被从箱子里搬出来,刚要塞进炮管里,三个红翎信使就跑到了,都不用他们过来禀告,毛珏已经惊奇的摇了摇头。

“这么块!”

“行了,别打了,下令撤军!”

两枚信号弹向空中发出,意犹未尽的毛利樱不得不跟着推着大炮,开始向回撤去,刚刚还在附近劫掠的东江军也立马表现出了他们极其高的素质,就算眼前还有个钱柜没翻,也是立马的转身就走。

没办法,条件反射。就怕遇到突然袭击,东江军训练时候,经常就有这样的内容,中午吃饭呢,哨长忽然一声哨子,不立马撂下饭碗集结,就得蹲马步去,半个一声哨子,没穿裤子去集结的不受惩罚,穿了裤子迟到的,接着蹲马步,这头各自长官吹响哨子,那头甚至不经大脑,这些铁义军就撤了。

然而,这却成了毛珏一个指挥上的大乌龙,他所防备的是本多忠朝的援军,一万人马绝境下与七八万敌军决一死战是叫悍勇,平白无故非要找七八万人单挑,那就叫虎了,这次来,主要目的还是劫掠倭国,非必要情况下,毛珏犯不着和倭人主力部队决战。

可冲出来的德川幕府旗本军给了他这种错觉,以为是幕府援兵到了,这提前撤退了半个来小时,也就少抢掠了半个多小时,真等本多忠朝到了时候,东江军早已经退的没影了。

…………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重新升殿的德川家光简直是气的直哆嗦,御殿上的尸体与血已经被清理了,可墙上的窟窿却没法清理,从这儿向东张望,小半个江户城几乎都在昨日的兵火中化为了废墟。

“传令给本多忠朝,井伊直虎,让他们马上出阵,给我将唐贼赶尽杀绝,一个都不要放过!”

可将军的声音回荡在殿中,这次却是连主战派的青山幸成,酒井忠胜等人,都沉默不语了。

人马还是昨个那些人马,可位置却决然不同了,毛珏军从城外是进入了城内,占据了佃岛,还焚烧了通往佃岛的芝口桥,数寄屋桥,之前德川家挖掘的壕沟,如今倒是成为了东江军的防御屏障,如果他不进攻,幕府军进攻的话,就得顶着铺天盖地的火枪,强渡着湍急的隅田川。

这又他娘的成了长崎攻防战时候的局面,别看幕府军有人数优势,能不能打的赢,还真不好说。

半个小时之后,穿过烧成一片焦土的东南江户城,青山幸成的小轿子,再一次出现在了东江军的军阵前面。

昨个还嘲笑别人是傻瓜,今个看着壕沟对岸,抱着枪警戒着的东江军,这老家伙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光,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终于还是无奈的挥了挥手,边上牙齿涂的漆黑的侍女也是有气无力的扯着嗓子一声大嚷。

“幕府老中青山大人,又来拜访毛将军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进城!

德川的大天守,当年家康公挥斥方遒,上洛开府的大殿上,又是灯火通明,几十个穿着公服的老中,若寄年,大目附等德川家臣跪坐在下面,两盏油灯中间,则是个身体胖大的年轻人,一身锦绣将军公服在灯光下隐隐闪烁着光辉,可那涂抹着厚厚一层粉脂宽厚的脸上,却是流露着一股子疲惫与愤怒。

今年可以说是德川家光人生最光辉的时刻,自小因为体弱而不被自己父亲德川秀忠看好,就算好不容易继位了,退位的父亲依旧是大御所,与他牵扯权利,二元政治,甚至大方向上他这个将军还得听大御所的,就在去年,他是终于熬死了这个碍眼的老爹,他德川家光成为了真正的天下人,今年是他独自执政的元年。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毛珏一口气从九州打到了江户城下,就仿佛一个大耳光狠狠扇在了这个年轻的将军脸上,让他的威严被狠狠甩在了地上,也难怪德川家光的脸色也如此不好看。

的确,提出议和是幕府的缓兵之计,就在今天,本多忠朝回来了,到了现在这个点,这场将军御前会议,还在争论着如何应对唐贼的入侵,只不过援军到了,这些倭人大佬的意见却还没有统一在一起。

“我军该进击了!”

一个蒜鼻头涨的通红,矮小的个子却蹦的老高,脑袋上向前梳的发辫都是因为激动而一颤一颤的,算是德川家光最亲信的老中,他的老师酒井忠胜激动的挥舞着扇子。

“本多忠朝的部队已经抵达近郊,还汇合了亲藩普代的大军达五万人,江户武士也有三万之众,八倍于敌!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长崎城,九州讨伐队还有十万人,松平信纲号称名将,还不是败给了唐寇!”

可惜,就算他是如此激动,其余几个老家伙却还是那般漫不经心,从三品户部正少卿,老中稻叶正胜是慢悠悠的合着眼睛说道。

“家康大人打下天下不容易,作为臣子,就当为家康大人守好,如今是在江户城了,更是要万无一失才是,还是当等候制夷大军或者九州讨伐队回来,再与唐寇一战,最为稳妥!”

“稳妥?到那时候信浓,上野,下野,甲斐武藏都得化作一片焦土了!精兵以待城,分兵以劫掠,现在那毛贼的麾下正在幕府的核心之地烧杀掠夺,你们竟然还要稳妥!你们还是武士吗?”

少壮派的板仓重矩按捺不住愤怒,从后面跪着挪了上来,怒斥着几人。

“可要是出兵败了怎么办,万一丢了江户城,丰臣家的余孽将掀起多大的风波,这个责任你付得起吗?”

…………

幕府的大小头目,还在围绕着出兵与否,争执个不停,看的上面扮演仲裁人泥菩萨的德川家光又是更加烦躁了几分,政治永远不要看表面,眼前这激进派与老成派看似一言一语争论着战争,实际上争论的焦点,却还是围绕着他这个将军的权势。

早点出兵,一口气荡平了毛珏,别管几万打一万,都是他德川家光挽回了尊严,到时候好令天下大名,无人敢不从。

可要拖到掺杂着诸多大名军团的北海道驻军或者南下的幕府大军回来,拖得太晚了,他作为将军的颜面将一落千丈。

再往深推,这两年,德川家光的主要政治作为在修整德川家康才拿出个雏形的《武家诸法度》,强化对全国藩属大名的控制,并要实施闭环锁国令,这其中触动人的利益可不在少数,一但他的权威被衰弱,这些政策,将来就实行不下去了。

往来交割,无不是利益之争,至于那些被李氏朝鲜人劫掠蹂躏的的确,反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这头还在争论的时候,外头的小姓忽然拉开了拉门,重重的一叩首禀告着。

“将军,青山大人回来了!”

一下子,争论戛然而止,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投注在了门口,毕竟对付唐贼这件事儿,一直是青山幸行去办的,他也最有话语权,谁绕过他都不现实。

那头毛珏好歹还吃个晚饭,这头这青山老头却是饭都没来得及吃,结束谈判就直接进了大御所本丸,也不顾风尘仆仆,直接扑腾一下拜倒在了御殿前。

“下臣青山幸成,拜见将军殿下!”

“今日与唐贼谈判的结果如何?”

到底还是年轻,德川家光忍耐不住,先问了出来,而不是矜持的等着青山幸成自己来汇报不过这样无伤大雅,毕竟大家伙也都把心思牵扯在这件事儿上,听着这急文,青山幸成也不废话,直接又是一拜。

“唐贼要定五十万石不松口,而丰臣家的余孽还是坚持要大阪城。”

说到这个,这老家伙非但没有半分沮丧,反倒是露出了一脸阴沉的得意,阴仄仄的禀告着。

“唐贼已经完全被幕府迷惑了,将官们等着幕府的赔款,军兵则是军纪废弛,兵马散漫乱动,这几天在幸桥门外,又兴起了个鬼市,居然是唐贼贼兵向城里购买酒食,招揽艺伎而形成的,今日老臣进城时候,见到北来武士行色匆匆可是本多忠朝回来了,那样的话,将军,幕府可以进军了!”

没想到这老家伙一回来,口风就压在了支持进军上,听的德川家光禁不住露出了半面喜色,另一头,老成派几个却是面色不虞起来。

“青山公,你就不怕急躁冒进,重蹈松平信纲覆辙吗?”

稻叶正胜的声音也一下子昂了起来,可责备还没等责备完,青山幸成居然猛地撇过了身子,满脸怒色的伸手责备着。

“家康公当年不灭丰臣不肯死!如今丰臣家的余孽就在城外,随时可能威胁德川家的生死,你们却还在犹豫不前,倒是你们要重蹈丰臣家的覆辙吗?放任余孽不击,尔等是和居心?”

这一段诘问够狠,当初丰臣家不就是淀姬妇人之见,眼看着石田三成为首的文臣排与德川家康为首的武臣派开战而毫无作为,最终也沦落个身死族灭,就算老臣稻叶正胜都是结巴了下。

然而,没等他气急败坏的反驳时候,冷不丁嘈杂却是响了起来,正在关键时刻,德川家光满是不耐烦的一挥袖子。

“出去看看,何人喧哗?”

殿前的小姓众立马是低头倒退,急匆匆跑出门,片刻之后,却有是满面惊慌的跑了回来。

“将军!唐贼攻城了,东南一片,尽是火光!”

“什么?”

德川家光豁然站起,稻叶正胜还有青山幸成两个老鬼也是不可置信的偏过了头,失声叫嚷道。

…………

没什么不可能的,虎有伤人意,人也有打虎心!只不过青山幸成走的是上层路线,稳住毛珏这些东江军首脑,而趁着这个机会,下层军兵则是蜂蛹行动着。

你以为酒是白喝的,烟是白抽的!银子是白赚的?

趁着和这些小贩接触,不经意的几句话,哪儿来了援军,哪儿武士老爷扎堆,哪儿有船,就纷纷被套了出来。

要是完全状态的东江军,江户城的外城城防简直就是渣渣,可如今毛珏可以算是半残的,倭人低矮的城墙不算啥,可这倒又急又快的壕沟河可真是让他为难了,填壕沟不现实,想要破外城,没有船的情况,就得从幸桥门猛攻。

可云目山之战毛珏已经损失不少了他是不想再兵马,这几天青山幸成稳住他,他也在暗暗寻找战机,果然,还让他找到了!

江户城差不多地处在隅田川的入海口处,幸桥门后头的筑地市场之所以叫筑地市场,就是因为这一片几乎都是用冲击出来的河口三角洲,在陆地上,江户城沟壑纵横,防御森严,可河口,不管是防御攻势还是兵力,幕府都差出去不止几筹,这几天刘兴祚,刘兴贤一直在附近收集船只,傍晚才刚吃过晚饭,一直慵懒的东江军突如其来的犹如猛狼那样出击,以第二团为主攻划船登上了江户外岛佃岛,在倭人的猝不及防下,轻易地夺下了幕府在这儿的别宫,也是佛寺的御浜御殿。

刚刚德川家光发现的时候,毛珏已经进兵神速,夺取了缺乏防御的芝口门,数寄屋子桥门,杀进了大阪城。

半边城池都被战火给照亮了,街道上,慌张的幕府旗本向前举着刀,大声叫骂着让部下冲锋,端着颤巍巍的竹子超长枪,从幸桥门仓惶撤退过来,成群的武士气喘吁吁的从街口跑出,想要堵住东江军进攻的步伐。

眼见这一幕,正在下令点房子的庞大海禁不住嘿嘿冷笑一身,同样也是猛地拔出战刀,前面的军士哗啦的半跪在地上,后头的则是把枪端在了他们肩膀上,看着刺猬一样让他们前些天吃尽苦头的的织田家大枪阵,没个东江军脸上都是露出了狞笑。

街道巷战,腾挪的空间可太小了噼里啪啦一阵枪击,倭军军阵前排直接被打穿了,密集的大枪哗啦一下趴在了地上,厚厚一层的武士尸骸直接扑倒在街口,没等支援来的武士军团醒过神来,端着刺刀,东江军的将士又是狂野端着刺刀发起了冲锋。

老子就是比你能打,近身你就完了!

噗呲的声音中,一拍二十开个武士被怼到了墙角,直接捅死在上面,另一边一个武士没等慌张的扔了腾挪不便的长枪,没登把刀子拔出来,噗呲一刺刀已经扎在了他胸口,把他活生生挑了起来,惨叫声中扔了出去。

这就是毛珏要的军队,嗜战如狂,顶在前头,庞大海跟个大海盗似得,右手刀子,左手火枪,离得近的左轮一喷然后挥刀就砍,没子弹了后头还有亲兵递给上,连着砍了半条街,没一个能抗住这种流氓打法的。

可就在他杀得兴起,哈哈狂笑的时候,勉强支撑的倭人武士后军却也是忽然乱了,急促的马蹄子中,一把把在火光下泛着红晕的马刀高高举起。

面对步兵,这些武士还敢撑一撑,可背后被骑兵一冲,上千人的旗本队就直接垮了,血光闪闪的刀子都不用挥,随着战马直接拖过,那些躲在队伍后面,还没来得及上场的铁炮手就像割麦子那样被狂飙刮道。

“你他娘的干什么?不打你的,来老子这儿搅什么局?”

这可都是军功啊!眼看着刘兴祚一出手,自己的军功就让他收割了,庞大海是在后头气的直跳脚,可高高扬着马刀,刘兴祚却是得意洋洋的扯着嗓子大喊着。

“将爷有令!各部加快速度,二十分钟之后必须抵达锻冶桥门前,将爷就在后头,不服,你跟将爷说去!”

说着,督促着骑兵,刘兴祚这厮又是狂笑着向前奔袭过去,不远处的街道,又能听到骑兵的嘶吼以及濒死的惨叫,猛地一回头,庞大海是悲催的一拍脑袋。

火光照耀下,一杆毛字大纛就如同招魂的白幡那样,已经离他不远了。

“进攻!!!”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攻守之势

局势总有点反过来的感觉。

就留下一座恒通桥连接着佃岛,这头,本多忠朝跟电影里的警察似得,好人与坏蛋都枪战完半天了,他才姗姗来迟,昨个他的部队到了之后,只能帮着扑了半天的火,收拾收拾尸体,晚上根本没时间睡觉,穿着甲又开来包围了,他爹号称日本张飞,此时他也是一张脸黑的跟张飞似得,本多家家传宝物蜻蜓切都被他拿了出来,站在恒通桥对面气的哇哇直叫。

上万装备整齐的幕府武士同样在对岸列起森严的阵势,喊打喊杀着,那口径小的可以的大筒十好几门也被推到了最前面,那模样,反倒成了幕府大军是攻城者了。

另一头,恒通桥的对岸,被俘获的当地居民尽管一肚子不情愿,可是脑袋的威胁下,那些个穿着长衫,剃着半秃头或者留着向前发髻,总之打扮的很可笑的小矮子们拿着工具,在东江军的看押下,在河边挖起了土来,一个个装满沙土的沙袋已经搭出了五六十米的矮墙,坐在矮墙后面,那些东江将士抽着烟,时不时向外张望一眼。

桥面也被拆下来的木头门框之类给堵死了,做成了个简陋的栅栏,上面有端着燧发枪的东江士兵来回不断的踱步着。

本来气势汹汹是来攻城的东江一方,如今反倒是成为了防守方,让青山幸行怎么都有些别扭

更别扭的还在后头,什么叫一波肥,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一道行进了上千里地,攻破城池三四个,除了火药,甚至金子银子,毛珏都下令抛弃了,这又不是玩游戏,金银不占重量,千里奔袭,粮食都比金子重要。

可到了这江户,却是可以放手了,越过防御战线,那头正在整理昨个晚上夜袭江户城,抢掠出来的财帛,和他谈判了好几天的苏长梅苏胖子在那儿扒拉着算盘,后面则是有兵士不断的把财帛装箱规整好。

成箱子的布匹,药材,倭国产的水银,玛瑙,宝石,金子银子。

一切缴获归功,这年头实行起来,不太现实,当兵的拼命打仗,为的什么,可毛珏出装备出饷,他也得有收益,况且要是没个大兵身上扛着个又大又沉的包袱,仗就没法打了,所以这也是东江的规矩之一,出征之前量下体重,回东江上船之前还得再量一下,可以携带超过出征是后体重十斤的物品,超了,那就拿钱来买重量吧,十两银子一斤。

另外缴获上交也可以获得功勋赏赐,奖励与惩罚一结合,每战过后,这些东江亲兵也是心甘情愿的上缴起了东西来。

当着失主的面儿收拾脏物,实在是够嚣张的,不过,这年头欧洲那些号称绅士的家伙祖先还都是蛮子呢,占领了新大陆,正疯狂的杀戮本土印第安人,没有国际秩序的时代,拳头才是硬道理!就算青山幸成看的老嘴直往一边抽,跟要中风似得,他也是毫无办法。

然而,一些细节也在这行走间被这经验丰富的老家伙看在了眼里,东头,一位刚上缴完的三十多岁老亲兵习惯性的整理着包裹,哗啦的声音中,箭头那样尖锥形子弹被他倒出来,东江的军事秘密青山幸成倒是每注意,两军子弹杀伤力的不同,还没有被倭人发现,可是随着老兵一下一下数着的数,老家伙也是跟着在心里默默数着。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数到这儿,那军汉一把抓起了子弹,重新塞回了子弹袋里,那个鹿皮做的袋子虽然沉甸甸的,可明显瘪了不少。

从这儿移开目光,他的实现又转移到了另一端,另一个二十多岁的东江将士坐在地上擦着枪,左手拧在枪口处,很用力一拔,才把半米长的刺刀拔了下来,他应该是个悍勇之士,昨晚应该杀了不止一个武士,黏糊糊的血污把套筒都给粘住了。

可拔下刺刀,他却是随手把那个已经捅弯了,甚至断裂了一块的军刺随手丢在了地上,接着又从背囊中掏出个插袋,插袋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带子,估计以前固定了至少五根军刺,可现在就剩下一根了,把外面包裹着的油纸撕下来,那军士又是把军刺别在了腰上。

这样用坏了,折断了,捅弯了的军刺扔了一地,要是在东江,尚且可以收拾回炉,可这儿是战场,每一斤的携带量都是宝贵的,这些价值不大的废弃物,没人去管。

这儿挨着军需供应,那头,还有排队领取火药的,巨大的火药桶中,那个负责分发的军士已经把半个身子都探进去了,才取到火药,紧接着才小心翼翼的分发下去,一点儿也不敢漏了,那头绿色的箱子应该是炮弹,在青山幸成的眼神瞄下中,一层也尽是空的。

就在坐在轿子的这老货还想多张望两眼时候,一声悦耳却又点生硬的日语却是把他的注意力不得不给拉了回来。

“青山大人,我家将军已经在中军等着您了。”

青山幸成有点诧异,这些天接待他的,都是丰臣家余孽,那个毛利家分支的小丫头,可今日,却是个红头发的西洋女人,尤其是这女人满是和煦的笑容背后,透露出的那股子精明,让他隐隐警惕着。

“如此,有劳夫人带路了!”

微微偏下头,青山幸成是也是守礼的回答着。

这次毛珏也是鸟枪换炮了,来时候他为了奔袭轻装,装逼用的中军帐篷都没带,可昨晚抢的钵满瓢溢,今个花花绿绿的帐篷他套了三个,也不嫌弃热,里面还恶俗的摆了几扇屏风,上面绘画的尽是风景花鸟,榻榻米上前几天和他吵的不可开交的笨丫头毛利樱似乎一脸郁闷,抱着刀盘坐在后面,还是不习惯跪坐,毛珏弄了个小马扎,坐在桌子边上,仿佛小心翼翼那样,正用勺子拨弄着一碗茶水,而另一头,又是个颇有点姿色的明人女子,抱着个托盘在那儿心虚的陪笑着什么。

“哦?青山大人来了,请,乐儿,倒茶!”

素手端着那个托盘上的茶壶,明人大小姐是轻快愉悦的给他也满上了一杯茶,和毛珏不一样,他青山幸成是不怕下毒,毛珏也没有理由下毒害他,不疑有他,礼节性他就端起茶杯,旋即抿了一口,可在明人大小姐期待的眼神中,下一秒,青山老中大人的嘴就剧烈的抽搐了起来。

茶是绿茶粉,按照唐茶的方式加的姜盐,可煮茶的却是个雏儿,不对,说她是雏儿都抬举她,简直是茶艺白痴!煮糊了不说,姜盐还全放多了,一口差不点没呛死这老家伙,为了礼节,他是强忍着才咽下这一口茶水的。

一直盯着他的神色,毛珏简直是心有余悸,嘴唇碰了下杯子边,就把茶杯给撂下了。

“茶不错,乐儿,再接再厉,你也尝一尝,先下去吧!”

“是,官人!”

答应一声,余乐儿倒是乐不得的端着茶壶,屁颠屁颠出了帐篷。

前些天毛珏给青山幸成的印象其实并不好,粗鲁,无礼,怠慢,贪婪,几乎武将的全部缺点,他都表现了出来,就算做做样子,作为主公,谈判桌上睡着了还是让人太不可思议了,可今个,先是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旋即有是精神头十足,气定神闲的张望着自己,倒是让青山幸成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足足寂静了一两秒,毛珏方才率先开口说话。

“今个青山大人又带来了什么提议,十二万石粮食,一万九千两黄金?”

这明显是打趣青山幸成前几天那一两一两的黄金向上堆,那吝啬的模样,可这句笑话,却是没达到毛珏想要的效果,青山老家伙犹如不会笑的木头人那样,甚至老脸板的更严肃了点。

“不,毛将军,幕府一石粮食都不会出,而且将军您必须要交出丰臣家的余孽,赔偿幕府五十万石粮食,五万两金子!并承诺日后绝不再袭扰幕府!”

“老家伙,你放屁!”

咣啷一声刀半出鞘,苦大仇深的毛利樱暴怒的嘶吼着,就算毛珏,听完阿德蕾娜小声的翻译,他的笑容也禁不住淡去了,虽然伸手挥退了毛利樱,可他依旧冷着脸哼哼了起来。

“青山大人,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毛阁下,老朽可一点儿也没开玩笑,如果阁下想带着您的部下活着回到大明,那么就请按照老朽的话去做!”

“不可能,就算全数战死在这里,我们也不会答应你一件条件!”

又是满面愤怒,气的小脸儿都变得通红,握着刀把,毛利樱愤怒的咆哮着可再一次,毛珏伸手拦住了她,面容同样沉了下去。

也不在言语,这青山幸成缄默不言的坐在了对面。

的确,东江军气势汹汹,战斗力惊人,昨天还再一次击败了幕府,可昨天却与今天不一样了,五万多亲藩普代还有外样大名的部队支援到了江户,加上将军旗本,德川武士,已经有八万众了,毛珏别想再击破江户城,相反的,战略上,别看他占据了佃岛,却是再幕府的心脏中,被大军团团包围住。

从今天的态势都能看得出来,攻守之势,异也!

两人的眼神犹如火花那样交锋了足足几秒钟,毛珏的脸上居然再一次露出了笑容。

“青山大人,请随着毛某来,毛某请你看点东西。”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我,毛珏,打钱!

尽管与东江的战争,这算是进入第二年了,可对于东江,幕府还真不了解,跟着毛珏去军营后面,看着那些围着操场跑的队伍,还有暴喝中将队友狠狠摔在地上的训练,一边走,一边青山幸成是看的入神。

尤其是,毛珏居然把他引到了幕府一直忌惮的大杀器面前,东江的大炮!看着那与哪怕南蛮人大炮都截然不同,炮架子上三米长的铸铁大炮,青山幸成是眼睛发直,抓紧一切时间,想要把它记在自己脑海中。

然而,很快他又是没这个心思了。

“调整的如何?”

“回将爷,诸元都调整好了!”

身材魁梧壮汉扎堆的东江军里,居然还有着这么个瘦子,毛珏嘟囔一句明语,青山幸成也没听明白,然而旋即,毛珏忽然是举手指着远处黑黝黝像巨人那样,却多出来几个窟窿眼的德川大天守,居然是笑着对他说道。

“青山大人!您这工匠也太粗心了,居然把大梁都装歪了,毛某不才,给您调调!”

说着,毛珏就对身边那个瘦子点了点头,孙春旋即举起两面旗帜,没等青山幸成明白过来事儿呢,红旗就猛然挥了下去。

轰隆~

巨响震的这老头一个踉跄,紧接着,在他惊怒交加中,被搬过来的五门炮台红夷大炮猛然喷吐出了怒火,紧接着,德川大天守是直接变成了三胖子,脑门结结实实挨了五棒子。

砖瓦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天守阁屋顶都塌陷了一块儿,距离如此之远,可青山幸成照样能想象得到,大御所之中,将是多么惊慌混乱,老脸阴沉的仿佛要下雨那样,这老家伙是愤怒的跳着脚咆哮着。

“毛将军,你这是作什么?”

“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了!”

危险的眼神自瞳孔中射出,这老家伙满带威胁的死死盯着毛珏,可惜,偏偏毛珏跟个无赖那样,满面春风丝毫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反倒是笑着拍了拍身旁满满的炮弹箱子。

“阁下,你我尚且处于战争之中,就算毛某做绝了,又能如何?”

“你!”

“二十万石粮食,五万两金子,以后打成什么样,先别论,明天毛某要见到这些东西!而且不讲价钱!当然,阁下也可以选择不给,不过看不到东西,我家的炮手一生气,给您这修修房子,剪剪树子,可就不一定了!”

不得不承认,江户城不小,虽然比京师南京,还是乡下,可也赶上杭州济南这个规模了,在城外时候,毛珏的红夷大炮还真就够不着,可到了这佃岛上,偌大的江户一多半位置全都处于他炮火打击之下。

真是犹如后世美国佬那样,老子就是有空中优势,说炸你右边蛋,就绝不炸你左边蛋,不服?不服忍着!

老脸都气的煞白,老家伙气的说不出话来,干脆是猛地一挥衣袖,暴怒的转身就走。

在后头,毛珏还在扯着嗓子笑呵呵的叫喊着。

“青山大人,明个一大早,我等着收钱啊!”

…………

头一次,不到一个时辰,青山幸成那个小轿子就颠颠儿的出来了,满是愤怒,他是直奔大天守阁而去,在两边的武士仆人问安中,进了御殿。

可这一次,他受到的欢迎比昨个还要热烈,一见他进来,不仅将军德川家光猛地站了起来,就连政敌稻叶正胜也是急促的问道。

“青山大人,刚刚的大筒炮击,怎么回事?”

“唐寇发射的,他向幕府索要二十万石粮食,五万两黄金,负责就要炸毁大天守。”

一肚子愤慨,青山幸成是随口答道,说完这个,他就想主张现在就进攻,与东江毛珏决一死战,谁知道,话还没说出口,德川家光居然是急促的问了起来:“如果给了这笔钱粮,唐贼是否就不炮击我天守阁了?”

“将军,您,您还真的要给?”

满是不可思议,青山幸成愤慨的大叫着,吼得的德川家光都是为之一愕,边上的老中稻叶正胜立马是重重咳嗽了一声。

“青山大人,注意,你是在将军面前!”

“臣有罪!”

也是醒悟过来,青山幸成重新匍匐下身子,可他依旧是愤怒的磕着头。

“将军,我幕府大军与唐贼决战在即,炮火无眼,怎么能为了一时安稳,去付这笔无用的资金呢?”

“青山大人此言差矣!大天守是家康公功业的象征,耗费十年,废人力物力不下百万石方才建成,如果在唐贼的炮火之下毁灭,就算灭了唐贼,我德川家在大名眼中,威严何在?”

“要是区区二十万石大米,五万两黄金能换取唐贼不炮击这儿,也是值得的!”

“稻叶大人所言没错!”

“稻叶大人正是老成之言!”

令青山幸成错愕的,这稻叶正胜说完,甚至就算他们这一边武力派,居然都有好几个人跟着点头了,愤怒之余,这老家伙也可算清醒了点,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毛珏这招玩的阴啊!

既然他的大炮能打到大天守,大半个江户城都处于他的打击范围,那么诸位旗本,家臣,大佬们的宅子,家产,子女,仆从,同样处于炮火的威胁下。

现在可不比关原大战那三十五年前了,如果不算大坂之役,天下已经承平了三十五年,打了一百多年,穷的叮当响的武家各家,也开始积累出来点家底儿了,大家也开始心疼起自己的产业来了。

真想破口大骂,如果是德川家康坐在这儿,谁敢关心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都是头铁到死,两败俱伤也要把东江军搞死,可如今,这还是武家吗?

可毕竟是和平年代了,怒火在腔子里熊熊燃烧着,看着德川家光那关切的眼神,话最后还是被青山幸成咽下来了,他也是老了,不敢冒着得罪大多数老中,家臣,旗本的危险,坚持下去。

“臣,再去问问!”

…………

“快点啊!都搬过去!放好了!这可是上等大米,别防潮了,谁要弄出岔子,回去发霉的都你家吃去!”

不少倭人农民种了一辈子大米,没吃过一吨,就算到了明治维新时候,都没太改观,后世日本的煮饭仙人村嶋孟,就是给农夫三拳有点疼做广告那个,优酷广告一整蹦出来的老鬼子,他年轻时候,就曾经参加鬼子的东北殖民屯垦,种了好几年田,可一碗大米饭都没吃过。

他之所以成为煮饭仙人,就是因为如此,鬼子撤退时候,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思想,他和村里其他屯垦年轻人把本该上交给军部的大米煮了吃了一顿,那一顿饭的甘甜,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这辈子他也就投身在了煮饭的钻研中,晚年才有煮饭仙人的称号。

可这么珍贵的大米,却是不要钱那样被一筐一筐的背到了恒通桥,然后在明军的枪口下,又被搬了进去,一边乐的合不拢嘴,一边庞大海还在那儿吆喝着。

还是昨天那个花花军帐中,毛珏也变成了财迷,倭国是由火山喷发形成的大岛,激烈的地质运动也带来了丰富的矿藏,他们结算不少地方都是直接用黄金,五万两黄金足足装了五口大箱子,一打开,金光闪闪的几乎亮瞎了他的钛合金狗眼。

不说毛珏,就算余乐儿这官家小姐,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多的黄金,她也变成了招财猫那样,兴奋的拿了块大判金,就是倭人最大的那种金币在手里,都舍不得放下了。

“放心,毛某毕竟是天朝上国的将军,就算你我决一死战,毛某也绝不会再向大天守阁发射一发炮弹!”

乐的合不拢嘴,毛珏是仗义的拍着胸脯,开玩笑,这么大个勒索的靶子,他舍得给炸了吗?再说,真要打起来,剩下不多的炮弹当然是玩命往你鬼子堆里扔,哪儿人多扔哪儿,炸那些对战局无关痛痒的地儿,神经病啊!

显然,青山幸成也明白,这对于幕府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说炮弹最后落在谁头上,武家开始安于享乐,喜好财货推崇公卿生活,,当年的平家武士,不就是败在这上面的吗?天守阁本来是为战争准备的终极堡垒,最后居然成了敌人的绑架目标,何其的耻辱?

看着毛珏在那儿手舞足蹈着,咬牙切齿的青山幸成忍不住低声咆哮诅咒着。

“毛将军,别高兴的太早!胜负还没有分,您真的不为你的部下,你自己的姓名着想吗?”

“这就不劳青山大人您操心了,毛某自有打算,不过今日之事有劳大人牵线搭桥,要不,您拿点?”

哗啦一声,毛珏豪气的抓起一大把金币,笑呵呵的递了过去,气的这老货干脆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抱着金币,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毛珏脸上的笑容又渐渐变成了阴笑,阴冷的哼哼了起来。

“想从小爷这儿掏银子出去?用北京话说,姥姥!”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虾夷援军

这仗,打的跟搞基似得,一会儿你是攻,一会儿我是攻,这战争的推手主动权,如今就又到了倭人的手里。

然而可惜,这幕府雄兵似乎各个是肾亏那样,在恒通桥两岸忙活五六天,本来靓丽的城中海滩被他们修成了碉堡一般,可像样的进攻却是一次都没发起过,惹得东江军这个大攻转小受一天天无聊的直打哈欠。

其实也难怪,不是幕府的武士缺乏勇气,他们菜是菜点,可是进攻的勇气还是有的,奈何,还是毛珏留下的那个心理障碍,这头幕府化了二十几万石粮食,五万两黄金,却仅仅换取到毛珏一个口头上的承诺不炮击天守阁,不炮击旗本居住的二之丸三之丸这些富人区,可万一打起来,对方说话算话吗?

军事上洋蜡烛金枪头,可组织能力上,这些倭人倒是让毛珏眼前一亮,几天时间,就征发到了数万民夫,挑战土担子往江户城中运输,在天守阁以及毛珏已经烧成一块白地的锻冶桥门前,活生生要平地起一座土山。

这还和铸城不一样,作为地基,起一层就得夯实一层,可纯粹是当个盾牌用,泥土往地上一倒就行,那就快了,几天时间,十几米的土丘真堆出来了,都快把虽然多了几个窟窿,依旧满是樱花风景如画的德川大天守给挡住一多半了。

再有个七八天,这超级大盾牌竣工,那些家老普代们高枕无忧,到时候,估计就是最后的决战了。

吧嗒~吧嗒~

草鞋踩踏在江户城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凌乱的声音,街道两旁的小竹楼里,町人们争先恐后好奇的探出头来,入眼处,满是尖锐的枪尖从眼前摇晃着过去。

不得不说,九州的战争现在的确进入了最艰苦的阶段,可是这天草四郎时贞还真是够刚猛的,死守天草岛原一线,每天不计其数的人战死,可他就是扛着个十字架站起死战不退,死守着切支丹最后一片领地,所以九州讨伐队一时间居然还没办法撤回来,不过没关系,另一只幕府重要的武装集团到了,固守北海道的北地驻军。

和中国历朝历代很像,倭国也面临这北方的威胁,虾夷,幕府将军的全称征夷大将军,讨伐的就是这些北海道的虾夷人,只不和彪悍的匈奴,鲜卑,突厥,蒙古等游牧民族相比,这倭人的北患实在是弱得很。

可就算如此,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将本州,九州四国的虾夷人全都驱赶到寒冷贫瘠的北海道之后,倭人依旧不放心,在那儿又驻扎有大军,而且靠着东北地区的仙台藩伊达家也跟着幕府的命令出兵,汇聚东北大名与幕府主力足足十三万人于三月末抵达了江户城。

聚集在这里的倭军主力已经前所未有的达到了二十万,当年关原大战,双方总兵力加一起也不过二十五万左右。

江户城人口也就二三十万,自然是放不下如此多的大军,况且武士天生有特权,抢劫都是理直气壮,附近的倭民没挨到毛珏的抢掠,倒是被这些武士老爷折腾了个够呛,安置这些人马已经废了幕府不少心思,对抢劫行为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着。

而今个进城的,则是幕府北海道讨伐大将酒井忠清还有仙台藩伊达家臣团。

战国大名,独眼龙伊达政宗这时候倒是还活着,只不过他已经七十高寿了,作为少数几个活过家康的人物,这个年龄走道都走不动,自然不可能亲自督军过来,派来的是他儿子,早几年接过家督位置的伊达忠宗。

这人也是经历过日本战国时代的残酷,活下来的最后一批,与那些纨绔子弟气质上自是不同,身上披着的战甲居然都是旧了几分的,可是挎着刀在马上颤巍巍的走动着,他那双内凹的眼睛就自带一股子杀气,他目光所及,本来天天盼着援军的江户市民一个个也是感觉到胆寒,跪在街道两旁的赶紧低下头,而二楼窥探的则是关上窗户。

对于东北大军,幕府方面明显也是颇为重视,老中稻叶正胜,青山幸成亲自出大御所迎接,远远见着骑马过来,两位位极人臣就先后下轿,笑眯眯的拢着衣袖等候在那里,看到他们俩,伊达忠宗与酒井忠清不敢怠慢,立马是跳下马上前抱拳鞠躬行礼道。

“东北武夫拜见两位大人!”

“哈哈,酒井将军,伊达宗主,将军大人可是挂念你们许久了,这在本丸中已经摆下了宴席,快请快请。”

稻叶正胜那张老模咔嚓眼的老脸几乎笑成一朵满是皱纹的老菊花了,在他的招待下两个武将也是面露出喜色,赶忙摆着手连称不敢,寒暄再三,这才宾主尽欢,这头让家臣在前面领路,领着两将与伊达家的几个重要家臣向天守阁走,另一头,稻叶正胜也是打算回轿子回去,可刚一矮身,冷不丁他却又是回过了身,愕然的叫道。

“青山大人?”

从接见到现在,青山幸成一句话没说不说,先在居然还在那儿发愣,这几天就是,他稻叶正胜最大的政敌跟丢了魂那样,被这一声提醒,这才醒悟过来。

“两位将军……,啊?已经走了?”

“青山大人,这几天您是怎么了?”

就算是政敌,政见不合,看着青山幸成天天颓废的样,这稻叶正胜也是看不下去,忍不住惊奇的疑问着。

不过也真是有点入魔了,青山幸成也没隐瞒,依旧是歪着个脑袋苦恼的说着。

“老夫在想,他姓毛的反败为胜的把握到底在哪儿?”

“反败为胜?”

这话听的稻叶正胜也是一愣,可旋即,他却是笑着乐出了声来。

“青山大人多虑了,今日仙台藩与东北防军也到了,精悍武士多达十多万,加上足轻二十多万,比当年关原大战时候家康公手头兵力还要多,就算他毛珏是崑沙门囤降世,有着三头六臂,也抵抗不了吧!”

“可他哪儿来的自信嚣张啊?”

“狂妄自大而已,青山大人,不必多心了,过几天黄丘垒成,就是他毛某人毙命之时,不要让将军殿下等太久,走吧!”

说着,稻叶正胜满不在乎的钻进了轿子,看着他小轿摇摇晃晃的,烦躁的青山幸成忽然推开了侍女,焦虑的摇了摇头。

“不坐轿了,老夫要走一走!”

…………

别说,照比平日里倭人寒酸的饮食,今个还真是丰盛,炸虾天妇罗,本来两指宽的小鱼也变成了一个巴掌宽的大鱼,味增汤,挂面,居然还有一团团精致的寿司,只不过此时米饭上的也不是鲜美的生鱼片,而是经过腌渍后的一种鱼切片,有点像毛珏的鱼罐头。

可这一顿饭在倭国也算是相当有排场了,把酒井忠清与伊达忠宗感动的不得了,连墙上拿泥水木头刚修补过的两个饸饹印都没注意,中间脸图的惨白,牙齿却染的漆黑的舞姬跳着极其满和舞,还有那声调怪异的和歌一点点从屏风后发出,德川家臣一个个推杯举盏,显得热闹非凡。

尤其是德川家光,前几天那紧张,畏惧被一扫而光,相反,他从未有像如今这般感觉到自己力量的强横,权利的滋味,似乎这才隐约明白自己爷爷德川家光为什么脑袋削个尖儿都得争夺这天下,万众景从的感觉太好了。

亲自端起一杯酒,还未到三十的年轻将军是满面笑容关切的问道。

“伊达家督,宗政公他可好?”

赶紧豁然站起,这伊达忠宗是赶紧恭敬的举杯一个大鞠躬。

“多谢将军挂念,家父很好,去年秋上山射野猪了,只不过这次听闻唐贼入寇,他老人家很是挂念!”

“将军殿下,这唐贼,如今进军在哪儿?兵力多少?还望将军告知。”

这话让德川家光的嘴角抽搐了下,其余德川家臣脸色也是禁不住露出了尴尬,还进军到哪儿,人家是与自己共享一个江户城呢,每天晚上隐隐还能看到御浜御殿那儿的灯火,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户城出了两家幕府将军呢。

不过能当上高官,自然会说话,稻叶正胜在一旁倒是提着酒笑了起来。

“唐贼的确是人多势众,大约有五六万吧!不过他们已经穷途末路了,将军殿下亲自临阵,将他们合围堵在了海边,只等着东北大军一到,就给与雷霆一击!”

“呵呵,对,对!”

“正是如此!”

头一次,稻叶正胜如此有人望,不仅家臣普代们,就连将军德川家光都是微微点头,可接下来,他稻叶老狐狸的老脸上,笑容也是僵住了。

“如此甚好,来时候家父还在与末将念叨当年在家康公麾下奋勇死战,评定天下的武勋,有生之年能有如此规模的合战,就算战死沙场,都是不亏了。”

“对了,稻叶大人,这大御所外地位土山是干什么的?”

前半段还不错,后半段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大家伙畏惧东江军炮弹落在脑袋上就够丢人的了,说都是视而不见,几乎没人去提这个土山,如今被这个倭东北来的蛮子又给揭了出来,上百号家臣,每个都有被打脸,火辣辣的感觉。

“呵呵,这个吗……,为了攻略唐贼,将军殿下下令铸此土山,置大炮与铁炮,用来居高临下轰击敌军!”

到底是稻叶正胜老狐狸,瞎话编的那是又快又好,跟着一大帮德川家旗本也是笑眯眯的直点头。

“没错!没错!”

“正是如此!”

“果然还是德川家人杰地灵,末将愚钝了,这个办法果然好啊!”

别说,智商低也是个好处,这伊达忠宗居然信了,在那儿端着酒杯赞叹的连连点着头,然而,这些德川家臣才刚松一口气,这货又是把宴会的气氛推向了新的尴尬。

“末将多谢将军殿下盛情款待,明日,末将自请为先锋,亲入敌阵,为将军取那唐贼头目的首级来,请殿下无论如何,应允忠宗的请求!”

开什么玩笑,花了二十万石大米,五万两黄金,土山又花了几万石,这还没修好,你就蛮牛那样往上冲,万一把大家的宅子炸了怎么办?

所有人的笑又是僵住了,目光再一次汇聚在了稻叶正胜的老脸上,这老家伙笑的也跟快哭出来那样,悲催的猛地一抱拳。

“伊达家督勿用着急,你这千里迢迢自仙台而来,自是宽松几天,先领略领略关东水土,我军胜券在握,再困他唐贼几日,少折损些武士,也是好的!”

绝了!就算好几个鹰派少壮派,都忍不住想给稻叶正胜点赞了,然而,他的一片好意,换来的却是这伊达猛将满是困惑的神色。

“忠宗来时候,海上亦是有大舟师进发着,既然水陆大军都到了,自是当如当年石山本愿寺之战那样,水陆夹击,将贼人的脑袋都砍下来,再把酒言欢,还要围困什么啊!”

“这个……”

“噗呲……”

稻叶正胜还在那儿尴尬的嘎巴嘴时候,冷不防一口清酒却是被猛地喷了出来,那头,机械式喝酒,吃菜,发愣的青山幸成眼睛瞪得溜圆,一个踉跄撞翻了桌子,还差不点没跌倒在地。

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下,他是猛地扑到了伊达忠宗面前,猛地拽住了这楞娃子衣领子。

“舰队?你在哪儿见到舰队了!什么样的舰队,快说!”

被吼得也是颇为懵逼,伊达忠宗迷糊的回忆了下,这才憨乎乎的说道。

“三天前,高崎藩,忠宗督军路过海边,曾望见海中楼船连城,虽然仅仅是个轮廓,也显得气宇轩昂了,这就是幕府水师大安宅?比之当年毛利家水师还要实力强横,忠宗佩服!”

“青山大人?”

这时候还不忘拍个马屁,这伊达忠宗也不像他面上那么憨厚凶狠,也是有心眼的,可此时青山幸成居然像丢了魂儿一般,踉踉跄跄撇开他,直接跑出了御殿,惊奇之下,不少其他德川家旗本也终于撂下碗筷,跟着出了去。

天守阁顶,望风台,老家伙手搭凉棚,拼命地先下张望着,那碍事的土山反倒是挡住了实现,张望了好半天,海边,一些巨大的影子方才隐隐映入他眼帘,每个影子前头,还有着几点亮光,犹如巨大的海兽那样虎视眈眈着。

“完了!”

仿佛虚脱了那样,这老家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撒由那拉

没有金刚钻,敢揽瓷器活吗?毛珏又不是国际主义战士,自己这头去江户找死,那头给李山海机会去劫掠倭国,他金银财宝,满船米粮的回乡,自己客死他乡?开玩笑!

触动毛珏下达千里奔袭军令的,最多还是因为毛利樱,不仅这妞有丰臣图鋻,通晓山川地理,更重要的是为了活下去,她的熊野水师整个倭国海面都跑过,哪怕是滴水结冰的北海道。

甚至对于毛珏来说,海路比陆路都要重要。

与仙台藩援军差不多时候,毛珏江户攻略战最重要的一环也到来了,东江水师!

也难怪青山幸成想不到,就好像造轮子一样,在旧大路已经使用了数千年的家伙事,太稀松平常的物件,可是在玛雅文明,直到其灭亡都没有出现,人脑没有出现过,无中生有的创造灵感,太难了。

倭国也差不多,别看这儿是个岛国,却是地地道道的旱鸭子,战国打了一百多年,水战就那么两次,闭关锁国之后,船都被销毁了,而且南陆都在幕府眼线之下,一旦有唐贼舰队经过,一定会有汇报,偏偏毛珏的水师是经北海道,走最冷的海域过来的,他还真就忘了这一茬。

而且他的印象中,海战就是玩碰碰船,大家把炮烙玉相互一丢,再用大筒放放烟花,所以今个,幕府大军再一次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损伤。

“踏踏开,搜楼得给!”

昨个还叫嚷着奋战的伊达忠宗,今个就变得无比狼狈了,一道血道子划在他脸上,差点没把他变成他爹那样的独眼龙,高举着战刀,尚且狂呼酣战着,可他嗓子都嘶哑了几分,心也在滴血。

一大早,见到东江舰队抵达的德川家光,终于是不再心疼天守阁了,气急败坏的下达了全线进攻的命令。

天守打坏了可以修,可要是让这支杀穿了倭国,打到了江户城下,狠狠扇了幕府两个耳光,抢了一袋子钱的强盗又这么舒舒服服的全身而退,幕府的威严就彻底扫地了。

更致命的是,毛珏还是站在丰臣家余孽那一方。

佃岛太小,二十万大军根本展不开,这时候青山幸成倒是玩了个手腕,他伊达家不是想打头阵吗?就让他打头阵好了,一大早晨,三万伊达家武士足轻,三千多伊达家著名的野太刀武士作为先锋,第一个攻向了恒通桥。

刚开始,战事出乎意料的顺利,桥几乎是随着跑过去就被攻破了,然而旋即,他伊达忠宗就尝到了什么叫地狱。

首先是地雷,毛珏长途奔袭,根本带不了这一碰就爆的家伙,可舰队上有不少啊!昨个晚上是清理库存了,连那些佃岛的倭人都被派了出去,大半个佃岛几乎全是地雷,拿着两米多野太刀冲锋的太刀剑豪一道火花带闪电的,乒乒乓乓的爆炸声中,成片成片的倒在血泊里。

这还算是仁慈的,离岸两里,他又早遇到了海上舰队地狱火那样的毁灭炮击。

这头还喊着,冷不丁尖锐的呼啸声刺的他耳朵生疼,惊骇中两个小姓众赶忙把他扑倒在已经被炮火打成的残垣断壁底下,蜜蜂那样尖锐的呼啸声中,空中爆裂的榴霰弹飞射进本阵,身经百战的武士就像割麦子那样被打翻在地,几发炮弹,又是留下了一地狼藉。

热武器时代,人数有时候已经不叫优势了,举一个屈辱的例子,英清的鸦片战争,上万清军悍不畏死的向炮台上填,尸横遍野,可海上,英军的阿姆斯特朗炮依旧在那儿咆哮收割,沿海几个省八十几万绿营八旗团练清军被两万英军打败了,伤亡两万两千七百多人,英军才损失五百二十几个,真正死的不到一百。

血肉之躯,难以抗衡这火药能,又是在沿海补给了一圈的东江舰队,简直是开挂。

脑袋嗡嗡作响,一摸过去,满手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血,费劲的推开身边的两个小姓,伊达忠宗茫然的张望过去,入眼处,满满的通红。

毛珏军就在不到五百米外,抢到的东西太多了,还有俘获的江户城居民几千户,这时候还被东江军的刺刀大摇大摆的押着往船上赶,可这点距离,二十万众的幕府大军却是无论如何都越不过去了,伊达家前锋部队损伤过半,已经开始溃退了,身后,此起彼伏的地雷爆炸声还在不断的响起,终于,这位来自北方的彪悍武士胆寒了。

“下令部队,尽可能找地方躲起来,赶快向幕府……”

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伊达忠宗这下硬吐出这两个字来。

“求援!”

…………

相比于地狱中煎熬的伊达家来说,又是坐在了他的黑珍珠号船长室,看着窗外的暴风号此起彼伏的炮火,毛珏心头却是美滋滋的,他终究是笑到了最后,这次对倭作战,前所未有的成功,自己这面收获有二十万石大米,五万两黄金,各类财富有个几十万,这还仅仅是江户城,李山海那老贼头子三万多大军可是漫山遍野挨个打劫,整个本州岛北端几乎都是他的活动半径,都说倾国倾城,他这个倾国应该比自己这个倾城收获更大吧!

战前约定,他毛珏六,李山海四,回去又是金山银山等着他,这一战,至少够东江四五年的花销用度了,难怪西方殖民者一个个鹰钩鼻鬼子那么愿意打仗,抢别人的是爽。

而且毛珏还一点儿内疚都不用有,不说十四年抗战,仅仅甲午中日战争,这些小鬼子就杀了咱们多少人,这是给祖宗报仇,一报还一报。

虽然这是在另一个时空,报复的好像也不是一群人,显得有些别扭,不过,管他呢!

尤其是这个倭国攻略,才仅仅是个开始,有了丰臣家这张牌,他完全可以明正言顺的干涉倭人内政,本来是抢一波就走,可如今,他毛珏也有统治倭国的资本,想着后世的半岛,扶持丰臣家,弄得南倭北倭,似乎也是个很好玩的事情。

美好的前途,让毛珏今天连余乐儿煮的茶都喝的有滋有味的,滋溜滋溜一口接着一口。

只不过,冷不丁响想起与丰臣家联姻的计划?想着千代姬小辣椒望着袁督师那火辣辣的眼神,毛珏忽然又是一阵头疼,放下了手头的茶壶。

“对了,樱姬,你老说甲斐殿,甲斐殿是谁啊?出身哪个家族的?织田?武田?最上?”

“主公,这么久了,您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日本人是怎么把跪坐练的那么习惯的,也不嫌弃腿麻,毛利樱是握着刀很小姓众的单膝跪坐在身边地毯上伺候着,听着毛珏的问话,女武士又是露出一股子惊奇的神色。

“甲斐殿出身成田家,甲斐成田家,年轻时候,号称东国第一美女,就算最上驹姬都略逊一筹,对了,甲斐殿还是个女中豪杰,当初石田三成两万大军包围忍城,愣是被甲斐殿五百骑武士给挡了下来,杀得石田三成屁滚尿流,因为日常,先主秀吉公才把甲斐殿纳为侧室,还重用了成田家。”

“甲斐……忍城……,甲斐姬!”

几个线索联系到一起,忽然一个印象猛地映入脑海,玩过战国无双四,不可能对那个胸大细腰,凶悍无双,英姿勃勃的甲斐姬没有印象,这么个游戏中,传说中的人物,居然在自己手底下眼皮子下面两年多,无论如何,毛珏都有点不可思议。

尤其是,战国无双中的甲斐姬与那个干巴巴的老太太,实在是两个画风,毛珏实在是难以将两个形象连接为一个人,想着,他居然都有点信仰崩溃的感觉。

“主公,您怎么了?”

这头还在崇拜那样滔滔不绝的说着甲斐姬的英雄事迹,冷不丁毛利樱才发现,毛珏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她立马是关切的问着。

还处于形象崩塌中,毛珏是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哦,没什么,应该是乐儿的茶,太难喝了!”

…………

这场震撼了江户一个月的战争,在午后太阳倾斜时间,终于是落下了帷幕,虽然没有残阳如血,可满目疮痍,担架上抬着一个又一个呻吟着的武士,其凄惨程度依旧是不言而喻。

毛珏是说话算数,一发炮弹都没落到江户内城,可这繁华的海港停泊处佃岛是彻底变成一片焦土了,甚至上面的居民,除了昨晚为毛珏埋地雷,得以幸免,幕府的叛徒之外,除掉老弱八千多人也全都被掳走了,而且一上午炮战,毫无遮掩暴露在炮火中的幕府军至少阵亡了了两千多精锐,伤了的更是不计其数了。

德川幕府的威严,是彻彻底底的被被这个大明来的武士拿来擦鞋了,还是擦完踩了两脚那种。

唯一幸运的是,这次青山幸成完成了松平信纲的战略,损耗的都是东北大名伊达家的势力,幕府兵力再此得以保存,可就算如此,眺望着海上群鸥盘旋之间,缓缓消失在海洋中的东江舰队,亲临战场的青山幸成依旧是心有余悸,战栗的眺望着,许久,他干瘪的嘴唇这才缓缓蠕动起来。

“毛珏君但愿这次,永别不见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新气象

环球旅行第一人是拿破仑,环倭岛旅行第一人,应该是毛珏吧,毕竟这年头北海道还是一片荒芜,京都的贵族都懒洋洋的窝在家里礼佛,幕府武家也没有那个情调,从北部湾绕就没见过别的船,从江户湾出来,他又是向南去,绕过四国岛,最终奔回到了九州。

一道上,毛珏是强忍着在关西再劫掠一番的冲动,直接奔了回去,一方面他的舰队是战船,运输船全在李山海手里,抢了也带不走多少,另一方面,在倭国他也有了分奋目标,不再是抢一把就走的维京海盗模式,而是打天下的维京征服模式,那么天草时贞就还有用。

毕竟是临时组织的叛军,面对精锐的十二万幕府大军外带岛津家,锅岛家的武士集团,刚开始岛原一揆那点优势消失的一干二净不说,见到势头不好,东海海盗是掉头就走,又给来了个雪上加霜,连续吃了几次败仗,最后叛军被堵回了岛原城。

战争进行的真是惨烈无比,城头那十字战旗都被烧出了俩窟窿眼,低矮的城墙经历过一次火烧,又被铁炮打的满目疮痍,城上城下的尸骸积累了厚厚一层。

不过历史上的岛原之乱,非但没有人支援,天草四郎赖以为盟友的长崎城天主教葡萄牙人还派了军舰炮轰了岛原城,断绝了切支丹信徒的希望,可这个时空,天草时贞却多了个强力盟友。

六十条风帆战列舰出现在岛原城外,带给这些没见过的幕府军绝对是震撼,不少武士目瞪口呆的看着庞然大物缓缓出现在眼帘。

见识过恐怖火力的岛津家,锅岛家武士是脚底抹油,直接后撤,眼看着包围圈多出开个窟窿,叛军要跑,气急败坏的德川宗庆督军上来,硬是要把窟窿给堵上。

可惜,他是不知道这个定理,在海边,如今的毛珏是无敌的。德川宗庆的确有准备,足足二百多门大筒定在前面,四个弓箭方阵向大海里射出了壮观的箭雨,然后,在铁义镇毛家的军官惊叹中,一千多门大炮开火了。

炮火具体炸死了多少幕府大军,毛珏也不知道,反正是接下来一天,德川宗庆再也没有发起过一次像样的进攻,十万倭人眼睁睁看着残余不到两万,还包括了老弱妇孺的岛原叛军后撤到了海上,然后丢给他们一个空空如也的岛原城。

不过救人是救出来了,这些人毛珏却没打算带到东江去,毕竟他和天草时贞仅仅是盟友,信仰天主教的切支丹武士既不服从他的命令,毛珏也对指挥他们没兴趣,犯不着白养着两万倭人。

于是乎舰队又是向南,去了个距离倭国不远的地方。

琉球!

这时候的琉球王国还没有被岛津家占领,成为倭国的冲绳岛,国主还是大明属国臣子,而且还是多年没能力朝贡的那种,见到毛珏舰队,简直跟见到了组织那样。

然而,得知毛珏要把两万倭人甩在琉球之后,这琉球尚王到底下大臣,全都傻了眼,琉球王国也不到十万人口,让他养两万倭人叛徒,还随时可能遭到倭国的报复攻击,一众琉球贵人叫苦连天。

可一个连海盗都畏惧的小国,毛珏是根本就不甩他面子,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丢下了五万石大米,把天草时贞他们扔下船,转身就走。

别看是败兵,残酷的战争也磨练了岛原叛军的战斗力,几千个拎着倭刀倭枪,身上还披着带血战甲的日本武士往那儿一站,琉球人是乖乖的划分出来一块土地来安置他们。

当然,这与毛珏就没关系了,四月十五,转了一大圈的毛珏又返回了能登半岛。

而此时,李山海已经左手向回撤军了。

“哎呀呀,小毛将军,一路辛苦,一路辛苦,老朽可是为将军担忧了月余,见到将军无恙,老朽心中甚慰啊!”

这头,舰队停靠,毛珏才刚下船,那头红光满面的李山海已经是老菊花脸堆满了笑容,亲自迎了过来,那脸色,跟毛珏邀他出战倭国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就跟一个痔疮手术前,一个痔疮手术后那样。

也难怪这老家伙兴奋,看看这港口,一个个斗子里堆满了粮食,甚至还有大米撒了出来,那些倭布虽然没有丝绸那么值钱,可这年头,衣服可不像后世那么满大道都是,谁都有一大衣柜,只要是布匹,就能卖的上价。

此外还有浮世绘,扇子,盒子,屏风,刀具,盔甲,这次毛珏像吸铁石那样把大半个关东的兵力都吸引了过去,他在江户打的热闹,他在后面抢的也热闹,兵锋极限都打到了京都附近,劫掠的地区如果按照倭国的石高来计算,高达六七百万石。

上次万历朝鲜之战,丰臣秀吉麾下的倭军不知道从李氏朝鲜卷走了多少财富,这次抢掠,不仅仅是收获那么简单,还让老家伙有了种报仇的快感,也难怪李山海这老货乐的嘴巴子都快合不拢了。

说实话,刚下船毛珏也吓了一跳,这港口堆得,有点后世他所在那个港口的感觉了,可他那是什么时候,一个港口辐射十多个国家,向内陆辐射几个省几千万人口,这时候整个大明明面上的人口也才几千万,算上隐户,匿藏人口,能有个一亿几千万也顶天了。

“李大人,咱这……,到底抢了多少!”

“小毛将军,怎么能说抢呢!咱们这是讨伐贼寇,取不义之财为天用!”

别说,老家伙脸皮还挺薄,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只不过什么都压抑不住他那股子喜意,责备过后,又是忍不住伸出了三根手指头来。

“现在还没计算完,已经运到开运的是二百二十万石的粮食,二百七十万两白银。”

“这么多!”

毛珏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数目,足足是东江四五年的粮食总和了,银子财物,虽然没那么多,可二百万多两银子要是毛珏正常经商赚取,也得三年,果然还是抢来的快。

“那我东江镇的分账,李大人,您准备好没?”

兴奋之中,毛珏又是问了一句,然而,这却让手舞足蹈的李山海笑僵在了脸上,往外掏钱果然都是痛苦的,老家伙嘴角抽搐半天,这才露出个强笑来。

“当……,当然……”

当然是没准备好!事实证明,这老家伙高兴坏了,东西全都是一股脑的向全罗道运输,压根一点儿也没想着东江,更可气的是,李山海这货还征用了毛珏留下来的民夫与运输船只往李朝运粮,还好,这搬运回来的战利品太多,一两天他也没法全运回去,让毛珏拿着账本去截流就行。

“哇,好多粮食!”

当了半辈子海贼,带着毛珏的手令去海仓时候,这海贼妞毛利樱简直是傻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大东江

之所以放过前田利常,因为这老鬼实在是个聪明人,滑头,太聪明的人,必定自私,考虑事情时候一定会向着利己方面考虑,忠心对他的影响力,太小。

前田家不一定会倒向自己,可他在自己和幕府之间蛇鼠两端,对于无依无靠的丰臣家也是好的,丰臣家仅仅是自己在倭国蒙上的一层羊皮,那么对自己也是好的。

把黑田家与东江的关系透露给这个老滑头,更加动摇这老家伙的心不说,还能顺手把黑田家彻底拖下水,让两家的老狐狸相互牵制,相互猜忌。

“哇哈哈哈,老子越来越坏了!”

坐在黑珍珠号的船长室中,从后面的马赛克玻璃窗户尚且能看到岸边前田老鬼子脸愁的跟杨白劳那样,毛珏是忍不住昂起头来,哈哈大笑着。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毛珏在那儿得意洋洋的装逼大笑,阿德蕾娜这洋妞,湖蓝的瞳孔中,亦是浮现着一股子笑意,只不过看着毛珏背影的眼神中,她的笑容里还隐藏着些许别的意味深长的东西。

…………

战争是件很麻烦的事儿,三月末,在倭国,大规模武装冲突就已经停止了,可直到四月末,李氏朝鲜与东江的两军主力这才正式从能登国向回撤退,渡海回国。

千帆纵横,船开白浪,漫天的海鸥跟着风帆翱翔,就仿佛旅居丛林的鸟群那样,这规模,算得上海东最强盛的时期。

两军回的还是一个地方,虽然济州岛借给毛珏当做了屯军地,可主权还是属于李氏朝鲜的,就像后世驻日美军,驻韩美军一样,被毛珏逼的,李山海在李氏朝鲜的群臣中算是眼界最开阔一个了,可他也是染着这个时代士大夫的通病,缺乏计划性,想一出是一出。

这次出征之前,他是想要建设一支可以和东江比肩的队伍,以北二道的使用权从毛珏那儿敲诈来了武器装备,又从遭受倭乱的地区招募了三万军队,这次回来,战死与得病死掉的李氏朝鲜军队多达六七千,损失超过了四分之一,不过经历了战场的残酷锻炼,这些兵马也的确训练出来了战斗力。

然而,回了国,李山海却有点傻眼,李氏朝鲜的兵制与大明卫所制度很像,都是从种地军户中抽丁,少数职业士兵则是中人阶级还有文武两班子弟充任,这次他参合统军的两千多督监军就是这么来的,可如今残余这两万多李氏朝鲜军队与前两种可截然不同。

当兵的那一刻,他们已经失去了土地与户籍,可作为职业士兵,这些人还是贱民出身的居多,没有身份,李山海不可能也不敢带到王京去。

给毛珏?毛珏绝对是欢迎,只要是人,会干活的,脑子里再别装着什么邪教,思想健康的,是有一个他欢迎一个,来一对儿他欢迎一双,可这支部队是李山海辛辛苦苦为李氏朝鲜带出来了,给了毛珏,等于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可没信心需要时候,这帮有奶就是娘的贱民还能听他的。

无可奈何之下,李山海也学着毛珏,把这支里李氏朝鲜新兵驻扎在济州岛与对马岛上,幸亏这两年多灾多难,这两个岛还有不少的荒地,可以当做军屯,而且李山海如今手头也不缺粮食,不缺银子,给李朝新军留下个几万石军粮,再像东江进口水泥钢筋,新军也终于算是有了个窝,成为了李氏朝鲜一支新兴的制度。

甚至连班师王京的日子都稍稍向后拖了几天,李山海是满怀希望的看着水泥钢筋起的军堡搭出来一层他有信心,只要这支部队一直训练持续下去,下一次,不管是倭寇袭扰,还是建奴入侵,李氏朝鲜都不会再像以往那样狼狈的毫无招架之力。

只不过看的出神的李山海,却不知道自己为已经持续了快三百年,或者说快上千年的文武两班,人分四等的制度,为李朝士族,埋下了个巨大的祸端。

而这个萌芽,已经开始了。

仗打完了,就算李朝军队,都是得到一段时间的放松休整,济州城的大街上,十多个李山海新军勾肩搭背的,笑哈哈嚣张的走着,这年头当兵的可不是啥好职业,一看到他们走来,那些李氏朝鲜平民都跟避苍蝇那样向两边躲着,甚至有的小店铺还直接关了门。

不过哄笑中的这群大兵却浑然不要在意,仿佛觉得自己更威风了,走的更加嚣张中,一句句恭维声还不断穿出来。

“朴大哥威武啊!恭喜恭喜!”

“咱们这样出身的人,朴大哥居然能当上军官,深得判书欢心,日后前途无量,朴大哥,可得拉扯拉扯小弟啊!”

一句句恭维声中,还没喝上酒,朴阿大那张老脸已然是通红了,他一个逃难出身的贱户,居然能当上个百长,这辈子已经算是达到了人生巅峰,更令他迷醉的是,这辈子,他从没有这样有钱过,二十两银子!还不算他偷揣回来,从倭国抢回来那点值钱玩意,走着道,他感觉自己脚步都飘了。

“弟兄们,都好说啊!没大家跟着来老子一起拼命杀倭寇,老子也不可能有今天,今个,老子请客,咱就挑最贵的点!”

“朴大哥仗义!”

这一嗓子,更是惹得鬼哭狼嚎,正好前面一间酒铺子没来得及关门,几个兵痞子是上去就踹开了门,在那个掌柜的哆嗦中,几两碎银子豪气的往柜台一甩,朴阿大粗着嗓门就是大嚷着。

“好久好菜给爷爷们端上!”

“哎呦,几位军爷,实在不好意思,小店,已经让人给包了!”

“什么?老子出不起银子咋的?这空空荡荡的一人没有,老子一来,就让人给包了,你他娘的看不起老子是吧?”

面子可挂不住了,凶性爆发,朴阿大扯着那掌柜的老头衣领子,粗着嗓门就叫嚷着,自己老大一发火,那些刚坐下的兵痞子也是纷纷拍着桌子蹦起来,眼看着这架势就要砸店了,那掌柜的吓得差不点没尿了。

可就在这个功夫,一声吆喝却是在门口猛地响起。

“店是老子定的,就他娘的瞧不起你,怎么着吧!”

沉重的军靴声中,也是二十来个身皂黑色崭新棉甲,身强体壮,膀大腰圆的东江济州军出现在了店门口。

不过怪异的是,这一群人众星拱月般,围拢的却是个最瘦小的。说话的站在最前头,应该是个东江哨长,粗着嗓子,他是满面鄙夷的看着里面。

东江军内部也是有鄙视链的,亲兵瞧不起后备兵,最早跟随毛珏的铁义军看不起他们这些才加入毛珏麾下的济州镇兵,不过妻女山一战,他们也是赢得了同僚的尊重,而所有人最看不起的,则是这些李氏朝鲜兵,甚至那些倭人武士,受到的待遇都比他们强点。

好歹倭人武士真跟着将爷上阵,虽然挫的可以,技术也够菜的,可人家敢拼命,这些李朝兵干什么的?除了最开始不稀罕的打的伊岐岛之战,整个倭国讨伐战,他们几乎都是被当做民夫在后头搬东西挖壕沟去了,他们算什么战士?

“这儿大爷我订了,识相的,赶紧滚蛋!”

要是平常,朴阿大还真不敢和东江军起冲突,不说战绩,光那体格子人家一个撂倒他们两个都想玩一样,可今个,是他晋升百长的日子,手底下兄弟都看着呢,怎么能认怂?

蹦起来老高猛地揪住那东江哨长的衣领子,他跟喝醉酒似得,龇牙咧嘴的扯着脖子嘶叫着。

“什么你定的我定的,老子来了,就他娘的是老子的,别以为你们穿套黑皮了不起了,他娘的,再敢跟老子呲毛,让你横着回去!”

“嘿,你他娘的找打是吧?”

还真愣住了下,几跟耗子敢跳出来跟老猫抢食儿一般,不可思议中,这哨长直接推了朴阿大一个趔趄,骂骂咧咧中,东江的小伙子们都撸起了胳膊。

不可能看着自己长官挨欺负,不然以后没法混了,同样叫骂着,那些李朝兵拎着凳子薅着筷子也蹦了起来。

眼看两伙兵痞就要干起来,可冷不防,身后一声尖锐的呵斥却是猛地响起。

“够了!”

“东江军纪你们忘了吗?喝酒闹事者,革除军籍!”

“孙大人!”

刚刚还气势十足,可这一句话,那哨长就痿了,哭丧着脸回过了头,他可不敢得罪孙春,那是将爷派来,专门来督导济州镇建设自己炮兵的特派员,用他们李九成李将爷的话说,孙特派员就是要星星,你们也得他娘的搭人梯薅下来给他。

“这儿是标下先定的地方,况且是这帮烂泥扶不上墙的混账东西先动的手。”

“你也知道他们烂泥扶不上墙?你们是什么人?月月领着军饷,没战争先,砍下一个脑袋能拿三十两银子的战士!跟一帮泥腿子逞强好胜,不嫌丢身份吗?”

虽然是呵斥,可这股子自傲却是发自内心的,孙春这么一骂,别说,十几个东江军火气还都消下去了,也是恍然,那哨长变了一副笑脸来。

“孙大人说的是,怪小的鲁莽了!也是,这破地儿怎么配得上孙大人,弟兄们,咱们走,将爷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功勋钱老子才领到手,今个咱们去最好的红月斋,不醉不归!”

“大人爽快,咱走着!”

吆吆喝喝中,这些东江军又是蜂拥退了回来,还以为能干上一架,看着他们离去的,错愕片刻那些个李朝新军又沾沾自喜起来,簇拥着朴阿大,马屁如潮般排了过来。

“呸,什么东西,还东江精锐,还不是让咱们总爷给吓怕了!”

“总爷威武,来,咱们喝酒!”

丢了一单大买卖,那掌柜的老脸是一笑像哭似得,悲催的上着李朝那种淡的跟水似得清酒,谁知道猛地推开他,铁青着一张脸,这朴阿大直接从后厨拎出一坛子玉米烧酒,连碗都没用,直接灌了一大口。

这豪迈的一幕,更是惹得那些李朝新军哇哇乱叫,跟着推杯举盏起来,可谁都没注意,抱着酒坛子,朴阿大那张脸,脸色却是难看无比,手死死捏着胸口那个银疙瘩。

论功绩,他还真不服那个哨长,这次倭国讨伐战,伊岐岛之战,他斩首二级,攻谷田部藩常陆城,他率先登城,格杀细川家家臣三人,攻吹上藩斜城,又是他第一个杀上城墙,杀安倍家武士三人,凭着这功绩,他才混上个中人把持的百总军官。

可握着手里那十块银子,耳边再回荡着东江哨长临走前的炫耀,刚刚那点喜悦,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当兵和当兵怎么就不一样?

抱着坛子,朴阿大居然开始喝起了闷酒……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七章.国事家事

浑然不知道李朝一个小兵心里的苦闷,朴阿大喝闷酒的时候,毛珏已经人在铁义了。

半年不见,这片铁义镇似乎又变了个模样,道路边上的农田愈发的整齐规划,一些散乱的村子居然被拆除了,重新在道路附近兴建,让交通变得更为发达与快捷,变化最大的还是铁山城港区,居然膨胀的要与铁山城墙连接在一起了。

这还是毛珏去年的功劳,虽然叫东海群盗,可这帮家伙干海商的实在是不少,被毛珏一顿削,被打懵逼了的同时,这帮家伙也恍然发现,北方居然新兴了一座港口,,有港就能做生意,就能发财。

这次倭国讨伐战,毛珏还在江户城下苦战时候,他们这些滑头是带着抢来九州岛的财富先脚底抹油开溜了,一部分人就干脆没回老巢,直接跑这儿来花天酒地来了,有长远目光的还在这儿开店做起生意来,也难怪本来就繁华的港区变得拥堵如斯。

唯一一点坏处,治安变差了不少,毕竟海盗可都是急脾气,喝多了拔刀子砍人都是经常的,闹了半个多月,逼得政务主官范文举没办法,在东浜专门画了一片区域,号称法外之地,让这帮海盗自己掰扯去。

临走之前的东江学府这时候也初见了不少效果,大军入城时候,街道两边居然还看到了许多穿着秀才长衫的文人士子模样家伙,看样子东江的文化人底蕴也开始起了来,不过这儿倒是与倭国有些相似,在东江,社会的中流砥柱还是武家人,带着伤痕彪悍的铁义武士过境,就算这些文人秀才也得跟着叫好。

还是一如惯例,这才刚到驻地,毛珏第一件事就是当起了散财童子,这次铁义军着实打了几场硬仗,减员也达到了上千,虽然捧着洗干净的军籍牌回家的军属带来了不少伤感,可有功必赏,有殇必恤的东江作风,依旧让士气提升了不少,看着同僚抱着银子出来,这戏没能跟着将爷出征的别的团将士一个个都是眼睛红的像兔子那样,恨不得的明天就发起下一场战争。

其实太过尚武的社会,并不是个良好的社会,历史上,宋亡于弱,可是汉亡于强,只不过毛珏的地盘夹在女真,李氏朝鲜这个四战之地中间没有彪悍的民风,根本保卫不住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繁华,所以如今也只能尽可能的让整个东江铁血好战了。

不过别说,这儿不仅武人彪悍,文人也跟够彪悍的了。

“什么,打通了?”

完成凯旋犒赏仪式,毛珏这才回到白马城衙门,又被找上门的范文杰给吓了一跳。

铁山,义州,本来就在平安北道,如此,毛珏依旧是足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堪堪蚕食完平安北道北部地区,好家伙,他范文举在自己出征的五个月时间,一口气蚕食了大半的咸镜道,如今毛珏东江镇的版图,就犹如一条蚯蚓那样,彻底把东北与李氏朝鲜给隔开,最北端已经抵达了日本海,如果是后世,就是中,俄,朝交汇的地方。

还真是满是兴奋,伸手毛珏就把墙上挂着的地图给拿了下来,端详了半天,旋即把手指又给搁到了外海一处岛屿处。

“这儿是什么地方,我军可曾占下?”

“回将爷,这儿是鹿屯岛,在李朝北面,我镇并没有战舰,所以卑职控制的区域,还仅仅在造山,广兴一带!”

“回头我让人给你划三条二级风帆战列舰,十条三级巡海帆船,这片区域,一定要给我占下来,寻地修港,开埠造船,这些都要快!”

毛珏的言语中都带着兴奋,他东江最大的患处是什么,发展空间不足,没有战略纵深,就算是一口气吃下大半个咸镜道,这个时代的农业,能养活个三四十万人也就撑死了,就算是八抽一,最多毛珏也就能有五万军队,而且还得把民间脖子给嘞的死死的,七个人供养一兵,也是极大的负担。

更重要的是,五万人,就算全是精锐,在明亡清兴七十年动辄几十万上百万人的碰撞中,真起不到多大作用,就算是火器提高了战斗力,没有核武器,喷气式飞机火箭导弹等大杀器之前,战争打的还是人,没人可不行。就算清军入关靠的也不是仅仅六七万的八旗军。

向西,后金征服了四十万蒙古人,本身辽东汉地被侵占的地区,也有几十万人口落入他们手中,刘兴祚这样的就是从后金领地逃回来的汉民,还有几次入关,据说从关内劫掠到关外的人口足足有上百万,再加上东北其他地区的少数民族,毛珏先在看起来挺强,他面对的却是拥有二百万到三百万人口之间的后金。

可养人就需要地,李氏朝鲜还是出了名的多山,这仿佛是一个死结,所以毛珏的最终希望,还是放在这小小的鹿屯岛一带。

从这儿向北是什么地方,黑龙江,北大荒!世界著名的三大黑土带之一,想想后世的黑龙江养活了多少人。

而且这儿还和后金的统治中心错了开,后金的核心地区主要在后世的吉林南部,辽宁一带,这儿被汉人开发的比较完备了,南下的过程中,大量女真部落抛弃了故土跟着南下,这地儿也比直接和皇太极争夺辽东要简单多了。

你把我家的肥田的占了,我去捡你不要的瘦田总行吧?不过当然,我把瘦田养成肥田了,早晚也得把你抢的给夺回来。

看着地图,毛珏仿佛看到自己把后世的哈尔滨,齐齐哈尔等通通立起来,肥沃的土地上立着千军万马,,然后他扛着一杆毛字大旗,在前面哈哈大笑了。

可就在自己家将爷意淫的哈喇子都快流淌出来时候,范文举却是一盆凉水浇了下来。

“将爷,没人啊!”

“先在咱们控制咸镜道,都是仅仅在险要之处设关卡,而且随着咱们的入侵,李氏朝鲜的地方官员带着民众也是大量后退,更重要的是,那儿可不止李朝人,还有不少女真人啊!”

“将爷,解决这些女真部落之前,就算有人口,咱们也无力发动大规模的屯垦……”

说实话,范文举也挺无奈的,接手前,他是真的没想到,在李氏朝鲜的境内,居然还有这么多女真部落,人数恐怕不下于三四万。

其实也难怪,李氏朝鲜的咸镜道之前也说过,是李氏朝鲜太祖李成桂,对大明麾下的建州卫女真人发起征服战争,先后扫荡了鸭绿江,图们江沿岸的女真据点之后建立的,在永乐年间,还有不愿意臣服的女真人上书,称呼此地为辽金故地,恳求朝廷收回,明成祖也曾经派人到朝鲜,索要此地的十处之人,主要就是女真人。

两百年间,李氏朝鲜开发力度有限的很,这儿的朝鲜人还没女真人多,自然奈何不了他们,而这些分散在山野山寨之间的女真人,如今倒是成了毛珏手里烫手的山芋了。

难怪当初的王华安不得意范文举了,毛珏才刚畅想下未来,范老夫子就一大堆难题砸到他脑袋上,缺人,缺粮,缺钱,还有不臣服的女真强盗,眼看着十多分钟,他拿着红笔在地图上描绘出来的三十来个红点,毛珏顿时又是脑袋打了三分。

饭果然要一口口的吃啊!

造船,向北屯垦的计划只能先搁浅在一边,召集了苏长梅,孔有德,文孟几个,毛珏先脚踏实地的和他们研究如何对付咸镜女真人这刚归来铁义的一个下午,又是在政务中,繁忙的渡了过去,一直到傍晚五点多,初步有了个计划之后,毛珏这才宣布散会。

可就在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刚走出府院,想要抻个懒腰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阿德蕾娜却是找了过来,她的脸上,带着一股古怪的神色。

“将爷,天儿不早了,夫人在府里已经备下了接风的宴席,请您回府用饭。”

“出什么事了?”

太了解这妞了,看她的神色,没点事儿才怪,毛珏禁不住诧异的问道。

谁知道阿德蕾娜那小脑瓜居然是一耷拉,什么都没说,就是待在那儿,也是太了解这妞了,她这副模样,估计是别想问出啥了,一脑袋雾水,毛珏干脆的就伸出手来。

“毛槊,备马,回府!”

别说,四五个月没回来,毛珏差点认不出来自己家大门了,本来他过惯了现代那种日子,铁义副将府也是砖头水泥盖起来的二层小楼,前面一个花园小院子,后面车库,这小别野的生活已经很让他满足了,可回好,小楼被扔在了最后面,前面的官衙,将官住宅愣是被顶掉了一块,堵了一条街,他的副将府愣是被修成了典型的大明士大夫三进的院子,黑底儿金字招牌的毛府散发着赫赫威严。

唯一的毛病,就是不合毛珏胃口。

“老爷子改的?”

看着自己这大门脸,毛珏又是发愣了半天,可再一次,阿德蕾娜这妞禁不住摇了摇头。

说话着功夫,倒是足足十几个下人迎接了出来,在府门扣恭敬地鞠躬磕头着。

“恭迎老爷回府!”

这些人,毛珏一个也不认识。

“拜见老爷!”

糊里糊涂跟着进了二进的正堂,还真如阿德蕾娜所言,早已经备好了酒宴,灯火通明中,先回府的余乐儿这妞是兴致勃勃的提着裙子迎了出来,不过在她前面,红裙秀袄,端庄的提裙行礼的,却是陈娇。

“妾身亲自下厨,备下薄酒果品,恭贺老爷得胜归来!”

别说,这一桌子的酒宴可真够金碧辉煌的,餐器居然不是金的就是银的,而且江南小菜的精致与江南世家的豪气也被这一桌子菜肴衬托的淋漓尽致,带着温馨的笑容,陈娇犹如展示珍宝那样提着裙角看着毛珏。

然而,毛珏的注意力却全然没有在酒宴上,愕然的环视了两圈,他忽然惊奇的问道。

“素衣呢!”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毛夫人

阿德蕾娜的嘴角微微勾起,像三个火枪手里的坏女人米莱迪那样低下了头,把脸掩盖下来,听着毛珏的问话,陈娇的脸色稍微露出些不自然来,却还勉强的把笑容给撑住。

“回老爷,素衣她,她有些不舒服,就没来。”

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毛珏是转身就往后院走去,一下子,陈娇的脸开始变得毫无血色,慌忙在身后提着裙子追上去。

“老爷!”

沿着院子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毛珏还大叫着素衣的名字,三个女人,两个是各怀心事,另一个则是满脸懵逼的跟在后头,毛珏这到处乱闯让毛府整个也闹得乱翻了天,居然有不认识的仆妇想要把毛珏给赶出去,可旋即看到惊慌跟过来的陈娇,又是赶忙的鞠躬行礼。

这么一路闯过来,一直到后面他的小楼,一声熟悉而惊喜的声音这才传了出来。

“少爷!”

“素衣,我在这儿!”

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直接踹开了房门,毛珏闯了进来,可眼前的一幕,让他又是勃然大怒。

那是小楼的洗衣房,几桶衣服堆得老高,穿着粗布荆裙在那儿,素衣已经不知道洗了多久,院子里淋淋漓漓的湿衣服挂了多半个院子,而就在她身边,两个身粗腰圆的健妇老婆子掐着腰,鼻子不是鼻子脸色不是脸色的在那儿看着,不住地催着。

“快点洗!”

看到毛珏进来,俩壮妇还蛮横的指着他喝问着。

“你是什么人?敢闯毛府内宅?”

一瞬间,毛珏的火气一下子就压不下来了,声音都因为愤怒而变得微微颤抖,却平静的似乎都没了人的感情那样,看着地上的衣服,丝毫没有例会两个喝骂的蛮妇,他是阴沉的问道。

“是谁?”

“回,回少爷,没什么谁的,这是,这是素衣分内的事儿,素衣没用,没干完而已。”

两只通红的小手耷在围裙上,怯怯的声音,素衣把脑袋垂的低低的,不敢看毛珏的脸。

“老爷!”

这功夫,提着裙子,陈娇几个还有外面的毛府仆从也都跟着进了来。不安到了极点,脸色苍白也到了极点,陈娇颤抖的在后头一拜着。

这一句老爷,吓得刚想告状两个蛮妇腿儿都软了,惊恐的在一边也是低下了头。

不再问素衣了,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毛珏直接暴怒的一挥衣袖,指着那两个有些茫然无措的老妈子吼道。

“来人!拖出去!”

毛珏的怒吼声中,跟着过来的几个护院下人却是茫然无措,根本没听他的命令,而是纷纷扭头看着陈娇。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老爷吩咐吗?”

嘴唇已经咬的发白了,看着那些迟疑的仆从,陈娇急躁的怒斥道,这一句话终于让几个家丁开了窍那样,上去就像拖走。

然而,这个面子毛珏都没给她,没等那些仆从动手,毛珏已经昂起了声音,对着门外喝道。

“毛槊!”

“卑职在!”

倒是带着亲兵也跟来了,不过却一直在外面,不是毛槊想看热闹,这种家事儿,他实在是不想参和,奈何,毛珏已经点名了,他也只好抱拳应一声,一个眼色下,亲兵拖着那两个仆妇就往外走。

腿都吓软了,这可是当兵的!一边被向外拽着,一面两人哭天抹泪的告饶着。

“夫人,饶命啊!求求您。”

脸上丝毫没有血色,束手在裙子前,陈娇却是一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谁知道这时候,毛珏的手居然指向了她。

“还有她,一并拖下去!”

这下子,毛槊的后脑勺上却是禁不住冒出了冷汗,杭州的事儿虽然他也经历过,可陈娇如今毕竟是少奶奶,将爷夫人,对她动手?毛槊不敢。

“将爷!”

脸苦成了杏仁,毛槊无奈的抱拳请示着,然而这一次,毛珏却是没有说话,眼神,仅仅是死死的盯在他脸上。

从未见过毛珏如此愤怒的表情,毛槊禁不住在心头呜呼哀哉一声,看这样子,这位少奶奶日后是别想得到少爷的宠爱了,不过就算彗星撞地球的几率,他俩和好,少奶奶要报复他的话也是后话了,今天要是不动手,他就得先扒衣服走人,甚至更糟。

不过,就在毛槊纠结的时候,这陈娇却是给了他一个台阶。

“妾身领罚!”

“夫人,得罪了!”

“有劳。”

眼圈红彤彤的,低着头,陈娇沉默的走到了前面,也不敢碰她,两个亲兵是在背后离得远远的,那些新来的下人看着这一幕,大气儿都不敢出。

可就在这功夫,一声老迈的声音却是在外头响起。

“住手!”

“父亲!”

眼看着毛文龙穿着便服,手里拎着根拐棍走出来,就算毛珏,也忍不住诧异的瞪圆了眼睛,旋即方才一抱拳。

“孩儿耽搁公务,没有及时拜望父亲大人,还望父亲恕罪!”

“不要给老夫整那些没用的!让素衣在这儿洗衣,是老夫的命令,你要不要把老夫拉下去一块打?”

再一次,毛珏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可旋即,他的声音也是跟着冷了几分。

“孩儿不敢!”

“不过这个女人!父亲应该知道为什么!”

“老夫有何不知?你带回来三十多个陈家下人,陈家族人,老夫甚至还挨个打听了个遍,老夫还找稳婆为她验过,陈娇并未做什么丧失妇德的事儿,年轻人,一时糊涂下,不很正常嘛?你小子做的糊涂事儿还少吗?”

毛珏的嘴角抽搐了下,对面,陈娇的脑袋又是向下低了不少,背着手回头,毛文龙望眼看向了漆黑的夜色。

“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尚且在治国之前,如今她是你的正室了,这个家也得有人来管着,男主外女主内,为了一点小事你当着众人去惩罚她,成何体统,你,糊涂!”

到现在毛珏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毛文龙还真是用心良苦,扩了自己的副将府,招了一大堆新人,今日又罚素衣,让陈娇来迎他,就是为陈娇这个少夫人在府内立威。

可是,谁都不能因此而为难素衣!

“父亲,如果有一天,孩儿不是这个铁义副将,也继承不了您的东江,素衣回义无反顾的跟着孩儿走,可她呢?”

“孩儿出征归来,倦了,就不多陪父亲了,告退!”

扯着怯生生的素衣那通红的小手,转身毛珏又是向他那二层小楼上去,气的毛文龙在后面,拐棍儿敲打着青石板吧嗒吧嗒作响。

“你光看素衣的手通红受伤,你又怎么不看看陈娇的手,同样也是通红受伤,为了迎你回来,她是从一大清早开始,整整忙活了一天,那桌子酒宴几乎都是她炒的!你,你这混账,气死老夫了!”

这话终于让毛珏怔了下神儿,回头张望过去,陈娇始终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终于,毛珏也是对着毛槊挥了挥手,旋即转过了身来,正身正荣面容的说道。

“我今天倦了,酒席就不吃了,夫人让下人们收拾了,可好?”

“是,老爷!”

这个结果算是毛珏妥协了,他亲口承认,陈娇是毛府的少夫人,那么她日后就是毛府的少夫人,只不过经历了这一遭,谁更重要,相信那些势力的下人们心里也应该跟明镜似得,这个家,她还是不好当!

不过能争到这个结果,毛文龙不满意也得满意了,看着毛珏又是转身上楼,老家伙终于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回身对着陈娇叹了口气。

“这个小兔崽子,老夫是管不了了,今个是老夫糊涂,倒是把你给连累下来了。”

“老太爷折煞妾身了!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妾身就下去了!”

“行了,你去忙吧!”

手放膝上蹲礼辞行,陈娇的眼圈儿依旧是红彤彤的,今个立威,最大的赢家成了什么都没做的素衣,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两个仆妇在后头连滚带爬把洗了一半的衣服给抱了出来。

院子里最后就剩下了毛文龙自个,外加两个老家人伺候着,眼看着这各走各的了,老家伙再一次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这个混账小子,像老子啊!”

…………

毛府的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要说,毛文龙的确是有眼光的,毛珏的几个女人,毛利樱现在还不算,阿德蕾娜则算是小三加小秘,公事上能帮助毛珏不少,不过别说这方面就占据她很大精力了,她一个番邦女子,管毛府,毛文龙就先摇头了。

余乐儿是毛珏拐回来搪塞他的,这妞算是个开心果,可持家,她也不行。

和毛珏感情最深的是素衣,她也的确是贤惠,耐劳,逆来顺受,从来不在乎自己,是毛珏心灵的一出港湾,只不过也正是因为她性子太柔弱了,同样是持不了家。

以前毛珏家小还行,总共就不到十个人,厨师,车夫,佣人,杂役,再加上他们几个,就没了,可如今,毛珏从江南算是陪嫁带回来的陈家人就有三十来个,山东的余家人也有十几个,毛文龙还播过过来些毛家下人,一些辽阳毛家的远亲,加一块也有二十几个,这么多人小一百多了,没有个管的住事儿的,还真是不行。

虽然,毛珏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之前一个小家过得不也是好好的,非得塞这么多人过来,搞这官家威严虚胖子干什么,他这一镇军阀成不成功,看得是有没有战功赫赫,能不能给自己手下人带来胜利与财富,他就算有一万个家丁仆人,让人打的跟猪头三似得,照样没用不是?

只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对于毛文龙,毛珏还真是无力反抗,只能是任由着这新晋毛府继续存在下去。

不过还好,陈娇的确是个管家的料,一大清早,又是督促着早饭奉上,恭请着毛珏去了前厅,在新晋小姓众家臣毛利樱扒拉了三碗大米饭之后,外头他的车驾,亲兵马匹,外出的衣物官服也是给整理的妥妥当当,甚至没用毛珏开一句口。

府门外,目送着同样一言不发而离去的毛珏,一股子幽怨在陈娇眼中油然而生,情不自禁,她是微微摇了摇头。

“毛夫人吗?”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丰臣少主

虽然几乎讨伐咸镜道的女真,不过那是小战争,调两三个团去就行了,一大早晨范文杰还接着来铁义将军幕府,像商量屯田调民的事儿,却扑了个空,得知毛珏一大早居然就出了城。

现在毛珏最牵肠挂肚的是什么,倭国的天下啊!两千多万人口的海东大国,哪怕是占下一半,兑付后金估计也够了,而且在倭国,毛珏已经打着他丰臣家的旗号招摇撞骗了多少次,可这丰臣家少主还在乡下给自己种地卷烟,毛珏都觉得有点不厚道了。

又是浩浩荡荡一队人马杀到了上首村,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毛珏次数来的太多了,这儿的村民居然都麻木了,瞄了一眼,该种田种田,该除草除草,连个围观的都没有了。

还好,毛珏还算是有个热烈粉丝,这才刚到村尾,小院子门口,立马跳出来个蹦蹦跶跶的妞,小手颐指气使的往前一伸。

“臭强盗,你又来干什么?”

“千代姬殿下!”

还真是激动的无以复加,毛利樱立马是翻身下马,迎了上去,在这妞发懵中,猛地给她来了一个拥抱。

“我是樱啊!千代姬殿下,您不记得我了吗?”

毕竟好几年了,迷糊的眨了眨,这妞方才重新兴奋起来,小手向前一伸,也是拽住了毛利樱的小手。

“毛利姐,真的是你啊!”

可没等毛利樱激动的点头,这妞又是伸手向前一指:“毛利姐,就这这个大强盗,抢了我们家,姐,快帮我砍死他!”

眼看着毛珏从四轮马车上晃悠下来,再看着千代姬直点的小脑瓜,毛利樱的嘴角禁不住剧烈的抽搐了几下,脑门上多出几根黑线来。

“大人,千代姬她年幼,说什么您……”

“不用解释了!”

对着毛利樱一举巴掌,毛珏也是无语的摇了摇头。

“习惯了。”

“呃……”

又是看着毛珏自来熟的进了院子,还有对着他背影,猛地做了个鬼脸的千代姬,石化了半天,海贼妞终于是撑出个难看的笑脸来。

“姬小姐,与毛将军的感情,还,还真是好呢……”

院子里,葡萄刚发出了新芽,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放假,也没有一群小学生在这儿咿咿呀呀读数,就剩袁督师自己一个人清闲的在斜靠在下面对着《春秋》不知道注释些什么,真是被毛珏撅多了,没等毛珏习惯性那句不是找你的,袁大督师已经先高冷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

接着,该忙啥忙啥去了。

他这一高冷,倒是让毛珏有点冰在了那儿,还好,他在这儿还是很受欢迎的,又是一声热情的迎接自里面传了出来。

“毛将军来了!太好了!这是妾身前几天才自集市上采买会来的绿茶,将军,请喝茶!”

说实话,这方面毛珏还真有些羡慕袁崇焕了,不管正室袁夫人还是侧室赵氏,两个女人都是特别贤惠类型的,袁崇焕自发配于此,总要的家务都是她们两个操持的,如沐春风的笑容中,一壶温茶汤也是比余乐儿这妞泡的强上不知道多少倍,对于他们,毛珏自然是高冷不起来,笑着坐下饮了一口,旋即树了个大拇指。

“好茶!”

“毛将军喜欢就好!”

茶都喝一杯了,这时候,高手老太太与国松丸最后才出来,估计刚刚听到那声毛利姐,这一次出现,国松丸被打扮的是格外的正式,头上着了纱冠,身上也换了套裁剪得体的黑肩白身的和服,系着宽带,一副威严的公卿打扮,只不过这套衣服明显第一次穿,让他显得很不适应。

“国松丸殿下,甲斐殿!”

又是满是激动,刀鞘插地,毛利樱重重的跪了下来,然而,那老太太却仅仅看了她一眼,又是把视线转回了毛珏身上。

“毛将军,上次老身赠与您的礼物,可曾收好?”

“毛将军?”

高手就是高手,气场十足,谁知道毛珏却像傻了那样,眼神无比奇怪的看着自己,绷着气场挺了半天,这高手老太太也实在绷不住气场,愕然的问道。

忽然醒过神,不过这一次毛珏却没尴尬,反倒有些兴奋的问道。

“您就是忍城大败石田三成的甲斐姬,东国第一美人!”

提到当年,这位甲斐殿亦是唏嘘了下,方才摇了摇头。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那您是不是使鞭子的,喝喝哈哈,然后您会不会放无双啊?就这么一圈抽死好几十个小兵那样!”

甲斐殿:“……”

满足了下毛珏二次元的心,会面算是进入了正式局面,一个小茶桌,毛珏坐在这面,甲斐殿携着国松丸坐在对面,至于毛利樱没有资格坐着,她如今是毛珏的侍,只能站在一边,不过她依旧是无比热情兴奋的在那儿解释着。

“这次德川讨伐战,毛大人率军打着咱们丰臣家的五七桐纹,金葫芦马印,直杀到德川家的居城江户,火焚半城,下臣亲手炮击了德川家康修的大天守,报了大阪冬之阵中炮击之辱!这次毛将军还收拾了叛徒前田家,简直大快人心,打出了咱们丰臣家的威风!”

毛珏与幕府越是交恶,对于甲斐殿与国松丸来说,就越是好消息,这一番话听的一向淡定的高手老太太眉毛都挑了起来,脸上带了一股子愉悦来。

“这么说,毛大人愿意站在我丰臣家了?”

“哦,骁勇善战,驰骋于异国之上,血染千里,却不知为朝廷分忧,毛大人可真是朝廷栋梁啊!”

这头话音还未落下,那头葡萄藤下看书的袁崇焕却是头都没抬一句浓郁的嘲讽了过来。

同样也没资格上谈判桌,在一边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千代姬立马是小脸儿一苦,拉着袁崇焕的袖子就摇了起来。

“先生!那德川一家可可恶了,他屠灭了我们丰臣一族,连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难的这臭强盗干点好事儿,您就让他去干好不好?”

明显还有话,偏偏有点一物降一物的味道,被这妞摇晃着,袁崇焕又是把话给咽了下去,摇摇头接着注释他的《春秋》。

只不过这个小动作,被毛利樱却是看在了眼里,旋即看着甲斐殿,神色露出一股子焦虑来。对着这神色,高手老太太轻轻摇了摇头。

对这点小动作视而不见,接着刚才的话,毛珏轻轻咳嗽了下。

“首先一点,这丰臣家的五七桐纹不是本将打的,是丰臣家熊野遗臣们打的,至于与他们是盟友还是同属,现在还不好说,第二点,樱姬,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我毛珏的小姓众,是你们的丰臣家!”

明显,毛利樱颤抖了下,甲斐殿亦是意外的张望了她一眼,旋即又是低下了头。

“你想要什么?”

“丰臣家能给什么?”

这还真让甲斐殿噎住了,住的还是毛珏给的地方,丰臣家除了个名义,什么都给不了。

毛利樱的眼神又是急促的撇向了一旁的千代姬,然而,甲斐殿却仿佛没看到那样,足足沉吟了一分多钟,旋即这才有了定计那样,认真的对毛珏点了点头。

“这样如何,毛将军你拜国松丸为义父,直领丰臣家家督,丰臣家的军政大全,都由你来掌握!”

毛珏一口茶水差不点没呛死,这种事情在倭国的确是司空见惯,为了权利,名义算什么,他也忘了哪个战国大名,为了继承自己侄子的领地,继承家督职位,拜自己侄子为义父,可他们倭国行,他毛珏可不行,拜眼前这小屁孩为义父?自己羞不羞死不说,毛文龙先得扯了他清理门户。

那头抱着书,袁崇焕明显也是嘲讽的耻笑了一声,老脸抽搐,在甲斐殿诧异的眼神中,毛珏有点恼火的说道。

“反了吧!我收这小家伙做义子还差不多!”

没想到,这句话让甲斐殿苍老的眼睛是猛然一亮。

“如此也行!毛将军可以以家督义父摄政的身份,统领丰臣家军政大权!国松丸殿下,还不拜见义父?”

眼看着被她一推丰臣秀吉家这小子就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毛珏忽然有了种上当的感觉。

难怪她兴奋,这一颠一倒,学问可大了,要知道只有儿子继承父亲的位置,没有父亲继承儿子,要是毛珏拜国松丸为义父,那么他是有丰臣家继承权的,将来夺位也是明正言顺,可他是国松丸的义父,的确,他还是能大权在握,可只有他这一代,下一代就没有资格来继承了。

当然,如今的丰臣家仅仅是个空壳子,考虑日后的权利斗争,太早了,如今也仅仅算是一个空头支票而已,能不能打出一番事业,还要看毛珏。

接着,几个人又是商量了些细节,这甲斐姬手里,别说还真有不少人脉,在毛利家,在岛津家,甚至在东北大名伊达家,她都有认识人可以联络,这场决定倭国命运的会议,在两壶茶中谈了一个上午。

还是不习惯当这小屁孩的野爹,看了一眼听的茫然的国松丸,撂下茶杯,毛珏又是说道。

“既然是丰臣家少主,再住在这儿,未免也有失身份,回去本将就下令在义州为丰臣家起宅子,在此之前,几位不妨来白马城,到本将府上小住些日子,如何?”

如今可不比半年前,半年前毛珏那二层小楼还真拿不出手,可如今,三进的大院子,自己住后头,前头给她们一个院子,防尴尬一个月两个月不见面都行。

说者无意,听者可有心,千代姬立马是小鼻子一筋筋,气呼呼的一叉腰。

“谁要去你个臭强盗,我不去!”

袁督师的神色似乎微微变化了下,可依旧是在那儿翻着书。

毛珏这提议是以为十拿九稳,说了这句之后,伸手就想招呼马车,谁知道这高手老太太这时候居然是微微摆了摆手,婉拒了起来。

“将军好意,老身心领了,不过丰臣家大难,好比当年华夏的越王勾践之辱,也应当让少主卧薪尝胆,如今这生活也挺好,自己动手,养活自己,让少主多体验体验百姓的生活,若得天之幸,有重返大阪的一天,也好成为了良君。”

还真是意外了下,不过她不来更好,清净了,毛珏也就顺势答应下来。

“如此,本将也就不强求了,我会下令,甲斐殿有任何需要,就与本地守备官说就行。”

“多谢将军!”

这次两国会谈算是进行的非常美满,看了看天,毛珏也不耽搁下去了,抱拳告辞,甲斐殿则是在后面恭送着,谁知道才刚起身,这袁崇焕居然放下了书,叫住了他。

“毛将军!”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章.明正言顺

悠悠闲闲的袁督师能主动叫住自己说话,还真是新奇,只不过毛珏的脸色却是拉达了下来,他甚至都猜出来,这老家伙想要说什么,无非是忠臣孝子,家国天下那一套,张口狠狠鄙视自己这个自私鬼一通。

不过老袁开口了,这个面子毛珏还是给的,苦着脸,他干脆是一抱拳。

“袁大人有何见教?”

“毛将军,你所做之事袁某不予评价,只不过提醒你一句,注意朝廷!”

“朝廷?”

这还真让毛珏有些迷惑了,东江不同于大明任何军镇,这儿是由辽东逃人,流民,败兵,甚至不少关外胡人,总之全都是不法之徒建立的,朝廷在这里的控制力出乎寻常的小,要是别的军镇,像毛珏这样私自出兵折腾,早就被兵部拿下了,可毛珏打了两次日本,远征了一次江南,对此,朝廷是一无所知。

顶多是知道他私开边市,和后金做生意,可这年头和北方胡人做买卖的边镇多了,朝廷也管不过来。

倭国这事儿,毛珏是整个打算甩开朝廷,自己单干的,冷不丁袁崇焕一句注意朝廷,让他莫名其妙。

“为将者,不仅仅专注于军旅之事,更应当山川地理,风土人情,历史渊源,都广泛涉猎,放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决胜于疆场之上。”

“吾初任宁前道兵备佥事时候,就曾经研究过壬辰之战,倭兵强弱长短之处吾就不说了,相信毛将军自己心里比吾还要清楚,可他们的一大特性,恐怕毛将军没注意到过。”

也没卖关子,袁崇焕格外凝重的说道。

“这些倭人,尤其擅长合纵连横之术!”

“壬辰之战,虽然双方战火不休,却是使臣来往不绝,前前后后达十几次,小毛将军两次袭扰倭国,虽然吾不知道战况具体如何,可恐怕倭人不会坐看着小毛将军你这么纵横捭阖,如果我预料不错,倭国出使李氏朝鲜,还有出使大明,调停勾结的使者已经蓄势待发了,如果让倭人把事情闹到朝廷,小毛将军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吧!”

“所以,如果真心决定干这件事情,你就要快,收拾什么丰臣家的册封诏书,先把这个大义定下来,仿安南例,朝廷不得不管,到时候有名分在手,出兵倭国也是名正言顺!”

“言尽于此。”

眼看着袁督师潇洒的背着书又溜达回他的屋子里,后头千代姬对着自己做了个鬼脸,同样跟了进去,毛珏还真有点恍然的感觉。

的确,合纵连横之术!

倭国屁大点地方,还分成六十六个令制国,大小数百家武家,仅仅靠一家力量那么几千兵力,根本做不出啥大事儿来,应仁之乱以来,哪次大合战不是几家十几家拉帮结伙,就拿关原大战来说,真正属于德川家的兵力才几万,剩下的都是什么福岛家,黑田家,细川加藤家等等大名组成,要联合这么多家,倭人搞外交的经验真是远超过大一统的大明。

战场上打不过,德川家到京师去告状,这事儿还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袁崇焕提的建议是有利也有弊,首先就是上京的花费,在大明朝廷,想干点什么,都是需要银子开路的,那帮文官的贪婪,可是欲壑难平,尤其是当朝首辅温体仁贪权而不贪财,这不意味着毛珏就省钱了,反倒意味求他办事,毛珏得找更加珍贵的宝物来做开门砖。

而且,一但在朝廷那儿把丰臣家的名义给定下来了,毛珏李代桃僵,想取而代之可就难多了,只能是通过代理人式的方法间接控制。

这其中利弊堆了满满一脑子,捏着下巴,毛珏很是艰难的迈步向外走着。

趁着他沉思,毛利樱倒是偷偷溜到甲斐殿身边,小声儿急促的问道。

“甲斐殿,千代姬殿下当初被一块送出来,不就是为了联姻之许吗?如今毛利家被削封过半,实力大衰,而且当年他毛利元辉就没有胆略与德川家康抗衡,现在他更指望不上了,为什么不让千代姬殿下与毛将军联姻,总胜过什么口头约定的义父义子!况且主上拜毛将军为义父,那么天下大名又该如何看待主上啊?”

毛利樱还真是有点想不通,关键时刻,甲斐殿怎么就舍不得下本了?

谁知道这一刻,甲斐殿那双昏花老眼却满是冷漠,冷冰冰的说道。

“丰臣家联姻之事,自有丰臣家人来操心,而且这主上之称,樱姬你还是不要叫了,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毛珏的家臣,非我丰臣家家臣了!”

“我……”

满是不可置信,毛利樱愕然的看着甲斐殿那张冰冷的老脸,她为了丰臣家坚守了那么多年,转瞬之间,居然被当做外人了。

足足呆滞了几秒钟,毛利樱这才收敛了神情,变得面无表情,微微对着甲斐殿行了一礼,旋即抱着刀,急促的又是返回了毛珏的侍从队伍。

…………

不愧是袁督师,区区几句话就说的毛珏愁眉苦脸,回了白马城之后,他把阿德蕾娜叫了来,俩人关在书房内不见客商量了整整一个下午,傍晚,毛珏又是先去了趟温泉谷,旋即拉着毛文龙又跑了趟位于后山的东江学府,把沈光祚也给折腾了出来。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有了这两位老前辈分析利弊,让毛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次回来,丰臣家的熊野水师遗臣被毛珏带回来了百多个,一部分打发到上首村侍候他们小主人丰臣国松丸去,另一部分毛珏从中精选出了二十多人组成丰臣使团,别说,这儿还真是叫亲戚家,老夫子沈光祚把他的课堂都给抛下了,专门找了间空教室,去训练这些使团礼节与注意事项。

如到了京师该拜哪个衙门,到鸿胪寺如何递交国书,如果大明皇帝召见,又该如何去拜见,大明朝可是礼仪之邦,这要是一点儿做不好,事情可就容易办砸了,可相反,如果事事都是合乎礼节,恭恭敬敬,绝对能博得朝中那帮胳膊肘往外拐,对属国比对亲儿子还亲的二货大臣们心里加分。

当然,这仅仅是明面的,玩阴的还得一大堆。

密室里,几口大箱子掀开,倒映着烛火的金光灿灿立马晃花了人眼,看的毛珏也是心疼的在滴血。

这是他拼了老命从幕府那儿敲诈来的黄金啊!其中一万两已经当做礼物赠送给黑田家了,剩下四万两全在这儿,估计要把倭国之事办下来,这些全花了,都有可能有点不够用,从府库里把黄金提出来,毛珏这是最后惜别一眼,最后一狠心,咣当一下又把箱子给盖了上。

只不过走出门来,他忽然又犯了纠结,黄金是有,可派谁去京师帮他干这件事儿呢?

算一算,自己麾下,打仗的肌肉棒子不少,治理地方的随着范文举加入,东江学府的运作,现在也不缺了,可还真没有巧舌如簧,善于合纵连横的外交人才,这到京师办事,门门道道可多了去了,办不好银子花了,事情还办不下来,以往上京,毛文龙办事儿,全都是让文伯去办的。

可今年初文伯就病了一场,况且他也快到古稀之年了,再去跑京师耗费心血,毛珏还真怕他回不来了。

可,派谁去呢?

然而这事儿还不是最纠结的,回了府,足足在书房待了半天,晚饭都没吃,直到快睡觉了,毛珏这才无奈的一摇铃铛,把伺候在外面的仆从叫了进来。

“请夫人来!”

“老爷,请,请哪位夫人?”

上次一件事之后,府里下人都知道,谁才是第一夫人,毛珏这个命令,让下人错愕的反问了起来。

可这句话差点没让毛珏气吐血,气急败坏的吼道。

“府里就一位正夫人,你说请谁?”

差点没吓尿了,鞠了个躬这货是掉头就跑,还好,他还算是有智商,片刻之后,提着裙角,陈娇是款步进了书房来。

“老爷,您要见妾身。”

“恩!”

板着个脸,头都没抬,毛珏低着头奋笔疾书,不知道批阅着什么,随意的恩了一下,便没了下文。

不过陈娇也不催促束手立在书桌前,静静的等着,看着光线太暗,还伸手为毛珏剪了下烧焦的灯芯。

绷了大约三分多钟,毛珏先是绷不住了,从书桌上拿出一封信来,低着头递给了陈娇。

“这封信,给太爷陈大人送去,就,就说,你送的……”

毛珏的确有点尴尬,这才给陈娇使完脸色,回头却得用着她。可为丰臣家张目,却是最需要御史喉舌发力的时候,现在毛家在京师搭边的能出上力的,好像就一个御史。

奈何上一次他和陈赞中闹得可不止僵那么简单,就算是老家伙被旧事要挟,可给他来个出工不出力,他毛珏也只能干瞪眼徒呼奈何。

这时候,只好打亲情牌,通过陈娇的手来传递。

况且,孙女儿给爷爷写信,也不惹人怀疑。

“妾身知道了。”

“你,明白?”

“妾身明白,老爷还有其他事要吩咐吗?”

有点意外的抬起头瞪着眼睛,看着陈娇把信接在手里,平静的回答着,让他忍不住楞了下,旋即毛珏又是赶紧摇摇头。

“没有了。”

“那妾身告退。”

抱着那信,陈娇又是平淡的出了门,只不过回头一眼,看着毛珏似乎还有点发愣的看着自己背影,一丝丝微笑在她嘴角稍稍勾了起来。

“那么客气干嘛?”

也不知道说谁客气,送她走了之后,毛珏重重敲了敲自己脑袋可算把这点烦乱暂时敲出了脑袋来,从书桌上站起身,他又是跑书架那儿一按,嗡的一声,书架跟电影里的机关那样,缓缓张了开。

打开里面的铁柜子,一盒镜子被他掏了出来。

物以稀为贵,如今毛珏手头外销的大宗商品不少,况且西方镜子比他的还贵,犯不着把北洋镜卖的烂大街,如今要说这稀世珍宝去贿赂温体仁,北洋镜到算是个好的开门砖。

然而,就在毛珏挑镜子时候,外面冷不定又是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将爷!咸州来报!”

看着毛槊急促的神情,毛珏伸手又撂下了镜子。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一章.被打上门?

毛珏的嘴角有些抽搐,这头他还计划着讨伐降服咸镜女真,好家伙,人家先打上门了。

咸镜道咸镜道,取名由来就是这咸兴与镜州,当初占领咸镜道时候,李氏朝鲜也是以这两地为重要据点,如今毛珏借地,这儿也是东江与李氏朝鲜争夺的重要据点,范文举在咸兴北面的黄草岭修建山堡,把东江所在的势力辐射到咸兴小平原上,而出事的就是这儿。

就在三天前,居住在黄土坡,双青,雪领一带的女真部落突然袭击了咸兴城,攻破城池,掠夺走人畜上千。

如今咸兴城尚且在李朝手中,按理来说其实与毛珏没关系,奈何这事儿被当地的李朝人居然推到了东江头上,他们认为是东江一系列的开垦,铸城,强多了咸镜女真的地盘资源,刺激了这些女真人下山抢掠,由咸镜士族牵头,要发兵驱逐东江势力。

当地的守备官见势不好,飞鸽传书到白马城,请求援助。

说实话,当地李氏朝鲜士族考虑的还真没错,李氏朝鲜与华夏一样,都是彻彻底底的农耕民族,占据咸镜道之后,李氏朝鲜的主要势力还是盘踞在挨着大道的各个山间小平原中,山区主要还是女真人的地盘。

咸镜道多山,八山一水一分田,这也是咸镜道如今这么荒芜的原因之一。

奈何毛珏不按套路出牌,东江所入侵的地方大部分是山区,和李氏朝鲜人不同,如今东江的主要作物玉米,土豆,地瓜都不挑地,什么平地山地照种不误,这样一来,就难保不入侵女真人的地盘了。

要是寻常,讲道理是东江抢了咸镜女真的地盘,要报仇也得是找东江报仇吧?奈何却是,这些女真部落不是没打过东江的城寨,奈何,他们打不过!

这帮家伙和长白山黑龙江那头的野人女真差不多,箭头还是骨制,严重缺乏铁器,更别说盔甲了,可东江派出去垦荒的全都是经过军事训练的,而且还有钢筋水泥这俩作弊器,一个村子先起碉堡,一个不注意,三四天时间碉堡就修好了,里面再装备一两门虎蹲炮,二十几杆正规军淘汰下来,旧了却还能用的刺刀燧发枪,这头一二百号女真人一来,那头铜锣一敲村里人就全躲碉堡里了,然后枪炮一放,来多少女真也只能看着这个乌龟壳子发傻。

看着发傻都是轻的,有的村子村里有军属或者商人,家里趁钱配得起棉甲,还哇哇叫着杀出去,还反杀他十几号首级,拿到指挥所里去换取功赏,有的则是七八个屯垦村儿联合在一起,主动出击,反倒把女真人的寨子给端了,尚武起来的东江就是地痞无赖,这些原始社会的倒霉鬼敢惹吗?

都挑软柿子捏,打不过你东江,我去抢你李朝总行了吧?这半年来,逼迫的没招的咸镜女真下山袭击李氏朝鲜的次数超过了历史上几十年加一起的总和。

也难怪范文举这么着急解决咸镜女真的问题,他不是怕这些游猎民族,实在是怕把李朝的城镇打哭了,人家叫家长。

不过看着报告,范文举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咸兴可不是个小城市,这儿一但引起李氏朝鲜朝廷的反弹,他和李山海的压力都得大了,一想到那老头跑义州来跟自己叨逼叨的,毛珏就是头大几分。

“哎,今晚不睡了,你去传令,让游击文孟,参将孔有德,都司田涛马上到到副将衙门来见我!”

“标下遵命!”

烦心事儿一个接着一个,按下葫芦浮起瓢来,这头丰臣家的事儿还没解决,那头又闹出个咸镜道来,毛珏是烦躁的又坐了回去,不过托着下巴发呆了会,他忽然又是打开镜子箱,从里面抽出了一大一小两面包裹着貂皮,背后用黄花梨做面,精工雕刻,正面用宝石与东珠装饰的镜子来,打的单独拿一个盒子给装了,小的则是搁在一边。

把镜子箱重新装进书架后的暗格来,毛珏旋即拉了拉铃铛,又是刚刚那个白痴书童屁颠屁颠的进了来。

“老爷,您吩咐!”

“这个给夫人送去!”

看着那珠光宝气,却分毫毕现的镜子,这书童眼睛都直了,生怕拿不好掉地下,自己这辈子都赔不起,赶忙又是抱在怀里,屁颠屁颠的就像外跑去。

“回来,知道给哪个夫人送去吗?”

“小的知道!知道!毛府就一个夫人,那位是素衣姑娘,小的下去了!”

眼看着这货屁颠屁颠出了门,毛珏是终于松了口气般的摇了摇头。

“应该不欠这妞人情了吧?”

…………

在别的军镇,要是动员出兵,最起码要三到五天,调动粮食,更换装备,可对于东江来说,仅仅需要一个晚上。

边境都有大型仓库,这次毛珏带回来百万多石的粮食,装都装不下不说,还得怕坏了,和兵士商量,用粮食来代替实银发放下去,搞得东江米价都下降了,至于东江镇内地,没个村子都是军屯,屯有足够的粮食,大的军屯还有军备,在内部行军,甚至东江军空着手就可以上路。

也幸亏与后金的贸易,马毛珏也不缺,本来皮岛,云从岛等东江原镇是作为李氏朝鲜养马地,如今也恢复了这个作用,如今养在皮岛上的马有两三万匹之多,各地小一点的马场加一块也有个一万多匹,如果不是船上运力不够,怕战马在运输途中大规模死亡,入侵倭国的两次战争,主力部队一人一马毛珏也不是做不到。

再说士气,别的军镇打仗还得动员,从三皇五帝讲到太祖朱元璋驱逐蒙古人的事儿,可在东江,打仗抢着去,一个脑袋三十两银子,顶的上两年半的饷银,而且东江想打赢太简单了,战损率还低的很,就算死了家里都不用愁,如今的东江,恰好有点当年虎狼之秦的味道。

第二天一大早,三个团的兵力就连夜汇聚到了义州,在那儿,庞大海临时调集了三百多辆军用马车,野战炮,粮食,行李什么都直接往马车上一扔,随时都可以出发。

一大早晨,毛府也是忙碌成一团,流水线作业,毛利樱这妞也换装了,漆黑发亮的皮盔,上面还插着翎毛,身上穿着也是灵活的漆皮甲,还专门为女性的她在胸前做出了足够的凸起来,穿着也不气闷,一套非但没有遮掩魅力,倒是把这个女武士打扮的英气勃勃的。

还是固执的抱着她的武士刀,这妞和毛珏一起尽职尽责的吆喝着亲兵骑马队,最后检查着装备。

背后跟着两员重甲护卫,毛珏也是重新披上穿了半年多的甲,抱着头盔,很有《新三国》里董卓董太师气势,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府门,一辆马车中,阿德蕾娜则是最后整理着作战地图。

“少爷,千万要保重啊!”

实在没想到,这才刚回来,毛珏立马就要出征,素衣的眼圈都微微红了点,这次没份跟着出征,余乐儿也是有点依依不舍在后头,弄得毛珏无可奈何的点着头。

“放心好了,这次又不是什么大战,你家少爷我就坐镇中军,看小的们立功就行,几天就回来,在家乖啊!回来少爷我给你们带礼物!”

“别再带回来个大美人就行了!”

说到这个,余乐儿禁不住酸溜溜的说着,听的毛珏倒是愕然了下,旋即还真是汗颜的尬笑一声。

还真是,这江南山东动兵,带回来了陈娇与余乐儿,跑了趟倭国,带回来个毛利樱,照着这个速度,虽然三宫六院谈不上,可没几年毛府也能开麻将馆了。

不过想到陈娇,毛珏下意识的回头张望了一眼,这女人没有出来相送,可是她却在毛府一进的二楼张望着。

犹豫了下,毛珏还是伸出手,对着她挥了挥手,明显是意外了下,下一刻,提着裙角,这女人很是端庄的到了个万福。

最后回过神对着素衣两个点点头,踩着武士叠在一起的手,毛珏利落的翻身上马,头盔扣在脑袋上,猛地一甩缰绳,大队的骑兵打着血红的毛字大旗,潇洒的狂奔而起。

目送着毛珏的身影开始渐行渐远,陈娇那淡泊平静的脸上,终于也微微露出点温馨来,低下头去,一面亮晶晶的小镜子赫然在她的素手中。

义州,官道,在上千的步兵精神抖擞的扛着寒光闪闪的刺刀火枪,盔甲整齐,好整以暇,拖着沉甸甸的野战炮,一匹匹战马也是躁动的喷着鼻响。

随着那血红的毛字大纛行到中军,在家闷了大半年,都快闷的发霉了的文孟是亢奋的猛地抽出战刀来,扯着公鸭嗓嘶吼了起来。

“传将令,进兵!”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二章.爷们就该操汉子

毛珏的统治有点像古罗马人,统治到哪儿路就修到哪儿,就算他不在时候,范文杰都是一直持续着他的政策,不计成本的修路。

就地用火药崩山,炸下来的碎石铺底,再用水泥在上面抹上一层,两条,大约一千多里的主干道贯穿在咸镜道北方的山间从义州出发,行走再这样平坦的道路上,两天时间,东江军就抵达了事发的咸兴山城。

别说,来的还真是时候,通往山城的山路上,正好看到数以千计的李氏朝鲜人高举着锄头,怒吼着围攻山城。

“前队预备,射击!”

亢奋的双眼发亮,几天没干仗就皮痒的文孟简直是吼得小舌头都直颤悠了,可没等他这命令吼出去,冷不丁背后一个大猩猩那样的阴影就给他扑了下去,全团面前,就看着文都司官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偷袭我!孔大人,您这要干什么啊?”

孔有德虽然粗鲁,好酒,可他不喝醉时候,还真不是个莽夫,不然也混不到参将去,虽然是个反面例子,可从历史上他的吴桥兵变,能在山东坚持了足足大半年,屡次打败官军,还把老上司孙元化的老巢给端了,可见他的实力,按着这家伙,孔有德很无奈的嚷嚷。

“文兄!这次将爷率军来,就是解决与当地李氏朝鲜人矛盾的问题,你这一开枪,打死个千八百个,和李朝的关西就闹僵了,将爷还如何自处?”

“那怎么办,看着他们去攻打咱们东江镇的山城?”

“这……,还是交给将爷处置吧!”

道理虽然明白,可他孔有德又不是诸葛亮,让他下去跟那些李朝人讲理?还不如给他把刀子让他去砍容易呢。

还好,也是想到这儿来了,毛珏是急急匆匆的向前赶着,两人争执时候,他已经骑马赶在了最前面,旋即就看着孔有德很是基情的骑在文孟身上,俩肌肉男一副基佬模样的眉目传情,看得毛珏直发愣。

“将爷!”

也是眼皮子直跳,第一哨兼团副的张千总悲催的赶紧接着毛珏下了马,脸皮子直跳的抱拳解释着。

“我家大人和孔将军,是在交流战术!”

“不用解释了,本将明白,军旅寂寞,两个都是单身汉,有点超越友谊的感情很自然,本将在路边角亭等着,你让他俩交流完,再来见本将就行,今个军情不急,让他俩不用着急!”

眼看着毛珏面露怪异的笑容,嘿嘿着往路边走去,李千户的嘴角又抽搐了几下,怎么都觉得自己将爷好像不是明白过来似得。

不过这头一听毛珏来了,俩基佬当即也不撕巴了,刚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脸上潮红未消,又是整齐的单膝军礼下拜。

“将爷!”

“末将决定开枪进攻,可孔大人认为不能进攻!应当守!”

“恩,知道你是攻,他是受!”

在文孟莫名其妙中,毛珏伸手把腰上挂的刀鞘枪套全都解了下来,脸上居然还带了一股子兴奋来,看着那些山路上拿着锄头,棒子,闹哄哄围攻着他山城的高丽乱民,声音昂扬的说道。

“这倒是像斗兽棋了,咱们是象,吃他女真野人的猫,他女真野人是猫,又吃他高丽咸镜道人这耗子,反过来,耗子又来闹咱们大象!都是觉得挑软的欺负。”

一撸袖子,毛珏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不过老子要告诉这帮棒子,谁才是最软那个!”

听着毛珏下几句命令,两个基佬肌肉棒子全都是眼前一亮。

哗啦的声音中,弹药袋,匕首袋子,还有燧发枪全都被放在了地上,有的当兵的还一把扯开了衣领子,袒露出来满是肌肉胸毛的胸脯来,最前面文孟这货干脆脱光了上身光着个膀子,扯着个公鸭嗓就在那儿叫唤着。

“今天这仗,没有首功,没有赏银,有的就是一个字儿,尽情的削他们,没胆的就在这儿呆着,是爷们,跟着老子上!”

“跟着将爷上,削死这帮龟孙子!”

东江最引以为傲的阵型都没了,底下那些乱糟糟的高丽乱民还在扔着石头喊的正欢,上千多都快把脑子练成肌肉的纯爷们哇哇叫着,就从山道斜坡上冲了下去。

“大家注意,防御!长兵在前,短兵在后!”

别说,这咸镜道的乱民中,还真有些读过书的士族,在他们的吆喝声中,这些由佃户农人临时组成的乱民队伍还真有有模有样的把粪叉子,长棒子什么的怼在了前头,可惜,他们面对的东江军完全不讲套路。

“削死这帮鳖孙儿!”

离了近了,前面的东江爷们直接弯腰,捡起石头砖头就噼里啪啦往前甩着,那个号称军师的李朝读书人还在那儿鼓劲儿呢,冷不防半块砖头就削到了他眼睛上,削的这货眼冒金光扑腾一下坐地上了,不过这书生还真敬业,倒下前还坚持着叫嚷一句。

“飞蝗石,你们使诈!”

管你诈不诈的,爷爷们就是削你了,石头打趴下一大片,旋即那些东江爷们犹如虎入羊群那样冲了进去,薅着人脖领子上手就削,就看一片儿成了地痞打架,有的抱到了一块轱辘着,有的把人揪到地上,上去大嘴巴子就是啪啪的呼,有的猛地一拳头怼上去,牙都给打掉了半片。

“将爷,不能打啊!这要打了……,呃,这是!”

文官总是姗姗来迟的,在后面拖着长音跑上来,看着眼前这一幕,范文举看的是两眼发直。

就算是地痞打架,面对当兵的,这些种田的民夫也不是一个档次,在军营里,训练强度快赶上特种兵了,天天摔,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看着文孟亮着胸肌,怼着好几个拿着棒子战战兢兢的高丽人直往后退,一边走一边还指着自己的老脸。

“来啊!打我啊!打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嚣张,一个忍无可忍的高丽人上去就是个左勾拳打他脸上了,砰的一声,打的他老脸都偏了过去,鼻血噗的一下就喷了出来,不过除了这文孟居然屁事儿没有。

“就这点劲儿?打人,要这么打!”

回身也是一个电炮子过去,砰的一下,那发愣的高丽人直接托马斯旋旋飞了出去,可不止流点鼻血那么简单,下巴都给打歪了,一口大黄牙打的飞出去半边。

“下一个,来啊!打我!”

鼻血还在那儿流着,都淌到了嘴里,弄得文孟一口鲜红,更加显得狰狞,眼看着自己村里最能打的已经翻着白眼趴地下吐白沫子了,说还敢上去,悲催的对视几眼,十几个高丽乱民哇的一声,撒丫子就跑。

“哼,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大拇指一抹鼻血,文孟不屑的一哼哼。

这头文孟仅仅是装逼的话,那头孔有德可就是人形坦克了,光着膀子自己独自一人就装人堆里,随手抓起来个大活人当武器,忽悠忽悠的就往人身怼,眼看着自己同伴被抓着腿哇哇大叫轮过来,左面那一面呼啦一声就散了开,再轮右面,右面也是鸡飞狗跳的躲出去一片,就没一个敢来动手的,这个人耍的没意思了,口吐白沫子被孔有德往前面一扔,又是拽着个落单的接着耍。

他那头,没几下也崩溃了。

他们这头是耍威风,不过真正宗师高手却还在毛珏那儿,跟他对战的,没一个再站的起来,无不是捂着下身翻滚着吐着白沫子,后面护持着毛珏,看着他什么黑虎掏心撩阴脚,很李小龙那样阿达阿达嚷嚷着,专攻下三路,毛槊那是冷汗直流啊!不停在心里发誓绝不和自己家将爷对打,这辈子都不!

拳头对棒子,这些乱民都打不过,地痞群架打了不到十分钟,好几千高丽乱民是忽悠一下子就向山下溃逃去,有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鞋都跑掉了,跟在后头,文孟还在那儿嚣张的叫嚣着。

“别跑啊!来,打我啊!”

小手指一树,孔有德这货也在那儿不屑的嚷嚷着。

“别再让爷爷看到你们!”

从半山坡下来,范文举这老货是满头虚汗,揪着毛珏就左看右看扒拉个没完。

“将爷您没事儿吧?”

“老子能有事儿吗?”

出了一身臭汗,毛珏却是神清气爽,晃悠的身上甲叶子都哗啦哗啦作响,这货身上都是冷锻甲,外面还有棉甲外衬裹着棒子削上去连个印子都没有,他能有事儿,都出了鬼了。

这一架打的,虽然不少人也是打的鼻青脸肿,可两个团的家伙一个个都是欢声笑语着,天天训练那个苦,今个打的,太他娘的痛快了,看着他们回去捡着装备,还呱啦呱啦说着刚刚怎么削的高丽佬屎都被打出来,在后面殿后的田涛第五团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那头咸兴山城上,东江的军屯兵也是看的两眼直发直,眼看着自己家兵马都到山门口了,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咯吱一下把大门打开,送水送饭送鸡蛋,嘘寒问暖来了。

不过毛珏这头才刚进山城,一声杀猪般的叫嚷却是猛地传了来。

“冤枉啊!”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三章.土行孙

说是城,其实就是个城堡,还真是有意思,四周厚厚的城墙里面铸空,直接当兵营了,中间一个三层小水泥楼当宿舍食堂瞭望塔,中间是大操场,还真是有意思,操场前面的杆子上倒挂着一个人,刚开始毛珏以为是个小孩儿,走进了才看清那老模咔嚓眼,矬的比那些倭人还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倒挂的太久,脑袋大的跟西瓜似得,在那儿龇牙咧嘴的乱喊乱叫着。

“这回事儿?”

看着有趣儿,毛珏好奇的问道,听的本地驻军李千户却是没好气儿的回着他。

“哦,将爷,这孙子叫宋矮子,中原流民,不知道啥时候跑咱们东江招摇撞骗的,末将就把这骗子驱逐出境,谁知道这贼子为虎作伥,居然伙同那些高丽蛮夷,跑回来动摇军心来了,末将就把这个混球吊起来,准备退了敌就砍了,扔山坳子里喂狗去!”

“呔,胡说八道,本道乃是大头神转世,修的是真武之法,见北方武曲星大盛,来辅佐岳武穆戚继光转世的名将来了!回你这破城子也是来献破敌之策,你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小心用不了多久,就遭天打雷劈!”

这货胡子拉碴,在那儿龇牙咧嘴的叫嚷着,还真是差不点没把李千户气乐了,陇手一掐腰,李千户指着自己鼻子就嚷嚷道。

“老子就站这儿了,看你小子怎么来个天打雷劈!”

后头的毛珏则是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来,他已经确定了,这货绝对是个骗子,大头神小头神是他当初拿来忽悠那些白莲教教民的,居然都被这货拿出来现学现卖,也算是因地制宜了。

“行了,一个骗子而已,好不容易才把脑袋长那么大,砍了太可惜,打一顿放了就行了。”

行军了半天,还打了一架,毛珏肚子也打饿了,挥了挥手,也就没继续放在心上,就打算跟着李千户去食堂弄点吃的,谁知道这货还没完了,挂在杆子上跟个翻身咸鱼似得,张口嚷嚷着。

“姜子牙八十,文王尚且亲访,你这小将军,别失了大才追悔莫及!”

“呵,你有什么大才?”

“三寸不烂之舌,小人能将这咸镜女真收来,献给小将军!将军以为如何?”

这么一说,毛珏还真感兴趣了,挥了挥巴掌让人把他放了下来,倒掉了不知道多久,这货脑袋都充血了,做地下嗡嗡的冒金星,好半天才缓过来,这家伙还真不客气,一伸巴掌就嚷嚷着。

“拿酒拿肉来!”

“嘿,给你点脸了!”

一撸袖子,李千户上去就想抽,倒是毛珏一伸手拦住了他,正色的看着小矮子。

“你可知道,军中无戏言!”

“就是,将爷眼里可不掺沙子,你可别为了一顿酒,丢了脑袋!”

看来这李千户说要杀他,也就是个幌子,这时候还好心提醒一句,偏偏这矮子还好心没好报,很牛气的一甩大脑袋。

“贫道当然知道,可没有三分三,哪儿敢上梁山?尽管好酒好肉上来就是!”

“好,来人,引路!”

…………

毛珏真有点怀疑,这货怎么长得这么小了,韭菜炒虾仁吃了三盘子,倭国带回来的大米烧的大米饭吃了半盆,猪爪子啃了四个,还吃了多半只大公鸡,一条鱼,这才意犹未尽的耷拉着两条腿,舒服的直吐气儿,呃,太矮了,够不着地。

“宋矮子,吃饱了就回去吊着吧!别在这儿给将爷碍眼了!”

这姓李的还真是好心,这时候还给他搭茬下台阶,可惜,这货还是不领情,对着毛珏抱了抱拳头。

“小将军,要收复咸镜道女真人,先得收拾住这咸兴,镜州几处高丽人的人心,借贫道一车,几个侍从,三天内贫道让咸兴城的士族们登门谢罪,盈粮景从如何?”

“宋矮子,别以为将军好欺耍,别以为回了你那帮高丽主子那儿,我家将爷就奈何不了你!”

“是!是!是!贫道知道,只要我一天在关外,就逃不出小毛将军的手掌心,就算我跑到王京,也有人把贫道脑袋砍下来,用盘子装着给将爷送来。”

“那倒不至于!”

挥手打住还想说话的李千户,毛珏是笑着开了个玩笑。

“装你的脑袋得用盆。”

“来人,取车驾来,再让樱姬挑几个侍从,恩,她手下的倭国刀客就行,高矮还能衬托点,用银子不?”

“回将爷,对付咸兴那帮人,贫道还用不着!”

“好,那本将就在这儿静候佳音了!”

一辆大车拉着这宋矮子晃晃悠悠出了咸兴山城,别说后头几个倭人武士还真能显示出他高了几分,看着他晃晃悠悠走了,李千户有些担忧的在后头问道。

“将爷,就,就这么放他走了?”

“一辆车本将还是丢的起的,谅他咸兴城的高丽也不敢杀老子的人,反正这三天,本将需要先摸清咸镜女真人的底细,给他三天又如何?”

“再说!”

毛珏的眼神禁不住眯了起来。

“这个人是有备而来,故意借着这种方式,来向本将炫技的,要是没有充分的准备,他敢这么嚣张跋扈的来激怒本将吗?”

“我倒是期待了!”

晃了晃脑袋,毛珏摇摇晃晃的往回走去,倒是留下那李千户大眼瞪着路口张望着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么说,老子让那矮子给耍了?”

…………

三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三天,毛珏也的确没有动兵,野人女真不同于李氏朝鲜,不同于倭国,甚至和后金都不一样,他们还处于原始社会,拉家结寨住在深山里,打他们肯定是打不过东江军,可毛珏也不愿意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对付这种敌人,就得跟江西剿匪似得,大队伍封山,然后以哨为单位,打特种战,逐一击破。

和大队臃肿的明军不同,毛珏对自己的麾下可是有充足的信心,每个月,至少有三天时间,他的部队是在山里渡过的,这三天,每人只带一天的粮食,剩下时间完全得靠自己找吃的撑下来,还得在配合中完成军事目标,山林战,东江不次于这些野人女真。

不过第三天,这矮子还真是如约,三天前这些咸兴的士族是拿着棍棒粪叉子要把东江军赶出去,可今个却敲锣打鼓,赶着猪,羊,挑着酒,那倒霉的鸡鸭鹅腿儿被绑在一根大棒子上,扛着满满一串抬回来。

见到了毛珏,十几个老头纳头便拜,口称罪民拜见将军云云,看的李千户都发傻了。

“嘿,你这矮子是怎么办到的?”

偏偏这宋矮子不知道那儿弄来了一张蒲扇,很装逼的一挥舞。

“山人自有妙计!”

“嘿,你个死骗子,信不信老子削你!”

“行了!”

这一天平白毛珏又多得了七八百石的粮食,禽类肉类也够部队吃半个月了,可他是对这幅局面视若无睹,仅仅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

“别忘了这仅仅是咸兴高丽人,你答应的可是收服咸镜道的野人女真,办不到,本将还是要砍了你那大脑袋。”

“当然!”

很是信心满满,这家伙又是跟小大人似得拿蒲扇敲了自己胸脯一下。

“请将军借地图一用。”

别说,这家伙还真是有备而来,毛珏手头有高丽人的咸镜道地图,才刚拿出来,就被他画了好几个红圈,竟然与这几天侦查的,对上个十之七八来。

“咸镜野人女真大约有个三四万人,却也不是铁板一块,分为二十多个部族,就像当年的建奴四大部族,叶赫,乌拉,哈达,辉发一样,这儿的野人女真也主要分为四个部族,其中富宁一带的浑源部,前些天劫掠咸兴的甲山部,白头山那头的舒目部,三水那面的白作部,剩余女真小部,都是依附在这四大部周围。”

又是精明的眯起了眼睛,这矮子目光烨烨的看着毛珏说道。

“贫道先为小将军拿下白作部,可否?”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四章.顺我者昌

踏~踏~踏~

军靴在青石子路上,不断的发出清脆的声音,东江军就像当年的罗马军团那样,扛着投矛一般的刺刀燧发枪,腰里别着罗马短剑那样的匕首,甚至大盾牌都有了,一系列战争,让毛珏意识到战场掩护物的重要,所以冷兵器哨每个人都装备着一块钢面小方盾,脸盆大小,背着也不沉,而且盾之间都有卡口可以咬合。

一旦遇到袭击,这些人的盾就能迅速拼接在一起,为后面的火枪手拼出个大掩体盾牌来。

这种武装到牙齿的精悍装备中,第一团急促的行进山间小道上。

只不过一边小跑,一边文孟还是满肚子的不愿意,在那儿小声的跟着毛珏抱怨着。

“将爷,既然是奉天岭,仁同那面的甲山部劫掠了咸兴城,咱们灭了他们就是,三个团的兵力,打一群蛮子不是手到擒来?咱们跟着那矮子,往西去什么三水的白作部干什么啊?”

“哪儿那么多废话,要不咱俩换换,老子当你这第一团团率,你他娘的指挥全军?”

山中骑不得马,毛珏也是跟着大队伍,跑的满身臭汗的,正是脾气不好时候,这货还在这儿挑三拣四,立马被他劈头盖脸一顿斥儿。

倒是想答应来着,可文孟这货也怕真的一点头,别说交换,他这个第一团的团率都当不下去,被毛珏发配到刷马桶大队去当个马桶队长,老家伙只能赶紧赔个小脸,悲催的点着头。

“当然是您老指挥全军,咱老文哪儿有那本事?”

“那就闭嘴!传令,全军快行!”

挨了一顿斥儿,耷拉个脑袋,文孟这货又是跑快了几分。

别说,这三水的白作部和其他野人女真还真是不一样,三水这地方是鸭绿江冲击出来的个比较大点的平原,甚至都有点类似于义州附近的白马泽了,这儿也是咸镜道女真居住区域最密集的一块,四大部几十个小部总共才三万人口左右,这儿就有一万四五千,可见其繁盛。

挨着将界平原,经常能看到一片片女真人耕种下去的农田,还有他们建设的一块块村落,只不过不说相比汉人,中原,相比李氏朝鲜人,他们都落后许多,耕地用的还是木头犁,家家户户穿的也是兽皮衣,住的简陋的原始的木头房子,有的还是用鹿皮搭建的房盖。

说起来,这些人祖上和努尔哈赤家族还有些亲戚关系,同属于胡里改部,只不过在李氏朝鲜麾下这二百多年,这点关系早就磨灭的差不多了,上一次丁卯胡乱,入寇的后金军队虽然没有攻打这里,可是向地方索取供奉依旧贪婪无比,惹得民怨沸腾,这个时代,不是所有女真就都是八旗爷爷。

这儿还有些李氏朝鲜人的村落,毕竟这么大一片平原,李朝那些贪婪的士族不可能不参合一脚,只不过杂居了这么多年,双方都有点互相同化的感觉,已经分不太清楚彼此了。

看着这支精悍的东江军急促前进,一道上,披着兽皮的不少女真人惊奇的趴在道边上,不断的张望着,有的惊奇,有的戒备,不过所有人都是露出了点恐惧,这半年多,他们也没少和东江交手,最开始是女真人去抢掠汉人屯户,可渐渐的,形式就逆转了,不少东江汉人仗着自己甲厚家伙事儿锋利,摸清楚地形之后,反倒是反杀回了女真人,把女真人当做奴隶给劫掠回去,毛珏人没到,他名声先是在女真人中,被描绘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

沿着鸭绿江支流向上抵达江口之后,道边上人一下子也多了起来,最前面是十几个戴着鬼面具,青面獠牙的巫师,后头大约好几百穿着鹿皮,背着弓箭,总之看着很是原始的部民,见到东江军抵达,这帮家伙立马是张牙舞爪,鬼哭狼嚎起来,弄得文孟紧张的都想拔枪了。

还好这功夫,一声尖锐而猥琐的声音在这些女真人队伍里响了起来。

“团长,别开枪,是我!是我啊!”

那大脑袋,小短腿,实在是太难认不出了,先到了这白作部三天,也是换上了一身鹿皮,宋矮子这货急促的跑了出来,在那儿挥着手。

“将爷,这是白作部的欢迎仪式,那几个戴面具的都是部里的大巫师,没敌意的!”

其实说是女真人,一个部族是一个风俗习惯,跟不算不上一个民族,就看后世东北,当年同为女真的,后来分出来满族,鄂伦春,鄂温克,赫哲,锡伯等一大堆,语言都不太相同,进山时候,毛珏还特意找了个通古斯语的向导,不过这帮家伙说的,那个常年跑山的李氏朝鲜老猎人也是听的一脸懵逼。

在这奇怪的仪式中,第一团是被簇拥上了山,进到了白作部的山寨子。

别说,在李氏朝鲜的地图上,这地方名还很神奇,叫新加坡,只不过这儿明显没有后世狮城的繁华,白作部大约五千人口左右都聚居在这儿,整个寨子分为三部分,一间间规整的木头房子让这儿勉强是有了个城的感觉,不过行走间,一些细节倒是映入了毛珏的眼里,有的大户人家的院子里挂着包铁的犁,街道口还有石碾子,这可不是白作部自己能做的出来的。

不管女真哪个部,都还处于奴隶制阶段,一些算是城内的奴隶主,身上穿的也是李氏朝鲜那种染过的土布衣服,看着宋矮子在前面带路,毛珏倒是禁不住暗暗点头。

这货还真是极力做过功课,之所以挑白作部下手,估计就是因为这帮家伙算是最开化的一支,农耕为其主要的生活方式,看起来是最富的,其实也是最面的一个,以白作部为突破口,打入咸镜女真内部,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毛珏也不全是赞同这宋矮子的计划,心头,他是暗暗有了打算。

从寨子口进入,一直走到最上面,终于到了白作部头人的家,也是木头堆建的房子,的确是比底下那些房子宽敞庞大了不少,可也就仅仅如此,里面照样是破破烂烂,不过这正堂倒是挺大的,直接开着口子对着外面,而且不知道这宋矮子这三天是怎么说的,白作部首领虎吧唧,一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头是热情无比带着部族里贵人亲自迎接出门口,而且毛珏还眼尖的看到正堂里的火塘中,一头牛一头鹿正烧烤的香气四溢。

而且更令毛珏意外的是,这老头居然还会说汉语,虽然不是那么标准。

“老朽白作部头人虎吧唧,见过毛罕亚朵!”

“将爷,罕亚朵是部族勇士的意思,这个是个极高的称呼!”

宋矮子在那儿翻译着,不过毛珏没理他,反倒是有些惊奇的问道。

“你会说汉话?”

“呵呵,毛罕亚朵的义州边市,老头子也赶过,每年还为罕亚朵送去千多张貂皮,还有几百斤人参,打交道如斯,老朽当然得学会汉话了。”

“罕亚朵,里面请!”

进了里头,毛珏是终于承认,这个部族汉化的真挺深,因为表达礼节的方式,居然是敬烟,跟着毛珏进来的文孟,李千户,武百户几个军官,一人手里被敬了一支,给点上火,至于毛珏不吸烟,整个东江也是闻名的,这老家伙也没找不知在,仅仅是将毛珏请到了上首。

大家伙都抽烟,这屋子里关系倒是没有那么生分,就连文孟这厮居然都是眉开眼笑的,这时候烤的牲畜差不多也烤好了,还有穿着鹿皮的女人上来切肉,这儿的习俗似乎和蒙古人有点像,烤全鹿被片下一块最好的肩胛肉,然后切开鹿腹,又是放出一碗鹿肉汤,这两样东西,被献到了毛珏的面前。

“罕亚朵大人,听宋道长说,李朝把这咸镜道以北的地方,借给了东江,日后这儿就归属您管辖了,可是如此?”

“当然!”

没等毛珏说话,叼着根烟,文孟这货已经是先兴奋的炫耀起来。

“我家将爷武功盖世,曾提三尺剑杀得十万倭寇望风而逃,这李朝的北疆,全是我家将爷的地盘。”

对于这个十万似乎没什么概念,老家伙也没有多大的神色变化,一边给毛珏倒着酒,一边还笑容满面的说着。

“既然如此,我白作部愿意第一个归附到罕亚朵麾下,仿李氏朝鲜例,尊罕亚朵为别里抄盟主,罕亚朵要出兵对付甲山部,我白作部与三水诸部也愿意出兵策应,罕亚朵认为可好?”

似乎十拿九稳,老家伙虽然是征询着,可语气上却已经完全是肯定之声,谁知道,就在这一片融洽和谐中,毛珏居然是生硬的摇了摇头。

“不好!”

一瞬间,整个大木堂里面都是寂静住了,宋矮子刚刚陪笑着的脸亦是僵在了那里,一边急促的拽了拽毛珏衣袖,一边他是强作欢笑端着酒杯。

“将爷真能开玩笑,来,咱们喝……”

“老子从不开玩笑。”

豁然站起,毛珏是生硬的说道:“这次老子是带兵来的,就不是来交朋友!老子是个武夫,为人的标准也只有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什么仿照李氏朝鲜例子,尊为别里抄盟主,实际上还是各干各的,人家客气一声,叫你声大哥,象征意义给你上供点东西,李氏朝鲜很软弱,那些在咸镜道平原耕种的士族老爷只求这些野人别出山抢东西就行,也不愿意真去费力不讨好管辖他们,李氏朝鲜在这儿统治了二百多年,几乎和大明的历史一样长,可是看看他们,不照样还过着自己女真人的生活吗?

可毛珏来咸镜道,是为了统治而来的,他可不想自己麾下多三万来个听调不听宣的野人女真,不得不承认,的确有对大明忠心耿耿的外族,如明军中流砥柱,秦良玉的白杆兵,就是土家人组成的部队,秦家马家不知道多少人为大明战死,可这仅仅是特例,更多的却是墙头草,每年大明在九边发不出来军饷,年赏边墙蒙古人的赏银却几乎停过,可后金起来时候,他们不该反还是反了?

将来一但建奴东进,毛珏不认为这帮家伙会像今天似得,乐呵呵给自己倒酒,切肉。

“白作部以及三水诸部,十六到四十五之间壮丁,全部编入东江军籍,部族收入三成作为税金,上缴东江!一行法律,与东江通行!”

“什么,好要收税!”

刚刚还好的虎吧唧老头,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另一头,二十多个头人相互一交头接耳,几个脾气暴的头人居然是拍着桌子蹦了起来。

然而,毛珏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就在几个野人女真头人拍着桌子怒骂的功夫,只听乒乒乓乓的声音忽然响起,六个人,六个面前的酒坛子,全都炸了。

左轮冒着青烟,眼看着那些头人面色惨白,跟新年宰杀好的鹅那样鸦雀无声,毛珏很牛仔的吹了一下枪口的青烟,利落的把枪重新插回了腰间。

“谁还有意见?”

…………

大唐时候有薛仁贵,三箭定天山,镇住了十多万九姓铁勒,毛珏照比薛大将军可差远了,足足开了六枪,也不过镇住了区区一万来个野人女真。

白作部似乎有点引狼入室的意味,在第一团的军威之下,这几天三水岸边就闹开了花,家家户户都面临着抽丁,十六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野人女真都被抽了出来,录入军籍,其中十八岁到三十岁地位壮丁还单独编成一军,这真叫活抽血,几乎是十几个部族全部壮丁都被毛珏给抽了出来,额外东江得了两千军。

宋矮子的计划也被打乱了,看着怨声窄道中,那些穿着兽皮的野人女真被刺刀逼着,挥泪离开家,这个大头儿子一样的家伙悲催的跟着毛珏身后墨迹个没完。

“我的将爷啊!这是何苦啊!先答应白作部的要求,然后就势招揽,浑源部,舒目部一投过来,这咸镜道女真就平了,如今将爷以残酷手段对付白作部,那么其他三部再想招降,可就难上加难了!”

这货在那儿哭丧,毛珏却是毫不在意的站在白作山寨向下张望,看着喧嚣中野人女真的壮丁被驱赶出来,头都不回,他是就这么冷冰冰的扔下一句话来。

“这就是东江!”

这话听的宋矮子忍不住一个激灵,却是若有所思。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五十五章.磨刀石

其实宋矮子的计划是挺好,先把汉化最深的白作部给招降了,有了这个招牌,与李氏朝鲜人接触稍微深厚的舒目部,浑源部也就可以就是势拿下,回头,算是生女真,几乎完全靠着游猎过活的甲山部自然独木难支,正好杀鸡儆猴就收拾了。

更完美的是,他宋矮子可以凭着平定咸镜道女真的功绩,一跃成为毛珏幕府中的重要人员之一。

可如今,白作部这么一闹,可以说他的全部计划都破产了,谁愿意头上有个爹,抽他们部落的壮丁,收他们的税,还得当祖宗供着,本来宋矮子在舒目部与浑源部也说动了不少人来投靠东江,可看看白作部的下场,估计没人愿意来了。

不过,这仅仅是宋矮子的计划破产,不代表东江的计划破产,正如毛珏所说,他是带着军队来征服的,就不是来交朋友的,甚至之前他与文臣范文举计划时候,都是讨伐咸镜道女真。

不仅仅是卧榻之下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那么简单,东江的位置很尴尬,缺乏一个敌人!

的确,如今东江军训练有素,骁勇善战,可毛珏这儿还是不够,他还需要更强的军队,来抗衡日后后金的十几万骑兵,而真正精兵只有战场上才磨炼的出来。

可东江,向西就是后金了,毛珏他现在惹不起,向东是李氏朝鲜,在毛珏眼里虽然是软柿子,可惜,这个软柿子背后却有个大哥,大明!要是打了李朝这个亲儿子,就等于背叛大明了,一切来自关内的好处都就此断绝,这个代价毛珏实在是付不起,别看大明对东江像个后娘养的似得,可毛珏还得扛着老朱家的大旗才能混下去。

倭国的确是个不错的敌人,可距离太远了,就跟高难度副本似得,一年才能刷一回,而且随着毛珏要摆明立场支持丰臣家,倭国的副本也得越来越难,毛珏不想把毫无战争经验的新兵丢在倭国战场上,人口对于他来说,太珍贵了。

正好这时候,咸镜道的女真人蹦出来了,他们还符合东江的一切要求,没背景,毛珏就算把咸镜女真屠光了,盛京的皇太极也不带流一滴眼泪的,更别说来削他,实力还弱,几个部落才三万多人,不像后金,一旦打了,汉八旗,蒙古八旗,满八旗十几万人来找场子,惹不起,顶天他们一两千人来烧个村子,这点损失毛珏完全承担的住。

而且这帮家伙也难缠,咸镜道地处长白山余脉,深山野林一钻,想要完全剿灭还真难,这恰好是东江需要的,不会带来太大的伤亡,却给每个东江将士足够的压力,逼着他们精进。

开玩笑,与咸镜道女真为敌,毛珏简直高兴坏了,怎么能让他们轻易投降?

没几天这白作部就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了。

本来局势在毛珏纵兵强行制服三水诸部之后变得很紧张,五月十五,毛珏自咸兴山城发布的一道命令,又是直接拉开了战火。

甲山部,甲山山城,十几个端着燧发枪的东家威风凛凛的扈从着,然而站在最前面,一张军令状直接拉开,宋矮子那张老脸却犹如吃了蟑螂药那样难看,悲催的念着。

“传东江铁义副将府令,着甲山诸部落于三日内交出劫掠咸兴城所有盗匪,交友由铁义副将府处置,并且上缴所有民籍户口,向东江铁义副将府缴纳税赋所有收入三成!”

比白作部的酋长大殿还要简陋些,听着宋矮子的那铿铿的声音中,甲山十几部那些个长得膘肥体壮胡子啦擦,还留着乱糟糟的小辫子的野人女真酋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时候,他们女真需要缴税了?尤其是他们是甲山女真,咸镜道女真中最彪悍的一部,打的野猪麋鹿的汉子,又不是三水白作那些种田的泥腿子软货,这次不仅仅抢了咸兴城,不管李氏朝鲜还是什么东江,没有抚恤赏赐下来,他们还不打算消停呢,怎么也没想到,什么东江狗屁副将,竟然给他们来了这么一手。

听着翻译,其中一个肥壮的犹如野熊一般的女真小酋长竟然是咆哮着咣当一声把一把钢斧头砸在了木头桌子上,入木三分,然后拖着钢斧头出来,就要砍人,不过这里头甲山部的大头目莽火力却是一伸手挡在了他胸前。别看这老货已经是老头子,披着厚厚兽皮的身子依旧壮实的跟一头野猪那样,脸上都是横肉,目光阴沉而残忍的看着宋矮子,看的他忍不住哆嗦了下。

“如果我们甲山部不答应呢?”

“甲山莽火力老爷子,您应该听过李成梁李大人的威名吧?”

虽然对毛珏把自己全部计划都给改了,并且这儿心里也是发毛,可这宋矮子也真算是个人物,那滑稽的大脑袋上一丁点神色都没有变,冰冷的反问了一句。

这个名字,就算没有翻译成女真通古斯语,可是听的在场十来个甲山大小部族首领都是激灵灵的哆嗦了下。

这个时代的北地女真,有不知道岳飞的,可却没有不知道李成梁的,这老家伙和唐朝名将高仙芝一样,都是出身半岛高丽人,他祖上三代是李氏朝鲜渡江定居大明的,这老家伙自万历年起,支撑起了辽东四十八年,这段时间真是大明武威最盛时候,向西打的蒙古不敢露头,向东打的这些女真各部哇哇大哭,老家伙都是战术很简单,谁装就打谁!他年轻时主兵辽东,没有那支女真部落发展起来,敢冒头的全被他灭了,动辄就屠城。

努尔哈赤祖父觉昌安还有父亲塔克世都是在李成梁击阿台,屠杀古勒寨时候一块被杀。

不过这老家伙这辈子真是毁誉参半,也许被官场沉浮磨平了棱角,晚年第二次出镇辽东时候,一改之前的锋芒毕露,李成梁变得畏手畏脚的,亲手放弃了自己当年辛苦开拓的宽甸辽左四堡,也不再出塞打击女真人,而且他这辈子最大的过错,把努尔哈赤当做了大明在女真中的代言人,纵容培养了起来。

可就算如此,也影响不了这个杀神在女真人记忆中留下的深刻恐惧,本来还一副怒火中烧模样,可宋矮子吐出这么个名字,那些甲山诸部首领全都是忍不住哆嗦了下。

场面寂静了几秒钟,那个拎着斧头的甲山诸部酋长这才喘着粗气冷哼。

“李太师已经死了,况且就算是李太师没死,他也没向我们女真人收过税,你家什么狗屁铁义副将敢来,老子就剁了他的脑袋!”

“这么说,你们甲山部是选择开战喽?”

看着甲山莽火力老脸阴沉,沉默不语,猛地把军令往怀里一揣,这宋大头倒是颇有大明文官那种傲气,衣袖一甩,掉头就走。

他们身后,十几个野蛮人酋长发出了野兽般的怒吼声。

“这小毛将军到底想什么啊?让这些蛮子低头就行了,非得动刀动枪干什么?”

十几匹马疾驰在山间小道上,一边跑,宋矮子一边还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也难怪他一肚子酸气,其实这家伙也不容易,就如毛珏所预料的那样,咸镜道的布局真是他苦心钻研了许久的,想要以此为晋身之资。

这老小子不是没有才能,可在大明官场的潜规则,以貌取人,长得难看的都当不上官,更别说他这二等残废了。

几次科举名落孙山,连被自己踩着的家伙都考上了,宋矮子心头何等不平就可想而知,他又不甘心当一辈子的幕后师爷,正途走不通,就只好投身军旅了,这矮子也算准,接下来几年必定是天下大乱,在军旅中,没准也能博个封侯封伯呢?

以看相为名义,大明九边他都走一圈了,最让他看好的,也就是九边最东边,毛文龙毛珏父子的东江镇,倒不是觉得毛珏兵力多强,而是照比那些苦寒之地,东江过得太舒服了,小酒喝着,小烟抽着,在毛珏白马温泉谷军官俱乐部外面偷窥了三天三夜,看着那些穿着和服香肩半露的女服务员,老小子一拍大腿,就这儿了!

可真叫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还想靠着咸镜之事装逼,一跃成为毛珏身边诸葛亮那样的智囊红人,可现在计划却是支离破碎,别说让毛珏言听计从,这仗打完了,毛珏能不能翻后账要他脑袋,他都不知道。

又一次官场失意,这货跟娘们一样,嘴里琐碎叨叨个没完。

然而听着宋矮子在那儿碎碎念,旁边负责互送他的几个东江铁义军倒是不屑起来,尤其是最前面那个哨长,忍不住在边上哼哼着说道。

“你个江湖骗子知道什么?咱家将爷这叫一劳永逸,永绝后患,将军只有杀出来的威名,将爷这是要成为李成梁第二!”

“就算辽东李太师,最后不照样还是……”

肚子里不服气,宋矮子还想辩解,可冷不防,刚刚还和他说话的哨长拎着他脖领子,猛地就把他从马上拽了下来。

“哎!唉!说着好好的,不带打人的啊!”

没理会这货的龇牙咧嘴,勒住战马,把他扔到马队中间,矮着身子端着燧发枪,这哨长警惕的对着林子里吼道。

“出来!”

满是惊奇,十几个拎着弓箭,穿着兽皮的甲山女真人从道边上的树丛中钻了出来…………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开胃菜都算不上

宋矮子的归来,算是正式拉开了东江与咸镜道女真的战争,五月十六,早已经在咸兴山城磨刀霍霍的毛珏是直接拉开了阵势。

典型的毛珏式誓师,一个脑袋三十两银子!这个硬通货交换汇率直接让三个团的东江兵兽血沸腾,此时的东江军只遵循着两个原则,效忠将爷,然后努力赚银子,至于什么朝廷大义,砍个脑袋,什么督师府台给三十两银子吗?

草鞋在泥地里很有优势,可在满是碎石头草根,还有蛇的辽东大山中,明显效果就差了许多,还是东江那轻便结实的军皮靴来的管用,真的很像是当年的罗马军团了,四人一行的军阵整齐的行走在小道,前面扛着军旗,后面整齐的步枪挂着刺刀寒光闪闪的指着青天,清一色的玄色棉甲铁头盔,扑腾扑腾的靴子声整齐的像打鼓那样,令人赏心悦目。

只不过也不是所有部队都那么轻松写意,后头的炮兵部队就哭丧了,炮兵这次配备了两个哨的后备兵帮忙推炮车,还将一吨多重的红夷大炮留在了咸兴山城,可就算如此,六七百斤的野战三磅炮,六磅炮依旧是走的举步维艰,车轮子没过一个坎儿就跟过个鬼门关似得。

在后头督军,毛珏看的是直咧嘴,现在他有点明白戚继光了,难怪在南方抗倭战争中,他要用那种射程也近,威力也小的虎蹲炮,这要是携带的虎蹲炮,两个人抬一个,至少能携带个二三百门,山里空间狭小,射程也不需要如平原那样的广阔,交火就那么几百米,这么算山地中虎蹲炮比野战炮好用的多。

应不应该专门组建一两个山地团,再开两条虎蹲炮铸造场?

一边走,毛珏一边还歪着脑袋琢磨着。

可就这功夫,忽然间一声风声猛地在他耳边响起,突如其来,前面的树林就冒出来三根羽箭,直奔着毛珏脑袋射了过去,千钧一发,他似乎根本没注意那般。

可眼看着他脑袋就要开花了,一道寒光闪闪,咔嚓咔嚓的声音中,三支不同角度的箭矢全都被挡了下来,横刀在手,毛利樱就像是雌雕那样,危险的扫视着身旁树林。

不得不说,这方面日本真比华夏要专业的多,日本战国百年,真叫几乎无日不战,针对对方将领大名,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激烈的战争让武术剑技也飞速发展起来,剑道流派中,就有专对付暗箭的破箭流,而毛利樱修的则是居合道,又叫拔刀流,也讲究的是一刀杀人,在护卫单挑上,她们甚至比毛槊的将爷亲兵都要严密。

不过武功也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绝对因素,就像日本第一剑豪宫本武藏,曾经在关原大战时候还以宇喜多家的足轻身份参加了关原大战,可宇喜多家的部队一上来就被少于自己一半兵力的东军打的节节败退,鬼哭狼嚎的。

也是这样的防备,让毛珏接着低着脑袋思考战术,根本就没去想遇到袭击的事儿,有毛利樱几个组成了最坚实的护盾,外围东江军也有着锋利的矛,在山林中求生训练可没少用燧发枪打鸟充饥,这头袭击者还没等跑,护卫队亲兵已经端起了火铳,急促的枪声下,三具尸体沉重的从书上掉落了下来。

像这样的袭击,从东江军开始踏入甲山森林时候,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些游猎民族的确是凶狠刁钻,在山中他们的熟悉程度,远在东江军之上,可惜,这样的袭扰成果却是微乎其微。

没办法,东江军可以堪称血厚防高,再牛掰的老猎人,骨制的箭头你也射不开冷锻打出来的盔甲,可只要一但被东江狙击手瞄上,一枪就能撂倒你,根本不讲道理。

袭击战打了一上午,毛珏这头伤了二十来个,可开枪射下来的女真人却有四十多个了,打伤了活捉的还有五六个,这个年代根本没有什么战争法,抓到的当众直接按在路边一刀剁了脑袋,倒是让被袭击的烦不胜烦的东江军更加士气高昂起来。

咸镜道说是一个道,实际上也才华夏一个省几分之一大小,还赶不上后世海南省大,至于甲山与咸兴山城的距离,比后世市与市之间还要短点,大约下午,东江军就抵达了甲山诸部所在地。

这儿也真是比三水诸部艰难的多,仅仅是稍微缓点的丘陵而已,村落更加分散,一个山坳能见到个小村就很不错了,也没有耕地,完全是靠山吃山,猎山鸡兔子,采果子木耳之类的,可就在这个地方,甲山女真犯了个严重的战略性错误,随便换个地儿一扔的窝棚他们居然没舍得放弃,差不多三千多部族壮丁,在甲山丘陵的头山凹拉开了阵势,要迎战东江军。

看着对面军阵中,上次拿着斧头装逼的那个小酋长在凌乱的队伍面前嗷嗷乱叫着,宋矮子这货是露出了个阴谋得逞的得意神情,偏过头张望向毛珏,谁知道他居然是苦恼的歪着脑袋,顿时让这矮子也郁闷了起来。

这位主儿也太难侍候了点吧?脑回路他根本想不明白。

不过,从场面上来看,此时这些甲山女真还真是占据优势,首先,他们是以逸待劳,其次,地形上高耸的山坡先被他们占领了,第三,人数上他们还占有优势,三个团两千四百人,去掉炮兵后勤,也就两千人不到,对方多了一千多。

可就算如此,毛珏依旧没改那副漫不经心的神色,也不搞什么战前演讲提升士气,直接是摆了摆手,赶苍蝇那样对文孟,孔有德,田涛几个带兵将领嘟囔着。

“你们去玩吧!”

“听到没有,将爷有令,让大家好好玩去!玩的好还能拿银子,弟兄们!”

可一丁点那种明军怯战的负面buff都没有,随着文孟这货在军阵前猛地举起刀子,整个东江军战线也犹如混油那样沸腾起来。

还真是一支奇怪的部队!

这些年九边跑了个遍,号称明军主力的大同军,榆林军还有辽东军,他也不是没见识过,可这比野蛮人还好战的部队,他宋矮子也是平生第一次见,跟在毛珏身后骑着马,这家伙禁不住眯起了眼睛。

首先开口讲话的,永远是大炮,比资格谁都比不过它们,费尽千辛万苦拖来的十几门野战炮,先被推到了军阵前,大炮是东江军的骄傲,在那些铁义兵士得意洋洋的神情中,这些炮狠狠的发出了震撼山峦般的怒吼,榴霰弹风鸣着向山坡飞去,瞬间在这些野人女真的军阵中撕开了口子,每一炮下去,都是开一面的花。

这下这些甲山部族就尴尬了,他们没有比野战炮射程更远的武器,高度优势反倒成了劣势,要么原地等着挨炮轰,要么就还得他们发起冲锋,主动去冲击在平原上已经列阵的东江军团,耗费的是他们的体力。

这帮脑子里全是肌肉的家伙,果然选择了后者,在那个斧头酋长的一声怒吼之下,三千多野人女真跟狍子下山似得,喊着口号密密麻麻的冲杀了下来,还有不知道多少人边跑边拉开了猎弓。

到这儿,就不得不说萨尔浒之战了,对于清军,许多人的印象是八旗铁骑,纵横天下,然而,努尔哈赤起家时候,他哪儿趁那么多的骑兵,相当长时间内,后金军是以轻甲弓箭手以及身披重甲的炮灰死兵为主力的,萨尔浒之战,努尔哈赤就是靠着轻甲弓兵团自山上发起进攻,乱箭射溃了杜松,刘挺等人的火器部队,然后是重甲部队伴随着少量骑兵破阵,杀得明军尸横遍野。

历史上记载刘挺几个主将的死,都是遍身箭雨,骨肉为止糜烂。

这一幕似乎在甲山这儿上演了。

可效果却是反了过来。

不少东江军的确是被射的跟刺猬似得,可倒下去的稀稀落落的,反倒是端着枪三段射的明军,打出了恐怖的杀伤,冲锋中的野人女真一片片的倒在山坡上。

和杜松军相比,毛珏的东江非但一点儿军备败坏都没有,反倒是毛珏恨不得把内裤都卖了,换成盔甲披在自己将士身上,钱哪有命重要,军队才是乱世中保命的本钱,相比于陈旧的棉甲革甲,里面铁皮都生锈的杜松刘挺军,毛珏军随便一个小兵,身上护甲都赶上千户总兵了。

他的燧发枪,尖头弹,杀伤力也远比明军鸟铳强出老多,鸟铳打不穿的甲,燧发枪一枪俩眼儿。

可就在这个功夫,几支乱糟糟的旗帜忽然在毛珏军侧翼北方展现了开,一千多米之外,同样密密麻麻的野人女真露出了他们乱糟糟的皮帽子皮袄,开始大步流星向战场赶过来,眼看着援军到来,顶着枪火死伤惨重的甲山部野人女真亦是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这一幕惊的宋矮子差不点没从马上掉下来,悲催的大喊着。

“舒目部!将爷!舒目部!”

谁知道毛珏还跟没睡醒那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与此同时,前线文孟那破锣嗓子再一次响了起来。

“冲锋!”

刺刀树立,三排数以千计的东江军将士同样在欢呼声中发起了怒吼,急促的冲锋下,鲜血瞬间染红了山坡,那欢呼声,戛然而止。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七章.得兵四千

历史上,罗马人曾经与高卢人曾经爆发一场战争,其中人数上高卢人占据了绝对优势,将近五万多人,数个部落联军,可罗马人只有四个军团不到两万,而且论体格,森林里长大的高卢勇士似乎还要比罗马人强壮一些。

然而,战争却在短短半个来小时内分出了胜负,人数处于劣势的罗马军团不但击败了高卢人,而且对整个高卢部落进行了一场残酷而残忍的大屠杀。

今天的战争走向似乎和那一场战争差不多,以密集团形冲锋的甲山部女真撞到了短途冲锋,拉成横阵的第一团,第三团,激烈的搏杀中,第五团却是在战阵边缘迅速向甲山女真背后包了过去。

“将爷,请交给贫道吧!贫道去劝说舒目部暂停进攻,贫道能拖延他们一阵子!”

硕大的脑门上蒙了一层汗,宋矮子在一旁急躁的请求着,谁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毛珏却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模样,懒洋洋的扭头看了一眼,这才打着哈欠说道。

“用不着,马上要结束了。”

“将爷!”

毛珏已经不再理他,反倒是睡着了那样眯起了眼睛。

可战场真就如他所说,几乎是迅速的发生了变化。

战场上,巨大的喧嚣声还在继续着,野兽那样怒吼中,拿着沉重的铁战斧,那个甲山女真小酋长对着锋利的刺刀丛拼命地挥砍着,这些野人女真的确是悍勇,悍不畏死的搏斗着,然而,面对荆棘那样的刺刀丛林,他们还是极大的不适应,稍微不注意就被密密麻麻的刀山中一刺刀撂倒,可是自己的进攻,每一次似乎要面对东江军五六个人那样,木枪,钢刀,总是被拨到一边。

这小酋长也算是凶猛到极点了,激烈的火花中,沉重而结实的燧发枪管都被他砍断好几根,甚至还一斧头劈进了个东江将士的肩甲中,砍得他吐血而回,可就在他气焰最嚣张时候,冷不丁感觉到自己的右肋骨一凉,满是不可置信,他回头张望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背后又多了成排的东江军。

再强悍的部队两面夹击也是苦战,更别说是面对东江军这种悍军了,无数野人女真勇士猛地回头,迎来的却是冷冰冰的刺刀猛地扎进胸口,一丛丛的倒下,前面那些正在刺刀丛中挣扎奋战的女真壮实亦是失去了沉稳,出错中不断被在身上添加着血窟窿,两面一起向中间夹击的刺刀阵就像个鳄鱼嘴那样,轻而易举将手为难顾的女真勇士吞没,咬碎,随着三棱刺拔出,喷涌的鲜血染红了山坡。

“卑鄙的汉人!老子杀了你们!”

就好像濒死的孤狼那样,左手捂着腰间的血窟窿,战斧酋长右手高举着斧头,愤怒的咆哮着,可旋即,刺刀扎进了他右腿,让他踉跄的跪在了地上,紧接着,一刺刀扎进后背,猛地扎的他吐了口血,接下来又是连续几刺刀从他胸前依次捅进去。

“卑,卑鄙!”

眼神涣散着,再也拿不住斧头,曾经以勇力称雄咸镜道女真的铁斧酋长,如今也仅仅剩下他鄙夷的语言攻击,可惜,他这原始的女真语,那些东江将士也听不懂,只觉得是一声叽里咕噜的胡语,掀不起半点波澜。

下一秒,一个东江将士揣着他的胸口,直接把他踹翻在了地上,拔出了刺刀。

就算久经沙场的部队,遇到这种伤亡都是招架不住,更别说这些临时召集的村野勇夫了,上千人拥挤在一起,再也没了斗志,就像坎尼会战中,被汉尼拔包围的罗马大军那样,拥挤在一起,只能是绝望的被上下左右无处不在地位刺刀杀戮着,剩下一千多靠着第五团远点,还得以哭喊着向后溃逃着。

可,更令这些野人女真们愤怒骂娘的事儿发生了,这些溃兵逃到了甲山山寨前面,眼看着身后的追兵大步流星杀过来,手里通红的刺刀还滴着血,这些人是拼命的拍打着栅栏门,然而,他们的盟主,甲山部酋长甲山莽火力压根竟然没有开门的意思,守着城寨五六百甲山家的部落勇士竟然连自己本部的贵族都不放进去,任凭他们哭喊怒骂。

终于,眼看着保持阵型跑不过来的第五团第三第四哨放下刺刀,又是呐喊着发起冲锋,这些女真勇士不得不绝望的放弃了家小,钻进了深山野林中。

不过整个战场,最尴尬的却不是刚刚被击败屠杀的甲山部,而是千里迢迢赶来支援的苏目部,他们露头的时候,才开打,他们冲到跟前时候,打完了!行军速度越来越缓慢,最后慢的跟蜗牛似得,距离战场不过三百来米,没人敢再走一步,就算是这些山里跟老虎摔过跤,跟黑熊掰过腕子的猎人们,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都惊呆了,那些比他们还凶悍的甲山女真被揣倒在地上,哭喊求饶中,东江的兵士狰狞的把刺刀狠狠地捅下去,鲜血把他们漆黑的棉甲都染的通红。

边缘,还不断有东江军挑衅的举着血淋淋的刺刀。

“来啊!银子们!爷爷还没杀够呢!”

每个舒目女真脑袋都有点短路,这不合理呀!汉人不应该是彬彬有礼,然后软弱的像绵羊那样,被他们抢掠杀戮的吗?眼前这一个个熊罴虎豹是怎么回事?

更重要的是,还打吗?上去好像是在送人头吧?

好在,就在他们迷茫的时候,一个大头儿子模样的家伙打着马自东江本阵奔了出来,看到他,苏木部的酋长首领舒目叶尔泰简直跟见到亲爹一般,赶忙是打马迎过来,悲催的调下马来亲自迎到了宋矮子马头前,抓着他缰绳就悲催的叫嚷着。

“道长啊!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这才过来跟着抽热闹,小人是真心悔过了,能不能向东江大将军求求情,饶了舒目部一命啊?”

“嘘!”

没等他说完,宋矮子却是心虚那样狠狠的把手指比划在嘴前吹了起来,鬼头鬼脑回头张望了下,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嘀咕着。

“我和我家将军说,你们苏目部是来助战的,看你们没有发起进攻,将军暂时还没怀疑,现在你们抓紧向甲山部杀过去,能杀多狠杀多狠,除了甲山山寨投靠了将爷外,其余的全是敌人,又什么美女财物都献上来,将爷要抽丁也千万别反抗,这样我才能保得下你们苏目诸部,不然的话!”

又是一扭头,宋矮子似乎也露出了个恐惧的神色来,龇牙咧嘴的说道。

“不然的话,我家将爷是想就留下听话的白作部耕种,剩下其余两大部三十几个小部全都斩杀殆尽,以绝后患啊!这不,整个辽东最强的亲兵队全都调集在了这儿吗!”

这个一米八多的壮汉都是激灵的哆嗦了下,宋大头的话,他是一句都不怀疑,看眼前杀得,不是天兵天将还是啥?

至于朝廷真的能把整个辽东的所有精锐都抽调出来,打他们这屁大点地方的可能性,他那肌肉多过脑细胞的脑袋暂时是想不到了。

“多谢道长!”

赶忙对着宋矮子又是狠狠一磕头,骑马回去,对着那些发傻的苏目部首领,这家伙又是豹子那样的吼叫了起来,紧接着乱糟糟的苏目女真队伍一转身,呼哧呼哧的又是朝本来的盟友甲山部那散居漫山遍野的聚落跑了去。

孤零零的一骑站在那儿,目送着这些人的背影,这宋大头脸上却是禁不住流露出个智商碾压的表情,怜悯的晃了晃他长得滑稽的大头。

“唉!太年轻!”

奔涌的战吼漫山遍野,不止他们苏目人,那些白作部被抽出来的兵丁,也是在一声令下,拼命向山上跑了去,他们这些耕田的野人女真与甲山部游猎的野人女真还是世仇,平日里没少受甲山部劫掠,攻打,今个真是报仇的机会来了,似乎连被东江强征入伍的仇恨都忘了,这些个女真人是毫不在意把刀子挥砍向了同族的脑袋上。

这里说同族也不对,因为女真从来就不是一个民族的称呼,是中原对一切东北少数民族的总称。

一股股黑乎乎的烟尘顿时在甲山山脉处,熊熊燃起,那些小村子里发出了凄厉的哭喊声,女人抱着孩子惊恐的逃跑着,还有老头拿着木枪柴刀想要抵抗,却旋即被穿着皮袍子的女真人狞笑着砍翻在地。

就算是背叛了同族,站在山寨门口,看着苏目人与白作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肆意横行,甲山莽火力这老头子依旧仇恨的双眼通红。

“苏目叶尔泰!白作虎吧唧!这个仇!甲山部记下了!”

…………

血腥的屠杀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咸镜道野人女真总数也从三万两千多下降到了两万六千多,战场上东江没留俘虏,冲上山的其余两部也将甲山部的老幼家眷清洗了一遍,标准的成吉思汗草原法则,车轮高的男子斩尽杀绝,还有年长老妇也不放过。

黑色幽默的是,居然连这儿都是看脸的,只有长得漂亮的才能活下来,被绳子五花大绑着,犹如蚂蚱串儿那样哭哭啼啼的被拎出了山。

似乎越来越融入这个时代了,对于杀戮毛珏也越来越没有感觉,没办法,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普世法则,这些甲山部民看似可怜,可一但后金东侵,他们可不会乖乖的在山里当个看客,到时候,可怜的就该是东江迁徙到这儿的移民了,作为东江统帅,毛珏不能不未雨绸缪。

而一切都朝向着他的计划进行着,甲山部彻底的元气大伤,再无翻身之日,而白作部与苏目部手里沾染着鲜血,播下了仇恨的种子,而还有一千多甲山勇士逃进了身后茫茫的白头山,也就是长白山中,他们的力量不足以撼动这个地区,可却是一股子威胁,日后毛珏会将新兵训练营安置在这里,相信他们应该是一块完美的磨刀石,让更多东江人或者认同东江的人褪去青涩,成长为一个骁勇的东江雄狮。

火把照亮了整个山坳,甚至都不敢跟毛珏亲兵并排,带着舒目部的大小酋长们,苏目叶尔泰是缩在队伍的最后面,随着毛珏的到来,禁闭了一天的甲山山寨也是终于轰然洞开,在战栗中,站队站正确了的老狐狸甲山莽火力带着十几个哆哆嗦嗦的甲山部族人跪倒在了毛珏脚下。

二百多年李氏朝鲜都没有征服的咸镜道女真,今日是彻底匍匐向了东江。

…………

不过战争仅仅是政治的延续,战争结束了,也正是政治最忙碌的时候,在战败者的尸体上,胜利者要充分的吸纳着养分,况且两万六千多野人女真,不处置,依旧是个巨大的隐患。

不过统治这些人,毛珏还是得靠着原本的女真贵人酋长,没办法,哪怕后世,空降下来的县长市长,都不可能立马接洽工作,内部都有着点权利斗争,更别说如今敌我分明的乱世了,派个汉人去管这些女真人,一来毛珏缺地方官人才,二来也镇不住。

还好他是胜利者,这方面他就可以充分的挑拨离间了,三水白作部与苏目部被他抽出来了一部分部落,安置在了甲山部,三个大聚居区被建设成三个卫所指挥使司,三个原来老狐狸酋长,就原地就任指挥使了,只不过这里甲山部,刚杀完你的人,再把家搬进来,甲山莽火力能有多大影响力,可想而知。

至于指挥使同知,指挥佥事这些官员,毛珏是不客气的从东江调任,尤其是他还从东江学府调出来了不少读书人,来这里教三部的小孩子读书。

罗马人最成功的一点,就是他们成功的将几倍于自己的高卢人,希腊人,迦太基人,苏维汇人,凯尔特人全都同化成了罗马人,在绝大部分欧洲推行罗马的文明与生活方式,哪怕后来罗马人灭亡了,那些蛮族的首领国王依旧以继承罗马人的文化为荣,为风尚。

不求这几个部族的小孩都成读书人,可日后他们他们对华夏,对东江文化产生认同感,拥有向心力,那毛珏就赢了。

当然,转变不止是这点,还要从生活方式上改变野人女真,让他们继续游猎下去,过着看天吃饭,十个孩子饿死七八个,还得与虎狼搏斗的日子,他们永远是猎人与强盗,来自美洲大陆的恩赐,苞米和地瓜又排上了用场,不管是本来就半农耕的山水白作部,还是游猎与渔业参半,靠近海边的苏目部,全他娘的给毛珏种苞米,种土豆去,甲山那些浓密的山林被刨开,一块块山田出现在亘古洪荒的咸镜道山谷旷野中。

当然,这么广袤的森林,山田也只能利用一部分,后世中央七不是白看的,从东江调铁器,粮食,人口,在山间毛珏又下令建设起一个个养鹿场,养猪场,养鸡场,养牛场,把动物圈养住,这些猎人也就被圈养住了,而且一点点的让他们与东江人居住在一起,习惯下来,几年过去,这儿也会成为东江的统治核心。

不过最直接的对与三个野人女真部的处置,还是抽丁,就像当年成吉思汗统治相互仇恨征战了多少年的蒙古部落那样,所有十八到四十的男丁,全部被他抽了出来,混编在一起,其中白作部人数最多,足足有一千九,苏目部生产力没有那么发达,只有一千六,最后甲山氏最后五百来壮丁全部被抽了出来,正好四千出个零头。

缺乏了最核心的战力,就算这些野人女真部还想作死,附近的咸兴山城外加几个民屯也给收拾了,这儿再不足为惧。

唯一令毛珏困惑的是,这新得的四千多兵丁,如何运用,成了他一个难题……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八章.东江骑马队

罗马不是一天就建设起来的,东江也不是只有一天就能建设起来的,对于咸镜道还有咸镜道女真,毛珏是计划了一大堆,可多数还停留在纸面上,需要真正跑腿的范文举一众文官还有地方守备去努力了。

不过,起码过程开始好了,前些天还被鲜血浇灌的甲山,这几天开始,一道道山田一点点的露出了雏形,东江人现在牛了,十几个种了几十年地的老农如今也成为军爷了,在他们的牛气冲天的吆五喝六下,那些野人女真部族成员别扭的轮着锄头,把山地里那些树根,大石头都挖出来,一块块山田就开始成型了。

甚至挖出来的石头都没扔,被集中抬下山,铺在了道路间,在上面,不少东江来的工匠则是抹着水泥,罗马人以区区二十多万部队,能控制广袤的欧洲,面对上百个穷凶极恶的部落敌人,靠的就是四通八达的交通网,能把部队迅速输入过去,这个经验,毛珏可不能不学。

另一头,则是颇为喜感的一幕,咕咕哒的声音中,一大群才破壳不久的小黄鸡儿被从箱子里一箱子一箱子的倒出来,食槽里洒满了苞米面,才出笼子,这些家伙立马是兴奋的忽闪着两支小翅膀,扑了过去。

这年头很少看到大规模养殖场,一方面人都吃不饱,上哪儿弄粮食给鸡吃去,另一方面,缺乏防疫知识,农村放养还好,鸡一多了扎堆,肯定就犯疫病。

东江这方面就好多了,有了毛珏带回来的一票粮食,白马城屯仓里,那晒干的酒糟一麻袋一麻袋的,合上苞米面地瓜梗,东江的牲口从牛到鸡,甚至耗子都吃的膘肥体壮的,这也是毛珏无论如何不愿意停止酿酒的原因,他好不容易起来的畜牧业,没了酒糟,怎么活啊?

另一方面就是空间问题了,典型的中央七套模式,一小片山林都是用来养鸡的,白天让它们在山上爱刨啥刨啥,晚上则是在山下鸡舍放饲料,而且鸡也有在窝里下蛋的习惯,时间一长,这些鸡自己就有作息规则了。

只不过维护这些鸡,倒是个难题,这年头可不像后世,什么生猛飞禽都被吃绝了,不说这些,山里黄鼠狼,狐狸什么的也是又不少,这就的考虑鸡场人员的维护工作了。

还好,野人女真虽然生产条件落后,可最不缺的就是经验出众的老猎人,而且这儿毛珏还有了一样新武器,此时的鸡场山上,围着养鸡场,一个个扛着猎弓,胡子一大把,穿着兽皮袄的老家伙就是手里拎着一捆捆亮晶晶的东西,不断在一棵棵树之间围着,半天功夫,小半片山就被他们包裹了起来,正在围着围着,忽然草丛一阵晃动,紧接着个肥壮的黄鼠狼猛地窜出,夺路就想向山下逃去。

可惜,这个倒霉的家伙结结实实的撞在了眼前两棵大树之间。

没等这个狡猾家伙想明白,后头的苏目老猎人已经笑的合不拢嘴的扯开了弓,咣当一声,给它来了个爆头。

缠绕在树间的,密密麻麻可全都是铁丝网。

其实历史上早就有了金属拉丝的技术,西亚那面密密麻麻结实的锁子甲怎么来的?那时候可没有弹簧垫圈,都是用铁丝一段段剪下来,围成圆,再编制成的,而中原,早在汉代就有金属拉丝工艺,金缕玉衣的金丝就是那么拉出来的,在蒙元时期,这些西亚的技术与中原技术碰撞,相对比较成熟的铁丝技术已经产生了。

可规模不大,毕竟这年头,应用铁丝的,除了锁子甲,还没有人想到其他用处。

还是上次下江南的收获,洛宁的仆人中,居然就有个老头回拉铁丝,紧接着素衣又立功了,那天她想在毛珏小楼的后院重新把葡萄架整理下,好下葡萄给毛珏酿葡萄酒喝,接着这老家伙自告奋勇的拿出了铁丝,再然后,让毛珏看了到。

不过铁丝成铁丝网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历史上的铁丝网,是在美国西进运动时候才被发明的,别小瞧小小的铁丝网,这么个玩意阻挡住了印第安人的牛群,将美国西部大片的荒地给圈成了农场牧场,完成了西进运动,这才成就了后世的美利坚合众国。

不过对于生活中司空见惯了的毛珏来说,铁丝网这东西根本不需要无中生有的创意,直接拿来就好了。

这还没完,铁丝网还设计着第三个技术核心,那就是镀锌防锈。

锌的提炼据说也是明代的技术,宋应星的《天工开物》就明确讲过,而宋应星其实是个秀才,并不是科学家,这些生产生活方法也是他总结的,不是他发明的,早在明中叶,这些技术就已经有了,还是多亏这次下江南,义乌来的南兵中,就有以前干过矿工,懂得练锌的,之前毛珏弄镜子,还额外弄出了副产品硝酸,这两样一结合,涂在铁丝网表面,这才成了后世经久耐用的铁丝网。

后世美国西部还有澳大利亚草原上,都一二百年了,还能找到当年牧场主立下的铁丝网,毛珏也不求自己的铁丝那么长寿,能用上五十年,他已经是赚了。

这么一圈圈的铁丝网围下来,毛珏的养鸡场计划也算有了保证。

也真不愧是游猎民族,一条黄鼠狼从山上拎下来,不到五分钟,就已经剥好皮子了,也不愧是老猎人级别的箭法,正中脑门,反正脑袋就有俩窟窿眼,多一个也无伤大雅,而这完完整整的皮子,最后又是到了毛珏的面前。

“给我的?”

“守叩麻袋罕亚朵戏码撒啦!”

真在巡视着道路建设的毛珏有些意外的指着自己鼻子,那几个老猎人是诚惶诚恐的跪下地上,高举着双手嘟囔着有点类似于日语的原始女真语,旁边陪着的宋大头赶紧就张口翻译着。

“将爷,他们说您是天上的神将,山神的化身,来解救他们这些穷苦人的,他们实在报答不来,这皮子献给将爷,做条围脖,暖暖身子,也略表他们一点心意!”

放屁,这么短一句话能让这货翻译成这么长?毛珏咋不信,世界上还没有比汉语更加意义丰富,言语简洁的语言,这些多半是这货加上的,本来刚来之前,这宋矮子还挺熬的,处处装逼,可咸镜道的剧情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走之后,这大脑壳就开始装上了孙子。

如今,更是拍马屁都学会了。

只不过几个老头的感激之情却是做不得假的,看着他们,毛珏脸上倒是禁不住露出了些许笑容来。

能让这些钻深山野林里的老家伙这么快归心,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真的给他们生活带来改变与好处。

就拿眼前这几个来说吧!在苏目部时候,他们其实是奴隶阿哈!女真人可还处于原始的奴隶社会时代,山寨里除了贵人,绝大部分都是奴隶,别说这咸镜女真了,后金都是如此,只不过征服了大明开发的辽河流域之后,有了大量的汉人作为包衣奴才,有了战功的女真人这才大量脱离了奴籍,也当上了小奴隶主。

可就算如此,他们还是顶着个奴才的名头。

后世看《铁齿铜牙纪晓岚》,纪晓岚和珅去甘肃时候那儿的一位满清贵人金大烟袋一句话可唯是一针见血,就算老头子没落了!当街要饭!他和珅看到老头子,也得下轿子磕头!

因为和珅的祖上就是正红旗旗丁奴才,而那位金大烟袋,祖上就是正红旗主子!

不过后金发达了,在那儿做奴才也是舒爽的,咸镜道的野人女真,就算奴隶主也得跟着下地劳动,那么这些奴才活的多难,可想而知。

可到了毛珏这儿,首先是身份上,所有录入户籍的女真人在东江这儿,全部承认为自由民,种地的向东江缴纳三成收成就行,不种地干杂活的甚至连税收都没有了,就像他们结果,本来还为明天吃啥而犯愁的几个老猎人,一下子发现生活就稳了,看鸡场,他们一个月是五斗粮食的工钱,还供饭,一周还有一天鸡场杀老鸡来改善伙食,再打点猎,那么这小生活就有荤有素美滋滋起来了。

不仅仅如此,毛珏征服咸镜女真的前几天,整个女真部又得到了东江的馈赠。

当然,毛珏不是拿钱买好那种,不会像大明那样,每年饿着自己的九边军队,发钱给边墙外蒙古部落,这笔钱粮,是当兵的军饷,几乎家家户户都被抽丁,那么家家户户自然都享受到了一个月一两银子一石粮食的军饷,已经习惯了毛珏带来种种好处的东江人并不会有太多的感觉,可这些野人女真哪儿受过这种待遇,完全被他们当做了一种毛珏发下来的恩赐。

那么这几个老汉感恩戴德,自然也是理所应当之情了。

打发走了几个老头,毛珏禁不住昂头向山上看去,那些火烧过的痕迹尚且没有推去,新来的苏目女真却是一家家的兴高采烈重建着家园,有的家墙上,还挂着一串苞米棒子。

看着这个模样,毛珏心里是终于下定了主意。

…………

一转眼,又是几天时间过去了,毛珏也从咸兴城这咸镜道中部,一直北上到了他疆域的最北端,庆兴城外的鹿屯岛。

这儿向北,已经可以遥遥眺望后世属于俄罗斯的库页岛了,和皮岛差不多,这儿也是蒙元高丽时期,高丽王朝的养马岛之一,从咸镜女真中抽调的四千壮丁,有三千都被集中在了这里。

除了这些人,还有马!从皮岛的养马场连夜向北调集,如今这儿也聚集了整整三千多匹战马!

本来这些咸镜道女真,毛珏是打算扔进新兵训练营中练出来,然后分散打入各军的,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要是放着一大股野人女真独立成军,毛珏也有点不安心。可就是因为前几天走的那一遭,让他改变了主意。

外在原因,今年没准东江还要继续向倭国大规模动兵,如果掺杂大量新兵,还是语言不通的胡人,很可能导致战斗力下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另一个内在原因,毛珏忽然想明白了,不管什么族人,甚至什么肤色的人,其实都有着最简单的诉求,更美好的生活,为了这一点,不管什么人种,都可以为之拼上性命。

就算历史上大唐有安禄山这样的胡人叛徒,大明算来努尔哈赤也是胡人叛徒,可是大唐同样有纵横西域的高仙芝,抵抗安禄山,充当大唐王朝坚实屏障的哥舒翰,与郭子仪齐名,平定安史之乱的契丹人李光弼,就算大明,战死京师城下的满桂还是蒙古后裔,还有黑云龙,虎大威等等好几个,甚至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关宁铁骑,其真身其实也就是孙承宗老大人组建的夷丁突骑,用的东北少数民族组成。

那么毛珏也组建一支夷丁突骑,又有何不可?毛珏唯一需要做的,让他们认同东江,认同新的生活,认同自己就成!忠心,自然而生!

刘冲的第三团守备职位是被拿了下来,放到了这里,东江不是没有骑将,甚至刘氏五兄弟还专门带的胡骑,经验更加丰富,可这儿到底还是涉及到亲疏问题,毕竟刘家五兄弟到现在还算是外系,这么重要一支骑兵,还的是毛珏嫡系掌管他才放心,这刘冲也不愧毛珏的嘱托,带着亲手训练出来的两个哨骑兵军官,全军面前牵马拎着把大刀,这货威风的犹如关公似的,看的那些野人女真也忍不住敬畏有加。

今个似乎天公不作美,天都是阴沉沉,下着小雨,牵着马,那些才刚入伍,还没接受过地狱三个月的咸镜女真尚且有些散漫的交头接耳,然而雾蒙蒙的天气中,随着刘冲大刀猛地向下一砸,瞬间,队伍又是变得寂静,披着斗篷,脖子上多了个黄鼠狼皮脖领的东江统帅毛珏,在十几个亲兵扈从下,大步流星的走上了点将台。

军鼓威严的响了起来,眺望着这些梳着小辫子,显得怪异的麾下军队,酝酿片刻,毛珏旋即发出了怒吼。

“看清楚,老子,毛珏!你们的将主!”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为老子骑马拼命了!老子也不会让你们讲什么忠心大道理,遵守老子规矩的,老子在一天,就绝对会让你们能吃得饱!穿的暖!家里有余粮,就算拼命也是拿着精悍的武器,不落于任何人!”

“老子还给你们每个人一个承诺,你们为老子拼到四十五岁就可以退役,没人一块土地!你们之前的主子过得什么生活,你们就可以过什么生活!”

“唯一一个要求,就是给老子拼命,为我毛珏拼命!”

行伍间,早有学了简单女真语言的军官将毛珏的话大声的传递下去,随着毛珏最后几句话,右手食指狠狠的点向前方,拿着大关刀的刘冲狠狠地双膝跪下,高举大刀怒吼着。

“为将爷拼命!虽死不惜!”

随着他,震撼山海的吼声亦是一同响起。

“为罕亚朵拼命!”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九章.宋大头是个人物啊!

北方的海岛似乎总这样阴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细雨似乎下个不停,可这点小雨根本阻挡不了热血沸腾的汉子,淋着雨,一个个方阵背着手,柱子那样的站立在操场上。

就算是骑兵,第一关也得给毛珏训练不动如山!

山野散漫惯了,不是每人起刺儿抗议,不过敢逃跑的,几个淹死在了大海里,还当着全军的面,派人回乡讨还俸禄,背上懦夫的骂名,剩下被捞回来的则是蹲着马步在操场上整整站了三天三夜,吃饭拉撒都得蹲着。

不得不说,野人女真也不乏勇士,还有向刘冲挑战的,结果这几个家伙也挺惨,被刘冲背着一只胳膊,跟火影里的四代雷影那样一顿咸鱼突刺打的差点下不来床。

不过刘冲也是当着全军的面,背着手安安静静的站了一天,一动不动,自那之后,三千新组建的东江骑马队,抱怨之声明显就听不到了,服从强者,这是胡人骨子里刻印的黄金法则。

当然,骑兵毕竟不同于步兵,当不动如山初见成果之后,这项训练就改成半天了,接下来半天,则是人与马的协调训练。

不要小看骑兵,的确,随着火器时代的到来,骑兵的作用开始越来越小,可哪怕拿破仑时期,帝国龙骑兵与帝国猎骑兵依旧是主力,拿破仑还有三支波兰枪骑兵曾经屡立奇功,而且拿破仑惨败的俄国之战,客观上他也是被哥萨克轻骑兵所打败的,博罗季诺战役中,奔涌的哥萨克骑兵切进了法军军阵时候,征服大半欧洲的皇帝本人都是为之失色躲避。

这也是毛珏能把小日本揍得鬼哭狼嚎,却始终忌惮后金的原因,倭人缺乏骑兵,历史上就是败给明军辽东铁骑,可后金的十万铁骑可不是白叫的,那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骑兵奔涌而来,如果没有预设的工事可以依靠,平原作战,就算如今的东江军也是死路一条。

而且这次与倭人的战争中,骑兵作用也凸显了出来,不到一千刘家五兄弟的女真夷丁突骑配合才两千左右的沈世魁步兵,愣是在山下平原上阻挡了快两万我军一天的时间。

这个时代重甲骑兵还是很有市场的,要是四十年前,那场决定倭人天下的关原大战,石田三成能有哪怕五千重骑兵投入战场,恐怕他都不能输。

现在毛珏也是要去倭国争天下,他自然也得准备一支拿得出手像样的骑兵,而且他的心还够野,要准备就准备最先进的。

龙骑兵!

三千东江骑马队基本上都属于龙骑兵,装备的棉甲是特制的,胸甲得到了格外的加强,训练马刀的同时,也训练马上火枪,这呼啸间,一个哨五十多个骑兵打马而过,手中特制带着个盖子,跟小日本三八大盖似的燧发卡宾枪竟然在淋漓小雨中,都是喷射出了一轮炽热的钢铁风暴,阻挡着的一队穿着倭人大铠稻草人瞬间被打的东倒西歪。

刘家五兄弟麾下更倾向于后世欧洲骑兵种类的骠骑兵,轻甲,完全是靠着速度与马刀突入敌阵大杀大砍,的确是热血沸腾,不过换个角度来看,其实也挺廉价,只要招募到足够的亡命徒相配上马与马刀轻甲,就能成军。

可一支龙骑兵,却明显复杂了许多,战场上要求速度,可以作为突击力量杀进敌阵,用马刀杀人,距离远时候,用火枪还可以起到骚扰作用,更重要的是关键时刻还能下马以刺刀组成坚实的阵型守住阵脚,这里头学问就多了,就算毛珏都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训练的到龙骑兵,这是后世海军陆战队与伞兵空袭团的祖宗。

不过,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吗!这些天都为这支骑兵磨在了鹿屯岛上,还额外征调了一千多倭人战俘,来这儿修军营,看着自己的骑兵开始初见规模,毛珏倒是一边走一边点头,就跟后世玩战争游戏,招募出稀有兵种那样,太舒服了。

这功夫,天空中却是一阵尖锐的鸣叫声猛地响了起来,愣了下,毛珏旋即却是在胳膊上戴上皮套,旋即伸出了手,半空中,一个青色的小点迅速降了下来。

猎隼!

别说,野人女真如今生活开始向东江靠拢,可这项技术还真是毛珏征服咸镜道女真之后解开的科技树,这种小型猛禽才一斤多,虽然比不上海东青,可也比毛珏依赖传信的鸽子强多了,至少半道上不会被什么强悍的东西给吃了,而且飞的还是极高,没有相应训练的其他猛禽,光凭弓箭也拦截不了,这次苏目女真降服,向毛珏献上的就是二十多只游隼。

毛珏也挺喜欢这些小家伙的,等游隼落下后,先是给它喂了几块肉干,这才取下绑在它脚上的信筒,别说,这才刚运回白马城马上就排上了用场,是毛文龙亲自写给自己的手书,书中言,经过沈老爷子培训,基本上这支丰臣使团是训练好了,随时可以上京去忽悠崇祯皇帝以及满朝文武。

不过信得末尾,老头子还提到一件令毛珏吐血的事儿,他那二十只游隼老头子全看上了,已经接到了温泉谷,这支等回去之后,也给他送回到温泉谷去。

“老头子也太狠了点吧?”随手把密信塞到了身边照明用的火盆里,毛珏忍不住嘟囔着,不过今个这儿不止他一个,话音未落,一个声音立马好奇的响了起来。

“东江老帅爷可有何事?如将爷不弃,贫道可帮着参详参详!”

嘴角抽搐了下,毛珏有些无奈的低下了头,果不其然,宋大头那货又是一副讨好的笑容在哪儿点着头,这货绝对是个官儿迷,现钱还和毛珏装高冷,等毛珏征服了咸镜道女真,又没用他出多大力之后,这货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都快跪舔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货的确是个人才,起码蛊惑人心的本事不错。前些日子李氏朝鲜的咸兴城,他就是狐假虎威,告诉那些李氏朝鲜士人,你们再敢他娘的闹,我家将爷一生气,直接就给那些女真蛮子扔几千上万件兵器盔甲,然后撤退,你们要是觉得李朝兵马干的过拿铁器的野人女真,你们就接着闹!

简直他娘的不讲理!可那些李氏朝鲜士族还真就吃这一套,现在的野人女真都打不过,更别说装备精良的野人女真了,到时候几万李朝大军过来,能不能讨伐蛮夷两说,自己先得被收刮个一空。

于是乎,没出三天,咸兴城李朝士人就跑咸兴山城找毛珏跪舔了。

至于白作,苏目两部他也动了手脚,这货跑白作部去用他三脚猫的医术给那些少数民族看病,先是赢了个神医的名头,然后又给闻讯而来的白作虎吧唧表演了一回空手下油锅,顿时被这老头敬畏为天神的儿子大头神,引以为宾客。

至于苏目部,这货也是故技重施,只不过这次表演的是佛出土,一块空地,生生让这货种出来个石佛来,他也顿时在苏目部成为大萨满这个级别的高手,被苏目叶尔泰引为智囊。

要不是毛珏彻底想把咸镜道变成自己的后方与兵源,按照他的计划走,按照这老小子的布局,还真能兵不血刃拿下白作苏目,然后驱使这两个部族灭了甲山部,至少把它打残。

不过,这么个人物,应该不是籍籍无名之人吧?中原那么多出处,他跑东江来干什么?

想着,毛珏的脸忽然一板,一本正经的说道:“宋道长神通广大,而且智谋出众,实在是人才,本将麾下,还缺乏个七品赞画……”

求得就是这个,这大头娃娃都快流淌出哈喇子了,干嘛就是弯腰一鞠躬,在那儿假惺惺的谦虚道:“山野村夫不才,怎当得将军抬举,不过这写写算算的职位,小道还是……”

“听说宋道长在白作部时曾经空手下滚油,本将也很是好奇,还请宋道长表演一番如何?”

官儿的事儿没下文了,一伸手,毛珏指向了旁边那烧的噼噼啪啪的火盆,一下子看的宋大头傻了眼。

这三脚架支撑的铁盆底儿都烧红了,自己把爪子伸过去,不擎等着烤猪爪吗?

可这将爷提出来的第一个要求就拒绝,还想当官?省省吧!

那张大头憋的跟便秘似得,足足赤橙黄绿青蓝紫转了七个颜色,这老家伙方才悲催的一摊手。

“将爷,实话和您说了吧!空手下油锅,不过是些奇淫巧技障眼法而已,那油锅底下煮的是醋,醋煮开也不过稍稍烫手而已,上面油轻,跟着醋一起沸腾,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还有生种观音,贫道把观音像埋在土里,下面撒上干豆子,天天去浇水,豆芽发了,就把石像从土里顶出来了!”

这老家伙哭丧着脸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说了,他是悲催的脑袋更大了几分,听的毛珏却是忍不住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说忠诚如何,起码这官位对这老小子诱惑力太大了,打到他甚至愿意把自己压箱底绝活都掏出来,既然有所求,这样人就可以一用。

声音恢复了正常,毛珏又是钓鱼那样笑着点着头。

“这赞画虽然是个七品芝麻官可也是录入官籍,道长总不能录个宋矮子吧?”

“贫道有大号的!”

也顾不得装逼装谦虚了,这家伙是急不可耐的点着头。

“贫道姓宋,名献策,字康年,永城人,永城县童生出身,是良家……”

这回轮到毛珏喷出来了,满眼不可置信,看着这大脑袋小细脖的畸形人,毛珏惊奇的问道。

“你就是宋献策?”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六十章.丰臣使团

“十八孩儿当主神器!就是你散布出来的?”

这老小子可不是一般人,李自成的军师左右手,他算是特别擅长宣传,或者说能忽悠,刚刚那句就是他借用了隋末时候散布民间的谶语,把李自成抬上了天命法统的位置,还有什么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一系列的宣传语都是这老家伙散布,李自成能如此迅速在河南站稳脚跟,反攻陕西,并且一举东进占据京师,这老家伙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功劳。

不过此时明显这老小子也没到风云际会的时候,第一,他对大明王朝还没死心,满脑子都是官本位,不然怎么会从中原跑东江这个小地方,就为了求一个小小的七品赞画?第二,这老小子也没摆脱什么封建枷锁,因为听毛珏一说,他腿儿都吓软了,居然是扑腾一下重重跪在了地上。

“毛将军明鉴,小人可从来没说过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求大人一定要相信小人啊!”

看玩笑,后世毕姥爷说错话都倒霉了,更别说如今,这可是造反之言!一边把谁传的在心里骂了个祖宗十八代,一边这货把脑袋磕的犹如捣蒜那样,似乎肿的又大了一圈,看得毛珏也是嘴角抽搐不已。

不过虽然怂点,可个头,还有这股子头脑,应该是历史上的宋献策没错了,毕竟长这么奇葩的,还真是太难见了,把这货吓个够呛,毛珏是干脆将计就计,手捏着脑门极难决定那样,好容易才一点头。

“惜你人才啊!这么样吧!你就录你的字宋康年,在本将麾下做个赞画,这样也没人怀疑,要是有陕西河南的官员派人来询问,本将就为你搪塞了!”

“下官谢将主提携之恩,肝脑涂地,无能以报!”

毛珏终于体验了一把主角的待遇,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一发,名人军师是纳头便拜!

虽然,这名人太磕碜了点……

…………

就算多了三千骑兵,其实对于东江都是小事,眼前最大的事儿还是莫过于倭国天下这盘旗了,毛珏还指望两千多万倭人养肥了自己,好去把两百多万人口的后金打趴下呢!既然丰臣使团已经训练好,毛珏也不在这鹿屯岛陪着刘冲练兵了,把全权下放给他,有写手书给跑到咸兴山城,忙着给他的图纸搭建积木的范文举下达命令,刘冲要啥给啥,有了物资的保证,毛珏就放心了,当天晚上收拾东西,带着这新晋军师,打道回府回东江。

这贯通蚯蚓形东江的大动脉现在是初见规模,这头三个团的军队步伐紧凑,扑腾扑腾往回走,那头成群的马车拉着沉重的箱子也是反面迎来,漫长的向东北部行进着。

现在的东江勉强算得上人多地少,各处山田也开发的快饱和了,就像后世美国西进运动那样,去往东江新占据的蛮荒领土开荒五年,这块土地就属于私人了,只需要缴纳十分之一收成即可,这对于家里穷怕了的老一辈流民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不过这年头年轻人也开始城镇化了,更多的东江年轻人更愿意去工厂做工,或者是直接参军。

人还真是有惰性的,现在陈娇当家,让毛珏居然稍微习惯了下来,回家之后,又是她准备的迎接晚宴,当然,这一次素衣几个妞是全员出席,毛珏也就没再次摆架子,坐下来安心吃了一顿饭,完事之后居然还破天荒的直接吩咐陈娇,让她给新晋军师宋献策安排个客房,然后做两套衣服,这矮子虽然长得磕碜,可能补救还是补救点吧!

虽然是吩咐,可还是让陈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毛珏是开始一点点真的把她当做毛夫人了!

小别胜新婚,也算是图个新鲜,晚上让毛利樱在外面偷听的面红耳赤,毛珏是去了余乐儿的房里,与她探讨下周公大典,第二天一大早,在这妞起不来床中,毛珏跟偷情似得,又是飞快穿衣,扯着还在那儿试着连夜出来的官服,照着毛府镇府之宝玻璃大镜子臭美的宋大头急促的去了府衙。

一大早晨,这府衙已经满满腾腾,甚至老一辈如毛文龙,沈光祚也全都到了,头一次跻身于这权利圈子,把一米二的官服的胸口挺得遛直,支撑着个三十来厘米的大脑袋,宋献策这货也是努力表现出一副精气神儿十足的模样,殊不知这么一弄,弄得他活像个大蘑菇。

还好此时没人理会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府衙中间的倭人身上。

毛槊咣当一圈,一个亲兵捂着裤裆就萎靡了下来,扯着一下子变得尖细,快要赶上宦官的嗓音高叫起来。

“宣,倭国时节觐见!”

穿着倭国公卿的束带长服,正使津野亲代,副使常陆信雄两个脑门冒汗的捧着国书从衙门口进了来。

紧接着,那扮演太监的亲兵裤裆又挨了一拳头,含着泪话尖细的叫嚷起来。

“使节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日本国使节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字正腔圆的北京官话,一点儿那种翻译腔都不许有,两个使节练的嘴都快瓢了,这才练出来,两人又像是年糕那样吧唧一下趴在了地上,五体投地砰砰的磕着头。

这些可全都马虎不得!就像一百多年后,英国马戈尔尼使团拜见乾隆皇帝时候,排练了小半年,才让他们觐见,这就是东方天朝的规矩!

就连毛珏都是看的嘴角直扯了,可沈光祚这老头居然还不满意,举着拐杖嘟囔着叫嚷着。

“步伐太小!你们是女人嘛?要有气度!气度!”

“老爷子,行了,您要体谅,他们矮啊!要是步子再大就飘了。”

听着毛珏的劝说,几个丰臣家臣是头一次如此的感激起毛珏来,他出征能有一个月,这一个月,就算是规矩死板,经常跪来跪去,倭人如他们几个,也都快跪哭了,发愣的看了两个一米五几眼,老头子也终于无奈的摆了摆手。

“就这样吧!也难为他们了!”

老家伙不谈政治,算是交了差,他连茶水都没喝一口,转身就出了门,一歪脑袋大发那个捂着裤裆的亲兵出去送送,毛文龙则是面色凝重的走到了毛珏身前。

“承柞,你真的决定了,开弓可没有回头箭!毛家,东江的命运就在你手里!”

“不强则亡,咱们东江地处建奴背后,始终是他们的眼中刺,肉中钉,早晚,建奴会与东江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并一举征服李氏朝鲜,那样他们才敢向关内迈进,在这之前,作为东江主将之一,孩儿必须竭尽全力自强起来,才有可能撑过那一战!”

“自古名将,自强之法,练兵整军,屯田布政,可为父还真没听过侵他国以自强这法子!”

“罢了,老夫老了,你自己决定吧!”

衣袖甩在背后,背着手,毛文龙也是摇晃着走出了衙门,这一次,毛槊是亲自去恭送,不过衙门里,文伯却是留了下来,头上包裹着厚厚的头巾,老头子相比毛珏第一次见,已经是老态龙钟之相毕露了,看的毛珏也忍不住唏嘘,不知不觉,他来这个时代已经一晃几年了。

拄着拐杖,老头子颤颤巍巍的一抱拳。

“少爷!老朽请行,这次护送使团的任务,就交给老朽吧!”

东江上下,之前也的确是没有比文伯还要合适的人选,不过先在却是不同了,对着这个老家伙,毛珏也是拿出了几分敬意来,微微的一还礼言道。

“毛珏的确有任务给文伯,不过不是上京。”

“康年,还不过来!”

在后面拍小孩一样拍着到现在还看的一头雾水的宋献策脑袋,把他拽过来,毛珏旋即又是一拜。

“人选我已经选好,进京师之中,有何注意之事,还请文伯提点一番!”

还真是愕然了下,旋即看着莫名其妙的宋矮子,这老头子昏花的老眼,忽然就锐利了起来。

…………

“什么,冒充倭国使团进京师,这……这……这……这……这……”

得知了自己的任务,这宋献策差不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气急败坏的,他一米五的各自居然快蹦起来两米高来,不可置信的叫嚷着。

“这不是欺君之罪吗?”

“说的这么难听干什么?什么叫欺君,顶多叫骗贡,你这么矮,到时候说你自己是倭人他们也信,大不了驱逐出境绕回来呗!”

抱着胳膊,毛珏在那儿是轻松的撇了撇嘴,可这话听的宋献策老脸更哭丧了,他总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一个地方副将要插手属国朝贡,他想干什么?

另一头,文伯的老眼却是锐利的犹如鹰隼那样,刺的宋献策也是后背发寒。

“互送是小事,你的最终任务,不遗余力也要推动朝廷掺和到这场倭国的内战中!这才能让东江的利益最大化,你明白不?”

“那个,下官,不,贫道想起,家乡远方三十三叔病故,贫道想守制三年,向将爷辞官……”

这种事儿,真是不想掺和也不敢掺和,脚底抹油,宋献策这货居然想开溜了,睡知道抱着胳膊,毛珏又是冷笑着哼了起来。

“十八子当,当什么玩意来了?”

“下官保证完成任务!”

扑腾一下,这家伙把他的大脑门狠狠的磕在了炕上。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六十一章.一鸣惊人

“究竟是那个混蛋传出去的?还有,贫道我那次喝多了说的这话呢?”

进京可是大事儿,不过率领着东江骑兵队,一边走,一边宋献策还心不在焉的想着,对于毛珏的话他是一点儿也不怀疑,毕竟自己对于毛珏来说,还是个小人物,听到自己名字的一刹那,他的惊讶做不得假,那么说,什么十八子当主神器这句话自己一定说过,更重要的是,还他娘的被官府知道,把事情闹大了!

以前是想找个地方混个官,可现在,不给毛珏卖命似乎都不行了,万一离开东江,让官府给拿了,那就是谋反凌迟的大罪啊!想着,宋大头还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娘的,这张破嘴,惯了几两黄汤瞎**说什么?害死了老子了,哎呦……”

完成了欢送仪式,站在城头上眺望,看着这货莫名其妙抽自己耳光玩,毛珏的脑门上也禁不住绷起了一根青筋来,无奈的摇了摇头。

“文伯,您觉得,这小子行吗?”

“他是个辩才!将爷慧眼识剧,这小子一定行!”

拄着拐棍,脑袋上包裹着厚厚的头巾,文伯却是无比肯定的点着头,这上京前最后三天,宋献策都是在向他老人家请教的,大明发展到了末期,这官僚之间的潜规则已经复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什么地方错一点,都可能莫名其妙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不过,不管文伯讲出来多不合理的规矩,宋献策都能一点就透,甚至他还能把这规矩后面的原因给分析出来,有些东西甚至就连帮毛文龙公关了小半辈子的文老头都是没想到的。

所以,此时他倒是信心十足!

“将爷放心好了,老朽就以老朽这一把骨头为他担保,一定会办成的!”

“您老说的什么话,办不成少爷我也是抽他,跟您老有什么关系?”

见文伯说的信心十足,毛珏是放下了一颗提起来的心,笑着跟着打趣了起来。

不过今个的事儿也让毛珏开了窍,人才还真是需要多方面的,虽然大明帝国已经是破船一条了,可破船还有几斤钉子,起码十多年时间,毛珏还得和这些贪官污吏打交道,打趣了一句,旋即他又是认真的对着文老头抱了抱拳头。

“文伯,毛珏还有一事相求,不知您这身子骨……”

“少爷,夫人幼时,老朽就开始伺候着了,跟着夫人有陪嫁到了毛家,只可惜当年辽阳……”

想着那场血淋淋的大屠杀,就算过去了那么多年,文伯依旧是忍不住唏嘘了片刻,这才抬起苍老的脑袋来。

“少爷您尽管吩咐就是,老朽这把骨头渣子入土之前,能再为少爷做出点贡献,就算闭眼也安心了!”

士为知己者死!莫过于如此了,就算毛珏也忍不住微微动容,无奈的摆着手。

“放心了文伯,不是什么再假冒我爹给朝廷上书了,就是毛珏想在东江学府再开一个学堂,招募些年轻人,把您老这上京,官场的经验,和他们都说道说道,把这经验传下去,日后东江肯定还会用的到的!”

“老朽,还能去为人师?老朽一届下人,没读过什么书,这怎么能行?”

这就是东方人,粉身碎骨且不怕,可是去当老师,这老头先打怵了,听的毛珏无奈的赶紧是拱手一拜。

“您老就别谦虚了,要是在战国先汉,您老这样的人才就叫说客!苏秦张仪郦食其,这样的大人物不照样出身于此?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可没没到乱世之时,又是这纵横捭阖之纵横家大放异彩的时候,您老要是能给东江培育出个郦食其来,毛珏可就感激不尽了!”

老人家其实不怕忙,怕的就是闲着,一闲着就觉得自己没用了,该死了,能为毛珏办事,这老头还是很开心的,更别说想不到毛珏居然把他抬得这么高,文伯立马也是老胳膊一抱拳,重重的拜了下去。

“既然少爷都这么说了,老朽敢不从命?也只好班门弄斧献丑了!”

“多谢文伯了,那毛珏立马就回去准备了!”

兴致冲冲,毛珏急促的就跑下了城门楼子,那模样倒是不像东江之主,反倒是像个冒冒失失的毛头小子,看的文伯止不住的直摇头。

“这少爷啊!”

只不过老家伙不知道,他这一句诺言,居然把自己的名声就此流传了下来,后世几百年,东江的外交部挂的都是他文富海的开山鼻祖像。

…………

使团算是派了出去,能不能让大明帝国承认丰臣家的地位,并且介入倭国内战,给他这个大义的名头,说实话毛珏心里也没数,可就算是出使失败,崇祯皇帝不想牵扯倭国事端,这仗毛珏也一定要打下去,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这头把事情托付给宋献策之后,毛珏的心思也就不在了这上面,重新把注意力都关注在了倭国之上。

这几天他跑上首村的次数也频繁了起来。

说实话,相比于别人权臣谋士一大帮,毛珏还真是穷的可怜,身边可以帮他谋划的也就阿德蕾娜这洋妞,至于丰臣家那面,真正有远见的重臣在关原大战结束后就已经树倒猢狲散,该归隐的归隐,像前田家,黑田家这样心眼儿多的还拜到了德川家的麾下,丰臣家拿得出手的谋士就更没有了,只有甲斐殿还有两个家臣中老辈分可以依靠。

要说政治还真是最复杂的游戏,就这么小猫两三只,围绕着一张倭国天下,怎么打,一群人还是出现了严重的分歧,这几天,面红耳赤拍着桌子的叫嚷此起彼伏,就是定不下来。

“必须先拿九州开刀,九州已经败在我军手下一次,并且遭受到了天草一揆的重创,战争结束,又是遭受了幕府减封罚地的惩罚,正是人心惶惶,还有黑田家作为内应!以东江的舰队扼守住马关海峡,战场上半个月左右时间击溃岛津氏锅岛氏应当绰绰有余,到时候以九州岛为基地,再北上徐徐图之,进退自如!”

“不行!太阁的根基在大阪,丰臣家也是在大阪城发号施令的,必须要收复大阪城才是,只要少主能出现在大阪城,天下大名当再一次响应在丰臣家的旗号之下,到时候号令所至,王师云集,德川叛贼必定如摧腐拉朽,轰然倒下,恢复丰臣天下指日可待!”

一张地图,毛珏跟着这武林高手老太太瞪得跟斗鸡眼一样,谁都不肯轻易松口,对于甲斐姬来说,恢复丰臣秀吉时代的权势自然是她不遗余力的奋斗目标,可对于毛珏来说,东江能获得多大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如今看起来东江兵强马壮,可毛珏真正拿得出手的部队其实才十个团外加济州岛三外镇这一万一千多人马,就算勉强把训练中的东江骑马队也算在内,也就一万四,再算上舰队那些不能战的水手,撑死了一万七,连两万都没有。

当然,要是发动整个东江,如今七八万人毛珏也拿的出来,可那是破釜沉舟拼死一击的时候不得已为之,为了丰臣家,毛珏还不至于下这么大本。

本小自然要省着花了,虽然质量出众,可数量上毕竟处于劣势,还要分心西顾,天知道皇太极什么时候心血来潮爆自己的菊花,就跟后世玩全战似得,先握住个角,一点一点往外扩,玩的是种田流,自然是毛珏的主要战斗思想了。

可丰臣家却不是这么想的,丰臣国松丸是谁?丰臣秀赖的遗腹子,丰臣秀吉的孙子,结束天下乱世,还旷古洪荒带领倭国打上半岛的丰臣家后裔,那自然是大腕了,九州岛在倭国历来也算是穷乡僻壤,以那儿为根据地,丰臣家名头都得降几分,挂上个地方诸侯的名号,既然毛珏要用丰臣国松丸的旗号来号召日本,甲斐姬看来,自然必须是丰臣家的旧都大阪城才配的上他大腕的身份,这点上她是毫不相让。

可怜两个大佬面红耳赤的,底下那些个小可是完全插不上嘴,真正的小主公国松丸似乎跟着袁崇焕读书都读傻了,面容呆滞的在那儿看着,完全不明白,千代姬也只是在甲斐姬背后握握小拳头,两个丰臣家老家臣长束家辉与木村成晴则是根本跟不上那翻译的唐语速度,想插嘴都没有根基,只能瞠目结舌。

至于毛利樱则是有点落寞的跪坐在一边,她已经由甲斐殿亲口承认不再属于丰臣家,她是毛家的家臣,自然再不能再为丰臣家开口,可对自己一出生就侍奉的丰臣家,那种复杂的情感无论如何都是挥之不去的。

不过,就在这僵持到第三天连第一步都没僵持出来情况下,一个意外的声音打破了僵持。

“这半斤八两,毛将军,甲斐嬷嬷,你们就不要争了,吵的袁某书都看不下去了!”

手中的《春秋》,扔到了一边,三天了,袁崇焕也是第一次出了声,然而,这第一句话却是把双方都惹毛了,龇牙咧嘴,毛珏是不耐烦的一句话顶了回去。

“督师才高八斗,可是术业有专攻,倭国之事,督师还是不要信口开河为好。”

“毛将军,老身倒是想听听,袁先生有何见教,别忘了之前,可是袁先生提醒您的京师之行。”

老脸禁不住一抽搐,毛珏是有些悻悻然的不做声了,袁崇焕也不客气,盘腿也坐在了桌子边上,巴掌居然直接把地图给撤了下去。

“袁某之见,就是既不要出兵什么九州,也无需直捣龙穴,夺什么大阪。”

果然,又来了!

毛珏是头疼的揉了揉脑门,接下来袁崇焕要说什么,他已经差不多猜出来了,无非身为人臣,要如何如何尽忠云云,照他的想法,毛珏就应该点起全军,明个就去找皇太极拼命去,最好拼个两败俱死,这样崇祯皇帝既不担心建奴,也不用担心辽东军阀尾大不掉了。

可这一次,毛珏再一次猜错了,看着两人的眼睛,袁崇焕很是认真的问着。

“争夺天下,争的是什么?”

“不是一城一地,争的是人心!天下气数是真的存在的,存在就存在于人心之上!”

“虽然袁某对倭国如今的情况的确不了解,可听二位这吵了三天,也算了解个大概了,丰臣家的确曾经当天下,可是那已经是十几年前了,甚至在三十年前,那个什么关原大战之后,丰臣家已经失去了号令日本的地位了,在丰臣家灭亡时候,地方诸侯都不出兵勤王,甲斐嬷嬷,就算现在重夺大阪城,又对挽回人心有着几分作用?”

这一句反问,真是问的甲斐姬目瞪口呆,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都是一个道理,毛珏说破嘴皮子她听不进去,可袁崇焕一句话,她就真的得思考半天,大概这就叫主角光环吧!

好像也有点不对。

不过难的这袁蛮子居然能向着自己说话一回,毛珏还真是意外加惊喜,趁着这太太哑火,他是得意洋洋的说着。

“就如我说的吗!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饭要一口口吃,仗要一个个打,先占据九州岛,保持了影响力,再北上徐徐图之,早晚也能拿下来。”

“那小毛将军,恐怕你一辈子也拿不下来德川家。”

毛珏又是差不点让袁崇焕这句话噎死。

您老到底哪儿伙的,各打五十大板,那要你的主意,是不是不出兵了?

“刚刚袁某说过,争天下,争的不是一城一地,而是人心!毛将军,就算你再怎么打着丰臣家的旗号,咱们明军毕竟是明军,倭人又是一向排外,这个功夫你抢占了九州岛,不说落魄了的岛津家曾经原属于西军丰臣家,那些倭国天下的诸侯也仅仅会看到丰臣家引狼入室,伙同大明一同分割了倭国的天下,倭人的排外性还超过蒙古,德川家也更有理由号召天下群雄讨伐你们。”

“小毛将军,西边还有后金,东西兼顾,你能兼顾多久?”

真是姜还是老的辣,看着袁崇焕意味深长的眼神,毛珏也是哑然。

再强悍的帝国也扛不住两面作战,东罗马帝国拜占庭的国旗还是双头鹰呢,要兼顾东西方,结果几个世纪兼顾的却是国势衰颓,不但东方的领土丢失殆尽,西方的也被打着基督教旗号的十字军蚕食一空,灭亡时候,仅仅剩下个首都拜占庭城,让人忍不住唏嘘。

远的不说,近的大明不也是在内部流寇还有外部后金的两面夹击下顾此失彼,最后轰然倒塌的?这两位还是庞然大物级别的,如今的毛珏,连拉锯的资格都没有,向东,东江绝不是集合了整个倭国二三十万武士的德川家对手,向西,皇太极要真狠下心来灭他,他也是叫苦不迭,火中取栗,夹缝中生存,其实是如今东江的真实写照,危机,从来都没有离开。

“依照袁督师之意,本将,不应该出兵倭国了!”

袁崇焕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毛珏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被说服了,开始重新考虑东江在倭国的利益,实在不行,只能是放弃丰臣家,接着过他的打劫生活,想办法削尖脑袋向北钻了。

可就在毛珏都想放弃的时候,这袁蛮子居然又是高深莫测的晃了晃脑袋。

“出兵不是不可以,可不应该主动出兵!甲斐嬷嬷所言,德川家统治残暴,对地方大名苛刻,应当有对德川家极为不满的吧?”

“一但有义士举兵,又与德川家僵持不下时候,应该会有人想到请丰臣家主持公道吧?”

“而且袁某还听闻,倭国也是有朝廷的,虽然倭国豪强如董卓曹操之累辈出,可是倭国朝廷还是在民间有着影响力与口碑的,当年曹操如何做的,不用袁某念给小毛帅听吧!”

言尽于此,这老家伙又是装逼的挪了回去,捡起他的《春秋》接着看着,可一席话听的毛珏与甲斐姬却是半天都没回过来神来。

姜还是老的辣,好一会,毛珏这才赞叹的点点头,偏过眼神,却是正好对上了甲斐姬那昏花老眼中赞许,羡慕嫉妒,占有欲的复杂眼神。

狐狸虽小,有心眼则灵,毛珏现在锻炼的,算是个小狐狸了,而能在丰臣,德川鼎革这巨变下活下来,甲斐姬也算得上老狐狸,毛珏的眼神往千代姬身上一喵,又是往袁崇焕身上扯了扯,这老狐狸顿时就是心领神会。

今个也不谈了,地图一收,毛珏是笑呵呵的一鞠躬。

“甲斐殿下,来日方长!”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二章.决战于千里,胜负于庙堂

其实袁崇焕说的并不全面,并不是所有争天下的战争全都需要争夺人心,如蒙古最伟大的征服者成吉思汗,他甚至都不需要被征服地的忠诚,胆敢阻拦在他面前的全被他杀了,最终蒙古大军先先后后据说屠杀了两亿人之多,天下都杀空了,自然不需要争夺人心了。

不过毛珏是没有那个魄力一口气干掉两千万小日本儿,就算对倭人鄙夷加仇恨,毛珏也没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更何况,他还需要倭人给他抗包造船挖石灰种粮食,那么人心还是得争夺。

别说,袁崇焕一席话也算是给他打开了一道新的窗口,亏他还是后世来的,打仗干嘛非得真刀真枪攮出血的拼个你死我活,想要搅动天下,有的是办法。

从上首村回来,管理军事后勤的苏长梅苏胖子就被毛珏给叫了来,别说这货绝对属于喝凉水都胖的类型,在倭国东跑西颠小半年,好不容易减肥成功了一小半,这才回来几天,居然又胖了回去,脸上似乎都涨的都油光发亮了,跟个皮球那样挤进了副将府来,对毛珏行礼都是特艰难才弯下了肚子,一脸难受的拜见道。

“将爷,您叫下官!”

“我说,你吃什么吃这么胖的?要我东江军都你这样的,人还以为东江是猪圈呢!算了,懒得说你,从倭国带回来的粮食,都处置好了?”

“回将爷,还没有!”

工作没完成,这货却还是笑呵呵,没办法,这是东江头一回这么富,倭国虽然也商品经济发达,可究其根本,还是个封建农业制国家,米本位,全国的大米不是聚集在大名手里,就是在幕府手里,正好不用东江去下乡抢去,打包就行了。

这一趟下来,前前后后二百多万石大米啊!一石就算一百斤,二百万石就是十万吨,两亿万斤,一人两斤多粮食,全东江啥都不用干也够吃一年了,从毛文龙建镇开始,东江也没这么富过,以往的公家粮仓根本都装不下了,还怕放坏了,几个月军饷赏金都是直接用大米折价发的,带的东江米价都跟着下滑了不少。

“目前储备起的大约五十万石左右,另有八十万石按照将爷所说,提前几个月当军饷发放到了将士手中,余下七十万石,下官打算抢在梅雨之前,建好兴龙仓,储备到那里去!”

“用不着了!你把这些粮食收拾收拾,打包上船,我已经把命令给赵参将了,这个月末运回倭国。”

“将爷说的是,小的……”

“将爷,您老说啥,运回倭国?小的没听错吧!这粮食,可是咱们拿血拼命换回来了,运会倭国,我的天啊!”

那张老脸跟还不起仗被黄世仁抢闺女的杨白劳似得,光滑的脸皮子都抽搐成了包子褶,肉疼的差不断没捂着胸口,大闺女那样两条大腿都挤在了一起,满是悲催与不解,苏长梅不可置信的惊叫道。

这话其实听的毛珏的嘴角也是肉疼的抽搐了好几下,不过他还是摆了摆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抓不到流氓!让你收拾你就收拾,哪儿那么多废话!”

“将爷,苏某是您老一手提拔起来的,苏某有今天,全拜将爷所赐,食公之禄为公分忧!今天将爷没有个说服得了苏某的理由,就算将爷杀了苏某,这粮仓也是不开的!”

真没想到,这苏胖子还是个直臣,那宽大的肩膀一张,毛珏都看不到身后的门了。可惜,毛珏是没有唐太宗早年那个胸怀,直接是一打本子砸他脑门上了。

“嘿,你小子还跟本将装铁公鸡,告诉你也行,管仲知道不!本将要行管仲之道!不动刀兵就让倭国自己乱起来,说了你也不懂!赶紧下去给老子办事去!耽误了老子的大事儿,老子把你关粮仓里饿成咸鱼!”

管仲?是谁啊?

可自己将爷解释都解释了,自己听不懂可就真怨不到别人了,看毛珏说的严肃,也真怕耽误什么大事儿,这胖子不得不妥协,悲催的答应一声,转身又是皮球那样下了楼。

迎面,还正好碰到了老熟人,文孟,看他下来,也是刚结束军务,这货上去就搂住了苏胖子的脖颈子,乐呵呵的叫嚷道。

“走,老苏,喝酒去,老子请客!”

“去去去去,当谁都跟你这么闲呢!本官可是有将爷军令在身,知道管仲之道不?”

“管仲?谁啊?”

“说了你也不懂!你喝你的,本官办差去了!”

一副智商碾压你的得意神情,浑然不管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屁事不懂,摇晃着肥嘟嘟的屁股,苏胖子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这家伙!”

老脸直抽,挠了挠头,文孟一伸手又是拎过了他的亲兵头子,大咧咧上去就问着:“你告诉老子,管仲是谁啊?很能打吗?”

“将主,您老都不知道,小人怎么知道啊?”

也是跟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的,迷糊了半天,这亲兵头子好真憋出一个主意来。

“将主,实在不行,咱去后山东江学府问问呗,那些书生们应该知道,既然是将爷的命令,过一阵或许要和这姓管的打仗也说不定,到时候将主您多知道点,没准将爷一高兴,就带咱们第一团去了呢!”

“嘿,你小子机灵啊!”

上去给他后脑勺来了个大耳光,文孟是兴奋的叫嚷着:“今个不喝酒了,牵马,老子要去东江学府!”

文孟还真是个直肠子,这头苏长梅没走多久,他的十几匹马也是奔出了铁义参将府,毛珏对教育可够重视,这儿出去,就有直道通后山,这个点了,学生们也放课了,他这一进来,还真是正好赶上他的酒友,沈光祚的侄子沈康达抱着几本书从教室里出来。

天知道文孟怎么和这个酸秀才交上朋友的,眼前一亮,这货上去就拽住了沈康达那长长的衣袖子。

“喂,秀才秀才,老子有个急事儿,你快给老子讲讲,管仲是那颗葱,很能打吗?”

“吼吼!文酒鬼,你这粗货居然还好学起来了!”

简直是一副天上掉下大象般的表情,不过好为人师是这帮酸秀才的通病,惊奇片刻,这货也是热心的一拽文孟衣袖子。

“将爷督建东江学府,连手下大将都来求学,东江,真是文风盛行之地,跟沈某来,今个不论如何,沈某也要一解文酒鬼之惑!”

本来就想个问个什么意思,还没等明白过来什么事儿,文孟这货就被沈康达给拽到他屋子里来了,咣当一声重响,《春秋》,《左传》,《竹书纪年》,一大包子沉甸甸的古籍在文孟双眼发蒙中撂到了他面前,紧接着,翻着书,这沈秀才摇头晃奶的拽起了文言文来。

“管仲者,齐相也!其才之贤,孔圣尚感而评之,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袵矣……”

灯油一点点的往下降,日头也愈发的昏暗,可是背着手,摇头晃奶的沈康达唾沫狂喷甩了快一个时辰,愣是没个歇着的模样,听的文孟是双眼发直,满面茫然,嘴角不住地抽搐着。

这管仲,好可怕啊!

…………

这头毛珏在搜肠刮肚,想着损招去搞德川家,那头,京师却是忽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六月初五,京郊,足足上百锦衣卫列队等候在那里,而且恭候在道边的,还尽是高官。

鸿胪寺少卿吴梦堰,礼部侍郎赵事卿。

这崇祯皇帝自比小太宗,自他登基以来,也的确是一改万历天启朝的懒散颓废,勤政到兢兢业业的程度,偏偏老天爷似乎就爱开这样的玩笑,万历朝没出啥大乱子,天启朝也没出啥大乱子,偏偏到这位爷手头,大乱小乱不断,就上个月,陕西流贼一举冲破山西官军包围圈,杀到河北来了,在京畿眼皮底下攻破赵州,真定,顺德,西山几个府,关外来的左良玉军败于武安,川军总兵邓杞还败死林县,加上一如既往山西陕西的大灾,山东的大水,江南的奴变,到现在,就没个好消息。

偏偏入了六月,临海的倭国居然派使团前来朝见大明,这可是太提气长脸的一件事儿了,天朝的气度哪儿来的不就是万国来朝给捧起来的吗?尤其是倭国还不同于其他属国,天启年间,曾经与大明在李氏朝鲜大战了两场,虽然大明胜了,可那场仗倭人的凶悍也给明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么一个海外强国都来朝见大明了,不正是说明陛下英明,国家“富强”吗?

得到山海关那头,辽东总兵祖大寿发来的搪报,要不是实在没钱,崇祯皇帝都想学隋炀帝那样来个彩缎缠树,酒肆吃喝不要钱了,不过他也的确是从隋炀帝那儿学到点东西,四九城从北面顺德们一直到鸿胪寺来了个清街,外省逃来的难民,什么乞丐花子,一律清走,几个门面还拿漆重新刷了一下子,好歹也弄了个金玉在外。

可惜,上到皇帝,下到这些大臣却是浑然不知,真正京师城窘迫穷困的模样,早已经在使团眼中了。

终于到了!

眺望着两位穿着绯红官服的大人物在那儿面色威严的等候在那里,本来提了一道的心,忽然在宋献策胸口又放下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戏耍报仇般的快感,想着即将在自己手里导演的一幕,这矮子快意的跟着两个比他高点有限的使节跳下马来,恭敬地一鞠躬。

“下国使节拜见天朝大人!”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三章.朝堂打脸

真是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待遇,今个受了个整齐,锦衣卫开道,朝廷大员陪同,敲锣打鼓中招摇过市,一道上,不断有京师市民好奇的对着使团指指点点,有些自号见多识广的书生也趁机显呗,把万历年间与倭人的大战以及倭国如何凶猛强大显呗了个淋漓尽致,而护卫使团的卫队显然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反倒是有点推波助澜的意思。

热热闹闹中,一行人被迎接到了珠市口附近的鸿胪寺驿站,在这儿,第一道坎儿倒是来了,入鸿胪寺之前,要先检验国书,刊合,不过毛珏得到的是真正的丰臣家,在丰臣秀赖搬到李朝王京的一堆破烂中,万历年间与大明来往的朝贡刊合多了去了,也不怕他查,甚至连当年万历皇帝册封丰臣秀吉为倭国国王,据说是被丰臣秀吉恼怒烧了的诏书与印信都是完好无损的带了来,这玩意都可以称为文物了,满是啧啧称奇,吴梦堰还把这诏书给借了出去,说是要呈给崇祯皇帝御览。

打发他们走,整个使团也是松了口气,目送着马上摇晃着的俩京官,已经把敬畏心去了不少的宋大头鄙夷的冷笑了一声,旋即回过身多着津野亲代两个使臣吩咐道。

“觐见之前一定不要露出口风来,剩下的交给本官。”

“下官遵命!”

…………

这倭国使团的到来,真仿佛一股娱乐风,占据满了街头巷尾闲谈的话题,朝廷似乎也特意多加以宣传,也好让辽事以及流民造反带来的负面压力减去点,本来宋献策还摩拳擦掌想给自己造势,不过这样一来,还免去了他的麻烦了。

六月初八,紫禁城。

这几天崇祯皇帝的心情也格外的晴朗,昨个一个小宦官打坏了御书房的砚台,他居然也没有发怒,似乎吃的东西都多了点,而且他的书房里,还多了一张倭人进献的大屏风,周皇后那儿,也送去了一张大衣镜子。

“万岁爷,今个您的气色有好了不少,昨个咱家翻阅古籍,恰好看到唐太宗皇帝御相,今个一看,万岁爷您是颇为神似啊!”

在一旁伺候着,上朝太监曹化淳那张老脸都笑的松散了下来,满是皱褶的打着拂尘,似乎心情真是不错,朱由检居然也是扭过头,笑骂着问道。

“狗奴才,给朕说说,收了这倭人多少银子?”

“哎呦,万岁爷慧眼如炬啊!那个,奴才就收了他们一小箱子金元宝,外带个珊瑚树,这使团进京已经好几天了,不知万岁爷!”

“今个就召他们上殿吧!”

“万岁爷,您英明!”

笑的真犹如一朵老菊花那样,这位崇祯朝呼风唤雨的大太监赶忙是歪了歪嘴,立马有跑腿儿的小太监溜了出去。

永乐年间算是大明最强盛的时期,那时候天南地北朝拜大明的使者,聚拢在京师的足足有上千之多,朱由检这辈子最大的期望,也就是如乃祖那样,振兴大明,在青史留个美名,这倭国来朝,无疑能为他在在史官笔下增色少,默许了曹化淳着小动作之后,他也是心情愉悦的更着朝服。

不过毕竟是崇祯帝,历史上疑心病最重的皇帝,这头趁着凌晨出殿上早朝走到了门槛,朱由检忽然又是扭过了头,皱着眉头说道。

“大伴,自壬辰之战后,这倭国与大明几十年没有来往了!忽然朝见,又奉上金银宝物甚多,他们能有何所图?”

“万岁爷圣明,我大明富有四海,物产丰富,他倭人海外穷国,壬辰之役后见识了我天朝威名,自然是如嘉靖万历年间那样恳求朝贡通商,他们那点小心思,真是瞒不过万岁爷。”

想也不想,浮沉往胳膊上一搭,这曹化淳随口答道,话语间还顺道又拍了崇祯帝一个马屁,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再没说话,朱由检是一副帝王威严模样,乘坐上了肩撵。

似乎也知道今个有大事,难得那些烦心的西北边事,江南水灾没被御史朝臣成堆成堆的那出来,山呼万岁朝见之后,仅仅当朝处理了些小事,一个来时辰,便处理过了。

这个时候,鸿胪寺少卿吴梦堰又是站出了朝班,跪拜在了中殿,老家伙六十出头了,声音却还是洪亮的很,大声洋溢着说道。

“陛下,海东之国扶桑遣使朝我大明,已有数日,化为之国心向教化,期盼目睹陛下之天颜,老臣斗胆,恳请陛下召见扶桑使臣,传达我大明之威!”

“哦?此事阁老可曾听闻?”

说着,习惯性的崇祯皇帝将视线转向了左手边上,站在文官队列最前面的,是个面容微胖,却是身材挺拔,目带神光的老头子,咋打眼看过去,这老家伙似乎随时脸上都带着一股子和煦的笑容,好像个好好先生,可只有真正相面之人,才能看出他藏在眼底的那股子狡猾。

“回陛下,老臣略有耳闻。”

“那你以为如何?”

“老臣凭圣意!”

崇祯朝,阁臣跟走马灯似得,换了五十六个,足以见崇祯用人不专,可是温体仁绝对算的上个异类,在首辅位置足足坐了八年,还把同样奸诈的够呛,靠着弹劾袁崇焕起家的周延儒给赶下了台,可见其能,在揣摩崇祯帝心思上,这人简直绝了,而且故意与群臣对抗,表现出一副孤臣的模样以取得皇帝信任,就这么几句话,这老鬼什么都没说不说,还把自己那份恭顺给表现了出来。

偏偏,皇帝还就吃这套,满意的点点头,朱由检一个眼神,曹化淳就猛地甩出了浮沉。

“陛下有令,宣扶桑使节觐见!”

“宣扶桑使节觐见!”

这回不用照着裤裆狠狠一拳,原版的尖锐太监声音在紫禁城内此起彼伏,这些天都在时刻准备着,不到片刻,津野亲代还有常陆信雄两个矮子穿着倭人的公卿大袍,小步急促的就走上了朝堂,离着多远,已经是猛然的拜了下去,五体投地,三拜九叩着,那模样,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别说,这模样,还真是取得了大明朝君臣不少的好感。

“扶桑使节扣见大明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使者平身!”

“谢陛下!”

礼节的对答过后,两人又是恭敬的束手站在一边,跟乖宝宝一样,看的崇祯帝饶有兴趣的问道。

“贵国几十年前,曾对我大明属国大动干戈,当年的丰臣家主可是气焰嚣张的很,如今,为何又朝拜于我大明?”

“回陛下,中原有典故,夜郎自大,当年老家主亦是如此,另我朝中尚有奸臣德川家康,暗地怂恿家主,这才造下了如此罪孽,请陛下恕罪,晚年老家主幡然醒悟,并接受陛下册封,如今,我丰臣家新家主继位,亦是来向陛下请封!”

说实话,到现在,倭国使团来的具体目的,大明的满朝文武还是不太明确,可这一句话之后,所有人又都兴奋了起来,大明的正统地位又回来了!

永乐年间,万国来朝,所有的外国君主,只有得到了大明的册封,才算是正统,那时候大明的一句话比几万军队都管用,就算大明封一条狗为王,那国国民也得拜见这狗王,不然的话,像安南国,三十万大军平推过去,胆敢忤逆大明的胡氏一家权臣举家被诛,安南在东南可是强国之一,都撑不过一个回合,更别说其他人了。

可再辉煌,那也是昨日黄花了,如今的大明,也就册封册封李氏朝鲜这个忠实小弟,国力衰弱下,与南洋诸国的联系早就断绝,连哪些国家被西方殖民者灭掉都不太知道,还有蒙古部落,崇祯继位时候,蒙古右翼也尚且归属于大明,可这几年,随着后金的征伐,大明九边亦是一步步暴露在外。

这个时候居然有扶桑来请册封君主,这意义可太大了,以至于头一次,崇祯皇帝毫不理智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贵家主有心了,传朕旨意,着礼部,册封扶桑国王!”

“谢陛下!”

接下来又是唱名问情,比如君主贤能问题,当然,不过是走个形式,头一次,大明王朝如此的好效率,仅仅半个早朝,国松丸这个名不见经不转,给毛珏种了两年多土豆的破落户,一跃就继承了他祖父丰臣秀吉当初不愿意要的名头,扶桑国王。

真叫宾主尽欢,册封完了,不管是大明那些文臣,还是拿着封浩的两位使臣,都是一副高兴的神色,看着下面跪着的使臣,兴头上崇祯帝又是随口问道。

“刚刚贵使提到朝有奸臣德川家康,不知贵朝可处置否,可需要朕来裁决?”

什么叫后背正痒痒,天降达克宁老太太!本来还头疼怎么提出来,这津野亲代立马是激动的跪地磕头道。

“陛下圣明,化外下臣正有此意,那德川家康老贼狼子野心,已然起兵谋反,破我丰臣家居城,逼死我旧主丰臣秀赖殿下,臣等求陛下天恩,降雷霆之怒,效安南旧例,发兵扶桑,还我朝一片朗朗乾坤!”

头一次,崇祯皇帝有了抽自己一个耳光的冲动……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四章.复杂的利益纠葛

仿安南旧历?说得好听,那时候是什么时候,永乐皇帝挥挥手就可以发动五十万大军去征讨漠北,在茫茫草原沙漠,补给线拖延有足足数千里的情况下与北元争雄,发兵三十万那是小意思,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就算境内作战,平这些农民军的军饷都快发不出来了。

别说渡海去帮着丰臣家打仗,再像万历爷那个败家子那样动员全国三分之一的机动兵力去支持陆陆连接的李氏朝鲜,如今的大明都没有那份力量了。

难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看着两个丰臣家矮子在那儿感激涕零的不停直磕头,骗贡这两个字几乎在所有的在场大明朝臣脑海中浮现出来,旋即又被他们甩甩脑袋甩了了出去。

骗贡还是好的,顶多损失点金银,这可倒好,想把朝廷往火坑里推啊!

“放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这事儿就跟野火似得马上就能把自己吞了,负责接待的鸿胪寺少卿吴梦堰是烫了屁股那样的蹦了出来,指着津野两个矮子愤怒的吼叫着。

“汝等分明是冒贡而来的骗子,镇殿武士何在?”

“吴大人,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吾等自丰臣家来,万历年间与大明刊合的通关文牒还有圣旨可是您亲自验看的,而且陛下已经刚刚册封我家少主为扶桑国主,莫非吴大人想欺君吗?”

“本官……,本官……”

听着这鬼子慢条斯理的话语,吴梦堰那张老脸先是涨得通红,旋即又是变得惨白,扑腾一下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不仅仅他的脸在抽搐,皇帝的脸也在抽搐,本来以为是自己的德行高深,威震四海,这才吸引的倭人来朝,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这圈套把自己给套了住,现在崇祯皇帝双眼冰冷的恨不得立马把两个倭人外带吴梦堰两个白痴一块拖出去杀了。

然而,就算高高在上的皇帝,有些事情也逾越不得,擅杀时臣容易,史书上黑自己一笔的污点就难以祛除了,这比杀了崇祯还让他难受,而且这样做还会惹来非议,朝臣惶惶如火般上书,他也承受不起,魏忠贤就是被他用这种方法赶下台的,崇祯太知道这滋味了。

还好,底下还有个温体仁,奸臣虽然祸国殃民,可最大的好处就是从来不让皇帝难堪,在下列,他是赶忙的走了出来,跪在朝中俯首叩拜道。

“陛下,发兵倭国也是滋事甚大,老臣认为,当请使者下殿等候,由内阁与兵部协商,拿出个决议后,再通知他上殿听宣,陛下以为如何?”

崇祯不是笨人,阴谋诡计玩多了,老家伙一撅屁股他就知道是什么屁,不过是一个拖字诀,把大事拖小,等大家把事情都忘了,再赏点银子打发两个矮子滚蛋。

只不过这次闹出的乌龙,影响是不会这么轻易散去的,老脸乌黑,崇祯帝也是无可奈何的一甩衣袖。

“准奏!”

“送扶桑使臣下殿!”

“送扶桑时臣下殿!”

又是太监尖细的声音接力棒那样传递中,津野两个矮子再一次屁颠屁颠的出了去,只不过一向勤政的崇祯皇帝,今个也没有心思再处理朝政了,眼看皇帝头疼的用手端着脑袋,也知道自己倒霉了的曹化淳赶紧悲催的扯长了嗓子。

“退朝!!!”

…………

政治永远不是个片面东西,一件政治事件很有可能牵扯到一堆毫不相干东西,甚至足以导致整个政治势力的覆灭。

温体仁号称不党,可他实际上是浙党领袖之一,不巧,吴梦堰也是浙党的!

“首辅大人救命啊!”

全然没有了朝中重臣的派头,这吴大人跪在前厅中缩成一团,哆嗦的就像个发了瘟的病鸡那样,不住地磕着头,下了午朝,他就蹲在了温体仁的门口,不知道给门房塞了多少个门包,直到现在才见得上,此时他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样,一把鼻涕一把泪,这没骨头的文人狗一样对着温体仁伸着双手。

不过,不是什么狗都养,尤其是这给主人惹麻烦的疯狗,温体仁就明显不想要了,实在是怕他在府门口给自己惹麻烦,这才放他进来,从书房中走出,他是不耐烦一般的甩着衣袖。

“吴大人自重!汝身为朝廷命官,这般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要是外人看到了,还以为老夫如何!朝廷之事自有御史台去处理,老夫倦了,吴大人要是没事,请回吧!”

几个家仆架着他胳膊,拖着就往外走,被拉扯的吴梦堰是面如死灰,官场的潜规则,做到他这个位置如何不懂,温体仁这是要彻底放弃他了,甚至直接把他扔到御史台去,以撇清自己。

打发走了吴梦堰,温体仁又是烦躁的坐在躺椅上,那头的老仆人在一旁躬着腰抱着拳,还不住地禀告着。

“老爷,罗晓义,姚希孟几个杀才一下了朝,就又聚会在了晓月阁,还有王永光几个也是去了茶水胡同,今天的事,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要是来的容易,老夫倒还是奇了怪了,这些杀才视老夫为眼中钉,要是不在这个痛脚上叨叨老夫几句,哪儿是他们的性格?”

老脸隐与黑暗内,说话间温体仁的脸亦是犹如吸血鬼那样狰狞,满是不屑,他又是冷哼起来。

“不过就凭着这个,想要搬倒老夫,他们还嫩了点!”

“老李,你去…………”

一个个阴谋计划也自温体仁口中缓缓倒出,听的几个帮凶管家人物不住地点头,可就在要实施之前,门外又是进来了个下人,急促的在门口禀告着。

“老爷,后门来了个矮子,扣门求见!”

“不见!”

一提到矮子,温体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倭人使团,他是立马没好气儿的一挥手,不过那下人却没走,反而是为难的从怀里打开了盒子。

“可是老爷,那人还呈上了件宝物!说老爷您一定会见他的!”

“北洋镜!”

珠光宝气装饰的镜子刚一露出来,立马就将明亮的月光倒映进了屋子里,毛珏这镜子还真出名,一年才两面,送到江南每每都会引起富豪商贾的疯狂争夺,朝中不是没有大臣眼红,向东江索要,可毛珏什么性格,你丫的暗地里说着老子坏话,扣着老子军饷,还想管老子要好处?哪儿美?除了当做聘礼赠予陈家的,还有如今的登莱巡抚余大成手里有,还真没有那个王公贵族拥有过,就算福王,据说都是花费了十万两白银,这才从江南淘弄回去了一面。

镜子都是次要的,做重要的还是身份,看着这东西,温体仁是禁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

“东江毛珏,那小子的人?”

“也罢,事情是他们东江惹出来的!现在估计这些人也不好过,叫他进来!”

那仆人放下镜子刚要走,在背后,温体仁却又是急切的猛地一举巴掌。

“他不是身材矮小吗?让他从花园的狗洞钻进来,你在后面盯梢,切记,千万别让人看见!”

“小的明白!”

会意的一点头,那仆人步伐仓促,屁颠屁颠的出了门。

没过多一会,脑袋上还顶着个草根的宋献策悲催的进了正堂,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他还把温体仁这老王八骂的狗血喷头的,钻狗洞,真亏他老王八蛋能想出来。

可惜,形势比人强,到了地方,见到温老王八,他还是不得不扑腾一下跪了下去。

“卑职东江铁义副将麾下赞画宋康年,拜见首辅大学士!”

“你们东江干的好事!”

这宋献策才刚刚报个名,想不到温体仁就是一顿噼里啪啦,劈头盖脸骂了过来。

“饭桶!猪!粗鄙之人,不为人子的废物!朝廷何等的多事之秋!这等骗贡倭人,不体察清楚,就向朝廷递来,惹得龙颜震怒!他毛文龙担当得起吗?”

崇祯皇帝何等记仇,这事儿,负责接待的吴梦堰两个肯定没有好下场,可把人送来的东江,也必定受到牵连,只不过如今朝廷对武人的处罚十分慎重,依照如今东江兵多将广的地位,顶多的削职罚俸,再狠点有机会就调去与流贼消耗,不像文人,直接就是丢官去职流放甚至一命呜呼。

武人地位低下倒也不是没有好处,没有多少文官愿意自降身份与他们死磕到底,这捞东江倒是比捞吴梦堰简单不少,上去就是一顿大骂,一方面,温体仁也真是这个气啊!另一方面,他也是夸大事实,向东江卖个好!

毕竟毛珏桀骜之名和他辽东双星的善战之名可是一同名扬在大明的,天知道哪天,自己或者心腹就得督师剿匪,虽然朝廷明文规定,文臣不得结交地方武臣大员,可内阁大佬们也是尽量这些藩镇打好关系。

就在宋献策还迷糊中,骂了半天的温体仁最后来了个板子高高举起,却是轻轻落下。

“东西你拿回去,东江的事儿,老夫想办法代为斡旋,不过回去让你家副将日后办事带个脑子!下去吧!”

这宋献策就有点傻眼了,老子还一句话没说呢!挨了顿骂,就想打发老子滚蛋了?那怎么行?

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了,这头温体仁端起了茶杯,那头他干脆又是一叩首。

“首辅大人,我家将军,想恳请首辅,推动朝廷发兵倭国这事儿!”

噗……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五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今天真是宋献策活该倒霉,刚钻了回狗洞,这一口热茶又是喷到了他脑门上,烫的这货直咧嘴,还不敢动弹。

惊愕的看着他这个大头儿子,足足愣了一会,温体仁才愕然的问道。

“汝家将军,可是与谁有仇?”

“回首辅大人,我家将军与世无争,没与何人结怨!”

“那他为何要推动这事儿,发兵倭国?”

这年头,是个将军就不愿意打仗,更别说千里迢迢远征倭国了,老家伙警惕的眯着眼睛,坐回了太师椅上,死死的盯着宋献策那个大脑袋。

当然是为了去发财!强银抢粮抢花姑娘!不过这可不能和温体仁说,来之前,游说朝廷大员的说辞东江就已经想了一大堆,这儿宋献策立马是苦下了一张脸,一拜说道。

“首辅大人,如要是出兵倭国,不发动江南舟山的话,东江是不是首屈一指?”

“然也!”

“一但发兵倭国,东江是不是不需要再协同辽东镇,进击后金建奴了?”

一句话,温体仁这老狐狸就琢磨过来味儿了。他可是首辅大学士,大凌河之战战果如何,朝廷兵部是一个消息,他打听到的可是另一个版本,这一战首功的祖大寿屁事儿没干,完全是东江小将毛珏一个人闯出来的,人家拼上性命,犒赏却没有,当初他还直嘀咕,朝廷如此用人,早晚得惹得人心寒,这头东江就找上门来了。

他这是找个由头,把自己从与建奴的大战中抽身出来。

不仅仅如此,这两年流寇正烈,都打到河北来了,朝廷兵部也不断在计划,调关外兵入关平贼,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左良玉几部就是先遣,如果东江作为讨伐军,出征倭国了,调兵这事儿,自然也和他毛珏没关系了。

不过,倭国是那么好打的吗?万历朝鲜战争,朝廷先后两次出兵十七万多,耗费饷银两三千万两,张居正积累的那点家底儿几乎全被这场战争败光了,他毛珏区区一镇,才几万人马,也敢去捅那个马蜂窝?

毛珏选宋献策,就是因为他太会忽悠人了,换句话说,是揣摩人心的高手,看温体仁神色,他是立马就猜了出来他什么心思,笑着说道。

“首辅大人,看他丰臣家好大名号,其实早就破落了,早在十几年前,让这个德川家造反成功,几乎举族屠灭,我家将爷也是在李朝王京时候,偶尔才捡到这么个破落户!”

“根本用不到大动干戈,只要在倭国外海占据两个破岛,他这丧家之犬就满足了,而且大海凶险,那位大人愿意到那儿督战,军功还不是随便写,顺道,那个东江镇窘迫已久,还能向朝廷轻点赏银!”

似乎略有点不好意思那样,宋大头贼眉鼠眼的点着大脑瓜子。

别说,这一席话还真让温老狐狸佩服了,感情儿这东江傻小子也不是没脑子,相反,他是个人精啊!趋利避害,这小子想的比他爹毛文龙都精明,骗贡骗到朝廷头上了,胆子也够大的!

不过这小子派人来找自己帮忙,还合盘托出在自己这儿,就是想要摆在他温体仁名下,给主人带来麻烦的疯狗,温体仁不想要,可这能叼回金子的忠犬,却是来者不拒,看着宋献策这陪笑,崇祯朝第一大奸臣禁不住眯起了老眼来,好半晌,这才打着官腔哼哼道。

“这辽东苦寒,朝廷处置不公,本相也是略有耳闻,不过为人臣子,本分还是向陛下尽忠啊!”

“首辅大人教训的极是!”

把这事儿办成,你就算说你是毛文龙他爹,毛珏他大表哥,宋献策也是乐呵呵的点着头,尤其是这本分两个字,已经暗示了不少东西,听的他忙不迭的直扣脑袋,见这货如此上道,温老奸臣也是露出了点喜色,笑着挥了挥手。

“老夫倦了,你下去吧!”

“卑职遵命。”

到最后,温体仁也没给出个具体话来,可来之前,在京师办了不知道多少事儿的文伯早就提点清楚,这帮文人就这毛病,只要他没断然拒绝,还跟你拽词儿,那么事情就是十之八九了,也没细问,这宋献策是行完礼,转身就走。

不过这功夫,那个送他进来的下人,却是赶紧在温体仁耳边询问道。

“老爷,还走狗洞吗?”

这还真是个问题,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那明晃晃的镜子,老温忽然是一拨楞脑袋。

“这次走正门!让温管家亲自送他出去,然后给老爷我备车,把那东西装上,赶在皇宫落锁之前,老爷我要赶紧进宫面圣!”

“小的遵命!”

“对了,马上来人,快马把吴梦堰那个蠢材给追回来!”

要是一场举国大战,大明朝折腾不起,可要是东江小打小闹,朝廷又花不了几两银子,还能争到面子,那么这件事就是好事儿了,形式不同了,吴梦堰这颗棋子就还有用,自然不能平白丢掉,而且这事儿要是办好了,还能给那几个眼中钉好好一顿排头吃吃,老家伙眼珠子一轱辘,就是奸计上了心头。

在他的吆喝声中,温府顿时乱成一团。

…………

半个时辰后,紫禁城,东暖阁。

说是勤政皇帝,可也得看心情,今个回去了,崇祯是一本折子没看,气恼的到田妃那儿听了半天曲子,这才心情舒畅了点,刚回寝宫,这温体仁又是大半夜的找上了门来,朱由检还真是一肚子奇怪,问安之后,愕然的问道。

“温阁老大半夜的入宫,可是有什么紧急事物?”

“万岁爷!臣有罪!”

扑腾一下,这老家伙也是把脑袋磕在了地上,刚刚宋献策送来的镜子,被他双手给托了上来。

“刚刚东江毛珏派人来老夫府上,恳请老夫救命,还赠老夫北洋镜一面,老夫特来谢罪!”

多大点事儿!现在崇祯皇帝都看开了,水至清则无鱼吗!早上曹化淳都敢揭自己的底儿,受贿多少,温体仁算得上宰相了,收一面镜子也没啥大不了的,况且这老家伙直接来跟自己自首,更是让崇祯觉得这老家伙是自己人,禁不住笑着挥了挥手。

“那东江毛珏也是有心了,一面镜子而已,爱卿……”

只不过眼神落在镜子上,崇祯的眼睛又挪不开了,这玩意和倭国使节进献的倭镜一模一样,而且装饰似乎更加华丽,唯一的那一面已经给了周皇后,晚上田妃还和自己酸溜溜的说了几句,这又一面又送到了自己面前来。

温体仁什么人,人精是也!虽然他也很想要镜子,可身外之物哪儿能与皇帝的赏识相提并论,并且毛珏愿意拜在自己门下,以后还怕没有镜子?他是立马双手把箱子奉上,义正言辞的说道。

“陛下,此等脏物自当为国库收没,老臣是绝不敢再碰!”

“好,爱卿所言甚是,王大伴,派人没入内库吧!”

“老奴遵旨!”

王承恩是屁颠屁颠把镜子箱子给接了过去,收入内库?还不是收到皇帝手里。温体仁这也算是绝了,向堂堂大明皇帝行贿,不过足以载入史册的是,朱由检还真收了。

收了好处,皇帝的脸色似乎都好看了不少,知道温体仁这连夜来,肯定不是一个镜子那么简单,又是带着笑容问道。

“爱卿,那毛家,所求何事?让爱卿如此着急的连夜进宫?”

“回陛下,那毛家自己也不知道几个倭人居然是骗贡来的,妄图接住我大明之力,来帮他争夺一家之权,他派人来找老夫,想要老夫为毛家疏通,勿要论罪!”

“呵,他毛家还真是有心!”

提起这个,朱由检就是牙根直痒痒,天大的难堪啊!自他登基以来,头一次遇上,始作俑者就是毛珏。

不过,东西收了,温体仁难得开一回口,这个面子还是要给首辅的,况且崇祯心里更恨的还是吴梦堰两个,武将不会办事儿,情有可原,他们是粗鄙武夫,你们文人还不会办事吗?冷哼一声,皇帝还是软了口。

“派人宣旨呵斥一番也就罢了。”

“陛下,老臣以为不可!”

“哦?”

崇祯还真是奇怪了,老家伙大半夜的进宫,还把东西献给了自己,不是为了毛家说情,还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个,温体仁的脸色却是立马化成了公鸡中的战斗机,气宇轩昂的磕着头。

“陛下,今日早朝,已然金口玉言晋封那丰臣国松丸为扶桑国主,丰臣家既为大明的藩属,藩属既有乱臣贼子犯上而宗主不管,大明来日还如何震慑天下万国,岂不是人人都敢以下犯上了?”

“可如今朝廷困难,缺银缺饷,如当年壬辰之战那样倾国出动不现实,而且这事儿是东江毛家惹出来的,他不耽这个责谁担?老臣以为,既然如此,朝廷可下严旨,以登莱道巡抚余大成为督师,督东江军出征讨倭国,一应饷银,以登莱道支应。”

“这样一来,朝廷的面子保住了,对东江的惩罚也做到了,不管战果如何,群臣必定赞许陛下为贤明之君,两全其美,陛下以为如何?”

别说,中国语言真叫个博大精深,同一件事儿,让宋献策一说,是东江逃避战争,好处大大的,到了温体仁嘴里,又变成了让东江拼死拼活,坏处大大的。更重要的是还挽回了朝廷的颜面!

他这大义凛然的模样,听的崇祯皇帝还真是感动莫名,举国上下,只有这温阁老大半夜的,还在挂念他的颜面,头一次,疑心病重的朱由检连圈子都不绕了,直接点了点头。

“阁老此言有理!明日早朝,阁老当当庭提出!让群臣议论!”

这和官场的潜规则差不多,没拒绝,就是八九不离十了,温体仁也是心头大喜,这样一来,吴梦堰两个党羽保住了不说,他在朝中也将更有人望,更重要的是,趁机又能教训罗晓义,姚希孟一帮子眼中钉东林党清流一顿,一举三得!

眼神中带着阴笑,老家伙是重重一磕头。

“臣遵旨!”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六章.倾轧

政治有时候就这这么他娘的不公平,你还在摩拳擦掌准备上时候,孰不知道自己已经输了,更可怕的因为不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还在那儿硬着头皮往上上。

罗晓义,姚希孟几个虽然是东林党,可他们和钱谦益,阮大铖这样老狐狸还不一样,钱谦益落难时候,能向太监曹化淳求救,他们算得上真正的愣头青清流,岂肯与阉人同流合污,京师对于他们,是真的消息一抹黑。

于是乎,日余之后的大朝会,这才刚刚召开,姚希孟已经像是冲锋陷阵的炮灰御史那样,第一个跳出来,愤怒的高举着奏折猛地跪到了中庭,指着那头的鸿胪寺少卿吴梦堰咆哮起来。

“微臣姚希孟,弹劾鸿胪寺玩忽职守,好大喜功,引狼入室!想我大明天朝,居然被几个破落子弟蒙蔽,竟然还得以朝见天颜,妄图蒙骗我大明之力,争夺其一家权势!陷陛下于尴尬之地,此撩真乃罪该万死!”

“臣斗胆,恳请陛下拿下此撩,交由御史台议处!”

别看这人说的慷慨激昂,这算是大明党争的一个标准套路了,先拿下这些马前卒,交由审问,然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接着他,就能把讨厌的对方政治领袖咬进来,温体仁之所以得宠于崇祯,全赖于他号称不党,让讨厌党争的崇祯皇帝颇为器重,历史上,温体仁倒霉也是源于崇祯皇帝惊愕的一句话,体仁有党,只要能将温体仁咬在朋党之间,他就完了!

昨个崇祯皇帝是何等愤怒,大家是有目共睹,看向吴梦堰的眼神中,甚至他都带了一股子得意的杀气,格外提到了崇祯的尴尬更是煽风点火,他仿佛已经看到皇帝愤怒的眼神,以及群臣群起而攻之的锋芒。

不过,群起而攻之的确是有,他们这样自诩为清流的御史言官小官还有不少,跟着姚希孟就站了出来,归在中堂磕头弹劾,异口同声讨伐者吴梦堰两个,然而,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却是出乎意外的平静,一丝喜怒之色都没有露出,皇帝的脸色是群臣的风向标,再看着首辅大学士温体仁那怡然自得的神色,心头迟疑,真正有分量的重臣一个个止住了脚步,一个跟进的都没有。

让这群少詹事之类的小官咆哮了许久,左都御史倪元璐这才硬着头皮站出来,大声的呵斥着。

“放肆!此乃朝堂,岂容汝等咆哮喧闹!速速熄声,负责,值殿武士何在?”

这群臣一起跪地撅屁股的确是可怕,皇帝也不得不退避,可是这等情况,干打雷不下雨,还没人搭理,不少盲从的小官还真是心里发虚的闭上了嘴,后面的,居然有人偷偷退了回去,不过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罗晓义依旧愤怒的指着吴梦堰,咆哮着说道。

“请陛下治此獠之罪!”

“吴梦堰,说说吧!都弹劾你,你可认罪?”

这时候,崇祯皇帝的话语这才响了起来,没有意料中的愤怒,反倒是有点懒洋洋的感觉,让揣摩皇帝心思的重臣们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更加萎靡不前。

昨个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差点被送御史台自首去,可被追回来,在宫门附近得到了温相爷的提点,现在的吴梦堰可是心头底气十足,腰杆儿遛直,理直气壮,他也是出了朝班跪在中堂,也是重重的一磕头。

“陛下,姚大人的弹劾,纯属诬陷,臣无罪可认!”

“厚颜无耻,如果不是汝办事不力,能被那丰臣家破落子弟混上朝堂,骗取陛下册封能讲我大明拖入此进退失据之境否?”

姚希孟气的是头发差点没立了起来,谁知道直起腰看着他,吴梦堰理直气壮的又是一拍胸脯。

“姚大人,那丰臣家使臣的确是大行皇帝册封扶桑国主可否?扶桑自认藩属,我大明的确当接纳可否?属国有难,宗主当施以援手可否?永乐,嘉靖,万历朝皆有先例,怎么到姚大人这儿,反倒成了吴某的过失,你这是在说陛下不是天下共主吗?”

这帽子扣的可就大了,姚希孟一时间都被噎的哑火了,可这时候,罗晓义是终于情急冲昏了头脑,愤怒的在旁边举起了奏折。

“陛下,如今我朝内忧外患,外有建奴制约辽东,内有流贼甚至已经兵临大名府,军士缺饷少衣,苦于诸边,百姓流离失所,饿殍于道,他吴梦堰不思朝廷之困,尚且好大喜功,为朝廷惹事上身,岂能无罪?”

“请陛下拿下次獠!”

一直是风平浪静的崇祯皇帝脸色,在这儿是终于阴了下来。

昨个要是没有对策,他能恨死了吴梦堰,可今个,温体仁已经献上小打之计,对于吴梦堰两个,他已经不在乎了,甚至能争下这个干涉倭国的面子,还挺满足皇帝虚荣心的。

偏偏,这罗晓义来了个揭短,把皇帝不想提起,那些伤面子的底儿全给揭了出来,他不遭人恨,谁遭人恨?

不过崇祯什么身份,就算是愤怒之极,他也不能站出来和罗晓义对撕,这时候,就轮到陛下的忠实马仔,大学士温体仁登场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面上,温体仁却是满是愤慨的模样,跪出朝班。

“罗晓义,放肆!吾皇乃圣明之主如今海内承平,流贼东虏不过藓芥之疾,朝廷旋平之乱,无伤大雅而已,汝在这儿胡言乱语,诽谤陛下,乱我朝心,汝是何居心?”

能当上官没有缺心眼的,这一句骂,冷不丁让罗晓义回过神来,看着皇帝已经阴如下雨的脸色,他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赶忙是磕头谢罪。

“臣语出无心,胡言乱语,请陛下恕罪!”

不过此时骑虎难下,他还是指着吴梦堰弹劾道。

“可此时国事艰难,实在不宜多惹事端,吴梦堰此人不为国分忧,尚且徒生是非,臣请陛下治罪此人!”

“臣请陛下治罪此人!”

跟着,又是一群官员跪地磕头,可这一次,声势更小于上次,居然连人数都少了一小半,不知道多少人偷偷溜了回去。

“倪大人,你以为如何?”

皇帝,惜字如金!短短一句话落下来,又让这左都御史感觉自己坐在了火盆上,不得已跟着站出朝班,跪在了地上,倪元璐这老家伙却是耍起了滑头来。

“陛下,如要发兵倭国,当抽何镇之兵,饷从何来?”

这个问题够实际,直接把刚刚的难题,谁对谁错给遮掩了过去,不至于当场站队,而且还暗地里偏向了清流一边,如果朝廷没有办法,再让皇帝陷入尴尬,那么吴梦堰还是得倒霉,皇帝一发怒,什么理都是没离理,这就是封建社会!

“陛下,倭国使节由东江镇互送而来,自然当抽东江之兵,渡海入扶桑,至于饷银,陛下德高望重,威震四海,倭人无不仰慕景从,再加上丰臣家统治扶桑已久,身负人望,必定旗帜所到之处,倭人赢粮景从,所需兵马不多,三千即可!这笔军饷,户部还拿不出来吗?”

什么位置的人说什么位置的话,这戏站出来的是兵科给事中高捷,也是温体仁的党羽之一,慢悠悠的就给出了主意。

不过这个建议一出,差不点让半个朝廷的人笑掉大牙,三千人马?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要是三千人马能解决问题,先朝何至于发动十七万大军,耗费军饷数千万两银子,这才是招架住倭人在李氏朝鲜的攻势,没有全歼他们的能力,还是丰臣秀吉死了,这才将驻朝倭兵全部招了回国。三千人马,自取其辱吗?

况且东江毛珏以跋扈出名,把这个担子丢给他,他不炸了才怪!到时候逼得东江万一反复于后金大明之间,辽东侧翼丢失,又是一场大祸,谁负担的起责任?

东江上已经倒了一个袁崇焕了!

想着,姚希孟还把眼神撇向了一旁的陈赞中,大家都知道,毛珏是他孙女婿,这屎盆子扣给他,您这老丈人该站出来说话了吧?

然而,令他失望加无语的是,陈赞中跟没睡醒似得,在那儿一窝,根本没有吱声的意思,急得姚希孟真想上去给他一脚。

你女婿!

半晌,朝廷诡异的连个吱声的都没有,这儿,皇帝的裁决作用是终于发挥了出来,见没人反对,崇祯皇帝是大手一挥。

“既然如此,首辅酌兵部,议出互送扶桑国主归国事宜吧!”

罗晓义两个又是想吐血,反驳的机会都浪费掉了刚刚议论时候不出声,现在皇帝下决定了,再反驳,不是打皇帝脸吗?在温体仁的笑容中,悻悻然,带着些许跟随者,两人退回了朝班中。

看着鸦雀无声的身后,温体仁的脸上,那笑容是愈发的深厚了起来,别看这次似乎谁都没丢职掉脑袋什么的,可群臣就是个势利眼,他两个自诩清流吃瘪谁都看在眼里,他们形成的这股子势力,今个就得散去,而且罗晓义还说了禁忌的话,惹得皇帝不高兴了,想要收拾他,过不了多久他就得拖官服挪屁股,这一次,他温体仁才是大获全胜。

今个的大朝会也格外的短,这事儿一过,谁还有心事讨论别的事儿,管他什么军情如火,都往后压吧!积重难返在此时的大明朝展现的淋漓尽致,上到皇帝,下到群臣,无不是醉心于权谋斗争,谁管他江山烽火熊熊?

在曹化淳尖锐的退朝声中,温体仁是得意的迈步出了殿门。

可这件事情的震荡波远不止如此,朝廷不过是博弈的开始,围绕户部礼部如何互送丰臣使团,那些清流可不管毛珏要是没有军饷,出倭失败,大明朝损失如何!反正他们看来,就是不能让温体仁得势,在户部拨给的军饷粮秣器械上,姚希孟这些东林党又是想尽办法,克扣拖延。

可这一事儿,又把另一支政治势力给拖入其中,宦官!其中代表曹化淳可是拍着胸脯儿,告诉崇祯皇帝,他收了倭人一箱子金元宝,如果倭人这件事情倒向了清流,他可就也得跟着吃瓜落!再加上这事儿牵扯着温体仁自己,他更是不能让征倭这事儿断了捻儿。

于是乎,六月份的京师户部,简直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两三波上官御史无比勤劳的巡视着大仓,一个个无比的挑肥拣瘦,这个把仓管叫来,一同批判,粮食拿多了,兵器拿的太新,也不知道给朝廷省省云云,这头才换上陈亮,破刀,那头又有御史来,劈头盖脸臭骂,让将士寒心,你们担待的起吗?逼得那些仓库小吏,又是不得不赶紧把东西换回来。

更吓人的还是宦官,宫里来的爷爷,动不动就禀告皇上他老人家,抄你满门云云,多加东西不说,还得给这些公公们孝敬,本来三千人马的饷银军粮,十来天就准备妥当了,可这一来一回的博弈,仓管吓心脏病一个,辞官两个,逃跑了仨,六月份一直拖到八月份,还是没出的了京师。

而且这压力还落到了东江这头,宋献策还在京师等着圣旨回去,毛珏桌子上,却是已经先多了一大堆这个大人,那位清流的御史手书。

“哼哼,还真看的起我!”

通篇让毛珏抗旨拖着,兵变都行,他姚希孟在京师为他击鼓鸣冤,抗议温体仁这胡思乱命,结果信封连个署名都没有,字里行间更是连自己名字提都没提,要是再腹黑点,毛珏甚至怀疑,这书信都不是姚希孟自己写的,而是找人捉刀代笔,自己一闹起来,那头温体仁吃瘪,毛珏倒霉,跟他姚希孟屁关系都没有。

说不定到时候讨伐东江,他还得成急先锋,恩,出嘴那种。

看完这篇信,毛珏还真是想笑,难怪大明朝到了后期,愿意忠于王朝的武将少的跟大熊猫似得,南明江北四镇,就一个黄得功还算是半忠,剩余三人根本不鸟朝廷,这帮文臣玩的太过了,都把他们武将当傻子,当枪使,都想着自己捞好处。

哪儿有那么多便宜?

“将爷,毛利藩有消息了,那训练的游隼真把信带过海了!呃,将爷什么事儿这么好笑啊?”

兴致冲冲的带着信封进门,可旋即阿德蕾娜又是惊奇的问道,问的毛珏却是轻轻摇摇头。

“没什么,几个自以为是的小丑而已!”

说着,桌子上的一摞未拆开信封外加姚希孟一封信,被他随手扔进了桌子边上的火盆里。

火,呼的一下腾了起来……

今个去看环太平洋了,回来太晚,抱歉抱歉……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七章.武士们的腰包

毛利藩,周防国萩城。

八月间,又到了收获的集结,乡野间的农人辛勤了一年多,辛苦汗水化成的稻米,几乎全部都汇聚向了这里,几乎与此同时,武士们也是赶集那样汇聚到了藩厅,这里,纷纷领取他们的禄米。

可惜,自关原大战之后,这本来是高高兴兴的一天,就从来没个好时候,而这一年,似乎却是格外的令人深沉愤怒的。

“什么?又降了!去年就降了!今年还要降?而且也降的太狠了吧?”

“八嘎!你们这些给奴才做奴才的奴才,是不是欺负我们武士家?”

然而,混乱的喧嚣中,那些个米店扎差却是很不屑都的向外赶苍蝇那样挥着衣袖。

“今年稻米丰收,米价下降,就这个行市,你们爱换不换!”

“八嘎,苦奴压路!”

气愤的眼睛都红了,一个满面虬髯,身材高大,足足有一米六的武士甚至暴怒的要拔刀子,慌得其余武士不得不赶紧按住他,把他硬给拽了回来,一阵阵八嘎的叫嚷声中,这些武士纷乱的又散了开。

屁事儿也没有,看着狼狈而去的武士们,米粮扎差的小胡子不屑的向上一扬,鄙夷的哼哼着。

“一三武士!”

说是士农工商,其实在倭国,武士的地位也很尴尬,上级武士与谱代家臣还好,他们有知行地,属于大地主,统治阶级,可人数最多的下级武士足轻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全部收入来源,是领取幕府或者自己家大名发放的扶持米。

不过大米又不能当钱花,活着也不能光吃米,况且武士装逼的刀子,批的盔甲装备也得要钱,处置禄米,幕府又有着一种专门的商人,扎差!幕府或者大名下发的禄米直接让扎差去发放,武士想把米换成银钱也是直接从扎差这儿兑换,这就是米本位经济,大米充做一般等价物。

可乱世荒年还好,吃上大米是武士令人羡慕嫉妒的特权,可是到了太平年景,却不是啥好处了,随着社会的安稳,粮食产量的提高,米价自然有所下落,而其他商品物价又跟着上调,那么武士的生活质量,自然而然的就跟着下降,而且武士还是世袭,又不能跑去耕种,经商,那是犯法的,甚至还要被判剖腹,一些武士穷困中不得不以明年的禄米向扎差借贷,可每年差不多四分之一顿饿了利息,也没什么额外收入的武士根本没有能力偿还,只能是一年一年的利滚利,许多武士穷的除了两把刀,就一块大石头了,冷了就举举石头取暖,饿了就把石头压在肚子上垫饥。

同样是铁杆庄稼,八旗旗人领的是硬通货银子,可也有破落八旗,米本位下的武士生活过得还更差一筹。

就算武士生活过得如此,整个江户时代三四十万武士中,也没有比毛利家武士过得更差的了。

还得追溯到关原大战,虽然关原大战是石田三成这些文官主导的,可西军总大将却是五大老之一的毛利辉元,毛利家家督,说实话,关原大战真不是一边倒的力量倾轧,相反,作为东军其实还拥有很大优势,据说明治维新时候,为天皇训练新军的德国教官看过关原阵图之后,曾经断定西军必胜,得知石田三成这个这个失败者之后还格外的愕然。

毛利家也把宝压在了这上面,一但德川家康败北,毛利家将踩着德川的尸骸飞黄腾达。

可在这儿,毛利家却犯了个经典的三国时期袁绍毛病,干大事儿不肯下本了,在井伊直政,福岛正则等队全面杀入西军军阵,小西行长,宇喜多家陷入苦战之后,坐看,而且毛利家著名的毛利两川吉川广家还与德川家暗通曲款,在得到德川家保证领地,并且增封九州的承诺下故意阻挠进兵,待到毛利两川的另一川小早川秀秋叛变时候,西军已经是败局已定。

不过这儿毛利家算是被德川家耍了,关原大战落下帷幕,德川家的霸业已经势不可挡,增封?吉川广家满心欢喜的等待中,等来的却是对毛利家的全面惩处,大规模减封,最强时候占据七国的毛利家被削减的就剩下周防长门两国三十六点五万石,家臣藩属士还是那么对,封地石高却减少了足足一多半,从此,毛利家长州藩的财政直到幕末都没翻过身来。

主公穷,发的俸禄本来就少,再被这些扎差哄降米价,毛利武士每年的银钱少到多少,可想而知。

由此,毛利家对德川家之恨,甚至据说每年新年朝贺,藩士们第一句话都是郑重问道。

“主公,可以(倒幕)了吗?”

黑田家是老狐狸,挑起他们对幕府动手,让丰臣家,也就是毛珏在后头捡桃子,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儿!前田家虽然在毛珏手里有把柄,可前田家与德川家的关系太密切了,这次前田家又被毛珏打残,如果挑动前田家去翻盘德川,藩士倒戈,加上地理位置距离幕府太近,估计战争将是一边倒的情况,白折一枚好棋。

穷且恨!如今和毛珏还没联系,这毛利家自然成了毛珏下黑手的目标,这头扎差们的藏宿店铺,武士才刚刚散去,那一头,一个阴冷的三角眼睛却是挑起了一股子得意的笑容来。

重新戴上斗笠,忍者头目井上藤太郎又是迅速隐匿在了黑夜中。

这禄米发放反倒是成为了毛利家一个尖锐的矛盾点,接下来两天,元保,长府,三间,柳田,一系列的毛利藩领下大小城镇都发生了武士骚动的,有的武士甚至暴怒的冲入了扎差的藏宿之中,点了粮仓,抢了银钱,此时的毛利藩藩主毛利元就才处置完九州之战,正是在江户城值藩,得知领国暴动的消息,不得不赶紧向幕府请辞,急促的返回藩中去处置藩务。

不过历史注定,这个秋天毛利家过得是舒心不了。

八月二十五,轻装简行的一只队伍急促的,行进在倭国那泥泞破败的官道上,六十几个穿着红色盔甲的赤备骑兵疲惫的左顾右盼着,身后大约四五百多人的武士队伍亦是扛着枪慵懒的走着,自江户出发,这些兵马连续走了上千公里,早已经精疲力竭了。

还真叫破屋偏逢连夜雨,秋风萧瑟中,一场秋雨不期而至,更为天边蒙上了阴暗,烦人的雨点中,更是一幕惊雷落下,震得抬轿子的轿夫都是剧烈的一颤。

咯吱一声,那轿子的小门被拉开,一个梳着公卿长发,戴着高帽,有点像阴阳师安倍晴明的中年男人禁不住探出头去,向着天边张望了一眼,旋即扭头问着从人。

“到岩流了吧?”

“回主公,到了!”

浓密的雨幕明显让这中年人颇为心惊,眉头挑了挑,他又是挥了挥手,对从人吩咐道。

“派人去告诉毛利家督,济川广政就不与他同路走下去,先回藩了!”

“遵命,主公!”

帽子底下,那从人急促的跑了过去,片刻之后,却又是愤怒的回转了过来。

“主公,毛利家的人并无理睬,直接走了!”

这话让吉川广政的脸上也是流露出一股子怒色,旋即却又是长长叹了口气。

“算了,我们走!”

“哈依!”

本来并列而行的两个藩主分道扬镳,让这队伍又是松散了几分,走在雨夜中的步伐,也是更为的缓慢。

惊雷一个接着一个,雨水顺着斗笠噼里啪啦的流塘下,闻着秋雨中浓郁的土腥味,井上藤太郎禁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其实不是长崎人,祖上出身伊贺,算起来他是根正苗红的忍者后裔了,然而忍者在这个时代可并没有动漫,电影中那么帅气,相反,他们算是一群被社会遗弃的人,和利用明教出身的朱元璋回头彻底抛弃明教一样,利用忍者上位的德川家康旋即也对忍者进行了大清洗,曾经梦想中的武士知行地根本没有,不少忍者还被迫隐姓埋名,逃难他乡,打着野武士名义的井上藤其实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同样痛恨幕府,也是他毫不犹豫的倒戈向毛珏原因之一。

惊雷再一次响起,雷光又照映出他湿漉漉的脸上那狰狞的面容,这就是忍者的宿命,被一个主公利用完,抛弃,再被另一个当做廉价的商品捡起,可挣扎在其中,谁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下一个幸运的服部家族,服部半藏!脱离低贱的忍者身份,成为高贵的武士老爷!起码现在毛珏让井上腾看到了希望。

标准的忍者蒙面黑布将脸蒙的死死的,兜里一扔,井上急促的向前挥了挥手。

唰~唰唰~

雨声掩盖了弩弦,疲惫也降低了赤备武士的警惕性,当弓弩临身,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却已经是来不及。

“有刺客!啊!!!”

凄厉的惨叫声中,发出了人生最后一声警告,这些忠心武士已然是翻身落马,倒地而亡,可他们的提醒也没给同僚争取到多少时间,道边上尚且没有处理干净的稻草中,十多个身披着黑色夜行服,矮小的忍者猛然越出,锋利而且简短的忍者刀比在扈从武士脖子上轻轻拖过,那些身穿胴丸重铠的武士只能抽着风箱般的艰难呼吸,瘫软的倒下,鲜红的血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将田土染红了一片。

电光火石之间,猴子那样的忍者已经像电影中那般连续砍杀了十多个武士护卫,杀到了轿子边上,一个穿着公卿华服,半秃月带的中年男人惊慌踉跄的从上面逃下,可旋即就是后心一凉,在他不可置信中,一把利刃穿胸而过,血滴滴答答淋在地上,随着刀刃抽离,全部力气都被抽去一样,那男人瘫软的跪下,旋即扑倒在地。

“主公!”

怒吼中,残存的赤备已经是愤怒的抽着马杀回来,大队武士也开始了包抄,低头看了一眼尸体,忍者头目一声口哨,十多个忍者亦是一击则走,再一次钻进了稻草中。

这就是传说中的草遁。

“追!”

武士怒吼着抽马向前,拉开因为雨而变得软绵绵的倭弓,那些步武士也是纷纷向前射箭着,黑暗中,忍者似乎发出了惨叫声,那个空空如也的轿子中,几块木板忽然活动了下,接着翻了过来,一个与刚刚被刺死的大名一模一样的中年汉子踉跄的下了轿子,看了那倒在刀下的尸骸一眼,那张脸,白的全无血色。

幸亏这次有影武士替死,否则的话,死的就是他毛利秀就。

片刻之后,飞奔的赤备武士又是转了回来,几个圆溜溜的东西带着红色的痕迹被扔到了地上,几个随身武士立马上去掀开了遮住的面纱,旋即一个格外高大,足足有一米六二,膀大腰圆的健壮家臣暴怒的拎着人头回了过来,狠狠跪在了血与泥水交织的土地上。

“主公,是吉川家的人!”

“难怪他吉川广政这个混蛋刚刚要与主公分道扬镳,他这是设下了埋伏,要取主公性命!”

“追上去,杀了他!”

“苦奴压路!”

一声声咆哮中,毛利家的武士暴走了,火冒三丈的就要追上去,不过此时,毛利秀就的理智还没有被恐惧所掩盖,他是暴怒的吼了一声。

“都给本家督住手!”

“主公!”

看着麾下家臣愤怒抽搐的脸庞,深吸一口气,毛利家主阴沉的说道。

“此时禁语!先全力赶回萩城再说!”

在他的喝骂下,那些护卫武士不得不憋住了一肚子火气,再一次上马,急促的向西南行进着。

然而,要是如此容易就被压制下来,就不是精心设计的圈套了,毛利家督一行行进了不到十里,迎面而来,一支黑黝黝的军队举着明晃晃的火把,迎着毛利家督急促而来,火把在雨夜昏暗的光芒下,映衬着毛利家那淡黄色的一文字三星旗都是弥漫着一股子幽暗来。

“可是主公在前?”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八章.毛利暴动

来的人倒是让随侍的武士们松了口气,志道良村,毛利家的大将,几世的谱代家臣,而且他带的随行武士还颇为不少,骑马武士有五百,大队人马至少两千,有了这支队伍保护,让刚经历了刺杀的毛利家臣团心头尤为一松。

可从轿子上下来,看着眼前的队伍,毛利秀就的心却是凉到了极限,满是惊怒,他是愤声大叫着。

“谁让你们集结出阵的,要造反吗?”

“主公可无恙,这几天趁着我毛利家动乱,他吉川家先后几次动手刺杀我宗家臣宗要,幸松丸,纲吉大人,元礼大人先后遇害,家老们担心家督,派臣下率家族武士迎接!”

猛地跪在地上,志道良村愤怒的叫嚷着,这话听的毛利家主心头再一次咯噔一下。

可没等他开口,身旁侍从的那些年轻小姓众已经是迫不及待的告状起来。

“家督不安好!刚刚吉川广政埋下刺客,意图刺杀主公,影武士存良死难!多名小姓众被杀!主公是侥幸逃脱回来!”

这乱哄哄的叫嚷可是彻底点燃了火药桶,简直狼一样嚎叫一声,这志道良村是不管不顾的猛地站起身翻身上马,拔出了他两米多长的野太刀,愤怒的高声咆哮起来。

“自关原大战!他吉川家灭我本宗的野心就不止,差一点连周防长门都给夺取了,如今他们更是妄图抹杀我宗家血脉,夺取毛利!弑主意味着开战!毛利家的武士们!要这些吉川家人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本来就因为减封穷困潦倒满是愤怨,如今这刺杀一事更是点燃了导火索那样,上千的毛利武士跟着热血沸腾,歇斯底里的怒吼起来,旋即几百个骑马武士狂奔,后面的刀武士枪武士无比愤怒的大步流星向前奔着。

“回来!都给本家督回来!”

身上满是污迹淤泥,在军阵间,毛利秀就愤怒的大喊着,可惜,他已经控制不了失控的家族武士了,已经压抑了几十年的愤怒,这次彻底犹如一只火药桶那样爆发了出来。

毛利家武士憎恨幕府,憎恨德川家,不过他们最憎恨的,还是同为毛利亲族的吉川家人!

提到吉川家,不得不提到毛利家崛起的英主毛利元就,为了彻底统合毛利家安艺的力量,毛利元就让次子过继到了吉川家,继承吉川家督,三子过继到了小早川家,继承小早川家家督,在日本战国,这种改姓继承太普遍了,这也是甲斐姬想要毛珏拜国松丸为养父,继承丰臣家家督的原因之一,可像毛利元就玩的这么漂亮的,真是没几个。

最早的毛利家,也称呼为毛利两川,就是因为这一宗家两分家齐心协力,将一个小小的毛利家,打造成最多占据七国,拥有石高一百二十多万石的强藩,西南的超级大名。

不过那个时代实在是太可惜了,几乎所有倭国历史上的猛人都冒了出来,先是强横无比的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在石山本愿寺一系列战争中,用铁甲舰击败了毛利家水师,紧接着,诡计多端又粗鲁强横的猴子丰臣秀吉接管了织田霸业,逼得毛利家也低下了头,最后,丰臣秀吉又学着毛利元就的法子,想把对丰臣秀赖继位有威胁的本家养子秀秋过继到毛利家,可惜被毛利家识破,毛利分家小早川隆景将自己的儿子过继到宗家他领养了秀秋,让丰臣血脉染指毛利宗家的阴谋没有得逞。

可小早川一脉,算是被分走了,毛利两川的政治格局也开始崩溃。

真正令这个格局彻底崩溃的,还是关原大战,因为与德川家康达成暗地协议,战场上,分家督吉川广家是竭尽全力拦截作为西军右翼,总大将的毛利秀元出阵,毛利军不动,导致右翼其他诸如安国寺惠琼,长束正家,长宗我部盛亲等部诸侯不敢出动,惧怕毛利家反水导致自己全军覆没,足足三四万人的主力几乎一场大战打了酱油。

他们的拖延,也是导致小早川秀秋投入东军的原因之一。

可接下来,已经是胜券在握的德川家康完全不顾之前的约定,一口气把毛利家砍到死,一百二十万石领地削减到三十六万石,快九十万石的砍减,甚至据说德川家康曾经考虑彻底废除毛利家,把长门国与周防国也封给吉川家,后来迫于形式,才把毛利家减封的岩山城封给了吉川家,让其自成一家大名。

这番因果,毛利宗家与吉川分家的仇怨就可想而知,这辈子,前代家督毛利秀元再没和吉川广家说过一句话,如今,吉川家又是趁乱动手,想要断绝宗家血脉,来继承毛利家领地,这在毛利家臣心头激起的愤怒可想而知。

而且最近还有着一条直接矛盾,因为九州讨伐战中,毛利家不出工也不出力,幕府似乎暗议,要再从毛利家领地割三万石,给吉川家的岩国藩,这消息早就在长州穿的沸沸扬扬,几样矛盾叠加在一起,毛利武士终于暴走了。

当代家督吉川广政的不安还真成了真实,他是先见之明早点拐离了毛利秀就身边,可那也仅仅是晚死片刻,次日凌晨,他才刚刚返回岩山城,从毛利家各处愤怒奔来的武士家臣差不多七千多大军,随后就将小小的岩山城团团围住了。

就算是独立为一家大名,岩山也不过三万石,而且还是突然被包围,根本来不及呼唤在野武士,整个山城守军加上动员民众也不过三千出头,这儿的战事可想而知!

呐喊声,怒吼声,大火焚烧的木头噼啪声,今个早晨才晴朗的天空,旋即又被浓烈的黑烟所笼罩,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趋向。

倭人的大筒和毛珏的炮台炮相比,是大爆竹,可在倭人自己的战争中,依旧是大杀器,沉重的炮火轰鸣下,岩山城的一角都是轰然倒塌,整个大名居所内,惊慌失措跑散的女眷到处都是,可再也没人来呵斥她们,重新整理秩序,战斗到下午,昨个提点家督地点的那个吉川家老家臣惊慌失措的跑进内宅,几乎是带着哭腔跪地禀告着。

“家督!宗家的兵马已经攻破本丸!家臣团正在见橹殊死抵抗!”

“家督!吉川家毕竟是毛利家分家啊!毛利家督还是讲理的,求家主出面,为了我吉川家,向毛利家告求啊!”

“告求?已经兵戎相见到如斯了,告求还有什么用?只不过让吉川家败亡的更难看一些。”

不得不说,扶桑这一个种族,贪婪,残忍,粗鄙,自大,可是长时间武士道的流行,武士们对壮烈死亡的追求,也是美到了变态的程度。

做著名的就是辞世诗了,当一个伟大武士离世之时,总要将心头所悟作为诗句流传下来,然后去追求那犹如樱花瓣凋零般的凄美死亡。

“两代恩仇朝血偿,悔不身陨南宫下!”

这位到现在也没搞明白,究竟为什么爆发了这场毁灭吉川家战争的吉川家督感慨的叹息了一句,旋即又是带着嘲笑哼哼了一声。

“毛利两川!世上再没有毛利两川了!”

衣襟解开,在那个老家臣错愕的眼神中,肋插被吉川长政猛地插入腹中,旋即又是在闷哼中猛地向上一挑。

“家督!”

带着哭腔,老家臣无奈的拔出长刀,最后砍下了这介错的慈悲一刀。

…………

傍晚时分,辉煌一时,差点取代了宗家的战国吉川家彻底化作了历史,因为仇怨,对于这个毛利分家,毛利武士可是下足了狠手,整个城池在大火中毁灭,不论男女老幼,吉川家的武士家臣几乎被斩尽杀绝,斩下的首级恐怕不下五千。

就连为了不被敌人得到,而投在火里烧的焦黑的吉川长政首级,也被翻了出来。

只不过实行家督权利,进行首级检的毛利家主毛利秀就是一丁点的胜利喜悦都没有,反倒是心里直想哭。

作为一个家主,他心里有数,的确,毛利家除掉了吉川家之后,是自毛利元就过世,几十年内,前所未有的团结一致,这个状态下的毛利家是可怕的,可此时的幕府更可怕,如今的德川家坐拥数百万石的领地,兵马十多万,更有大义调动天下诸侯,就算同样担当过天下人的丰臣家都倒在了德川老狐狸手下,如今的毛利家又拿什么和整个扶桑抗衡?

可事已如此,已经没法回头了,看着一个个满手鲜红,却是双眼赤红,亢奋着的家臣武士们,举着吉川长政焦黑的首级,毛利秀就也不得不发出了怒吼声。

“每年年节,汝等都问本家督,主公才可以了吗?今天本家督就告诉你们,倒幕,就在今日!十几年前,德川家康以阴谋击败了毛利家,用恐惧夺走了我们的土地,今天,毛利家就要用血来夺回来!”

“上洛,进兵!”

野兽般的呐喊随着千军万马的咆哮震撼了整个岩山国,距离山城不过几百米的高岩山上,井上腾也是满意的放下了斗笠,把他那双残忍的三角眼睛遮了起来。

“可以了,毛利家已上钩,向将主发报!”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经济战

后世日本据说只有两个状态,战争状态与准备战争状态,他们就没有和平时代一说,如今的东江却也差不多,虽然毛珏也不想,可惜生在这个乱世,他也就只能将古典军国主义进行到底了。

别的镇从来不患大头兵不够多,可惜大明幅员辽阔,人口稠密的优势,孤悬海外的毛珏却借不到,东江需要人手的地方太多了,挖矿造袍缝被单,这头还得开发咸镜道,挖山开田更是需要人力,看起来四十多万人口不少了,扔到山里就没了,逼得毛珏不得不动用了一向他都觉得有些无耻的计划。

娃娃兵!

村子里的操场上,一群十多岁出头的娃娃费力的举着真家伙,刺刀一下一下向前捅着,而边上,几个因为伤残退役回村里,担当预备役军官的前亲兵团成员则是毫无一点关照,一板一眼的喊着口号。

“刺!”

“收!”

“刺!”

“收!”

秋老虎把孩子的皮肤都晒得黝黑,有的还爆了皮,不过没人敢松懈,训练不合格的可不仅仅是挨打那么简单,要知道东江不是白招这些娃娃兵入伍的,这些孩子的口粮服装,完全由东江提供。

这几年毛珏主政,他提倡喝开水,并且下令把东江的稳婆集中起来培训,还专门从江南“请来了”些大夫,组成巡回医馆,出生率与儿童的夭折率明显一个是提高,一个降低,这年头又没电视电脑这些娱乐活动,家家都有七八个孩子,把这些稍微年长的孩子送到东江寄养,明显给家庭减轻一大笔负担。

这年头孝道为上,好不容易选到的名额,要是被师傅撵回家,父母那失望的表情还不如挨几个板子好受些,一切都是沉重的生活。

不过站在新修建的村寨墙上,看着底下那些孩童奋勇的训练着,毛珏却是忍不住暗暗点头,这算得上他的军校了吧!这里年龄最大的,再有两年就十八成年可以入伍了,就算最小的,再有七年,也是一员年轻雄武的兵了,虽然多支出不少钱粮,可是至少七年内,他能补充五千多自小训练的精锐部队,如果扩展下去,八千也不是不可以。

后继有人是多少银子都买不了的。

普鲁士统一德国,又打败法国,不就是靠着一代的初中生吗?

眼神张望着底下,毛珏还在处置着政事,听着旁边机要秘书阿德蕾娜的朗读,他是不住地点着头。

“这么说,毛利家已经全面起兵了?”

“回将爷,井上腾发来消息时候,毛利家攻灭了吉川家,屠杀了岩山城,虽然是外样大名,可吉川家毕竟是德川幕府在关原大战的功臣,如果不管,幕府也得人心尽失,压不住其余外样了。”

“既然这刀上已经染血,那么毛利家一定是退无可退,只能硬抗到底。”

“黑田家也发来了飞鸟传信,在这事儿发生之前,毛利家已经有人去联络他们,希望共同对抗幕府,如何答复老狐狸黑田忠之询问将爷,黑田家该如何自处!”

“切,这老家伙还真能矫情,老子让他现在起兵,跟着毛利家一起上洛,他能干咋的?”

不屑的嘲讽一声,毛珏却还是挥了挥手:“写回信,让他暂时观望,能拖住九州岛的援兵,给毛利家通风报信点就成了!”

“妾身遵命!”

嫣然一笑,这妞难的又是一个马屁拍了过来。

“不过将主,您这着还真是够厉害的,轻轻松松,就逼得毛利家扯起旗子造起了反。”

“厉害?”

提到这个,毛珏的老脸却是禁不住剧烈的抽搐了起来。

七十多万石白花花的大米啊!

当年管仲就曾经这样干过,攻打楚国之前,出三倍的价钱收购楚国的鹿,同时暗地里也是用两三倍的价钱收购米粮,见有利可图,楚王与楚国贵族们下令全力捕鹿,以赚取齐国的钱财,农耕社会,全指着耕田过活,那时候的亩产毛珏现在还低,这全去狩猎了,自然没人耕田了。

到了秋季,齐国就翻脸了,封锁边关,大军浩浩荡荡的向楚国压去。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头楚国人才发现,自己空有一堆钱币,没有粮食了!而附近几个国的余粮全被齐国收购了,饿着肚子怎么能打好仗,于是乎楚国被打的一败如水,大量难民逃到齐国,不得不承认了齐桓公的霸权。

这次毛珏玩的也是经济战,还是上次他打到江户城兵马劫掠到了个浅草桥的地方,在那儿发现了几十个巨大的粮仓,可别的地方,武士们都拼死抵抗,这么个战略要地,看东江军过来抢劫,几支武士队伍居然在一边看热闹,好奇之下毛珏下令抓了个哭的眼睛都要瞎了的仓库贩子问了一句,才知道他们叫扎差,像吸血鬼那样趴在武士头上当米虫的。

他们控制着粮食价格的走向,决定着米本位的武士每年到底能收入多少,还向武士放高利贷,年息高达四分之一,不知道多少武士被他们坑破产了,他们的店铺被抢,武士们愿意伸出援手才怪。

这个毛珏就学到了姿势!武士不进攻,他也是投桃报李,下令将那些欠债地位账本当着那些武士的面儿烧了,果然是大快人心,而这一次,这些扎差的讨厌,也被他利用上了。

七十万石粮食,让黑田家全都悄悄贩卖进毛利家境内,虽然算是商品经济有所发展,可一个个藩国还是阻碍了商品流通,再加上德川幕府的建立实际上是对商品经济的一种倒退,七十万石米不能迅速流出毛利家,占据了扎差们和米商们大量的资金,米价自然就跌到底了。

本来就穷困,连往年三分之一的俸禄都拿不上,还得想办法还高利贷,这些毛利家的武士愤怒的可想而知,有应了那句老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恒产者有恒心!反正都破产了,还比如大闹一场,如果赢了,毛利家成为新的幕府家族,大家自然跟着升官发财,有着新领地,就算输了也无所谓了,反正烂命一条。

就这么些船粮食,就逼得幕府一个大藩不得不乖乖的给毛珏当炮灰,第一个冒头的必定是群起而攻之最惨的一个,毛利家在攻打岩山城的一刻,已经算是在天下这盘大旗中,出局了。

只不过毛珏明显没有当年管仲那么好心态,七十万石粮食,估计全部得被毛利家征作军粮,虽然达成了袁崇焕的战略目标,可是他也真的亏了好多,一边走着,在阿德蕾娜无语的笑容中,堂堂东江将爷还在那儿哀嚎着。

“七十万石大米啊!”

“好了,我的将爷,宋献策那小子也快回来了,朝廷不是拨给东江一笔军饷吗?您这也算是进账了!”

“朝廷,呵……”

不提还好,提到这个,毛珏又是一个白眼翻过去,不屑的一摆手。

“那点粮饷,养童子军都不够!这次别来什么大太监,还得老子倒贴钱就不错了。”

说话间,毛珏已经从新修的寨子墙边上走到了尽头,下了来,也不知道是拍马屁,还是真有这么个项目,这头几个亲兵教官猛地吹着哨子叫嚷了起来。

“你们吃的谁的粮?”

“东江毛将爷!”

“你们穿的谁的衣!”

“东江毛将爷!”

“将来,你们给谁扛枪?给谁拼命?”

“东江毛将爷!”

嘹亮的声音自这些孩子们口中喊出,一句比一句有气势,虽然喊完了就解散吃饭了,看着这帮小子争抢着大锅里的红烧肉,头一次被如此个人崇拜,毛珏依旧是飘忽忽的,走道脑袋似乎都昂了起来。

“这帮家伙!”

可看到这一幕,阿德蕾娜的神色却是有些不太对,有感慨,有羡慕,有惆怅,还有着希望,足足扭头看了几分钟,她这才忽然迸发出一股子灿烂的笑容来,急促的跟上了毛珏的脚步。

“我的老爷,等等妾身啊!”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章.司令部到来

海的对面,平息了十多年的战火再一次熊熊燃起,对面张望的东江,那股子火药味亦是愈发的浓郁。

“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立定,向左向右转!”

嘹亮的口号中,两行亲兵团大步流星走到了港口边上,旋即向左向右看齐着,猛地将燧发枪比到了肩上,整齐划一的就好像一个人那样,身上的崭新皂色盔甲剧烈的一颤,看的船上那些关内来客,无不是都跟着心里扑腾一下。

“这儿是东江?”

虽然当了毛珏的老丈人,可这东江,登莱巡抚余大成还是头一次来,不仅仅是码头上亲兵队的震撼,更令他挪不开眼睛的,还有那片楼宇林立的铁山港,繁忙的大小船只堆满了一道道深入海中的栈桥,还能看到不断有人扛着渔获箱子向岸上走着。

再往里看去,由于空间不足,不少本来的平房拆了盖做二层小楼,甚至还有盖成三层的,反正东江矿藏多,开个山洞子都是煤矿铁矿,地基一打,钢筋一支,里面再砌上硬邦邦的大青砖,台风来了都倒不了。

依附在这片港口的居民已经超过了六万,虽然人口还是远远比不上应天,苏州,常熟这些超级大都市,可这繁华却是绝对比上了。不少南方跑过来做买卖的生意人第一眼看过去都觉得震撼,似乎一年这儿变一个样,也不缺余大成一个。

大明朝的规矩,文臣督师,武将卖命,就算是个“苦差事”,朝廷也没放过毛珏,总指挥是他老丈人,登莱道巡抚余大成,也算是朝廷难的办点好事儿,余大成不是空手来的,他也带来了六千多山东兵马,八万两银子的军饷,十二万石军粮,还有一大堆这个官那个官的随行人员。

看着繁华的东江,跟着过来不知道有屁用,招待费却得不少的各位领导同样惊奇的长大了嘴巴,这里头还包括了令毛珏尤其觉得头疼的宦官!

曹化淳的义子之一,监军曹喜也是看得眼睛直发晕。

会哭的孩子也他娘的没有奶吃,东江真是像后娘养的似得,年年毛珏向朝廷打报告却饷缺粮食,叫嚷着再不发饷马上就兵变了。虽然年年兵部的分配方案他都没沾上边,十二个月饷银能发给他俩月都算阿弥陀佛了,可东江穷困之名依旧是在京师都传开了。

说实话,曹喜抓阄来东江算他倒霉了,谁都不愿意来,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眼前这副模样,怎么看,这火器,这铠甲,都和穷没关系吧?

吧嗒吧嗒的声音中,木梯子自船舷放下,跟着余大成背后,一边走一边这曹喜还想入非非着,想着能捞多少银子,可才刚下船,迎着他来的就是一张死硬死硬的脸。

几乎是面无表情,毛珏上去对着余大成稽首一鞠躬。

“末将拜见巡抚!”

“大胆!汝一个小小的副将,见到一镇督抚竟敢不跪,反了吗?”

没等余大成说话,这货先龇牙咧嘴的尖叫了起来。

东江的动向已经成为了朝中党争的一次风向标,这两个月各个阵营大佬写给毛珏,毛文龙的亲笔信海了去了,可东江是一封都没有回,如果他抗旨或者敷衍了事,让征倭出了岔子,出主意的温体仁一党,还有牵扯在其中的曹化淳,都得下不来台,而那些清流们则有的是一张臭嘴我早知道如何如何?就应该如何如何!

受曹化淳密令,来了他是要打压一下毛珏的,抓着这个机会,这个没卵子的家伙是上来就想给他个下马威。

可惜,他是撞在铁板上了。

面无表情的瞄了他一眼,毛珏忽然一抬手,瞬间,两排亲兵直接将燧发枪端起,接着就是一阵劈了啪啦的枪声,甚至子弹直接在人群头顶上擦了过去,这头还在那儿叫嚣呢,冷不丁吓得一哆嗦,这死太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仅仅他,巡抚余大成,参军蒋礼,佥事许从文,好几个文官是一起坐在了地上,好家伙,一群人原来全都是软脚虾。

心里差不点没笑翻了,面上,毛珏却是伸手拉着余大成的手硬是把他拽了起来,还是板着脸说话。

“这是我东江最高规格的欢迎仪式,蛮夷之地土礼节,让大人见笑了,末将在城内已经准备好了驿馆,请大人随末将来。”

从头到尾,他是一眼都没看那个曹喜,便自顾自的在前面引路起来,气的这死太监在后头咬牙切齿的,甚至都想回船了,可是在那儿犹豫了老半天,他还是厚着脸皮,跟着队伍尾巴,也蹭了上去。

港口外面早已经备好了四轮马车,甚至余乐儿这妞都是兴奋的在外面等了来,见到余大成,也不管这个当爹的当初怎么把她卖到东江来的,兴奋的搀扶着他的手就拉了上去,虽然来了就吃了个瘪,不过那些文官倒是也知道,这毛珏不是对他们发威,也没人不开眼往上挤,反正这儿马车也多,足足十几部,不愁还得走路过去。

在人群最后面,曹喜自然而然挤得也是最后面的马车,跟着朝廷给他派来的锦衣卫,力士,小太监也跟了上,这几米长,四排椅子两张桌子的公共马车倒也不嫌挤,只不过太监最是心胸狭窄,上了车,这曹喜还在那儿咬牙切齿着。

“这个粗鄙的武夫,低贱的走狗,竟敢折辱爷们,看爷们等会怎么收拾他!”

“公……,公公……”

他在那儿火冒三丈,可他属下的小太监舌头却禁不住打了节,哆嗦的伸手向外指着,本来就一肚子火气,曹喜没好气的叫嚷道。

“什么事儿!”

“不是,公公,您,您快看啊!”

“什么大惊小怪的,苏杭咱爷们也不是没办过差,这破地方,穷苦边镇的,能有……,能有……”

张望向窗外,他眼睛也直了。

仿照后世,毛珏在入港口区的街道中心修了个原型景观花坛子,可这花坛子里种的不是花,全都是白森森的脑袋,层层叠叠,也不知道落了多高,看那数量,没有上万,也得有几千。

东江的赏格可很高,三十两银子一个脑袋,可这些脑袋到了毛珏手里,却又不能接着向朝廷报功,一方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强了,什么脏活累活都能想到你,另一方面,报功也是屁用没有,毛珏这副将俸禄都好几年没领全了,给个总兵也不过印章大点,屁用没有。

花钱来的,就算是脑袋,依照毛珏葛朗台的性格,也得给他抠出二斤油来,于是乎毛珏就命人把这些脑袋煮了,皮肉腐去,就留下骷髅,堆在这儿,建成古代之京观,象征着东江的武威。

别看就是一堆脑袋,这儿也是东江人的骄傲,是他们在乱世中披荆斩棘,建立这片难得的世外桃源的佐证,每当有外地人看着这些脑袋直哆嗦时候,总有本地人自豪的向后一挑大拇指。

“不就点脑袋吗?俺们东江人砍下来的多了去了,有啥大惊小怪的?”

当然,马车上没人给曹喜解说,他就只能哆哆嗦嗦的看着这骷髅山京观发愣,好半天,这才嘴皮子直颤的嘀咕着。

“好,好,好个凶残粗鄙的武夫,真,真,真叫杀人如麻,这,这得杀多少人啊?”

武将的威严真是来自其战功,甭管这些脑袋是谁的,这一道到了城内铁山驿馆,从余大成到太监曹喜,下车时候都对毛珏客气了几分,这曹太监也没再提什么跪拜不跪拜的事儿。

这也是大明朝公干的惯例,除了紧急军情掉脑袋的大事儿,像什么开封被围,松锦大战,下来的大员先得吃好玩好,睡舒服了,才能开始正式办公,毕竟是自己老丈人,这一顿欢迎宴席毛珏准备的还是挺充足的,人参炖山鸡,烤鹿肉,东江特产的海鱼,一大桌子菜吃的底下那些关内来客是宾主尽欢,只不过两位首领人物,却是谁都没有多大胃口。

还真叫一反常态,吃完了饭,连毛珏安排的白马山温泉几日游,体验倭女风情俩人都没去,直接是将毛珏堵在了他的书房中。

余大成明显有着一肚子话要问,老家伙怕战,毛珏算是见识的淋漓尽致了,山东打白莲教打的那叫个难看,只不过作为官场老油条,他也不是没有脑子,看着硬挤过来的太监曹喜,余大成先是把话给硬憋了回去的。

这次能不能在东江刮到地皮其实都是次要的,首当其冲还是得督促毛珏出兵,甭管死多少人,把朝廷的脸面赚下来,让皇帝,首辅大学士还有曹公公可以体面的赚取到功勋,再把朝中那些苍蝇一样的清流打压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完不成任务,他也别想着回京师了,拿着圣旨,这死太监是急不可耐的问道。

“兵部有令,命东江十月初五出兵倭国,护送丰臣家少主归国,毛副将,本监军命你马上准备好兵马舟师,杂家明个就要检阅!”

“可以!”

还是那副傲慢模样,毛珏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太监的用处

毛珏还真是说话算数,第二天一大早,在铁义附近的八个团全被他集结起来,聚拢在了铁山城大校场,只不过照比往日的军容整齐,今个东江军却是变成了花衣军,穿的乱七八糟的什么的都有。

可就算如此,看的毛珏也是颇为不满意,在底下呵斥的小声对苏胖子嘟囔着。

“不告诉你,让将士们准备最破的衣服,穿的像个叫花子,好和朝廷讨价还价吗?”

“回将爷的话,这些,就是最破的衣服了,再破的,全都收走卖了!”

真是有钱也是罪啊!哭丧着脸,苏长梅是无奈的回着。

这年头可不像后世,衣服穿破了就扔,布匹甚至可以抵的上通用货币了,一个家庭好几年都置办不起一件新衣服,往往一件衣服要老大穿小了给老二,老二穿小了给老三,一直传到老小,甚至传到下一代,可这个道理对东江军毛珏麾下是不起作用的。

当兵三四年,大小战役好几场,首级赏银加军饷,最差的也有一百两银子的身价了,在军中一年四季还发四套衣服,在东江,亲兵团就是武士阶层,腰包里又不缺钱,干嘛穿旧的?有点旧衣服,直接丢到当铺去,破了就换新的。

“给本将传达命令到后勤,每个将士家里都得给老子备一件叫花子衣,下次再用没有的,罚饷三个月!”

“末将遵命!”

下面,毛珏在那儿小声嘀咕着,上面,这曹太监可是满心欢喜的粉墨登场了,拿着圣旨,他是跟龙门客栈里的大太假曹化卿似得,一道火花带闪电,装逼的登上了点将台,圣旨划拉一下展了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仅有大明属国扶桑落难,内有奸臣作乱,特命登莱道巡抚余大成为督师大臣,总理登莱镇兵力,御马监管事太监曹喜监军,提督六师,伐奸讨逆,即日出兵,钦此!”

一大堆文人写出来的晦涩文言文被这死太监读的跟老太太裹脚布那样又臭又长,足足读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最后一句话才说到正点子上,听的那些大兵们一个个直打哈欠,曹喜自己却是陶醉的一塌糊涂,事情让他办成了!

这年头大明朝在这些斗升小民心头还是神一般的存在,就算兵为将有,可是圣旨当着全军面朗读,目前还没有那支部队会抗旨不遵的,如果军将要忤逆,也会极大的损失他的威望,所以这曹喜就怕毛珏不让他见到东江军,一但圣旨颁下了,出兵这事儿基本上是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了。

况且今个还有银子发下!拍了拍巴掌,这死太监又是炫耀般的叫嚷着。

“来人,发军饷!”

一口口大箱子打开,随行那些锦衣卫也是带着京师大城市来,瞧不起乡巴佬般的态度,在底下翻开了花名册,唱着名叫喊着。

“赵铁汉!”

别说,这次发饷都是前所未有的良心,如今是崇祯七年了头一次这么大面额,扣除成例三两银子呢!

别说,这赵铁汉还真是入戏,他算是穿的最破,屁股都露一个窟窿眼,那表情也是到位到极点,满心欢喜屁颠屁颠跑上台子,接过了银子,接着,惊喜过度成失望,失望过度成愤怒,复杂的表情被这货演绎的尽力紧张,要是在后世,他都可以进军好莱坞了。

“怎么才三两?今年一年的军饷都没发过了,这要出兵打仗了,怎么也得有十二两吧?”

“嘿,皇恩浩荡,让你们出兵拼命是看的起你们,不给你们银子都是应该的,给你三两就不错了,你他娘的支什么毛,还不谢恩快滚!”

满是傲慢,那唱名的锦衣卫不屑的叫骂出来,赶苍蝇那样挥着手,接下来,赵铁汉这货的演技就更让毛珏佩服了,仿佛震惊到了极点,高举着那银子,这货回过身去高声叫喊着。

“就三两银子啊!我老赵一条命,就值三两银子啊!”

早就提点好了,但也不少是出于真心,一大群兵士跟着就纷乱的叫嚷起来。

“才三两银子!我们这一大家子,万一老子死了,指望三两银子怎么过活?”

“不说好的出征发一年的军饷,怎么能才三两银子!”

“倭国万里之遥,还得渡过大海,九死一生啊!才给三两银子,朝廷如此刻薄?还要我们卖命?”

短短时间内,五六千人已经是沸反盈天的闹将了起来,不可使用的看着眼前哗变,这几个锦衣卫才意识到不好,焦虑的拔出刀指着赵铁汉鼻子大骂着。

“穷军汉,住口!再敢妖言惑众砍了你!”

可惜,已经是为时已晚,咆哮着冲上来的东江亲兵团已经一拥而上,轻易地把几个锦衣卫打翻在地,刀子夺了,按地上抽着耳光,大家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区区三两银子糊弄大家卖命?还和将爷面前摆谱!他奶奶个腿的,找打!

甚至抓起了箱子里的银子,一帮子东江大款们噼里啪啦砸向了台子上。

拿着圣旨,曹喜看的目瞪口呆,这怎么发银子还有哗变的啊?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你们东江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就在他看得发愣的时候,冷不丁一锭银子直勾勾的砸向他脑门,咕咚一声,砸了他个四仰八叉直勾勾从点将台上就摔了下来。

“哎呦!公公!”

“快掩护公公!快撤!”

杂乱的叫嚷中,那几个后面幸免于难的锦衣卫抢了几块盾牌,护着这曹喜转身就像后逃了去。

…………

铁山驿馆!

“哎呦~哎呦~”

脑门上青了个大包,捂着块毛巾,这死太监跟瘟鸡似得,嘴里不住的抽着冷风,他还算好了,另外几个发银子的锦衣卫都让人打成猪头了,嘴唇肿成了香肠,在哪儿哼哼唧唧的嘀咕着。

“更更!芥丝肚能芥末算了!恁老要替恁们报仇啊!(公公!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您老要替我们报仇啊!)”

太监最是小心眼,挨这一下,发疯的心都有了,还用几个锦衣卫提醒,龇牙咧嘴的看着门外,这曹喜怨毒的直接大声叫骂着。

“这帮下贱的泥腿子,爷们我……哎呦……”

一用劲,崩的脑门上肿包又疼了,疼的这死太监龇牙咧嘴的。

这功夫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眼看着毛珏露出头来,这阉人的火气终于是完全爆发了出来,嗓音尖锐的堪比帕瓦罗蒂,暴怒的吼叫道。

“毛珏,你带的什么兵马?藐视圣旨,袭击钦差,咱家要上奏朝廷,将你父子二人革职查办!”

“哦?曹公公真要如此?好!来人,呈奏折!”

文伯去东江学府当老教授去了,如今毛家接管管家的成了他儿子,一个被他耳提面命三十多年,四旬左右稳得不能再稳的中年人,这也像是毛家的权利交接一样,一代伺候一代,在毛珏喝令下,一本黄皮奏折被呈递到了曹喜面前。

这也太配合,配合的曹喜都是一愣神,旋即又是凶狠的问道。

“毛珏,你这什么意思?”

“回公公,东江欠五六年了,为了稳住这些大头兵,上一次来颁抚恤的刘公公与金大人承诺下一次朝廷调兵,补发一年的军饷,结果公公您来了,才给了三两。”

一副苦相,毛珏是轻轻耸耸肩,遗憾的说道。

“公公啊!东江不比辽东,这儿什么混蛋都有!关外胡人,高丽江洋大盗,后金那面的逃奴,他们是有奶就是娘,这帮家伙刚刚叫嚣,三天内见不到饷银,他们就要投后金!”

“公公,我父子是压不住了,您老要弹劾,正好这儿不是有锦衣卫兄弟,您老发发慈悲,把我父子压走吧!”

明代朝廷制约地方军将,靠着就是军饷,而地方军将反抗朝廷,靠的则是兵变,一句令将士们寒心,就算是地方督抚,朝廷大员都能被打翻在地,削的鼻青脸肿。

而且越到崇祯朝后期,兵变的次数也越频繁,甚至缺饷下,陕西总兵贺人龙敢扔了督师汪乔年回陕西,让他被李自成抓了个准。

此时虽然还没到大明朝乱到那个程度,可东江是独一无二的,要是把毛珏父子换掉,东江就要崩了,所以毛珏有资本用兵变来要挟朝廷。

这曹喜也真得被他要挟,拿着奏折的手一软,那黄皮书吧嗒一下掉到了地上,要是毛珏真被他逼反了,要么在这儿毛珏宰了他,回去京师那面自己亲戚家人,徒子徒孙让饿狼那样的“干兄弟”收刮的倾家荡产,要么回了京师,以逼反藩镇的罪名吵架问斩,别看太监风光,毕竟是皇帝家奴,崇祯杀大臣还得考虑一番,杀奴才却是想都不用想,甚至因为坏了曹化淳大事儿,连个帮自己求情的人都没有。

要么说装逼不可取,早点低调点多好!这儿也顾不得面子了,曹喜是一个踉跄翻下床,悲催的直接拽住了毛珏大腿。

“毛将军,毛元帅!东江镇可不能乱啊!奴才我有眼无珠,您老别跟我这个半残之人一般见识,大发慈悲啊!”

“曹公公,不是本将想乱,我还想过安生日子呢!可这军饷不发,朝廷还要调兵!您说!”

一把把曹喜给扯了起来,毛珏也是悲催的一摊手。

“问题还在您这儿,三天之内,军饷一到,末将立刻发兵不说!那帮兔崽子,您想宰了那个,末将就给您宰了那个!”

毛珏这办法完全是放屁,这八万来两银子还是京师三股势力打了个头破血流才挤出来的,一半还是毛珏老丈人余大成赞助的,就算自己掏腰包,如今他人在东江,上哪儿筹银子去?

“小毛将军,求求您,想想办法!三天时间,就算咱家求下来饷银了,也来不及运到东江啊!”

毛爷爷说的还真没错,一切敌人都是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虽然这一次算得上把这曹喜得罪死了,可毛珏不在乎,如今东江是越来越稳,今明两年要是打完了倭国之战,他的后路就也有了,所以他敢不顾后果的争取当前能争取的一切资源。

“这么样啊!”

看着这前倨后恭的死太监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捏着下巴,毛珏装模作样了好一会,终于是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对于公公来说,应该是小意思!”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二章.太监出马

喧嚣的声音洋溢在村子里。

也算是上首村的老住户了在这儿住了三年多,街坊里短的,这成田老太太带着千代姬,国松丸要搬进城里了,大家伙也就都跟着来送行,白马守备洛止戈也来了,他还在卫所里帮着调了两辆大车。

其实她娘仨真没有没什么值钱玩意,来这儿是当囚徒的,金子都让毛珏给搬光了,做梦都想回复当初的权势,逃离这里,不过真正要走时候,才发现又舍不得了,也许这辈子,她们也再也没有这几年这种田园诗歌的时光了。

甲斐老太太是把她卷烟,针线活的一个大篓筐收拾的整整齐齐,国松丸还是有些木讷的搬着书筐,这些都是这几年他和袁崇焕手抄的,如今竟然也有厚厚的几十本了,而千代姬更是不舍的拿着簸箕,临走了还要往院子里的鸡窝撒了不少酒糟麦糠。

当然,小姑娘更多的,眼神还是向着屋子里看着,可惜,窗户禁闭,完全把她隔绝在了外面。

“官人,您,您真不去送送?”

一边心不在焉的做着活,赵氏一边还躁动的向外眺望着,甲斐姬的心思,朝夕相处这么久,她们两个妇道人家又怎么不知道。

也幸亏是这个时代,要是后世,俩人早就暴打不要脸的小三儿了,可是如今,两个贤惠的女人还在想办法撮合自己家官人还有千代姬小丫头,一方面这小丫头天真烂漫,心地善良,的确招人喜欢,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她的身份,连毛珏都是频频拜访,如果纳了她,自己家老爷一定有机会东山再起的!

可惜,就在赵氏望眼欲穿时候,袁崇焕却依旧还是那么平静的读着《春秋》,好一会,他这才心不在焉的说着。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相逢是缘,缘尽则散,又何必去恋恋不舍?”

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袁崇焕皱眉的模样,赵氏不得不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只能是偶尔听着声音向窗外张望两眼。

窗外,甲斐姬已经坐上了马车,抱着书箱,国松丸也是坐在了对面,然而抓着手中的簸箕,千代姬却是始终不肯走,还在一把把洒着,看着日头渐高,洛这止戈是有点等不及了,无奈的从外头挤了进来。

“小姑娘,时候不早了,将爷还在铁山等着你们呢,你要舍不得这些鸡,过几天,叔帮你把它们全都送到铁山陪你玩,好不好?”

“还是……,还是不要了!我走了,没人照顾他,这些鸡,还得留给他补身子的!”

“成!叔再买一些鸡,给我的小祖宗您送去,这些都留给袁先生,咱们上车去,好吗?”

洛止戈无奈的声音中,千代姬还是不舍的放下簸箕。

“我,我再喂最后一小把,可以吗?”

看着这丫头指缝里滑出来那一点,洛止戈只能无奈的敲了敲脑袋。

“好,但最后一把!成不!”

稀碎的粉末就像沙漏那样,缓慢却不可遏制的流逝掉,终究袁崇焕也没有出门,这一出去,据说要跟着毛珏直奔济州岛,以此为大本营,今明两年重返大阪,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带着惆怅的叹息,小姑娘终于是跟着洛止戈上了马车。

可这头,亲自当车夫,刚把鞭子要甩开,对面村道上,连着两三辆马车忽然就把道给占了,给堵的严严实实的,还不容易把这个小祖宗哄好,到他娘的居然没了,气的洛止戈是破口大骂。

“哪个王八蛋乱赶马车?不他娘的长眼睛吗?找骂啊?”

“将,将主……”

巴望一眼,洛止戈亲兵磕磕巴巴的说着。

“那,那好像是将爷的马车!”

咕咚~这货脚一软,从车前跌了下来。

还真是毛珏,百里迢迢连老丈人都顾不上招待,屁颠屁颠溜回来,不过不是浪漫的为了某个大美人,而是为了个四十多的老男人。

“臭强盗,你怎么来了!不用搬家了吗?”

头一次看毛珏如此顺眼,在洛止戈心虚的立正敬礼中,千代姬禁不住兴奋的跑了下来,居然还大发慈悲的用小手拉住了毛珏的手,惊喜的问道。

“你这臭丫头!”

对这妞也是没了办法,发不起火来,顶着臭强盗的名头,毛珏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家还是要搬的,不过这次老子来,是要聘官儿的!”

“曹公公,到地方了,您请了!”

这次毛珏算是彻底把这死太监得罪死了,估计回了京师,他不往死了咬自己才怪,可那也得到倭国战争结束之后,如果扶植了丰臣家上位,毛珏后路就完全稳了,到时候遇到更加衰弱,欺软怕硬的大明朝,他怕个锤子?到时候怕得反倒得是朝廷。

老子手里十万大军,还有一百万倭军,老子去投建奴去,就问你怕不怕?就算撂狠话瞎咋呼,到时候毛珏都能吓得那些督抚阁臣面如土色,皇帝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

不过这个前提,是倭国战争的胜利,所以毛珏把宝全都压在了这上面,得罪这死太监,一方面是要打压他,文臣宦官的瞎指挥能力,在大凌河之战他已经见识的淋漓尽致了,不想再遇到第二回,另一个方面,这死太监也的确是有点用处,要把他取得胜利的可能性扩张到最大。

挖掘人才!

脑门包裹的跟印度三哥似得,宦官曹喜终于是瘟鸡那样从车上下了来,第一眼就落在了扯着毛珏手的千代姬身上,愕然的问道。

“毛将军,这是!”

“哦,丰臣家的小公主,我们算是老相识了!”

毛珏随意的回答着,殊不知落在这特殊残疾的政客眼中,又多了一层意思,曹喜这货是心里忽然松了口气,难怪这毛珏没有拒绝征倭这件苦差事,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看他俩这亲密状态,八成是搞上了破鞋了,说不定他还想混个倭国驸马爷当当。

那么说服他出兵的事儿,应该不难,铁山那一幕,完全是他娘的杀鸡儆猴啊!

不过这老小子要是能混上倭国驸马爷,和他搞好关系,没事儿他来个进贡什么的,也好给朝廷长脸,给自己涨政绩!

这头毛珏还想着,实在怕麻烦,要不要在战争末尾做掉这死太监,反正战场上刀枪无眼,就说他一个屁放不出来,憋死了!殊不知这死太监心里已经转了七八个心眼了。

“曹公公,袁大人就在前面草庐,他在咱们辽镇,可是威望甚高,什么地痞流氓,瘪三草棍都认可他!您要是说服他出山,为这次征倭赞画,那些兵痞子们也就不敢要饷了!”

“您请吧!”

袁崇焕什么人?正二品地方大员,曾经的辽东一把手,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说句不客气的,毛珏身份见了他都得磕头,虽然如今是落毛凤凰不如鸡,可人家先前阔过。

难怪袁崇焕能混上辽东督师,把皇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人家的确是个人物,眼界甚至比自己还要开阔,两次提点,让本来看这老家伙其实不顺眼的毛珏也服气了,这样的高级人才,统筹全局的人物,东江太需要了,而且看千代姬这花痴的模样,他老袁要是走进丰臣家,应该比自己更容易。

毛珏不可能一整年都泡在倭国,扶植也只能帮一时,打一场代理人战争,以倭人的排外性,想把那儿变成大明一个行省,太难!除非把所有倭人都宰了,那又不现实,要是以袁崇焕为骨,搭建一个亲大明,或者说亲东江的政权,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奈何,之前说过,人家毕竟阔过,当过国际老总的人,能给自己这二手车市场经理打工吗?

所以,曹太监粉墨登场了,袁大人您不是忠吗?这皇帝下命令出征,要招募您老为幕僚,,这您总不能拒绝吧?只要能骗上贼船!第二步第三步就是水到渠成,到时候战争顺利了!把德川家打趴下了,您老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时候?毛珏不信他还能拍拍屁股就走?拿棒子打都打不走吧?

已经在心头翻了几个念头,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为了自己的小命,这死太监是忙不迭的一鞠躬。

“毛将军,咱家出马,您就瞧好吧!”

说着一扬浮沉,这货又是一副装逼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走向门中去。

“喂,臭强盗,那位欧巴桑去找袁先生干什么啊?”

幸亏曹喜不懂倭语,要不又得郁闷了。满怀希望的目送着这货,手里还偷偷拉着千代姬的小手,毛珏是得意的说道。

“他可不是一般人,大明皇帝陛下身边人,他命令袁督师给老子当手下,袁蛮子是肯定不敢拒绝的,到时候让他跟着咱们一起搬过去,天天给老子刷马桶,倒夜壶!你说好不好?”

“哼,你个臭强盗,你给袁先生刷马桶倒夜壶还差不多!”

气呼呼的一撇小脑瓜,千代姬小脸上却是流露出了喜滋滋的神色来。

可就在毛珏满怀希望的巴望中,曹喜进去了不到片刻,里面竟然传来了哗啦的声音,似乎什么东西被打破了……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七十三章.最难消受

我去!这袁督师不会脾气大的当众打太监吧?

不过这还真不是不可能,明朝文官以善战出名,不光是打嘴仗,殿上甚至削死过好几个锦衣卫武官,打死个太监更是稀松平常,这曹喜嚣张劲儿毛珏也不是没见过,装逼起来自己都想削他,更不要说脾气暴躁的老袁了。

心头一紧,毛珏也顾不得等消息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紧跟着他身后,千代姬小姑娘也是急促的跑了上来。

然而里面的情景却让毛珏有点傻眼。

罐子被砸翻在地,脸上多了一块淤青,袁崇焕也是趴在地上,脾气大的袁督师这一次居然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他不离手的《春秋》都被一脚捻烂了,边上赵氏手里的针线箩筐也是翻了满地,那女人可怜的蹲在一边,惊恐的看着眼前。

跟变态似得,或者就是个变态,曹喜这货是把拂尘当鞭子轮,一边抽一边还叫骂着,看到毛珏进来,这货居然还一副讨好模样的笑道。

“小毛将军勿忧,他们这些文臣就是贱骨头,爷们好声好气和他说,还拿褶!说什么田园躬耕陶潜公!您就等着瞧好吧!咱家再拷打一顿,这蛮子保证哭爹喊娘出山来,哎呦……”

“你竟然敢打袁先生,我和你拼了!”

不愧是甲斐姬养出来的,小姑娘劲儿还真不小,一个头锤,曹喜居然被千代姬给撞了出去,要说曹太监也够倒霉的,平日里在宫中养尊处优,到了东江却成了暴打小朋友,毛珏还能隐约听到他的叫骂与惨叫。

真是不知道一会儿谁求饶?

不过毛珏是没心思去管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太监了,他是悲催的伸手赶紧把袁崇焕给拽了起来,很是无奈的一抱拳。

“袁先生,抱歉,本将不是那个意思,您……”

“小毛将军,用不到解释,袁某知道!袁某也是进过诏狱的。”

还能说句笑话,看样子还行,可没等毛珏宽心,袁崇焕下一句话却让他又是老脸拉达了下来。

“不过袁某已经老残之身,早已经无雄心壮志,在此受陛下之惩罚,能为将军的功业尽一份绵薄之力,就已经心满意足,出山之事,将军还是不用再提了!”

毛珏脸还真是气的跟蛤蟆似得,鼓鼓的,您老人家好意思说,全靠着两位嫂子还有甲斐殿一家养着你的好不?除了挂束礼收到点学生赠送的腊肉,您老创造啥价值了?

“满朝瑟瑟,谁人豪言,五年了平辽!当年那个面对建奴汹汹大军,敢在宁远城上横刀立马的袁大将军就这么死了?带着你那满腹经纶老死田野,还是以一个罪人的身份?你甘心吗?”

“甘心!”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现在毛珏还真有点怀念之前把烟田给撕个乱七八糟那个袁崇焕了,那样的话还可以激一下,可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让他过得太舒服了!手指头在袁崇焕脸上气的哆嗦的点了两下,毛珏是猛地一甩衣袖,掉头就走。

门口洛止戈还在那儿等着,看着毛珏脸色难堪,他在这儿小心翼翼的一鞠躬。

“将爷,要不要末将断他几天粮,饿着了,或许这袁先生就……”

“用不着!”

毛珏需要是出谋划策,能帮他独当一面的能人,不需要徐庶进曹营,他是直接烦躁的挥了挥手否了,话都不想说,直接食指照着马车点了点,大拇指向后一笔画。愣了下神,洛止戈这才明白过来,赶忙是连跑带颠进了去,过了片刻,跟着几个亲兵,把尚且在那儿手舞足蹈支巴的千代姬还有被打的跟开酱油铺子的曹公公给架了出来。

这正在毛珏气头上,洛止戈又迷茫了一下,更是令他生气,话都没说,直接翻身上马,抽着倒霉的马屁股,直接奔了出去,跟着的大队骑兵在这个小村庄猛地扬起鞭子,践踏起了漫天灰尘。

紧跟着后面,一面安抚着尚且怒气冲冲的千代姬,这甲斐老太太倒是意味深长的回头向住了好几年的屋舍张望了一眼。

…………

毛珏还有点不甘心,在白马山城停留了两天,可不知道袁崇焕是不原因在自己手下效力嫌丢脸还是真的哀大莫过心死。一直像项羽那样装逼,君子不动下人粗活那样,从来不下地的袁崇焕居然把书一丢,扛着锄头耕田了。甭管他会不会种田,这份态度算是摆出来,最终,毛珏是无奈的返回了铁山城。

虽然没打算及早介入倭国之战,可必要的准备还是需要,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如果要是等到出事了,毛珏再从铁山出发,很可能来不及,一但毛利家被德川幕府灭了,他上哪儿去下一家倒霉鬼去?黑田家?前田家?省省吧!

姿态要强硬,一副不愿意介入倭国事物的模样,可准备上却得像天空的雄鹰那样,锐利的眼睛随时瞄准着,时刻要俯冲直下。

而且崇祯七八年,这两年算是东江最后发展的黄金时期,一个毛珏难以启齿的原因,作为穿越者,他知道,历史上后金在这两年不断动兵蒙古的,崇祯七年彻底击溃收服成吉思汗传下来的察哈尔部,并且在回师时候破大同边墙,劫掠大半个山西,带回了十多万人口回关外作了奴隶。

明知道即将发生的灾难,毛珏却不能说,一方面说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指望如今颓废成弱鸡的大同三边边兵出关?让河南官军放弃围剿农民军,回防北方,不可能!最大的后果只能是崇祯皇帝放弃装逼,严令尚且没为战争准备好的东江从背后进攻建奴,提前把自己拖下水。

另一方面不趁着这个机会把倭国的事情给解决了,拥有一个巨大的海外后盾,等到崇祯九年十年,皇太极的目光开始放在关内时候,他就再没有机会了!后金要想问鼎关内,无论如何都要解决后顾之忧,甭管毛珏表现的多么无害,皇太极与他毛珏也必定有着一战,到时候就是战火连天,不死不休。

有没有袁崇焕这场仗毛珏都得打,头一次,东江也是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动员,十个团全部在从征阵列,东江的防御是全面交给二线部队,刚刚训练了四个月的东江骑马队也在从征队列,为了这些战马,这半年,毛珏是疯狂撒银子,当年郑和下西洋所携带的那种马船,今年东江足足有十艘下水,加上六千老丈人带来的山东兵马,再加上地方抽调的卫所后备兵,这一次毛珏的总兵力差不多达到三万五。

前所未有的大队伍向铁山集结。

李氏朝鲜那面,毛珏也派出了使臣,刚从京师回来,还没等抱着上千两银子潇洒一番的宋献策又被他给踢了出去,不过估计这次他的任务完成的应该很顺利,年初李山海带回来的战利品,简直让穷怕了的李氏朝鲜士族们疯狂了,尤其是经历一场万历朝鲜战争,被刮了无数层地皮,再抢回来,那种报仇的快感,比银子还要贵重,毛珏开口的话,李山海就一定会响应,李氏朝鲜也一定能响应。

从今年末开始,估计两年中东江的主力基本上会待在济州岛或者倭国的领土上。

鼻青脸肿了两天,曹喜却是乐出了声来,现在他是完全放下心了,秋风萧瑟中东江宽敞的大道上,无数农兵汉子放下了刚刚还沾着汗水的锄头,夸上了火枪刺刀,搭乘着公共马车,向铁山港口不断的集结。

这几天他白担心了,感情儿毛珏这货真的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倭国那个小妮子,连老本都拼上了。

这等人居然能坐到东江之主,毛珏还真是被这个死太监好一顿鄙视,旋即他的心眼再一次活泛了起来,开始想着怎么能再抠出点好处来。

这股子风波自然而然的也波及到了上首村,村里的年轻人几乎走了一半还多,此时是秋收的尾声,这些活计全都落在了留守的妇女老人身上。

拿起锄头就放不下。因为再一次没能跟着上战场,洛止戈也没有心情照顾他了,分给袁家的份子田这一次完全得由袁崇焕一家三口负责收获回来,挖了一天的土豆,曾经提剑上马的老袁都差点累瘫了,肩膀生疼,锄头都扛不动了,一边拖着走着,这老家伙还一边摇头晃脑的感慨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当年陶潜陶渊明公,也是这样辛勤的吗?还真是看着容易做着难!”

疲惫的念叨着,走了几里路,袁督师是终于走到了家门口,他家是用不起玻璃,从窗户口还能看到袁夫人正满头汗水在厨房忙乎着晚饭,赵氏也在收拾着家务,都说夫复何求,能有两个不离不弃的贤内助,袁崇焕也绝对是三生有幸了。

只不过,看着这熟悉的院子,袁大人却是总感觉缺了不少东西,心里头,一股子空落落的感觉萦绕不散,坐在家门口不远,他反倒是不愿意回家了。

诗人应该都是这么锻炼出来的,昂头看着明月,袁大人也化身成了李太白,一时间一股子不吐不快的感觉憋在胸口,昂头望月,肚子里的诗篇典故哗啦哗啦,张口袁崇焕就想吟诗出来。

谁知道这时候,一只黑乎乎的手猛地就捂在了他嘴上,下意识惊骇的想挣扎,可今个干了一天活,袁崇焕早就没了力气,偏偏后面那个也是手无缚鸡之力,这一晃悠,两人是顺着田埂咕噜噜的就滚了下去。

急促的马蹄子声中,十几个骑士气喘吁吁的狂奔出来,居然是直奔自己家,甩开马缰绳就冲了去,听着里面的袁夫人惊而不乱的应答,这片田埂两个漆黑的脑袋再一次冒了出来,旋即袁崇焕愕然的偏过了。

“千代姬,这是怎么了?”

“先生,一会儿再向你解释,快跑!”

也不知道逃了多久,千代姬的小脸上也是汗水津津,喘着粗气,扯着袁崇焕的手,踉踉跄跄的两人又是往山里奔去。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七十四章.你是何人?

一团火光摇曳在茂密的树林子中,幸亏袁崇焕下午挖土豆时候顺手踹了两个,从滚烫的火中用树枝勾出来,没等凉下去,已经被千代姬飞快的抢在手里,小手左颠倒右,右颠左,旋即又是急不可耐的撕开土豆皮,狼吞虎咽的吞吃起来。

看她这模样,不知道饿了多久!

掩着火苗,警惕的向外看着,冷不丁一回头,这妞还吃噎到了,拍着颤巍巍的小胸脯直翻白眼,弄得老袁没办法,赶紧又是把他挖地带着的竹筒摘下来,递给她,猛地一口冲下,千代姬终于是舒服的揉了揉胸口。

“到底怎么回事?”

眉头紧缩到了极点,老袁是无比头疼的问着。

接着啃着烤土豆,小嘴里含糊不清,千代姬气呼呼的嘟囔起来。

“我就说那个臭强盗没安好心!把我们接进城里,居然是要拿我联姻!还是嫁给黑田家一个老头子!那老头子都六十多岁了!”

“还好国松丸有点良心,以田猎的名义带我出来,他装作摔了脚,趁乱我可算是逃出来了!”

“先生,您是大儒,见多识广,你带我逃出东江,逃去辽东,去中原,好不好?我,我不想随便嫁人!”

眼睛亮晶晶的,土豆都放了下,千代姬无比可怜的看着他。

最难消受美人恩!她眼中的情意的老袁如何看不出来,可他旋即就撇开了千代姬的眼神。

毛珏的计划,他是不知道,两个人身份上有着巨大的鸿沟,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再一起的可能。

而且就算毛珏真正的联姻计划他知道了,他也不会同意的,他袁崇焕谁人?前辽东督师是也!曾经获得了皇帝的全部信任,整个大明朝都在支持的人,这不仅仅是巨大的光环,也是巨大的责任!

刚开始被发配到东江时候,袁崇焕还满腹的怨恨,不甘,满是愤世嫉俗,他还能做出满地打烟草的不平之事,可是时间一长,静谧的生活中渐渐的,他心胸中的怨气又平静了下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着东江毛珏的所作所为,袁崇焕也开始反思自己的五年平辽东计划,对比自己究竟败在了哪里?可越是思考,越是一股子恐惧开始在他心头升起。

看似完美无缺的计划,真的能实行吗?天灾人祸,朋党纵横的大明,能支撑他辽师那庞大的花销吗?五年平辽其实他自己都知道是个巨大的牛皮,倒是辽事犹如一个巨大的无底洞,无穷无尽的吸纳着大明帝国的养分,上首村这几年搬进来了六户流民,有三户就是因为辽饷银而破产的。

不甘逐渐被自责所替代,如果他的计划一直持续下去,也许先被拖垮的,就是大明朝了。

这种情况下,他袁崇焕可能为了功名富贵去娶丰臣家的公主,来满足他自己的功名利禄吗?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起生活了三年了,甚至是看着千代姬由一个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两人的感情不仅是千代姬那朦胧暧昧的感觉,更有袁崇焕看她,更像是有点父亲看女儿那样的感情,虽然不敢看她的眼睛,可又实在不想面对她失落的眼神,足足迟疑了一两分钟,袁崇焕终于是艰难的抬起头。

“这么样吧!我去找毛珏谈,我的话他应该还能听进去,我,让他不要把你嫁到什么黑田家。”

明显露出了失望,嘴唇死死的咬在嘴里,足足呆呆的望着他了几秒,千代姬这才终于点了点头。

“听先生的!”

虽然结局不是两个人想要的,解决了事情,两个人却都是松了口气那样,只不过火堆里的土豆依旧喷香,千代姬却是没了再吃下去的心情。

火苗摇摇晃晃的,时间似乎变得矛盾起来,短暂偏偏又漫长的很,谁都没说话,对着火堆呆呆的坐着,也不知道,看着夜色愈发的暗下来,老袁终于是艰难的开了口。

“不早了,别在山里过夜,下山吧!”

“走吧。”

灰土覆盖在火堆上,黑暗湮灭了红彤彤的脸,今天都是疲惫了一整天,两个人相互搀扶着站起身,铺打了下身上的灰烬,疲惫的向外走去,然而刚走下山岗,两人又是情不自禁的呆了呆,山岗下,一排火把将底下那道山沟都照的亮如白昼,火把下,洛止戈那张脸板的犹如铁板鱿鱼一般,恼火的看着露出头的两人。

“袁先生,丰臣小姐,您们藏够了吗?可以跟洛某回去了吗?”

“抱歉,洛大人,袁某愿意和您回去,请带着袁某去拜见毛将军,袁某有事要谏。”

“哼,你当我家将爷是想见就见的吗?叫你一声袁先生是抬举你,别忘了你的身份,罪囚一个!来人,带走!”

毛珏亲自来请,闹个一肚子火气而归,洛止戈作为地方主管,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将爷记恨呢!还带袁崇焕去见毛珏?找刺激啊!满肚子怒火,洛止戈挥手就要令人把袁崇焕拿下,押回去。

谁知道这时候,千代姬却又是猛地挡在了老袁面前。

“要见那臭强盗,就得我和袁先生一块去!”

“丰臣小姑娘,不要闹了,铁山那面将爷已经火冒三丈了……”

“要么你就抬着一具尸体回去,看他姓毛的怎么联姻!”

真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烈到了这种程度,一支发簪直接比到了脖子,尖头甚至都扎进了点,连袁崇焕都是吓了一跳,想伸手去阻挡,却被千代姬给躲了开。

洛止戈也是差不点没被噎死,脑门上青筋直跳,手指头哆嗦着指着她,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来,足足憋了几秒钟,他是猛地甩开衣袖,悲催的钻到了队伍里,跟着队伍后头几个黑衣骑士急促的商量了许久,他这才无奈的走了回来。

“来人,牵两匹马来!”

听着洛止戈终于妥协,两个人再一次松了口气,不过这次洛止戈可再没客气,四个亲兵架着他俩下了山坡,塞麻袋那样塞到了马身上,一群骑兵把他们夹着,连夜向铁山奔了去。

…………

借着东江大道的便利,天亮之前,骑队就抵达了铁山,此时刚刚凌晨,铁山城外却已经是一片繁忙了,喊着号子,大队的兵马抱着几斤重的火器,背着二十多斤行礼,全副武装喊着号子大步流星跑着早操,四人一列的队伍拉出去几里长。

平时商人占据的大道如今也完全归属于军团,才从加劳山火炮工坊拉出来的舰船新炮排成排向着城内运送着,前面看不到头,后面居然也看不到尾巴,还有旁边的备兵营,才从营屯卫所汇聚来的后备兵一个接着一个的授枪,寒光闪闪的刺刀也是汇聚成了树林那般。

如此大规模的调兵,旧炮更换成新炮,军备更新换代,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要进入整个明末历史上最关键的胜负手一年,崇祯七年!毛珏这也是全力以赴了,把宝全都压在了这场战争上。

还是黑衣骑士拿出东江本部特批的通行证,骑队这才插队进了城,此时城内也尽是盔甲军装,大批大批的传令兵蜜蜂那样从一个地方进进出出,繁忙如此。

别说,从被押解到铁山,三年了,袁崇焕这还是第二次再来这里,好真叫一朝天子一朝臣,城墙都重修了,本来城里头低矮破旧的木头建筑物也几乎拆光了,被一座座一二层砖瓦水泥房所取代,而靠着城东,一座很有倭人天守阁味道,却是小了点,完全由砖石水泥构建,足足有五层的堡垒状建筑赫然映入他眼帘。

忙碌而精神的大军,就算袁崇焕主持辽东时候,也不多见,经常欠饷,穿着破旧装备盔甲,每天无精打采几乎成了明军一个常态,刚到那个巨大的五层建筑铁山都督府门口时候,刚巧又是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猛地传来,见过一两次的铁山大将文孟须发皆张,猛张飞那样在前边边跑边大声吼叫着。

“将爷有令,让那帮兔崽子见识下!全力以赴,跑步前进!”

“喝!”

差不多四个哨的兵队猛然大喝,跑步前进,令袁崇焕惊叹的是,如此多人,脚步竟然都是一致的,奔跑中队形连一丝混乱都没有,连他都是忍不住拉着马缰绳缓了下来,偏过脑袋侧目观望着。

巧的是,洛止戈也是偏过脑袋,满是羡慕的跟着张望着,直到文孟部队已经跑没影了,他这才一个恍惚醒过神来,有些恼羞的在前面叫嚷着。

“将爷见不见你还不一定呢!磨蹭什么!快点!”

也正好府门口随着这批部队的离去让出个空荡,一行人是赶忙钻进了这忙的犹如蜂巢那样的都督府。

“千代姐,你回来了?”

刚没走多久,把头发盘在头上,穿着元服的国松丸忽然从边上的花园冒了出来,紧接着,走廊里就是十几个和服打扮的侍女冲出,把千代姬给硬拖下马来,拉着她和国松丸向府右侧的别院急促走去,慌忙叫喊几声,一边被拽着,一边千代姬却是回过头,死死的看着袁崇焕,直到被拽过拐角,彻底不见了踪影。

心头更加沉甸甸了几分,也是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袁崇焕这才重新回过身,目光沉重的端详着眼前的巨大砖楼。

到了二层院子,洛止戈也不够格接着走了,他和白马卫所的骑士只能无奈的在这儿调头,返回驻地,而一直隐在队伍末尾的六个精甲黑衣骑士则是推搡着袁崇焕下马,进了这更像蜂巢的巨大建筑。

铁山都督府里头也是一片忙碌之像,肥嘟嘟的苏长梅就跟蜂后似得,拿着一个账本挨个办公室跑,隐约还能听到他叫嚷兵粮多少石,罐头多少箱子马上从某仓调运出来,从这些繁忙的后勤人员身边错开,又绕过了二楼参谋部那些才从东江学府出来,对着地图乱吼的新生们,到了三层以上,才可算安静了点。

可沿着楼梯到了五层,老袁的眼睛有一次有点挪不开了。

虽然玻璃是东江特产之一,可到现在,也算是奢侈品,一个家庭要是有一屋子用小块玻璃嵌到木框上那种马赛克玻璃,都是一种很值得炫耀的事儿,可这第五层最小的一层可好,全部都是整块略带淡红色的大玻璃,从这儿,铁山方圆几里完全映入了眼帘。

从这儿向下眺望,七十多米,巨兽那样的铁义大帆船塞满了宽敞的港口,这战争巨兽,来了铁义如此之久,袁崇焕也是前所未见,情不自禁,他就趴在了窗边,向下端详了起来,五层楼十多米的高度,下面人都小的像蚂蚁那样,这巨舰似乎又化身成了蚁窝,那些刚刚看起来巨大的舰炮此时渺小的犹如火柴棍那样,被搬上搬下,难怪自古以来权势者无不是愿意住在高处,这儿低头俯视,的确是有着一股子一览众山小的高大感觉。

一切对于哪怕袁崇焕这个辽东督师来说,都是感觉太新鲜了。

就在他看的出神时候,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忽然从后面传来,打断了他的沉思,回过头去,见过几次的阿德蕾娜一股子职业秘书风,穿着高跟鞋踢踏踢踏的自那件大房间走出,怀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很是高冷的张望了袁崇焕一眼。

“袁先生,将爷现在很忙,只给你三分钟时间!”

三分钟多长,袁崇焕是没什么概念,这年头大明计时还是几刻几刻的,不过毛珏答应见他,这还是听的明白的,这时候也没了督师隐士的派头,赶忙点点头,跟在阿德蕾娜身后,他是跟着急促的走进了那个大房间。

这儿比外面还要壮观,很难想象,这个时代落后的工艺,毛珏是怎么弄出了整整一面巨大的玻璃墙,从这儿张望,大半个铁山连带对面的皮岛都能隐约映入眼帘,这儿名义上是属于毛文龙的,可如今在这儿发号施令的却是这个年轻人。

“告诉山东军那几个家伙,舰队淘汰的旧炮给他们可以,可老子没有运力把这些破烂运到倭国去,告诉他们,要么自己扛过海,要么就扔在这儿,等回来再拿!再敢起刺,就让文孟跟他们“好好谈谈!”,下去吧!”

几个信使连废话都没有,转身就走,跟着阿德蕾娜把那些文件放在桌子上,毛珏又是没看到他来那样,旁若无人的翻找起来。当年见崇祯,袁崇焕都没感觉到的紧张感,如今却是让他手心居然微微见汗了。

不过也不愧是督师,也没管毛珏没搭理他,死板着一张脸,他是直接到了桌子前面,敲着桌子急促的说了起来。

“毛将军,你要把千代姬嫁给黑田家的家主!”

“袁某看来,这绝对是一步错旗!如今丰臣家族就剩下国松丸还有千代姬两个,不管黑田家多么重要,一但把千代姬嫁过去,等于给了他们大义与借口,而且黑田家是倭人,将军是明人,有了这联姻的便利,黑田家更好介入丰臣家政事,很有把东江架空的危险!”

“依照袁某看来,如果将军要取得最大利益!就必须自己迎娶千代姬!上次提到做国松丸的义父绝不可取!世间道理,只有父传子,没有子传父的!”

一大堆大道理,像在上首村袁家小屋时候那样,袁崇焕再一次侃侃而谈,谁知道连续两次对他言听计从的毛珏,这一次竟然冷淡无比,直到阿德蕾娜扣在桌子上那个沙漏流沙将尽的时候,他这才冷冰冰的抬起头,无比淡漠的问道。

“你是谁?”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五章.枕戈待旦

看来毛珏天生和过年没缘了,前年刚过完年被打发江南相亲,差点没回来,去年为了补贴粮食,大过年就屁颠屁颠加班,去倭国打劫,今年也差不多,十二月,顶着漫天风雪,浩浩荡荡的东江舰队再一次冲出温暖的港口。

没办法,崇祯七年啊!

这一年,皇太极彻底征服了东蒙古,顺道还去了号称大明最强的三边考差了一圈,这一年,中原大旱,饿殍遍地!这一年,大好的机会车厢峡之战,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等一大群贼头子被堵在了这儿,偏偏皇帝要装逼,下旨诏安,结果被“押送”回洛南的农民军犹如龙入深海,在这儿挣脱钳制,一鼓作气冲入河南,旋即又蜂拥几十万众,朝廷再不能制。

明清鼎革十几年,最重要的胜负手第一就是这崇祯七年车厢峡,第二是崇祯十三年松锦之战,第三是崇祯十五年郏县之战,在此之前大明还有机会的话,这个时间节点,就是正式拉开了灭亡的倒计时。

作为大明这条巨大破船上一艘小小的救生艇,时不我待啊!

就算是毛珏不安分,没事儿这儿惹点事儿那儿惹点事儿,经常出兵,这次规模也是空前了,三万多陆军,水师也有五六千,黑珍珠号为首的九条一级战列舰,四十多条二级战列舰,一百零六条三级战列舰,功能舰,这次还多了十条马船,纯粹的马船,炮都没装,装的全都是马,这种马船的大小,甚至还超过了一级战列舰一点,有专门为马准备的上下通道栅栏,更加空旷,带着跑栏的甲板,沉甸甸的马料,酒糟块,甚至还有一层种植着一种马能补充营养的真菌蘑菇。

迎着凛冽的寒风,风帆被吹拂的鼓鼓的,为了保持战马的火力,在宽敞的甲板上,还有养马人拉着战马出来在甲板上一圈一圈的遛弯,俨然一景。

这巨大的造舰规模凭着东江四十万人口自然是不行,这儿倒是要感谢李氏朝鲜,每年秋收过后,将近五万人回到熊津船厂打工,一直工作到来年四月份春耕,加上原有的五万难民,十万人的辛勤劳作才有了这北洋规模最大的舰队,论实力,已经堪比无敌舰队了。

这次因为注定长时间不回东江了,毛珏的几个女人,除了还留在府内,主持府务的陈娇,剩下三个倒是都被毛珏领了出来,守备级别以上的官员也可以携带家眷,毕竟有家人照顾,也有利于各级将官保持个战斗力,而且在毛珏看来,家眷非但不是累赘,反倒是能鼓舞士气的利器。

就比如李自成著名的战术三堵墙,第一堵步兵厚阵,刺击如飞,如不破敌阵,则漫天骑兵,席卷而来,再不破,第三队倒不是精锐兵力,反倒是老弱家眷上阵,为了保证自己父母妻儿不用遭遇刀兵的威胁,前两堵时候,闯军就会拿出十二万分的战斗力,一口气撕破官军,崇祯十三年以后,规模大起来的闯军用此战术,几乎在河南再无敌手。

当然,毛珏不可能让素衣扛着枪上的,也不会让东江家眷当炮灰,可是异国作战,心爱的女人就在身后,哪个军官不是奋勇向前,不死不休?

不过虽然是出征,此时倒也没严肃到这种程度,时不时在马船上还能穿出点银铃般的笑声来,没在黑珍珠号温暖的茶室待着,余乐儿这妞是闲不住的跑上了马船来,此时正骑着一匹烈马,狂奔在甲板上整个马群的最前面。

不仅仅她,身后还有尖叫连连的,千代姬这妞明显不会骑马,可还偏要来找刺激,抱着马脖子在那儿闭着眼睛嗷嗷叫唤,叫的马都有点兴起了,倒是为难在后头,真正奉命遛马的樱姬,一边得控马,一边还得惦记着两位娇小姐。

马船的甲板入口,一张大伞,一个茶桌摆在了那里,端着热茶,看着千代姬在那儿疯狂尖叫,一个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不住地无奈摇头。

督师,袁崇焕!

还真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到现在,出师三天前的那一幕,还是回荡在老袁的脑海中。

愕然的看着毛珏满面淡漠,足足愕然了半分钟,似乎响起了之前洛止戈的讥讽,袁崇焕再一次放低了身段,恭敬的抱拳匍匐下来。

“罪囚袁崇焕拜见毛将军!”

辽东还真是个磨平棱角的好地方,记得后世看电视剧《施琅》,里面有一集就是姚启圣被发配到辽东,从原本的锋芒毕露,变成了后来圆于事故的小老头,才支撑了施琅卖主求荣,平定了台湾,这锋芒毕露的袁崇焕,如今也被挫掉了如此多的棱角,居然这身段都放的下,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可这回答却不是毛珏要的,满是不耐烦,他对着阿德蕾娜挥了挥手。

“这儿是东江都督府,不是东江大牢,千代姬嫁给谁,轮不到一个罪囚指手画脚,带下去?”

眼看着阿德蕾娜走到门口拍了拍巴掌,警卫的皮靴开始响在了走廊中,这么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成了袁崇焕这辈子最艰难的时候。

哪怕是在京师城下,崇祯皇帝把自己诓入城中,怀疑自己的忠诚,命锦衣卫拿下自己的那一刻,袁崇焕都没有如此的煎熬。

毛珏的手段他拿不准,有时候觉得他很善于接纳人言,有时候,他也会一意孤行,不计后果!如果就这么走了,他袁崇焕可能没什么事儿,可千代姬或许真的会被他嫁给了那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小老头子。

可留下来?接受了毛珏的驱使,等于将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给丢弃了!一面是千代姬的一生幸福,一面是自己坚信的气节,选择哪个都会令自己痛苦不堪。

不过命运的钟摆在这里悄悄的转了个弯,当两个将爷亲兵出现在毛珏书房门口时候,鬼使神差的,袁崇焕终于是站起身来,抱拳一鞠躬。

“属下袁崇焕,拜见将爷!”

于是乎,他也出现在了从征的队列中,如今捧着热茶,看着千代姬那激萌的身影不住摇头,袁崇焕发现自己至少现在没有后悔。

看来老天不让我袁某人就此老死山林,那么就为大明,为东江,也为她再撑上两年,当毛珏在倭国心满意足,他再功成身退,归隐山林,接着携着二位夫人过着田园诗歌的生活好了。

心情平静中,老袁再一次倒满了一壶茶水。

…………

舰队行进了六天左右,就再一次停靠到了济州岛边,这一年,有了毛将爷的关注,这济州岛明显也变了个样子,最起码,本来狭小的港口如今已经被拓宽成个大港口,还有着一条条用混凝土石块投进海里,笔直的搭建出来那一条条栈桥,就算是如此庞大的舰队,济州三港居然完全容纳了下来,一条条船围棋盘上的棋子那样井然有序形式进了港口,被铁链拴上,从征大军从容的走栈桥下了船,连马都是如此。

这一年,陆上建设明显也用了心,有点像后世小区那样的三层楼营房从海边港口向后绵延了十几层,后世的济州岛可是以渔业与旅游著称,号称东方夏威夷,毛珏野心勃勃,虽然他手里没有人,可是先把基础设施建设打出来,日后再从山东等地移民,把这儿填充起来,就又是个巨大的优良渔港。

至于旅游设施,则慢慢搭建,到时候再从江南往这儿忽悠人,毛珏相信人傻钱多的江南,总有愿意来领略边地风光的傻大胆。

不过此时,倒是正好来安置从征大军。

毛珏也算是大方了一回,东江的军士不管是不是正兵,都是自己背着铺盖卷出征的,这儿有裸床,铺上就能睡,可余大成携带来的山东兵马明显没有这财力,都是空着俩爪子来的,不少带着的枪炮兵器都是老旧的,几个山东将领也是穷的掉底儿,看着毛珏淘汰下船的旧舰炮都是垂涎三尺,更别说给部下配备被服了。

在这帮山东兵受宠若惊中,一人发了件冬衣,一床被子,然后六千人马分配了三排小楼安置,这头他们是大呼小叫的分配着营房,那头的东江本镇则是带着那种看乡巴佬一般的眼神,很是自然的把铺盖卷一放,排队去洗澡去了。

就算那些后备兵,每年冬天集训时候,都集中住着这样干净整洁的营房,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毛珏一行则是被迎接到了西海堡垒中,这一年,因为彻底投入了毛珏麾下,不管是钱粮还是物资都给的足,济州岛镇这几个军将也混的人模狗样起来,沈世魁带队,相当隆重的礼节迎接了毛珏的到来。

典型的西方城堡大宴会厅,上百的将领围着圆桌子大吃二喝着,不过这儿还是泾渭分明,山东军将自己围成了一圈,另一头济州岛镇与铁义镇的军将靠在一起,双方居然还拉出来一米多长距离,说实话,即将开战,这种隔阂并不好,可是亲自下去想要让两头军将接洽的毛珏,却是从他的麾下那儿,得到了个令他哭笑不得的原因。

这些山东军将身上有虱子!

格外注重军队卫生,部队都是三四天一洗澡,就算征讨倭国时候,只要不是急行军,毛珏也是下令麾下有机会就洗澡,不是穷装逼,历史上因为水土不服,瘟疫而溃败的军队可太多了,远的不说,近代日本鬼子,征讨亚洲的鬼子军几次大战中因为生病减员的人数甚至多于战死的人数,东江军可能不是大明朝最能打的部队,可绝对是最爱干净的部队。

要是让山东兵传染了疫病,的确是有点划不来,毛珏只好暂时熄了当这个和事佬的心思,先好好收拾打理好这些山东兵,再想办法让他们默契融合去吧!

这一顿接风宴也算是吃的融洽,同席中,沈世魁几个也汇报了下这一年济州岛镇的发展,如今这儿居然也有五个团了,上次大战,沈世魁麾下可是战死不少,缩减到了两个团,李九成部经过整编,也编成了一个团,只有刘兴柞五兄弟的部下扩编了,上一次骑兵的作用毛珏是见识了个淋漓尽致了,再加上他两部女真人不少,从咸镜道女真那儿征募到的新兵额,一部分被毛珏配给到了他俩麾下,组建了两个团,他俩麾下如今是装备着短火铳,那种狭长的马刀,少部分配长矛,组成了东江麾下的突骑兵团。

炮兵,刺刀,火铳,盾手如今的济州岛镇也与铁义镇相差无几了,而毛珏对他们也渐渐放下心来。

火器部队可是最依赖后勤的,而且全济州岛镇接受着他统一分配的军饷粮食,比以前宽裕多了,这就是大明朝制约地方军将的办法,谁要是不服从自己,粮饷一掐断,兵士自己就先得造反。

毛珏还不担忧有别人挖角,毕竟整个大明朝,像自己一样银子不往库里藏,不是用在生产,就是往兵士腰包里塞的统帅,实在找不到第二个了。

毕竟走了几天海路,吃过饭之后,下级军官就被遣散了,督促士兵休整去,明个,他们还得在新环境接着给毛珏训练,而高级指挥员那些亲兵团的守备团率,还有几个谋臣,则是全都被聚拢在一起开会,作为靠近倭国的前沿,大量情报都汇聚在了这里。

这头,吃过饭,对铸城格外感兴趣,还想沿着西海堡垒看看的袁崇焕也被叫进了指挥所。

感谢死鬼丰臣秀吉,如今幕府所拥有的地图备不住还没有毛珏手里的详细,矮子宋献策弄了个高凳子坐在前头,这里头久经战阵的老将沈世魁则是担当了讲解,拿着一个倭国缴获来的金面军扇,在地图上就指点了起来。

一席话说真的,毛珏麾下的将军们没多大收获,倒是袁崇焕,宋献策几个收获真是不小,别看他俩是文人,天朝上国的思想可是根深蒂固,好像除了大明之外,四野都是野蛮人那样,就算袁崇焕了解过倭国,也不过是万历朝鲜战争时候的军史,介绍就得把背景带出来,听了半天,他脑袋都大了半圈。

“真没想到,大明身边不起眼的撮尔小国,竟然也会有如此强悍的力量,如此复杂的政治,如此跌宕起伏的历史!”

听了老半天,老袁都是感慨的摇摇头。一番情报听的毛珏自己也是忍不住吧嗒嘴。

别说,不愧是统治过中国(鬼子这片地方的确是叫中国,因为地处日本中间,在九州岛,四国岛环绕下,所以叫这个名,不是咱们的中国,挺别扭的。)几十年的豪强大名,三万来家臣武士起兵,面对幕府四个月飞但没有露出败迹来,毛利家武士反倒是高歌猛进。

严州之战,丰田之战,石见银矿又进行了一场争夺战,屡战屡胜不说,还把关原大战之后失去的石见,安芸,出云,备后这几个本来属于毛利家的领国全都夺了回来,兵力直深入备后,先后击溃了鸟取,松江,若樱,胜山,新见,广岛等七八家大名,如今是在备中与德川家天领守护松平承寿在激斗,地图上,毛利家已经席卷了小半个本州岛了。

这架势,上洛居然是都有可能。

“呵,兵马七八万了,都快没咱们出手的余地了,督师,你怎么看?”

抱着胳膊冷笑着,毛珏忽然又是扭过了头。

说实话,袁崇焕现在也是东江幕府下的一个文员赞画,出主意军师那种,这个督师听的他是格外的别扭,可是毛珏改不过来,他也只好认着,谁让两人身份高低在这儿发生了个对调。没想到毛珏第一个问到了他,老袁还真是顿了下,可旋即,他也是跟着摇了摇头。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七十六章.一报还一报

提到岛国,印象里似乎总是四季如春,温暖何须,就算有雪,也是北海道那种冰天雪地中冒着滚滚热气的温泉,还有舒服的泡在泉水里那些猴子。

可这些仅仅时候后世发达时代的现代人享受罢了,这个时代,倭国的雪,很大!很冷!

足足小半棵树都埋在了积雪底下,树枝窸窸窣窣的摇曳着,几个黑乎乎的影子耗子那样扒着雪堆,飞溅的雪花在阳光映衬下,隐隐还倒映出一股子绚丽的色彩,然而,这并不是什么浪漫,反倒是无比的残酷,顾不得冻得生疼的手,也顾不得冻得邦邦硬的树身,扒开那坚硬的树皮,里面才露出那层柔软的树身,立马就被撕下来塞进嘴里。

几个人犹如野鹿那样,争食着干冷的树皮,其中一个又瘦又小的这儿反倒成了优势,仗着个小挤在了最前面,扯下了一大片又是挤回到了外面,就像在京都吃着最上等的怀石料理那样,呼哧呼哧香甜的全都卷进了嘴里,一直咕噜咕噜叫了几天的肚子终于稍稍得到点安慰,坐在雪坑里,这小个子黝黑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点满足的慵懒来。

可就在这廉价到好像泥土一样的幸福时刻没等过去,扑棱棱一声,一支修长的箭雨猛地扎进了身前的雪地里,也吓得这小个子猛地一个机灵。

“武士们来了!”

不知道谁大吼了一声,那些还在围着孤零零的树啃着树皮的黑耗子们立马是惊恐的四散而去,可密集的箭雨根本不会分辨无不无辜,雨点那样噗呲噗呲落了下来,刚刚才啃食过树身的人争先恐后扑倒在地,热腾腾的鲜血挥洒的一片一片的,倒是重新哺育了受伤的树木。

小个子惊恐的向前窜,可噗呲一声,同为村子里的壮年惨叫着被射倒在了他面前,又是哆嗦着向回跑,不高的小山坡那面,披着红色胴丸,背后颈旗上绘着一文字三星家纹的武士高举着寒光闪烁的武士战刀,犹如冬日里弥漫的烈火那样焚烧上来,再回头想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后的小山坡上,穿着黑色胴丸,颈旗上规划着三叶葵纹的武士同样端着长矛,嘶吼着向前冲去。

逃无可逃,小个子干脆抱着脑袋,轱辘一下滚进了刚刚挖的雪坑中。

天空中,无数箭雨凌冽的交汇着,狠狠射到了对方武士躯体之中,中箭之人猛地惯倒在地,伤口冒着热乎乎的鲜红迅速染红了一大片白色雪地,痉挛下很快化作了冰天雪地中一具具冰冷的冻尸。接着又是激烈的短兵相接,在那小个子哆嗦中,武士刀与武士长枪在头上激烈的碰撞出火花,濒死的武士绝望的呐喊中挥洒出来的血滴就像是樱花凋零时候那般灿烂。

地狱般的厮杀也不知道进行了多久,最终再一次恢复成了一片死寂,仅仅能听到乌鸦满意的鸣叫还有翅膀扑腾扑腾的声响,倒霉的树挨了七八刀误伤之后,也是轰然倒下,一阵仿佛耗子般窸窸窣窣在树脚下忽然响起,堆满了坑的尸骸犹如活了过来那样,胳膊与大腿相互耷拉到一边,最终,一张满是血冰,黑乎乎的脸艰难的从尸体堆里冒了出来,满是茫然,小个子极目向下张望着。

方圆几里,密密麻麻的红黑相见,竟然绵延出了十几里,有气无力的阳光下,洁白的雪地都被染的一片通红。

三叶葵的黑,还是压过了一文字三星的红,踩踏着毛利家徽,玄黑色的幕府大军拎着还沾着血的长矛漫长向前进军着,而十几个穿着红甲的大名,也是赫然跪在三叶葵的旗帜底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不住地磕着头。

如果毛珏在这儿,一定会认得,站在德川家大旗下这个牛角头盔,中间还带着个珠子的骚包还是老相识,他在长崎城下的老对手,松平信纲!

本来老纲在九州岛连战连败,而且还要带军返回江户,是要被论罪的,奈何毛珏太能打了,打了九州不说,一口气还杀穿了本州岛,把前田家一百二十万石大名打的哇哇哭,日本猛张飞,本多忠胜的儿子忠朝也是连连败北,还一口气打到了江户城内把德川家康他老人家建的大天守阁崩的跟麻子似得一脸窟窿,这要是按照败罪论罪,要蹲大牢的可就一大群人了。

况且这次德川幕府算是在天下诸侯面前被狠狠扇了个耳光,将军家也得找人挽回面子,作为宗室亲藩大名,松平信纲就又被抬了出来,也不告他谋反了,反倒是处处吹呼,别看那毛珏小贼凶悍残忍,他那两把刷子,我们德川家早就知道了!

至于知道了为什么没有去阻止,这就没人多嘴去问了。

这次毛利家造反,重新获得重用的松平信纲再一次挂了总大将的印,率领关东武士西征。

也真是应了袁崇焕那句评价,毛利家看似气势汹汹,其实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这不,在毛利家起家的安芸国,毛利家品尝到了三十四年前关原大战战场上石田三成曾经唱到的心酸滋味。

这次松平信纲也学了一把毛珏,没有在备前,美作这些多山的狭窄地区与气势正旺的毛利军纠缠,仗着幕府统领全倭国人力物力的优势,走淡路岛,四国岛直接登陆安芸,在历史上水军出众的毛利家眼皮子底下,用水军秀了一把。

后路被爆,不管是毛利秀就还是志道良村,明显都不是那么有魄力的主儿,放弃了近在咫尺的上洛京都,连带征服的十几家大名还有曾经属于毛利家的旧臣八万左右大军冒着大雪严寒,从美作备前撤军,前行上千里,迎战松平信纲。

其实远道而来,松平信纲兵力必定不多,他手里德川家大军不过才四万出头,不过和毛珏的战略差不多,他可以预设战场,休整大军,以逸待劳,在当年毛利家战胜西国武田家的又打川屯下了军营,等候毛利秀就的归来。

然后就是今天的这一幕了。

当年的关原大战,东军主力依次攻入西军军阵,手头的全部兵力已经全都投入战场,石田三成命人点燃狼烟,呼唤各路盟友,是时候一句打败敌军了,可在作为西军总大将的毛利家却是按兵不动,号称南宫山不战,坐看了石田三成灭亡。

今天犹如历史重演了,疲惫的毛利家武士带着满腹被背叛的愤怒,狂呼酣战的攻进的松平信纲军阵,激战正酣时,志道良村下令点燃狼烟,命令从属于毛利家的加势,宗像,秋月,千手的家族大名协同进军,可就如同南宫山不战一模一样,十几家大名四万多生力军也是任由狼烟熏黑了半边天,却没有一家响应的。

这儿,松平信纲倒是用出来了当年德川家康大阪夏之阵时候的战法,用中军本阵吸引着毛利家,在其不断进攻中后退,将战阵拉长,主力则是不断在两翼袭击毛利家本阵,不得不承认,尽管是疲惫交加,可凭着肚子里那一股子怨气,这些毛利家武士也是奋勇酣战,可再厉害的大军也扛不住两面夹击,就算号称日本第一兵的真田幸村都败在了德川家康这一手之下,毛利家也没多个肾。

大约下午三点左右,苦战了大半天的毛利家主力彻底崩溃了,成千上万的一文字三星武士疲惫交加的逃离战场,大约三千五到四千五百人战死伤死在这儿。

松平信纲倒是也没去追,一方面德川军在毛利武士的攻势下损伤也不在少数,阵型如今也有些混乱了,另一个方面,战场上可还有四万多打酱油的,这也是一股力量。

于是乎又到了刚刚那一刻,在幕府特使既往不咎的承诺下,十几家大名再一次跪伏在了德川家三叶葵纹下,出兵三个月,纵横西国的毛利家大业一战化作乌有。

凌冽的寒风中,还飘荡着浓郁的血腥味道,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战场中央,平缓的半山腰一棵断树下,有个憨头憨脑的身影傻愣愣的看着这满地尸骸,丝毫没有例会跪在地上磕头的秋月家等大名们,松平信纲倒是自己先吐出了几口寒气。

这功夫,一声赞叹倒是在身后响了起来,也算是毛珏的老相识,松平信纲在朝中的盟友,亲临战场的老中青山幸成,这老头子包裹着跟个弥勒佛似得,从箱子大小的倭轿下来,大笑着抱着拳走过来。

“不愧是亲藩之虎!想那毛利家也算是一时之雄了,苦战三个多月,击败幕府数路讨伐大军,可是信纲公一出马,一战而溃,看来老朽答应孙女回去陪她看樱花,是能实现了啊!哈哈!”

要是个油画点的,这会儿一阵马屁该上去了,大家其乐融融,多好,可名将就是名将,作为松平家拔尖儿的几个智囊,松平信纲非但没有胜利的喜悦,反倒是目光幽深,死死的向西南眺望着。

“如果是毛利一家,凭着松平信纲一人足以灭之,拔除这幕府西南的一大隐患不在话下,可怕就怕海那面的那位,不肯放弃这个机会,青山公,您还是不要把事情看的太简单了!”

“仗,还有的打!”

这话说的青山幸成禁不住噎了下,片刻,这个小老头有些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信纲公多虑了吧!他明国东江毛珏的确是算上一员骁将,智将可他也毕竟是明国麾下的军将,幕府的特使已经自浙江登陆,出使明国京师几个月了,依照明国那提防的习惯,没准那毛东江已经被锦衣卫锁拿京师了,他还有可能来干涉我倭国吗?”

“不是有可能,他,应该已经动手了!”

目光冰冷的犹如凛冽的寒风一般无二,可松平信纲的视线却是从西南移开了,反倒是回头张望向了身后来的方向。

“也许这一次,就是不亚于关原大战的合战!决定天下的合战,幕府那面,还望老中大人多多斡旋,必须得提前准备了!”

话虽然如此,青山幸成也被说动了几分,然而想着出兵前幕府老中们的争吵,这青山老头也是艰难的吐出了一口白雾来。

…………

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这句话说的还真没错,这头毛利家尚且没有露出败绩的时候,毛珏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次他的触角,还是深到了老相识,九州岛的身上。

岛津家,萨摩藩鹿儿岛城。

九州岛向来被视为倭国的乡下,这儿和繁华的关东也是截然不同,与炫耀权威的江户德川大天守,大阪丰臣大天守截然不同,这儿石木结构的岛津三层见橹始终保持着浓郁的军事味道,墙至少比德川大天守厚一倍,而且二层上还有十几门大筒虎视眈眈的防御着,这儿能成为幕末倒幕力量的西南四大强藩,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和公卿化的德川幕府不同,这儿的武士家臣也是保留着武士最彪悍最原始的传统,大殿上,从家督岛津久光,到底下藩士岛津这个那个,三四十号人,全都是地中海式月带头,中间秃了一块,左手侧放刀,虎视眈眈的跪坐在中间。

一双双眼睛,犹如老狼盯着羊似得,死死盯着中间。

不过在这目光汇聚之下,宋大头非但没有半点窘迫,反倒是老神在在,满是笑意的抱着胳膊。

说实话,他还真感谢毛珏派他来出使倭国了,在大明,他是宋矮子,宋大头,可是在这儿,他的身高居然达到了平均身高,甚至在座这些武士,居然还有比他还要矮的,这让宋大军师的虚荣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人有了底气自信,做什么事儿自然是事半功倍,根本不习惯像他们似得跪坐,抱着个胳膊鹤立鸡群那样站在大殿中间,带着天朝上国的骄傲,宋献策从容不迫的昂然问着。

“岛津家主,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还没想好吗?到底是德川,还是丰臣?本使的时间,可是有限的!”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七章.霸道

袁崇焕说的一语切入中心,战争打的就是人心。

只不过人心并不一定要用德政什么的换来,没有统治天下,你再叫嚣你统治的如何如何仁慈,怎么给民众减租,怎么给领主加田都没用,没人会脑袋抽根筋,跟着你去闹。

还好,几千年前华夏的老祖宗已经解决了这个大难题,与王道同行的,可还有霸道!

现在宋献策就够霸道,抱着个胳膊,站在倭国一国大名的面前,带着轻蔑让他选择,非你即我!

可偏偏岛津家不敢无视来自东江的霸道,就在今年初,就算是幕府竭力掩饰,那个一道打到江户城下,还是震撼了天下大名,那个打着三五桐纹,曾经真正终结了乱世,又带着倭人头一次如此深入的杀入亚洲,打的李氏朝鲜差点亡国的家族又回来了!

如今的丰臣家主是谁大名们还不知道,可丰臣秀吉什么手段他们可知道的一清二楚,纵横关东百年的北条家就是在他手中灭亡的,战争中灭亡的家族更是数不胜数,当年的岛津家更是曾被征服过,那份余威,就让人战栗不已。

而且不管丰臣家与东江啥关系,毛珏也表现出了足够强悍的实力,足够让岛津家抱头鼠窜的实力,就算宋献策这在大堂上如此无礼,按着膝盖坐在军凳上,一手还拿着军扇的家督岛津纲贵,大佬岛津光久一个个还是不敢有丝毫怒色,反倒是丝丝的直抽气,跟牙疼似得。

不过,那头德川幕府也实在是得罪不起,人家才是真正的天下人,好不容易在关原大战中保住领地,两强相争,如今岛津家还不想站队,被宋献策逼得没办法了,许久,岛津光久才无奈的清了清嗓子。

“的确,我岛津家曾经是臣服在丰臣家麾下的,可在关原大战,岛津家对丰臣家的恩情已经报答过了,如今岛津贫弱,只想守好一方氏族就好了,当太阁重临大阪,呼啸天下时候,我岛津家定然第一个奔赴朝见!”

“哦?关原大战出兵三千五,而且从始到总都是个防守状态,你们岛津家自有岛津家的进退之法,这就是你们报答的丰臣家恩情!呵!”

“我岛津家三千将士全都战死在了关原!连我族大将,我父岛津丰久也战死沙场!”

“呵,人饿了的时候,一点馊饭都不舍的,等人饱了的时候,却是鸡鸭鱼肉向前捧,真有道理!”

面对宋献策的讥讽,岛津大佬光久终于是有了点武士的血性,愤而出声,可旋即,宋献策冷笑着的话语,却是让这些岛津武士又是禁不住噎了一下。

可讽刺还是小的,接下来他的话,又是让这些矮子背后禁不住一凉。

“大阪之阵时候,岛津家好像出兵三万,以助德川家灭亡丰臣家,这件事可是被丰臣家记录在了《骏府书》中,既然岛津家还是选择了德川,那么就恕再下打扰了,告退!”

说着,甩着衣袖,宋献策心头爽翻了天,高冷的就朝门外走去,看着他一晃一晃的大脑袋,还真是把这些岛津家藩士气到了极点,一个叫大久保隆胜的藩士家臣暴怒的拔刀挑起,指着宋献策背影就咆哮着。

“不管什么丰臣家还是东江毛家,让他们尽管来就是了,我岛津家尽管砍下你们的脑袋!这鹿儿岛就是你们的坟场!”

“大久保住口!”

赶忙张口呵斥住这个失控的家臣,大佬岛津光久又是悲催的在背后一行礼,高声分辨着。

“大阪冬之阵我岛津家的确是出兵三万响应,可那也是在德川家康的压迫下,况且我军大将宗恒根本没有带大军进入战场,岛津家手里没有沾染丰臣家的血!”

“不重要了!”

回过头,宋献策又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刁刁的模样,居高临下的伸出手指向大久保隆胜指了指。

“他是你们岛津家的家臣吧?”

“刚刚,他已经代表你们,向丰臣家宣战了!”

不管是岛津光久还是家督岛津纲贵,都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藩士们更是哗然成一团,在宋献策冷眼观望中,用倭语激烈的争吵着,足足两三分钟,岛津纲贵的军扇猛地向下一挥,这嘈杂方才熄灭。

看着目瞪口呆的大久保隆胜,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这岛津光久终于是无奈的鞠了下躬。

“宋特使,请稍后,岛津家会给你一个交代!”

也终于是不那么装逼,宋献策这货点了点头,旋即走下了廊下,紧接着,这个屋子里又变成了马蜂窝。

差不多十分钟,宋献策再一次被请到了岛津阁中,这一次,刚刚对他咆哮的岛津武士是再也开不了口了,刚刚还虎视汹汹叫嚣的大久保宗胜如今就剩下个脑袋,被盛放在盘子里,屋内还有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道,还是一手扶着膝盖,一手举着军扇,岛津纲贵凝重的望着自己不说话,另一头的岛津光久则是满脑门汗水,深深的一鞠躬,见此,本来就不客气的宋献策自然是更加不客气,几乎是命令一般的喝道。

“来年二月,丰臣家将携东江大军讨伐罪臣府内藩以及延冈藩,二月十二,日向国,丰臣家希望见到岛津家的大军!”

“遵命!”

岛津纲贵还是没说话,应答的是岛津光久,作为分家,看样子被逼无奈下,岛津家也是学前田家那样分开下注了,一应事物又岛津光久这个分家来承担,如果要是丰臣家重新崛起,他这个分家也跟着在萨摩藩崛起了,取代岛津纲贵成为新的宗家,可要是毛珏败了,丰臣家没有重新立住脚,幕府问罪,则把岛津光久交出去或者勒令他切腹,萨摩藩受到一定惩罚,却还是可以保全。

十足的墙头草,可也真是无奈之举,没办法,毛珏太强了,任何一家九州大名都不是他的对手,而此时,毛利家造反,扼守住了本州岛联系九州的长门,周防二国,像去年那样幕府组织大规模九州讨伐队来援助九州大名,几乎是不可能,这期间,九州各大名就得单独面对东江军冰冷的刺刀。

不管谁为天下人,对于这些大名家族,保证家族的流传,保住领地,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但真和毛珏翻脸,岛津家定然成为东江的首要打击目标,真要是被灭了门,那就哭都哭不出来了。

此时丰臣家虽然风头正盛,可毕竟还是空架子,把赌注与家族投注在他身上,风险明显比在座这些家臣要高出几十倍来,额头上都见了汗,岛津光久是艰难的抱拳一低头。

“哈依!”

鹿儿岛之行算是暂时画上圆满的句号,在这些岛津家臣无比复杂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出了见橹,坐上了一辆马车,拍着座位下多出来的小箱子,宋大头又是意气风发的吩咐道。

“出城,向北进,佐贺城!”

“小的遵命!”

这几天也没少被那些倭人家臣孝敬,怀里沉甸甸的,驾车的东江车夫洋溢着一声,高高抡圆了鞭子,马车急促的就像外奔驰了出去。

没过两天,九州岛,佐贺藩,佐贺城。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那些剃着月带头,横着武士刀的佐贺藩藩士各个愁眉苦脸的,藩主家督锅岛胜茂更是一张脸严峻到了极点,坐在军凳上,汗珠子不住地向下流淌着。

站在人群中央,宋献策这大头也是一模一样的装逼,傲慢的问道。

“锅岛家督,想好了吗?到底是丰臣,还是德川?”

…………

人的名,树的影,这毛珏尚且还在济州岛上磨刀霍霍,仅仅凭着一张嘴,宋献策就给他划拉了两万七千多的大军,九州岛上的主要几个大藩如岛津家萨摩藩,锅岛家佐贺藩,黑田家的熊本藩,简直重新有了日本战国时候的气息,整个九州岛各家道路上,都密密麻麻的行进着成队的武士军团,扛着倭式长枪,腰里挎着武士刀,浩浩荡荡的向日向国汇聚了去。

这儿,则是两个倒霉蛋的领地,松平家的府内藩还有德川家康女婿,有马直纯的延冈藩,这儿算得上九州岛上德川幕府的核心力量了,除掉他们两家,不仅仅是除掉了两个钉子,更重要的是将本来就对德川家不算太友好的西国大明,绑上套着丰臣家壳子的这辆战车上。

说实话,毛珏也不指望他们比南宫山上的毛利家大军强多少,可是决战的时候,能站在自己身后摇旗呐喊,那就够了,东江的军团会用铁与血来坚定这些墙头草的决心。

崇祯七年一月二十,黑田家的军队也从福冈城浩浩荡荡的向南进军了,和别的藩不同,统军的黑田利长是满满的兴奋与战役盎然,他是在上一次长崎之战被俘,早就投靠了毛珏,如今能回到黑田家,重新统领黑田家武士为东江效力,简直是他事业的巅峰点,摩拳擦掌,他是恨不得立马把刀子砍进德川家麾下的大名脖子里。

可另一头,十几条倭船又是在福冈藩悄悄的出了海,十几口箱子摞在船舱中,每一口都是珠光宝气的,然而坐在这上面,刚刚高冷遍整个九州岛的东江特使宋大人,却是满脸的悲催,无奈的叹息着。

“唉……,刚当完爷爷,又的当孙子!”

那船行进的方向,绕过了战乱中的毛利海域,竟然是一路向北,向幕府深处的腹地行进了过去。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七十八章.衣带诏

号称万世一体,从上古传下来的皇室,倭国天皇世系真的算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从来没被改朝换代过。

不过要是说哪个皇室最憋屈,还要属倭国皇室,七百多年,三个幕府,一百多年乱世,几十年南北朝,皇室的大权被剥离殆尽,全国三千多万石的领地,天皇才占有五万石,京都附近不少的土地还属于幕府,尤其是在京都附近的六波罗,幕府还设置着六波罗探题部队,在那儿监视着皇室。

德川家康老狐狸还不客气的专门定制了《禁中并公家诸法度》,从法理上明确规定,天皇家族的使命,就是念经诵佛,延续天照大御神的血脉就行了,说得简单点,活着就行,简直就叫养猪。

而且养还是养的瘦猪!看看人家大明福王活的什么滋味,再看看自己加个菜都得考虑再三,估计倭国皇室都想哭。

这种情况下,皇室接见个“小商贩”,都得偷偷摸摸的。

和歌山。

别说,穷是穷点,穷人也有穷人的玩法,这皇室行宫玩的也够雅的,边缘的栅栏完全由修剪过的翠竹构成,错落有致又不嫌突兀,几个行宫主要建筑也是廉价的竹楼,青色的屋瓦也全都是一条一条的青竹并成的,翠雪青竹,透着一股子古风古韵,也特合宋献策这种闷骚文人的胃口。

唯一的问题,太特么冷了!

就算在东江大舰上,都有个专门的钢铁造煤炉子室,在船底用铅管子联通到各个主要的居住区,水手卧室,兵营,虽然没有后世暖气片面那么暖和,起码能维持着十几二十度的,不至于动手,这儿倒是好,没等宋献策欣赏完,已经给他冻成了孙子。

难怪倭人愿意跪坐,正好缩成了一团,整个屋子中间就一个石塘烧着火,把衣服都挡在背后,宋献策缩得跟个土行孙似得,一双手权当烤猪蹄那样往火塘里伸着。

烤了五六分钟火,反倒是越烤越冷,再也没有欣赏雪景的心情,宋献策这货嘴里都开始不干不净的嘟囔了起来。

可还是没动静,就这么晾着他足足四十多分钟,嘴唇儿都冻白了,一个戴着高帽子,穿着青色长袍子,有点女里女气的老仆人这才匍匐着过来,在门口匍匐着跪在了地上。

“宋大人,天皇召见!”

不得不说,倭人历史上几次学习中国,从唐时候的遣唐使到宋朝的渡种船,连文字中都夹杂着大量的汉字,唯独一项制度没学,那就是太监制度。

不过不是啥高尚的理由,完全是技术原因,骟人的技术首先来自于骟畜,倭国除了养少量的牛马,基本上没有畜牧业,技术没引进,自然没衍生出骟人的高级技术来,而且天皇只和摄关五家族通婚,贵女本身就是长时间受到教养,很难出轨,尤其是天皇的位置还没多大含金量,也没人来处心积虑。

至于武家,看他们到处收义子的模样,对于血缘的态度也不是那么重,没有市场需求,倭国自然是没发展出需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行成产业的宦官产业。

说了这么多宦官,宋献策等了这么久,原因就出在这宦官上,就因为到天皇身边卧底太容易,不用付出割鸡割鸡的代价,幕府在皇室埋了太多的钉子,这才到了门口,刚刚迎接的老仆人又是在那儿急促的叮嘱着。

“陛下好不容易才把利茶大人,苦休大人几个给支开,只有三刻的时间,请宋大人尽快!”

听着身后同样冻得嘴皮子直哆嗦的通译翻译,宋献策是无奈的反身一稽首。

“鄙人省的了!”

“宋大人请!”

这个屋子也是那种竹楼,中间一个烧水的火塘子,外面的拉门拉开,宋献策是踢掉鞋急促的进了去,可旋即他却是看的呆了下。

天皇,是个女的!而且,居然是个小姑娘!

只不过生在幕府制约的皇室,政治的残酷下,哪怕小姑娘都是不得不被逼得老成,跑惯了江湖的宋献策明显能从这个小姑娘瞳孔中看出一股子不符合她年龄沧桑的神色。

而且她身边,也盘坐着个五六十上下的老妇人,估计也是皇室重要人物之一,同样是不好对付的老油条。

在九州岛装了一圈爷爷,这么个小脸儿圆嘟嘟的小姑娘面前装把孙子,也不是不可接受,进了屋,他是直接来个年糕趴,吧唧一些贴在了地上,冻得嘴直哆嗦的拜见道。

“丰臣家使臣,拜见天皇陛下!”

别看那皇室和服看起来够厚,小姑娘也是冻得小脸发白嘴唇发青,有点直哆嗦,不过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她还是很兴奋的略微昂起了声音。

“你就是丰臣家的使臣?丰臣家真的还有后人存世?他是什么样的人,多大了?”

“陛下?”

身后的老妇人微微咳嗽了下,天皇小姑娘是赶紧又稳住了神色,一副泥菩萨庄严模样重新端坐起来。

不过只有三刻时间,宋献策是没工夫在这儿干耗着,赶忙是直接从身后的袋子里抽出盒子,双手向前塞了过去。

“回陛下,丰臣少主比您大不了几许,是个翩翩少年,少主对陛下您也是仰慕已久,这是少主献给陛下的礼物!”

盒子打开,不管老女人还是小姑娘天皇,全都是眼睛同时一亮,再老奸巨猾也是女人,这年头的玻璃镜子比香奈儿都要珍贵,比劳斯莱斯贵重的多,还镶嵌满了宝石东珠,满是兴奋,小姑娘天皇明正是亢奋的捧起了镜子,对着照了起来。

“这,这是朕?太清晰了!”

到底还是老狐狸,眼神从镜子上沉迷了片刻,旋即又是清明了过来,还是那么死人脸那样,阴沉的说道。

“十几年前,丰臣家谋反,举家被德川将军诛杀,如今尚且挂着罪臣之身,携如此重礼,面见陛下,有何所谋?”

时间太紧迫,宋献策可没时间兜圈子,直接是一顿首。

“所求关白!”

“不行!”

几乎是立刻脸色一变,张口否决,扯着小天皇的小手,那老女人就要往后走,眼神还恋恋不舍的看着镜子,小天皇却也不敢开口,跟着小步就要走向后室。

不过早就料到这一幕,宋献策是急促的在身后一叩首。

“公家还有多少可以失去?皇子出家为僧,皇女终生不嫁,陛下甘心?”

这句话真叫打到了痛处,尤其是对于两个女人,更尤其对那个老女人,老公主!

脸色变得格外的难看,老女人甚至都有些失态了,怒火冲天的扭过头。

“当年太阁丰臣秀吉在时候,同样对皇室也是这般如此吧?一代一代的乱臣贼子,一代一代的藐视皇室,你们狗咬狗争夺天下厮杀的血流成河,皇室为何趟这趟浑水?”

这老女人不激动才怪,倭国就这么大,就这点资源,你享受了我又享受什么?而且毕竟皇室需要提防,不管德川幕府还是之前的丰臣太阁,都是极其遏制皇室财政,以至于皇室财政拮据到了这个程度,没有钱办理迎娶嫁妆,不继承皇位的皇子要出家为僧,皇女则是被逼无奈出家为尼,说是笃信佛教,可这份寒酸的面子谁人看不出。

“诚然,不管是丰臣太阁,还是德川将军,都是一路货色,就算是将来丰臣家将来重归天下人的位置,臣下同样不敢保证什么,然而如今,却是丰臣弱而德川强,幕府毕竟建立几十年了,德川家在关东更是实力深厚,丰臣家就算是卷土重开,几十年内恐怕也击灭不了德川家,顶多占据西国,重复当年南北朝之势!”

“两相僵持之下,皇室的态度自然极为重要,这种情况下不管丰臣家还是德川家,谁人敢再蔑视皇室?维持住这个平衡,皇室至少可以暖饱几十年,甚至取得更大的话语权。”

“政治本来就充满了危险,就算失败了!殿下与陛下,除了一个皇位,你们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吗?”

天皇这时候本来就个空架子,老女人都六十多未出嫁了,还有小姑娘,女天皇本来就是过渡的产物,用不了多久,她也得退位,步自己的老路,青灯古佛一生,真没什么好失去的,至于皇室,别看德川家是幕府将军,他们也不敢将皇室一举团灭,皇室的身份太朝然,号称神的后代,要是灭了天皇世系,再也不会有百姓拥戴幕府,德川幕府也得为之陪葬。

不得不说,宋献策还真是个人才,历史上就是他为李自成出谋划策,极力争取了人心,一口气儿端了京师,要是不是李自成刘宗敏等吃相太难看,弄得大明朝那些地主阶级彻底寒了心,或许大顺朝还真能写下历史上新的篇章,这次出使前,他也是多放走访,格外研究了一个个要说服的目标,短短时间,一语中的。

明显,老女人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激烈的变化了起来,阴晴不定的足足几分钟,直到外面的青衣老仆焦急的敲着墙,示意时间不够了,她这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算陛下答应,可是皇室中幕府眼线太多,恐怕诏书还没等发出去,陛下已经被废了!”

“下臣有一计!”

时间真是来不及了,从衣袖中取出早已写好的信封呈递过去,旋即宋献策是被急促的青衣老仆破门而入,给拽了出去。

才区区一分钟,同样穿着皇室青衣,背后绘画十八瓣菊纹,却明显显得有些高傲鲁莽的仆从携带几个下人急促走来,屋子内,却早已经是一片平静,老公主静静地煮着茶,而小天皇则是少女心性的欣赏着雪景。

放下疑心,两人再一次退出了院子。

只不过他们是没注意到,小天皇时不时微微低下头,一点亮晶晶的光芒微微反射在她稚嫩的脸上。

“只比我大几岁的丰臣少主?什么样啊?”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命根子的玩笑

一个关白虚职重要吗?

很重要!

德川家康凭什么建立幕府统治倭国而丰臣秀吉却没建立幕府?其实是没办法,家康出身的松平氏是名门之后,皇族外放臣籍的源氏的后裔,而丰臣秀吉,农民出身而已,最早姓一个随随便便的木下,当年他姓氏羽柴也是自己取的,好高大上一点,最后丰臣这个姓则是求得皇室赐予,入赘摄关的鹰司家获得的,继承丰臣姓氏的同时还继承了相当于宰相这个关白的位置,丰臣秀吉这才合法的统治日本。

如果毛珏想要披着丰臣家的羊皮与德川家光一较高下,这个职位必须给取回来。

只不过德川家对皇室的渗透还真够彻底的,如今的明正女天皇就是上带将军德川秀忠的侄女,京都大大小小的官位,德川家的人占据了不少,甚至宫里管事都是,让空架子天皇下旨,还真难。

只不过看了宋献策这货递上来的锦囊妙计,不管是小天皇还是老公主,都是贼鸡个无语。

可就算是如此不靠谱的计划,该执行还是得执行。

…………

天皇冬游回宫第三天,京都,上福宫。

尖锐的女人惊叫声划破了夜空,本来漆黑一片的宫内,迅速的被火光所照耀,拿着火把,四处奔跑的宫内执勤武士汇聚成了一条火龙,混乱的叫嚷了半边天,终于在靠着宫墙不远的雪堆旁,把那一对儿衣冠不整的男女抓了个正着。

次两日。

五摄关九华清十三大家族的重臣,京都兵卫的六波罗探题加藤正信,甚至幕府的老中稻叶正胜都是连夜赶了过来,空置了许久的京都大殿难的如此济济一堂,那模样,似乎天皇又重新掌握了政权那样。

坐在上首的小天皇明正,本来就瓷娃娃那样的小脸更是死板的像个瓷娃娃,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至于她身后,老皇姑,上上代天皇的女儿和宫内亲王那张干枯的老脸则是阴沉的犹如下雨一般。

一个个公卿同样老脸死板,让坐在最中间的稻叶正胜好像芒刺在背,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他老头。

这事儿也实在是棘手,宫内的仆从与上代天皇的侍妾私通!更棘手的是,两人还都是从幕府方面派过来,就算平时,这也是件大事儿,再赶到如今这个与毛利家开战的节骨眼上,更是敏感,别看天皇不掌权,要是处理不好,也得引起举国的哗然,到时候那些个诸侯大名,又该起乱子了。

态度同样是显得严峻无比,跪坐在朝堂中间,稻叶正胜是义正言辞的晃动着手,气愤的挥着手叫嚷着。

“如此肮脏丑陋之行,简直是人神共愤,对天皇血脉的亵渎,将军殿下闻之,也是暴怒异常,这两人,应当押到二条河城,处以烹杀之刑以儆效尤!”

“恐怕这就不能如稻叶大人所愿了。”

脸上很是无奈与愤怒,和宫暴躁而阴沉的说道:“这两人私通已久,似乎早就做好了被发现的觉悟,被抓住当晚就在狱中服毒了!”

“啊……,这……”

人都死了,没有一场气势恢宏的处罚,似乎怎么都平息不了皇室的愤怒,要不,把加藤正信给撤了,换个温和派的人来管理六波罗?

就在稻叶正胜有点没辙的时候,拍着地板,和宫已经是声音恼怒却严厉的吼叫起来。

“皇室血脉传自天照大御神,乃是人间的神明!血脉岂容这等肮脏凡人所玷污,必须进行彻底的保障,以确保不会给这些龌龊之人任何机会,听闻大明朝宫中,所用男人,一律要阉割了再用,本宫认为,此举在京都也是很有必要!”

“所有宫内仆从,侍从官,必须要阉割了,以表达对皇室的忠诚!”

这愤怒的话一吼出来,别说旁边侍从的官员,就算稻叶正胜自己都感觉胯下一凉。

“内亲王,此举未免小题大做了吧?九条家侍奉皇室已经几百年了,家族子弟从未做过任何出错之事,无罪而罚之,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这牵扯的可不止幕府,京都公卿族内可也有不少人在宫内斥候着,九条家督九条正名第一个跳出来抱屈。

“宫中服侍的不止是公卿世家,还有不少外来人,这次丑事已经敲响了警钟,就算是公卿家族子弟不阉,这些外来人也必须要净身!”

算是做出了个妥协,可和宫的态度依旧强硬,那些公卿的神色少颀,可稻叶正胜那张老脸就难看了,外来人,不就是江户方面派过来的吗?

“内亲王,陛下,此举大可不必吧!宫中选人,本来就规矩层层,能进入宫中服侍皇室的,都是规矩之人,用刀兵血刑来……”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摄关华清家族的子弟一但出现问题,各家主将自裁谢罪!可这些外来人出了问题,他一死可弥补吗?还是将军大人故意想要混乱我皇室血脉?”

这话可就大了,不仅将了稻叶正胜一军,更是把在场公卿给逼到绝路了,自己家族子弟要是管不住自己小弟弟的话,自己也得跟着切肚皮死翘翘?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谁也反驳不得!一个个公卿家主甚至心里都开始盘算,实在不行,输送到宫内的子弟干脆也阉了得了,至于稻叶正胜,这大帽子更是不敢背,一张老脸拉的老长,在那些紧张的宫廷侍从官注视下足足迟疑了许久,他是终于点了点头。

“如陛下与内亲王所愿吧!”

反正倭国宫廷也不大,不像京师城几万多阉人,也就是一百多个仆从,为了幕府的大业与皇室的安稳,这些人的小弟弟,牺牲也就牺牲了吧。

…………

宫廷,暖室。

“啊!!!!”

凄厉的惨叫声猛地从里面传了出来,手里拎着把血淋淋的小刀片,满嘴胡子茬子,长得跟肌肉版武大郎似得粗汉子又是撩开门,一边随手把一嘟噜吧唧一下扔进垃圾桶,一面粗着嗓子叫嚷着。

“下一个!”

这阉人也是技术活,倭国国内是没这人才,只能是在负责骟宫廷马的马夫中找了个兽医,看着这胡子啦擦的粗汉,看着他手里的骟马骟牛刀,看着嘟噜一声扔进垃圾桶的玩意,看着被两个侍女搀扶下病床,弓着腰嘶声竭力哀嚎着下去的同僚,这震撼力太大了。

“我不当这个差役了!我要回家!”

终于有人受不了这个心理压力,帽子一扔,转身就想跑,可这时候了,哪儿容得他跑,两个武士从边上一拖,拎小鸡子那样就把这人给拎了回来,在他绝望的嘶吼中绑在了病床上,拔下了裤子,用酒精泡了泡刀子消毒,满是邪笑,那个兽医又是拎着刀子按了下去。

听着里头嘎吱嘎吱的切肉声,还有堵着嘴嚎不出来的惨叫,外面排队的内侍仆从又是狠狠咽了口口水。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这儿排队,幕府在宫中最重要的几个头目眼线,利茶,苦休,近藤几个则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围拢到了京都幕府的驿馆,悲催的围拢着稻叶正胜。

“大人,我等也在阉割之列!我近藤家还需要传宗接代呢!这不行啊!”

“下官请调回江户!五十岁以上不用阉割,下官请求换人!”

“那些公卿家的都不用阉!凭什么幕府来的都得阉割?”

事关自己小兄弟,大意不得,一个个武家出身的爷们,伊贺出身的忍者也顾不得矜持了,一个个吵闹的沸反盈天,听的稻叶正胜也是头大几分,同样恼火的大声嚷嚷着。

“出发之前宣誓,誓死效忠将军!死都不怕,这算什么?一刀下去才几两肉?这正是你们展现对将军殿下忠诚的时候!谁敢打退堂鼓?”

几两肉?稻叶家子孙多了,你怎么没事儿不切个几两肉?一肚子腹诽,那些看管,头目悲催的嚷嚷声更大了。

“大人,再想想办法!”

混乱的不仅仅男官,一个个去势后修了“产假”的男官,手头的工作都丢给女官了,还有些相好有勾搭的女官听着那头一休哥高唱的割鸡割鸡之歌,也是一天魂不守舍的,整个京都皇宫都乱做了一团。

没人注意道,这几天,五摄关家族几大家主公卿,入宫的频率也高了不少。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京都这几两肉风波尚且未完全散去,宋献策却是终于等到了他所求的,这次不是去和歌山,而是进了城,去了鹰司家的祖宅,还是个火塘子散发着幽暗的光辉,鹰司,三条,近卫,几个摄关家家主老脸死板的犹如铜像一般,随着火光的摇曳而阴晴不定,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屈辱与痛惜,看着宋献策手头那本诏书。

诏书的北面,中间是十八瓣菊纹,两旁是藤原家五家族的家徽,正面印着皇家的印信以及各家族的印信,名义上,没有比这份诏书还具有法理性的文件了,再一次,他们这些藤原家的后裔将祖先传下来的官职拱手让了出去。

“宋大人,五摄关与皇室的命运,就托付到您之手了!”

终于收起了欣喜若狂的表情,将那份诏书宝贝一样藏在了怀里,宋献策也是重重一鞠躬。

“诸位放心!只要丰臣家愈发的强大,没人能动了藤原家的显赫!”

“下官告辞!”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章.王子复仇记

京都城在为几两肉而哭哭啼啼,可萩城已经不是几两肉的问题了,这儿是真的杀成了尸山血海,争霸天下的道路真是容不得一点挫折,又打川一战,毛利家苦战三个月的战果就一遭崩溃,接着就是一蹦到底,被人接着拔了二塔,高地塔水晶,直接怼到了基地。

可惜这儿是没有血泉可以来回血复活了,每流下一滴血,就是真真正正的少了一滴血,每一秒,这儿都是血流成河。

“踏踏开!”

倭语特有的撕心裂肺感随着军扇的挥下而爆发,顶着大盔,穿着胴丸的士兵呐喊着向前冲着。

咣~咣~

迎着这满天举刀剁你狗头的武士,不是太高的城墙上,却是火光闪烁,毕竟算是半个切支丹大名,毛利家的铁炮数量还是不少的,没有一万也得有个几千挺,再加上大筒,倒也是气势十足,冲锋中的武士不断在弹丸风暴中。

可,城下的联军不在乎!毛利家辛苦征服的千手,秋月等家族,一战之后就打着红旗转投到幕府麾下,此时他们正是要证明自己一颗红心向着德川家的时候,藩士武士也只能死就死了。

况且就算顶着满天的枪火,联军也是占据优势的,他们人多!

冲到了几十步之内,比城头枪火还要密集一倍的箭雨铺天盖地的反射出来,就算是有木塀保护,也是毛利武士接二连三的中箭倒地,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梯子被架在墙上,蚂蚁上树般的武士向上攀爬着。

毛珏的刺刀如今不少倭国大名见识过了,可到现在却也不是谁都装备的上,首先,倭国的铁炮还是靠人工一下下打磨,东江却已经靠着机床钻了,生产力上相差就不止十倍,倭寇主装备还是大枪,武士刀,就算装备了刺刀,其实作用也不打。

而且刺刀,倭国叫铳剑的东西,也需要专门打造,额外花费一大笔人力物力,不管哪儿家大名,轻易不会愿意花这比冤枉钱,更别说穷的掉底儿的毛利家,急促中,那些铁炮武士只能撤到后面,由刀武士补上,与翻墙上来的各家族武士刀子对刀子的肉搏成一团,狭窄的墙头,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站在城下,松平信纲的双眼中,看到的就是一团团火光,那些木头造的屏障被争先恐后点燃,化作灰烬,墙壁也是变得焦黑,被底下人用大锤子砸的坑坑洼洼,一处城墙甚至轰然倒塌,上面拼杀的双方武士全都惨叫着摔下来,还好墙不高,只要不是脸黑摔到什么尖锐东西上,拍拍屁股起来还能战,要是中原那种十多米的高墙,掉再去就完了。

进攻的第三天,萩城已经是左支右绌了,不到傍晚,随着哭喊声传来,萩城外围城墙犹如瓜熟蒂落那样的陷落了,城外苦战的家族武士兴奋的冲进了城,一团团黑烟支冲苍天。

不过这也幸亏是倭国平山连郭城,这啃下来的只有外围的三之丸,四周还有几个分城挡着,面前还是最难啃的本丸天守,所以看着部队在城内抢掠,松平信纲脸上是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

“青山大人,九州岛又什么消息吗?”

“还是老样子,各家大名怨声载道,叫嚷着恳求减少上藩与年贡,接着就是修房子修城,老样子!”

虽然是武士,可青山幸成更趋向于文官,对于热血沸腾的战场明显不感兴趣,他老人家也是心大,别人流血掉脑袋,他居然还能睡得着,靠着台子舒舒服服的睡了小半个下午,听着松平信纲的问话,老头子终于含糊的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回答着。

可是听着这回答,松平信纲明显不满意,眼睛盯着战场,嘴上则是生硬的说道。

“是黑田家传来的消息吧!”

“信纲公,你这语气,越来越像当年的石田三成了!”

那位公,关原大战的主角之一,为人也算不得直,可是这嘴却是太硬了,在丰臣秀吉面前搬弄是非,得罪了不少人,关原大战的确是一帮子西军大名各怀鬼胎,按兵不动,可和石田三成得罪人太多也是不无关系。

不过责备一句,青山幸成又是挑了挑花白的眉毛。

“你是在怀疑黑田家?”

“只要不是德川亲藩,就都值得怀疑,更何况,黑田家还出过黑田官兵卫!”

“可接手的黑田长政又是关原大战的功臣,如果不是他劝降咱们的关原战神小早川阁下,这大战还有的打。”

也不想和青山幸成辩驳了,松平信纲的视线又是落在了眼前的萩城上,说什么都没用,只有尽快拿下眼前的萩城,把西国大名的拔尖儿毛利家斩尽杀绝,那么整个西国会再次沉浸在德川家的恐惧之中。

“传令下去,恢复各部队秩序,继续进攻!”

“什么!!!”

…………

不止城外松平信纲急,城内,毛利家是更急。

“骷颅死!”

夕阳斜下,打了一天还要进攻的各藩武士把愤怒撒在了战俘身上,还是那倭语特有的撕心裂肺爆发,高举着的武士刀整齐斩下,一排跪在地上的毛利家武士脑袋也是整齐的飞滚了出来,喷溅的鲜血与夕阳交织在一起,甚至都看不清了。

呼的一下把窗帘扯下来,天守阁上,毛利秀就摇着头又是踱步回了来。

起兵之前,他就料到了这一幕,可是这三个月一路进兵神速,拥兵近十万,一度给了他一种希望,也许幕府也没什么,可仅仅一战,就把他的梦幻泡沫那样的搓破了,如今,毛利家更是在灭亡的边缘,如当年的武田家,北条家,长宗我部氏,尼子氏一样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诸位,应当向丰臣家,向东江求援了!”

这句话真是无比苦涩,标志着毛利家第二次问鼎天下失败了,而且这个时候向丰臣家求救,再次被压制在丰臣家属下的同时,也不会取得什么好的条件,甚至作为求救一方,丰臣家一定会从自己身上取走些东西。

一代的梦想,又破灭了!

“主公!萩城尚且有两万之众,而且各分家也在积极备战,我们还能战啊!”

满是不甘心,脸上多了几道伤的志道良村,还有桂澄信,赤川忠助等毛利十八将的后裔,一大群人无不是无比激动的叫喊着,可听着他们的声音,没等毛利秀就表态,另一头的家老天野兼实也是猛地敲起来地板。

“萩城的确是还能战!可丰臣家,东江人集结兵力,同样需要时间!一但我们打的山穷水尽了,丰臣家还没等到,毛利家已经灭亡了!”

“况且,如果真拼到一兵一卒那个地步,就算丰臣家来了,毛利家对他们还有用吗?”

的确,毛利家的起兵对于丰臣家重返倭国是个重要的契机,可两家赌的东西不同,毛利家赌到最后赌的是全族人的姓名,还包括了下面的谱代家臣们,可对于毛珏,失去的不过是一次机会而已,他还可以挑起下一个前田家,黑田家,甚至实在不行,自己光膀子上阵不讲理了。

所以毛珏靠的起,毛利家是靠不起了。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过后,志道良村终于是扑腾一下猛地跪在了地上。

“家督!末将愿意杀出城去,去东江求取援兵!”

“家督,下官也愿意做这个特使,为毛利家争取最好的谈判条件!”田野兼实也是扣头在地。

实在是精疲力竭,在一群家臣眼巴巴的张望中,毛利秀就疲惫的转过身,向后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去吧!

“主公,多加保重!”

又是重重磕了个头,两人是匍匐着出了门。

是夜,二百多个骑兵在德川家包围圈东南发起了猛攻,拼了一百六十多骑的代价,终于将一支小使团送了出去。

…………

崇祯七年二月初,济州岛。

“举枪!”

“喝!”

“收!”

“哈!”

又是那熟悉的军令声中,数不清的方阵在春雪才开化的耽罗旧地上练着兵,这似乎已经成了东江的标志了。

这其中,东南角六千山东兵居然是练的最狠的,这俩月他们算是开了眼界了,好家伙,有鱼有肉,虽然不是大米饭管够,可也是小碴子粥管饱,一天还可能能见到白面馒头,这过得,跟地主似得了,就算不拿军饷,到这儿来当兵也是心甘情愿。

况且,人每个月头一件大事,发军饷!亲兵十个团,外镇五个团加上东江骑马队是将爷亲发,剩下的后备兵也有半饷,自己?一个大字儿看不到,自己将爷笑呵呵说回镇发,可朝廷什么尿性他们能不知道?

现在唯一的指望,据说这次大战,表现好的能收入东江,还是全家迁徙,为了这份前途,不少人也是拼了命的训练,好多割几个脑袋。

别说,山东兵这股劲上来,各部队良性较劲的心也起来了,这头步兵阵还在训练阵型,那头文孟第一团已经是脱光了膀子,就在那雪地里相互摔着,每一下都是实打实,仿佛现在已经是大夏天那样,人人反倒是甩了一膀子汗,摔一下,还要示威那样对着山东兵一咧嘴,大喝一声。

文孟疯起来,刘家五兄弟又是不愿意了,那两个团骑兵,如墙而进,真有点玩游戏一般的感觉,都快连马蹄子都行进一致了,急转弯,旁敲侧击,一个个景点战术快被他们玩成马戏团了。

这将士用功,将军轻松,他们飚着劲儿,毛珏居然有空闲坐在西海堡的城头山,打开一张遮阳伞,喝起了暖茶来。

最近真是万事顺利,重回九州的忍者头目井上腾发来渡海传信,九州岛那面,被忽悠上道的七家大小大明,已经在黑田利长带领下,把德川家康的女婿,有马家砍得差不多了,九州联军大约有三万人。

另一头,宋献策也拿到了关白的位置。

两封信几乎是刚放下不久,机要秘书阿德蕾娜又是小屁股一扭一扭的跑了上来,看着毛利家那一文字三星家徽印在信封上,毛珏是连信都没拆,直接快速跑下了城堡。

虽然换了个地方,可甲斐殿与袁督师一家的生活似乎还没变,在城堡向阳的房子里,袁崇焕是一板一眼念着书,国松丸在那儿认真的读着,千代姬这妞则是苦着一张小脸,时不时偷瞄成熟大叔袁督师一眼,另一头,老太太还是在做着活,只不过这一次,在她手里,快完工的则是一副胴丸家。

可就在这功夫,门被咣一声踹开,几人惊愕中,毛珏是兴致冲冲跑了进来,哗啦的两下,把桌子上文房四宝全都扫地下去了,没等千代姬这小妞发飙,一座急剧有日本特色,后面镀金的铁条犹如太阳光那样在后脑散发开的头盔兜鍪被毛珏扣在了丰臣国松丸的脑袋瓜上。

“马兰后立付兜!”

看着头盔前面金黄色的镜板,甲斐殿是颇有点感怀,赧赧的摇了摇头,这是当年丰臣秀吉最喜欢的头盔,征服天下的头盔!

另一头,看着戴上战盔,依旧有点傻傻的国松丸,袁崇焕却是复杂的叹了口气,也跟着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幕赵氏孤儿复仇记,算是彻底唱响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一章.大战气息

其实宋献策说了个谎,二月份,东江大军是根本没有降临九州,可就算如此,已经在威胁下不得不分家出兵的九州大名岛津家,锅岛家,黑田家等十几家联军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黑田利长这个倭奸带领下,迷迷糊糊的把德川家的女婿府内藩有马氏一族,还有德川家在九州岛的天领延津藩松平一家全都给灭了。

不仅仅人杀了,还瓜分了战利品,府内藩在日向的五万石领地全给了岛津光久,成为他的封藩,而延津藩靠在福冈藩与佐贺藩的中间,七万多石的领地则是两家平分,黑田利长,这个东江忠实的走狗,也有了三万两千石的领地。

毛珏还得等盟军,李氏朝鲜的部队集结,一直到三月十三,东江的舰队这才第二次降临在了九州岛。

还是倒霉的长崎城,只不过这一次不需要毛珏再耗费炮弹了,隐歧岛直接大门洞开不说,岸边上,这次更是夹道欢迎。

真有当年丰臣家的气派了,九州十几家大名的家纹旗帜凛凛树立在毛珏已经打了两次的岸边,正当午,当黑珍珠号高耸入云的帆影出现在海边时候,上万倭人武士右手持枪按刀,左手扶着膝盖,呼啦的一声跪拜了下去,那整齐的阵势,煞是好看。

不过必要的防备也得做好,随着舰队靠岸,扑腾扑腾的脚步声中,十几队的明军急促而整齐的的从船上跑下,不到几分钟,两个豆腐块那样的框形状队列就在港口站好,刷拉的一声,所有军兵立正挺枪,这一系列动作,看的十几个九州大名简直惊呆了。

气势上比拼了一回,旋即十几个木梯从黑珍珠号放下,在一群持枪侍卫急促的护持下,身穿棉甲,头戴凤翅盔的毛珏是披着斗篷潇洒的走在最前头。

不过队伍里最拉风的,还是国松丸,小家伙虽然一脸的书生模样,老实巴交好欺负的样子,可架不住他的头盔拉风,当年丰臣秀吉佩戴的马兰后立付兜,身上也是丰臣家大铠,脑后十几道金光,就跟佛陀似得。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丰臣之后,岛津光久,黑田利长,锅岛近松等领军大将,还有那些亲自带兵过来的支藩小大名无不是着重的抬头张望了一眼,可旋即却又是重重的把视线落在了最前头的毛珏身上,这个下船序列,就已经未来丰臣家的权利构造给显现了出来。

“拜见将爷!”

满是兴奋,宋献策是刚刚主持了对九州岛两个支藩的瓜分,头一次尝到大人物权利的滋味,如今毛珏在他心头,分量又是重了几分,领着大名队伍走在最前面,猛地跪下,一本子黄色的卷轴被他双手奉在了毛珏面前。

关白盟誓书!

“拜见毛大将军!拜见丰臣家督!”

现在国松丸还没什么官职,大名们只能以家督相称,不过丰臣这个姓氏,已经代表极高的权利了,更重要的是,拜见毛珏放在了丰臣家督的前面,眼前这人,算是在威逼之下,把宝压在了东江身上,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现忠诚。

尽管有些不甘心,甲斐殿也只能在后面搂着国松丸的肩膀,看着毛珏威严的伸手答礼着。

“诸位大名请起!”

额外表达亲疏,亲手拉起宋献策不说,他还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得好!”

“谢将爷!请将爷验首,评定!”

抱了抱拳头,旋即宋献策又是伸出右臂,做了个请的动作。

别看之前战利品瓜分完了,现在向毛珏献功,有点脱裤子放屁,废二遍事之感,可政治绝不会有多余的仪式,这也是倭国大名战阵礼节中极其重要一向,这是正式承认毛珏是这个主公,有资格进行分配战利品,当年的关原大战后,德川家康就是靠着小山评定,分配战利品封地,正式确立了他的统治地位,这个程序,必须走。

“献首!”

倭人武士怪叫的声音中,有马,松平两家被斩下三十多个面目狰狞的首脑人物脑袋全都被一个个的盛在朱红色盘子里递上,说实话,脑袋没啥好看的,可带着有些露怯的国松丸,毛珏依旧是一一检验过去,这其中,暗中观察着丰臣家督的大名更是在心头确立了自己未来应该真正效忠于什么人。

一个个武士声音怪异的夸功之后,拿着宋献策已经写好的分封状,毛珏是朗朗上口念了出来,得到分封领地的黑田利长,第一个上前兴奋的磕头,对着毛珏,重重的磕头。

“谢主公!”

一个个分封完毕,斩首的武士获得知行,出兵的三大名则划分石高,万多倭人武士亦是跟着听的热血沸腾,一切都按照构想行进着,毛珏统治倭国的根基已经开始建立起来。

仪式结束,毛珏则是按照倭国传统,又下令将那些脑袋埋葬起来,算是尊重了对手。

指挥部没有放在长崎城,反倒是放在了上一次大战,被焚毁的岛原城那儿,接下来几天,则是毛珏炫耀武力的时间,前所未有的大军,加上济州岛的五个团,还有绝对落不下的熊津三个雇佣兵团这次毛珏的总兵力达到了四万,另外这次愿意跟着李山海来倭国发财的李氏朝鲜人又多了不少,加上上次就已经组建的李氏朝鲜常备师,整整七万五千多军队。

浩浩荡荡的大军游行那样,自长崎城不断下船,走着方阵行进到岛原城驻扎,漫长的队伍,还有拉扯着大炮,牵着高大辽东战马的骑兵,每一样都看的那些集结来的大名心惊不已。

这已经不是去年入侵倭国的那支部队了,如此力量,九州岛任何一家大名,都没有实力抗衡,不少人已经开始庆幸,幸亏接受了宋献策的威胁,不然,前几天盛放在盘子里的脑袋,应该是自己家族的了。

随着彰显君威,九州岛的政治格局又是发生了激烈的变化,萨摩藩,家督岛津纲贵宣布隐退,岛津光久是更近了一步,成为岛津家家督,黑田利长虽然没这待遇,可也被立成了继承人,锅岛家是反应最小的一家,可是领军的锅岛近松也是收入宗家,成为了首席家臣。

又是一大批部队聚拢向岛原城,携带这辎重,粮秣,到了三月末,岛原聚拢的倭军武士也达到了五万人之多。

东江总是能创造奇迹,这头整个九州岛的力量向这里汇聚,那头,毛珏则是下令大型土木,仅仅不到一个月,本来破败的的岛原城,居然被修缮一新,烧毁的天守阁上重新建立起了三层的木头城堡,而且还用漆整体漆过了一次,下面的二之丸三之丸,土木水泥堆砌的房屋也是精神的组成了街道。

既然要重新建立政权,一座都城是必不可少!短短时间内,岛原城已经具备了都城的智能。

四月初一。

这个日子要是在西方,是个讲笑话的日子,可如今在倭国,却成了前所未有的庄严时刻,老狐狸黑田忠子亲到,还携带着黑田家智囊黑田官兵卫,岛津家督岛津光久,锅岛家大将锅岛近松,还有整个九州岛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什么五十多人,都是分列跪坐在新修好的岛原城大殿两侧,每个人都是身着元服,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拜见主公!”

可惜一点,这个主公还不是毛珏,随着脚步走在地板上的咯吱咯吱声,丰臣国松丸是一身松鹤元服大氅,木讷中装出一副威严模样,在甲斐殿的搀扶下,走到了上首跪坐下来,而毛珏则是就站在他身边,猛地将那前几天宋献策献上的衣带诏给张了开。

“天皇陛下有命,丰臣氏平定天下乱世,匡扶朝纲,被赋予统御凡间之责!贵殿国松丸,丰臣之后,今承关白之位,以牧养天下之民!令此!”

通译的翻译声抑扬顿挫的传递了整个大殿,旋即毛珏又是把这衣带诏连带着当年丰臣秀赖准备好,丰臣国松丸的身世正名传递了下去。

真叫个先见之明,本来不少九州大名心里可能还有些不服气,可是看着天皇居然都认可了丰臣家,对于国松丸这支新股,底气又是足了几分,尤其是黑田忠之这老狐狸,居然是老脸一边,催足顿胸的感慨着什么秀吉大人显灵了云云。

又是强调了一回自己的正统,政治上,当然不会做无用功,等着这些家伙鬼叫的差不多了,殿上的毛珏神色忽然变得一冷,猛地向前一甩手,愤慨的大声咆哮着。

“德川家本丰臣家臣,玩弄权术,残杀忠良,竟然以丰臣家谋反德川为由,攻灭大阪丰臣家,简直罪无可恕!今小家主既立,大军云集,当报此血仇!本月十五!丰臣军将北上本州,讨伐叛逆,援助毛利家!诸位大名,可愿从也?”

这简直是废话,可却是给所有人一个表达忠心的机会,又是黑田忠之这老狐狸,简直愤慨的高举起他的军扇子。

“黑田家愿为先锋!”

“岛津家愿为先锋!”

“锅岛家愿为大军殿后奉行!”

“开战吧!”

武士的权利财富从何而来,都是战争而来,说实话,关原大战之后,西国大名普遍过得挺惨的,减封的减封,罚金的罚金,前一阵子又被毛珏还有天草时贞洗劫一番,如今获取本州岛的领土石高,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诱惑,随着毛珏的叫嚷,整个大殿也跟着鬼哭狼嚎成了一片。

手里再一次合上那衣带诏,略微低下头,毛珏的脸上亦是流露出一股子阴沉的笑容来。

天下大戏!拉开帷幕!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西军

马关,九州岛与本州岛之间的海关之道。

后世这儿算是十足的华夏屈辱之地,李鸿章费尽千辛万苦,甚至还挨了一枪子,付灭了北洋水师的大清朝依旧付出了足足两亿两白银的巨额赔款,不过现在,却是不起眼。

倭国太封闭了,每年也就只有大名朝觐参见时候,这儿能热闹点,剩下时间连过关的农人都没有,倭国相对狭窄封闭的藩国,农人被封建制度牢牢束缚在土地上,这儿的人口流动少逗我可怜,以至于海另一面守关的倭军成天都哈欠连天的。

值得一提,此时这儿悬挂的是德川家的三叶葵纹,树倒猢狲散,此时这儿的几个家臣都背叛了毛利家。

看着茫茫的海峡对面,跟个砖头似的低矮马关城,拿着鱼杆,负责守关的武士又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一会也没鱼上钩,干脆拖着鱼竿打算转身就走。

不过才走了两步,这扛着鱼竿的武士冷不丁愕然回过头去,今个的马关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以往是挂着的黑田家大饼子一样的腾巴纹,今个却是个没见过的纹路,下面是桐树叶,上面是三根支棱起来的树枝模样东西。

还好这武士有一点优良传统,就是不懂就问,鱼竿都不要了,一边跑一边大喊,他是一口气溜回了堡垒中。

大约片刻,足足一百多个武士,还有两个知行家臣拎着大刀走了出来,作为小兵,不懂家纹无所谓,作为家臣,字都可以不会写,家纹却不能不认识,张望了一眼,他是不可思议的叫嚷了起来。

“三五桐纹,丰臣家!”

几乎是随着他声音落下,整个马关城都沸腾了起来,人多到什么程度,为了走兵,城墙哗啦一声被推倒了,浩浩荡荡的大队伍扛着旗帜横冲直撞了出来。

而海角,庞大的舰队犹如一个个史前巨怪那样遮住了阳光。

就在这些家臣武士们惊叹中,仅仅十几分钟,密密麻麻的长船被锁链捆绑在了一起,数百个东江军旁若无人那样登陆上岸,就在他们这个土围子庄园边上,连着打下了足足上百个橛子,把那些连接长船的锁链死死顶在地上,数不清的长船从海峡对岸连接到了角岛,又连接到了这面本州岛,一条跨海浮桥被活生生的打造了出来。

当年波斯人在薛西斯的带领下攻打希腊,渡过波斯普鲁斯海峡时候,曾经有当地希腊人惊叹的叫嚷道:宙斯,你为什么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波斯人,改名叫薛西斯,然后带着全世界来攻打希腊?

估计现在几个毛利家的叛变家臣就是这个心情,傻愣愣的看了半天,直到看着钢铁洪流那样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向这头渡过,其中一个才恍然大悟,急促的就要往后跑。

“必须赶紧报告幕府!丰臣家杀回来了!”

可还没等他跑出去,就被另一个家臣连跑带颠给拽了回来。

“八嘎!你疯了!”

“我怎么疯了,丰臣家入侵,得赶紧汇报啊!”

“阿户!白痴!赶紧把寨子顶上三叶葵砍了,换回毛利家一文字三星旗来!”

简直是如梦初醒,那些武士都是跑了起来,赶忙回头把孤零零的幕府旗帜一刀放倒,接着又是把才刚刚收起来的毛利家旗帜挂回来,那头打先锋的岛津家部队才刚刚登陆岸边,这个守卫海峡最重要的关口已经是列队欢迎了,背上挂着毛利家的颈旗,刚刚挥巴掌的家臣点头哈腰的在那儿鞠着躬。

“太君!瓦力瓦力哇,盟友思密达!毛利家臣思密达!”

迷糊的看了一眼好像不对劲儿的城头,那个岛津家的旗本武士干脆是一挥巴掌。

“太阁殿下率领九州大军援助毛利家,你等马上率领家族武士,随军出征!”

“哈依!”

…………

丰臣国松丸真有点算是作弊了,德川家康先跟着织田信长,后跟着丰臣秀吉,打了一辈子,才在年老时候攒下点儿家底儿,完成了绝地大翻盘,不光他,哪个战果大名都无不是如此,毛利家奋斗了六七十几年,织田信长一生都在战斗,还有武田信玄,上杉谦信,他倒好,一出道,立马就是十多万大军。

四月五日,毛珏率领着倭,李氏朝鲜还有东江等联军顺利的在长门国登陆,而且这个人数就像滚雪球那样,越来越多,得知丰臣家回归,在关原大战中没落的如长宗我部氏,宇喜多家,真天氏,木村氏等等家族的浪人也是蜂拥而来,短短时间内,真正属于丰臣家的军队居然也涨到了两万左右,虽然乱哄哄的浪人在毛珏看来,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好歹也起个人多势众的味道。

只不过每次毛珏都是以寡敌众,难得这一次大张旗鼓,偏偏当大军赶到萩城时候,松平信纲居然跑了,连打残的萩城都不要了,这松平信纲要是在后世的话,估计一定得是个英雄联盟高手,因为他知道,人不齐,不能打团!

不过经历了这场战争,西南大藩毛利氏也算是彻底被打残了,彻底失去了争霸天下的资格,四月十日,毛利秀就是带领着残破的家臣团,亲自跪迎到了萩城向南十里,迎接毛珏入城。

继石田三成之后,关原大战中的西军是再一次被毛珏给组织了起来。

不过现在的战争局势还和关原大战时候不同,当时算得上丰臣家的家臣自己内讧,不管是东军还是西军,都是旗鼓相当,可如今,就算是威胁九州大名加入,毛珏所统御,丰臣家名义上的领土,也不过整个扶桑列岛十分之一左右,剩余十分之九还在德川家手中。

虽然是放弃一举灭亡毛利家,可松平信纲却也是没有退太远,在地处西国位置,紧邻毛利家的安芸国又是安营扎寨下来,同时向整个倭国发出了战争号召。

最北方的陆奥伊达家,关东平原上密密麻麻的亲藩普代大名,池田,加藤,山内,藤堂等几十万石的外样大名同样倾巢而举兵,这一次,东军的规模倒是远远超出了历史上的关原大战,估计得有二三十万之众。

“还真多啊!”

毛珏也是作了一把死,学张献忠,李自成,亲自出马去挣扎,带着骑兵潜伏进了安艺国东山上,架起了他的炮筒望远镜,一眼望去,曾经属于毛利家的可爱川,居然已经被兵马满满腾腾的给驻扎满了,这才距离东江大军抵达萩城几天的功夫。

眺望着,他是禁不住那头晕的晃了晃脑袋。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三章.进兵

又是个古怪的景象出现在了萩城的大殿中。

一般武士家臣跪坐在两侧的蒲团上,可上首不再是跪坐的毛利家主,反倒是放了一张大桌子,袁崇焕,宋献策,毛珏他们这些明国东江来的将领是围着桌子讨论着。

下面十几家武士家臣只能大眼等小眼,一些没招了的大名家主干脆跟着挤在了一边,巴眼瞅着。

说实话,从艺州可爱川回来,毛珏并不高兴,好不容易,他这摆脱了万人户身份,浩浩荡荡十万大军在手,刚想装逼一下,好家伙,对方可能来三十万。

换句话说,还是硬拼不过。

毕竟逃不了的毛利家刚刚被打残,总共就剩下一万五六兵力,这是可以依靠的,两万倭人浪人,可以依靠一部分,战斗力却是一般,别看九州联军多达六万,这些家伙,十足的墙头草,很有可能就是毛珏的南宫山不战,这还包括了看似口号喊的最响亮的黑田家,天知道他是不是下一个西军的关原战神,真正指望的主力,还是东江三万多部队。

而且这货在这儿居然还说风凉话。

“毛将军无需忧虑,幕府军多则多已,徒有其表,近畿北陆之大名未必会为德川家死卖力气,需要忧虑的只有关东一带的德川家十多万亲藩普代的大军,相信以将军的武运昌盛,应该会不在话下!”

干一行爱一行,老家伙的南京官话是越练越好了,只不过他说的却是废话。

和当年石田三成的西军一样,毛珏的西军也算是矛盾丛丛,就拿黑田忠之来说吧!毛珏的实力他是认可的,所以他是愈发鼓动毛珏与德川家死拼,就像当年的黑田如水那样,不管东军胜了还是西军胜了,他黑田家的号召力都可以火中取栗,只不过这一次,黑田家绝对不会再有帮德川家康一个大忙,劝降小早川秀秋,直接结束了关原大战的黑田长政了。

黑田家的小算盘毛珏如何不知道,所以看着地图,他是权当这老家伙放屁了,还是没味那种,直接来个左耳朵入右耳朵出,理会都没理会。

岛津光久和锅岛近松这俩人业务明显不熟练,只能听着通译在一边翻译着,一时间脸色还是迷茫之色,也暂时可以忽略。

不过尽管实力悬殊,毛珏却也不是没有胜算,相对比于幕府,他还有个极大的优势,海军。

后世清末,英军两次鸦片战争,两万五千人打的南北几个省八十万清军找不到北,靠的就是海军沿海岸线一路进军,再多的清军也摸不到海里,如今,毛珏的舰队对倭国就像是英国鬼子打大清朝一样,倭军水师最出名的两支熊野,毛利水师都在自己手几,扶桑列岛海岸线也像是毛珏家后菜园子那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以前是老东江管船队的,算是毛文龙心腹,如今也被毛珏提拔为水师参将的杨连栋就兴致冲冲的把手指头敲在了地图上。

“将爷,这次还是咱们水师上吧!反正上一次环着倭岛走了一圈,路咱们都熟了!”

“这次咱们也不和这些矮子耗了,大军直奔他江户城,把他都城给端了,看他什么德川家鬼子还如何玩!”

“毛大将军,不妥!”

也不顾自己也成了杨参将口中的老鬼子,矮子了,黑田忠子是赶紧插嘴否决道。

“就算是将军偏师拿下了江户城,德川家完全可以转移个居城,只要在西国打垮了联军,他依旧是幕府将军,当年德川家康就曾经这样干过,故意把伏见城丢在了石田三成的攻击之下,而且这样未必能影响幕府举兵,当年家祖也是心怀天下,出兵攻击西国大名领地,可关原大战时候,西国大名照样是投入了战争。”

“还不如将东江水师也投入正面战场了!”

这里头,关原时候好像就黑田家是东军的,还爆了在座不少人的“菊花”,听着他口不择言的讲出来,挨着的不少倭人大名脸色顿时露出了不愉来。

只不过为了劝说毛珏打消心思,老家伙也有点顾不上了。

的确,这个点子毛珏有点意动,可也仅仅是意动而已,因为他没时间。

崇祯七年到崇祯九年,看起来还有两三年时间,可这两三年对于哪怕争夺倭国这个小天下来说,都是太短了,看德川家康就是个例子,老家伙熬死了武田信玄,熬死了毛利元就,熬死了织田信长,又熬死了丰臣秀吉,最后关原大战打完了还不舍得死,一直熬到彻底消灭了丰臣家这才蹬腿,足足五六十年。

可眼前的大战对毛珏虽然是个挑战,可也是个机会,德川家康花了一辈子才拥有的人望,大军,如今毛珏已经拥有了一小半,此时整个倭国天下的大名都在观望着,如果一战击败了幕府主力,虽然不一定能一口气灭了关东德川家,可是扶植丰臣家在关西的霸业是一定能定下来,只要能在崇祯十年之前哪怕只有半个倭国,对于东江来说都是达成了目标。

如何取舍,对于毛珏来说,还真是个难题。

不过要么说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就在一群大人物们僵持不下时候,底下居然冒出来了个浪人,大约二十来岁上下,标准的浪人大半,开胸条纹长衫,破旧的黑裤子,月带头小胡子,只挎着一把刀,大大咧咧的就往桌子边上一钻。

“诸位大人,毛将军,进攻四国岛吧!”

“你是何人,在这儿乱吠?有你说话的份吗?”

在站的不是大名,就是东江将军,一个浪人往这儿一站,就有点像后世华尔街一群大佬在那儿商量股市走向,冷不丁进来个卖牙刷的一样,黑田忠之是第一个不耐烦的怼了过去。

“在下岛与助,乃是长宗我部国亲之孙,在下还曾在东海舟山出过海,为毛将军在杭州,在岛原效力过。”

黑田忠之一下子哑了火,长宗我部氏虽然灭亡了,可也算得上名门,甚至家格还要高于他黑田家,而且这小子话语中还透露着他是毛珏的老部下,这就让黑田老狐狸有点忌惮了。

可对毛珏来说,什么长宗我部他不知道,至于东海海盗,他雇佣过的没有一万也得有八千了,那些海盗大头目他都记不住,更别说什么阿猫阿狗了,听着通译的翻译,毛珏很是有些不耐烦的哼道。

“为什么要进攻四国?”

“将军要扶植丰臣家,让丰臣家重立最好的方式莫过于重夺摄津国,大阪六十五万石,而照比关西群山,走海路去大阪,对于将军来说,也是最捷径,而且!”

这儿居然卖了个关子,这货故意拖延了片刻,这才炫耀那样的一抱拳。

“在下不才,在四国土佐藩,高知藩都有人脉,如果将军要攻四国,在下可以引为内应!”

“毛将军,不能相信此人!他长宗我部家是前土佐大名,他只不过是为了谋求恢复他家族统治而已,大军不轻动,一但松平信纲全军出动,破萩城,长门,我军后路尽断也!”

“这么说,此人在四国岛真的很有门路了?”

真没想到,又遇到了个带路党,这样人毛珏是来者不拒,禁不住眯起了眼睛,这他表情,看的黑田忠之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如果能拿下四国岛,对毛珏来说,还真是一步好棋,松平信纲能聚拢三十万大军,可付出的代价也得准备三十万大军的军粮。

幕府主要军粮运输路线,就是大阪过海到四国,然后输送到安艺国,夺下四国岛,威胁了幕府大军后路不说,不得不走西国山路运输后勤粮草,幕府大军至少要多付出一倍的代价。

至于离开萩城,后路被断?毛珏最不怕的就是别人断他后路,他全军都是客兵,大不了像左良玉似得,走哪儿抢到那儿,加上东江,李氏朝鲜联合舰队都四百多条大小船只了,八千多水手,打不过跑还是跑得了的,真正担心的是岛津家,黑田家,锅岛家这些仆从军,当年的岛津家就是如此,三千五百人从征,需要出战时候不出力,结果石田三成溃败了,打酱油的岛津家军就陷入了包围圈,三千多人据说只有二十多人活着回到九州。

这么想来,要是后路被断了对毛珏还是件好事情了,至少临战之时候这些墙头草就得掂量掂量上次关原大战之后那些两面倒的下场。

而且主动出战,还有一项权利则到了自己手里。

预设战场权!

这对依靠火器的东江军,格外重要。

“你要什么?”

天下没有白痴的午餐,想要谋取四国,付出的危险也是成正比的,也许失败了长宗我部氏最后一支也得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既然他跳出来了,自然要取得与之相媲美的收益,毛珏是感兴趣的俯下身来。

“土佐一国!”

说到这儿,这个一只淡定的跟亚索一般的浪人声音也是有些颤抖起来,没有比他们这些名门浪人更知道丢失领地,四处流浪是什么滋味,十几年前,为了取回封地,长宗我部盛亲为丰臣家而战,拼上了整个宗族,如今轮到他岛与助了。

“再加个淡路国。”

看了他两眼,旋即毛珏的手指头居然是在地图上又点了几下,落在了四国岛与本州连接的一系列小岛上,这就是二十万石领地了,不仅仅岛与助倒吸了一口凉气,其他那些倭国大名,浪人们也忍不住眼前一红。

对于武士们来说,没有比领地更具有吸引力的,本来九州大名跟着毛珏杀出来,很大原因是东江兵威下的被迫,可如今,一根挂在驴头前面的胡萝卜是出现了。

天下十之七八的大名,两千多万石的领地都在德川家一方,虽然风险极大,可要是真成了,收益也绝对不小,百万石大名不是梦啊!

不知不觉中,这个大殿内,本来死气沉沉的气氛忽然变得汹涌了起来。

四月十五,在幕府艺州可爱川积极备战的情况下,吞在了萩城的西军动了,就算毛利家都是倾巢而出,一共十四万大军,沿着本州岛的东海岸,竟然是一路向北进军去,大有直奔大阪城的趋势。

正在安艺国备战的松平信纲,本来的战略明显被打乱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四章.半包围

整个倭国天下犹如一盘巨大的棋盘,西北与东南两条大龙在捉对儿厮杀,中北方,幕府将全国兵力都是倾巢出动,西南方,四国岛上的诸多藩也是在竭力备战着。

长宗我部氏最强时候,曾经一统四国岛,把连接大陆的淡路国也吞并腹中,可惜,生不逢时说的就是这长宗我部氏,上一代当主长宗我部国亲雄心勃勃的想要插手本州岛事物时候,迎面撞上了正在向天下人位置奋战的丰臣秀吉,四国征伐中长宗我部战败,退回了土佐与伊予,保留了一半领地。

关原大战长宗我部又站错了队,站在了石田三成的西军一方,更令这个氏族憋屈的是,他们连发挥的机会都没有,成为了毛利两川南宫山不战的牺牲品,军位处于毛利家身后,毛利家不进兵,长宗我部也不敢进兵,一但毛利家叛变,他们几部就是全军覆没,于是乎决定天下的大战中,长宗我部无辜的打了酱油,旋即跟着毛利家一起被坑,被没收了领地。

如今的四国岛大名几乎都是站在长宗我部尸体上新封的,如淡路赞歧的蜂须贺氏,土佐的山内氏,今治的滕堂家,这些大名几乎都是德川家康身边的爱将重臣,还有高松藩干脆就是亲藩大名水户松平家后裔,所以在松平信纲毛利征讨中,整个四国岛都是全力支持的。

如今,幕府大军的供给压力更是压在了四国岛上,每天,有点类似于历史朝鲜板屋船却小上不少的矮帆船源源不断的把自关东而来的稻米运输过来,大半个四国岛的男人都被聚拢过来帮忙转运,赞歧国的海岸边上,各种物资堆成了小山那样,汉子的叫嚷中,自己直流口水的大米被推上推车,运到船上,向西渡海输送过去。

可就在一片忙碌中,海平面上,一片片的帆影忽然冒出了头,这头还没装完船,那头又来了新船,看得在这儿义务劳动的农民禁不住一肚子怨声载道的抱怨起来。

可不当回事的抱怨几句之后,还是有人眼尖,看出来了不对劲,手搭着凉棚,负责交接的蜂须贺家家臣小六正加用手搭起了凉棚,有些愕然的伸眺望着,每天什么时候,来什么船,都是有规矩的,今个来的似乎太早了些,而且,来的船似乎有些陌生,好像太大了点。

“这谁家的啊?”

旗舰上的旗子被海风吹拂的乱晃,怎么也看不清那个标识,足足瞪着眼睛瞄了七八秒,一个古风朴实的李字这才艰难的映入他眼帘,又是傻了几秒钟,他简直是杀鸡般叫嚷了起来。

“朝鲜海盗!!!”

电影里,警察总是最晚到的一个,他这一嗓子也够慢的了,等诸多倭人明白过来事儿的时候,李朝的船已经靠岸了。

巨大的恐慌在整个岸上蔓延开,除了辽宋时期有女真海盗袭扰过以外,已经好几百年没见过海盗了,岸上,还在搬运着粮食的四国岛民直接扔了手头的东西,惊慌失措的四散而逃着,而那些武士则是哇哇叫着猛地拖过弓刀,向着那些猛地搁浅在沙滩上的板屋船跑去,然而,才刚刚到船梆前,和东江舰队比够挫,到了这儿却显得格外高大的船头上,一从黑黝黝的枪口忽然猛地弹出了头,乒乒乓乓打了出来。

就像电影大片中那样,火舌中蜂蛹冲锋的武士争先恐后扑倒在沙滩上,血一下子把黄沙染的通红。

这次也算富了,手里有枪杆子才能保证自己的功业,李山海还是个有野心的大臣,建功立业的同时还想尽量减少东江对李朝的影响,这一年,他跟后世的印度似得,向东江进口了足足一万多杆燧发枪。

万历朝鲜战争中,李氏朝鲜与大明的部队可没少吃倭人铁炮的苦头,如今是彻底给反了过来。

一枪崩倒了个带着两根蚂蚁触须那样尖顶头盔的旗本武士,朴阿大却并没有忙着冲出去割取首级,而是缩了回来,重新给燧发枪装填上火药,这晚了一步的功夫,一群菜鸟已经是拎着装好刺刀的火枪冲了出去,可根本没有给他们割人头的时间,没死绝的日本武士又是蜂拥而上,与下船的朝鲜兵战成一团。

肉搏上,李朝士兵还真不占便宜,毕竟毛珏给士兵吃的,李山海自己的吃的也就那么样了,底下小兵根本不可能有如此蛋白质的补充,更别说相对应激烈的消耗了。

唯一一点优势,李山海不怕死人!

一把倭刀闪烁的跟电影大片里的那样,一个刚刚蹲下,亢奋的割着首级换去赏银的李朝兵直接被来了个斩首,旋即迎着对面我兵开胸而过,一剑斩又是把第三个举枪捅过来,却捅了个空的李朝兵反捅了个透心凉,这一刻,犹如宫本武藏附身的蜂须贺家武士膨胀的高举着倭刀哇哇叫着嚣张挑衅亮出了狗牌,可没等他装逼到最后一刻,砰的一声枪响,他头盔下肌肉比大脑多的圆溜溜西瓜就来了大爆浆。

这就是经验,在那些目瞪口呆的李氏朝鲜兵马瞩目中,朴阿大很是嫌弃的割下那个没了一小半的首级,先是在沙子上蹭一蹭,这才把月带头后面的辫子捆在了腰带上。

战斗力一般,可就是人多,沙滩上,到处都是守备武士被围殴的场面,这头一个武士才刚刚砍下一刀,紧接着两三把刺刀就从他后背插进去,捅跪在地,那头,另一个旗本举着武士刀哇哇直叫,几把刺刀也直接猛地扎进他胸口,五六个人把他堵到个墙上,刺刀噗呲噗呲的跟过年砸年糕那样。

冲杀在最前面,连续厮杀中,朴阿大腰上已经挂了三颗人头,带着他的弟兄们猛地冲到了沙滩后面那一大堆一大堆的筐子那儿,扯开苫布,里面白花花的大米顿时显露眼帘。

“他娘的,难怪这些倭寇动不动就来抢咱们!抢掠是他娘的爽快,弟兄们,拿着袋子快装!”

这就是经验,在朴阿大爽快的吼声中,他一个百队是纷纷掏出了袋子,贴着身装了一腰带的米粮。

这些大米之后就要被上交,作为李朝上供给东江的军粮,李氏朝鲜兵吃的还是小碴子,这时候多揣一点,后来的作战中,才能体力撞一点,抢给更多的东西,更有机会活下来,这也是经历了一次地狱般扶桑讨伐战后的经验。

岸边上,穷怕了的李氏朝鲜新丁还在争抢着武士身上那一点可怜的财物,装好了粮食,朴阿大的百队已经第一个向四国岛境内冲了去。

上次抢上了瘾,这次得知抢夺四国岛,李山海是乐不得的抢下了这个任务,四万多历史朝鲜兵犹如蝗虫那样蜂蛹上岛。

四国岛地形崎岖,耕地比九州岛还要少点,长宗我部全胜时候,也不过拥有武士不到三万,分成各个小藩,兵力就更稀松了,更何况还抽调了一万多人,加入了松平信纲的幕府大军,四月十八,李朝大军从赞歧国大内郡登陆,战国时期,长宗我部花了足足十年时间才统一的四国岛,一周之内就被李山海占领了,顺道还劫掠了幕府足足三十多万石的军粮,一口气掐断了德川家海上补给线。

这里头不得不提到岛与助,或者叫他土佐淡路大名长宗我部与助,他的带路党还真是居功至伟,赞歧国的赞州城,土佐的高知城,伊予的今治城,都是前长宗我部氏的旧臣作为内应,仅仅一天就被李氏朝鲜大军给攻破,辛苦修建的要塞没发挥一点作用。

倭国四岛之一的四国岛又是这么一天之内丢了,丢的快到这头松平信纲收到求援信,才刚刚准备出兵,那头四国陷落的消息就已经传了过来。

“我蜂须贺家足足十三口人被这些李朝人砍了脑袋,那些强盗血洗了我德岛藩!”

“今治藩也是如此,他们把松平家的人头还有砍下的武士人头在今治城门口搭成了京观,大人,一定要为四国武士报仇啊!”

消息传来,整个可爱川中军本阵简直乱了套,足足十几个四国大名,武将满是气愤的在军帐中嗷嗷的乱叫着,那些关东来的亲藩大名,普代大名同样是气的头发都要梳立起来,几十年了,都是德川家去灭别人全族,何曾遇到别人灭了德川家亲藩普代好几家。

“我们都已经聚集了十七万人!正应该一口气南下,把那些明国人的脑袋砍下来扔进大海里!”

普代中脾气最暴躁的最上高虎甚至已经拔了刀,在中军外叫喊着。

可就这么一片混乱中,中军始终的寂静犹如死水那样。

松平信纲,青山幸成,本多忠朝,几个倭军首脑人物,也是死死的盯着地图。

“局势不妙啊!”

青山老头的眉头简直快拧成俩核桃了,突然发难的西军如今是突然切入了幕府军侧翼,盘踞在安艺国南部的东江大军随时可能北上,将幕府军包围在西国,前一阵子松平信纲击破毛利家的战术,倒是可能随时降临在幕府军头上。

“姓毛的那小子既然沉不住气出兵了,萩城定然空虚,我军干脆一口气灭了毛利家,出兵九州,断了丰臣小儿的后路吧!”

第一个带兵奔赴安芸国,可是困在这里足足小半个月了,继承了本多忠胜的勇猛,本多忠朝是暴躁的叫嚷着。

可再一次,作为总大将的松平信纲摇了摇头。

“传令下去,下令撤退,撤到摄津去!”

“信纲公!”

青山老头艰难的摇了摇头。

“将军大人可已经御驾亲征了,如果让将军知道咱们丢了西国……”

“我来承担!”

战略上,幕府军已经陷入被动,补给线拖到西国大山中,还有随时被截断后路的危险,可就这么一战没打,放弃西边三四个令制国,直接推到大阪城附近,这份魄力,身为老中的青山幸成都没有。

可这个伊豆出身的松平家宗室却是有这个魄力。

“不消灭丰臣家主力,就算把九州岛杀光了也没有用,而此时南下决战,正好撞进了东江毛珏的枪口,几次长崎之战,此子最擅长的就是以逸待劳,胜算不打!还不如忍一时,在大阪附近汇聚了幕府主力与东北大军,一口气彻底消灭丰臣家,这些地方迟早还是幕府的!”

“将军责怪,本将来背!”

“也只好如此了!”

青山老头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五章.重启关原大战

安芸国,丰田郡,大海边。

地上,堆了半米多的麻袋墙被丢弃在了一边,收拾收拾工兵锹,大干抢干两三天的东江工兵懒洋洋的收工回队,看着漫长的军营大镇,毛珏的嘴角则是直抽。

东江以火器步兵出众,按理来说,地形越崎岖毛珏军发挥的势力越高,可这次,他是偏偏把军势布置到了丰田郡靠着海边广袤的平原上,似乎故意向幕府东军示弱。

毛珏跟大姑娘出嫁似得,这头掐断了幕府的命根子补给线,以期激怒幕府军,或是进攻萩城,或是来进攻自己,当然后者是毛珏更希望的,为此他特意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李朝军滞留四国岛,把倭军散乱做一团撒在丰田郡五十里范围之内,就等着松平信纲来削他。

谁知道,这货又给他来了个眼皮子底下开溜,和上次的长崎之战差不多,一个恍惚间,这货足足十七万大军就从艺州城,可爱川军营消失了个干净,再次探知时候,他们已经退到了备中国备州城,而且还在后退。

人不齐不打团的黄金原则,还真是让松平信纲发挥的淋漓尽致了。毛珏至少被甩开了一千里,还打个屁?

不过局面上,还是毛珏赚的,毕竟他不费一兵一卒,西国备前,备中,备后,出云,伯耆等十一个令制国,三十多个藩甚至德川家自己的几十万石天领都直接被丢下了,数百万民众相当于一个李氏朝鲜的地盘直接让他接收就行了,足足三分之一小半个倭国算是属于他了。

如果不是还有正在集结的三十万幕府大军在大阪等着他的话,就更好了。

呜呜的牛角号声中,挖了三天多壕沟的东江后备军懒洋洋的收起工兵铲,重新换上了燧发枪,前面那些被散出去当迷魂阵的倭国大名部队已经率先出发,在毛珏的跳脚吐槽中,大军离开了海边,带着镰刀收起了玉米来。

人非完人,松平信纲算是个名将,可却不是个名帅,他的大步后退的确是保住幕府军主力,在没有十足把握下保证幕府决胜的机会,可政治上青山幸成顾忌的那些东西,却是凸显了出来。

首先就是安艺国四十一万石的广岛藩。

这儿本来是毛利家的老家,可关原大战毛利家被坑之后,被德川家康转封给了关原中立下功勋的福岛正则。

关于关原大战,许多人都有个错觉,就是德川家康打完这一战立马就成了幕府将军,双方是争夺天下打的这一战,然而事实上,当时不管东军还是西军,绝大部分主力所效忠的目标还是丰臣家,只不过是以石田三成为首的文官派与被德川家康忽悠入彀的武将派,丰臣家家臣之间的一场内斗,在关原大战足足三年后,德川家康这才宣布的成立德川幕府,而且整整十五年之后,德川家才做好准备,对丰臣家动手。

福岛正则虽然属于东军,可也算是丰臣家的半个忠臣,大阪之阵时候,他虽然没有响应丰臣秀赖的号召,可还是默许丰臣家在广岛藩囤积的粮草资源拿走,因为这事儿遭到德川家的猜忌,找借口福岛正则未得幕府允许而修缮城墙,被剥夺领地给贬到了清津,旋即几次剥夺,把五十一万石的福岛家给削成了三千一百五十石的旗本家族,不得不跑到江户寄人篱下。

可丰臣家的影响力无处不在,继承广岛藩的还是丰臣家的旧臣,五奉行浅野长政的儿子浅野日晟,如今的广岛藩已经传到了第三代藩主浅野光晟手里。

前一阵毛利家起兵时候,浅野光晟正带着广岛藩五千武士执行朝觐参上,在江户城待命,他的部队被编到了松平信纲队伍中,还参与了对毛利家的反攻。

可好家伙,老子参上把家都丢了,如今大军云集,你还要老子接着参上把家丢了?这浅野光晟是心态炸了,在四月二十,毛珏率军北上的第三天,这家伙是率领广岛藩一万武士家臣亲自东进去迎接,拜倒加入了西军阵容。

他这一投降,毛利家是难受了,安芸国这片祖宗传下来的领地十有八九是收不回来了,总不能把自己人领主大名给赶下去吧?可对于毛珏来说浅野光晟却是及时雨宋江那样的人物,来的太及时了。

这货是第一个东军大名阵营投靠自己的,他算是一面旗帜,接纳了浅野光晟之后,毛珏以他为先锋,几乎是以行军般的速度接收了备后,备中,美作,播磨等领国,一路上因为领主率军出走,遗留在领地乱的跟无头苍蝇那样的各家族家臣不得不向他靠了过来。

多增加个一两万兵力对于毛珏来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真正的意义,是那些家臣所代表的地方秩序,多亏了日本这幕藩制度,幕府只管领主大名,对藩政并不能直接插手,松平信纲后撤,虽然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可毕竟他不敢将沿途坚壁清野,真要那么做了,就算打赢了,幕府也得失去太多的人望,如今这些家臣靠过来,地方的物资也开始像春天的泉水那样,一股股的滋润起毛珏的大军来。

这里头,毛珏千辛万苦招募到部下的袁崇焕又是起了大作用,说实话,战争上,毛珏对袁督师那两把刷子真不怎么感冒,袁崇焕最大的才能还是安稳地方,一个混乱的辽东在他手里经历了宁锦大捷,重新站稳了脚步,那些散漫跋扈的辽东将门也是被他梳理的成一股绳子,上京勤王的战争中虽然打的难看,好歹却也没露出太大破绽,可历史上袁崇焕死了后,辽东就散架了。

看洪承畴打的松锦之战,大同总兵王朴率先逃跑,然后什么吴三桂,什么马科李辅明等人跟着夺路而逃,半路中还遭遇了清军埋伏,笔架山海面上被杀得尸横累累,十三万人几乎没多少逃回来的。

接下来几天,行军队伍中,倒是出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一架八人抬着的大轿子中,堆满了沉甸甸的账本,真有点倭国家臣模样,戴着高帽,穿着羽织,趴在个桌子上奋笔直书,时不时抬起头叫嚷一声,一封封的书信就被旁边等候的军斥候带着飞奔出去。

这些毛珏看了都觉得眼晕的账本,在他这儿就偏偏梳理的跟自己家后院子那几亩菜地似得,信手捏来,在他的调度下,前面投奔过来的家臣,后面投奔过来的家臣,毛珏大军还没有到,就已经先有倭人在命令下把军需物资运输到了大军必经之路上,丰臣秀吉著名的中国大撤退,尚且是事先煮好的米饭,挂在骡子身上,兵士走不停,饿了就直接抓饭吃,毛珏这倒是好,直接有人把饭做好了,大军就只管走就行。

更值得一提的是,袁督师身边还有着个小迷妹,在他认真的奋笔疾书时候,丰臣家的公主,千代姬就那么美眸连连的趴在桌子边上守着,袁崇焕砚台一干,她也是立马给磨墨倒上。

也幸亏没公布她的身份,要是知道丰臣家的公主跟个侍妾那样鞍前马后伺候毛珏手底下一个赞画文书,那些拜倒在丰臣家麾下的大名还不得爆炸了。

骑马路过,窥探了一眼轿子中,毛珏是有点羡慕的挠挠后脑勺,可旋即,身后却是一声气呼呼的咳嗽声,回头看去,抱着吼吼一摞子军务,阿德蕾娜故意的把小脑瓜往一边一撇,小嘴儿可爱的嘟嘟着。

不管是哪个族的女人,不管是白皮肤黄皮肤,吃醋这项上还真是共通的,又是哑然失笑,毛珏笑着晃了晃脑袋,旋即猛地一踢马肚子。

“驾!”

“喂!”

这货居然不来哄哄自己,撒腿就跑,阿德蕾娜还真是被他晃了个出乎意料,巧丽的脸庞惊愕之色一闪而逝,旋即她是气急败坏也是猛地一踢马肚子。

能让这个淡定的女人失点小态可是太不容易了,漫长的队伍中,一支骑兵飓风那样的飚过,一个个东江步兵似乎还听到了自己家将爷的得意的大笑声。

这算得上毛珏穿越以来,最漫长的的一场战争了,也是经过了中国大行军,五月一号,后世全球放假的时间,毛珏率领着大军终于走出了大半的关西,抵达了摄津国,曾经让织田信长几次折戟沉沙的石山本愿寺,丰臣秀吉的骄傲大阪城。

只不过此时等候在这里的并不是当初惶惶后撤的松平信纲了,足足二十七万多幕府大军犹如铺天盖地那样的守候在大阪壮观的天守阁下,层层叠叠的旗帜家徽满天漂洋,甚至将身后的大阪城墙都给遮住了。

而且在整个巨大的军阵中间,一副巨幕的军藩挂在了那里,耀眼的玄黑色三叶葵纹仿佛一颗巨大的眼睛那样威严的俯视着组建进场的西国大军。

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到了!还带来了十一万包含东北大名伊达家在内全部的扶桑精锐。

“这……,这是撮尔小国的扶桑……”

这辈子估计都没见过如此多的大军,满眼都是黑压压的武士,带的大角头盔,鹿角头盔,鬼面具,狼牙面具,总之各种各样奇怪的旗本武士摇晃着兵器龇牙咧嘴,数不清有多少,看的余大成腿儿都软了,牙齿都有些哆嗦,不可置信的叫嚷着。

同样是骑马迎在最前面,几年前不过是个小小宅男临时工的毛珏,脸上却是挂满了冷笑,以及亢奋的战意。

“霸业开始之地啊!”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六章.大阪烽烟

相比于幕府大军带给西军的震撼,实际上毛珏给倭国带来的震撼远甚于此。

两年前,毛珏只不过是九州那个偏远地方的小小边患,一年前,毛珏也不过是让幕府将军面色难看的祸患之一,今个,他就成了幕府的心腹大患,三月登陆九州,五月间已经席卷了小半个倭国,携带了足足十六万人马来与他德川家争夺天下了。

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甚至怎么都想不通,他那个被称呼懦弱,偏见,昏庸的父亲德川秀忠在世时候,偏偏天下平静无事,可就在他才刚刚接过政权,要施展酝酿在胸口不知道多久的新政时候,天下却是一下子乱了。

莫非本殿无德吗?就坐不了这个天下人的位置?

五月一日夜,整个将军幕府都争吵成了一锅稀粥,亲藩,普代,甚至那些外样都是满腹怨气,全都在张口喝骂下令后退的松平信纲,这个时候,连原来打算共同进退的青山幸成这儿都不敢说话,然而御座上,德川家光却是丢了魂儿那样的呆呆愣愣,底下臣下的争吵丝毫都没听进他耳朵里。

未开战,幕府上空先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争论了许久,普代大名酒井家次这才急躁的对着御座跪拜了下来。

“将军殿下!松平大人丢弃西国,请您论罪啊!”

这才回过神那样,可德川家光的话却是和一班家臣期盼的截然相反。

“信纲公!此战,你觉得应当如何去打!”

“先派信使入西军军营,和谈,幕府可割九州岛换取大明退兵!”

“松平小儿,你还想卖国殃民?亏你还是三河子弟!怕死你就滚回去,这仗由我们武士男人来打!”

差不点没把肚皮气破了,仙台藩的伊达纲宗甚至刀子都拔了出来,可松平信纲一番话,听的连厌恶他的反对派稻叶正胜都是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旋即老家伙是重重的一拍地板。

“将军面前拔刀,伊达家要谋反吗?”

暴怒的呵斥中,下面足足几十个大名一时间顿时哑了火,旋即这稻叶正胜又是对着德川家光一叩首。

“将军,今日军马劳顿,敌军也是匆匆赶来,明日定然战不起来,先行退幕,休整一夜,再做定夺如何?”

老家伙算是个奸臣,可往往奸臣最得主君之心,看着他意味深长,德川家光立马是点头称是。

“今天先散了,诸部大名回营整顿兵马,近日随时出阵,一举荡平敌寇!”

在德川家光的喝令中,一大群大名家臣不得不悻悻然的三五成群退出中军,不过这喧嚣尘上要求处置松平信纲,今个也是不了了之了。

不过趁着夜色,一队信使还是出发了。

西军,野田寨大营。

幕府军还在忙着追究责任时候,毛珏可敬业的多,一张大桌子摆上,几十个将军大名全在紧锣密鼓的商讨着如何来打这一战,毕竟照比幕府近三十万大军,西军也不过十六万,侃侃差不多只有对方一半。

可是照比历史上的西军,此时的西军却是要积极的多,首先,没退路的几家,毛利家已经在幕府黑名单上了,败了就死定了,靠着毛珏才重新兴起的长宗我部家,安芸国的广岛藩浅野家也差不多,背叛了幕府,幕府不会放过他。

还算是有点退路的黑田家,岛津家,锅岛家等九州大名,却也不得不掂量一下,之前南宫山不战的毛利家战后落得多惨,就是他们一个先见之明,还有聚拢的三万来个武士浪人,不少人都是随着德川家崛起而落寞的名门之后,甚至之前的广岛藩主福岛正则的后人都在其中,能不能重新崛起,就看今个这一战了。

可就在军议中,外面毛槊忽然急促的走了进来,趴在毛珏耳边密语着,听的毛珏还真是愣了下。

“德川家来人?”

“让他进来吧!”

说实话,东方战争有着东方战争的玩法,两家都恨不得掐死对方,拼死一战,可战前的使节来往,强调自己大义却是少不了的,可偏偏毛珏经常忽略掉这点,打岛国真像是个海盗那样,想来就来,想打就打。

这使节接见,反倒是有点新鲜事儿的感觉。

其他大名也禁不住提起了胃口来,不少人家眷还在江户当人质呢,而且对方毕竟是幕府将军,天下第一人,开战前,他能提出什么条件,牵动着每个人的心脏。

片刻之后,一个戴着高帽子,穿着藏黑色武士战袍,背后印着三瓣葵纹的将军小姓众被带了进来,看着一帐篷汉汉倭倭,先是环视了一圈,旋即这个年轻人方才重重一作揖,从衣袖子里掏出来一本黄色的盟约书来。

“我家将军派我来,愿意与大明议和,那位是毛将军?只要将军的明军肯退兵,我家将军殿下愿意将九州岛割让与毛将军,并且年俸金五万两,米粮五十万石!”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的大名脸色都剧烈的变化了下,尤其是九州岛的三个主要大名,岛津,黑田,锅岛。

问题是,毛珏还真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在他们呼吸急促中,笑着接过了那份盟约书。

可旋即,毛珏的动作却是气的那位德川家侍差不点没拔刀了,看都没看,一伸手,毛珏随意的将盟约书扔进了火盆里,旋即赶苍蝇那样挥了挥手。

“你家将军的提议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毛将军你可想好!幕府百万大军在此,我家将军不想伤了与大明和气,方才退让此步,错过这个机会,千军万马杀来,将军可后悔不及了!”

“毛将军与我丰臣家千代姬殿下有婚约,为我丰臣家大奉行,其子嗣亦是为丰臣家主国松丸殿下义子!”

又一个声音铿锵的在帐篷内响起,所有人的视线又是落在了一直在一边默默无闻的甲斐殿身上,这一席话可是重磅新闻,也让所有西军大名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那样。

只不过缩在帐篷一角,登莱道巡抚余大成的眼皮子剧烈的挑了挑,急促的转过了头,而宦官曹喜则是赶忙低下了脑袋。

松平信纲真想割让九州?放屁!他这完全玩的心理战,如今西军主力第一就是东江明军,第二则是以九州军为骨干,如果以利益诱惑明军退出,还和九州军争抢起来,这仗就赢了。

可甲斐殿给出的什么条件?和丰臣家联姻,儿子还过继到国松丸膝下!意思完全是毛珏就是丰臣家的主人了!打赢了,他就是天下人!又岂是一个小小的九州可以媲美的?

彻底是无言,那个侍鞠了一躬之后,旋即退出了帐篷,一撸衣袖,毛珏是接着趴在了地图前。

“各位,继续,池田将军上一次你说的大阪冬之阵如何打的,说到哪儿了!”

…………

这一晚上离间计不成,似乎也在松平信纲的预料之中,第二天,三十万幕府军还是依靠着大阪城,似乎完全没有出兵的计划,不动如山。

经历了上一次大阪之战,大阪城被严重破坏过一次,然而如今的大阪城非但不显得破落,反而似乎更胜丰臣秀吉时代一筹,壮丽的天守阁高耸入云,平整的城桓宽大笔直,德川家毕竟是撺掇了丰臣天下,为了消弭丰臣家影响,大阪之战之后,第二代将军德川秀忠格外下令重建了大阪城,作为德川家统治关西的重要据点,这儿至少储备了百万石粮食,够幕府大军一年所需。

而且大阪城的地势本就复杂,易守难攻,这儿最早是石山本愿寺,被木津川,岛野川,平野川环绕,和江户城差不多都是临海的半岛浮岛式地形,想要攻城,先得攻河,如今西军大军就出在木津川对岸,而当年德川家攻城的战略要地,如茶臼山,天王寺等等地区全在幕府手中,他这乌龟一样抱团,还真让人无从下口。

端着个小炮筒望远镜,眺望着对岸,毛珏也是直咧嘴。

说实话,战争要是拖延下去,别看幕府人多出来一倍,吃的也多,可耗不下去的还真是他毛珏。

毕竟他是远道而来,西国也不过是顺手接收,还远没有真正建立起统治来,那些倭国大名更是心思各异,这头战事一但旷日持久,幕府再在自己背后搞出点手脚来,早晚自己得溃败回去。

可攻城!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倍则攻之,可没说半也攻之,本来兵力就不占据优势,再去硬打拥有地利的德川家军,那是找死。

“还是得引蛇出洞!”

放下望远镜,一回身毛珏又是对着也在那儿张望着大阪城风光的李山海歪了歪脑袋。

“李大人!听闻这海对面纪伊国,大和国都是一马平川,沃野千里,物产丰饶,而且景色秀丽,大人可兴趣一游?”

真是和那些文官们都学坏了,抢劫都说的这么文绉绉,可听的刚在四国岛发了一笔财的李山海当即就是眼前一亮,大笑着对毛珏一抱拳。

“老朽这就点癖好,爱好山水,当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在这天中午,在守岸幕府军的眼皮子底下,两万多李氏朝鲜部队大摇大摆的上了船,在东江炮舰的护卫下,晃晃悠悠,猥琐的向他们身后行驶了过去。

当即,就有东国大名急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七章.谁先忍不住

没有天生的羔羊,再懦弱的汉子心里头也住着一头野兽,只不过平日里被森严的封建规则,伦理道德组成的枷锁牢笼,牢牢关着而已,可当道德伦理这个枷锁消失不见时候,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禽兽。

老实巴交的李氏朝鲜贱民,如今就成了禽兽。

“哇哈哈哈!花姑娘!别跑啊!”

荡笑着,曾经老实巴交的乡下农民拎着血淋淋的刀子向前扑着,前头,几个喘着和服的小娘子惊叫着钻进屋子,紧接着,屋子里就传出来了些熟悉的惊叫与喘息声,另一头,一把火把扔到了草房子上,看着个樱花日式房熊熊燃烧成了个大蜡烛,朴阿大那张脸上满是狰狞与兴奋。

他的房子就是这么被倭寇给烧了的,这已经是不知道烧的第几栋了,可每次烧,都能让他心头那汹涌的野兽得到澎湃般的满足。

天地间并不是泾渭分明的白与黑,现在烧杀掠夺,腰里揣满了带着血的金子与银子,这朴阿大算得上十恶不赦了,可没有上岸的倭寇先把他的房子给烧了,逼着他两次家破人亡,又怎么会有今天的野兽?

都是时代所逼的!

就像被蛮族入侵的罗马帝国那样,一个个庄园也是化作了废墟,当地那高高在上的家臣知行武士那颗脑袋扔进了水缸里,又是消灭了一个庄子,朴阿大亢奋的对着心满意足身体被掏空的麾下一挥手。

“走!下一个!”

说来也是够嘲讽的,当年是丰臣秀吉下令倭国二十多万大军狠狠把李氏朝鲜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可如今,犹如蝗虫那样的李朝将士却是打着丰臣家的旗号,还好,这些家伙眼里可不管什么丰臣不丰臣的,只要是倭人,对他们来说就是仇人,因为幕府集结而变得空虚的大和,河内,纪伊几个令制国被蹂躏的一塌糊涂。

不仅仅是经济上的打击,跟着两万李氏朝鲜部队,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浪人部队在长宗我部与助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直奔着京都去了。

丰臣家要上洛!

这个政治意味可太大了,应仁之乱以来,随着足利家失势,上洛京都成了每个战国大名梦寐以求之事,上洛成功,也标志着问鼎天下的资格。

宋献策偷偷摸摸的把关白任命书偷出来是一回事,可这么大摇大摆的上洛又是一回事,幕府将军要是连丰臣家上洛都无力阻止了,还有何威严统御天下大名。

用《天下无贼》里,黎叔的话说,那就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幕府将军统治天下,靠的就是赫赫凶名,一但没了这个威慑,等待德川家的又将是群狼并起。

大阪城天守阁,当年丰臣秀吉坐过的地方,前所未有的难题又是摆在了德川家光的面前,他的表情,简直与当年的丰臣秀吉第一次壬辰之战面对大明辽东军强悍的军事压力时候一模一样。

此时的松平信纲也和当年的石田三成处境一模一样了,在武勋派的怒视中,老家伙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将军殿下,京都,毫无战略意义,大阪城储备了大军一年多的粮食,就算纪伊半岛被烧成白地,于我军影响也不大!可秋月藩,胜山藩,还有岛津家都有人已经与我们联络上了,只要再有一个月,丰臣家的后路一定会乱啊!”

“到时候,大军一出,定然摧腐拉朽啊!”

松平信纲几乎是掏心掏肺,声音泣血了,然而,坐在御座上,德川家光却再也没有以往那种支持的神色,反倒是默然。

又是扭过头,松平信纲诚恳的又是看向了自己最大的支持者。

“青山大人!”

青山幸成那满是皱纹的干枯老脸情不自禁的抽搐了下,松平信纲所言如何,他心里头跟明镜一般,可他作为老中,考虑的绝不止军事,政治必须占据很大一部分,而且,此时那些武勋派大名们已经不说话了,因为他们通红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将军殿下,宣战吧!”

“松平兵部丢城弃地,身为总大将,畏敌不前,老臣建议将其拿下,待破贼后论处其罪!”

随着青山幸成开口,稻叶正胜也是扬声了起来,两条建议和在一起,让德川家光的脸色剧烈的阴晴不定了下,可没有一秒,他也是点了点头。

“准!”

两件事其实说的一件事,松平信纲把武勋派得罪的太深了,他再做总大将,定然不能服众,想要一鼓作气打垮毛珏,必须要把他给替换下。

这个结果也是立马立竿见影,整个大名军列都是沸腾了起来,而且真是憋屈了快两个月了,简直是人人争先。

“我上杉定胜愿为先锋!”

“先锋一定要给我伊达忠宗!”

“先锋怎么能不是我井伊正道的?赤鬼井伊已经蓄势待发!”

还是很有大将风尚,这头群臣在那儿沸腾般的争夺着,可是跪在地上,松平信纲仅仅是一言不发。

少了他的阻碍,出兵简直是一蹴而就,当天就定了下来,按照惯例,用个和尚,德川家的外交僧本愿寺惠信作为信使,向毛珏递交战书,明日决战!

终于可以开战了,几十家亲藩大名,普代大名甚至连和松平信纲接着计较的心思内都没有了,一个个纷纷离开天守,分散向大阪各个军营,旋即一声声兽嚎声在整个大阪各角落中响起,不得不承认了,几十万人一起咆哮,其声势简直铺天盖地。

西国大名不少都反了,还有不少被杀的,那么西国富饶的土地同样也可能成为东国的战利品,获得新的石高,这在和平时带简直是不可能的,这些幕府麾下大名,一个个心头也是摩拳擦掌。

只不过几人欢喜几人愁,走在最后面,就算松平信纲也忍不住脚步沉重了几分,陪在他身边,青山幸成亦是许久无语,一直快走出宫殿见橹了,他这才艰难的安慰道。

“信纲公也不必太灰心丧气,将军心里是知道信纲公的贡献,等打完这场仗,将军还是会启用信纲公的,信纲公不必忧虑,回伊豆静候佳音即可。”

其实这劝说多少都有些勉强,就算松平信纲日后再起复,这个懦夫之名他也要背一辈子了,这对于名号胜过生命的武士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过这儿松平信纲倒是显得挺淡然的,反倒是带了点禅意的轻笑着。

“人生五十年,如梦似幻,生前身后事又如何?南柯一梦而已,大人不必劝吾了,毕竟集合天下之兵,与东江做决死一站,这个目的,某不是达到了吗?”

这儿重重抱了抱拳头,松平信纲又是无比诚恳的请求道。

“大人,吾只有最后一请,出战时候,请勿要让将军大人亲征,或者将军大人亲征,也不要耍什么花招,把主力集结中军,靠着实力与东江决一死战,勿要学当年家康平定大阪城,拖垮真田幸村的战法,可好?”

“这是为什么?”

前一点是不可能,毕竟德川家亲藩普代外样齐出,谁都不服谁,除了将军本人恐怕没人镇得住如此多的骄兵悍将,后半策就更难理解了,当初真田幸村号称日本第一兵,在大阪夏之阵与德川家打的难分难解,十六万五千多大军也都一度被打的崩溃后退,可德川家康以自己为诱饵,退兵三十里,逼迫真田幸村不得不深入进攻,将两翼拉的太长,连续几次陷阵,部下损伤殆尽,自己也是精疲力竭被斩下首级。

如今的战场还真是差不多,一神带死狗,除了东江,剩余的西军部队质量真一般,如果运用相同战术,消耗光毛珏的兵力,再一举击破后续的西军,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听着青山幸成愕然的问道,头一次,这松平信纲艰难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对手是毛珏,我感觉,他一定有应对的策略!”

青山幸成有点愕然,从来,他认识的松平信纲所行之事,都是有理有据的,如今凭感觉走,还是第一次,心里有点觉得这松平信纲有点太拿毛珏当回事了,不过面上,他还是认真的点点头。

“老朽知道了!”

…………

大约上午十点左右,倭军的狼嚎咆哮响起,震撼的木津川对岸西军都是纷纷出营探望,到这儿毛珏尚且有点不敢相信,可到了大约中午十一点,德川家的外交僧抵达时候,毛珏那颗提起来的心,终于是落在了胃里。

“世间纷纷扰扰,人生苦短,岁月无心,施主何苦徒惹烦恼?手染猩红?”

不得不说,倭国那种隐世,凋零的文化美还是独具一格的,武士以如樱花般凋零而落,凄美战死为荣,僧人则以偏远离世,坐看红尘为乐,这过来下战书,本愿寺惠信居然用《叶隐》里面的格式,颇有禅意想来劝动毛珏的战心,可惜,他遇到的毛珏还真是太现实的俗人一个,嘴咧到耳根子,他是拿着战书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

“来人,赏一百两银子!”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八章.肥水大战?

毛珏出阵时候,还是春雪消散,樱花怒放,一晃小半年过去,如今已经是炎炎夏日,百花争鸣了,大阪城的对峙足足持续了快一个月,直到长宗我部与助的军势距离京都已经被不足一周的距离,六月的最后三天,幕府军忍不住了。

一大清晨,来自濑户内海的晨雾尚且弥漫着江户城时候,整个城池,已经被嘹亮的军号所震撼,牛角中黄牛不甘的灵魂似乎还在沉浸其中,略带哀伤的号角声回荡不止,令人心头深沉而郑重。

伴随着那嚎叫声,还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扑腾扑腾,密集而沉重,浓密的雾气忽然被撕开,密密麻麻军阵一下子显露了出来,这个星球上,真是没有比人类更加伟大,更加残忍的生物了,能组织起如此规模如此数量来自相残杀,三十万大军,不动如山,动若黑云压城。

只不过战争还不是一蹴而就的,毕竟两军面前,还隔着木津川,人力再强也不可能跑到水里去打。

估计昨天那些喊叫着打先锋的大名有点后悔了,尽管有点不以为然,可布阵上,在青山幸成几个稳重老臣的干预下,还是布成了个万全之阵,前军上杉定胜一万五千军,井伊正道八千军,伊达忠宗两万五千军,蜂须贺至正四国军一万三千军,还有德川家亲藩大名,水户松平家的松平忠明三万军等九万多大军组成了先锋军,牢牢的把中军本队,德川家光的三万旗本队当在后面。

他们面对西军之前,还得面对夏汛汹汹的木津川,半渡而击可不止中国讲究,倭国同样也是讲究,想要攻过去,就得面对对面西军守河部队顽强的狙击,先得死伤惨重。

这头一个个旗本武士嚎叫着扛着竹排向河边走去,最前面是三个铁炮手,倭国没有盾,就在竹排上做了手脚,在前面插了两排厚厚的突起的竹子,至于能抗住东江火枪的密集射击与否,就不得而知了。

中军本阵,一个高大的圆形三叶葵布幔悬在半空,下面披着牛头盔,长角盔,鬼头盔,一群群旗本武士战斗力如何不知道,可那股子龇牙咧嘴的气势是打出来了,只不过被护卫在最中间,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始终是有点蔫蔫的,他那胖乎乎的手里,不断的把玩着一块沉甸甸的银子,摆弄了半天,忽然又是愤怒的把银子狠狠往地上一摔。

“他东江毛珏什么意思,如此轻视本将军,打赏我的信使一百两银子?”

将军在那儿发火,不过一般旗本老中奉行目付们却是无言,要怎么说?人家的确是把这股子蔑视表现出来了?幕府大多是一群脑子一根筋的武士,又不像中原那些文官那样,巧舌如簧,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只能是干瞪眼了。

要么说做官还得肚子里有墨水!恍惚了下,组织了下语言,稻叶正胜是等了半分钟,终于缓缓开口,打算从局势,兵力士气上给将军大人分析一下,讲毛珏如何的狂妄自大,自取灭亡云云,给自己将军宽宽心。

可就在这功夫,一阵剧烈的梆子声居然猛地响了起来,本来云集在木津川对岸的西军,来了个急转弯,拉着大炮车扛着旗帜,居然是调头撤了,这头先锋各军连竹排还没下水呢,这一幕,禁不住看得目瞪口呆。

也是被这战术动作弄得惊奇的瞪圆了眼睛好一会,这稻叶正胜忽然是兴奋的一拍大腿。

“将军殿下,那姓毛的自取灭亡尔!”

“将军殿下可曾听过淝水之战?中原历史上有个夷狄率领九十八万大军攻打中原王朝,也是在一条河边上与中原王朝八万部队相遇了,中原王朝让夷狄后退,要过河决战,也想着半渡而击,夷狄就后退了,结果有人在军队后面高喊夷狄败了,夷狄的大军顷刻就开始崩溃,而中原大军则是背水一战,越战越勇,一口气追杀夷狄从北海道一直到和歌山那么远的距离!”

真是典型的倭式典故,指着后退的毛珏军,这稻叶正胜手舞足蹈的哼哼着。

“西军本来人心不齐,这么一后退,定然阵型溃散,而我军士气正旺,又是背水一战,今日,是天照大御神保佑,让将军能一战破敌啊!”

这一番话说的还真提气,就连蔫蔫的德川家光似乎都来了点兴致,眯着眼睛看了几眼,旋即猛地一挥手。

“全军渡河,进攻!”

“哈依!”

…………

没了阻拦,渡河速度明显快了不少,数千个竹排来回摆动,前锋五个大名九万多军队差不多一个时臣左右就渡到了河对岸,紧接着是左右两军,这头说着西军会阵型大乱,可是渡河过程中,真正阵型大乱的却是幕府大军,人家是十四四万军队工整的在两里半地距离以外巴眼张望着。

可令人奇怪的是,这毛珏居然没有下令趁着幕府军阵型凌乱时候半渡而击。

就在这喧嚣声中,一个上午过去了,幸亏有聪明人,最后用竹排连了几个浮桥,大军渡河速度才快了起来,要不到下午,三十万大军可能还渡不完,最后上岸的就是德川家光的三河旗本队了,说实话,说是将军,德川家历代身体却没一个好的,这德川家光就跟万历皇帝差不多,身体肥胖而多病,走这么几步道都有点喘,而且他的中军全部被丢弃在了大阪城城下,看着同样因为沉重,而被丢弃在河岸边的大筒,还有一部分来不及渡河的战马,将军大人有点气闷的哼了一声。

越大的军团越容易混乱,更别说各家大名还不像北宋禁军那样,久练阵型,疏于配合下整理阵型差不多又花了半个多小时,这才重新恢复了早晨的万全大阵。

谁知道,这功夫,敲着锣鼓,西军,又向后撤了!

这个战术动作要是放在后金女真人面前,绝对属于找死,皇太极回乐不得的下令八旗铁骑从后头踹着你屁股砍下你的脑袋,可对于笨重的倭国大军,偏偏却是只能气的你直瞪眼,在松平忠明,蜂须贺至正等大名气急败坏的嚷嚷中,努力保持着阵型,浩浩荡荡的倭人大军也是走着正步跟了上来。

真不想是打仗,有点像武装游行那样,一前一后,足足四十五万多大军大眼瞪着菊花那样在大阪附近平原练起了队列来。

这一退又是十里地,加上本来让出给东军停军的距离,里木津川还有幕府大本营大阪城已经十七八里之遥了。

不知不觉中,松平信纲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战场选择权,又是落入了毛珏的手中。

行进到了大约下午两点,后退的西军终于是停住了脚步,而那些东军各大名则明显有了上当的感觉。

再往后就是山了,挨着长尾山一代,毛珏早就下令在这儿堆砌了几道工事,半人多高的胸墙几道,土垒抬起来的大炮台上百,看着西军有条不紊的进入阵地,而自己背后,空空荡荡的平原之后就是河,所有人都有种骂娘的冲动。

可有一句话说得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随着西军布阵,幕府大军也开始了最后的调整。

此时的毛珏可真有点没形象了,嘴里叼着根草根,一只脚还踩在他沉甸甸的六磅野战炮上,显得吊儿郎当的,看着对面什么赤鬼井伊通红一片摆出了攻击阵型,毛珏又是不屑的把草棍给一吐。

“嘿,放马过来吧!”

几乎与此同时,对面的井伊正道戴上他血红色,两根半米长蟑螂须子直冲苍天的银角兜,旋即狠狠一抽马屁股……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九章.武士道与刺刀杀

简直是出奇的相似,相比于幕府东军的方形万全大阵,毛珏西军同样也布置成了方形万全镇,以毛利秀就一万三千人,岛津光久两万九千人,福岛正胜率领浪人一万在横撅山构成右军,背后第二列则有八千东江后备兵作为殿后。

黑田利长的两万六千军,锅岛近松的两万两千军,还有浅井光晟的一万九千军作为左军,布阵在道顿山一代构成左军,这儿有七千东江后备兵压阵。

中军自然是毛珏自己,铁义十个团,济州岛五个团还有东江骑马队作为先锋布阵在最前面,李氏朝鲜最善战的两万人,还有大约一万多的浪人部队扔在了阵后。

整个布阵,厚度比幕府三十万大军足足少了一半,可是宽度与幕府大军几乎相同。

只不过一开战,东军前军九万多人,都犹如铁锤那样,一股脑狠狠砸向了毛珏仅仅不到两万的中前军。。

倭国的畜牧业实在是原始的很,什么猪羊骡子毛驴是一概没有,家禽除了鸡很少能见到鸭子和鹅,牲畜也只有牛马,数量还少的很,赤鬼井伊就是其中少数的一支骑兵。

都是从武田赤备的尸体上捡起来的,这支骑兵构成了德川四天王的王牌部队,才刚一开战,这数百浑身包裹着漆红色大铠,佩戴着鬼面具的功勋骑兵就一马当先的向前毛珏阵地扑了过来。

别说,这狰狞的鬼面具还真吓人数百个骑兵疯狂的奔涌着,就像一个个疾驰的火鬼那样,一边跑一边还高举着太刀发出渗人的鬼叫声,看得前阵打做中间的文孟都是心惊肉跳的。

“娘的,这什么玩意?”

最拉风也最受重视,随着文孟龇牙咧嘴的大叫着,附近几个团的炮位全都照着这个方向挪了过来,一排排黑森森的枪口也是集体往这儿圈。

“发爷!”

又是那句实在不明白将爷为啥要这么喊的口号,一下子明军军阵上枪炮声大做,一道道流光全都汇聚在了那红呼呼的鬼脸骑兵队上。

密集的硝烟遮住了战场,足足几秒钟,用巴掌呼扇开浓郁的火药烟雾,咳嗽着文孟这才看清了眼前,禁不住却又是咧嘴嘿嘿乐了起来。

“原来这玩意也会死啊!”

这次毛珏破天荒没有用榴霰弹,改用了明军常用的霰弹,红夷大炮平射铁沙子,也就能打出去一百来米,再配合火枪,简直将那些红衣鬼骑兵打烂糊了,就剩下在阵前那么一摊红色。

只不过没等文孟咧嘴乐开怀,孙春那尖锐而气急败坏的声音已经是猛地响了起来。

“赶快装药!还击!都愣着干什么?”

挨着那些骑兵背后,是数不清的铁炮手小跑着,亦是跟着出了阵,他们急促的紧贴着赤鬼井伊的骑兵队伍,几乎是赤鬼井伊刚一溃退,他们就冒了上来。

不得不承认,万历朝鲜战争时候,大明的火铳是比不上倭人的,明朝与李朝联军在这些了铁炮面前吃足了苦头,眼看着黑乎乎的枪口,一众东江军也是开始手慌脚乱的装填起来,后排没射击的战士换到前排,几乎是同一时间,双方的铳口一同迸发出了死亡的铁火。

噗呲~噗呲~子弹在肉体上迸发出了绚烂的血花,一具具躯体先后扑倒在地,本来整齐的倭人铁炮手一下子被打的犹如锯齿那样,坑洼不平,不过东江军这儿也付出了代价,在幕府的铁炮队伍里,一部分是加强的,那口径甚至快达到虎蹲炮的级别,射出的弹丸子就算东江冷锻甲片也防御不住。

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亲卫大口大口呕吐着鲜血,文孟眼睛都红了,猛地扒开了他胸口衣架,药丸子大小的子弹卡在了冷锻甲片中间,巨大的冲击力却是打的他整个肋骨都陷了进去,骨折了。

两个后备兵赶忙扛起他就往阵后的帐篷拖去,猛地一拳头打在漏了好几个窟窿的麻袋上,文孟又是猛地抽出左轮,一边对着对面连续开枪,一边愤怒的吼叫着。

“给老子打!”

密集的铁流不断在两军军阵前爆发。

倭国历史上最大的铁炮对战据说实在石山本愿寺之战,织田信长对付一向宗的战斗,可今个,规模绝对超过了,本阵对轰就有两三万把燧发枪铁炮,更不要说两翼东军西军同样也有铁炮手,一时间整个战场硝烟弥漫的甚至都有些热武器时代的感觉了,仅仅这么一会,战场伤亡就快赶上了关原大战那区区三千多人,不管东江尖头子弹还是幕府沉重的药丸子弹,打上就是要命的。

不过对轰中,占据优势的还是东江,谁让他们有枪战经验,堆了半人高麻袋胸墙,而且久经训练的十三个师装填速度还远远超过扛着足足二三十斤重铁炮的倭人铁炮手,就看战场上,后面涌出来刚补上位置的倭人,旋即就被流弹打倒,东江阵前,一排又一排的枪火却是喷涂个不停,尤其是经常轰隆一声,一大片铁沙子劈头盖脸的喷下来,幕府军立马就被打出个豁口来。

“八嘎!”

德川家光的嘴都气的有点抽搐,坐在临时拼好的中军上,他是恼火的回身张望着,咆哮着。

“幕府铁炮什么时候能运过来!”

重火力上,幕府军完全是被压着打了,听着此起彼伏的炮火声,青山幸成的嘴角也是一抽一抽的,刚刚得到消息,没见过东江火铳手,傻乎乎率领着赤鬼井伊冲阵的近江彦根藩藩主井伊正道直接被火炮打碎了,那祖传的大铠拼都拼不上,刚一开战立刻折损大将,不说井伊军,其他几个先锋军都是士气低落起来。

只不过和急着等大炮的将军不同,青山幸成是压根都没想过要在火器上拼过东江,他干脆是重重的军礼跪在了将军殿前,猛地一低头。

“将军殿下,就算是我军大筒运到,火力也远远不是东江西洋大炮的对手,东江强在火器,我军强在悍勇,铁炮阵过,应当让这些明人见识见识我们幕府的武魂了!”

愣了下,片刻之后,德川家光猛地站起,手头金灿灿的军扇向前一压,跟活不起了似得那样龇牙咧嘴,嘶声裂肺的吼了起来。

“前锋军突击,突破东江毛珏的防线!”

“嗖赖,踏踏开!”

军令传下,那一个个倭人将领也是八字胡撇开,似乎要把肺里全部空气都给吐出来那样,向前挥舞着武士刀,倭人没有纯骑兵部队,就算有骑兵也是一从骑兵在一大群步兵扈从下联合进军,有点像后世坦克战术那样,骑兵突破了阵口,后面的步兵跟着一拥而上。

无比壮观,这样的混合军团足足七八万人越过了苦苦支撑的铁炮手阵列蜂拥向前,一排排的弹药打过来,一排排的武士扑倒在地,却无论如何都阻挡不住这汹涌的大军,差不多冲到了二十多米处,文孟,庞大海,田涛,孔有德等东江将领也是一起怒吼出来。

“上刺刀!”

激动人心的哗啦声音中,为了装填容易而拿下的卡扣刺刀整齐的套上枪口,接着,举着快两米的刺刀燧发枪,本来也是缺了几个缺口的东江军阵靠着胸墙瞬间列成整齐的几排,那快半米长寒光闪闪的刺刀直接顶出了墙外,急促的呼吸中,狂奔的日本武士转瞬即至,血腥而凶残的白刃战亦是一触即发。

唰~

无数把刀兵乒乒乓乓的撞在一起,金属声甚至压过了人的呐喊,两军中,好此起彼伏的爆发着隆隆爆炸声,倭人有炮烙玉,毛珏同样有手雷,正面战场上,第一层胸墙直接被推倒了,前几排的军士甚至阵型的交织开了,犬牙齿互的交叉在了一起,后面的手雷手和对方炮烙玉武士咬牙切齿的相互投掷着,每一声爆炸声,总是十几个被轰然掀起。

都说坚船利炮挡不住正义,可是好的装备真是战斗力的直接提现,靠着流水线作业的工厂与机床,铁义将士内镶冷锻甲片的棉甲挨上一刀两刀三枪都没破,可是刺刀捅在倭人武士胸口一刀,人就废了,尽管是血腥的肉搏战激烈无比,战场交换率依旧达到了恐怖的一比十好几,更还有那犀利的火炮不断的向厚重的倭军背后喷涂着铁与火。

这时候,人命的确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可是相比之下,倭人武士的性命更加不值钱,在三人一组的东江刺刀小队凶悍的刺击下,一层层尸骸密密麻麻的倒在战场上。

“八嘎!”

激战正酣时候,另一支力量却是派上了用场,从毛珏军阵两翼,一群群穿着轻甲,拎着武士刀的浪人冲杀了出来。

正面军阵对抗,这些人就是渣,太缺乏军团精神以及彼此配合的浪人根本扛不住一个冲锋,可是正面战场展开,从两翼捡便宜,他们家就是行家了,没有主人的流浪武士打家劫舍坑蒙拐骗都不少干,一对一单挑就算德川家光的旗本恐怕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这头本来就打的昏头涨脑的幕府军,身边冷不丁钻出来一大群高举武士刀剁你狗头的浪人,当即又被砍翻了一片。

唰~一阵刀光落下,十几个人被砍翻在地!噗呲~血光中一个武士刚用刀拨楞开刺向自己的刺刀,紧接着,另一把刺刀精准无比的扎进他心窝!轰隆~孙春亲手把燧发机叩下,怒吼的红夷大炮喷涂出一大片铁沙子,也是一大片足足十几个后军幕府兵捂着满是鲜血的脸,手,痛苦的趴在地上满地打滚。

野战从下午两点开始,一直进行到了下午五点左右,随着后路撤军的鸣金声,精神都在崩溃边缘的幕府前锋军简直如蒙大赦那样,气喘吁吁不管不顾就向身后溃逃了去,来的时候如涨潮,退的也犹如落潮,鱼虾扇贝那样的尸体扔了整整一地。

体能上的差异这时候也体现了出来,激战了三个小时,不少幕府兵刀都举不动了,可东江军却还是生龙活虎的,尽管喘着气,却还是战意十足,噗呲一刀从后面把个转身就跑的武士捅了个透心凉,吐气开声,一米八九,像头熊那样的铁义大将孔有德竟然活生生的将那人挑了起来,抗在了肩头。

“来啊!爷爷还没杀够呢!”

鲜血淋漓而下,没死的武士凄厉的惨叫着长着手脚,更给咆哮着的孔有德蒙上了一层魔神那样的恐怖外套,听着他的咆哮,那些奔逃的幕府武士简直心胆俱裂,竟然还有几个腿软的逃都逃不动了,干脆跪伏在地猛地磕着头,跟着孔有德,不知道多少人也是嚣张的敲打起了兵器来。

这一战还未分出胜负,可无疑,东江是占据了上风。

…………

血腥的一天终于在双方完全脱离的接触而告终,夜色降临,两军军阵内也都燃烧起了星星点点的营火,战场上却还没消停下来,不顾疲惫的将士还有那些心满意足的浪人不断在挑挑捡捡,割取着首级来换去军功,时不时还有没死的伤兵发出恐惧的惨叫声,听在木津川对岸扎营的东军武士心头,令人犹如鬼哭般恐惧战栗。

拖回来伤兵也躺满了幕帐,一个个发出龇牙咧嘴的惨叫,更是把地狱带到了人间来那样。

铁沙子霰弹其实杀伤力并不足,经常挨了一片打不死人,可其后果往往还不如被当场打死了,整个脸都血肉模糊成一团,几个武士凄厉惨叫着被绑在床上,而那些军医则是用小刀活生生在肉里剔除着这些铁沙子,凄厉的惨叫就连路过的青山幸成都是心惊肉跳,加快速度,赶紧约过了这个区域。

轮吃食,倭人和东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此时东江每个小兵都是哼着小调在大锅中搅和着带来的竹筒红烧肉罐头,茄汁鱼罐头,而堂堂幕府将军,桌面上就是条两指宽的小鱼,一碗米饭,一碗味增汤下着清的可以的海菜而已,不过就这些,德川家光也没心思吃,一下一下的敲着筷子,直到青山幸成进来,他才急促的站起身。

“青山公,如何?”

“今日战死与重伤,当在八千之数,轻伤实在是统计不过来了,井伊军被打残,水户松平军溃散,明天前锋军恐怕要换人了!”

“东江军呢?”

“不知!”

整个御帐顿时陷入了沉默,一天时间,幕府大军三十分之一打没了,伤亡惨重的令人都心惊肉跳,足足沉默了许久,老中稻叶正胜这才开口询问道。

“那左军与右军呢?”

“回稻叶公,左右军倒是伤亡不大,虽然与毛利家,岛津家等几个叛逆也发生了大规模冲突,不过只阵亡了几百人。”

“将军,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忽然,稻叶正胜痛心疾首的出了餐桌,猛地跪在了德川家光面前。

“将军,西军最强的就是东江毛珏,就像是当初大阪之阵时候的真田幸村那样,再这么正面硬啃,就算赢了幕府也得死伤累累,所剩无几,应当是调转主攻方向了,主打毛利家或者岛津家,破其一臂,毛珏定然独木难支。”

“老臣斗胆,恳请将军效法当初家康公战法,以旗本军为饵,拖东江军深入阵中!”

这就是要变阵了,听的青山幸成心头犹如击鼓那样剧烈的跳动起来,松平信纲临走前的话语尚且在耳畔,千万不要实行此战法!

可整个帐篷内,几十个大名,如松平广信,伊达忠宗全都是点头称是,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左右环视了一大圈,德川家光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么就变阵吧!”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章.决定天下之战

扶桑是个信仰佛教,神道教极其虔诚的国家,可惜,佛的止杀,神道的仁慈,亦是被他们运用到了杀戮上。

随着大阪原夜中积累的水汽化作晨雾淼淼飘起,拿着经鼓与摇帆的和尚已经是咿咿呀呀的敲了起来,那些拿着枪,戴着漆的漆黑油亮的幕府武士路过身边时候,亦是虔诚的跪下,双手合十祈祷着,略微磕头,这才转身出了各自的军阵。

那虔诚的模样,仿佛他们不是去杀戮,反倒是去播种,行善那样。

信仰再深,也抵不过沉重的现实,尽管昨日的战场杀戮的格外血腥,铺天盖地的炮火撕裂着一个个躯体,可今日醒来,一个个武士还是渴望着战场,只有首级才能帮他们摆脱先在困苦的生活,还清欠那些该死的町人扎差永远还不清的高利贷,取得知行,成为人人向往的旗本老爷。

祈祷过后,带着心头矛盾的信仰,茫茫多的幕府武士汇入军阵中,再一次组成令人恐惧的三十万大军。

大阪原南,西军本阵。

和日本大名露着脑袋的本阵不同,毛珏可是有盖子的,巨大的帐篷风雨不透,八个已经快燃烧殆尽的火盆还摇曳着最后一点的光辉,虽然比幕府少,可是依旧有足足二十几个大小大名跪坐在那里,一张牛皮缝制的倭国六十六令制国全图悬挂在上。

虽然个历史上真正的石田三成差了几十年,失之交臂,只不过从后世的作品上,影视上,毛珏对这个西军前辈的印象就是,耿直!傲慢!

和大明朝那些又臭又硬的文官有点像,他懂得点变通,可变通的太少,丰臣秀吉在时候,就经常因为些看不惯在丰臣秀吉那儿弹劾这个,朝鲜之战与武将集团如加藤清正,黑田长政,福岛正则等闹出了相当大的矛盾,而且关原大战其实历史上还有一种说法,有可能能避免,毕竟德川家康已经七老八十了,维持住局面把他靠死了,德川家下一代可没有老狐狸这种人才。

奈何石田三成非要坚持他的大义,让丰臣家击败德川家这个祸患,才有了关原之败。

不管如何,石田三成是个又老又硬的老古板是定了,和他正好相反,来自后世的毛珏则是坚信无利不起早。

“此战过后,摄津,河内,纪伊,若狭,丹波,淡后,近江,伊贺,伊势加上石见这十国三百万石为天领,归属丰臣家直辖,广岛藩浅井家迁四国,拥伊与,赞歧,阿波八十五万石,安芸国并入毛利家,福岛藩给出云二十五万石,岛津家给伯耆十八万石,锅岛家得但马十五万石,福岛家给备前二十万石……”

地图上,西国犹如一块大蛋糕那样,被毛珏一刀一刀切开,关原大战后,西国大名可被整治的很惨,如毛利家,直接从一百二十万石跌到了三十七万石,被灭的,被收为天领的土地不计其数,他们咬牙切齿想拿回来的土地毛珏许诺给他他们不说,还加了不少,看着毛珏手里的“蛋糕”,一个个西国大名兴奋的眼睛都开始发红。

大家扛枪拼死拼活打仗为的什么?不就是土地与财富吗?石田三成要是开战前,这么大方的把德川家土地都分出去,毛珏就不信一帮家伙还坐在山上看热闹。

这其中,不少观望着的小大名领土也被毛珏毫不在意的划分了出去,估计战后还得闹出不少纠纷,只不过毛珏根本不在乎他们,就像当年的毛利家那样,机会在眼前你放过了,那么就只能接受胜者的制裁。

蛋糕切完了,毛珏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对着那些跪坐的大名们猛地一抱拳。

“诸位,今日之战,不仅仅是丰臣家能否重新归来,更关乎着西国,关乎着诸位家族百年的幸福安康,用今日之血换取日后之福,诸公,拜托了!”

“大奉行放心!吾等誓死效忠于丰臣家!虽死不惜!”

开玩笑,有封地可拿!命算什么?尤其是穷怕了的毛利家,领在前头,毛利秀就第一个磕头拜下,紧跟着,那些大名,浪人首领纷纷磕头跪拜,声浪一时间震得中军大帐都是嗡嗡作响,旋即一行人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挎着刀,士气十足的左右散去,各自回归本阵。

“白痴,封地是那么好拿的?”

打发了这些人走后,那股子大奉行,总大将的气势却是忽然一散,斜靠着桌子,毛珏吊儿郎当的耸耸肩,不屑的哼哼起来。

只不过照比他的轻松,已经逐渐带入角色的袁崇焕,却是眉头紧锁了起来。

“将军,今日之战不好打!如果德川家的攻势过于猛烈,一但这些墙头草崩溃逃跑怎么办?未算胜,将军需得先虑败啊!”

“那也不能因噎废食,该打还是得打!该做的,只不过是将胜算调到最大而已,所以,还得拜托袁先生,小宋,还有李大人你们了,袁先生督军左七千人,小宋督军右八千人,李大人,你的李氏朝鲜所部就列阵我中军之后,一但哪方顶不住了,第一时间支援过去!”

除了宋献策的声音有点郁闷,为啥一个大人一个先生,到他这儿就成小宋了,另外两人全都是无比恭敬的抱拳鞠躬。

“将军放心!吾等竭尽所能!”

“将军,兵力如此分散开,您的中军,进入可是唱主角的,可够?”

袁崇焕还是担忧的问了一句,不过没等毛珏回答,拍着胸口,孔有德已经是瓮声瓮气叫嚷起来。

“袁大人放心,几个矮子,不用将爷出马,咱老孔都给收拾了!”

他身旁,刘兴柞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子残忍如鲨鱼般的笑容,而刘冲憨厚的老脸亦是笑而不语。

…………

双方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缓和没有多少起伏的山坡上,几家大名不断的派人宣布着早晨的军事会议结果,念叨着自己家能增加多少知行,武士们,家臣们的战心亦是缓缓提起,鳞次栉比的踏入阵中,随着太阳升高,一直到了上午九点多,第二天的大战这才拉开了序幕。

只不过看着山下巨大的幕府军阵,还在想着伯耆十八万石的岛津光久,视线却是禁不住凝了凝。

“这气氛,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啊!”

何止不太对劲,简直是太不对劲了,高举着战刀,让高升的太阳涂抹上一层寒光,作为先锋的伊达忠宗跟杀猪一般的嘶吼起来。

“敌人!岛津本队!出阵!进攻!”

“嗖赖!”

“压机给给!”

各种各样难听的倭语喊叫中,再一次,密密麻麻的幕府本队仿佛涨潮的大海那样,蔓延向了西军军阵,可没有毛珏那么淡定,简直大惊失色的岛津光久也是猛地跳着脚大吼了起来。

“变阵锋矢阵,牌手向前,枪队压住,铁炮手,给我打啊!”

就和关原大战时候岛津家布阵一模一样,前面绘画着家徽,木头做带支架的墙盾被狠狠的放在阵前,紧接着,岛津家铁炮手急促的露出头,下方冲锋的伊达家铁炮武士亦是站定抬起了枪,噼里啪啦的爆豆子声中,拉开了第二天大战的血腥。

今个,火药产生的烟雾弥漫了整个战场,幕府大筒运到了阵前,此起彼伏的炮声亦是比昨天还要嘹亮几分,铺天盖地的喊啥声震耳欲聋,一个又一个信使跟进出蜂房的蜜蜂那样,穿梭不停,不断把战况汇报到毛珏耳边。

“报!岛津本队与伊达队,蜂须贺队家交战于加倔一道防线!”

“报,秋月队已经被水户松平队击破,正向后溃退,毛利本队与秋野第二道防线顶上,正在激烈交火!”

“报,浅野队被池田队,尾张德川队,丹羽队夹击,向本阵告急!”

今个真是大变样了,整个西军两翼,完全陷入了战火中,开战不到一个小时,厮杀与轰鸣已经蔓延了大半个大阪原,可是毛珏本阵面前,竟然是一片太平,仅仅在一里之外,列着吉田家单薄的两三千人,而在吉田家阵背后,那好不容易运过河,将军繁琐的马标马印,还有那三米多高,印着三叶葵黑色家徽的将军本阵就那么安静的停在那里。

一个个背上背着黑色或红色巨大空心布球的母衣众骑兵仿佛彩色的点心那样,诱惑的列阵在前拿着骑枪,看得毛珏禁不住吞了吞口水,旋即这才猛地扭过头了头。

“回去告诉锅岛劲松,让他必须给我死扛到正午,他要是敢溃退,之前答应他的一切领地就此作废,锅岛家的领地亦是全部没收,告诉他,就算今日西军败了,我毛珏照样做得到!”

求援的武士禁不住被这杀气腾腾的回应给惊呆了,足足愣了几秒钟,这才猛地一磕头。

“哈依!”

随着他急促的跑回,西山之上,似乎响起了声气急败坏的哀嚎。

可没有毛珏的本事,两翼九万人左右,面对足足二十万大军破血狂攻,已然是摇摇欲坠,节节后退了,可踩着一门大炮,毛珏的视线依旧是向前死死的眺望着。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百九十一章.真田突击

整个战场若是从上空鸟瞰,就像两个巨大的人子叠加在一起那样,厚重的幕府两翼压迫下,西军两翼足足后退了两三里,已经是被压到身后作为屏障的小山山顶了。

开战第三个小时。

“枪队压上!”

声音简直都喊哑了,身上居然都挂了三四个箭头,锅岛家大将锅岛劲松嘶声竭力的叫嚷着,在他的指挥中,壕沟上面,足轻队拼命地把三四米长的倭枪狠狠地砸下来,砸的侧面冲击路口的幕府武士纷纷扑倒在地,这让毛珏军在云目山之战吃过苦头的战法也暂时缓解了大营被攻破的危机。

然而没等锅岛家武士缓过一口气来,下方,幕府铁炮队又是猛然的开火,噼噼啪啪的枪声中,九州武士翻着跟头从堆好一米多高的壕墙上跌落下来。

几个弓箭塔上,顾不得自己肩膀已经酸痛肿胀,弓武士又是咬牙切齿的拉开了和弓,然而又是两声炮声,被抬到前面的大筒猛地喷发出烈焰,一座箭塔在咯吱咯吱的断裂声以及弓手凄厉的惨叫声中,猛地砸在了幕府军阵中。

锅岛家还算好的了,岛津家阵地,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最后的肉搏,杀得已经浑身是血,岛津光久的双眼都是染的血红。

分家大佬,家主,如今的死境!从人生的巅峰又跌落下来,这个崛起了半年不到的大名脑袋已经麻木了,脑海中,似乎之后当年战死在关原的家父岛津丰久那最后的惨烈。

咣当一刀磕飞了对面旗本武士的刀子,已经砍出锯齿的刀刃顺势劈进那武士脖子里,猛地锯开,一股子热血,喷满了盔甲,可没等这岛津家的剑豪把刀子抽出来,他身后,噼里啪啦的铁炮声又是猛地响起,一个趔趄,直接把岛津光久打翻在地。

“快!套取首级!”

早已经盯着他许久了,举着刀子,十几个德川武士兴奋的赶过来,眼看着西军右翼就要被攻破,今个也是第一个西军重要大名殒命于此,冷不丁,山顶上也是响起了一阵更加清脆,却也更加尖锐的枪声。

噗呲噗呲~身上几乎被打透了,那些冲上来武士没一个跑得了的,有些差异的看了一眼手头燧发枪,旋即袁督师是扔了枪抢过旗帜,亲自狠狠的向下一挥舞。

“进攻!”

为了挽回战线,右军的东江后备部队,还是不得不出手了。

说是后备部队,可是每个月训练的时间,甚至超过了不少明军正规军,而且只要家里有汉子,肯出力,在东江,几乎就不会挨饿,虽然体质没有正规亲兵十五个团那么变态,可这七千人生力军,也是犹如猛虎下山那样,一边射击一边前进,刺刀见红中把汹涌而疲惫的水户德川家军给赶了下去。

真叫凶残无比,噗呲噗呲血洞声中,就在岛津光久的目瞪口呆中,他附近那些想来捡便宜的德川家军全都被这些曾经让他咬牙切齿的刺刀众干翻在地,一个旗本先是膝盖挨了一刺刀跪在地上,紧接着一把把刺刀先后扎进他胸口,肩膀,大腿,腰子上,凄厉的惨叫让这个萨摩藩主都是心头发寒。

只不过一时间的胜利并没有让袁崇焕乐得起来,把东江的大旗插在地上,他是面色严峻的看了一圈,旋即扭头吩咐道。

“够深了,如果再消耗大名军力,就没有力量反打了,传我军令,点狼烟!通报将军!”

“标下遵命!”

简直犹如斯巴达人那样全民尚武训练有素,单膝一个军礼,旋即后备兵团率亲自把撒着铁粉的湿柴火堆点燃,一股子通红的狼烟格外醒目的飘到了半空中。

中军,本阵。

“将爷!点狼烟了!”

趴在桌子上,都快睡着了的毛珏冷不丁被几个车喇叭那样的大嗓门给震了起来,惊的他差不点没一屁股坐地下,在文孟,孔有德,田涛几个粗汉子兴奋的大眼睛瞪溜圆注目中,他是悲催的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小号西洋钟,这才揉着眼睛嘀咕着。

“这么早,是不是右军点起的狼烟,就知道是老袁,一些倭人,死了就死了,着什么急!”

“咳咳!”

有些气呼呼,毛利樱是撇着小嘴儿咳嗽两下,引得毛珏又是扭过了头。

“吃辣椒了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知道不?你是老子的人,也是东江人了,在那儿瞎激动什么?”

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毛利樱耷拉下了小脑瓜,震了夫纲,毛珏这才在大气儿都不敢喘的部下期盼中,猛地一伸手。

“拿我头盔来!”

文孟几乎是连跑带颠把凤翅盔从甲架子上摘了下来,孔有德这货更是等待不及,连跑带颠奔出了帐篷。

“将爷有令,出阵啦!小的们!”

东江群将,简直是嗜战如狂!明亮的嚎叫中,已经是压抑着心头焦躁等了一上午的东江个团同样急不可耐,纷纷越出壕沟,呐喊着向前发起了冲锋。

早晨都是全副武装拉练二十里,这一里算什么,中军吉田家还没反应过来,东江中军就跟开了疾跑那样,转眼杀到了眼前。

“发爷!发爷那死老头子的!”

军刀挥的跟瘟鸡似得,文孟难听的公鸭嗓中,奔跑开火的第一团就跟校场打靶一般,把一个个还没回过神的吉田家武士打翻在地。

简直是一面倒的虐杀,东江军尚且没全体出阵,吉田家就已经陷入崩溃状态,他们挖掘的简陋阵地直接成了他们墓场,到处都能看到被逃跑被一刺刀撂倒,接着三五个人刺刀如雨噼里啪啦插着的景象,凄厉的惨叫声都快惨绝人寰了。

谁让东江大爷们看着热闹憋了一上午?

只不过吉田家的溃败,对于幕府来说,却仿佛一只报喜鸟飞来了那样,稻叶正胜是狂喜的奔了过来,急促的叫道。

“将军,大好事儿!东江毛珏,终于出阵了!”

可比趴着睡觉的毛珏敬业多了,德川家光是立马从东山把望远镜给挪了下来,兴奋的张望起来,许久,这才猛地一拍扶手。

“好,毛珏已经中计,传令下去,撤军!”

也难怪幕府群臣兴奋,当初大阪夏之阵,与现在的情况就是差不多,兵力只有幕府一半左右,真田幸村却号称日本第一兵,在他的狂攻之下,幕府军损失惨重,德川家康因为下令自己的旗本部队后撤三十里,真田兵少,想要胜利就只能杀了德川家康,故而据说真田幸村先后十几次杀入德川阵中,在德川家优势兵力的夹击下最后损失惨重,最后被包围在安居神社,全军覆没。

如今稻叶正胜,青山幸成也打算用这一招对付毛珏,幕府本镇后退,拉长东江军的进攻战线,同时两翼收缩夹击,不断削弱东江军,等毛珏也如真田幸村那样拼个精疲力竭,兵马死伤无几时候,厚重的两翼又可以像磨盘那样,轻易地把他碾的粉碎。

“后撤!后撤!”

这个战法可是江户家喻户晓,那些母衣众,旗本众们简直是兴奋的拖着战旗,向后走去。

可毛珏真是那么容易对付吗?

就在德川家本阵谈笑中撤了还没等几十米,一股子沉重的震撼猛地铺天盖地传了来,一个母衣众愕然的回过头,旋即,面如土色。

当年的真田信繁距离成功,差的只有一支骑兵!

倭国的畜牧业不大,所以没有成功的骑兵战术,就算是什么武田赤备,越后骑兵,也不过是将骑着马的高级武士与足轻步兵编在一起,类似坦克战术那么混合进攻,曾经在九州防御蒙古大军的日本武士轻易地就被忽必烈大军打的找不到北,缺乏大规模骑兵集群战术的幕府,也想不到应对大规模骑兵集群冲锋的战术。

这个弱点,早在上一次江户突袭战中,就被毛珏洞察的清清楚楚,所以回了东江,第一件事,他就是扩充骑兵。

东江骑马队,济州岛突骑兵团,八个团的骑兵哨,还有八百多山东骑兵,加一块毛珏的骑兵足足有六千。

这些天哪怕是幕府大军渡河混乱时候,毛珏都没舍得把骑兵暴露出来,就是为了这斩首一剑。

吉田家的残兵败将别说阻拦,连让骑兵团停下来杀的资格都没有,目瞪口呆中,挨着近的藤堂高繁部,松平忠明部也根本来不及回防,眼睁睁看着这支突然上马的骑兵集团以碾压办的速度,猛冲向了幕府本镇。

“旗本队,迎战!!!”

都带了哭腔,曾经的九州名门大友幸真撕心裂肺的喊着,带着惊恐,两千多德川母衣众拉回战马,举起了骑枪,开始抽动马屁股,可迎着他们的,又是一层恐惧。

黑洞洞的枪口。

东江骑马队可是毛珏按照龙骑兵模式训练的!

常年射猎,主要由咸镜道女真组成的东江骑马队面前,这些骑着比驴子还矮的倭人骑兵还不如兔子,剧烈的颠簸中一拍烟火猛的升起,还没跑起速度的德川家母衣众直接被打豁了,一枪过后,枪直接往马身一侧一扔,胸甲骑兵们亢奋的抽出了马刀。

简直是骑兵战中的经典教科书,电光火石一刀斩,闪电那样奔涌的东江骑兵飚过,穿着胴丸,背着母衣袋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母衣众骑兵跟下饺子那样被砍下马。

六千骑兵飚过,甚至连一盏茶的时间,这些日本骑兵都没拖住。

牙齿剧烈的颤抖着,第二排,铁炮手和枪队惊恐的停下脚步,列起了军阵。

可没等东江骑马队的胸甲骑兵飚进射程,一声呼哨忽然猛地在他们右边响起,趁着东江骑马队突破德川母衣众防线时候,刘兴柞的突骑兵团,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侧翼穿插到了因为进攻,而空出来的大片幕府营盘中。

突骑兵的特点就是一个字。

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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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全军崩溃

左右为难说的就是就是现在的德川旗本队,正对面,东江骑马队的胸甲骑兵高举着略弯的马刀,气势汹汹的要来剁他们狗头,侧面,刘兴柞的突骑兵团放下长长的骑矛,也是要爆他们菊花,长枪方阵虽然厉害,可转弯也是高难度技术活,眼看着沉重的马蹄子震撼着大地,铺天盖地的踩过来,不知道哪个心理素质不过关的旗本子弟恐惧的扔下长矛,转身就跑。

下一刻,德川家拿着最高石高,号称德川家最精悍的旗本枪队也崩溃了。

正面对砍,还能给东江骑兵带来点伤亡阻碍,屁股对着骑兵,纯粹是找死了,绕了一个大圈,刘兴柞上的毕竟晚了点,眼看着刘冲高举着马刀一刀剁飞了两个人头,他是叫骂一声懦夫,旋即在前面又拐了个弯,全军犹如公交车那样直接撞向了德川家光本阵。

没过片刻,胸甲骑兵犹如镰刀般刮过,践踏着一地血腥,也是杀进了德川家光本阵,被关起来往死了训练半年,终于是猛虎出笼,一个个野性未驯的野人女真骑士简直是杀得眼睛都红了,兴奋的把刀子挥舞的犹如风车,一个个惊慌逃跑的武士脑袋西瓜那样子滚落的到处都是。

“这……,这群野蛮人!”

简直是兵败如山倒,踉跄的从马上掉了下来,眼看着大友氏三十几个旗本无头苍蝇那样跑着,紧接着一队居然留着满头小辫子,把头盔都扔了的东江骑兵斜切过来,一个他还认识的骑兵小姓猛地回头,正好被个狼牙棒打在了脸上,咣当一声,跟鲁智深拳打镇关西似得,红的白的黑的全都流了出来,瘫倒在地上就不动弹了。

看着这一幕,德川家光这幕府第三代,重来没上过阵的将军简直战栗的浑身发抖,更令他恐惧的是,才刚哆嗦着说完一句,忽然间纵横的铁骑中,猛地一支猛地就奔着他来了,为首那员东江大将马头上竟然挂着三颗人头,一把马刀淋漓着低着血,那张宽厚的大脸上胡须上翻着,大嘴张开的似乎要咬他一口那样。

腿儿发软,堂堂幕府将军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还好这功夫,身帮忽然响起来跟被爆了菊花般的撕心裂肺惨叫声,带着稻叶家武士,稻叶正胜是猛地狂奔到了德川家光身边,拽着他胳膊就往河边跑,把自己家家族武士活生生丢弃在了后面,跑了许久,德川家光尚且能听到战马纵横中,稻叶家武士的惨叫声。

三万幕府中军是彻底糜烂了,三米多高的中军本阵烧成了个大蜡烛,德川家金扇子马标,三叶葵大纛倒得到处都是,武士们也是彻底失去了指挥,战场上无头苍蝇那样的四处乱跑,然后被突然奔袭来的骑士所切割,在狼牙棒与马刀交叉下用天灵盖去硬抗,平原上,一个骑兵抗十个步兵,可不是吹的。

“他娘的!”

河里头,上千幕府旗本军惨叫着在水里扑腾着,湍急的木津川每每一个浪花,就吞没了十几个人,可这些人中间,一条竹筏子是心惊胆战的向前划着,十几个将军小姓众拿着长矛,也不管是不是同僚了,谁敢靠过来,直接一矛扎死。

而那个穿着黑色阵羽织,背后刺绣着金色三叶葵,刘冲已经盯了一道的胖子,瘫软的坐在了竹筏中间气的刘冲一脚把旁边个瘫软的鬼子一脚也踹进了河里,破口大骂着。

马脖子上当啷着三个人头,像行者那样的刘兴柞这功夫也是踹着马赶了过来,没把对方小鬼子头目流下,他也是遗憾些,不过作为跟着毛文龙建立东江的老将,他的经验明显比刘冲这个亲兵团头目要丰富不少,跳下马随手捡起来那个一根棍子制成的巨大金扇子,旋即又是翻身上马,对着刘冲急促的喊着。

“将爷还在突击,杀回去!”

“明白!”

也是一个机灵醒过神来,也是捡起个德川家大旗挂在腰上,刘冲也是重新上马。

五千铁骑调转了他们满是血呼呼的马蹄子。

开战之前,稻叶正胜还兴致冲冲的叫嚷着这场将是倭国的淝水之战,可如今是完全反了过来,再东江骑马队突击幕府本军时候,两个厚重的左右翼重兵集团已经是慌乱了,如今看着所有的德川家大旗全部被砍倒,三万军势已经荡然无存,无数的铁甲骑兵又是凶悍的向自己身后杀来,幕府大军的军心犹如土崩瓦解那样开始溃散起来。

幕府军右阵,第九攻击位置,将台。

“家督,旗本军溃败,青山大人下令全力向木津川靠拢!”

底下,旗本家臣声音也带了颤音,急促而哆嗦的磕着头,坐在军凳上,前田利常那扣在牛角兜下的老脸听的亦是直抽,嘴角皱纹都多了好几圈,老家伙是艰难的向东北方向中军阵眺望着,许久,这才活动着老胳膊老腿站起来,轻轻摆了摆军扇。

“进军……”

“家督有令,向本阵进军,救援将军殿……,哎呦!”

听着那混乱的战场叫喊声,早已经等的心急如焚的前田家长子前田光高是迫不及待的叫喊起来,谁知道话还没说完,那金灿灿的军扇吧嗒一声就打到了他脑门上,前田利常是吹胡子瞪眼的叫嚷道。

“谁让往中军靠拢的!”

“父亲?”

满是惊愕,这前田家大公子眼睛瞪得溜圆。

自从上一次云目山之败,前田家在幕府已经不受信任,据说还要减封,要不是这次毛珏来的太急,也许就减了,如今,看前田家的军位也可想而知,甚至排在了山内,户川这些小大名后面,捡起军扇,这老家伙是禁不住哀叹了一声,吐出一口气来,可旋即,他的老脸是显露出一股子格外的阴狠。

“敌人是山内忠义,户川建安还有石田忠经!我前田家武士,进军!”

“哈依!”

管他打谁!战场已经开始出现崩溃局面,别在这儿等死就行!前田光高也不多问了,立马一个单膝跪拜,快速的跑了出去,不多时,那明亮的军号当即响了起来,在后面等着小半天都没等到攻击序列的前田军一万八千军势滚雪球那样迅速动了起来。

这头,山内军,户川军的枪队还在心急火燎的朝向木津川河边跑步过去,冷不防身旁一阵密集的枪声,根本没想到前田家会对自己动手,当场就被铁炮打死了足足百多人。

“前田家想干什么?”

才从西撅山上退下来,脸上还被火药熏得漆黑,右军总大将松平忠明不可置信的叫嚷着,旋即他又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来,暴跳的叫嚷着。

“前田利常那老鬼反了!传令,敌人是前田家!各队进攻!”

几十个松平旗本骑着马急促的向回跑着可此时,整个军阵都在这急调头中乱了,才刚冲出水户松平军阵,这些信使旋即就被乱跑的军阵冲散了,根本不知道何去何从,找不到将旗,更不要说下达命令了。

而且前田利常的动手仿佛一个信号,上杉景胜军旋即跟着也在右军中反了,他的八千人转头攻向了丹羽长重,户田氏信的部队,两支二五仔军就像搅屎棍那样,把右军十三万人给搅和的乱作一团,谁都不是到底谁才是自己的盟友。

第一个崩溃的是武田队,紧接着蜂须贺队,佐竹队,松下队,竹中队,十几个外扬大名开始争相溃逃。

开战第五个小时,继中军之后,幕府右军土崩瓦解。

而战场上,拿着德川家缴获来的马标,大纛,刘冲与刘兴柞的骑兵根本就没去幕府右军,直奔着幕府左军的后背扎了过去。

一方面右军多是外样大名,左军则是德川家亲藩与普代,另一个方面,幕府左军是靠着环形的木津川进军的,前面是岛津家锅岛家的阵地,左面是毛珏的中军突击军团,后面又是东江骑马队,他们是退无可退的,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开战前,毛珏已经指定好了计划,往死里打他们!

战局已经完全转了过来,如果石田三成泉下有知,估计看到这一幕一定是想嚎啕大哭,山上,看着弥漫整个战场的烽烟,曾经他磨破嘴皮子,写了不知道多少封信,依旧是作壁上观的岛津家,毛利家的大军,这一次毛珏一言不发,他们都是上赶子主动的哇哇叫着向下冲来,尤其是毛利家主毛利秀就,亲自举着一把带血的武士刀冲到了第一线,疯子一样轮刀就砍,噗呲一下,将个惊慌向下溃逃的本多武士砍翻在地。

如果三十多年前的关原大战,毛利家没有坐看,也许打赢了那一战,占据丰臣家主导位置,如今的幕府就不是德川家而是毛利家的了,可就是这么蛇鼠两端,让如今的毛利家为了一个安芸国都得拼死一战。

还好,这一次他们站对了队,一文字三星的家徽摇曳下,毛利家武士就像被大火赶出来的草原耗子那样,哧溜溜把刚刚十几分钟前还高歌猛进的伊达队钻啃的千疮百孔。

另一头,岛津家也跟打了鸡血那样,溃退的部队也重新集结了回来,这一次竟然是压着本多,井伊,大久保,奥平等几家谱代大名队伍打,刚刚差不点没死了的岛津光久亦是跟信了春哥那样,不要命的一边轮刀子,一边高喊着。

“让这些关东佬,见识见识咱们萨摩武士的武威!”

不过最出彩的还是毛珏中军,从中午出阵开始,仅仅半个时辰,突袭纠缠的东江骑马队就把久不经战阵的德川旗本队打垮了,,也仅仅在动作缓慢的德川东西军夹击下坚持了半个时臣,毛珏的十五个师就全部解放了出来,,只不过刚才夹击时候,幕府军打的挺爽,如今却是得用性命,来面对东江人的怒火了。

“开炮!”

孙春嘶声竭力的叫喊下,三十门红夷大炮,一百五十门大小野战炮整齐的向纪州德川家的阵地喷吐出炽人的怒火,本来就战战兢兢组成枪队防线的德川家本军轻易被大小纷飞的榴霰弹撕破了好几个口子。

“他爷爷的,打老子打的挺爽,打啊!你他娘的再打啊!”

真不知道沈世魁这老家伙,都六十多了,哪儿那么大火气,顺着缺口冲进去,一把大砍刀左劈右砍,就跟玩游戏似得,倭刀那狭窄的刀身根本扛不住他一刀,而且一边砍他还一边破口大骂,更关键,他骂的那些倭兵还听不懂,不到片刻,他所攻打的那个队都流传着毗沙门屯降世,口颂咒语刀枪不入的谣言,整个队两千多人都哗啦一声散了,让忽然没了人砍的老头子气的直跺脚。

毕竟是几十万人规模的大战,甚至毛珏亲兵队都投入到了战斗中,这里头,领着头往里杀的却是个女人。

毛利樱!

这女人简直疯了,每一刀都是以命相搏,完全不要命的砍法,而且一面向前砍杀,一面她还是泪流满面,尖锐的叫喊着。

“父亲,您在天之灵看着,他德川家也有今天!丰臣家今日,复仇了!”

不过最飘逸的还是东江骑马队,被挤压之下,已经乱作一团的各大名部队对与高速奔驰的骑兵部队来说简直是活靶子,一把刀子按在马右侧,抽着马屁股收着人头就行。

战马唏律律的人立而起,咔嚓两蹄子把面前几个拿着枪还不敢刺的松平家武士踹了出去,一伸手把个人活生生的拎到了马上,在他恐惧的大叫中,东江的杀人狂刘兴柞亦是活生生割下了他的脑袋,身旁骑兵奔涌着将这一块摧毁殆尽,血淋淋的左手拎着脑袋,这人真像是个混世魔王那样昂头大笑。

“真他娘的痛快,大丈夫生当如此!给老子杀!”

上午几个小时是幕府的表演时间,下午,则完全是变换了主角,大约下午一点,幕府右军就在前田,上杉两家搅屎棍的破坏下崩溃殆尽了,十来万人纷纷逃离战场,而十几万西军则是完全构成了个巨大的包围圈,一步步压缩着包含德川家诸多骨干的亲藩,普代大名队伍。

越来越密集的战场甚至人挤人到骑兵都没有施展开的空间,恐惧的德川家武士拥挤在一起,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毛珏还没有下令接受投降,四面八方刺杀过来刺刀长矛割麦子那样攫取着性命。

历史上几年后的明金松锦大战中明军战败的一幕,倒是现在这儿展开了,走投无路的幕府武士不得不跳水逃生,急促的水流中,淹死的尸体从主战场向下游冲去,一直到了大海边,漂浮的密密麻麻一层,不计其数。

决战进行到下午四点左右,精疲力竭的关东武士已经彻底崩溃,直接哪怕是刀剑砍过来,也不再避让,神情呆滞麻木的直接跪在了地上,杀到这个地步,杀戮已经不需要了,也是亲自上阵,砍了一身血污的毛珏终于下令止戈,战场上,不知道谁兴奋的高举起了拳头,痛快的大声叫喊起来。

“东江万岁!”

紧接着,此起彼伏纷乱的声音亦是跟着呐喊起来,最后完全汇成了一个声音,气壮山河般的呐喊。

“东江万岁!”

声音壮烈到,震得大阪城内铜钟都是嗡嗡作响,听的后军中,袁崇焕微微变了脸色,而军帐内,太监曹喜的一张脸则是变得惨白!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东江的丰臣家

自关原大战之后三十年的休养生息,在大阪城边,一遭爆发了出来,尸横遍野都不足以形容战场,关原大战后这三十年才出生与成长起来的年轻武士,成堆的扔在地上,趴在坑里,飘在河里。

这不仅仅是幕府军,一个上午承受了幕府左右两厢沉重打击的西军左右翼同样如此,尤其是毛利家,三十年前关原大战没有拼出来的,今个是连本带利来了次大偿还,开战之前,毛利家极限能动员三万多武士,经历了这一战之后,就只剩下一万出头了。

惊人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具体的伤亡数量已经统计不出来了,可绝对超过了上一次大阪之阵,那次丰臣家阵亡三四万人有余,幕府也有一万多的阵亡,已经堪称烈火般的惨战了,这次大战的惨烈也可想而知。

不过毛珏期盼中,那些打了败仗就切肚皮的武士自裁却是没见到几个,傍晚时分毛珏终于下令接受投降时候,伊达家的伊达忠宗,还有普代大名中内藤,鸟居,平岩,石川等好几家大名,都是抛弃军旗投降了,至于松平家的也没比谱代与外样大名多个肾,俘虏的松平家,德川家人都可以论打来算了。

加上归降过来上杉家七千多武士,前田家一万五千众,西军的战斗力基本上保持了与战前持平,而东军幕府主力大军则几乎是被摧毁,德川旗本军是被打散了当场伤亡三四千左右,余者溃退,右军十四万众在两个搅屎棍的搅和下,加上西军左军自山上攻下,也是权限溃退,伤亡当在万数,而左军包含了德川家关东平原主力在内十万人则算是全军覆没了,背靠木津川,根本没有后退空间,也根本没有成建制的部队突围出去。

其实人数上,西军比历史上的大阪之阵劣势还要大点,只不过两场大战结果截然不同,仅仅是因为多了一支成建制精悍骑兵团,能迅速摧毁了幕府军的指挥中枢,历史就是如此的反复无常。

不过具体战果如何,夜色已经黑了,也是苦战一天精疲力竭的毛珏还有西军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统计,甚至那些俘虏的东军,也是仅仅把大名重将关起来,军队的武器给予没收,至于没了武器的东军武士干脆是往德川木津川大营一圈,就算有跑了的也懒得去管了。

这一天苦战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一向是准时起床跑操的东江军第二天都晚起了半个多小时,大约早晨八点多,西军这才重新在西撅山大营重新组织起来,萧瑟的夜风也没带走几分血腥味,踩踏着满地尸体,大军彻底接管了德川家光军营,并开始计划向大阪城进军。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大约早晨十点左右,没等大军准备渡河,河对岸的浮桥居然搭了回来,足足上千个倭人满含热泪,颤巍巍的渡河亲自找了过来,狠狠的跪在了丰臣家那三五桐纹之下,为首几个脑门半秃的老头子激动的猛地磕着头。

“丰臣家,回来了!”

大阪城,居然自己归降了!

这个时候的倭国还没有那种后世大一统的民族思想,民众属于哪个国哪个领的从属感还是相当浓郁的,尤其是当年曾经君临天下的丰臣家,留给大阪城的烙印还是相当深的,尤其是大阪人永远都忘不了,灭亡丰臣家之后,德川幕府又在大阪城进行的大屠杀,仅仅砍下的首级就有一万四千之多,凡是与丰臣家有关联的,老弱妇孺都没有放过。

这种仇恨甚至一直延续到了二战,由大阪菜贩子组成的大阪第四师团不管是在中国战场上还是太平洋战场,都是出了名的窝囊废师团,成为整个大战战死人员最少,保持建制最完整的部队,就是因为这种经过二百多年历史沉淀格格不入的独特文化底蕴。

如今这才三十年过去,上一代经历战争伤痕的那一代还没有死去,当丰臣家的五七桐纹出现在城外时候,城内的旧党望族已经计划反叛了,如果不是德川家光进攻的太急,决战进行的太快,估计再过几天,大阪城自己都得先生乱子,让幕府后院起火。

不过大阪城的和平归降,还是带给了毛珏很大的好处,一个完整的大阪城连带着其中储藏的十万两黄金,四五十万石粮食,为了彰显德川家在西国统治地位而重新修建,不亚于丰臣秀吉时代的天守阁,重建政权所需要的一切进城接收就行了。

真的被当成了解放者,当部队进城时候,甚至几乎整个城市都沸腾了,那些西国而来的武士本来还想手脚不干净的弄点纪念品,谁知道才一进城疯狂的老百姓直接把鸡蛋,糕点,清酒,寿司这些慰问品拼命的往军汉手里塞,漂亮的大姑娘不顾礼教的献来热吻,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就算这些兵痞子都被闹得不好意思起来,一个个脸憋的通红。

国松丸与千代姬被送出大阪城时候一个尚且在襁褓,另一个则是年龄尚幼,对于这座母城早已经没有印象,可是甲斐姬却是不同,虽然她也属于战败之后被奉献给丰臣秀吉的战利品,可是作为丰臣家的一员,在这里,她经历了丰臣家最辉煌与最茫然的那个时代,街头巷尾,似乎都残留着昨日青春留下的影子。

本来处于后军,可是进城时候老太太愣是带着国松丸与千代姬挤到了大军最前列,弄得毛珏和袁崇焕没办法,把接收战利品的事儿丢给了苏长梅,陪着这疯狂的老太太第一个冲进了天守阁。

还是有些木楞,宽敞的天守阁大殿中,国松丸有些茫然的左顾右盼着,千代姬的心思则全在院子里灿烂的樱花那儿,小脑瓜不住地向回看着,心早已经野的飞了出去。

满是疯狂,甲斐殿则是踉跄的猛地扑到了属于城主将军特意建的台子上,满是悲切的双手高举,带着一股子凄凉与兴奋交织在一起,有些撕心裂肺的高呼着。

“秀吉公,您在天有灵,丰臣家回来了!”

毕竟再一次生活过了那么久,怕这老太太一激动过去了,在一旁,袁崇焕是赶紧软语在一旁劝说着,这种气氛让毛珏感觉颇为不自在,在屋子里看了下,旋即背着手,毛珏转身出了门。

难怪古往今来位高权重者都愿意修建高台大厦,天守阁坐落在大阪城最高处,从这儿的三楼阳台向外眺望,整个大阪城都能映入眼中,街道上,尚且未散去的民众还在兴奋的叫喊着,一种天下为我所有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欢呼的民众浑然不知,与其说是丰臣家的大阪城,不如说是他毛珏的丰臣城家,来到这个时代,今个是他办成的第一件大事,大明的历史尚且没被他改写,一衣带水的日本却是彻底因为他而改变了,毛珏就不信,经历了这场大败,他德川家还能翻身。

底下不知道如何培育的晚樱,此时尚且在怒放着,缤纷的花瓣浪漫的飞舞下,可没有甲斐姬那般万般情怀,下了轿子,素衣和余乐儿已经兴奋的在院子里玩了起来,这些天沉闷的军旅生涯已经让两个妮子闷坏了,折断了两支樱花挂在头上,两个妞疯的像是两支花蝴蝶那样。

抱着一摞军报站在一边,阿德蕾娜虽然没有跟着一块疯,可是她那灿烂的笑容依旧显示出了少女心爆棚,与毛珏算是最心有灵犀的就是她了,毛珏向下张望时候,她也是若有所感,忽然转过了身,旋即看着阳台上的毛珏,她忽然歪着小脑瓜,向他展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忽然间心里就像是被蜜糖冰淇淋给浸润了那样,毛珏亦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挥了挥手。

城外庞大的军阵尚且缓缓归于军营中,殿下美人的嬉戏声嘤嘤入耳,虽然没了穿越前的花花世界,可眼前的这一切,依旧足以令男人热血沸腾,眺望着,毛珏胸中一个叫野心的东西,再一次蓬勃的萌芽出来。

江山!美人!

…………

“拜见太阁殿下!”

朗朗的声音自宽敞的大阪城殿阁中明亮的发出,足足上百名大名,旗本,家臣整齐的叩拜在地上,恭敬地顶礼膜拜着,宽大的公卿袍服扫于两边,屁股高过头顶,恭敬的模样就像当年朝拜凶威震天的丰臣秀吉一般无二。

公元一六三四年,崇祯七年,日本宽永十年,六月十八,阔别了扶桑政治整整十五年之久的丰臣家,再一次以天下人姿态,重新问鼎大阪,只不过和从前不同的是,跪坐在殿上的,仅仅是个十几岁木讷的少年,以一种带着紧张的神情向下张望着,而所有诸侯畏惧的中心,却是侧目在站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那个身披着玄黑色羽织,身上没有绘画任何家纹,头发也不像武士那样剃着中光月带头,却是同样年轻的男人身上。

第二次大阪夏之阵,幕府德川家的主力被击溃,之后奉行的首级检,战场上足足挑拣出五万多颗首级,还不包括跳入河中被淹死的,或者是被大炮打的稀烂的,这其中,幕府亲藩大名松平忠明,普代大明井伊正道,丹羽长信,本多忠朝的脑袋赫然在其列,而北陆大名前田利常,米泽大名上杉景胜亦是朝拜在了丰臣家的脚下。

狰狞的累累脑袋再一次宣扬了毛珏的霸权,参加过首级检之后,对于毛珏接下来如何摆布丰臣家的朝政,就算是同为西军的大名亦是不敢插言一句。

丰臣家的五奉行制度再一次被恢复,毛珏这个大奉行自然没人搬得走,可紧接着却是袁崇焕居然被他给安了个奉行的职位,接下来才是黑田忠之,岛津光久,毛利秀就,锅岛家虽然也是跟着参战了不少,可毕竟锅岛家实力不及岛津,历史上还是隶属于东军,最终被排挤出了决策中枢,挂了个若年寄的名头,剩下参与西军的,十万石以上大名,也都挂若年寄官职,参与丰臣家摄关政治。

不过虽然是毛珏主持功勋平定,偌大的西国东切一刀,西切一刀,新分封了十几个大名,一百多个旗本家臣,毛利家都有七十五万石了,落在丰臣家手里的,居然只剩下摄津六十六万石了,这点自然是满足不了毛珏胃口。

还好,幕府已经被打成孙子了,根本无力反抗,我在大阪花了一个月左右重新建立统治秩序,分封官职之后,七月份,毛珏是接着燃起战火,向南向北同时发动攻势,北部的若狭,丹波,山城,近江,南部的河内,纪伊,大和,伊贺伊势等相继落入毛珏手中,到了十月,他已经是把自己的势力扩充到比丰臣家最巅峰时期还要高,坐拥十二国,石高四百二十多万石。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就算是失去了御三家中纪州藩五十八万石,还有西国天领足足一百五十多万石,德川家将军领地以及亲藩大名领地加在一块依旧差不多有五百八十万石,还是高于丰臣家。

只不过今年,毛珏却是要止步于此了,毕竟从去年年末开始征战,他是打了大半年,东江军也打累了。

纪州,和歌山城。

又是一副无比熟悉的场景,纪州德川家的寓所门口,一大排的马车停在那里,里面则是东江军士来回不绝的搬运着,什么天下闻名的茶器,那些玉屏风,扇子,盒子,金银器还有粮米,纷纷的向车子上搬运着,绵延不绝的运往港口。

说到底,毛珏拼死拼活打仗为了什么,不还是为了战利品,去养活东江一大家子,德川家的那些地主老财家里的财产都是赃物,作为正义的一方,他就给没收了,拿去犒劳正义的战士,天经地义吧!

这头文孟亲自嚷嚷着搬着高兴,那头毛珏身后,苏长梅这货却是变成了跟屁虫,苦着一张苦瓜脸,悲催的叨叨个不停。

“将爷,上次把江户城的库存给清了,袁大人已经很不高兴了!这次再把纪州藩给搬空,袁大人还不得发飙啊!留点啊!”

“我说,你是咱东江的军司马,还是这些小鬼子的军司马啊!”

被他唠叨的头大三分,毛珏是不耐烦的回头嚷嚷着,谁知道,一句话,让这货的脸色更加苦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四章.上洛

“竭泽而渔啊!将爷!”

一个新政权建立时候,最是需要银子的时候,虽然大阪城被德川家弄得还不错,可是建设官制,封赏官职,政治仪式,一些必要的土木建设都需要银子,毛珏是当了甩手掌柜的,把大阪摄关都甩给了袁崇焕,一堆伸手要钱的,他却是两眼一抹黑,对着空空如也的大阪城官库直跺脚骂娘。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其他仪式赏赐砍巴砍巴也就算了,还有西军大名们,毛珏给了他们足足十几二十几万石的封地了,赏赐也可以免了,可一项工程却是无论如何都迫在眉睫,就在毛珏出发前,丰臣摄关决定修缮一向极其重要的建筑,方广寺!

不要小瞧一座寺庙,这庙不仅仅是丰臣秀吉死之前下令盖的,还是导致上一次丰臣家覆灭的导火索。

大阪之阵前,方广寺刚刚竣工,寺内用金铜铸造了一座巨大的佛像,丰臣秀赖自京都南禅寺聘来高僧,为新铸的大铜钟用汉文撰写了钟文,其中有一句,是国家安康,君臣丰乐!

德川家康得知钟文之后大喜,故意挑文捡字,把国家安康解释为将他德川家康的家康两字拆开,诅咒他身首异处,而君臣丰乐,倒过来则是乐丰臣君,为了强调舆论,他还把京都五大寺的高僧都请来,异口同声咬定这是丰臣家要谋反,要诅咒德川家。

就是因为这欲加之罪,血腥而惨烈的大阪之阵爆发,两军拼死厮杀,战死的当有五万人,而进城之后展开屠杀的德川家又斩下了一万四千多颗人头。

这方广寺,这大铜钟,对丰臣家的意义可想而知!

如今回归大阪城,甲斐殿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修方广寺,而且重建大铜钟,这段国家安康,君臣丰乐还就是要照着原样写!不仅仅是报复,更加是个政治上的信号!我丰臣家才是天下人!我们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我们还要实现当年你说的诅咒,就让你德川家,身首异处!

因为这个政治因素,这出征之前,苏长梅是答应留在大阪城主持大局的袁崇焕,在纪州藩的官库中,拨出一部分战利品给他作为资金。

结果这一回头的功夫,毛珏又下令把所有东西都搬运到船上去了,看的这死胖子也是嘴里发苦。

不过从侧面看来,所谓的佛学之国那些高僧们也是徒有其表的世俗人而已,一群伪善者,如果他们一口咬定,这就是一句普通钟文,让家康没了发动战争的借口,那么这将近十万人就不会生灵涂炭,这比血债,京都五大寺当背一半。

东江就这点好处,有理不怕讲,毛珏也不讲究什么为尊者讳,只要你能说服他,蹬鼻子上脸他都不怪你,这以前谄媚的苏胖子也是变成直臣魏征了,一条大算盘扯出来,扒拉着算盘珠子,就给毛珏分析起来。

“如今丰臣家占据的西倭国差不多一千三百万石左右,其中外样大名九百万石领地,按照十税一每年上交九十万石粮食,倭国的石还是那种大石,一石相当于我大明两石左右,就是一百八十万石,丰臣家本领四百二十万石,公六民四传统,每年可以收租税二百五十二万石,换算成明石也有五百万石,将爷,就算是刨除了丰臣家本家花费,算上一半还多,经营得当,倭国也能给将爷提供三百万石!”

“将爷您这今天一痛快搬走了几十万两金银,几十万石粮食,明年可能少收入二百万石啊!将爷!”

毛珏的嘴角开始抽搐了,有吐白沫子的倾向,他来打仗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战利品吗!尤其是还是抢小日本,相信对后世每个纪念过九一八,参观过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的国人来说,都是件爽飞了的事儿,让他掏银子投资?那绝对是肉疼!

可是明年,三百万石的粮食啊!在中原换算成金银能有五六百万了!要是影响了,他也是心疼的直哆嗦!

痛苦的哆嗦着手指头,足足好半天,他这才悲催的点了点头。

“今年入冬以前,东江军是不会撤退的!下个月进攻尾张,所获战利品不管多少,都充做丰臣家的经费如何?”

“将爷!现在袁大人给侧用人,若年寄,大小目付,下奉行们所发放的俸禄都是大阪城豪富们捐赠的,粮食金银是越快越好,人心是需要笼络的!您再这么斤斤计较,黑田毛利家的爪子就要伸进丰臣摄关了!到时候丰臣摄关就不是咱们东江独掌了!”

这都不行?眼看着这死胖子绝不妥协的模样死死抱着个大算盘,毛珏是真感觉自己嘴角都要抽风了。

可偏偏在这个功夫,纪州那还算是整洁的青石道上,十几个骑兵忽然急促的飞奔了过来,虽然是倭骑,可背后都绑着象征东江紧急军情的红色旗帜,一直奔到毛珏面前十几步,毛槊的亲卫阻拦下才翻身下马。

虽然小鬼子搓点,可这个时代的礼节也的确是庄重,到位,为首的旗本骑士狠狠翻身下马,咕咚一下就把脑袋磕在了地上,声音也是格外洪亮却怪异的用那没学多久的汉话大声的禀告着。

“拜见大奉行大人!属下九鬼兴隆,奉大阪袁奉行之命,传递紧急公文!”

一个蜡封的竹筒被他双手奉上,旋即被毛珏捏开蜡封,急促的观读了起来,一目十行扫下去,在苏长梅怪异的目光中他的脸是迅速的苦了下来。

“他娘的,要债的又来了!”

…………

八月,拿下了近半倭国之后,东江军暂停了攻势,在伊势国留下了新任丰臣家旗本福岛正信的五千兵团,在近江琵琶湖畔又留下了旗本九鬼正雄的一万左右浪人改编的兵团,带着西国诸多大名,毛珏是终于班师回了摄津大阪城。

的确,现在是德川幕府最虚弱的时候,全部主力被击溃,尾张,三河,甲斐,骏河的武士十去之六七,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德川家光的消息,在纪伊半岛与京畿,幕府溃不成军,轻易就被毛珏夺取了三百多万石的领地。

可,丰臣家自己境内的麻烦是也不少,这半年扩张太快了,不是领地打下来就是你的,还得派人去治理,真正老百姓服服帖帖了,给你乖乖的种粮食出劳役,这才真叫地盘,毛珏那么大方给手下的大名分领地,也是因为他自己实在管理不过来,只能让这些大名家臣去管理,丰臣家,或者说东江也需要稳定下,来消化战利品了。

而且跟着出征的大名同样也没了战心,毕竟他们也是全员出动,领地里动员到尽余夫的地步,有了新的领地,他们也没有人手去接收,也是人人盼望着赶紧解散西军,好回家收玉米去。

还有着一条最重要的原因,天皇召见了!

就算不是建立幕府统治,上洛依旧是大名确立统治地位,稳定天下的重要标志,为了帮助毛珏号召人心,皇室也的确是付出了几大代价,宋献策的损招,就算是五摄关七华清家族这些大贵族,入宫侍奉的家族子弟都没逃过那一刀之苦,如今皇室主动召见,这是来要债来了。

作为太阁,丰臣家主,天下人!丰臣国松丸觐见天皇,对于丰臣家来说,也是极其重要一件事情,更是对东国尚且在德川家手下的大名一次重要的示威机会!

在忙的老了几岁,本来保养的很好的黑发都白了不少,还黑着个眼圈的袁大督师追杀下,毛珏自己也不得不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来,准备这次上洛。

八月十五,足足花了十天时间,一只庞大的上洛使团方才被品抽出来。

主体部队还是东江的,刘兴柞五兄弟的两个突骑兵团,步兵六到十三团,东江骑马队以及剩余的步兵则是留在大阪城,由孔有德,文孟,刘冲共同指挥,充任丰臣摄关的大阪町奉行宋献策跟着参赞,以防止各方有变。

这事儿开始和李氏朝鲜无关了,跟着毛珏身后摇旗呐喊,这次李山海这老货也捞了不少好东西,至少价值二百多万两的金银财物,快一百多万石的粮食,今年的战火应该是停歇了,他的部队则是开始向后撤退,撤回九州岛,然后返回李氏朝鲜,不过老家伙明显贪心不足,还想看看能不能占点便宜,他是又从李氏朝鲜军队中抽取了一千精锐步骑兵,以使节的身份也加入了上洛大军。

剩下的则是各路西国大名,上洛可算是件很光荣的事儿,在大阪城下遣散了大部分部队,岛津家出了三千护卫兵,黑田家出了两千五,锅岛家两千,毛利家有点可怜,一千武士,浅井家一千五武士,再加上重回大名行列的长宗我部,秋月,千手等大小大名,也是凑出了一万陪同部队。

军队就是宣扬威严,这次不打仗,礼仪反倒是繁琐了起来,军中多置旗帜,大名的马印,家徽举得密密麻麻,队伍拖得老长,还有类似诹访神军那种十几人抬着的大轿子,上面有神官巫女敲着鼓。

整个上洛大军,真有些后世电视剧里的皇帝出巡那般感觉了,气势磅礴,神秘而且威严,只不过这支大军名义上的主人,丰臣国松丸却是先得惴惴不安。

才不过十六岁的少年穿着宽大的公卿太阁松鹤黑锦袍,头上扣着足足半米的纱帽冠,就算是在东江武士的扈从下,依旧是时不时回头张望一眼,有点像未经事的孩子,这副模样让跟随觐见的大名们无不是暗暗摇头。

这样的天下人还真是难以让人信服!看样子,丰臣家很难从他身后那位气宇轩昂,鹰视狼顾的东江将军手里拿回主导权了,日后继承丰臣家的,必定是他毛珏和公主千代姬的子嗣,该向谁摇尾巴!后参与进来的上衫家还有其他几个反正的前西军小大名心里也明镜了起来。

也难怪国松丸紧张,一方面他的确是未经世事,不是在李氏朝鲜做囚徒,就是在东江做人质,跟着袁崇焕苦读数,小书呆子一个,如此大场面,真是为难他了。

另一个原因,这一次一向是丰臣监护人的甲斐殿没来!

从纪州回来,毛珏给了她五万两银子,五万石粮食,还下令东江境内发达的冶炼厂任她调遣,老太婆已经魔障了一般,咬牙切齿的全身心都投入了方广寺的重建中,看她的模样,好像这大铜钟重新挂起来,德川家就死光了一样。

这是丰臣国松丸头一次以丰臣家主,太阁的名义出使,他不紧张才怪了。

只不过令毛珏有些无语的是,一个爹胎里出生的,千代姬这妞这妞简直和他不像是姐弟,这妞完全不怯场不说,反倒是因为袁崇焕留守大阪城,气呼呼的撅着个小嘴儿,时不时还给自己来个颐指气使的。

也幸亏她是个妞,千代姬要是个男人,毛珏还真得担心防范一下,以防止她将丰臣家从自己的控制中夺回来。

“太阁请!”

外人面前,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的,护卫在国松丸身边,毛珏是亲自为他打开了小箱轿子的轿门,在大名们的恭送中,扶着他上了轿子,又把千代姬这妞不情不愿的塞了进去,他这才翻身上马。

骑行在最前面,毛利樱是洪亮的高喊了起来。

“太阁起行!大军出兵!”

咣咣的几声大鼓鸣响,迎着高升的太阳,前面足足三十二个扛着长幡大旗的仪仗兵先行迈动步伐,紧接着,身边的突骑兵团彪悍的甩开了步子,身后,一共是二十二家大名高高打着家徽,那繁多交杂的家徽旗帜打在毛珏的毛字帅旗之后,反倒是为他衬托出一股子威严来,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大名,在他身后也只能跟班一样马首是瞻。

尤其是大军所过之处,道路两旁不管是百姓商户,一律得让开道路,跪在道边,行进中,看着密密麻麻跪在自己脚下,低着的脑袋,撅起的屁股,一股子明悟在毛珏心头油然而生。

难怪在秦末,看着秦始皇浩浩荡荡的东巡队伍,项羽捏紧了拳头,而刘邦更是发出了大丈夫当如此的万古呼声。

权利的滋味,还真是美妙!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五章.咄咄逼人

最近一个月出兵,京畿附近八国全都被毛珏抢到了手里,顺道还把德川家建立的六波罗探提给切成了六个菠萝,就连当初宋献策与小天皇偷偷摸摸的和歌山都在毛珏的手里,虽然确切的统治还没有建立,可两支部队顶在最前线,这也是内线行军了,两万大军花了两天时间,浩浩荡荡,直抵倭国几个世纪以来的心脏。

京都!

此时的京都城明显早已经没了当年平安京时候的繁盛,南北朝的战火,应仁之乱带来了毁灭,一百多年更是缺乏资金修缮,著名的罗生门都已经被毁坏,变成一堆废墟。

崇祯皇帝算是够穷了,临死前穷的掉底儿,连一百万两军费都拿不出,可怜巴巴的去和吴镶表白,内帑加上宫里哗啦呼啦才二十来万两,可看着一群倭国公卿站在废墟前迎接自己,毛珏算是知道什么叫穷掉底儿了。

毛珏已经不是半年前跑到京都来告求的毛珏了,丰臣国松丸如今也是,就算幕府不承认,他也是堂堂正正的太阁,天下人!日后还是看着京都朝廷的,来恭迎的鹰司家,二条家人明显都是异常恭敬,虽然没跪拜,可腰也是弯的脑袋快着地了。

“恭迎毛大人,恭迎太阁殿下!”

整齐的声音中,毛珏这才算有点倨傲的下了马,另一头还顺手给国松丸打开了轿子门,这箱轿子明显没有东江的四轮马车舒服,窝了一道,国松丸都是禁不住抻了抻腰,可是令毛珏满意的是,这位小少爷没显示出对特权的什么享受感,反倒是迅速还了一个礼来。

“诸位大人请起。”

“天皇陛下呢?”

不想让国松丸太露怯,从身后靠在了他身边,毛珏又是接起了话语来,只不过他这话明显有点不高兴,听说当年织田信长上洛时候,天皇是亲自出来迎接的,丰臣秀吉时代,也是出来迎接的,德川家康更是,到了自己这丰臣国松丸,怎么就没了这个待遇?先在天下还没平定,别看德川家在大阪第三阵中惨败,老狐狸在关东经营了几十年,想要灭了他,仗还得有几年打的,皇室的态度在这儿也格外重要。

权利真是决定待遇的基础,上次宋献策来还得偷偷摸摸,陪着脸色,这次毛珏脸色稍微不高兴,跟着后头二十几个大名顿时争相冷哼起来,再往后是两万大军,鹰司家来迎接的正二品右大臣脑门顿时见了汗。

话语都有点磕巴,鹰司右大臣是小心的解释着。

“天皇陛下在昭阳殿设下演戏,今个还有位特殊客人,相信毛将军会感兴趣的!”

目光闪烁,毛珏是了然的微微点点头,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上杆子还不是买卖,丰臣家迟早会上洛拜见,皇室如此着急,亲自下旨召见,无疑是拉低了自己身份,能让这么多面子大于天的公卿贵族低头,必然有着特殊原因,而如今最特殊的,莫过于德川家了!

没在这上面多做纠结,毛珏直接挥了挥手。

“上洛大军进驻四城司,六波罗,携带的贡物送去御库,各大名携家臣团,去拜谒天皇陛下。”

“遵命!”

整齐的应答中,浩浩荡荡的大名轰然应诺。

小心驶得万年船,倭国朝廷也是威严尽失数百年了,根本无力防御,一点维持秩序的御武士被赶到了一边,不到半天,京都城也是落在了毛珏手里,当初董卓是带兵入宫,被那些文人所诟病千年,如今毛珏也是大摇大摆的带兵入宫,天皇招待的昭阳殿前,足足盘坐着三百多家臣武士,跟和尚群体念经那样,围拢在门廊里。

不过皇家也没多大反感,本能寺之变结果了差点一统天下的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这个前车之鉴,大名们的防范,皇室已经习惯了,更何况毛珏不是空手来的,足足四五车沉甸甸的银子,十万石粮食,天皇的采邑才五万石,抛去给农人的,一年收入才不到三万石,这一遭够皇室快十年的收入了。

话说回来,这皇家过得也的确挺惨,崇祯皇帝节俭怎么节俭,还是一百多道菜摆上,除了皇帝常吃的,剩余的就是摆个样子,以往是一顿就扔,朱由检给改成了三天才扔,该装逼的面子还是得摆,可扶桑皇族呢!这是御宴啊!一个小桌子,一碗宫廷味增汤,一碗宫廷大米饭,一条宫廷烧秋刀鱼,一个宫廷烫菜团子,还有个和尚菜,油豆腐,最后是个寿司,还是用的鮨,就是米里腌过的鱼,别看京都距离海边也就两天左右距离,富人家都吃的起的鲜海鱼,天皇吃不起。

不过就算毛珏这吃货,这个时候也不太注重宴席了,还真不出他所尿,一个不速之客坐在朝堂之下。

幕府老中,正四品兵部大辅稻叶正胜。

皇室果然和幕府又勾搭成了!

其实也难怪,真论亲近,当今天皇是德川家光的侄女,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不会把关白之位给出去,可如今天下大势转变了,德川家成了弱势一方,主意还是宋献策出的,皇室自然是重新和德川家站在了一起,来维持这种两家对打,都开来讨好皇室的平衡。

“毛将军,上次京畿一别,将军是气色日健啊!”

形势逼人,就算幕府家的老中,也得放下身段,毛珏带着麾下一进来,稻叶正胜是用蹩脚的北方官话先抱拳打的招呼,只不过他还维持着德川幕府的尊严,没有站起来行礼。

看到他,不管是真生气还是装生气,毛珏身后的大名全都是摆出了态度,好几个八嘎甩在了老家伙脸上。

别以为大名就是啥雅人,一帮子武夫而已,真要打起来什么脏话都能骂的出来,可一片污言碎语中,毛珏居然摆出来了个笑容来,大笑着迎着稻叶正胜走了过去。

“稻叶公,见到您可太好了,本将这可有件大事要禀告!有人要造反啊!”

什么叫一石激起千层浪,毛珏一句话让整个昭阳殿都是安静了下,包括稻叶正胜在内,都有点发愣,可旋即,毛珏的话让这老家伙老脸又憋的跟便秘那样。

一伸手指在了尚且有些木讷的丰臣国松丸,毛珏笑着说道。

“要造反的,就是太阁殿下!本将出行拜见陛下时候,丰臣家在修方广寺,又铸了一口大钟,钟上写着国家安康,君臣丰乐!这是诅咒前家康公身首异处,丰臣家这是要乐着封君,简直是大逆不道啊!本将都看不惯了,幕府可要快加讨伐啊!”

“哈哈哈哈!”

除了国松丸,整个昭阳殿都笑翻了场,原来损人,还得是大明上国来的大人物,损人都不带脏字的,直接把德川幕府脸打肿了,上一次你不是用此做借口灭的丰臣家吗?这次有种你再来啊!

如今毛珏的确是不想再战了,战线拉的太长,对于西国来讲已经是相当危险,可不代表德川家要是上门他也退避,能在边界再狠狠歼灭一次德川家主力,德川家就完了,甚至不用毛珏去进攻,恐怕他们自己就得土崩瓦解,这情况一帮子没文化的大名也是心知肚明,一个个在后头跟着起哄了起来。

“稻叶大人,我岛津光久也举报,丰臣家修钟,岛津家可是出银资助了!属于同谋啊!”

“还有我福岛正信,钟铭文,就是我福岛家刻的!”

岛津家被看做乡下大名,福岛正则则是关原大战时候出了名的没脑子,在这儿,两家倒是演绎的淋漓尽致起来,满堂的哄笑更是逼得稻叶正胜老脸通红,赶忙摆着手陪笑着。

“毛将军说笑了,这只不过是一句普通钟铭而已,何来这么多说道?”

“十五年前,德川家康可不是这么解释的!”

有爆笑的,则也有愤怒的,出使京师的丰臣家臣津野亲代可是当年大屠杀的亲历者,几乎是出离愤怒了,他是双指指在了稻叶正胜鼻子上,更是逼问的他哑口无言。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更何况高高在上的老中稻叶正胜,这位幕府出了名说好话的老好人也忍不住恼了,收敛了笑容,冷笑着对着毛珏反问着。

“将军乃是大明的东江总兵,对我扶桑之事,指手画脚也未免太多了吧!”

说的毛珏,可他的眼神却是讥讽的看向岛津光久,锅岛劲松等人,这意思他们听命一个外人之命,算什么武士。

可毛珏是谁?段子里长大的,毫不在意也是撇过了脑袋,转头向长宗我部与助笑着开口问道。

“长宗我部出身名门,听闻贵祖血统高贵的很!”

能在一大群浪人中脱颖而出,重新成为三十一万石大名,长宗我部与助脑袋转的多快,立马是恭敬的一抱拳。

“大奉行所言没错!鄙家家祖乃是弓月君,先中原秦始皇后裔!”

“我岛津家也是秦始皇后裔,弓月君子孙!”

有脚就捧,岛津家也是立马叫喊了起来。

别说,在日本,号称秦始皇后裔的还真不少,而且宋代这些扶桑人又渡了不少种,要想把毛珏当外人挤兑出去,还真是不容易,再一次,稻叶正胜这德川幕府大使被噎的目瞪口呆。

眼看着这幕府大使就要在咄咄逼人的敌意中被逼出朝堂时候,一声暴风雪般的娇斥,在整个朝堂响起。

“放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六章.德川家的服软

谁都没想到,发声的居然是小天皇!瓷娃娃那样的小丫头怒目圆睁,愤怒的拍着桌子呵斥着。

“这里是朝堂,不是判所市井,西国来的大名,大明来的将军,还有幕府使节,全都是如此无礼粗野之徒吗?”

另一个让毛珏措手不及的一幕发生了,也不知道袁崇焕灌输了多少程朱理学,丰臣国松丸居然是条件反射般的跪伏在了地上。

“臣有罪!”

毕竟他是所有人名义上的家主,毛珏也是无奈的抱拳告罪。

“毛某无状!陛下恕罪!”

“老臣无端,陛下恕罪!”

借坡下驴说的就是这稻叶正胜,老家伙也想明白了,这次他出使,就是竭力为幕府争取时间,组织防御的,换句话说,就是装孙子的就算毛珏让他学狗叫,他也得笑呵呵的学,刚刚那句反口可是大忌。

别看小天皇各打五十大板,可大家都认罪了,等于把刚刚的话题揭过去了,让毛珏没办法接着机会继续发难,让谈判可以在天皇的干预下继续进行下去,老家伙是忙不迭的借坡下驴。

另一头,不管是毛珏还是西国大名,张望向丰臣国松丸的视线全都显露出了失望,这个丰臣家主,还真是丢乃祖之脸。

“诸位落座?”

不失时宜,鹰司右大臣在那儿笑呵呵的接着打太极。他的干预下,冷哼一声,人多势众的丰臣家终于是在对面坐了下来。

什么叫强势,毛珏的存在让整个朝堂官方语言从倭语强换成了北方官话,小天皇发言都是用的蹩脚的唐语,还好这年头,倭国的平假字都是从汉字学起的,顺便学点唐韵什么的也是贵族家常备功课,对明正来说也不算太难。

板着一张瓷娃娃那样的小脸儿,小天皇是一本正经严峻的说着。

“朕听闻天下再起波澜,幕府西国大动干戈!于大阪原厮杀的血流成河!黑气遮日,菩萨闭眼!朕乃天照大御神之后,神在人世间的行者,不能对此坐看不理,今幕府家有意何解,朕在此特做调停!”

又是丰臣国松丸,又是毛珏所料不及,在那儿战战兢兢的一抱拳。

“臣惶恐,臣有罪……”

实在是再看不下去,毛珏忽然挥了挥手。

“鄙家主最近偶感风寒,身体有恙,先行退席,还望陛下恕罪,来人,扶家主下去!”

和中原那种一言堂不同,倭国的大名世家,家臣也掌握着极大的权利,甚至废立家督也是其职权之一,虽然以下克上也出了不少,如同在座的锅岛氏就是用手段绝了龙造寺氏的血脉,然后上位的,可是绝大多数,还是促进了的良性循环,一群家臣齐心协力,来共通推动这个家族前进。

此时就是如此,就算家主被这么无礼请下去,算是丰臣臣下的二十几家大名也没有一个皱眉头的,丰臣国松丸在场,实在是侵犯了所有人的共同利益,木讷中根本不敢反抗的国松丸乖乖的出了殿,御膳都没吃上一口。

看一头,虽然国松丸在场,可以让谈判中德川家占据不少机会,可占据的机会越多,触怒毛珏的几率也越大,这小子可是敢一万多人光着膀子打到他江户城的狠人,稻叶正胜不敢冒这个险,故而也是保持了沉默,没有出声,同样,小天皇也是默然无语,直到丰臣国松丸离去,她这才张望向了毛珏,同时稻叶正胜也是满脸热切的看向毛珏。

“毛公以为如何?握手言和吧!不要再让天下再流血了!”

“呵!德川公还真是仁义,毛某佩服,可毛某还是弄不明白,既然德川家仁慈如斯,十五年前,为何又发动大阪之阵,杀得鲜血淋漓?而且,秀吉公再世时候,家康公乃是丰臣家年寄吧?难道倭国没有规矩,以下克上就不应该受到惩罚?”

拳头才是道理!当初德川家康拳头硬,他说你丰臣家谋反,就是谋反,如今道理是站在毛珏这面的,不把祖宗八代都翻出来,怎么可能是他性格。

然而,稻叶这老狐狸却是早有准备。

“这完全是奸臣作祟,蛊惑家康公酿成的大祸!今将军家光已经识破了奸臣之诡,下令此几人切腹谢罪!来人,把盒子呈上来!”

幸亏丰臣国松丸下去了,不然他是彻底没胃口吃了,几个盒子送上,里头装得,都是脑袋!尤其令毛珏唏嘘的是,他的老对手,松平信纲的首级赫然也在其中。

德川家这是让家臣背锅了,而且战争惨烈如斯,还必须是有足够身份的人,才背的起,参与过大阪夏之阵,又有着伊豆智囊之称的松平信纲自然是身份合适。

而且这老对手的脸上还凝固着些许无奈,他死的有点像三国时候的田丰。

集结全力,要与毛珏决一死战这点他料对了,解职之前,他要打常规消耗战,不要出奇谋,这点也料对了,可偏偏,错的人从将军到底下每一个大名,这个时候对的也变成错的,如果是平常人,他可以得意洋洋的炫耀着,我早就说过!可位高如他,却是陷入所有人的嫉恨中,一想起这个痛彻心扉的大败,所有人都能想到他!

这儿松平信纲死的也算是智慧了,一方面他死能挽救德川家的话,对与出身宗室的他来说,也是赚的,另一方面,他的死算是给了德川家亲藩,普代所有人以恩惠,若是存留下去,大家也会忘却他的憎恨,想起他的恩德,算是照拂子孙了。

不过也佩服日本人这种棋子精神,牺牲自己顾全大局,以这个罪人身份去死,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唏嘘片刻,毛珏心里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幕府是真够狠的,对自己人下手,替罪羊都拎了出来,别管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发现奸臣,时间是不是太巧了点,可人家态度摆了出来,再咄咄逼人下去,就显得丰臣家理亏了。

天下,争夺的就是人心,毛珏还没强到枉顾所有人心和德川家死扛的地步,这儿,他也是不得不软了口气。

“德川家想要如何何解?”

你滚蛋回东江,我们自己家事儿自己处理!

这估计是稻叶正胜心里最想的,可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说出口,期期艾艾,老家伙是陪着笑脸点着头。

“就以目前为界好了,伊吹山,琵琶湖以西同从太阁调遣,前田家上衫家亦是唯太阁马首是瞻,以东则由幕府治理,两家共同携手,为陛下分忧!”

德川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喘息,重新收拾人心,把小武士养大,其实德川家最应该放弃的,还是这个幕府身份,一山不容二虎,既然丰臣家卷土重来,要做这个天下人,怎么能愿意德川家接着建幕称制,可偏偏德川家又实在舍不得,没了幕府这个名义,又如何让东国五十多大藩,数百小藩大名效忠,没了效忠,德川家又得被进一步削弱。

想法是美好的,毛珏能不能答应又是一回事了,根本连思考都没有,毛珏直接是摇了摇头,手指头却是落在了下属大名,老迈苍苍的上杉景胜身上了。

前田家是被打服的,而且前田利常反水的时间太晚,直到战局胜负已定,他这才动手反叛,锦上添花注定是换区不到功劳的,毛珏仅仅给他两三万石的增加,算是封赏了,他也没话说。

其实上衫家没强多少,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上衫家是块招牌,他算是老西军石田三成的盟友,当初就是讨伐上衫家,才把德川家康主力引到关原附近,给石田三成动手机会,如今上衫家又是东国大名,毛珏向关东施加影响的跳台,必须为他争取些好处。

“上衫家助讨伐奸臣有功,越后三十九万石领地,应当还与上衫家了吧?”

当初战过名将上杉谦信号称越后之龙,可见越后与上衫家的渊源,所以关原大战之后,德川老狐狸砍就砍在上衫家的痛处,没收了越后领,砍得上衫家就剩下米泽藩十五万石,财政困难的仅次于毛利家,如今听说毛珏为他讨要越后国,这七老八十的老家伙激动的心脏病差不点没发作了。

迁越后国就得动好几个支藩,如今形势动荡,想要收拢人心,就得从幕府天领来割取土地补偿,毛珏要的这三十九万石,等于直接割了幕府一刀。

可这比解散幕府,让德川家没有名义继续统治东国好歹强了不少,深吸了几口气,稻叶正胜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可!”

“然后就是,幕府赔偿丰臣太阁九百九十万石米粮!”

稻叶正胜差不点没喷出来!

他已经有被敲竹杠的觉悟了,可这毛珏要的太狠了,整个倭国石高三千万石,就算统治整个倭国时候,幕府一年的收入,也就那么多吧!去年关东境内被毛珏来了次大扫荡,今年又丢了西国一千三百万石,天领一百六七十万石,让伤痕累累的幕府怎么拿的出来?

“毛将军,您这也太过分了吧!”

“过分?丰臣家摄津六十六万石被幕府抢占十五年,正好九百九十万石,如此长时间,利息丰臣家都没要,讨回本金又有如何过分?”

还是那句话,谁拳头大谁有理,毛珏理直气壮的说出,就算小天皇都是有点哑口无言,更别说稻叶正胜了,老脸抽搐的犹如一朵老菊花,足足抽着冷气三分多钟,他这才艰难的摇摇头。

“数量太大!幕府一时间拿不出,可宽裕几年,幕府每年还七十万石,连还十五年,补偿丰臣家之损!”

你当花呗分期呢啊!要这笔粮食就是为了勒死德川幕府,十五年?可能发生的事儿太多了,谁等你十五年?毛珏是断然拒绝了。

“今年西国兵灾,各藩都缺少粮食,等不了那么久,丰臣家只要现粮!”

“稻叶大人也不必太忧虑,幕府没有,可是领地下的刁民有啊!国家有难,不就是该这些刁民出手援助的时候吗?如果德川将军宅心仁厚,不想为难这群刁民,西国愿意出手,本将麾下,正好有五六千辽东的蛮子骑兵,让他们代替德川大人征收!估计都不用动用将军府库,这粮食就能征收完!”

真他娘的叫个“好主意!”看着毛珏笑着露出的一口白牙,恍惚间稻叶正胜仿佛看到了饿狼在微笑那样,大阪三之阵,情意把幕府旗本军践踏的粉碎的东江骑马队可是给德川家留下太深厚的印象了,让这支部队入境征粮?假道伐虢这个典故稻叶正胜还是懂的!

“此事,容下官几天,需要征得将军同意!”

“我直等到这个月末,如果德川家没有答复,我就当将军默许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七章.慢性死亡

关东平原,扶桑最肥沃的土地,却上演着和天灾人祸迸发的大明一样的焦灼。

根本没资格站着,一群穿着短衣烂衫的农人颤抖着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凶狠的武士老爷搬运着自己屋子里那点少的可怜的米粮,村长不住地在村口磕头哀求着。

“老爷,今年我们村都完粮了!将军殿下西国征讨的军粮又供给一波,再征的话,村里人就的饿死了,求求您,缓一缓吧!明年加征也行啊!”

“八嘎!”

回答他的却是刀子咣当一声出鞘,搁在了他脖子,井伊家的旗本武士蛮横的叫骂着。

“秋国征收令是将军大人亲自下达的,保护你们这些贱民不被西国蛮子屠杀的,你们这些贱民不知感恩,还敢挑三拣四?再多说一句,死啦死啦地干活!退下!”

武士可有权利随时斩杀冒犯自己的农民,脖子上架着寒光闪闪的武士刀,脑门上都是汗珠子,那村长是踉跄的磕着头赶紧退开,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点收成,被倭人武士一筐筐的抬走。

只不过那些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农人,眼神都变得很可怕。

这个村还算是配合,武藏国入间,高丽郡一代,还动了刀子,见了血。

足足十几个龇牙咧嘴狰狞的脑袋吊在路边树上,狭窄破旧的官道上,一个个同样愁苦的农人推着车子,运输着粮食,斜阳苦照,黄土蒸腾,一副凄凉之景遍地都是。

这一幕看的前来监督的老中青山幸成都是苍老的嘴角不住抽搐着,那满是皱的脑门更是沟壑紧促,一年三征,就算是战国时候天下动荡的最激烈那些日子,都收刮的没这么狠,今年动兵,乡下足轻已经是死伤不少,如今再征收,今年冬天东国的大饥荒是不可避免了。

而且如此征收,是损耗得德川家的民心,饥饿而死的民众家属都会记得幕府将军的横征暴敛,说实话,他是宁愿让西军可怕的骑兵席卷进来,让东国武士凭着刀剑战斗到底,就算西国丰臣家夺取了粮食,也得用鲜血来换取,而不是让幕府自己承担这个骂名。

可惜,各大家族包括德川家宗家在内,都被大阪三之阵的尸山血海给打怕了,江户方面的家老决议,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与西国议和,可弱者与强者之间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和平,当年德川家是如何攻灭的丰臣家,这些胆小鬼全都忘记了。

如今如此大规模的征收民粮,不过是加速了幕府的败坏,慢性死亡而已,也许丰臣家没打过来,今年冬天,关东平原先要发生一揆战争了!

“要是家康公还在,一定不会这样吧!”

叹息一声,青山老头忽然无奈的转过头,对着身后青山家马廻众挥了挥手。

“回江户,家里的茶器,屏风,衣服什么的,全都拿出来,送到御府去!”

“大人,这是青山家的财富啊!况且将军没有下令家臣清家,如果青山家倾财而其他家族不应,青山家会受猜忌的!”

就和松平信纲之死一个样子,众人皆醉我独醒,只不过此时青山幸成是根本不在乎的又摆了摆手。

“让你做你就做!”

旋即他是深深叹息了一声。

“少死几个人也是好的!”

…………

终究没用到毛珏动手,八月间,自关东平原运来,源源不断的粮食财物一点点开进近江,经过京都城下,在京都公卿贵族眼睛发红中被运送向了摄津国的大阪城。

六十六万石看起来不多,可真架不住时间的积累,十五年时间,九百九十万石,简直要了幕府的老命,就算是拼命地在亲藩,普代领地收刮,下令给外样大名的进贡额度也多了两成,幕府也只收集了六百万石左右,剩下的,则只能用银钱来偿还了,按照毛珏的定价,二两银子一石粮食,幕府又是付出了银四百万两,金二十万两,甚至不少御用物像什么浮世绘屏风,倭国历朝历代的名画,名刀,著名的茶具,上一次没有攻进的江户德川大天守,被毛珏用另一个方式给收刮了个干净。

后世

杜牧的《阿旁宫赋》中曾有这样的描写,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如今毛珏就彪悍的跟秦人那样,他在京都,小天皇也给他赐予了宅子,这儿摆放的就跟博物馆那般。

“名物大典太!三日月宗近!童子切安纲!”

咣当一声,一米多长的武士刀被拉开,日光之下,无数精美的日月纹路不禁浮现出来,就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大名那样,老狐狸黑田忠之是丝丝的抽着冷气,就犹如抚摸美人那细腻肌肤一般,一下下迷恋的抚摸着刀身。

“天下五剑,毛奉行竟然得到了其三!”

“不止,还有这些茶器,这烟寺晚钟,茶壶三日月,茶碗白天目,道三,香盒平手合子,这两箱子,足足一百三十品茶具,将军收藏的柳营御物,几乎都在这儿了,天啊!还有初花肩冲,这是当年太阁秀吉公最心爱的名物茶具,也在这儿!”

算是毛珏的铁杆麾下大名,毛利秀就也是把自己当成了风箱,不住的向回抽着凉气。

毛利家当年与大友氏曾在九州争霸,大友氏家主义镇是个名物狩狂人,这套初花肩冲就是大友氏为了向丰臣家求援而献给丰臣秀吉的,就这么一套茶具,让丰臣家插手九州事物,毛利家算计大友氏功败垂成不说,自己还不得不降服低头,这以后,毛利家的家主也养成了名物狩的习惯。

不过就算毛利秀就一生的收藏,也没有眼前这些茶具十分之一贵重。

对瓷器,刀剑,毛珏倒是没那么多研究,看着俩一方诸侯都是眼睛发直,他是有些惊奇的问道。

“你们都很喜欢!”

简直恨不得把脑袋摇晃成风扇,俩人看向毛珏的眼神简直都炽热的要冒烟了,好不容易才保持着东方特有的矜持,连连摆手。

“毛将军之名物,下官怎敢觊觎!”

不过俩人心里的潜剧情都是,毛珏潇洒的一挥手,赐予卿家了,然后俩人客套一番,就把这些名物名刀收入囊中,当做传家宝带回去。

可令两人吐血的是,毛珏自己也是一副眼睛放光的模样,连连摇着头喃喃的嘀咕道。

“两位大名都如此喜欢!看样子,德川家没敢骗我!来人!装箱!封存!”

两位位高权重的大名如同看自己媳妇跟着别人进了小旅馆那样,看着几个东江的库管把这些扶桑瑰宝给抬到了库房里。

也是葛朗台般的目光看着这些名物抬走,旋即毛珏又是咪咪着眼睛,有些愕然张望向了毛利秀就还有黑田忠之。

“两位到来,不知所为何事?”

可算是把眼珠子从库房那个方向拔了出来,两大名是可怜巴巴的一起搓起了手来。

“毛大人,听闻德川家的赔粮,已经陆陆续续押解往大阪了!”

“吾等,想像向丰臣摄关贷粮!”

真论惨,其实西国比东国还要凄惨,年初开始,毛利家起兵,战火从周防,安芸一直烧到了备后,四国攻略战中,四国岛在李氏朝鲜兵马的劫掠中大半被化为灰烬,纪伊登陆,李氏朝鲜又是在算是膏腴之地的纪伊半岛大抢特抢,绝大部分西国都被战火波及,今年的耕种荒废了大半。

九州岛之前已经被毛珏收拾过了,虽然今年没遭遇兵灾,可供应七八万大军在大阪城决战半年,也是消耗代价,黑田家得到了备中十七万七千石,毛利家夺回了安芸国四十二万石,可两家是都没有能力开发了,想要安抚领民收拢人心,也就只能向摄关家借贷。

只不过这话刚说完,俩人又是禁不住有了种后悔的感觉,因为毛珏那双眼睛瞬间又是亮了起来,亮的简直像灯泡那样,散发着危险的神光。

…………

一番讨价还价,毛令公一高兴,一人还赏了件名物,只不过黑田忠之抱着大典太,毛利秀就捧着那套初花肩冲茶具,两人的表情却是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反倒是有种想哭的感觉。

送别了他俩,毛珏又如同个守护着自己财富的巨龙那样,再一次把幕府赔偿过来那些宝贝下令给搬了出来,满眼精光的一件又一件摆弄起来。

可谁知道这功夫,门廊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这次干脆连通报都没通报,来人就闯了进来,看得毛珏禁不住目瞪口呆。

满是气急败坏,自大阪城千里迢迢赶过来,被毛珏甩去干粗活累活的袁督师,是直截了当的自牙缝挤出那几个字来。

“将军!银子!”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八章.如何治理?

天气愈发的寒冷,可是近江,若狭,伊吹山一条线差不多二百多里的纵深上,却是忙碌火热着无数的倭人。

大块大块的石块自伊吹山等山地被炸药所炸下,然后被密密麻麻的倭人人拉肩扛运到这条狭窄的线上,合着东江运来的水泥,在地平线上起着城墙。

典型的袁崇焕战略,如今他主持丰臣家,首先就是要立自己于不败之地,他要在倭国也修剪一条长城,西起若狭海边,东到伊吹山边沿,内连着扶桑最大湖琵琶湖,将倭国一分为二。

不过这项铸城计划毛珏却没反对,一来因为战争,丰臣家四百二十万石领地上,差不多也有着几十万难民,想要明年把这些人转化成生产力,赈济是必不可少了,与其让他们白吃白喝,还不如动员起来干点事情。

二来,水泥的订单下给东江,间接也拉动了东江经济,矿山开发,船只建造,运输业冶炼行业几个单元,算是拉动出口了。

今年的军事行动彻底是宣告暂停,不管东国西国都在舔舐伤口,出征了大半年的东江军也是停泊在了若狭的良港处,准备着返回东江。

沿着枇杷湖边,一支骑兵缓慢的前行着,战马高大的肩高,明显不是倭国本土骑兵,最前面两匹马上,两架又粗又沉的炮筒望远镜架在马背,不住的向前张望着。

和丰臣秀吉十几年才修起大阪城不同,东江讲究的就是个效率,小半个月,宽三米的倭国长城已经起了好了地基,倭国本来就富产火山,东江只需要把石灰石运来,就地搅拌就行,绝不同于倭国传统铸成法,生产好的钢筋被插在地基上,不知道多少个水泥池子里,倭人不断的用板锹搅拌着沙子,碎石,然后浇灌在城根上,一厘米一厘米的,钢筋混凝土的倭国长城就这么一点点的长出来。

真是天生铸城狂,这项工程上,袁崇焕似乎找回了当年五年平辽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边看边给毛珏介绍着。

“预计墙高五米,厚三米,每隔五十米,加箭楼一座,以做屯兵之用,黑田家上藩两千兵马,岛津家上藩一千五百兵,锅岛家上藩一千五百兵,毛家上藩三千,加上长宗我部,浅井氏等藩兵一共一万五,正在编练的丰臣家第一兵团八千,铁炮五千杆,东江虎蹲炮一千门,足以防备此长城。”

“到时候将军骑兵每年春天自琵琶湖出兵,阻挠关东耕种,秋则以此城防备东国劫掠,不出三年,德川幕府必不战自乱,到时候大军洪出于此,倭人天下唾手可得!”

这战术也是当年袁崇焕打算平定辽东的战术,介绍到兴奋之处,他简直是眉飞色舞,可是听的毛珏却是兴奋不起来,始终是神情凝重的看着眼前正在建设中的长城,沉默不语。

许久,他忽然又是猛地打断了袁崇焕的话,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袁先生,将来倭国万一再一次与大明翻脸,又该怎么办?”

“毛将军,你统御倭国,倭国又怎么回与大明翻脸?”

也是满是惊愕,旋即带了点点戒备,袁崇焕愕然的反问了起来。

…………

这个顾虑毛珏还真是矛盾许久了,就算如今,是他主宰着倭国西国,一方面,他真需要扶桑的人力物力,来支撑他对抗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征服了蒙古,如今实力甚至不输于当初北元,还有灭亡北宋前金国的皇太极大清,另一个方面,他却是也怕,万一自己扶植起倭国来,将来这些小鬼子反噬呢?

这个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如今的倭国几乎都是大唐一手塑造的,结果丰臣秀吉才刚一结束乱世,就把注意力打到了大明身上,万里朝鲜之战起始点,就是朝鲜拒绝借道给丰臣秀吉伐明。

还有后世,德川幕府与大清朝同为西方殖民者侵略下的受害者,不得不承认,这方面倭人比华夏居然强太多了,一波波的西方侵袭下,清朝沦为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深渊,而日本反倒是居然被打醒了,还成长成了列强之一,再一次,小鬼子把贪欲打到了华夏身上。

接下来,一系列惨事就是耳熟能详了。

如果毛珏能成功挽救大明,先强起来的大明自然不怕东边蚯蚓那样的撮尔小国,可世事难料,恐怕当初兵临北京城的李自成都没想到自己败亡的那么快,明天的事,毛珏又如何说的清楚?万一他失败了,作为他东江后备基地的倭国又强大起来了,不是为大明找祸患吗?

从琵琶湖畔归来,重新回到京都毛府宅院,躺在榻榻米上看着院子里的荷花,毛珏是艰难的抉择了一个下午。

不过也到底是毛珏,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阿德蕾娜的房间门就被咣当一声撞开,迷迷糊糊洋妞还在揉着眼睛,直接被某个色狼重重的按倒在榻上,看着毛珏那双通红的眼睛还有兴奋的表情,这妞羞得差不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

“将,将爷!马上天亮了!况且您这么大动静,妾身……,今晚的不行吗?”

“不行,我已经等不及了!就要现在!”

“啊?哦……”

羞羞答答中,洋妞开始宽衣解带,粉嫩的肩膀锁骨缓缓从睡袍中露出来,她又是欲语还休的撇过了小脑瓜,可那套大明淑女还没演完,毛珏已经是兴奋的在屋子内来回踱步起来,一面还急促的说着。

“马上把东江最好的厨子找来,让他们现在就去准备材料,然后下请柬给巡抚余大人,曹喜曹公公,鹰司正督,二条叔子,九条监司,你赶紧穿衣服去啊!脱衣服干什么?”

眼看着毛珏愕然的神情,一张脸羞红的仿佛西红柿,旋即阿德蕾娜却是张牙舞爪的发飙了起来,一个木头枕头先是狠狠地砸了过来,咣当一下砸在了毛珏脑门上,旋即又是被子花瓶木屐坐垫,在毛珏捂着脑门上包哇哇惊叫中,一大堆东西瞬间给他埋了。

一番激烈的“肉搏”太阳到底是高高的升了起来,在一帮府内下人惊奇的目光中,阿德蕾娜咣的一脚踢开被毛珏撞翻了的日式拉门,白皙的小脸通红,一边急促的系着腰带,一面小脚如飞,快步跑出去办事。

另一头,轮到堂堂毛将军衣衫不整,跟被非礼过那样,悲催的坐在裹着整个屋子东西,还带着香味与余热的大被中,悲催的揉着脑门上的那个大包。

“女人啊!哎呦……”

…………

和毛珏的家宴相比,扶桑的御宴简直可以羞愧的跳茅房自杀了,就算几个倭国公卿大臣,坐在自己的单桌面前,依旧是忍不住直吞口水。

毕竟生灵怜悯令下达了一千多年,贵族早已经习惯除了鱼类不吃一切肉类,毛珏也没坏他们的规矩,菜品全都是素的,可就是素材,也让东江的厨子玩出了花花来。

鉴真素鸭,长江素刀鱼,罗汉十八珍,干切素火腿,蜜汁素鲍鱼,银杏素鸡丁,还有两道素汤,八道菜一丁点肉没有,愣是色香味俱全。

倭国不养猪羊,鸡鸭也很少养,这个时代的日本菜简直和后世舌尖上的韩国差不多,腌萝卜秋刀鱼味增汤撑起了天下,吃了半辈子清淡的五摄关九华清十几个日本公卿大臣看着眼前的菜色简直眼睛都直了。

如此特殊的素菜宴,就算见多识广的余大成都没见过,眼睛直发亮,只不过这么多人中,一人却是始终心事重重,胆战心惊。

曹喜!

说实话,来之前曹喜已经把倭国之战当做苦差事了,此时更是当苦差事无疑,他做十几个梦都想不到,这场大战竟然如此规模宏大,双方动员兵力接近五十万,哪怕在中原,也可以堪称史诗级别大战了,而且更没想到的是,毛珏居然还真的打赢了!

分封诸侯,劫掠谈判,哪个都不是为人臣子该做的,如今半个倭国都在他手,坐拥十几万部队,东江的势力虽然不及后金,可也足以让朝廷感觉到芒刺在背了,毛珏的“狼子野心”暴露无疑!

可监控官员中,余大成是他岳丈,十几个官员多是登莱道属下,一丘之貉,他们不可能告发毛珏,这么多人中,好像只有自己才是个外系!

也就是意味着,只有他曹喜是需要被灭口的对象!

更何况之前他曹喜还和毛珏有着很深的过节!

自大阪第三阵打完之后,这曹公公是直接往若狭一躲,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大军撤军,越早逃回京师越好,他才能保住这条小命,可眼看着撤军在即,毛珏的请柬又是送上门来,对他来说,不亚于黑白无常送上摆帖,要上门来喝茶。

缩在那些倭国公卿的身后,曹喜都恨不得拿个碗把自己脸给挡住了,尽量伪装成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可偏偏令他欲哭无泪的是,脑门上多了个大包,一进门,毛珏已经是兴奋的率先朝向他迎了过来。

“曹公公!毛某可是等的你好苦!”

太监要是有骨气,就不会被阉了,咣当一下软跪在地上,曹喜是悲催的一磕头。

“杂家什么都不知道!”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九章.毛珏的主意

“不知道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这太监年糕一样趴在了地上,就算毛珏也是有点傻眼的感觉,不过曹喜今个算是主角之一,忍着厌恶,毛珏无奈的硬扯着他的衣袖把这死太监又给硬拉了起来,当着那些京都贵人面,笑面春风的介绍着。

“诸位,这位是曹喜曹公公,乃是我大明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近侍,来,曹公公请上座!”

“不敢不敢,毛将军请!”

实在有点吃不准毛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撑出一副难看的笑容,被毛珏拉扯着,曹喜也是被硬拽上了上座,就挨着毛珏家岳父余大成。

宾主落座后,举着酒杯,在那些公卿流口水中,毛珏也是不多**的举起酒杯。

“今日家宴,没那么拘束,诸位尽管开怀畅饮即可!毛某先干为敬,请了!”

说着一昂头,毛珏豪气的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其实他丫的酒量真不咋地,要是东江玉米烧,一杯就能给他干趴下,还好这是淡出个鸟的日本清酒,让他也能够装装逼。

别看是平安时代传下的公卿,藤原家的后代,可摄关五世家,卿大夫九华清家族过得也是紧巴巴的,收入有限,酒都不是随便喝的,今个毛珏请客,一般大夫难的开荤,嘴里说着恭维的话,他们也是整齐的一举酒杯,昂头灌了下去,然后纷纷拎起筷子。

别说,今个毛珏脑袋还真是被门夹了,酒过三钟,他又是豪气的一提酒杯。

“诸位,本将在东江,就听闻扶桑也历来号称小中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我大明,已经陨灭于胡尘之中的唐长安城,可在这儿京都,竟然还能看到长安城的影子,街道巷里,唐风唐韵,实在让毛某感怀啊!”

“毛某决定,出银八十万两,粮五十万石,重修这平安京!以彰显当年盛唐风范!”

“毛将军豪爽,吾等多谢毛将军之恩德!”

这话听的鹰司家主,右大臣正督几个差点没泪奔了,应仁之乱到如今,倭国朝廷有多困难?城门塌了都没银子修,皇室娶不起皇妃,嫁不起皇女,不继承大位的天皇以及皇女只能出家为僧为尼,这算是一百来年,京都城头一次维修吧!十几家贵人都是兴奋的高举酒杯,那恭维话就好像流水那样源源不绝,马屁都快拍到天上去了。

谦虚的连连摆手好几下,可算是把这些恭维给压了下来,可整个宴会也被推向了高潮,一群公卿交头接耳,争先讨论着何处该重修,应该装修哪儿,讨论的兴高采烈,端着酒杯,毛珏则是侧过了身子,偏向着心不在焉的曹喜,小声问了起来。

“曹公公,您老是皇上身边的人,应当认识不少大人物吧?”

“哦?毛将军有何见第?”

活在被灭口的边缘,毛珏的一言一语都不得不重视,曹喜是立马把耳朵树了起来,急切的应道。还是那一副如沐春风,毛珏却是把眼睛瞄向了那些讨论的兴高采烈的,意味深长的瞄了一眼。

“在东江,毛某就听说过,江南常有大豪客,携秦淮名妓,游览西湖黄山,风流倜傥,一掷千金,这京都唐风古韵,相信对这些大豪客的吸引力不亚于西湖黄山吧!”

声音压的更低,瞄着那些还在讨论的公卿,毛珏阴啧啧的笑着说道。

“这次修城,正好咱们占一大块地皮,修一串的旅馆民宿,扶桑魄罗世家那么多,再去东国弄些世家小美人陪酒,那些扬州豪商,晋地大客,还不得花银如流水!”

“末将武夫一个,就出这地这银子了,曹公公,还有岳丈大人,你二位都是大人物,人脉宽广,就出这头面,咱们一人三分三,共发这财路如何?”

曹喜的嘴角禁不住有点抽搐,旁边笑眯眯听着的余大成脸皮子亦是跟着跳了两下,真有点弄不清楚这毛大人的脑回路了!占据半壁倭国,拥兵十多万,就算不做一番大事,海外称王也是做的到了,这个时候,他所想的居然还是做生意弄银子。

太有点小家子气了吧?

不过看着毛珏满含笑意的脸,曹喜心头却是连着松了几松,首先,既然毛珏拉拢他,被灭口的危险可以放下一半了。其次,既然毛珏如此贪财小气度,那么他担忧毛珏造反的事儿也可以放心不少,可以把毛珏归类为张士诚一个类型,小富则安,别把他逼急了,他就很好说话。

想通这两点,曹喜的眼珠子也跟着亮了起来,别说,这还真是一条财路!秦淮河每年进多少银子,他可是心知肚明,可惜,那儿已经盘根错节,由南京那些大世家还有盐商们把利润分的差不多了,就算他义父曹化淳,也只能吃点孝敬,不可能插手进去。

要是真跟毛珏把这京都城给经营起来,这花色生意,一年进个两三百万两白银,当不成问题,而且这儿毛珏说了算,也不会有什么吃拿卡要,顶天分点汤水给底下那些地头蛇,大头还是自己拿。

至于能不能经营起来,曹喜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外面琵琶湖景色,里面是京都城,倭国国都,仿唐长安建造的大城,而且还有贵族女子服侍,真正有身份的女人,比那些扬州瘦马出身的秦淮女人又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身为太监的曹喜都是心动,等别说那些变态文人了。

太监没后代,敛财和权利就成了最大的追求,这两样还是绑在一起的,银子多了,他曹喜孝敬多了,向上爬的路子也就宽了,这年头,能当上太监的都是人才,眼睛越来越亮,脑子越转越快,旋即这死太监是兴奋的一拍大腿。

“毛大人高明啊!大人放心,咱家这就写信回去!”

“哎呀呀,曹公公莫急,先吃饭,日子还长着呢!”

毛珏是满脸笑容,赶紧拉住了,笑着又是端起了酒杯,不过欣喜中的曹喜是没发现,他眼底那暗暗隐藏着的一股子杀意,亦是缓缓收敛了起来。

死太监还真没错,今个他要是一个不答应,毛珏真不打算让他活着回到大明去,这年头官场的潜规则就是如此,非顺及逆,已经得罪过他了,如果不把这死太监拖下水,毛珏也不放心。

然而,今天这宴会,还真不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后世为什么战争少,打不起来,因为生产已经国际化,一架飞机,欧洲生产翅膀子,日本的机身中国的轮胎美国的发动机,谁也离不开谁,后世新闻里经常就吵吵陆客陆客的,某些周边国家地区一炸刺,咱大家齐心协力就不去旅游了,顿时就把当地给打哭了,现在毛珏就是进行着这一种尝试,先从皇室开始,一个藩一个藩的进行经济捆绑,将来整个倭国的经济命脉绑在大明或者万一产生的大清身上,到时候他们想和明清动手都动不起了,数以十万计以旅游或者出口为生计的倭人闹起来,丰臣秀吉再世也不好使。

这头曹喜表态完,作为岳父大人,余大成自然也不甘落后,老家伙文绉绉的表达,自己也认识不少“好游山玩水”的朋友,然后介绍可以,银子是万万“不要的”!毛珏也是心领神会,答应连连,这事儿就算定了下来。

再斜眼看着底下一边吃着全素席,那些京都贵族还在眉飞色舞的讨论着该在何处重修重建,嘴角挑起个邪气的弧度,毛珏的眉头上,禁不住流露出一股阴啧啧的笑容来。

…………

就在城内,毛珏谈着大生意的时候,另一场宴席却也是在进行的,虽然照比毛珏的宴会,这场宴席寒碜了许多。

还是风景宜人的和歌山,宋献策来的时候,这儿还是大雪封山,万物萧杀,如今却是绿红参半,芳树繁花,一片生机勃勃的自然风光。

还是上一次的皇室别苑,托毛珏的福,破旧的屋檐明显梁柱都有些役人在敲敲打打的修缮着,屋子里陈旧的设施也换了不少新的,只不过小天皇熬茶的那一套茶具,还是原来的。

这东西是越旧越值钱。

今个还多了个特殊的客人,为了表达丰臣摄关家与皇室的亲密,丰臣家主的唯一任务就是和小天皇成双结对四处招摇,明正去哪儿,国松丸跟着去哪儿就行,今个天皇熬茶待客,国松丸就是跟着喝茶。

只不过国松丸走到哪儿,他背后两个老家臣津野亲代,长陆信雄就跟到哪儿,经历了天皇御宴,整个丰臣家上下如今一百多号家臣都是提心吊胆,生怕这位家主再搞出什么有失家族身份的事情,俩家臣跪在堂下,眼珠子瞪得就跟灯泡那样。

绿油油的茶粉在锅里散发着香味,许久,小天皇优雅的抬袖持勺,滚烫而浓香的绿茶一丝都没有撒出,平稳的被盛放在茶碗,额头上一丝晶莹汗珠子的小天皇亦是露出一股子笑容来。

“丰臣家主,请!”

“臣拜谢陛下!”

还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跪坐着的国松丸是标准礼节一长败,这才把茶碗端在面前,小口一口一口的啜着。

这一趟稻叶正胜到来,让最近宫廷也遭到了清洗,那些乖乖挨了一刀的幕府从人又是失去了权势,悲催的下去干杂役了,另一头毛珏则是自信回头,也没往宫里再派什么眼线,连带着小天皇都跟着放松了不少。看着国松丸喝茶,明正也没了往日那森然的礼仪,两条胳膊支着小脑袋,趴在桌子上,很是少女样萌萌哒的张望着,好一会,她又是忍不住心头的好奇,饶有兴趣的问着。

“丰臣家主,大阪第三阵你们打赢了德川家,还把德川将军打的落荒而逃,你一定很勇猛吧!怎么打的仗,给朕讲讲吧!”

“啊……”

一瞬间像触电了那样,国松丸差不点没把茶碗给扔了,脸上满是紧张,却是进屋这么久,头一次视线如此长的停留在了明正的小脸上。

(本章完)

第三百章.家督与天皇

“我家家督当然是勇猛无匹,当时大阪三之阵上,家督大人身着紫金南蛮胴,头戴马兰后立付兜,手持朱枪,横刀立马于阵前,大吼,丰臣殿在此,谁让敢一骑讨……”

“住口!”

津野亲代才刚说到兴头上,一张老脸兴奋的通红,甚至手还比划了起来,可话还没说完,一声娇呵差不点没把他噎死,小天皇是俏面含煞,恼火的指着他训斥道。

“丰臣家如此没有家规吗?朕与丰臣家主说话,汝等家臣乱插何言?”

“你们下去!”

还真是被骂的狗血喷头,俩人左右为难起来,这要是不退,丰臣家规矩在天皇面前荡然无存,可是退了,万一小家主又说出什么有失丰臣家体面的话,丰臣家还是威严尽失。

犹豫了足足两三秒,津野亲代只能是打了个禁声的手势,乞求的张望了丰臣国松丸一眼,旋即扯着长陆信雄退了下去。

不过他俩也没退走多远,就在院门口门廊,而且居然伸手招来了个伺候的耳助忍者,竭力的张开耳朵听着。

就剩下自己了,和传说中神的后代单独待在一起,国松丸的脸更是紧张的通红,憋了好半天,这才艰难的吭哧出一句来。

“臣下……,我,……我没有出阵,整场仗都是,都是毛将军,袁先生他们打的,毛将军手下的五个胡子大将带着骑兵直闯德川家光本阵,把,把他们打跑了的……”

难堪的脑袋差不点没塞进衣里,国松丸是低着头,谁知道对面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明正是毫不在意的挥了挥小手。

“不用解释了,我早就知道!”

“陛下?”

小丰臣家主的脑袋似乎又有点转不过来了,小天皇却是厌恶的赶苍蝇那样摆了摆小手。

“看那姓毛的在朕的御宴上那嚣张跋扈的模样,朕就能看得出来,不遵于自己的位置,野心勃勃,以下克上,天下的是是非非都是他这样人搞出来的,朕就是看不惯这儿还天天有两个狗腿子跟着!”

礼教使人意志屈服,然而却不能泯灭本心,小天皇估计就是如此,从小就生活在幕府的耳目下,此时终于是独处清净下来,明正居然是很没有天皇礼教的歪坐在一边,言语中满满是愤然。

也难怪小天皇不甘,像她这样的女天皇,出生开始一辈子就注定了,仅仅是个过渡品,完成天不可一日无主而已,等她弟弟素鹅宫亲王长大后,再让位给他,然后孤独终老于宫中而已,高高在上的天皇,命运也是如此疾苦。

木讷而惊奇的看着小天皇发唠叨,足足憋了几分钟,这国松丸这才又艰难的憋出了几句话来。

“其实,其实毛将军也没那么坏……”

“这些乱臣贼子,不过如同利用皇室的名义一样,利用你们丰臣家的名义来达成野心,用完之后就像废纸一样扔掉,织田家,你们丰臣家,德川家,一个个丑陋的人说着同样的大话,看着吧,要不了多久,那姓毛的就得废了你!”

还是那么愤愤不平,明正的勺子在茶锅里搅和来,搅和去,就像要撕开谁人的脸那样,国松丸也是木讷的呆愣在一边,时间寂静的就像是凝固住那样。

可历史中,往往就充满了一个个如果,死寂了足足几分钟,当这一天似乎就要在这样的尴尬中仪式那样的渡过,然后被史官草草写上一笔,某月某日,陛下与丰臣家主饮茶,相谈甚欢云云的时候,国松丸不知道从哪儿忽然积累出了可怜的勇气来。

“其实……,其实毛将军他,他还不坏……”

“他怎么不坏了?”

小天皇不屑的请哼差点又把这个木讷少年给憋了回去,还好,那点可怜的勇气索然缩了一下,可还是冒出了头来,丰臣家主还是那么磕磕巴巴的说着。

“小时候,我,我和甲斐巴桑,千代姬躲在王京,我,我长到十多岁,从来没出过门,没见过外人,欧巴桑说,外面有人追杀我们!一但出了门,就没命了!”

“可,可毛将军来了之后,搬到了村子里,终于可以出去了,去种烟草,跟着村里几个伙伴下河摸鱼,还有袁先生教我们读书……”

“下河摸鱼?”

小天皇的声音忽然尖了几度,小脸上满是惊奇,明正好奇的问道。

“鱼不是在田地里种下,然后由农人们收上来,交给皇家的吗?什么叫摸鱼?就是收割吗?还有烟草是什么?”

小天皇明亮的眸子中,国松丸的脑袋似乎都大了几分,声音也变得更加磕巴。

“烟草,烟草是什么,我……,我……,我……也不知道,听村里人说,那是让男人能飘飘欲仙的东西,可,可毛将军重来不抽!偏偏甲斐巴桑抽着个大烟袋,还有鱼,鱼跟猪,牛,羊一样是动物,是生在水里的,需要拿网去捞,捞上来之后抹上洛大叔从镇上来买来,分发下来的海盐放在大铁锅里煮着吃,热腾腾的,特别好吃……”

“让男人飘飘欲仙的,不是女人吗?还有,鱼热着吃不是有毒吗?猪和羊是什么东西?”

小天皇的明眸好奇的睁的更大,刚刚尴尬而不甘的气氛亦是消散的一干二净,只不过看着明正那瓷娃娃一样的小脸,国松丸的头似乎不刚刚更疼了。

“这猪……,就是猪了……”

…………

“大奉行,最近天皇陛下和家督走的很密啊!”

嘴角抽搐,津野亲代把腰弯的低低的,焦虑而急促的不断说着。

“当今天皇毕竟是德川家的侄女,放任她在家督身旁,会不会又什么阴谋?并且家督如今继承太阁之位,当元服,娶亲了,家督与天皇毕竟年少懵懂,长此以往万一……”

“行了!”

毛珏满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丰臣摄关不像是幕府将军那样权利来自武家,天皇与太阁亲善,多待在一起不是挺好吗?再说不过两个小孩子在一起,能闹出什么事情?”

目不转睛的看着足足上百个工人在地里埋着烧制的瓦管,最后一根宫中才能用的引泉瓦管埋下时候,下面的工匠猛地摇了摇旗帜,连着几里,旗帜依次跟着摇动了起来,在毛珏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一股子热水缓缓的从瓦管子中喷涌而出,注入了用瓷砖铺底儿的温泉池子里,看着那热气腾腾而且,毛珏终于是舒爽的吐出一股气儿来。

不管是日漫中,还是日剧里艳遇发生地最高,好色仙人的最爱,那种传统印象中日本的代表景色温泉旅馆,算是被他建成了,从岚山,熊琴引下温泉水,这京都西南靠着山一面,将被他建成一大片温泉旅社,餐馆,还有秦楼楚馆,毛珏的脑海中,似乎已经出出现了这样的画面,对面的女露天温泉中,一片欢声笑语,院子墙上的几个窟窿前,来自江南的富豪老爷们口水直流的趴在那儿,老脸上满是变态猥琐的笑容,然后乖乖的把他们的钱包通通给交出来。

等着这儿成为第二个秦淮河,成千上万的明人来这儿掏银子消费,养活了京都诸多世家外带着成千上万的百姓,到时候倭国皇室谁还敢对中原龇牙?不老实?老子不来旅游了!看你如何喝西北风去!

不过在实现这经济控制战略之前,自己得先无道昏君一把!这头工人们已经开始把管子小心翼翼的重新填埋起来,那头估计阿德蕾娜和余乐儿几个也快到了,毛珏急不可耐的干脆赶苍蝇那样对着津野亲代挥起了巴掌。

“你去接着盯着就行了,本将心中有数!”

满是悲催被赶出了温泉旅社的后院子,听着里面嘿嘿的笑声,这丰臣家几代的家臣又是悲催的狠狠摇了摇头,刚刚提醒毛珏元服的事儿可不是随口说说,而是提点他,要么您老赶紧娶了千代姬,生个娃过继到国松丸名下,再让家主养老去就行了,要么就赶紧让家主娶亲,毕竟这一代丰臣家男丁就这么一根独苗了,一但他有个闪失,丰臣家上下上百万人口指望谁去?

不过无奈摇头的没等走进自己轿子,街面上,忽然一阵烟尘飚起,紧接着,十几个骑兵风风火火的朝向九条街这头刚建好的温泉旅社杀了过来,看清楚未为首那个穿着长衫,斗篷随风劲舞的威严中年人模样,这津野亲代忽然是乐出了生来,赶紧对着轿夫急促的挥着手。

“抬轿,快走!要热闹了!”

果然,轿子还没走出一百多米,院子中,气急败坏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袁先生,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这就是将军所说,与皇室亲善吗?北方尚且有十几万德川家余孽未灭,烽火旦夕可至京都,将军却抽调前线修筑长城之人,在这儿尽情享乐,将军难道没听过夏桀商纣周幽王吗?”

在倭国,能让威名赫赫的毛摄政王吃憋的,只有跑上跑下,兢兢业业经营着丰臣家的袁奉行了,听着那愤怒而毫不留颜面的声音,轿子上,这老家臣津野亲代是禁不住笑出了声来。

两位大佬,赶紧给丰臣家再造个下一代吧!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一章.善后

京都城的修缮还在敲敲打打着,著名的罗生门才立起来不过一米来长,不过毛珏脑海中的京都一条街,已经算是初成了形。

建设在堂堂摄关三世家九条家居住的九条街区附近一块最好的位置,就像后世那种旅游区景点那样密密麻麻三条街,酒楼,温泉旅社,饭店,青楼,鳞次栉比,不少公卿后裔的贵族女孩以及北上战争中击灭的蜂须贺家,秋月家,甚至一些纪州德川家的女眷分别被当做女仆以及女奴派遣到其中,大明历来有罪官家属发配教坊司的制度,毛珏这也算是符合大明朝的国情了。

从堂堂御花园后面抠出来的樱花御树栽种在街头巷尾,虽然此时已经不是樱花绽放的时节了,可沿着街面鳞次栉比的商铺歌馆,淡雅而哀伤的和歌不时轻轻传出来,当年平安京最繁华的一幕似乎被重新展露了出来。

而第一批照顾毛珏生意的,还是他的东江部下。

这次战争收获太大了,金银加一起不下五六百万两,粮食也有二三百万石之多,不知道多少个大家族倒在了毛珏刺刀下,几百年收藏,全便宜了他,这些银子运回去也得占据东江相当大的运输成本,反正今年战争打不起来了,袁崇焕的倭国长城已经修建了一多半,由浪人以及投奔家臣训练来,丰臣家四个旗本三万两千人差不多也可以形成战斗力了,毛珏干脆一改传统,直接把赏银军饷给发了。

随着东江军的扩大,原本毛珏喜爱的父亲,儿子,丈夫角色的兵员也没那么多了,反倒是单身汉越来越多,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种,有了银子没什么长远计划,正好京都有了这么个金窟,那么就干脆花了好了,街头巷尾,轮番休假的东江军让京都居民见识了一把什么叫挥金如土,那些温泉旅店天天都住满了,那点倭人特产也是被买的精光,到处可见叼着烟卷搂着和服姑娘的东江大兵,快赶上后世驻扎美军了。

尤其是那些来自咸镜道女真的新晋亲兵团,这次立了大功的东江骑马队,汉人好歹还精打细算点,知道为家里存点钱,可这些游猎民族从来没赚过这么多的银子,一个脑袋三十两,五个就一百五十两,拿到了赏银之后也对未来没个打算,就干脆直接推到了酒桌上,倭国姑娘温暖的怀抱中。

这两个月,九月到十月,堪称败家的东江军队差不多在这儿撒下了八十多万两银子,六十多万两被三分给了毛珏,余大成,曹喜,剩下十来万两残羹剩饭撒给了京都的几个大世家,就算如此,收入也快赶上破落公卿几年的全部收入了,以至于毛珏都快被当做财神爷给供在神社里了。

唯一被吐槽的是,这儿的料理实在是太难吃了,那些倭人家的店几乎被咋了一小半,出来休假的军官士兵要么得饿着肚子回军营去吃,要么居然去了附近的寺庙吃,和尚弄得油豆腐,素斋都比武士下的酒楼馆子好吃,倒是也提醒了毛珏,想要创造倭国旅游业,任重而道远啊!首先就得把食不厌精烩不厌细的富商老爷们嘴给满足了,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们的胃!

利益的推动下,这个国家真的开始改变了,在京都附近,养鸡,养鹅的农户开始多了起来,甚至自一千年前圣德太子生灵怜悯令之后绝迹的猪,也重新出现在了农人的院子里,因为东江老爷们愿意吃一种叫猪肉炖粉条的东西。

只不过这场两个文明经济碰撞在一起产生的激烈火花,却是在十月京都天降大雪开始,缓缓平静了下来。

东江军开始缓缓撤军了。

别看这一年,毛珏的东江大军纵横倭国所向披靡,其实这是他相当大的一项军事冒险,抽调东江军所有的主力东进,守护疆界的全都是些二线兵团,有些地方都在用童子兵巡逻。虽然这几年,哪怕二线兵团农兵,战斗力都比毛文龙时代只强不弱,可他们要守护的东西也比毛文龙时代要复杂艰难了不知道多少倍。

毛珏没主政之前,东江只有个皮岛身弥岛,建奴如果要东进,大不了往海岛一躲,扛着主要军事压力的还是李氏朝鲜,可如今,后金与李氏朝鲜之间狭长得犹如一条蚯蚓那样的交界带,完全属于了东江,这里也是毛珏的心血,东江人的骄傲,足以付出生命来守护之地,后金如果大举来袭,毛珏退无可退,只能就地决一死战。

十月了,鸭绿江边的边市又重新开始繁华了起来,不少蒙古人,女真人怀揣着鼓鼓囊囊的腰包,重新来到边市开始换银换酒,这标志着征服了蒙古,又入寇山西,把大明经营两百多年的三边纸一样捅破了的八旗军团,返回辽东了。

那么相应对位,毛珏也得返回去防卫了,而且明年后金虽然还会去蒙古会盟,却不会再有今年这么大的动作,意味着明年毛珏也得恢复小打小闹的局面,不可能再像今年那样,把全部力量,都投入倭国战场上。

雪下的很厚,连续几场大雪,整个京都原野被大雪覆盖的犹如高了一层,东江的皮靴子踩进去,都是立马陷到脚踝骨出,雪踩在靴子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难怪倭国的政权封建的如此彻底,本来就多山崎岖,再这么大雪封山,丰臣家是与不少下领地直接失去了联系,与毛利家的通信都变得异常艰难,想要恢复,就得等到来年三月份以后了,大半年都不在控制下,当年丰臣秀吉时代,直接控制的领地也只有二百六十六石,这个原因就好理解了,实在是控制不过来。

这种地理上的隔阂,今年在政治上又被推上了新的巅峰,本来京都选址于此,就是因为这儿为本州岛之中,若狭,近江两国可连通东西国,可如今,一条黝黑狭长的墙凭空隔绝了本州岛,彻底把东西国给分割了开。

尽管一部分民夫被毛珏调去京都,给他修建新的千代田经济区,可落雪之前,袁崇焕设计的倭国长城还是完工了,被渡海而来的东江钢筋水泥不计成本的给砸了出来。

外形上,这道长城很类似于古罗马的哈德良长城,宽四米,高五米,每隔几十米都有个箭楼,上面安置着倭国的铁炮与大筒,这半年,东江淘汰的一些旧炮也相继运了过来,朝向东国那一面能看到旧的舰炮直接架在舰炮座上,指向着关东的方向,炮衣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盖,冻得直哆嗦,穿着蓑衣的上藩武士哆哆嗦嗦的用笤扫狠狠地扫着雪,才刚见干净点又以极快的速度奔回屯兵的望楼中,缩在了火堆炉膛前。

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人真是抗冻,毛珏裹着貂皮大衣,里面是厚厚的棉甲,尚且觉得冷,这差不多零下三十多度了,这些倭人武士穿的还是跟夏天差不多,只不过盔甲内多塞了一层稻草而已就这么硬抗了,这连毛珏都禁不住佩服。

毛珏费尽心机三番五次拉拢出山的袁崇焕,这儿也派上了最终用处,毛珏麾下,人才真的是少的很,尤其是独挡一面的帅才,可以说没有,沈世魁,孔有德等东江大将都是刚猛有余,谋略不足,宋献策是个人物,可他也是类似于毛遂自荐中的毛遂一样,耍的三寸不烂之舌那样人才,真正上战场就完犊子了,治理地方,平衡势力也是很一般,毛珏若是走了,这仨瓜俩枣很难维持住西国局面,在一肚子心眼的黑田忠之,也不是个善茬的毛利秀就,还有醉心于修钟,可心里不知道如何做想的甲斐姬手里讨到好处,整个东江,除了毛珏自己,似乎只有袁崇焕有让人放心的掌控大局才能。

他也真的对得起毛珏的信任,一边在要塞上行走着,一边他还颇有些自得的介绍着。

“丰臣家四个旗本军团,除了第一军团驻扎大阪城,一个防守若狭,剩余两个全在这儿了,加上毛利家,岛津家的兵力,整个近江国防线固若金汤!凭着这条防线,再加上东江运来的火器,就算德川家十万大军来袭,也动不了京都分毫!”

袁崇焕五年平辽的计划核心,就是大炮城堡战术,野战不是清军对手,明军却可以凭借着地大物博,沿着辽河一步步修建城堡平推过去,最后凭借成成叠叠的堡垒将不善攻城的后金挤压回黑龙江流域,逼其投降,可惜,这个计划在大明才展开个开头就以失败而告终,而且再也没有开展的机会。

如今却是用在了倭人身上,让袁崇焕总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难怪倭国基佬横行,众道之爱大行其道,从屯兵的箭楼路过,盖着被单,一大群大男人武士围着火堆抱在一起取暖,肉体贴肉体,一大群兄贵火爆暧昧的模样后世都可以拍小电影了,有点腐女倾向的阿德蕾娜那双漂亮的眸子看的发光,走在前面,毛珏则是看得直气鸡皮疙瘩。

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一边走着,一边他还急促的对袁崇焕做着叮嘱。

“东江骑马队与刘兴柞的突骑兵团,我都给你留下,安置在六波罗,一但又什么突发情况,你可以用这支部队迅速弹压!”

“将爷放心好了!”

说着这个,袁崇焕却是有点不耐烦,刚走出箭楼,他又是趴在了要塞之上,伸手向前指着。

“今年绝不会有突发情况了!”

大阪三之阵的失败对于德川幕府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可真正让幕府痛彻心扉的,还是稻叶正胜送上门来让毛珏宰的那一刀,六百多万石米粮的赔款,把本来就损失惨重的关东平原掏空了,还不算东国赎回伊达忠宗,德川忠信等大名的粮食,本来损失惨重的西国,愣是把战争灾难,转架到了东国头上。

袁崇焕手指的方向,一行小黑点正艰难的跋涉向扶桑长城,行进中,还不断有人摔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可好不容易爬到长城附近一里地,等待他们的也不是什么救援,而是凶恶的骑马武士还有冰冷的绳套子,就这么一会功夫,十几个人被当牲口那样牵了回来,被关押在了要塞箭塔下面的监牢中。

就算在这儿熬过了这个冬天,这些关东来的难民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最大的可能性是作为奴婢卖到西国去,可就算如此,这样逃难而来的东国难民依旧络绎不绝,民间饥荒入此,德川家光还拿什么接着来与西国丰臣家对拼?

“我说的突发情况,可不一定来自那面!”

收回视线,毛珏的目光落在了身后,站在城头山,隐约还能瞥见琵琶湖对面,京都城内那盈盈星火。

最大的敌人永远不是和你穿着不同盔甲,面对面和你拼命的,来自背后的刀子往往才是最致命的,京师城下,浴血奋战中被拿下一回的袁崇焕,对这点体验的格外深刻。

足足沉默了几秒钟,老袁这才轻咳了一声。

“最近岛津家退隐的前家督岛津纲贵对丰臣家很是恭顺,备前,岛津家也缺一个分家主!还有黑田家,赞歧的知行分配,似乎不是那么令人满意,不少人都到利长那儿抱怨,至于毛利家,毛利秀就送给千代姬大人的首饰盒,被她直接扔到了马桶里,还成为了京都一向笑谈……”

当年袁崇焕刚吹下五年可平辽的牛,旋即就遭遇了广宁兵变,而且满口要兵给兵要粮给粮的崇祯帝关键时刻也是一如既往的掉了链子,让袁崇焕自行解决,结果老袁愣是一两银子没带,和那些兵变部队谈感情,谈大义,把这次声势浩大的兵变弹压下去了,最后还把几个闹兵变的头目砍了脑袋,勾心斗角这方面,他们文人似乎有天生的属性加成。

一句句看起来似乎都是八卦杂闻的消息,听的毛珏却是禁不住点头连连,扶植老袁重新出山还真是选对了,对于自己不在时候的西国丰臣家,毛珏也是彻底放下心来,这头袁崇焕还没有说完,他忽然是重重的一拍老袁肩膀,就跟当年东江,袁崇焕还是辽东督师,拍自己一个小小的铁义千总时候一模一样。

“袁先生,您如今也是大人物了,身边每个人陪着不行,下次回来,毛某就把嫂夫人一并带上,并且在京都岚山,毛某还单独修建了个温泉别院,那儿的景致可不是京都城里接待那些俗人的旅社可以媲美的,千代姬应该会喜欢!毛某也为袁先生留了房间!”

撤开肩膀上的手,大笑着,顺着这一侧箭楼的扶梯,毛珏居然是裹着大衣径直走了下去,这一番视察防线就像虎头蛇尾那样戛然而止。可他这一番话听在袁崇焕耳朵里,却好像这望楼上的呼啸寒风那样,让他被寒风吹的又皱了点的脸上,露出了个无比复杂的表情。

有感激,有欣赏,还有着无尽的悲哀与苦恼……

初春三月三,东江大军像是春来的燕子那样,会聚在长崎,腊冬十月七,浩浩荡荡的东江舰队又像是回转的候鸟那样,再一次汇聚在了这里。

满带着厚实的行李还有荣誉,忙忙碌碌的东江将士呵着暖气井然有序的登陆船上,带着归心似箭,向往的眺望向海的另一边。

黑珍珠号的船长室,毛珏的视线却是顺着满是冰霜的玻璃窗户,不住的眺望向船尾低矮的长崎城上。

“就差最后一件事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二章.诱拐荷兰佬

上一次来还是强盗,这次来已经是主宰国家的重臣了,果然应了那句话,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曾经每次都死死禁闭的长崎城门这次是对着毛珏轰然洞开,而且还是藩主亲自迎接,武士夹道欢迎。

这次大阪三之阵另一大功臣井上藤太郎,成功由忍者这个社会底层华丽过渡到大名统治阶级,现在他的官方称呼是长崎藩三万石的藩主井上藤大人。

真叫鸟枪换炮,身披着鹤羽织,头戴着安倍睛明那种华丽的公卿高纱帽,井上藤那矮小猥琐的模样居然都被衬托的高大了几分,他身后也是一群或者是一只眼罩遮住半张脸,或者带着满脸刀疤,却是也是从忍者晋级到家臣,穿着武士长衫,斜挎着长刀,人模狗样的一票手下,一群人步伐嚣张的就像电视剧里反派出巡那样迎接了出来。

不过就是因为井上藤出身太低,这种人敬畏力量,知道谁才是主人,见到毛珏的骑队小跑着到来,他是亢奋的直接跪在小山门楼子前,那才剃半秃的武士月带头磕在青石路上咣咣作响,用毛珏爱听的辽东腔恭敬地称颂道。

“井上拜见主公!主公武运昌盛!”

“拜见主公!”

整齐的呼喊声中,足足上千武士也是按着刀,无比恭敬的磕着头,那声势,铺天盖地。

什么丰臣家摄关太阁?屁都不是,能打的只有毛珏毛将军,给石高的也是毛珏毛将爷,那么长崎藩就只忠于毛珏毛爷爷。

那头各路人马走陆路的,走水路的,已经先后在长崎外港上船了,如今这是返回东江之前最后一件事儿了,归心如箭,毛珏明显也失去了耐心,马都没下,直接在门口拉着马缰绳,傲慢的抬头喝问道。

“交代你的事儿办好了吗?”

“回主公,都办好了!一个都跑不了!”

三角眼睛抬起,才刚刚上任半个月,正表现欲旺盛的长崎藩主满是兴奋而残忍的回应着。

…………

毛珏绝对算得上长崎城的扫把星了,整个城市曾经在他手里焚毁,这临走之前,又是烧了一回,乱糟糟的吼叫中,长崎藩的武士端着长矛闯进了这一年好不容易重建的洋宅教堂,在那些荷兰马车夫的抗议叫嚷声中武士蛮横的把这些洋人的锅碗瓢盆行李十字架全都一股脑儿拖出来往地上一扔,旋即就扔出了火把。

一群红毛白鬼子悲催的哭喊中,好不容易集资建设起来的商会一把火就变成了黑木头堆,高耸的十字架像个大蜡烛那样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倭人本来就有排外的毛病,甭管这些荷兰人在长崎修成补路出过多少银子,看着这些红毛妖怪遭灾,他们不帮忙不说,反倒是在一旁看热闹叫好,跟着起哄抢东西。

鲁迅先生笔下的麻木劣根性在这些倭人身上倒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都说西方殖民者在东方无恶不作,烧杀掠夺,不过这个时期的荷兰人在亚洲反倒是有点受气包的感觉,这些荷兰人在日本能经商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不传教,有事没事还把东南亚的风吹草动小报告打给幕府,甚至崇祯二年,日本商人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台湾发生冲突与流血事件,荷兰人遭到驱逐后公司台湾长官彼得.奴易兹被引渡到了日本监禁了四年,这也算是大航海时期东方少有的司法胜利了。

虽然这个受气包的前提是建立在西方殖民者无力奈何古老而强大的几个东方帝国,当日不落帝国的舰队轻而易举撕破大清帝国外表强大,内里腐朽至极的面具后,西方殖民者对待东方帝国政策和对待那些原始土著就没什么区别了,可如今,这些家伙算得上真的恭顺。

就在一大群荷兰人彷徨无助时候,一大群骑着马的武士大人可算是大摇大摆的进了城来,真像是见到了主心骨那样,荷兰东印度公司日本商馆长官立马是悲催的小跑了过去,用着熟练的倭语挂啦挂啦的抱着屈。

“大人,我们可是守法商人,按时缴纳赋税,这次将军大人对抗叛贼,东印度公司还捐助了五万两银子,您家的武士们竟然烧了我们的教堂商铺,我要见松平大人,我要申诉!”

这个时候西方殖民者有多弱可见一斑,出了事儿不是威胁船坚炮利,第一时间只想着告状,可惜,他这软弱的威胁却是正好撞到了井上藤的枪口。

咣当一声,刚锻造不久的武士刀搁在了这个才一米六多红鼻头红卷毛的荷兰商人脖子上,寒光森森的刀锋让这老外眼睛都直成了斗鸡眼,腿儿一软扑腾一下子跪在了比他挨了两头的井上脚底下。

倭人和这些西方殖民者还真叫亲兄弟,都是欺软怕硬一个德行,这帮家伙求着通商时候,小鬼子嚣张的不得了,外国红毛鬼子则是满地跪舔,等英法列强强横起来,打的小鬼子满地找牙时候,又轮到倭人满地跪舔了,这个时候还是殖民者跪舔时候,刀搁在这荷兰人脖子上,井上藤是哇啦哇啦大叫着。

“八嘎!我家主公扶植丰臣家讨伐德川家叛贼,你竟然敢出资赞助叛贼,死啦死啦地!通通抓起来!”

也怪这倭国消息太闭塞,九州岛也真算是乡下地方,到现在这些荷兰人居然不知道倭国已经变天了的消息,眼看着哗啦啦的盔甲摇晃声音中,一个个武士凶恶的把长矛捅过来,妇女抱着孩子吓得哇哇大哭,那个红鼻头商馆头目也是吓得一屁股软倒在了地上,鼻子里直喷鼻涕泡的,哭的跟窦娥冤那样拖着长音儿,完全把西方殖民者的脸面给丢尽了。

“大人,小的冤枉啊!”

不过武士们哪儿管他们如何哭喊,反正房子也烧了,两人拎着一个,把一个个西方绅士犹如拎小鸡那样连哭带嚎的拽了出来。

还好这功夫,后面走的毛珏可算骑着马小步傲慢的走了过来,眼看着这一片混乱,他是挥手制止住了井上藤。

很赶时间,直接踹马到了那些红毛鬼子面前才跳下马,毛珏很是不耐烦的习惯性怀里掏了下手机,掏出块西洋怀表来,一边装逼的看着时间,一面傲慢的哼着。

“听得懂官话不?长崎从今个开始闭关锁国,再不接待外藩商人!敢闯关者立即处死!”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给你们一条活路,在大明给你们划了块地方,允许你们建立商馆,教堂,通商经营,本官时间有限,愿意就跟本官走,不愿意港口在那面,自己滚蛋!”

这算是毛珏治倭第二个政策,后世日本明治维新,完全是在美国黑船事件后被打醒的,如果没有外来因素刺激,依照倭国士农工商森严的封建社会等级,再过个五百年,他们都不可能发展成一个近代国家,所以毛珏现在要做的,就是竭尽所能的让倭国彻底封闭起来,最好一个外国鬼子都不让他们见到,就让这些家伙在襁褓中接着做他们的迷梦好了。

而西学东渐的好处,还是留给自己吧!在倭国的最后一件事,毛珏就是要把倭国最后一个开眼看西方的通道掐断,把与东印度公司通商的便利转给自己!

这一幕简直是逼格十足,帅得毛珏自己都快飘起来了,只不过却是一番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0-5,牵着马连着走出去好几步,这肥呼呼一点儿也没有西方人高大强感觉的荷兰小老头居然是一动都没动,依旧是死死站在那儿烧的噼里啪啦的教堂前面,他不动,足足四五百荷兰人雇员,家属就也没动,也是在那儿傻呆呆的看着毛珏装逼。

这面子可就有点挂不住了,毛珏的嘴角禁不住抽搐了起来。

不至于吧?里主角都是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一发,各路小弟纳头就拜,怎么到自己这儿,谁他娘的都能算计自己两把不说,好不容易弄到个历史名臣,不是袁崇焕这样和自己装逼的,就是宋献策这样的歪瓜裂枣,现在连个外国佬都搞定不了了?

又是绷着足足走了十几步,毛珏终于是忍不住,悲催的转过头来,龇牙咧嘴愕然的问道。

“你们真不去啊?有政策哦亲!”

这头毛珏都快哭丧着脸了,谁知道这话忽然像一条鳗鱼扔进了这荷兰死老头的裤裆里那样,刺激的这货立马是醒过神来,连蹦带跳蹦的老高,嘴差不点没笑到咧到耳根子后头,跟抽风了那样吐着白沫子,忙不迭的用无比纯正的南京官话大叫起来。

“去去去!大人圣明!小的们这就收拾东西!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大人的话吗?还不赶紧收拾东西!”

反正家都没了,一刻也不敢再和这些涨得犹如地精一般,龇牙咧嘴的倭人武士再待在一起,那些长得也是歪瓜裂枣一点儿也没有后世西方男帅女靓模样,女的肥,男的更肥的荷兰佬抱着他们那点可怜的家产,一些大件也不要了,乐得屁颠屁颠的跟上着毛槊背后,哼哼着就往外溜去。

尤其是东印度公司在长崎的商馆长官,那个红鼻头老头,旧呼呼的燕尾服狠狠铺弄了下屁股上的灰,又是犹如人模狗样的西方绅士脱帽礼,对着毛珏狠狠行了个礼,这才昂头挺胸的鸭子步汇入了队伍中。

开玩笑,占大便宜了!这个时代,没有哪个国家不想和大明贸易,为了开市,荷兰人在澎湖还与大明先后拉锯了几场战争,最后被郑芝龙舰队给击败,占据台湾都是退而求其次,与各路走私商间接贸,要是能和大明直接贸易,估计台湾总督范德堡阁下做梦都能笑醒,到时候自己也能跟着升官发财,想着,红鼻头老头子嘴角都快流出哈喇子来了。

只不过要是知道后来毛珏的胃口,他能否还像现在这么兴高采烈,就不得而知了。

目送着一个个歪瓜裂枣被送出去,毛珏也是禁不住松了口气,旋即是轻松的摇了摇头。

“还好没丢了大明的颜面!”

“井上君!”

“属下在!”

那头教堂还在熊熊燃烧着,火光照耀的井上藤那三角眼睛也都亮了起来,格外洪亮的回应着。伸手向身后自己最得意的舰队一指,毛珏声音却是禁不住带上了几分阴沉与狠毒。

“东江舰队拨给你大炮舰一条,二级炮舰五条,并且授予你扶桑海军大将之职,过几天太阁摄关的命令就会送达长崎,九州四国本州的水军全部给你调遣!”

“命令只有一个!防御住东海,任何外来船只胆敢向九州靠岸,一律击沉,人员押往大阪!没有我命令胆敢出岛的,不管是谁!哪家大名,也是一律死啦死啦地!”

井上藤一个忍者,地痞出身,让他治理个长崎城其实都是高看他了,海军大将恐怕更不是他可以胜任的,不过整个倭国,毛珏最信任的,除了袁崇焕,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个。

离开了毛珏,这井上藤屁都不是,所以他只能忠心毛珏一直忠心到死,哪怕是黑田家的黑田利长这点都比不上他,最近为了黑田家主的位置,暗地直使小动作,更别说丰臣家一群家老大臣了。

所以这个倭国的看门狗,也只能让他来做了。

听着毛珏杀气腾腾的命令,这家伙三角眼睛中果然也是燃起了熊熊的权利之火,猛地又是跪地磕头。

“哈依!”

冥冥中似乎响起了砰的一声闷响,倭国那道命运之门,这个时空中,被猛地关闭了上。

处理完长崎之事,不过才中午,长崎城内的黑烟尚且没有燃尽,毛珏的舰队中则是多了五六条西方武装商船,后世的电影里,这些西方帆船似乎总是高大威猛的,可是在毛珏的舰队中,这些荷兰人舰队最大一条才三十五米,平均在二十几米左右的卡维尔帆船简直像矮人挤到了巨人群里,挫的可以。在穿和黑色皮甲,忙碌而干练的生帆,拉锚,调桅的东江水手中,那些东印度公司,穿着五花八门破破烂烂的水手同样也是显得业余的很,就像一群地痞流氓凑数那般,偏偏这些家伙还不自知,不住地哼着小调,引得这些军士出身的东江军禁不住直鄙夷。

黑珍珠号甲板,拿着账本,眉头紧锁,东江将爷的机要秘书阿德蕾娜是来回踱步个不停,不住的在那儿对着搬运上船的货物。

“扇子三箱!放在后甲板二层,茶具一箱,直接放置在将爷船长室!给老娘轻点!打了一个你们都赔不起!”

甲板忽然颤动了下,撞着幕府赔偿过来,价值连城的茶具箱子差不点没掉进海里,气的阿德蕾娜一面大声的训斥,一面快步到了船梆边上,想要看看是那条船不长眼睛,连将爷旗舰都敢撞。

可她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刚探出甲板,旋即这个东江黑暗中的二号人物却是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下,仿佛被烫了那般,阿德蕾娜猛地缩回了身子。

“这些蛮夷是哪儿来了?”

“回秘书大人,是将爷从长崎城里弄出来的。”

明显看出阿德蕾娜神色似乎并不好,几个负责搬运的水手赶忙是急促的回应着。

…………

算是完成了一向大阴谋,回到黑珍珠号上,毛珏都是哼着小调,才一进屋,就把腰带解开,头盔直接往沙发上一扔,一面解着甲,一面笑哈哈的哼哼道。

“阿德蕾娜,今个你家将爷我可是办成了一件大事!把那帮小鬼子……,呃,怎么是你,阿德蕾娜呢?”

明显尴尬了下,当着毛利樱的算计小鬼子,不过这妞明显不在意,一面用小手轻柔的帮着毛珏卸甲,一面恭敬的回答着。

“红姐姐身体似乎有点不适,今天的班就让属下顶了!”

“今天她没来大姨妈啊?”

一伸手把棉甲退了出来,可看着这么冷的天,依旧修长秀美的腿袒露在外的武士妞,一股子邪火忽然在毛珏双眸中闪烁出来,毕竟他今个可是刚干过一件大坏事。

“咳咳!樱姬,我问你,倭国如此之冷,你们那些贵人是怎么过冬的?”

“回将爷!大名公卿的屋子里都有炉膛,并且入睡之前,都有属下侍女应妾之类的为大名先暖床。”

“哦!本将觉得很冷!应该有哪个自告奋勇的属下来暖床吧!”

调戏小姑娘露骨到如此无耻毛珏还真是一绝!屋子里烈烈燃烧两个炉子,他能冷才怪!只不过看着他火热的眼睛,在看着某人若无其事指着的那张卧室大床,小脸儿红到脖子的武士妞儿依旧是羞答答的恭敬一行礼,旋即也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刷的一下,一件短姬武士常服脱落在了地上,裹着胸,腰的白布亦是绷带那样的解开,眼看着小手捂着前面,一个大蜜桃消失在眼帘,那个小麦色的身躯滋溜一下钻进了厚实的东江大军被中,顶起一个大包来,毛珏是感慨而猥琐的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咱大明好啊!”

橡木做的大床都是咯吱一声,旋即里面传来含糊的惊叫声。

“主公,床还没暖……,呜~呜呜呜呜~”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三章.洋妞的反常

头一次,毛珏没用和李山海这老家伙说撒由那拉,七月份李氏朝鲜就已经撤军了,老李同志倒是想多在倭国待几天,可西国已经是毛珏的地盘了,自然不想再被这些蝗虫来啃食,而东国也处于议和当中,再打,毛珏的九百九十万石就泡汤了。

把德川家光陪过来的茶器给了李山海几套,京都朝觐之后,毛珏是好说歹说,把这批打仗看不到影,抢劫却是一流的“敌后特种兵”送回了家。

回家前得到消息,带着快三百万两各式各样的古董财富现银,还有一百多万石粮食,这么多荣光下,李山海简直快堪称李朝建国三百年以来第一名将,与他老祖李舜臣肩并肩了,他也如愿以偿得到了李氏朝鲜外臣的最高荣誉,封府院君,就等明年老臣崔诚实退隐,让他入议政府右议政了。

老家伙是春风得意了,只不过回师到济州岛时候,毛珏的眉头却是禁不住凝了起来。

济州城的城门关的死死的,城头上,来来往往的李氏朝鲜兵丁来往不绝的端着长矛来回巡逻着,看那模样,似乎如临大敌那样,而且本来还算是美满和谐的济州城附近庄园农户全被一把火烧了,田野间到处都是一副苍凉与破败。

这济州岛虽然是东江与李氏朝鲜共治,可毛珏算是把这儿当做自己地盘了,而且济州岛地理位置还极其重要,毛珏想要取代长崎城在东亚贸易地位,这里首当其冲,将来往来不绝的东南亚商船都得停泊在这儿,这头他征战倭国,回头自己地盘被烧了,毛珏这个窝火可想而知。

然而,此时毛珏倒不是刚出山时候的毛躁小子了,他也没有气势汹汹直奔济州岛,而是先行停泊在了属于自己的西海堡,将回撤的东江大军也是先行屯在了船上,没有允许他们下船。

还好,为了北方航行,东江大小舰队都有包铁的锅炉房以及通往各处的铁皮烟囱,可以把暖气通往全船,东江后勤装备服的也厚实,将士们除了无聊点也不算太苦,没有太大军心波动。

嘎吱嘎吱的声音中,头顶上的铁链子是被猛地拉了起来,沉重的闸门亦是轰然洞开,提着战马快步急行,毛珏的脸色是有点不好看的急促问道。

“阿德蕾娜的病还没好吗?”

这几天没事儿就被当成热水袋,从女孩进化成了女人,女武士樱姬的小脸上多了种女人的成熟妩媚,,提到这个,她是有点不自然的摇了摇头。

“这几天红姐姐都是在暴风号上闭门不出,,妾身也不知道红姐姐身体如何了!”

女人还真是奇怪,与其说相信阿德蕾娜生病不如说毛珏相信是她莫名其妙发了脾气,如今他需要阿德蕾娜这个顾问时候,这妞却是躲起来耍性子,让毛珏颇为不习惯中又带了一股子恼火,干脆的哼了一声。

“既然如此,下午你去告诉阿德蕾娜,用不到一次一次请假了,本将给她放个长假,啥时候好了,自己出来!驾!”

明显听出了毛珏话语里所带的愤怒,想开口劝圆几句,可毛珏已经是猛甩缰绳,先行进了堡垒内,看的毛利樱也只能把话咽了回去,同样猛地抽了马缰绳撵了上来。

济州岛镇除了亲兵,当初跟随沈世魁移镇的还有数千普通兵,济州岛镇建立后,这些人还有毛珏陆陆续续派遣来的山东流民加一块也到了两万多,这次出征只抽调了济州岛镇本兵,这些后备部队没有动,东江在济州岛上的三处军事据点完全是由他们来据守的。

眼看着大批军马入堡,留守的守备官沈义是满是焦急与亢奋的迎接过来,猛地跪在了地上。

“拜见将爷,军爷!您们可算是回来了!”

翻身下马,马缰绳随手往他手里一扔,毛珏是脸色阴沉的哼哼着。

“边走边说!”

…………

说实话,玻璃真不适合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一但沦为战场,甚至不需要投石机,炮火之类直接打中,靠着巨大的震动,震也把这些脆弱而昂贵的东西震的四分五裂了,不过济州岛三堡的每一个主镇堡高处,都安装了一面硕大的玻璃窗,从主堡西海堡指挥部最高塔的玻璃窗向下眺望,包括济州城在内的大半个济州岛镇都赫然映入眼帘。

背着手,军靴扑腾扑腾的踱步在木头地板上,毛珏的眉头真是拧成了个疙瘩,而以沈世魁为首背着双手立正的两排高级军官,一个个也是有些愁眉不展的模样。

听着沈义汇报,这事情还麻烦了,把济州城还有岛东南的临县给烧了的,不是什么不开眼的倭寇,正是前一阵才刚刚并肩作战的友军,李氏朝鲜李山海才刚设立两年的常军。

“九月十二,李朝营暴动,围耽罗县,哮乱十一天,旋即北上济州城,一路将济州三县九镇一百余村焚毁大半,这围困济州城的乱军直到李九成大人先行返回南海堡,前三天才撤回来。”

大体上把近些天的情况汇报了一遍,邻末,这沈义还加了一句。

“不过将爷,沈爷,这李氏朝鲜乱军对咱们东江军还算是秋毫无犯,东江三堡十里之内,就算是些李朝富人逃进来,他们也绝不追击,我镇屯庄,他们也没人骚扰造次。”

“切,借他们俩胆儿!”

武将前排,文孟是不屑的哼了一句,军官中,老成持重的沈世魁却还老脸阴沉,凝重的问道。

“可曾向王京派遣信使?”

“王京的信使被拦截在了全州,兵曹右判郎金光言把人打发了回来,说济州岛是东江镇屯地,一切禀告将爷即可!”

“李山海个老王八蛋!”

咣当一声,桌上的紫砂壶被毛珏直接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他是脸上肌肉扭曲,暴躁的骂了出声来,整个军官团则是鸦雀无声。

难怪毛珏恼火,这李氏朝鲜吃相实在是太过难看了,这次倭国大战,主要战役几乎都是东江抗的,虽然最后幕府的赔款李朝没拿到,可是劫掠了四国岛外加个纪伊半岛,这儿的东西李山海也没和毛珏分,他得到的东西绝对不少。

然而,李朝是展现了真正的翻脸无情,这些战利品几乎全部被搬运回了半岛,运输往王京,除了四千左右由中人,贵人组成的督监军,文武两班的士族子弟,剩余三万多李氏朝鲜常军就被扔在了这里,别说这次一个人头二十两的首级功,就算是过冬的棉衣物资都没有,这些由贱民组成的军队,真是被遗弃在了这里。

诚然,这其中有着政治考量,李山海封府院君,还即将入议政府,担任右议政,军权政权一手抓,向来就是取死之道,更何况还有个政治地位遭到威胁的领议政金自点,还有不满南人党坐大的的西人党虎视眈眈,可足足三万多国家的军队,就这么扔在这儿自生自灭,这些李朝士族混蛋到何等程度可见一斑。

而且如今这济州岛军阵还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李山海尽力撇清自己和常军的关系,而西人党一派兵曹判郎金光言看这样子,也是不想接手这烫手的烂山芋,推来推去,算是那这屎盆子,留到了毛珏鼻子边上来恶心他。

还想将这儿建成东北亚新的国际港,这么一支乱军盘踞在这儿,毛珏拿什么来建港,吸引商户?

毛珏正恼火的咆哮间,宋献策又是硬着头皮敲了敲玻璃,向下张望一眼,毛珏的脸顿时更加扭曲了几分。

还真叫麻烦事儿找上门来,看着他回来,一直禁闭着的济州城忽然轰然洞开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济州牧朴昌礼带骑兵找上门来了。

当初毛珏成立济州岛镇时候,这老家伙一面喝令济州岛李朝民众不得与东江接触,更不要说帮忙打工了,另一方面,几次东江开荒军屯,都遭到他的骚扰阻拦,因为这老家伙,南海堡足足向东挪了几里,这个节骨眼上,又来找毛珏擦屁股,抱大腿,毛珏心情能爽才怪。

“娘的!给老子把堡门关上!”

也是一拳头怼在了玻璃上,毛珏恼火的哼哼着。

…………

沈世魁部是接二连三的下了船,扛着自倭国带回来的战利品,舒服的哼着小调各回个地,每个人都有,小百两的收入,沈家亲兵是从来都没有这么阔过,哼哼着小调,许多人打算过个肥年。

另一面船头,还没到家的东江铁义军们,还有皮岛的水手们则是颇有点羡慕嫉妒的哼哼着,他们还得一两周才能返回家乡,而且还不是所有人都能回家,还得等着轮休。

东江的军士却不知道,可能他们的假期更有可能被往后拖到遥遥无期,还是西海堡指挥部,那扇玻璃大窗户后,毛珏脸色阴沉的坐在大办公桌那儿,已经被东江斥候建立起颇为精准的巨大沙盘横在他面前,一支支小旗被他脸色阴沉的下跳棋那样插在岛上。

砰砰~

门忽然响起轻轻的叩动声,毛珏是头都没抬,直接一句话甩了过去。

“没锁!”

咯吱一声,穿着貂袄长裙,算是完全中国化了的阿德蕾娜急促的走了进来,估计是毛利樱的话带到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毛珏是真有点发火,急急匆匆就赶了过来。

只不过,洋妞的脸色,似乎真的有些惨白之色,面色严峻,她是急促的走到了桌子边上,看了两眼沙盘,方才忧虑的说道。

“将爷想要对济州岛李朝军动手?”

早已经习惯了她这个参谋,一边向上插着旗帜,推演着战局,一面毛珏还是头都没抬的说着。

“济州岛太重要!李山海金自点两个混蛋都放手不管了,本将就不能坐看不理了,他们在这儿闹!荷兰东印度公司安置在哪儿?”

“不过几个蛮夷而已,大明不是一贯驱逐出境吗?将爷何必在意?”

毛珏是惊愕的把视线从沙盘上抬了起来,那眼神看的阿德蕾娜心头猛地跳了下,又是猛地低下了头。

不过看了她几秒,毛珏却没多说什么,仅仅是手指头扣着桌面自顾自说了起来。

“三十年战争快接近尾声了,据我所知,荷兰当属于战胜国之一,未来的至少五十年之内,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南亚都将是个潜力股!”

“控制济州岛成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东北亚锚地,在这儿辐射山东,辽东,奴儿干都司,李氏朝鲜,倭国,本将也成为公司重要合作伙伴,盟友,甚至如果可能,本将还要想办法入股,凭借这些,来分享这股战争红利。”

这年头一个东方的官僚,军阀想要入股西方的公司,商会,不能说前无古人,至少是后无来者,就算阿德蕾娜都是愕然的睁大了她那双湖蓝色杏核眼,旋即一点自嘲却是略略浮现出来,充当毛珏身边的女人,作为他的智囊久了,阿德蕾娜都有点忘了她服侍的是怎样一个男人,那让她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恐惧的问上帝去几个字的阴影,再一次浮现在她心头。

顿了片刻,阿德蕾娜却是微微摇摇头。

“将爷,动李氏朝鲜常军并不明智,毕竟这两战李朝军队的作用,不仅大人看在眼里,那些王京的白痴也看在眼里,现在他们放任不管,可绝不会看大人吞并了这支部队,到时候,东江与李氏朝鲜的扯皮就会无穷无尽,甚至有可能导致联盟出现裂痕。”

“除非,大人愿意被白坑一把!”

毛珏的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下,分析政局走向,整个东江,哪怕袁崇焕都不如这个洋妞,天知道她哪儿来的天赋,想要平定济州岛之乱,核心目标自然是解决了这支乱军,可按照阿德蕾娜的理由,毛珏还真得考虑他拿出赏银犒赏,又拿出装备整编后,李氏朝鲜来摘桃子的可能性了,以李山海金自点这俩棒子的无耻,真是太有可能了!

可要消灭这支部队?不说成本多少,东江也会与李氏朝鲜结下梁子,得不偿失。

三四万贱民组成,现在连个督元帅都没有的李朝常军,还真成了火中地位栗子,碰不得了!

“其实将爷也不必太忧心,现在比的就是谁能忍得住!毕竟是李氏朝鲜自己的部队,王京不可能看着他们在哗变中崩溃,酿成大乱的,将爷也不需要太多的动作,挤出点残羹剩饭,让他们渡过这个冬天就行!”

“也只好如此了!”

叹了口气,忽然自嘲的笑了笑,毛珏随手把手里的旗帜扔到了沙盘上,然而下一句话,又是让阿德蕾娜的脸色微微变色。

“看样子,还得把那些荷兰红鼻子给拖到皮岛了!”

今年最悲催一件事,跟俺娘低价团出行了,五百块钱山东七日游,大早晨五点起来,啃着馒头去购物店听课,一天跑三家,晚上九点多才到宾馆,真叫想死的心都有了,抱歉抱歉。

(本章完)

第三百零四章.衰落的大明

真有点像扶贫了,东江军这次大战穿破了的军衣,脏了坏了的野战被,一些烂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收集起来,还有扫库底儿扫出来一万来石陈粮。

虽然都是些破烂,粮食还不多,可对于饥寒交迫,尤其是寒冷的李氏朝鲜军队来说,却无异于雪中送炭。

北方的寒冬,就算是耐寒的倭人,都得是急急匆匆去火堆前面烤着,这儿济州岛又不像是倭国,面积狭小,柴火有限,粮食还好说,野地里抢老百姓,对付对付也饿不死,可是取暖却不是那么容易了,看到这些被服,李朝大军十几个军头简直要泪奔了。

“东江毛将爷之恩,吾等铭记于心,必有后报!”

这头穿着破破烂烂的李氏朝鲜人向回搬着那些同样破破烂烂的冬装被服,那头朴阿大几个感激的跪在地上磕着头。

便宜话人人会说,更别说其中的翘楚宋献策了,本来一肚子火气,还想损这几个给自己家将爷捣乱的家伙,不过看着这一幕他那滑稽的大脑袋顿时流露出一股子笑脸来,在那儿和蔼可亲的轻轻摆了摆手。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我家将爷本来还想多补给贵军点儿新的,可李大人还有金判郎……,我家大人也很为难,你们懂吧!”

“末将明白!宋大人不必多言!怪只怪末将福薄,没生到毛将爷麾下!”

话说这李氏朝鲜事儿办的够缺德了,宋献策才一句言语不详的话,就让一群本来高高兴兴归国,旋即被牵扯到政治斗争中,一穷二白冻在雪地里的下等将士脑海里立马就冒出来了一大堆各种阴谋交易,毛珏的各种无奈妥协的情景。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么一点破烂东西,就把这些贱民出身李氏朝鲜常军给感动的一塌糊涂,同时也更加憎恨把自己召集起来,为之奋战的母国,十几个军头是感激涕零的纷纷应答着。

别看号称东方夏威夷,济州岛的冬天,照比倭国也是只寒不暖,就算抗冻如那些倭人,也是围着屋子里的火塘拼命打哆嗦,下的雪足足有半尺厚,搬着那些救济品回去的李朝常备军也是一步一个大脚印,渐渐消失在了满天风雪中,不过看着黑洞洞的脚印,本来来时候对这些了乱军一肚子抱怨的宋献策,却是盯着那些脚印久久不语。

好半天,直到随行的军士都冻得直搓手了,宋献策这才抬起滑稽的大脑袋,猛地吐出一口白烟来,朗朗的摇晃着头。

“君国士上雍以待之,士肝脑涂地以偿之,如豫让漆面吞碳火,君卑夫奴役以待之,士鄙面侧身而离,如卫公好鹤轻人,算起来,贫道还真是幸运了!”

“赞画大人,您再说些什么?”

听的一头雾水,身边的亲兵愕然的问着,谁知道宋大脑袋忽然把脸色一阴,板着脸就哼哼道。

“本官说,要好好给将爷干活!你有不满意?”

“啊!小的不敢,小的怎么敢不好好为将爷拼命呢?”

眼见这个身边亲卫长随惶恐的哆哆嗦嗦,这宋矮子又是露出一股子阴谋得逞那样的笑容,手里大冷天还拿着装逼的羽毛扇子挥了挥。

“那就成,牵马,咱们回营!”

“遵命!”

松了一口气,亲卫赶忙是把战马从雪道上拉过来,踩着个卫士手掌才上去,回头看着那常军消失的方向,宋献策忽然再一次叹了口气。

“李朝祸乱将起啊!但愿这次别牵扯到东江!”

…………

宋献策都开始远虑了,毛珏却还在展望着近忧,三万多李氏朝鲜常备军部队一点也没被他放在心上,还是西海堡,他反倒是盯着自己的舰队更加眉头紧锁。

上一次会面后,阿德蕾娜又“病了”,连黑珍珠号都不登,就缩在暴风号上闭门不出,毛珏虽然不算绝顶聪明,有时候还粗线条,可他绝不是个傻瓜,先前可以说没有注意,可是现在要是没发现,他就真可以拿头撞墙了。

阿德蕾娜在顾忌,在恐惧,恐惧那些荷兰人!而顾忌恐惧的根源,如果不出所料,就是和她的身世有关了。

不是所有外来的和尚都会念经,阿德蕾娜是个奇女子,她不仅仅心思细密,精通数学,历史,礼仪,舞蹈等等西方淑女传统的学识,对于军阵,政治,谋略,火器居然还有着不小的研究,这可就不是一般家庭能培育的出了,就算是贵族家庭,也是鹤立鸡群,这么个宝贝疙瘩,居然流落东方为奴,这本身就不合理。

之前毛珏没有过问,一方面他那时候和阿德蕾娜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管不着,另一方面,他也希望时机成熟,让这小妞自己说,可是如今,洋妞已经成为自己枕边人外加首席参谋,如今也是个极其重要的士气了,可以说明清之战,胜负手完全就在这几年里,毛珏实在不希望自己身边的核心成员再出个什么状况。

可是,如何与这个洋妞开口呢?

别看阿德蕾娜在几个女人间是最独立,最有主见那一个,可她也继承了西方女人那种理性,多疑,如果要给她安排个角色媲美的话,毛珏只能想到《三个火枪手》里的米莱迪,那个背后操纵王国的坏女人,一个开口不好,反倒是容易让她疏远了。

还真是个费脑力的难题啊!

身后的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股子茶香浓郁扑鼻,却是素衣奉茶进来了,知夫莫若妻,眼看着毛珏背着手张望着下面的舰队不语,茶杯放在桌子上,犹豫了下,素衣小心翼翼的问道。

“少爷,要不,素衣去找红姐姐谈谈!”

毛珏还真有点怦然心动,可是扭过头看着素衣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几眼,他忽然又是摆了摆手。

“算了!”

回过身去看着几个歪瓜裂枣的荷兰人抱着酒桶土拨鼠那样钻回船上,一股子挑战般的眼神忽然自他双眸中流露出来。

“本将能征服她第一次!就能征服她第二次!这事,我自己解决!”

…………

毛珏顺利了大半年,如今也真是该他不顺利一把了,李氏朝鲜如此态度,这么一支不稳定军团放在济州岛一天,他开发济州岛的计划就得拖后一天,建设难破坏却是轻而易举,一但这些穷疯了的李氏朝鲜常备军哗变疯抢一次,坏了名声,下一次再想把东南亚的各国商人汇聚在东江这端可就难了,所以,毛珏只好把这儿当做个短暂地位中转站,冒着高风险,再一次将所有汇聚在东江,带着东印度公司的人继续北上。

可谁知道,他引以为傲,以之为坚强后盾的东江,这阵子居然也出了问题。

十月末,出征的东江大军两万多外带六千山东兵是可算返回了铁山城,每一次毛珏回铁山,这儿似乎都能产生不少的变化,可以前都是积极的,这一次却是消极的。

平日忙碌的铁山港,此时也是被白雪所覆盖,最冷的几个月,几乎不太有商人会前来交易,也是东江难的休市的几个月,可是如今,半尺厚的雪地里,却依旧是人满为患,穿的破糟糟的流民拥挤在市场内,院子里,捕鱼码头上,繁忙作业的渔港也是摆满了破烂船,小舢板,堵的东江军舰都有些进不去了。

冰天雪地中,不少人甚至都埋在了学里,就剩下个脑袋才看得出是个人,港口的海滩上,冻死的尸体被摞了厚厚的一层,就像冰雕那样,望远镜看了一大群,毛珏禁不住大惊失色,铁义可是他的根本,兵员,财源,粮源之地,这儿他可实在是损失不起。

阿德蕾娜的事儿都只能放在一边,毛珏是急躁的命令着。

“穿我军令,吹号,登岸!”

凄凉的号角声中,庞大的舰队不管不顾直接压了过去,堵塞在军港中的舢板就像爆米花那样噼里啪啦被巨大而尖锐的舰身压了个粉碎,破败声一下子犹如捅了马蜂窝那样,岸上雪堆里的人群一下子乱哄哄的蜂蛹就站了起来,一时间好像多了无数个人那样。

毛珏还真是有些心惊了,这些年,他什么样的敌人没有见过,可这种双眼空洞,瘦骨嶙峋,犹如僵尸那样扑过来的人群他还是头一次见,通过舰梯下去的东江军立马被围拢起来,只能用枪围成个防御网,就像后世警察那样,气急败坏的文孟几拳头打翻了一大片,可那些人依旧是麻木的重新站起,又是拥挤过来。

还好,毛珏归途的消息对东江是个大事儿,岸上忽然是一阵喧嚣,数百卫队也是竭尽全力的向人群里头拥挤着,推搡开了一道通路来。

“将爷,是范大人!”

放下望远镜,毛槊猛地向前一伸手。把望远镜对焦过去,毛珏亦是声音急促了几分。

“来人,把范大人接上来!”

…………

直到见到范文举之后,毛珏才松了口气,好歹不是他最担心的东江爆发了什么经济危机,可是旋即,他依旧是头疼的锤着脑袋。

另一头,七品乌纱帽两根翅颤巍巍地抖着,范文举则是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惭愧的请罪着。

这事儿怨他也不怨他,刚刚这些乱哄哄的,犹如僵尸一样的人群,全都是山东半岛那面流落过来的难民!

就如同毛珏之前所预料到那样,崇祯七年,十三年,十五年,都是大明朝命运三大胜负手,今年他在倭国驰骋沙场的时候,大明朝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了一大格,边疆,统一了蒙古草原的皇太极七月入侵山西大同三边,一直打到黄河边上,河南边界。

陕西战场,车厢峡,天赐大明的机会车厢峡一如既往的被崇祯皇帝放过了,假投降的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十余部从车厢峡脱困,于陕西重新袭击官军自立,四万农民军骨干转眼变成十多万大军,蝗虫那样再一次席卷山陕,而陈奇瑜大军基本上是被袭击崩溃,农民军,又一次变得不可收拾。

而且今年又是一年前所未有的大旱灾,天灾人祸加在一起,整个北方足足有上千万人流离失所,形成大明朝屁股底下可怕的火药桶,缓缓冒着黑烟。

“严重吗?”

看着毛珏拧着眉头问着,范文举又是惶恐的一磕头。

“铁山城外几乎都被流民所占据了!还破了十几个军屯庄子!下官……下官弹压不立,请将爷责罚!”

事情的起因还要追溯到上一次毛珏毛珏召回辽东流民,东江生活优渥的消息在山东地面上就传开了,这次天下大旱,足足有二十多万山西河南流民冲进山东,本地无处容身,听到这些传闻之后,流民团又在当地官府纵容下,抢船出海,来东江就食,就是眼前港口这些乱糟糟的民众。

还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安抚地方,治理政务,范文举绝对是个好手,可偏偏流民这事儿,让他处理遭了。

第一股流民到来时候,范文举下令招抚,尽量将流民安置在咸镜道新开发的领地上,可流民前来的速度太快了,超过了东江消化的速度,第一批几千人没安置完,第二批上万人就来了,接着是第三批,咸镜道的土地也是有限的,大量流民卡在了这里,在一些有心人的挑拨下,这些人开始哄抢码头,又逐渐扩散到铁山以南的庄园。

如果要是之前苏长梅在这儿,敢于混乱东江的,他是不管你是不是明人,就是一个杀字,铁血手段虽然残酷,可乱世当用重典,也不至于弄到如今瘫痪的局面。偏偏遇到范文举这么个宅心仁厚的君子,偏偏还遇到毛珏不在东江这一空档期,越来越多的流民造成了今天的混乱,差不多两万多东江属民却是流离失所,退到了铁山城,渔场停摆,码头也是枯竭了下来。

港口岸上,越来越喧嚣的喊声渐渐整齐了起来,有气无力的饥民却是穷凶极恶,咬牙切齿的高声叫喊着统一的口号。

“我们要粮食!”

“给老子耕地!不然我们就打进去!”

“多严重?”

愈发的烦躁,毛珏眉头紧锁的问道,问的范文举的脑袋越来越低。

“十多万!”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五章.还反了你了

大明是一个整体,几千里之外的河南山西闹灾害,孤悬海外的东江都波及到了,满山遍野的难民成了东江一大灾害。

不过对这些人,毛珏其实是欢迎的,一方面东江需要人手,没有人口基数,哪儿来对抗后金的十万大军,而且幸亏东江算是闯出点薄名来,否则的话,这些人或许就像历史上那样渡海去投靠后金,人都要饿死了,还考虑什么国家,华夷,那自己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可另一方面,毛珏对接纳难民还是有些谨慎的,上一次突然涌入了二十万难民,一下子差点让东江粮食破产了,再接受人,毛珏就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还有就是,上一次难民好歹是被范文举组织起来的,毛珏接收后,按照之前白莲教部曲编制安置接收就行,而且还多是辽民,对东江认同感也是很大,可这批,山东河南山西陕西甚至徐州那儿的乱民都有。

不是瞧不起流民,可要在成村成村饿死的人间地狱中逃出来,流民里是什么样的渣滓败类都有,强盗小偷都是清的,饿急了人都吃,可以毫不犹豫抢走别人最后一口粮食让自己活下来,最轻的也是不安定份子,历史上左良玉的部队堪称最残忍,就是因为他麾下接收了五湖四海大批的流民部队,到哪儿都不是家乡,祸害起来都不手软,要接收这样一只流民集团,难度可想而知。

而且更令毛珏难受的是,自己军士下船的道居然都被堵住了,附近的军屯,码头,全让这些流民给占据了,朝廷要面对的流民之乱,倒是让他给遇到个正着。

“将爷,流民里青壮不少,反正咱们东江每年都招兵,不若……”

毕竟在山东待过,一些流民还算是范文举的老乡,看着毛珏脸色不好,他是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略微抬点眼睛看着毛珏脸色,心虚的问道。

“说的也是!”

捏着下巴,毛珏是禁不住点了点头,可旋即却是对着桌子另一头打着瞌睡的是宋大头挥了挥手。

“老宋,该你上了!”

“我?”

手指头指着自己鼻子,宋献策有点傻眼,他这模样,却是惹得毛珏老大不耐烦,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嚷嚷着。

“东江诸臣,就你跑过江湖,你不去和这些了流民打交道!本将去啊?”

“将爷,现在港口外面闹得正欢,贫道的确走过江湖,才知道这些流民就像是流氓一般,这会儿他们正得势,恐怕会得寸进尺,提些无理要求,说不定,还会揍宋某一顿……”

一副为东江着想的模样,这货是一脸真诚的眨巴着和他脑袋不成比例的小眼睛,在哪儿义正言辞的摆着手。

“下官挨打了不要紧,关键丢了将爷您的颜面,丢了东江的威风,那就太不值当了,将爷您说是不?”

“这么说,宋大人要违抗军命喽?”

哪儿吃这套,毛珏的脸色故意一拉达下来,阴啧啧的问道,看着他不怀好意的模样,宋献策是激灵灵的哆嗦了下,悲催的一抱拳。

“下官领命!”

一步一磨蹭的走到门口来,这货还对着门口的亲兵额外的叫嚷起来。

“去,给你家道爷我拿几个垫子,哎呦我的屁股,得遭了罪了!”

看着这货跟上刑场那样下了黑珍珠号,忍不住笑着一咧嘴,旋即毛珏却又是赶紧维持住了将爷的威风来,对着另一头巴眼张望的孔有德,文孟几个招了招手。

“命令舰队往江边靠,下船梯都准备好,还有岳丈大人的山东兵,有一头算一头,给老子准备了!”

跟着毛珏太久了,一听这话,立马猜出了毛珏要干什么,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立马兴奋的跟要上青楼了那样,忙不迭的一抱拳,整齐的回应道。

“末将尊令!”

东江军与大明任何一个军镇所不同的就在于这点,不是武器,不是装备,甚至都不是训练程度与身体素质,而是这时时刻刻张扬到咄咄逼人的尚武精神,好斗的性子,与那些大明边镇混日子得过且过的态度天壤之别。

汉强于此,唐也是强于此,自两宋开始组建被理学所束缚的尚武精神如今是一点点在东江复苏,看着那些部将精神抖擞,摩拳擦掌的出了去,抱着胳膊,毛珏禁不住也是露出了点笑容来。

“既然事儿都不怕惹出来了!毛槊,你把那些荷兰红毛藩人也带上甲板吧!让他们看看我华夏雄威!”

“末将遵命!”

这头,宋献策下了船,在十几个流民张口叫嚣中推搡着给向后拉了过去,那头,困在岸边的东江大船也是咯吱咯吱的缓缓挤进了一条条深入海内的军港栈桥之间。

宋献策这货预料的还真是不错,因为范文举的妥协纵容,在铁山打下一小块地方来的这些流民还真是狂的很,在港口的一个二层酒馆接见了宋献策,东江人人羡慕的参军入伍,到他们这儿,脑袋摇的跟拨浪鼓那样,几个流民头子一开口就要庄子五十多个,还要粮食几十万石,还要免税,居然还有要女人多少个的,就算打算装孙子的宋大头,都是气的腮帮子都差点没咧开。

然后,他就挨了顿板子,学名,杀威棒。

“哎呦呦,我的老腰!”

就算垫了垫子,几十板子下来,这宋大头也是龇牙咧嘴的,再加上他本来就要演,在港口那些乱民呜呜的起哄声中,这货跟被打断了后腿的狗似得,一瘸一拐的回了黑珍珠号上,见到毛珏,差不点没哭出来。

“将爷,您老明鉴,这帮流民简直无耻之尤,让咱们东江人把庄子让出来给他们种,还不交税,还不想参军,足足打了下官五十板子啊!您老要给下官做主啊!”

“他娘的,还想占庄子,老子日他姥姥个腿的!”

毛珏还没说话,边上赵成田涛何馍馍几个先火了,叫骂起来,这铁山南部的庄园可都是他们这些老铁山的军屯,一帮外来汉想要抢他们地盘,跟掐了他们命根子有啥区别?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也不能忍!这些老东江先是怒了起来。

趁热打铁,把自己的狂热传播到麾下身上,是每一个名将的基础功课,眼看情绪已经被撩拨起来,毛珏也是暴怒的高举起了刀子来。

“这帮流民打了宋大人的屁股,就是打了整个东江的脸面,简直是欺人太甚,本将下令,为了宋大人的屁股,报仇!干死这帮小俾养的!”

整个船上已经被忽隆起来七八百号了,也别管什么正军还是后备兵,都是跟着一起怒发冲冠,猛地向上高举着拳头。

“干死这群小俾养的!”

“为宋大人屁股报仇!”

咯吱咯吱的声音中,那些岸边上冻得哆哆嗦嗦一群流民还在装腔作势等着看官府妥协呢,冷不防一个个登陆梯被猛地从船上放下,紧接着,简直如电影古惑仔里的一幕显现在他们眼前,无数的军汉哇哇叫着拎着棒子,提着板砖,哗啦一下就从船上冲了下来。

前头还有几个流民看着发愣,自己庄园被抢了的田涛可是冲在最前面,大阪三之阵都没看他这么拼命,咣当一板砖,一个胡子张的跟猛张飞那样的流民壮汉就被拍了个四眼五黑,吐出一口大黄牙,扑腾一下掉进了冷的哆嗦的大海里!

真叫使的一首好板砖,专打老弱病残,那砖头子在田涛手里简直出神入化了,上下翻飞,他上岸的那倒栈桥就跟多米诺骨牌那样,冲到这儿的流民扑腾扑腾向海里下着饺子,一边轮着砖头,一边他还破口大骂着。

“要老子庄子?”

扑腾!

“还他娘的想要粮食?”

“哎呦!”

“老子干不死你们这些小俾养的!”

另一头,下船完了一步的文孟干脆急眼了,抱着个木桶跟酒桶古拉加斯似得,一口气就往前撞去,他这儿更壮观,就听着扑腾扑腾扑腾扑腾,两边根本看不到人,全都是水花。

十几条黑线导火索那样的冲到了,紧接着就是更加热闹的一幕,好几万刚刚从倭国血战中全身而退的战士对十几万流民?简直就是暴打小朋友,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冰天雪地中,就看足足几十个流民拎着粪叉子,棒子石头嗷嗷叫着冲上来,旋即被几个东江将士轮倒在雪地里,按在地上就是一阵圈踢,踹的嗷嗷直叫。

人高马大的孔有德简直就是炫耀武力,这个蛮汉连防御都不防御,就顶着个脑袋向前闯着,前面几个流民恐惧的向后退着,其中一个终于恐惧的不得了,化恐惧为愤怒,拿着棒子咣当一下削在了他脑门上。

咔嚓一声,棒子折了,他没事儿!看着断了的棒子,那个还算是挺能打的流民头目简直成了斗鸡眼,可孔有德却没客气,拎着他脖领子,嗷的一声兽吼,一个头锤子狠狠砸了下来,又是咣当一声,这家伙也是打着醉拳吐起了白沫来。

岸边上,到处都是这圈踢的景象,洁白的雪地被鼻血,牙血染的通红,就在打的热闹的时候,禁闭了好些天的铁山城城门忽然嗡的一声开了开,拎着个板锹,城里土著大户赵员外,刘员外等十几个富商豪客冲在了最前面,也是嗷嗷叫着打嚷了起来。

“乡亲们,咱将爷回来了,是爷们的抄家伙,跟着老头子们打死这些小俾养的外乡客!”

“他爷爷的,来我们东江抢地盘?呸!”

靠着城附近几个庄子了,不少流民还在恐惧的看着港口那儿噼里啪啦打着,时不时穿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发愣的功夫,后脑勺又让人招呼上了。

站在自己的矮子船头,那些荷兰人简直看的目瞪口呆,红鼻头老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团团暴打的群架,不住地画着十字。

“哦,上帝!这些东方人简直太野蛮了,上帝啊!这一拳头过去,打下了那个人满口的牙,这得几十个荷兰盾才能补得上,哦!上帝啊!这人更野蛮,一拳头打人裤裆上了,可怜的羔羊,可以去意大利米兰当阉伶男高音了!”

上次毛珏叫嚣要打你左边的蛋,就绝不打你右边的蛋!这耿仲明似乎还打上了瘾,他是地躺拳,专攻下三路,跟螳螂似得一路猫腰打过去,所过之处,流民们无不是捂着裤裆发出不像人般的尖叫,跌倒在地上。

这群架打的过瘾,捂着屁股,宋献策是兴奋的跟退了毛的鸡那样,一个劲手舞足蹈叫嚷着。

“干他干他!照脸打啊!对,踹他腚,干死这混蛋!”

旁边拿这个小炮筒望远镜看的津津有味,毛珏也是不住地点着头。

十万人规模的大群架啊!拍成电影都可以送去好莱坞了!

不过也不是毛珏闲的蛋疼,这群架,一方面是在咸镜道,咸兴城那次打出经验来了,别管这些流民多么桀骜不驯,都永远遵循着一个原则,拳头大的就是老大!想要收服他们,先揍一顿好了!

另一个原因,也是从倭国归来,窝在船上半个多月了,骨头都快生锈了,正好让将士们活动活动筋骨,也算是增加实战经验了。

还有一点毛珏是没想到,这一遭又凝聚了不少东江的向心力,一边打着群架,不管军啊民啊!俺们东江这个归属感是深深烙印进每个人的灵魂中了。

彻彻底底打成了歼灭战,港口,码头,全都露了出来,前面那些从山东坐船渡海,逃难到东江的流民捂着脑袋搂着老婆孩子哇哇叫着乱跑,后面,轮着锄头扫把的铁义镇大叔大妈们这是下山虎那样嗷嗷叫着追着。

打的太痛快了!

这甚至在东江都成了个传统节日,每年铁山码头,十月的最后一天,都有不少外来客扮作流民,由铁山城组织青壮,抬着个巨大屁股模样的雕塑,轮着扫把棒子撵着绕着城乱跑,跟西方狂欢节似得。

东江单挑流民,东江完胜!

到了傍晚,十多万流民跟瘟鸡似得,恐惧而哆嗦的被圈在铁山校场里,一个挨着一个也不管男女老幼了,恐惧的看着附近端着刺刀气喘吁吁却兴奋的跟变态那样盯着他们的东江步兵们。

二十几个流民头目则是一股脑扔到了黑珍珠号毛珏的脚底下,鼻青脸肿的软倒在地上。

“军爷饶命,俺们再不敢了!”

“他娘的,你们倒是起来啊!下午干老子的能耐呢?”

什么叫狐假虎威,宋献策这会儿倒是完全来了劲儿,一条短萝卜腿儿不住地照着几个流民头目屁股踹着,在那儿叫嚣着。

看着十几个家伙哆哆嗦嗦的模样,估计自己爹是谁都忘了,也不带忘了他们东江祖宗,毛珏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片刻之后,他又是眉头紧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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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太小了

一条铁血传统在东江形成了。

八月绝收开始,浩大的难民潮开始逃荒,抵达山东时候是九月末,十一月十二月之间,正好是大规模抵达东江的时间,毛珏回来时候正好遇到了大规模难民潮这个收尾,不过每天还是有抱着木排或者划着舢板,一道沿着旅顺湾划过来的。

这些人的确值得敬佩,为了讨一条活路,冰天雪地从山东出海划到辽东,就算是近海,也是危难丛丛,冻死的,沉没的,有十万人抵达东江,至少得有二十一二万人从登州出发,犹如飞蛾扑火那样前赴后继,一大半人折在了路途上,足足上千里海岸线上,冻毙的尸骸此起彼伏。

可就算是如此,不好意思,来了东江,迎接他们的也不是热乎乎的汤饭,暖和的炉火,而是一大顿火辣辣,热乎乎的,大拳头!

用东北话讲,那叫大电炮子照脸咣咣呼!

这不,一条船才刚靠岸,没等几个山西逃荒过来的青壮朝着水泥修成,笔直一片的栈桥张望两眼,伸手就被巡桥军士给拎了上来,按地上就是一阵圈踢,边揣还边骂着。

“他娘的小俾养的外地人!”

“知道谁才是爷爷不?”

“记得老子这顿打,为你好,别惹了将爷丢了脑袋!”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这个年头能活下来的几乎都是流氓,老实人不是饿死在田间地头就是被残酷的逃荒给淘汰了。不过流氓刺头也有好处,就是记打,知道谁才是老子,那拳拳到肉,连女人都给打了个乌眼青,在孩子的哭叫中,一个个流民流着鼻血大着舌头还得忙不迭的点头哈腰着。

“谢军爷赏打!哎呦!小的记住了!这辈子都不带忘了!哎呦呦……”

一顿封建主义暴打之后,这些打的双眼青的流民可算是被牵了下去,一人还给发了碗热粥,那种一碗饭多半碗小米子那种的,然而,没等他们喝热乎点,又是被牵了下去,靠着港口一个水泥砌成的三层白色小楼中,在兵士看押下被几个郎中折腾的团团转,围着拉舌头,扒拉脸,肚皮臭脚丫子都得露出来,像相牲口那样让人品头论足一大圈。甚至连女人也不能幸免,也管不得什么男人的头女人的脚看不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刚坐上京师金銮殿,屁股还没坐热乎就遭遇了一片石大败,然后一路败回陕西,十五年颠沛流离,三年征战天下,化为东流,后世有人认为是政治问题,李自成进京拷饷,彻底伤了天下士大夫的期盼,有人归拢为战略问题,李自成百万大军,进京的却只有十来万,一片石之战迎战的更是只有六万,被满清来了个各个击破,不过病理学家却是提出了个新的说法,传染病论。

李自成进京师,三四月时候,正是华北平原鼠疫几年间最浓烈的时刻,而春季又是传染病高发季节,三十万京营就是因为剧烈的传染病一蹶不振,打下静京师城后,军纪律松弛的李自成大顺军迅速被感染。

而清军却是幸运的多,吴三桂部与清军阿济格部在击败李自成之后根本没有进京师,直奔着西方追杀了过去,满清大规模进京时候已经是秋凉,传染病活动不再剧烈时期,历史就好像开了个黑色的玩笑,一场传染病直接定格了后世二三百年的政治格局。

别看毛珏现在东江看起来挺强的,也禁不住传染病折腾,他可怕一场黑死病,好不容易折腾起来点人口就这么败了,一个病例都不敢有,至于叫嚷什么妇女失贞失节的不是没有,那也好办,就地没收,反正东江光棍还不少,而且汉人女子是最抢手的资源,男的要是敢龇牙咧嘴,再一顿电炮加飞脚,媳妇你要不要,不要可有的是人要。

幸运的是,通往东江的道路太艰辛,老弱病残大部分在道路上被淘汰了,十万人也没检查出几十个来。

然而就算如此,这还没折腾完,刚从港口医院出来,鼻青脸肿外加迷迷糊糊的难民又被塞进了后面刚修出来的大池子里面,之前那些破烂衣服管你愿不愿意直接拿去烧了,池水里放着浓浓的硫磺,刺的遍体鳞伤的难民龇牙咧嘴的。

成果却也是丰硕,洗的漆黑的热水上头,飘得厚厚一层全都是杀死虱子跳蚤,几人换一批水,脏水坑里更是积累了足足多半坑,看的过来视察的毛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估计密集恐惧症到了这儿都得死。

感觉完东江的威严之后,这儿这些难民是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东江的温暖,一人发了套棉袄,一套棉被,人人换了套新行头。

这头范文举又忙活了起来,带着足足几十个文书在那儿刷刷刷刷录着,甭管你愿不愿意了,进来一个难民落一个东江军籍,一转眼就是足足十几个花名册落了出来,关内成千上万人冻死饿死,转眼却是给毛珏增添了十几万人口。

可惜这一次,铁山东江大厦高高在上的五层楼上,看着身底下一条街忙忙活活纺线给自己人做棉衣棉被那些密密麻麻流民,毛珏却是高兴不起来。

现在的东江,真不缺人!

才刚入账的三分之二个咸镜道,在二十万从山东归来的辽民劳作下,差不多又给填满了,从白雪皑皑的白头山一直到寒冷的日本海大海边,一条主干道延伸出不知道多少树根那样的支脉,只要是你能耕种的山坡山谷,无不是东江军屯农庄。

而一向吃人的矿业,工业也不缺了,高等技术工人不是刚撂下锄头的流民可以胜任的,而劳动强度最大,下矿井工作的苦活累活无技术含量工作,先前就雇佣了大量李氏朝鲜人,这次更是带回来四万多德川家的战俘,十四年全面战争时候,鬼子不知道从华夏拐卖了多少猪仔苦工,去东南亚为鬼子干着苦活累活,客死他乡白骨累累,毛珏这也算是为后世报仇了,这些战俘只要给口饭吃就行,成本要比东江本地人低得多。

咸镜道大约又安置了四万多流民,又划分了三百多个庄园,规划中六座城镇,就已经达到极限了,剩下前前后后七万多难民,不管会不会,毛珏是把他们全都圈在铁山城内,左手卷烟卷,右手去纺线弹棉花,给自己造棉衣,本来今年收成的烟叶子计划足以支撑到明年年末的,七万劳动力一下子涌入,这到这个月末,就干光了,山东那面和老丈人余大成合作包地种植的三万亩棉花田收成也是被消耗不到明年一月,头一次,东江的工作要饱和了。

军队倒是可以吸纳一部分,今年收获了半个倭国,毛珏的东江可以支配西国十分之一还多,丰臣摄关的一半年收入,再扩充十个团,配备一线部队武器装备,甚至再组建一个以一级战列舰为核心的分舰队,毛珏也养得起,问题是,军队也是挑人的,现在只收十八到二十五的小伙子,再大了,服役的年限太短,对于东江来说就亏了,就算十个团满编,也只有八千人,剩下人又往哪儿安置?

玻璃算是东江的特产,整个大明,这种由半尺见方,镶嵌在木头窗框中的大块马赛克玻璃都是少见,东江的主要城市却是都有,站在窗户前向下眺望,毛珏就跟后世电影里被主角逼急眼的大反派那样,背着个手来回不停的转着圈子。

一张东江全图铺在桌子上,几个智囊,包括“生病”的阿德蕾娜,白发苍苍的沈光祚,脑袋大脖子粗的宋献策,还有胖子苏长梅等全都到了,一行人围着地图也是直嘬牙花子。

“旅顺卫自崇祯三年尚可喜那个叛徒之后,就一直划归给辽东镇,这几年辽东疲于奔命,兵部从辽东调集了大量部队入关镇压民变,旅顺对辽东已经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将爷可以将之收回来,虽然那面田薄地贫,安置个一两万人,应当是不成问题!”

捏着下巴磕那几层褶子,苏长梅是冥思苦想的建议着。

这事儿还要追溯到袁崇焕对毛文龙下杀手那次,旅顺被东江叛将孔有德给割占去了,不过随着袁崇焕倒台,还有大凌河之战,东江与辽镇关系又好了起来,名义上,旅顺重新划归东江,几次毛文龙带兵威胁后金后路,也是出兵旅顺,可一直到如今崇祯七年年末了,毛珏还是没有着手收回这里。

不是旅顺不重要,这儿位于辽东半岛的尖端,关内流民逃难回来,毛珏联络山东,都必须途经此地,是东北亚商路的重要一环,可这儿,却不在毛珏的战略计划之中。

不像是铁义,义州距离后金,差不多有一百多公里的缓冲地带,鸭绿江,千山,长白山作为隔绝,可旅顺卫是直面着后金了,沿海平原,骑兵一两天就可以到沈阳城下,想要开发这儿,保护两到三万屯民,至少也得三个团,而且一但在这儿增兵,很容易就引起后金的反弹。

如今毛珏羽翼未丰,真是能不和皇太极冲突,绝对要装孙子到底,尽量将决战向后拖!苏长梅的提议还真是让毛珏心动了,只不过也仅仅是心动而已,回到桌子边上,看着后世大连旅顺那一疙瘩,咬牙切齿老半天,他也没出声。

“将爷,咱们刚刚获得了半个倭国,实在不行,向倭国移过去一些?”

宋献策也是也是献策起来,他的目光则是停留在东江的战利品上,谁知道话音未落,毛珏却是干脆的摇摇头。

“不成!”

永远不要低估地缘政治,其实去倭的汉人不少,像长宗我部,岛津氏,大友氏这些号称秦始皇后裔的,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在朝鲜半岛汉四郡的汉民后裔,隋唐五代乱世时候东渡日本避难的中原人其实也不少,可如今,毛珏是找不到了,他们基本上被同化了,完全融入到倭人中。

要是毛珏有能力移民过去的三四百万,再把倭人倒腾出来几百万,倒是有些效果,可这对于如今的东江几乎是天方夜谭,移民过去个一两万七八万,都跟打水漂那样,绷不起来几个水花。

况且家都搬到倭国,就算训练再刻苦,没有燃眉之急,遮掩好的部队战斗力也远比不上东江本土部队,熊津的三个李氏朝鲜兵团雇佣兵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们受到和东江正规团一样的训练,拿着差不多的军饷装备,战斗力却是仅仅比东江后备部队强出一些来,弱的不是体魄,而是战斗意志。

两个建议都否了,一时间众人也没了词,归根结底,还是东江地盘太小了!

“实在不行,济州岛还可以安置个一两万人,靠在沿海地区,兵曹判郎金光言已经向济州岛行进,预计明年初,李朝常备军应当能得到个控制,我军可以沿着耽罗山以南的沿海地区开垦,足以建设两个城镇上百个农庄了!”

阿德蕾娜的这个建议倒是还不错,只不过好不够,毛珏的眼睛是直勾勾的看着地图上面。

在东江以上,东北亚北部地区,还有着大块大块的空白,这儿属于后金的版图,可自古以来被称为蛮夷之地,可来自后世的毛珏却是知道,这儿一点儿也不蛮荒,大兴安岭以东的松嫩平原,完达山以西的三江平原,都是世界少有的黑土带,土地肥的流油,撒种子就出粮食,后世开发北大荒之后,黑龙江省成为了共和国数一数二的粮仓。

这儿也是毛珏主要的垂涎目标,还正好和后金的统治核心错开了。

自广宁之战后,原居住在口子外的女真各部,逐渐都被迁徙到了汉人开发的比较完整的辽河平原,吉林黑龙江一代照比努尔哈赤时代之前,反倒是荒芜了不少。

毛珏唯一不确定的是,一但他开始渗透吉林黑龙江这些处女地,后金的反弹如何?皇太极究竟对这里多重视,对东江多么警惕,现在,他是实在不想和皇太极决战。

可就在这思前想后的纠结中,下面的院子里,车马却是一阵喧哗,会议室门被轻轻敲开,毛槊急促的进了来,禀告道。

“将爷!广兴守备求见!”

“广兴守备?那个老家伙,他来干毛?”

所谓的广兴守备,就是毛珏征服咸镜道女真之后,封在当地的土官,广兴守备就是苏目部首领苏目叶尔泰,说实话,这样的野人女真首领如今地位已经不重要了,全族青壮几乎都被毛珏抽出,先后移民过去十六万人,这样守备官也有二十多个了,这家伙千里迢迢跑来见自己,毛珏还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听着毛珏的疑问,毛槊也是汗颜的停滞了一下,方才不确定的回应着。

“好像,他是来请赏的!”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三百零七章.维京海盗?

本来秩序井然的都督大院变得乱了起来,那些穿着皮袄,留着满头小辫子的野人女真实在太稀奇了,就算毛珏一直向东打,大家心里依旧是心知肚明,东江最大的敌人还是后金,一大帮子都督府护兵,文员都是带着一股子敌意在周围围拢打量着。

毛珏估计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东江积累了大量的政务没有处置,不然像苏目叶尔泰这样的女真首领上藩铁山,一定会有报告先打到毛珏手里,不可能人到了他还不知道。

会议暂时也议不出个所以然来,听着喧闹,毛珏干脆是停下了会议,带着那些麾下的官佐下了楼。

不过他的脸色也不是太好。

在诸多异样的眼神中,这些拉着车过来的咸镜道女真人倒是一点儿不自在都没有,反倒是有点怡然自得,炫耀那样的鼓着自己胸脯结实的那点肌肉块东张西望着着,看到毛珏下来,戴着狗皮帽子一身大皮袄,穿的跟光头强似得苏目部酋长叶尔泰又是跟熊大一般咣当一下跪在了地上,兴奋的磕着头。

“小的叶尔泰拜见将主爷!”

“你来做什么?”

空气中,那股子血腥与腐败味儿浓郁的呛人,看着几辆大车,鼻息微抽,毛珏的脸色很是难看。

还没察觉出毛珏的不满,脑袋磕着地,叶尔泰是兴奋的说着。

“将爷,咱们东江不是人头军功换银子吗?小的前来请赏的!”

“呵,苏目大人原来知道我东江的军功法!”

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可旋即,毛珏瞬间变脸,无比暴怒的右手食指狠狠向下点了下去。

“那你知道否?东江军法!杀良冒功!攻杀同僚!寻衅战端!扰乱军镇者死?”

女真人什么习惯?相互劫掠仇杀,要不就是去李氏朝鲜或者汉人那儿打劫,这些脑袋,虽然不情愿,可最好还是屯垦汉人的,那样的话把眼前这些女真人宰了,就可以挽回局面,不管是他们劫掠了镜州李氏朝鲜人还是把白作或者甲山部砍了,不是引起极大的外交风波,就是让还在倭国镇守的东江骑马队军心不稳,那个都不是毛珏愿意看到的。

也真没想到毛珏说翻脸就翻脸,一帮子女真人腿儿都吓软了,扑腾扑腾全都跪在了地上,一紧张,那些才学了一点儿的汉文也忘了个精光,指手画脚用本族土话在那儿呜呜咽咽解释个没完。

还好,能当上族长的,脑袋至少不会不好使,也是吓得直哆嗦了会,苏目叶尔泰赶忙对着天举起了两指手指,赌咒发誓道。

“长白山神在上,将主爷!咱既然入了东江,东江的规矩自然是得遵守,这车上的脑袋,全都是今年秋入侵白头山海岸的蛮子海盗,请您校验,要是有一颗咱东江自己人的脑袋,不用您砍,小子自己把脑袋给您拧下来!”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这么猜也不是办法,见他说的信誓旦旦,毛珏也是脸色阴沉的摆了摆手。

“拉开!”

刷拉一下子,两个大车上面盖着的苫布全都被拽了下来,就算是寒冬,那股子血腥味与腐败气息依旧浓郁的一下子爆发开,在场的可不止是军人,不少东江学府出来的文员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情景,好几个直接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要是刚穿越过来的毛珏,看着那冷森森的脖子断茬,白森森的颈椎骨头断片,干瘪的眼睛,张大的嘴,估计他也得腿软,可是如今,三十多万规模的大战,斩下的人头好几万都见过了,这点哪儿跟哪儿啊?

毛珏还不嫌脏的拎起来一个。

别说,还真不是汉人或者李氏朝鲜人,这脑袋上皮帽子都和头发冻在了一起,下面依旧露出了乱糟糟的头发,没有结发辫,也不是女真人,至少不是咸镜道女真人,而且这脑袋面部毛发极其旺盛,牙齿也是破损的厉害。

就在这个脑袋压着的底下,却又是一个人种,眼睛小,颧骨更高,鼻子更塌,与哪怕是咸镜道女真长相都差距了太多,也更加蛮荒。

这两种人种,毛珏在辽东这么久了,也是一次都没见过。

“北海真的有海盗?”

就算知道黑龙江乌苏里江不是口口相传的一片荒芜,可毛珏印象中,这时候也该是人烟稀少,甚至是无人区,海盗都得是向南倭国,李氏朝鲜还有大明这样地方的特产。

咸镜道以北有海盗?又不是北欧维京人,怎么可能?

“回将主爷!”

看着毛珏的脸色已经开始缓和,从愤怒变得惊异,叶尔泰又是赶紧磕头回答道。

“北海的确有海盗,虽然不是年年来范边,可是十年中也有个两三年,我们靠近海边的苏目部,还有镜州的朝鲜人都曾经被劫掠过,将爷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镜州查!”

这点毛珏还真孤陋寡闻了,在东方,也有着一支维京,女真海盗!

北辽朝时候,女真海盗曾经袭扰了高丽一百多年,一直到宋徽宗时候金国崛起,这才戛然而止,最大一次庆州之战足足有六千多女真海盗登陆,打的高丽哭爹喊娘,还曾经有一支三千多的女真海盗先入侵高丽,旋即又在日本海岸登陆,先后打下对马,壹岐,又入侵了筑前国,烧了对马银穴,女真人在航海事业上,还真是不逊色于西方他们的老同行。

只不过随着金国的崛起,女真人的航海技术也犹如昙花一现而转为陆上铁骑被人遗忘了,而且女真这个称呼还是中原对整个东北少数民族的统称,就拿咸镜道女真来说,他们和建立后金的建州女真胡里改万户就不是一个祖宗,不是一个族群,再向北,繁多交杂的少数民族更是毛珏根本认不全,这其中有保留航海技术的族群,也是太有可能。

身边有危险而未察觉,这算是毛珏一个失误,幸好看样子北方女真海盗并不强,一个青壮都被抽调光了的苏目部都能打的他们哭爹喊娘,对于东江的威胁,应当不大。

毛珏也不是那小气之人,既然并非自己猜想,他是直接大大咧咧一挥巴掌。

“查阅就用不到了!东江军法,有功必赏,有过必伐!苏目守备平境地方,杀敌勇猛,守土有功!来人,立马点取首级,为苏目卫录功,发银!”

“本将对这些北方海盗也是很感兴趣,毛遂,你去春明楼定桌子,录完功之后,本将要亲自为苏目卫的将士摆下庆功宴!”

有银子拿,将爷还亲自请客,苏目叶尔泰差不点没兴奋晕了,不住的磕着头谢着恩,恨不得把脑壳都给磕破了。

“末将多谢将爷!多谢将爷!”

…………

毛珏说话算是,一共一百九十二个脑袋,将近六千两银子,都督府银库直接给提了,脑袋被拉到了铁山港万骷雕,成为东江战利品新的一员,这也就是最近下大雪,居然把骷髅啥山京观都给埋了,被调过去扫雪的一百多个流民队伍看着露出来那些白森森的骷髅头,差不点没全吓瘫痪了,回去一传十十传百,吓得整个流民群落都是瑟瑟发抖,还有人传谣言,毛珏是大魔王再世,专吃活人,谁要惹他不顺眼了,当晚抓会府里就活吃了,把脑袋给摆港口去。

接下来几天,整个东江都莫名其妙感觉这些流民干活都麻利了不少,见谁都叫爷,弄得人莫名其妙的。

而春明楼的宴会也是在领完了银子之后,准时召开。

说实话,就算是投靠了毛珏,女真三部顶天也是吃饱饭了,离着小康还差这远呢,这一桌子浓油赤酱的肘子,炖鱼,山珍海味,看的这些乡下来的野人女真哈喇子都直往外流,本来还想装文明人,结果实在忍不住,抓着大块肉大碗酒咕噜咕噜就往肚子里灌下去。

说实话,几十万规模的大战,毛珏都经历过,这百多个斩首,顶天几个村子联合,上千规模的战争,对他来说,真有点毛毛雨的感觉了,令毛珏感兴趣的,还是这些北方海盗,还有未知的北方大哭陆。

“苏目守备好生勇猛,一卫之力击退这些海盗,本将佩服,请!”

毛珏亲自敬酒,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却也让苏目叶尔泰有面子到极点,没喝酒脑袋就有点晕了,昂起满是大胡子的下巴,咕噜噜来了个一口闷,不过这老小子似乎学到点中原文化,也没敢居功,而是谦逊的撂下酒碗一抱拳。

“小的哪儿敢称勇猛,真正蛮勇还是那些蛮子海盗,往年他们入寇,我部得和镜州那些高丽懦夫联手,才能抵御的过,今年还是多亏了将爷,让我部儿郎手里有了钢铁家伙,这才一口气就干翻了那些蛮子!”

他这么一说,毛珏方才恍然,原来是装备碾压!虽然对女真三部还是有所防备,不过毕竟编入自己麾下了,他们经常打猎,钢制箭头,钢刀,钢矛,还有着旧了点的二线棉甲还是照样配发的,之前野人女真用的啥?石头骨头做的箭头,有一把铁斧头都是小酋长贵族,拿着大棒子叉子的不知道有多少。

看来这些女真海盗的科技树也没比咸镜道女真多点出去多少,石头箭头石斧头和冷锻钢棉甲单挑,自然是苏目部胜。

还好这些都不是毛珏最关心的。

又是一边倒酒,他一边急促的问道。

“这次可曾抓到俘虏?这些蛮子海盗,是从那里来的?”

“回将主爷,这次杀得太尽兴,就,就没留俘虏,不过往年曾经抓住过,听部里老人讲,他们是从极北一个大岛来的!”

胡子上还沾着酒水,叶尔泰有些迷糊的说着,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毛珏忽然是眼前一亮,猛地还拍了下脑门。

“对啊!怎么把这地方给忘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八章.未开垦的处女地

都患明朝领土比清朝小了一大圈,实际上大明在东北的统治范围可只大不小,自老将冯胜,傅友德蓝玉出东北,战胜北元太尉纳哈出始,大明在整个东北的统治地位就定了下来,北方疆域一直到外兴安岭。不仅仅后世东北三省,被苏联割占去的很大一部分都包含其中,甚至都快抵达北极圈了,都是奴儿干都司的管辖范围,各部少数民族首领被大明册封成卫,星罗密布在偌大的荒土上,不少都是年年进贡,岁岁来朝。

那时候,建州女真的祖先还叫胡里改部,生存也是在黑龙江那头,在众多的大明藩属中,太不起眼了。

奴儿干都司中还包含着一个大岛,苦叶!也就是后世的库页岛,俄罗斯称呼为撒哈林岛。

那些海盗也是来自库页岛的,脸上多毛的,和倭国北海道上虾夷人同属一族,被后世称为阿伊努人,而鼻子塌陷,少数民族特征格外浓郁的那个脑袋主人,应当是先鄂温克,尼夫赫等女真一支的少数民族。

这儿的的确确叫苦寒之地了,一年时间能有小半年是寒冬,可就算只有大半年时间,也够耕作一季了,后世毛珏去黑龙江旅游时候,还额外听说过这儿的渔业,森林与金矿,符拉迪沃斯托克盛产的紫金据说就是来自这里,更重要的是,这儿为毛珏提供了个新的拓展生存空间。

黑龙江吉林现在还不敢去开拓,那么先拿下苦叶这个大岛,算是为日后的进军打下个桥头堡,更重要的是能有空间安置这七万多关内流民,解决燃眉之急,这一百多个脑袋对毛珏来说,简直解决了天大的麻烦。

看来他是注定没有在家过年的福气了,打发了苏目叶尔泰先行返回咸镜道,旋即毛珏就开始在家收拾行装,又准备起他的北上之旅。

这一次虽然比倭国大战要轻松点,可去的地方那是更加的冷,出来一年了的素衣和余乐儿就被圈在了家里,不过从回了东江就一直“身体不适”的阿德蕾娜却是被毛珏填在了随行名单上。

才回来几天又要出门,老爷子是气的直跺脚,毛珏出发,毛文龙干脆没出门送行,在府里后花园摇着老头乐听着戏子唱曲儿,三个女人则是恭送到了门口。

“老爷一路平安即可,家里放心,妾身会好好照顾老太爷,照料几位妹妹的!”

这离别了大半年,陈娇如今是越来越有主妇风范了,带着两个眼圈儿红彤彤的妞送别,她是端庄稳重的提着裙角重重的一个蹲礼,倒了个万福。

人心都是肉长的,看着这个妞,毛珏心里倒是浮现起了些歉意来,往事都抛开,至少她入门之后,毛府在她的经营下是井井有条,老头子一家从皮岛搬来之后,也在她的照料下挑不出半点理来,作为儿媳妇,陈娇真是尽到了义务,陈家也的的确确尽了在朝中东江奥援的责任,可是上一次自己一回来,还先给了这妞一个下马威。

看着她低下头那盘起来的满头秀发,心头一动,毛珏忽然是贴进了陈娇的耳旁,小声而急促的说了起来。

“听说北方多产紫金,这次我给你带回来些,打几支金钗,可好?”

头一次,这个口吻是丈夫对妻子的味了,听的陈娇却是犹如雷击那样怔住了,看着她呆呆的模样,一股子禁不住笑意在毛珏的嘴角挂起。

“就这么说定了!”

干净利落的自樱姬手里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对着出来送行的毛府亲眷,毛珏还笑着猛地挥了挥手。

“我走了!”

急促的马蹄子声猛地奔了出去,这才惊醒了陈娇,江南仕女俏丽而精致的脸庞上浮现出一片红晕来,她再一次提起裙角,对着毛珏离去的方向微蹲行礼道。

“老爷,一路平安!”

…………

这次北上,毛珏是一个团都没有带,仅仅是沿途征调各卫各堡的二线卫所部队,扶桑征讨战,三万多东江人马还有那六千余山东兵算是已经劳累一年了,张弛有度才是王道,也该让他们休整下了。

况且这次虽然算是出征,可面对敌人却不是一个档次的,就连拿着冷兵器的苏目部老弱都能把最强的蛮子海盗打的落荒而逃,那么算是半训练,还装备着火枪,刺刀的东江民兵,应当也差不了多少,一路向北,征召个地民兵,到了训练东江骑马队的鹿屯岛沿岸,造山海岸时,毛珏差不多也集结了两千多部队。

这儿毛珏倒是要感谢毛文龙了,别看老家伙现在不管事儿,似乎真颐养天年了,可是只要他在,毛珏哪怕打到天边都放心,不管孔有德,沈世魁还是文孟,都是他的老部下,毛文龙在东江的威望也是任何人取代不了的,虽然不怀疑部将的忠诚,可万一真要有什么事儿,毛文龙就是他毛珏的坚强后盾,什么时候都镇得住场面。

大约十一月中旬抵达了咸镜道最北端,然而距离出行,却还是耽搁到了十二月初八,没办法,毛珏的人力物力大头还是投资在了李氏朝鲜南岸,最大的熊津造船厂也是在那儿,鹿屯岛的造船厂虽然已经开公,可人力才一千多,木料也是才开始囤积,如今是只能造些小点的渔船,远洋的大海船,还是得从铁山港调遣。

这一次虽然算不上太远洋,可毛珏要带的东西是真不少。

水泥铺就的东江大道上,简直被马车给塞满了,才在铁山登陆的倭国大米,旋即就被拉到了北海岸,跟着还有当做种子,饱满的苞米棒子土豆块子,大袋大袋的地瓜,有的车上装满了一车箱的肥猪,大冷的天气里,一根根猪鼻子拱出车栏杆,吐着一团团热气,还有的离着老远都听到鸡的咕达咕哒声音。

这还是毛珏和那些西方殖民者学的,最开始,美洲大陆可是没有马,猪,山羊,鸡鸭的,这些牲畜都是随着西方水手当加餐带到美洲,最后繁衍生息,甚至到了后来,从来没有出过骑兵的北美印第安部落因为马群的发展壮大,硬生生发展成了游牧部落,这次毛珏北上,可是要落地生根的。

除了这些牲畜种子,工业制产品也不少,这次又不是去打仗,四条一级风范战列舰,三十条二级战列舰以及五十条运输船渔船组成的庞大舰队,火药基数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甚至大炮都卸下去了一小半,剩余空间装填的全是东江的工业制产品,一麻袋一麻袋的水泥,铁山矿场炼制出来的钢筋,各种各样的工具,什么斧头凿子纺车,而且数量最多的,是堪称工业黑黄金的煤块,一车一车的煤块,相比于西方殖民者开拓北美大陆,毛珏简直是十八般武艺齐全,估计麦哲伦,哥伦布看到他的舰队,眼睛都得红的出血。

跟着一起上船的还有这个冬天逃荒到铁山的关内难民们,足足有两万人,东江对于这些关内人来说,已经算是天边了,这次居然还要被带到更远的北方,所有人脸上都充满了对未知的畏惧。

也幸好前一阵这些人刚挨了一顿打,还被毛珏专门剔除了一遍,和宋献策谈判那十几个流民首领还有他们的亲信被记仇的宋大头不知道弄哪个黑煤窑挖煤去了,一面没了头领,一面又是在好几千牛气哄哄的东江军爷端着刺刀燧发枪看押着,两万出头的流民是有条不紊的扛着行李,一排排的登上东江舰队。

苏目叶尔泰是真没有说谎,岸上,上一次他们苏目部与蛮子海盗的战斗痕迹还停留在沙滩上,其中三条蛮子海盗战船搁浅在了这里,真和电影里看到的维京海盗有着几分相似,这种船也是木板搭起来的长船,十五到二十米,一桅到两桅,一条船差不多可以坐五十人左右,只不过照比维京人,这些女真海盗的技艺真是退步的很,在远处苏目部阵地的这头,毛珏从沙子里挖出了一支箭矢。

青石的箭头,已经断了一半了。

这要是放在后世,估计的被锁到博物馆层层珍藏起来,看着上面打磨的痕迹,毛珏也是看到出神。

不过这功夫,一声提醒却是在身后响起。

“将爷,屯户们上的差不多了,苏长梅苏大人命下官来请将爷登船。”

说话的是洛止戈,毕竟日后库页岛镇也要孤悬在外,联络至少有七八天的海路,必须要有个信得过的人手镇守在那儿,他是毛珏从屯户提拔起来的,也管了白马城屯镇好几年了,这次毛珏是将他委以重任,日后将在库页岛建设两个团,都将是归属他来领导。

下意识向北方看去,大片大片的帆影平静的停播在用水泥投入水中修建起来的栈桥边上,其中,毛珏形影不离,用桐油整体涂黑了一遍的黑珍珠号赫然在最前列,而黑珍珠号黄铜妈祖像舰首前面,一道倩影正裹着红彤彤的裙子,出神的看着大海,不是阿德蕾娜还是哪个?

这次的任务还不止建立新的殖民地了!随手把那青石箭头往身后一扔,拍了拍巴掌,毛珏是轻松的抻了个懒腰。

“出征!”

(本章完)

第三百零九章.世外桃源

优美的笛子轻快的在船头漂洋着,凌冽的海风吹拂,为船头用黄铜铸造的持剑女神像上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风霜,大海里甚至还漂浮着三三两两的冰块,让沿着近岸航行的航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偏向深海来躲避。

天空前所未有的晴朗,仅仅有着几朵洁白云朵在蓝宝石上漂浮着那样,简直就是冰与火之歌里的北方美景,这片海域,估计只有白山黑水中的女真人曾领略过。

此时毛珏的船少了七条,倒不是他点子不好触礁了,才出了鹿屯岛,总共行了不到一百多公里,在笔直的北亚海岸上,一个突出海岸线环抱向海洋,优良的避风良港是赫然挡在了舰队面前,极北良港都是有数的,如果没预料错,那儿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俄罗斯东海岸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华人口中的海参崴。

有这好事儿毛珏能错过?当天就在这儿下了船锚,卸下去了两千多人,流下了充足的建筑材料,粮食倒是没留多少,两千石够两个月吃的就行,反正这儿距离东江也不远,需要再运就可以。

不过开拓新世界的渴望是让毛珏根本没有耐心等着海参崴卫慢悠悠的起城墙,从亲兵里抽调了几个充任卫指挥与副指挥的军官,第三天,他就急不可耐的接着向北飘了出去。

海上的风光虽然美,可是看久了也腻歪,包着个棉头巾,毛珏是打着哈欠坐在高耸的船尾舰队楼上,一根鱼竿抛进海里,眯着眼睛抱着一壶热茶也不知道多久,下面的鱼饵早就没了也不拉鱼线。

他旁边的椅子上,则是个“雪人儿”。

不是身体不适吗?阿德蕾娜被包了足足六七层的风雪大衣,外面皮的里面棉的,说她是坐在椅子上,不如说是被衣服卡在椅子上,毛珏身边都没有,她身边则是放了三个火盆,大冷天,操帆的水手时不时的把手放在怀里暖一暖,再涂抹一点猪油防止冻裂,这妞可好,捂得满头大汗的。

让樱姬对着厚厚的文案头疼,让自己当个侍卫待在身边身边,这已经是陪着毛珏出来晒太阳第四天了。

为了什么,聪明如阿德蕾娜心头何尝是不知道,也怪遇到这些荷兰人,让自己有点方寸大乱,毛珏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端倪,他这是在等着自己摊牌呢!

可!这甚至不仅仅关乎自己的性命,还关乎着些许说不清到不明的东西,上一次把自己托付给毛珏,仅仅托付着着自己而已,如今,以他东江领袖的身份,巨大的利益面前,还能那么一如既往地维护着自己吗?

“老爷……”

“嗯?”

洋妞的期期艾艾中,毛珏好像才睡醒那样,迷糊着睁开了眼睛,可没等阿德蕾娜犹豫着说些什么时候,前面船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兴奋的叫喊。

“是陆地!前面要到啦!”

“我了个去!”

鱼竿都撇了,抱着茶壶拽着斗篷,毛珏跟茧蛹似得溜溜就往前跑去,倒是让卡在椅子上的阿德蕾娜傻了眼,嘴角狂抽了半天,这妞却是也噗的一下笑颜顿开,也像个大狗熊那样,用包裹在斗篷里的小手使劲儿,把自己从椅子里拔了出来,晃晃悠悠先前跑去。

“等等我!”

…………

此时船头,真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天地展现在了诸人面前,黑珍珠号作为旗舰,是落在舰队中间偏左,人字形架着那些小型功能舰前进的,显现出来时候,已经距离面前的陆地非常近了。

和想象中的白雪皑皑不同,毕竟还没有进入北极圈,在海风的吹拂下,岸边上大块的土地袒露出来,露出里面焦黄的干草垫,大片的平原展露在后面皑皑雪山之前,汹涌的大河直冲海里,河口足足几百米都是无冰段,岸边上,茂密的原始森林一望无际,每一颗树上都挂满了雪盖,一条条冰溜子自树枝上挂下。

仅仅凭着这片森林的木材资源,这趟来的就不亏,李氏朝鲜上千年的砍伐,像这样的上等大木只有深山老林里有了,这儿却是直接挨着岸边上在河口不远处就可以设立造船厂,比鹿屯岛的船厂地理位置要优越百倍。

还有这片平原,虽然照比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长江中下游大平原或者松嫩平原是差远了,可比倭国那些抠抠嗖嗖的小平原又坦荡了许多,别说七万人,七十万人这里估计都放的下。

好一片新鲜的处女地啊!

这头,毛珏看的出神,那一头,船上携带的屯民也是闻声蜂拥着从船舱钻出来,涌现向船头,毕竟这是日后自己扎根的地方,看着那白雪皑皑,不少人都是脸上露出了恐惧,茫然的神色。

看着看着,毛珏忽然冷不丁反应过来,整个船头,似乎向前倾斜了过来。

四五百人全都聚拢在了一块,尖锐的船头深深的压进了海水里,眼看着船屁股似乎都要扬了起来毛珏是悲催的大喊了起来。

“都回去,失重了!不急于这一会,今天就登陆,谁都能看到!”

可惜,这时候东江将爷的威风也不那么好使了,一帮子流民哪儿顾得上听他的,还跟呆头鹅那样的抻着脑袋向着岸边瞅着,谁都没注意,身后倾斜的甲板上,木桶,锁具开始向下滑了起来。

这头,阿德蕾娜挤在后头,也像跟着向毛珏方向涌过来,冷不丁,她身后一震咕咚咕咚声传来,愕然的回过头,下一秒,洋妞的瞳孔中浮现出了恐惧来,一个装着淡水沉重的水桶咕噜咕噜就照着她滚了过来。

“小心,快跑啊!”

尖叫一声,洋妞就像往边上躲,可她这一声好心提醒却是害了自己,猛地回过头,身边那些流民又是呼啦一下跑散了,把包裹的跟个粽子那样的阿德蕾娜直接撞放在了地上。

这些棉袄还真坏了大事儿,半天挣扎不起来,再抬头,那桶已经滚到身前了,眼睛一逼,这妞是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扑棱棱~水桶推的,十多个来不及躲避的流民直接下饺子那样掉进了大海里。

咕咚一声,阿德蕾娜愕然的睁开眼睛,却正好看到毛珏捂着个脑袋在那儿哎呦呦的哼哼着,千钧一发,他是踩着一边的船梆来了个火箭冲锋,把阿德蕾娜给推了出去,不过也是用力太猛,脑袋撞在了另一个大桶上,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都滚回去!再不滚,都扔进海里喂鱼!”

这船上的水手可恼了,大副是直接拿出惩罚犯错水手的鞭子,劈头盖脸照着人群打去,这一下子,惊魂未定的流民终于是做了鸟兽散,船身又变得平衡起来。

阿德蕾娜是焦急的茧蛹那样直扑到毛珏身边,声音都带了哭腔,焦急的摇晃着毛珏。

“老爷!老爷!你没事儿吧?”

“放心,小时候淘气,脑袋磕的不比现在清多少,你家男人我还……”

龇牙咧嘴一个难看的笑容,毛珏撤开了手,可这逼还没装完,一股子热流就从他脑门上流淌了下来,看着一手通红,这货也是悲催的叫嚷了起来。

“哎呀妈啊!流血了,大夫!老子流血了,老子要完啦!!!”

…………

算是个小插曲,秩序井然的东江舰队乱了一会,旋即又是在驻军还有水手长的鞭子,枪托下恢复了平静,航行了又是快一个多小时,庞大的舰队这才抵达了眼前大岛的海岸边上,一条条冲锋舟就像过江之鲫那样冲向了岸边,先上岸的东江部队拽着粗大的绳子向岸上拖拽着,一条条沉重的三十多米功能补给帆船亦是在咯吱咯吱的响声中,沿着那大河入海口,逆流而上。

一转眼,毛珏已经包裹的跟阿拉伯人似得了,脑门被纱布左三层右三层包裹的严严实实,鼓鼓囊囊,一边从船梯子上向下走,一边他嘴里还嘟嘟囔囔着。

“一血还一血啊!现世报啊!”

右手搀扶着的毛利樱听满脸茫然,可是第一次就是在这黑珍珠号上成就好事儿的阿德蕾娜如何听不懂,虽然被毛珏强制套上的左三层右三层大棉袄是拖了下来,可她白皙的小脸依旧犹如煮熟了的螃蟹那样,通红的发热,左手边扶着叫嚷自己直迷糊的毛珏,他是恨不得把小脑瓜都埋在了怀里。

另一头,也是从船上冲下来,洛止戈明显没有这种齐人之福,他是拎着个铁锹急急匆匆先跑到了最前面,枯草原上找了个地方就向下先拼命地挖掘起来,跟着他身边,十几个亲兵亦是加入战团,转眼间,一米多深的大坑就撅了下去。

又是一铁锹的土撅起来,这个大小逃难的老辽东犹如捧着金子那样,颤抖的将那片土壤捧起,下一秒,他是兴奋的呐喊了起来。

“下面的土都是软的,这里不是冻土,可以种田!可以种田啊!”

“可以种田!!!”

亲兵们亦是亢奋的扬着土高叫了起来,那声浪,从岸边传到了船上,又传到了海里,只要能耕种,这些朴实的汉人就扎得下根,几乎所有人都是欢呼的高举起了手呐喊起来。

“可以种田!”

看着那一片片愉悦,毛珏的嘴角亦是禁不住挂起了一股子笑容来。

…………

接下来就是脚踏实地,踏实的工作了。

后世有一个词叫做中国奇迹,如今毛珏没那么大能力,大明奇迹他还创造不出来,不过东江奇迹倒是可以演一演。

浩浩荡荡的流民大军这两天之内,先后从船上扛着家伙事儿登陆到了岸边,这儿的确是一穷二白,可是照比新大陆的美洲殖民者,东江开拓者们可是便利了太多。

就靠着这条河大约五百多米,巨大的营寨安了下来,男人们拎着斧子,锯子,冲进了岸边森林,随着一声声咯吱咯吱的声音,参天巨木头应声而倒,旋即被船上拉过来的牛拖到了岸边。

人类最早的房子就是木头建造的,就在登陆的河岸边上,也是成群的汉子拿着斧头锯子,拼命的打磨着,刚砍回来的树在这里开始拆分成木柴,多余的树枝被当成柴火,放在火盆里烧的红彤彤的,一条条木板积累缓缓的堆积在那儿。

另一头,从那些拖到河里的运输船上,一袋子一袋子已经成品的水泥被不断的背下来,又是一个个熟悉的水泥池子在这片新大陆上张开,随着远处隆隆的爆炸声,合着山上的碎石头一起,搅拌成混凝土,填在了挖好的地基中。

这城可不是一次性的,要用就要几百年,挨着河边平原,必须要防范洪水与下沉,这地基得要先铺垫好了。

真有点像是玩游戏那样,在洛止戈拿着一张图纸指指点点中,若是在高空鸟瞰,周长几公里的城市地基犹如棋盘那样缓缓的在地平线上展开规规整整,每一处宅基地都是一般大小,横竖足足两千块地基,被钢筋混凝土一处处的填满。

不过也有例外,面南背北,北方那块,足足有四十个宅基地一般宽,十几个宅基地一样长的区域是整个被挖掘出地基,然后用钢筋混凝土填满,这儿,就是这座新城未来的总督府,兵营,仓库,牢房等等重要设施的所在地。

一个犹如旧日大唐长安城般的新城仅仅几天之内,一个大概的轮廓就展了开。

靠着这片巨大而喧嚣的大工地不远处一处小山坡上,毛珏则是又把他的小茶桌摆放了上去,一边煮着茶水,一边看着和岸边上流民们喊着号子劈木头,干的热气腾腾,寒冬腊月甚至都光起了膀子。

难怪大抵王侯将相,功成名就之时,都愿意大兴土木,这种看着建筑一点点拔地而起的感觉,一股子莫名欣喜萦绕心头,那种成就感,真是什么都替换不了,嘴里刺溜刺溜的灌着茶水,毛珏的眼神却是一刻都没离开下面的工地上。

“想个名字吧!”

就在他看的出神时候,耳边却是传来了一声清脆嗓音,拎着条刚打上来的鲑鱼,阿德蕾娜这妞是好笑快步走了上来。

别说,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毛珏禁不住愣了下,然而片刻之后,平视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这妞,一股子坏笑又是在他脸庞上浮现而出……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章.桃园染血

人多力量大。

足足两万多人一起动手,就算女人与孩子都是参与其中,而且所有人都有着干劲儿,因为毛珏承诺,所有工具材料都是他出,新城建好之后,每一个家庭可以免费领取到一座房子。

这就是给自己造房子,后半辈子也许就住在这儿了,谁知道哪一栋是自己的?负责建筑的汉子真是用尽全力敲好每一锤子,在叮叮咣咣的响声中,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

新城的街道很有北欧风格了,先是用一根根粗大的栋梁打在挖出圆孔的混凝土地基上搭出骨架,然后用木板替代砖头,紧密的一根根钉在这些承重柱上,打出墙体,地板,天花板还有尖顶的屋顶来,远远看去,这房子模样就像是电影里的维京人长屋那样。

不过为了防火,房子后面的壁炉可完全是钢筋混凝土堆砌而成了,挨着房子的一角,高耸的指着天,与那些西方的壁炉也是一模一样,而且修好的木板房里面,还用石灰整个涂抹了一遍,就像后世刮大白那样,外面看的木头房子,里面看去却又有了中后世新房的感觉。

如果用华夏传统的榫卯结构,不用钉子的话,这样的木头房子还能更加坚固耐用,只不过需要赶的工程实在是太多,反正钉子有的是,就只有用这种省功的方法了。

毕竟是地处外域,防护工作也得做好,一个月时间,城内预备搭建的两千一百栋房子才刚刚修建三分之一,至于衙门,仓库等政治场所,公共场所还没动工呢,周长几公里的城墙已经是起了一小半了,预计建筑到五米高,此时已经有三米了,又岂是四个方向四个城门,已经早早的先搭建了起来。

还是就地取材,内部用火烧过一层的防腐木料作芯儿,伴随着钢筋增加强度,外层则是混凝土直接往上堆砌,两排混凝土楼梯在五米宽,三米高的城门两侧,上面还用新烧的宝贝砖头,搭建起城门楼子来。

下面,用桐油漆过,黝黑发亮的崭新石牌匾是已经结结实实的钉在了上面。

红双城!

这座东江在海外第一座殖民地城市就被毛珏如此命名了下来,连带挨着的那条大河也命名为了红双河,据说是纪念将爷下船前,脑袋挂了两条红而如此命名,并且取红红火火,双喜临门之意,并且城内的建筑呈一个偶数,据说毛珏还计划把所有屋顶都漆成红色,这个名头也说得过去。

只不过据说城名落实下来那天,将爷的洋夫人是追着自己家将爷打闹了半条小河去。

红双,正好一人流了次红,毛珏是在脑袋上,阿德蕾娜在那儿,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据说张献忠有着一面著名的七杀碑,碑文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从某一方面来说,他说的还真没错。

毛珏来了这一个月时间,森林是向后退了几百米,甚至就连树桩都被挖了出来当做柴火,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大坑,这些富饶肥沃的土地,在明年开春,都将要作为田地分发下去,只有种下了第一茬的苞米,这些远道而来的流民才算是真正扎根下来。

而此时,东江还在向大自然索取着。

已经被狠狠啃下去一块的森林,飒飒的声音自浓密针叶下面传来,趴伏在雪地里,冷风吹的毛珏皮帽子下的耳朵都通红,不过兴奋让他的脸也带着一股子红润,冒着呼呼的热气,上一次趴雪地还是义州之战时候,只不过这次的敌人却不是建州女真的正蓝旗了,而是一群鹿。

船上大副航海日记可明明确确的记着日期,再有三天就过年了!可就连征调过来的两千卫所部队都投入了新城的建设中,啥玩意都没准备呢,今个管后勤的苏长梅过来一说,毛珏这才想起来,可算从人手中抽调了二百来人,进到野林子狩猎起来,好歹打点新鲜肉打打牙祭,罐头鱼都快把人吃哭了。

一股子野生动物的骚味扑面而来,熏得身边的樱姬眉头都挑了挑,虽然倭国也有鹿,不过她长这么大,是没吃过几回,大米饭都是成了毛珏家臣小姓之后,才能放开肚皮随便吃,没打过几回猎,这味道明显让她不舒服。

其实毛珏也是个地地道道的打猎菜鸟,别的军将隔三差五带着部下打打猎,他是一直忙着在死亡线上挣扎,正式打猎,今个算起来还是第一次。

看起来剧透是不好,提前知道太多历史剧变,这日子给毛珏愁的。还好如今,他是能放下负担痛痛快快的来一次打猎了。

不过这次他的领导地位是暂时失去了,术业有专攻,这次趴在最前面,举着拳头指挥的,是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这次跟着从征的苏目部酋长苏目叶尔泰,这家伙别看人怂点,打猎绝对是行家,就跟卧虎那样趴在雪堆里,眼睛上居然还待了两块中间刻了一条缝的简易墨镜,那专业劲儿十足!

在他死死盯着中,另外几个苏目部族人已经绕到了鹿群背后,只不过还是和大风平行,鹿的嗅觉可不差,一但人走到了上风口,就像樱姬被熏得直皱眉那样,整个鹿群就会警觉起来。

树底下,负责驱赶的人手已经就位,在林子间居然用一片瓷器反光了过来,这头叶尔泰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回头跟着毛珏等几个急促的吩咐着。

“将主爷,各位兄弟,我一挥手大家就射箭,哦,开枪,然后骑马的弟兄从侧翼驱赶,赶着鹿群向山下跑,身上受伤的跑不快的,咱们就能逮回来!千万别跑散了,在后头弧形包抄,不能让鹿群有回头逃跑的机会!”

“本将省的了!你们也是,都听苏目大人的话,听到没有!”

“标下遵命!”

“嘘!”

赶紧是用手在嘴角边比划一下,明显感觉有点不靠谱,这货是悲催的扭过了头,旋即猛地举起了拳头。

看着不靠谱,可是喊着却是真靠谱,毕竟哪怕是卫所兵,每个月都有十多天训练,其中埋伏射击就是其中一向重要的科目这头叶尔泰没等拉开弓呢,那头哗啦的声音中,几十人猛地从雪地里站起来,噼里啪啦的枪声照着十多米外的鹿群就打了过去。

历史上,英国宁可放弃足足几百年的传统长弓,也要把当时还很不靠谱的火枪当成制式装备,火器与弓箭的威力在这儿就拉开了差别,这头低头吃草的鹿群还没抬起头,噼里啪啦就被打翻了十几头,甚至有一头脑袋都打掉了,看的苏目叶尔泰愣是蒙了,手里弓箭都忘了射。

“苏目将军?”

还是毛珏的话才让这货回过神来,眼看着鹿群开始被上风口的十几个人撵着激烈的向山下跑去,他也是恍然大悟那样的高声叫嚷起来。

“上马!咱们追!”

也是被按到地上半天的战马终于是喷着鼻响站了起来,随着骑士翻身上马,这些吃草的家伙也浑然不管那些鹿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同是吃草的了,早就不耐烦的扬起蹄子撒着欢就向下飞奔了出去。

“苏台,纳木金,你们几个收拾鹿,剩下的,追!驾!”

这次落在了后头,没想到这一轮埋伏就有如此大的收获,高声叫嚷后面几个苏目部族人停下,叶尔泰这才抽着马屁股,跟着撵上了骑群。

雪花是霹雳噗笼的从山坡上非下,陡峭的山林地也跟地震了那样,上千个蹄子狠狠的砸在地上,毕竟不是龙骑兵,地上打的准,骑上马却是差远了,颠簸中有的卫所兵甚至火药都撒了,枪声零零乱乱,这时候还真得看女真人猎人的发挥了,虽然骑射也远没有步射准,然而飞蝗那样的羽箭落在鹿群的背上,流着流着血,中箭的鹿就跑不动倒在了地上,被前面的骑士停下挂在马上,然后接着跟上队伍。

追逐足足进行了快两个小时,马跑不动了,狩猎队伍这才停下脚步,足足数百头的大鹿群是足足少了一小半,被猎获了二百多头,一头鹿一百五十斤到二百斤左右,去掉骨头,皮子,也能有一万五六千斤肉左右,明天再干一天,加上设的套子,挖的坑,套到点野兔獾子什么的,后天过年,差不多一人能分上个一两斤肉包饺子,也有那么个过年气息了。

马上也挂了一头鹿,毕竟还年轻,毛珏自己也是兴奋的气喘吁吁,不住地吆喝着,刚刚他的左轮也是足足打出去两三轮,虽然哑火了几发,又是不知道到底打没打中,可这射猎似乎比射人都有趣,兜着身下的战马,他还不住地吆喝着。

也是存心奉承,拎着弓箭牵着马,叶尔泰笑呵呵的兜了回来,对着毛珏是恭敬地一抱拳。

“将主爷骑射无双,难怪我大东江威震辽东,不过光打这些鹿,也衬托不出将主爷的勇武来,这来的半道上,末将好像看到了个熊洞,将主爷可愿再会猎一番?”

“熊?”

别说,毛珏还真是被勾起了兴趣来,后世,这玩意可是保护动物,它挠你一爪子没事儿,你要把他打了,可就得进去了,毛珏也就在动物园里见见,虽然到了东江,每年冬猎也能弄个一两头熊下山,他还有一件熊皮褥子,可自己猎熊还真是头一回。

更重要的是,一头棕熊能有个小半吨重,去了熊皮骨头肠子,也能有几百斤的肉,要是猎到两头,顶上十多头鹿了,想着热乎乎的红烧熊掌,毛珏口水都要流淌了下来。

“还愣着干嘛?出发!”

一声吆喝,拉着战马,也是飞奔的兴高采烈的小伙子们牵着鹿,吆喝着就跟着向回走去。

…………

不得不佩服叶尔泰这个老猎人的眼光,惊鸿一瞥路过个山梁底下,雪封住大半,就露出半米多大的窟窿,愣是被他记住了,在附近,还发现了熊的粪便,抓树留下的爪子痕迹,确定这是个熊洞。

按照女真猎人的方法,先祭拜下熊大神,然后在洞口附近挖坑下套,接着在熊洞口点火,向里头炊烟,好几百人焦急的等待中,足足半个小时,那震撼的熊咆是终于响了起来,三头快两米的巨熊跟喝醉了酒那样,迷迷糊糊的从洞口钻了出来,接着,在苏目部几个老女真人拎着火把嗷嗷叫着驱赶下,有惊无险的纷纷掉落进大坑中。

毛珏的猎物又是多了三头熊。

这玩意太沉,马是肯定驮不动,还是叶尔泰秀技能的时候,在他的指挥中,东江卫所兵砍了些木头,就用些品相差的鹿皮现剥下来的做成皮绳,拉成皮条子,一部分用来捆,一部分当做润滑,十几个巨大的爬犁就这么被搭建起来,连带猎获的鹿,马拖着就可以重新向山上走去。

一边走,一边这些心玩野了的小伙子还在那儿大声的说笑着,可沿着马蹄子印重新攀爬回遭遇鹿群的山梁时候,毛珏却笑不出来了。

地上还能看到点血迹,还有凌乱的脚印,可是第一波枪击,打下来的十几头鹿全都不见了踪影,鹿没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留守收拾猎物的六七个苏目部族人也跟着人间蒸发了那样。

“苏台!纳木金!”

按捺不住焦急,周围的卫所兵干脆牵着马四散着叫喊起来,十几个军官围拢在中间,低头看着那些痕迹,一个个面容严峻的很。

“能不能是遇到山鬼了!”

这年头,山里可有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传说,就像日本神话的百鬼夜行中,住在山中的妖怪就有好几十种,一个义州山卫的军官禁不住面色难看的说着。

“哪儿那么多山鬼,再说,就算有山鬼,也得畏惧人威!咱家将主爷手底下杀人如麻,神威震天,哪个小鬼敢不开眼,惹咱们将主爷!”

立马有人不屑的反驳了起来,不过旋即他也是不确定的摇摇头。

“或许,遇到什么野兽也说不定!”

“绝不是野兽!”

说话功夫,趴在地上琢磨着的苏目叶尔泰脸色无比难看的扶着树站了起来,双手捧着个东西急促而快步的走到了毛珏面前,随着他奉上,一枚青色的尖锐石头箭头赫然映入眼帘。

“女真人?”

“八九不离十,这儿也有蛮子部落!这两年过得太安逸了,苏台,纳木金他们也是老猎人,居然忘了防备别的蛮子!”

后世贝爷的荒野求生许多人都看过,可对于野人女真来说,每一天都算是荒野求生,尤其是冬天,天寒地冻中事物少的可怜,哪怕为了一只兔子,都有可能刀剑相向。

苏目三部还算是好的,他们毕竟有着原始的农耕,冬季还好熬一点,可就算如此,苏目,甲山,白作之间冬季争夺猎物之事也是此起彼伏,每年死几个人都不算什么新闻,如此算来,这片库页岛上更加原始,完全靠着狩猎过活的野人女真们,更有理由向这十几头鹿出手了。

毛珏是有点懊恼的敲了敲脑袋,这算是他这个领导人物的失职了,来之前,已经知道这儿存在野人女真海盗,可是这么多天都没遇到,也是自持强大,他居然都忘了这个威胁,看着周围部下惊奇而愤怒的神色,毛珏禁不住又是扭头向了森森山野中。

“让大家都集结,以哨为单位,向林子里去寻找,不管找得到找不到,半个时臣,必须返回这里!天黑之前必须下山!”

“不过这个仇!绝不能这样算了!”

咣当一声,毛珏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树干中。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一章.新大陆的第一个年

几个巨大的爬犁拉着沉甸甸的猎物从缺了一大块的山林中涌出来时候,整个红双城都沸腾了,就跟电影里演的那样,穿着棉衣大帽子的妇女孩子扔下手头活计,兴奋的迎了过来,围着那小山一样的熊赞叹的啧啧有声,男人们则是更有正事儿一点,搭把手帮忙把鹿,套到的兔子,獾子从大爬犁上放下来,趁着最后一丝余晖扒皮开膛,大块大块红彤彤的鹿肉挂在了杆子上,引得人口水直流。

看着热闹的一幕,毛珏无奈的偏过了头,小声而急促的对毛槊,苏目叶尔泰吩咐道。

“今天的事儿禁口,别把事情传出去,本将会让洛止戈,李泰他们把巡逻人手加三倍。”

不过瞄了叶尔泰一眼,毛珏脸庞上又是露出了一股子阴狠来。

“你放心这事儿,过不了!没人能杀了东江的人还逍遥自在活着!”

“末将明白!”

这个时候,东江这个词的意义才沉甸甸的显露出来,让人感觉到身处其中的重量,叶尔泰是面色严肃的微微一鞠躬,应答道。

当天晚上,除了几个重要将领和毛珏会了下面,基本上事情似乎平静了下来,只不过这个平静下却是暗流涌动,搭建在靠着岛屿那面的十六个五米多高木头箭楼上燃烧起了熊熊篝火,端着燧发枪的守夜人也多了好几队。

尤其是第二天上山狩猎的队伍增加到了六百人,而且所有人都仿佛实战那样,一个个严峻的提起十二万分精神,生怕来自暗处的箭射在自己的身上。

然而一天,两天,打到的猎物依旧不少,不过仿佛真的见到幽灵了那样,这样的袭击,再也没有遇到过,别说人,连鬼影子都没见到过一个。

这种别扭的平静中,春节还是如期的来临了。

崇祯七年的最后一天,来自大明帝国天南海北各地的流民迎来了这海外天边的第一个节日。

几乎所有的面粉都被用掉了,新建成的木头屋子里,炉膛里烧着红彤彤的火焰,旁边才从树上锯下来打磨好的案板上,女人们是一边唠着嗑,一边手脚麻利的包着饺子,鹿肉,兔子肉,狍子肉,甭管什么肉了,拌着从东江带来的地瓜梗,干菜,扔到水里一煮,就是个香。

外面也是热闹非凡,甭管认不认识,以后就是邻居了,汉子们穿上发下来没舍得穿,最新的那件衣服,相互抱着拳头串门着,虽然实在是没啥上门礼品,不过要的就是这种热闹。

现在屋子修好了一千多个,二层小楼跟后世的小别墅那样,虽然没什么家具,本来一家人的住宅也只能先塞进两三家人,拥拥挤挤的,好歹却不用住帐篷冻着了,过节贴对联,不管是山西人,河南人,河北人都是习俗,可惜在这儿,关内到处可见的纸张却成了稀罕物件,贴对子也成了奢侈。

还好,这难不倒善于变通,适应力强的就好像耕种的玉米土豆那样的中原民族,不是没有纸吗?这儿的木头可是应有尽有,本来是每天是不情不愿上工的锯木厂这会儿也被挤爆了,一块块方形木板子被运出来,附近一块石头矿全都是通红的一种铁矿石,用碾子压成粉末,再把木头搁里头一泡,通红的对子也有了。

不过最重要一步,不少人都是卡住了,对子最重要的是写上吉利话,可这两万人当中,识字儿的人数量少到手在头发上抓一把,一人发个虱子,最后还能剩下仨。

毛珏作为监督官的亲卫平日里是惹人嫌的角色,领导,这时候却是成了香饽饽,一个个被抢的东倒西歪的,东家写完对子,连跑带颠又是被拉到西家,家里有闺女的可走运了,上去一个拥抱一个香吻一声哥哥,这些久经训练,意志坚定的跟石头一样铁卫就沦陷了,迷迷糊糊被拉了过去,轮起笔也不知道自己写的什么。

可这也是供不应求,没有闺女用美人计的家户就只好自己亲自操刀,毛爷爷说过,劳动人民的创造性也是无穷无尽的,不会写字,咱不会画吗?大不了就用图形给替代了。

于是乎上街体察民情的毛珏就看的晕晕乎乎的。

“鸡鸡鸡鸡鸡鸡鸡!”

“猪猪猪猪猪猪猪!”

“横批,猪猪鸡鸡!”

看着木板上刻画的那些活灵活现,好像要振翅高飞的公鸡母鸡,还有看起来就肥嘟嘟似乎都要流油的肥猪图像,毛珏是当即一拍大腿:“这户,明年城外的养殖场建好了,就派他们去养!”

后面红双城守备,六品武官洛止戈是赶紧掏出了小本本给记了下来。

再往前走,看着那图形,没等毛珏读出来,樱姬这妞儿先是小脸通红的撇过了小脸啐了一口,小声嘟囔咒骂着。

“有伤风化!”

“这家一定是家光棍!”

大嘴都快看咧开了,毛珏是乐不可支的肯定点着头,看着那图形,如果要是读出来,那就是胸胸胸胸胸胸胸,娃娃娃娃娃娃娃,横批,娃娃吃胸。

“等明年,给这家介绍个对象!”

“遵命,将爷!”

拿着小本本,洛止戈又是刷刷的记了下来。

毛珏这么走马观花的看着,却是浑然不知,这木板画对联在这红双城还成了一种民俗艺术,年年精炼的文字画带着特殊的意义,在未来几百年后,被世界各地的艺术家所赞叹。

不过这头没等毛珏走出一条街来,那头叮叮当当敲锣打鼓却又是迎面而来,和后世那种家家户户蹲在家里对着电视剧不同,这个时代的过年是大家的节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近的多,年味也是十足,还是木头雕刻的,毛珏也不知道是啥神的神像被十几个壮汉抬着,后面一个个穿着红棉袄,戴着大红花的乡老壮汉高高兴兴的敲打着铜锣,后年乡里乡亲热热闹闹的跟着耍着游行着。

说实话,最开始毛珏对这些飘来东江的流民印象并不好,谁让他们刚一来,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只不过这时候,他才看出来,自己麾下这些流民还有着另一面,跟着几个神像后头还有轿子,上面有的人敲着锣鼓唱着河南梆子,有的是拖着长音的唱着山西大剧,没有戏服也不要紧,脸抹的通红就是忠臣,一张脸刷白就是奸臣,大男人脸上呼两块腮红,就是大姑娘,这简陋的娱乐,也让这些苦难的异乡人享受的乐哈哈的。

毛珏的出现,似乎把这游行队伍都给撞乱了,看着他,队伍里立马是跑出来十几个老头来,哎呦呦的上去就是一个长长的作揖。

“老朽拜见将爷!”

满满一条街,好几千人那么戛然而止,傻愣愣的看着自己,毛珏也是有点发毛,赶忙是伸手虚扶过去。

“都起来!都起来!今个过年,没那么多虚礼,你们就是再鞠躬,我也不给压岁钱!”

几个乡老都有点傻了,后面那些年轻人却是忍俊不禁,有的忍不住干脆笑了出来,说实话,本来大张旗鼓的对抗被毛珏一声令下,所有人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胖揍,对于毛珏,大部分人都是畏惧的,如今毛珏居然也有如此食人间烟火的一面,看的那些流民乡老们还真是印象大改。

其中一个壮着胆子干脆一作揖,恭敬的拜见道。

“将主爷!正好咱们缺个引神,您是东江主将,一方牧守,没有比您更适合的了,老朽斗胆,恳请您来引神!”

“引神?”

后世南方还有那种大型宗族乡里庆典,北方可没有,毛珏是一次都没精力过,有些愕然的偏过头,旁边倒是多次参与过的洛止戈急促的一作揖,小声解释道。

“就是您扛着个长幡,在前面引路就行。”

这活简单,毛珏是爽利的一点头:“成,这活本将接了!”

将爷还是有特权的,别人引神是扛着长幡走,毛珏则是骑着马走,跟着他身后,盛大的游行队伍又是热热闹闹的向前开进起来,道路两旁,时不时传来激烈的掌声,还有大胆的热辣少女兴奋尖叫的喊着将爷那热辣辣的情意似乎要把毛珏吞了那样。

毕竟是死里逃生从家乡逃出来的难民,封建的礼教束缚也被冲淡到了极点,这儿仿佛到了秦汉时候华夏最直率最坦然的时代,女儿家也是敢爱敢恨。

毛珏真是有点飘飘然了,后世别人叫校草,他叫校木头棍,都是看别人秀恩爱秀他的,什么时候也成了万千小姑娘的白马王子,肩膀上扛着长幡,他还嘚瑟的左右摆着手打着招呼,倒是看的身后扶着剑护卫着的樱姬醋意恒生,一双眼睛母老虎那样的左右巡视着,恨不得把一群妖艳贱货纷纷打到天边上去。

热闹的欢庆足足进行了一下午,两万多移民,两千多卫所兵,除了放哨的倒霉之外几乎都参与其中了,红双城也开始由仅仅一个名词,发展为一个聚落,文化,习俗等等聚会在一起的复杂意味,那种认同感,油然而生。

晚上,虽然没有春节联欢晚会可看,可家家户户也是四世同堂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守岁着,吃着年夜饭饺子,这半年,对于流民来说,简直是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这其中有些人是亲身体验过从破边墙而入的后金铁骑铁蹄下死里逃生是什么滋味,饥肠辘辘啃着树皮观音土更是家常便饭,热腾腾的肉馅饺子对他们来说,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幻境中的景象变成真实,摆在面前那样。

不过相比于这些领民,毛珏这个东江主帅倒是没那么舒服了,民众的房子先起来,红双城衙门却还是一片冷冰冰的地基,下午出尽了风头,晚上毛珏却是得吹着冷风回黑珍珠号上。

还好,这儿还有个温暖的小家等着他。

壁炉里,红双河打上来的天然冷水已经咕嘟咕嘟的翻着花,议事的桌子上满是面粉,两个洋媳妇也在笨手笨脚的包着饺子。

阿德蕾娜这个西洋媳妇绝对是多才多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可这个艺中却是绝不包含厨艺,平时签署文件麻利的小手,包起饺子来却是笨笨卡卡的,那饺子包的,包子形,五角星形,粽子形,船形,反正就没有饺子形的。

至于樱姬这个东洋媳妇也没强到哪儿去,她包的饺子都快赶上百鬼夜行了。

幸好回来了,毛珏就一直站在窗户边,眺望着他新的王国,不然回过头来,他还不得笑破了肚皮。

西洋钟滴答滴答的转着,眼看着午夜将至,毛珏忽然笑呵呵的扭过头,拉扯着两个妞满是面粉的小手,直接把她们拽到了窗户边上,急促而兴奋的指着天边。

“快看,要开始了!”

他的话音才落下不久,红双城的另一面,轰隆的一声,一声闷雷在黑暗中炸响,俩妞愕然的瞪圆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就看着一个光点猛地被喷到了半空中,旋即爆发出了个绚丽的光点。

“哇!”

樱姬禁不住眼前一亮,可阿德蕾娜却是禁不住小嘴剧烈的抽搐起来,旋即给毛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次开拓殖民地,各种生活物资,工具被带了个齐全,可这其中,可不包括过年用的烟花,毛珏这下放令的,是用大炮喷射高镁照明弹,用《天工开物》里宋应星记录方法精心制作出来的,再用大炮喷射出来,用于夜间集结。

一炮就是五两银子!

兴奋的指手画脚看着亮如白昼的天际,还有红双城中惊喜的上街观望那些市民好半天,毛珏这才发现自己的管账婆脸色不对,堂堂东江大帅禁不住心虚的摆着手。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还不成吗?”

眼看着毛珏小心翼翼的陪笑,阿德蕾娜绷着的小脸又是禁不住展颜一笑,无可奈何的晃了晃小脑瓜。

这些天她一直被阴云笼罩的心头,却是情不自禁的再一次宽松了不少,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与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影子又重叠在了一起,情不自禁,她湛蓝色的瞳孔微微有些模糊了起来。

可就在黑珍珠号上满是温馨的时候,已经少了一大块的森林中,满是毛发,深邃窄小的眼眶中,几双眼睛也是死死盯着天空中绽放的照明弹,镁光的闪烁中,流露出狼一样的胆怯与狠毒……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二章.大明的阴影

红双城的建设还在继续着,这个新年过去了,大家心气儿明显有充足了不少,三米多宽的街道两旁,到处都是敲敲打打声,汉子们喊着号子把大梁树在了地基上的孔里,头上包裹着头巾的妇女提着篮子到处送着水和吃的,还有孩子拿着钉子锤子到处乱跑。

就算干累了,停下抽根烟,也是才到烟屁股就踩灭了,接着上去干着活。

这就是归属感,看着自己动手树立起来一排排的房子,已经成为红双人的各地流民那胸中那成就感就别提了。

不过现在工程倒是不急了,已经修好了一千多栋二层小楼,当做工棚也够把两万多人口全都塞进去了,剩下工作则是尽善尽美,就不着急了,一部分卫所部队还被抽调出来,另做了它用。

红双河两岸,尚且盖着雪被的平原上,毛珏是亲自拿了根长杆子,狠狠的插进了雪壳子里,接着一个亲兵拽着杆子尾部的皮尺,向前迅速的跑了过去,在尽头,又是狠狠一杆子插在了地上,四根杆子连成了个硕大的方块,十几个亲兵开始推着手推车,前面的飞速用工兵锹挖掘着皮尺旁边,挖出一条沟来,后面的则拿着山里采集来,又被涂的通红的石头,急促的填进沟里,地平线上,一个个红色的方块井然有序的冒出来。

这算是封建时代最重要的事儿了,丈量土地!沿海的大片平原只要耕出来,春天到来时候就可以下种了,只不过在这之前,土地必须丈量好。

历朝历代,尤其是如今的大明朝,更患于此!隐匿土地,瞒漏税收,世家大族田连阡陌,却是分文不交,沉重的税负完全压在了穷苦农人头上,导致连年的抛荒,让国家税收枯竭,又不得不加重税收,陷入如今的死循环。

如今东江,地税依旧是极其重要的收入,毛珏想要统治这里,就必须要将土地丈量划分好,保留第一首的田册,马虎不得否则的话随着社会发展,贫富差距的拉开,就是后患无穷。

一板一眼中,“病”已经好多了的阿德蕾娜也是面容无比严峻的在田册上又添了新的一笔。

不过就在毛珏干的一板一眼的时候,红双河新搭建起来的木头桥上,急促的马蹄声猛地传来,手里高举着一张红旗,苏目叶尔泰是焦躁的从桥上骑马奔了出来,对着平原上丈量的东江部队急促的叫喊着。

“将主爷何在,军情速递!”

心头猛地一跳,把手中丈量杆子扔给了亲兵,毛珏也是急促的迎了上去。

“本将在此!”

…………

东江舰队一直是沿着近海前进,所抵达的是库页岛最南端那个尖上,从过完这个春节开始,东江骑兵就展开了他们早就应当进行的任务,探索这个大岛,这是第三天了。

虽然库页岛面积的确是不小,可也就有两个倭国九州岛大小,本州岛的三分之一,骑兵沿着海岸线前行,如此之快谈查到情况倒也是意料之中,得知消息之后,毛珏是亲自跟着前行过去。

库页岛的形状像是从大陆上撕扯下来的一块饼渣,修长而不规则,北方部分近似一个长方形,到了南面向东则缺了一大块,形成个巨大的海湾,到了最南端,又是弧形少了一块,仿佛一个月牙铲那样,毛珏的红双城在西南面那个角落,而骑兵所探查的位置则是在东南面的角落。

这儿也是被大雪所覆盖着,咸镜道女真的骑手在这儿扫开了一片,毛珏到时候,已经是初露了端倪,大堆大堆的木头堆在了沙滩上,还有着木头支在一起的脚手架,附近一片空地上,刨下来的木花与雪已经是搅和在了一起,还有着几条尚且没有搭建好的船只,也是摊放在那儿,这工艺,这方法,与搁浅在鹿屯岛附近沙滩上的北方蛮子海盗船一模一样。

“这附近可曾找到聚落?”

“回将爷,尚且未有,不过能有如此大规模的造船地,人住的肯定也是距离这儿不远,将爷放心,今个日落之前,末将一定能找到,只不过到时候!”

看着这船厂痕迹,苏目叶尔泰那张包裹在皮帽子下的老脸亦是流露出一股子狰狞来,真叫新仇旧恨,远的这些蛮子海盗南下掠夺,近的又杀了他部族的人,那双深陷在眼窝的大眼睛中满是杀气,可回答着毛珏的问话,却依旧是带着恭敬。

听着他表述完,毛珏亦是禁不住点了点头。

“本将省得!”

旋即他是干脆直接回了头,对着身后的毛槊急促的喝令起来。

“传本将军令,调白马,咸兴,陆安,六水四卫的部队过来!”

“遵命!”

…………

带苏目叶尔泰来还真是对了,虽然女真人也分不同的支脉,可是大家伙都是女真人,那点套路还是相互熟悉的,下午调集来的四个卫九百多人马还没等到,他已经把这个库页岛土著女真的老巢给找了出来,向北大约走了二十多里,差不多在库页岛最细的那个区域,一处被大雪封住谷口,隐秘的山谷中。

别说,这地方要是没有这些咸镜女真,以东江斥候自己找,还真是难的可以,撒哈林山脉陡峭而崎岖的山区间,茂密的树林还有漫天大雪阻挡下,如果不是离近了看,不过区区十几米的谷口还真有可能被一眼忽略了,爬上附近的山峰,毛珏的望远镜向里眺望,山谷中心偏北的山腰上,一个个桦树皮还有鹿皮搭建的房子鳞次栉比的从上向下排列的,那模样可够原始的,有点类似于蒙古包,一丝丝的烟尘从几张鹿皮拼合在一起的房顶上冒出。

整个聚落的最外研,还用树枝树干搭建了一条栅栏墙,不过这栅栏墙可能总共也没有一人高,防范防范野兽还行,在东江军的面前,不堪一击。

从上到下,大约一百五六十个这个样的鹿皮桦树皮屋子,一个屋子按五口之家算,那么这个小聚落总共也就六七百号人,论人力,与东江自然是不成正比。

可这地势,太险了!天寒地冻的,把山坡都冻得光滑一片,如果寨子里的人据险而守,对于东江也算是个烫手的地瓜。

眉头紧锁的看了一圈,毛珏的视线最后落在山坡后面两个巨大的山峰上,这俩山头虽然比富士山,还有济州岛的耽罗山都要矮点,可在这高纬度地区,山顶上积雪也是常年不化了,此时已经不知道堆积了几十年,让尖锐的山头甚至都有了点火炬那样的感觉,收回视线,毛珏却是对着手里已经拔出刀子,对着寨子跃跃欲试的苏目叶尔泰吩咐了起来。

“派个人去探探,就说本将军到来,让这寨子的人出来迎接!”

“将主爷!”

苏目叶尔泰还真是有些愕然了,深陷的眼窝下浮现出不满与不解,他是焦躁的一抱拳。

“别看这群蛮子人少,这地儿可够险的,如今趁着他们没发现,一鼓作气正好拿下,如果打草惊蛇,就不好打了!”

“如果不是他们杀了咱们的人,这么妄动刀兵,岂不是错杀好人?”

望远镜中,目不转睛盯着两个穿着兽皮的汉子扛着个一人粗的木头,似乎气都不带喘一下,就轻松运到了帐篷内,毛珏随口说道,不过停滞了片刻,回头又张望了一眼自己部队携带来的六磅野战炮,他又是自信的哼哼起来。

“并且就算被发现,本将想拿下这个山谷,也是易如反掌!苏目将军,派人去吧!”

还是有些犹豫,可是看着毛珏再一次架起的小炮筒望远镜,再想着上一次甲山之战,轻松被杀得一败涂地的甲山部,打了个寒战,这货又是信心十足起来,拉扯过一个苏目部骑兵,在他耳边用女真语嚷嚷了几句,打发着他带着五六个人从山谷口踉踉跄跄的跑了进去。

生存不易,看似茫然的山谷,毛珏的望远镜中,几个人才刚刚进去,厚实的雪壳子里忽然就冒出了十几个黑乎乎的脑袋来。

说实话,毛珏可不是妇人之仁,已经来到这个时代多年,他是深有体会,这个时代的人思想,道德,价值观,与他所在的时代截然不同,许多后世看起来惊世骇俗的东西,在这儿是理所当然,根本讲不通理来。

明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这些文明低落的野人女真了。

只不过,毛珏还知道一条,历史上清军的一向重要兵力来源,号称索伦骑兵,也是来自这些野人女真,甚至一直到康熙平定准格尔时候,清军队伍里,依旧有相当数量的索伦骑兵,也正是因为文明落后,生存环境恶劣,这些白山黑水间的野人女真也的确是比汉人,甚至农耕的建州女真部还要勇猛,悍不畏死。

咸镜道三部组成的东江骑马队已经让毛珏尝到了甜头,既然后金能捕捉野人女真充当索伦骑兵,那他毛珏为什么不能?

所以弄清楚之前,他是不想乱杀人的。

可惜,毛珏这脸还真是够黑的,在他满怀希望的注视中,那些吆吆喝喝进去的苏目部骑兵用女真语大声的叫嚷着,可迎接他们的却不是什么礼遇,黑乎乎的箭头直接就射了下来,噼里啪啦插在雪地中。

还好,早就有防备,举着兽皮盾牌,几个苏目部骑兵把脑袋遮蔽的严严实实,青石头打造的箭头倒也奈何不了他们,顺着谷口,这些人又是有惊无险的退了回来。

真不知道这些女真人自己之间怎么也有这么大仇!看着沟通不通,这苏目叶尔泰是亢奋的举起了刀子哇哇叫喊起来,收拢着他的部族准备发起进攻,毛珏则是懊恼的直咧嘴,这儿是个隐患,他也不准备装圣人,让自己即将到来的移民受到威胁,惋惜中,他也是一挥手,旋即毛槊猛地把燧发枪跨到了身前,对着在山谷口不远处的东江卫所兵大声的喝令起来。

“前进!”

虽然没有亲兵团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可是排着队列,喊着号子的民兵团依旧整齐,一根根刺刀杀气腾腾的指着青天,尤其是推过来的五门六磅野战炮,在军官的喝令中,是高高翘起了炮头,瞄准的,就是那山寨后头两座高耸的山峰。

几面东江大旗,毛字帅旗,还有一张红彤彤的明字国旗气势磅礴,在山峰中张牙舞爪着。

可就在炮兵马上要叩动燧发机的时候,刚刚还嚣张跋扈的这个山寨子里,居然连跑带颠的滚出来十多个人,在着寨子门口就磕起了头,还不住的高喊着什么。

这虎头蛇尾的一幕,让毛珏都是眼睛瞪得溜圆,诧异的张望向了苏目叶尔泰。

也是满是不可置信,这苏目部大人磕巴的翻译着。

“将爷,他们在喊,是否是大明天军?”

…………

十几分钟之后,毛珏坐到了这个山谷中,最大的那个鹿皮桦树帐篷屋中间,燃烧着木头还有干动物粪便的火塘对面,十几个库页岛的本土女真首领族老一个个恭敬无比的跪在地上,在他错愕中,一个老的快走不动道的老土著,颤巍巍的将个大布包恭敬的送毛珏面前。

惊奇的打开布包毛珏的眼睛更是瞪得溜圆了。

这些东西他太熟悉了!

青铜色的官印,上面印着毛怜卫指挥使,黄色的圣旨,后面是兵部册封的一大堆乱七八糟口水话,还有青色的度牒,上面记录着朝贡通关的次数,最近一次,赫然是在正德年间,最早则是永乐年间。

毛珏还以为自己是这块大岛的先驱者,他真是做一百个梦都想不到,几百年前,大明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统治与秩序,虽然仅仅是松散的朝贡秩序。

眼前这帮穿着兽皮的家伙,就是自己的同僚了!拿着那官印,毛珏有些茫然的看着这帮家伙,他们也是同样有些茫然而忐忑不安的看着自己。

“咳咳~”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三章.一年之计在于春

这趟来,毛珏似乎亏了!

寨子没打成不说,作为大明朝的同僚卫所,可怜兮兮的毛怜卫一群野人眼泪汪汪模样还从毛珏这儿讹了不少粮食罐头,不过也幸亏,他们不是杀害东江镇兵的凶手,地理位置上,毛怜卫距离事情发生的中部山脉太远,寨子里穷的一天就能吃一顿,就算是野人,一个个也是冻得孙子样,没等他们赶到十几公里外,不是被冻死了就是得饿死。

不过毛珏也不是全无好处,一边骑在马上摇晃着,一边他还摊开着一张破布看的脑袋大脖子粗着。

那是一张被织在锦缎上的地图,整个库页岛,不知道一百多年前,哪个病死在这里的大明朝太监之物,毛珏还真佩服古人了,虽然这地图有点失真,就像个被咬了两口的面包似得,可岛屿的山川地理,还有上面大明朝册封的二十几个卫全都详细的刺绣在上面,真不知道没有卫星扫描的古人是怎么办到的。

当然,时过境迁,一百多年前,有的部落卫所已经不在了,有新的部族产生,也有部族搬迁了位置,就比如眼前这毛怜卫,本来他们的部族居住在这儿还要向北的几十公里之外,如今是向南都快到了大海边,所以这上面的人文,仅仅能供个参考。

“将爷,刚刚那些人说,三十年前,从北面据说渡海来了一支野蛮人部族,被称为扎尼鲁部,自到了这库页岛开始就攻杀各部,强迫各部各卫臣服,已经灭了几个部族了,每年夏季,还强迫毛怜卫为他们造船,供奉食物,看样子南下的海盗就是这部人,他们的聚落在大青山那一代,按照地图,应该我部……,不,咱东江人手遇害的地方也不远。”

毛珏曾经去过琉球,说实话,那儿真是屁大点的地方,居然还分成了三个国家,打了两三百年才统一,可琉球好歹也有十万多人口,这库页岛上,这些根本就不农耕,完全是靠着渔猎过活的部族能有一两万人都撑死了,居然也搞出来个群雄割据,听着苏目叶尔泰的叙述,那个扎尼鲁部应该也是雄心勃勃想要要一统库页岛,当个库页王什么的。

只可惜,这扎尼鲁部遇到他毛珏了,宏图霸业注定南柯一梦!手头一抖,把那地图锦缎给揣到了怀里,毛珏禁不住冷哼了起来。

…………

九边的兵力分配,三分守城墙,七分耕田忙,甚至组织军队屯田对于军将来说,比打仗都要重要,毕竟想要杀死敌人,需要先保全住自己不被饿死才是。

毛怜卫算是开地图了,接下来的时间,毛珏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红双城的丈量土地上,东江未来要陆陆续续把流民移过来,是要建立个新殖民地辅助东江主镇的,可不是为东江去寻找个负担,能不能站稳脚,这头一年的春耕可极为重要,对自己身边的邻居大概有了个了解,派麾下骑兵去挨个打个招呼就成了,每天拿这个杆,毛珏跟老农似得,乐此不疲的插啊插个没完。

日子还真不禁过,一晃两个多月时间居然过去了,经历了一个冬天的大抢修,红双城算是基本竣工了,五米高的城墙将两千多栋房屋包裹在了其中,站在西北方向撒哈林山的高坡向下眺望,入眼处到处都是一片艳丽的红色,如毛珏所承诺那样,整个城市的屋顶全都用那个铁矿坑榨出来的红颜料涂抹了一遍,映衬着太阳光,简直是熠熠生辉。

不过还没等这些劳累了一个冬天的红双人休息个几天,繁忙的春耕又到来了,城市农村都经过了规划,除了穿梭在其间的道路网络,城外足足几十万个用红石头隔出来的方格好像巨大的棋盘那样,井然有序的密布在大地上。

今个这红双城可热闹了,东西南北四个门,没个门都拥挤的满满的,不止人,还有牛也在跟着凑热闹,挤在人群中发出牟牟的烦躁咆哮,最前面的人被挤得都贴在了成门上,城门两边的楼梯上,东江的卫兵是竭尽全力的叫骂着维持秩序,可就算如此,也挡不住那些流民疯狂的心。

简直是人生头等大事儿,分田地啊!在流民心头,田地比房子都要重要的多,那是子孙后代千秋万代的事儿啊!去年被赶上船,一帮人还满心的不情不愿,可经历了这几个月与这片土地同呼吸,共劳作,红双城已经在他们身上打上了深深地烙印,没个人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这儿分的土地,扎根下去。

还有另一个自私点的原因,那就是分到的土地距离城池与水源远近的问题了,第一个分得,肯定是挨着城池旁边,出门回家都近,从红双河取水也近,去的晚了,那么就大往外头排了,什么都得排在人后头。

好不容易,大早晨六点,可算到了开城门的时间,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声中木头吊桥落下,踩着木头门,一场“春季运动会”就拉开了序幕。

“我的我的!户主赵老五,领田!”

“小的王老二,前来领田。”

“军爷,小的是张大锤子,前几天给您抗酒糟那个!您老受个累,先发下呗!”

刻在木牌子上的田籍简直就跟瘫倒在高速公路上的大货车似得,转眼就被一抢而空,拿到顺序号,这些流民农夫又是牵着牛拖家带口全家上阵,跟大地打仗那样一头扎进了田里。

幸亏东江工业发达,还与后金蒙古常年交易,这牛马是真不少,差不多五户共有一头牛,而且家家都能分到犁,每一户都能干的得心应手,这头毛珏才从他最后建好的都督府走上城墙,就看挨着城墙附近的农田已经被刨出了一个个垄沟来,前面的老汉扶着方向,壮年小伙子压着犁大声的对着耕牛吆喝着。

“爹!拐弯!”

又一道垄沟就被拉了出来。

另外一面,这家爷六个跟套娃似得从大排到小,挨着一块简直是排练过那样一起举起锄头,老爹起头,一应一答的还喊起了口号来。

“娶媳妇!”

“嗨!”

“新衣服!”

“嗨!”

“生胖娃!”

“嗨!”

“吃饱肚!”

“嗨!”

那韵律十足的河南梆子中,地里的石头,草根,烂木头什么的一块块的全都被剃了出来,土地开始变得松软而易于耕种

眼看着这一幕,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后,毛珏又是忍不住嘿嘿的奸笑了起来。

都说北方苦寒,蛮荒,可这西海平原,占据库页岛才不到八分之一的地方,他就足足收拾出来七十八万亩田地,战果甚至比当初毛文龙拼死拼活收复了金复盖等十几个州县还要牛掰一圈。而且这儿虽然没有黑龙江松嫩平原黑土地那么肥沃,可也比东江犄角旮旯那点土地强太多了。

可再好的土地也得开荒出来才能用,八十多万亩还停留在纸面上,得开出来才能用,这些都是荒地,就算一人开发二十亩,两万人全都算壮丁,也不过能开发四十万亩,也就开发个一半左右,更不要说这两万人口中,壮丁也就六千多,剩下的都是妇孺老人孩子,要是按照授田法,能开垦十几万亩就撑死了。

反正也开发不完,毛珏干脆下令,挨着向外耕,只要你家能开出几亩地,多少亩地就分发给你家。

中国农民的土地情节是最狂热的,谁家不想多分些田地?这个命令下一个个农人全家总动员,把自己都不当人用了,咬牙切齿拼尽全力的轮着锄头去挖着沟犁着地,挖掘的尘土飞扬的,汗珠子一串串的流淌下。

可兴奋中的老农却浑然忘了,东江的耕种法中可还有一条。

不许抛荒!

就算把人当牲口用,一个壮丁开垦二十亩左右也是撑死了,老汉妇孺还耕不了这么多,也就五到八亩那样,这年头和流民可讲不出什么雷锋精神,前人栽树后人乘阴,等他们把土地开垦完又耕不过来时候,毛珏大手一挥,大块土地就可以重新入账了,到时候下一批移民到来后就直接可以播种,丝毫不当误农事,只不过眼前这些老农就得当一回傻小子了。

在毛珏的奸笑中,浑然不知道自己被套路了的农人们还在兴奋的挖掘着大地,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

…………

人类简直是神奇,不到十多天时间,旷古蛮荒的库页岛西南就来了个彻底大变样,本来是密密麻麻的草垫子,春荣秋枯,千百年不变,完全却是变成了一个个黑黄色的地垄沟,满山遍野,密密麻麻,数之不尽,从南山茂密的林界线一直蔓延到大海旁边,人类的风景简直堪称壮观。

只不过这些忙活在田间地头上的红双人如今没那么有干劲儿了,一个个累的跟肾亏似得,不过还是在那儿咬牙切齿的强撑着,把城内暖房里已经培育出芽儿的苞米,麦子种子埋进垄沟里,向菜地撒着种子,又把发出苗的一块块地瓜埋下。

这几天苏长梅那张老脸是成为了红双城最不受欢迎的目标之一,每天一大早,他就带着账本文书挨个地方晃悠,一个个田间地头响起他贱兮兮的声音。

“怎么样?还成不?”

“耕种不了可赶紧上交啊!秋收是按照亩数算的!别到时候没种出来多交粮食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哎呦呦,这小伙子,累的都肾虚了,这咋娶媳妇啊?怎么样?反正一百五十亩田,你家肯定耕不完,上交个七八十亩,你也轻松,如何?”

十多天前还是一副龙精虎猛模样套娃六父子,如今还真是造的跟当了好几年鸭子似得,眼窝深陷,腿肚子都哆嗦着,可是看着苏长梅碘着个腐败肚子,胖脸上一双大板牙龇的老大,这套娃中当爹的依旧是咬牙切齿的向下轮着锄头。

“就算,就算累肾亏了,这田我们老仉家也要耕下去!寸土,不交!”

“娶……,娶媳妇!”

“嗨!”

“吃……,吃饱肚。”

“嗨……”

大小父子六个跟丧尸似得,颤巍巍还是向前轮着锄头,这会可参差不齐了,看得苏长梅这货跟***那个很著名的表情那样撇这嘴一捏下巴,苦恼的晃了晃肥嘟嘟的脖子,旋即才大手一挥。

“老仉家,先减田三十亩,明天咱们接着来!”

“下一家!”

人厌鬼烦的笑声中,他那张大板牙胖脸,又付现在另一块地几个累的半死的老农眼帘里。

…………

这头屯民累的要死,那头毛珏却是终于开始闲的蛋疼起来,殖民地的建设一切都步入了正规,从东江带来的庄稼也没有不适应这儿的气候的趋势,种下去的庄稼死皮赖脸的开始汲取着大地的养分,至于岛上的原住民,除了那个扎尼鲁部,附近六七个小部族还是承认大明封下来的卫,打着大明的旗号,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得被毛珏忽悠入伍。

带来的公文作业处置的差不多,下一趟移民船还得有十多天,这十多天,毛珏居然没事情可做了。

还好,春天还有着一个称呼,交配的季节!

冰雪消融,哗啦啦的小溪水急促的流淌着,大冬天里,被冰封的河流也终于露出了它原本的容颜,库页岛虽然不是气候宜人,可却绝对算得上个宝地,整个岛屿足足有六百多条河流,几百个小湖,大大小小的水洼珍珠那样点缀在地平线上。

而且这儿的物产,格外的丰饶!

冰冷冷的河水中,复苏的大马哈鱼逆流而上,噼里啪啦跳过一个又一个浅滩,向着上游的出生地努力的回游,一个个臃肿的身躯,肥壮的肌肉,无不是在彰显它们的新鲜美味。

这个时候也是动物们的狂欢时刻,刚刚从冬眠中苏醒的熊,打着哈欠蹲在冷水边,等候着触手可得的美食,满天的海鹰贼鸥亦是盘旋着,不过今天,多出来些怪异的两脚兽,加入了这场盛宴。

炉火尚且冒着黑烟,过年前打的熊皮褥子软乎乎的铺在地上,娇俏的嘴角还挂着点油光,阿德蕾娜是舒服的捂着圆溜溜的小肚子,懒洋洋的闭上那双和身边小湖差不多绚烂的湛蓝眸子。

她的嘴角,还勾起着两道弯弯的笑容。

褥子的另一端,毛珏却是躺不下了,苦着一张脸,悲催的揉着溜圆的肚子,郁闷的直打饱嗝。

头一次遇到不用钓的鱼,这货吃的太多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四章.洋妞的家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这个时代黑暗,落后,封闭,血腥,重重灾难下将人性最自私,最黑暗的一面展露无疑,更令人不能忍的是,这儿还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英雄联盟,没有狐妖小红娘,没有2B小姐姐,没有甜腻腻的巧克力蛋糕。

“简直不让人活!”

终于吞下了最后一块来自冷水海域,纯净的没有一丝污染,后世一块至少要上万的烤大马哈鱼籽,右手与阿德蕾娜滑嫩的小手十指相扣着,看着湛蓝色的天空,毛珏是愤世嫉俗的叫嚷着。

子曰:莫装逼,装逼招雷劈!毛珏这装逼装的就连洋妞都看不下去了,握着他的手,阿德蕾娜是坏笑着挑了挑她修长的眉毛,一口热气吹到了毛珏耳边。

“这几天红双城里的百姓可对收田政策很是不满,衙门口可是堵满了抗议的,将爷,要不要妾身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提前贴出告示来,让他们白干了这么多天?”

好几万人给你拼死拼活干活呢!当个潇洒滋润的地主米虫还活不下去了,矫情谁呢?

毛珏的嘴角有点抽搐,后世刑法可明文规定,利用他人的无知来谋取利润就叫诈骗,他这忽悠了流民帮他多耕了好几十万亩荒田,要是让这些傻帽知道了,自己东江将爷的光辉形象岂不是塌陷了。

挠着后脑勺,毛珏是悻悻然难看的笑着。

“这不是考虑识字的太少,告示就不需要了吗!那个,解释就不需要了,主辱臣死!本将怎么舍得苏胖子死呢!就让他背这个锅好了!”

不过没等阿德蕾娜笑到最后,刚刚还撑的要死的毛珏居然是咕噜一下翻在了她身上,一个没注意,就被他把双手按在了秀丽的满头红发上面。

眼看着毛珏那双眸子里似乎都燃烧着火焰,就算洋妞开放点,这个时代也没开放到随地打野战的地步,刚刚的小得意被慌乱所击溃,阿德蕾娜是赶忙撇过头,急促而羞耻的求饶着。

“老爷别这样,毛槊樱姬他们还在那头呢!”

毕竟是东江将主,出来钓鱼休个闲也是后世明星待遇,保镖一大层,万一遇个熊呢?毛珏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一大群人指望着他呢。

不过这趟出来就是计划好打野食儿的,毛珏哪能放过她?老脸上满是猥琐的笑容,这货是一本正经的比量着。

“现在毛槊他们的直线距离可比在嘟都督府时候远多了,怕什么,再说,这可是老爷子的命令!本少这是忠诚的执行命令而已,妞,赶紧让爷香一个!”

“胡说,老太爷怎么能下这么荒唐的……呜~呜呜呜~”

绝对的恶少强抢良家妇女桥段,话还没说完,毛珏的大嘴已经印了上去,可没等远处守望的樱姬气呼呼的偏过头,毛槊这货眼睛瞪溜圆流着口水想要偷窥,巨大的熊脑袋皮已经被扣了过来,熊肚子上的扣子也被一个个扣上,蓝天白云下的河边草地上,只剩下一头四脚朝天巨大的“怪熊”在嗷嗷的叫着春。

…………

后世毛珏玩游戏时候,他同学是在家玩女朋友,如今没有游戏可玩,女朋友却终于是管够了,一番激烈大战,那股子闷热的水蒸气从熊脑袋那几个窟窿眼淼淼飘出,早已经死透了的大熊也终于有了个死熊的样子,乖乖的躺着一动不动起来。

枕着自己胳膊,舒服了的毛珏是懒洋洋的躺在底下,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点就这样展现出来,完事儿之后疲惫的男人一般只想休息,而女人则是变得活跃起来,毛珏下了去,这回换阿德蕾娜翻身做主人了,趴在他身上,这妞用着她纤细的发梢在他胸口画着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

“老爷,这次咱们要在红双待上多久。”

“差不多要一年吧。”

毛珏是有些含糊的应答着,思想都有点不在线那样的慢悠悠的哼哼着。

“还有五万多关内流民滞留东江,今年必须一点点把他们输送过来,单凭一个红双城是放不下的,我还打算在毛怜卫那头,再修建第二座毛怜卫城,那附近的平原也不少。”

“还有部队,这些人手至少要建设三个团,剩余的也必须编到卫所中,需要时候,所有男人都要拿上枪,这也的不少时间。”

“还有那些岛上的野人部族,扎尼鲁部必须解决,还有其他二十一个卫以及不在大明卫所中的部族,这些部族的壮丁一定要抽调出来,冲入东江军,没了壮丁,这些部族才能一点点的和东江融合,被兼并,这些人马也是天生的精兵,放着浪费可惜。”

嘟囔了半天,毛珏是有点烦躁的一排脑门:“算一算,老子还有这么多破事儿要做呢!”

“对了,还有一向最重要的,老爷子吩咐了!这一年,必须给他捣鼓出来个孙子来!所以阿德蕾娜,你这妞也得给老子努力了!”

刚刚还以为毛珏说老爷子的命令,是句玩笑话,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听的阿德蕾娜禁不住愕然的睁圆了眼睛,然而片刻之后,她居然是轻轻摇了摇头。

“老爷,妾身恐怕没法为你生出继承人。”

“你不育啊!”

“你才不育呢!”

这年头,孕育也是妇女一项重要的天职,被说不育,和后世说男人性无能没啥区别,看着毛珏骨碌一下爬起来,溜圆的眼珠子,洋妞禁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可旋即,阿德蕾娜却又是叹了口气。

“妾身毕竟是西藩人,想要继承东江,必须要有大明纯粹的血统吧!况且陈夫人才是正妻,嫡长子继嗣,怎么都轮不到妾身。”

“哪儿那么多废话!”

毛珏是打着哈欠又重新躺了回去,看着熊脑袋那对窟窿眼外湛蓝的天空,毛珏是懒洋洋的哼哼着。

“老爷子性急,你们几个妞可是公平竞争,谁先有都行,只不过老子的继承人,还得看这些小家伙长大了,谁有能耐,谁才能接班,富不过三代,要是留给给窝囊废,还不如传给外人了,东江可是几十万人指望着这一个人来领头,不是在为自己活着。”

这话听的阿德蕾娜那饱满的胸脯都是剧烈的起伏了下,可毛珏下一句话,却又是让她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再说,继承不了我的家业,就继承你家的呗!反正你也是出身名门!”

“老爷,妾身,我,我一个女奴,出身什么名门……”

语气都带了点慌乱,阿德蕾娜强把神情镇定下来,一副茫然的模样,可在她小心脏砰砰直跳中,毛珏却根本没看她的脸,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华伦斯坦,你和我说过你的姓,神圣罗马帝国,梅克伦堡公爵,帝国战神,说实话,要不是那些荷兰人,我还真不知道,我毛珏的老丈人居然是这样一位人物!”

一瞬间,阿德蕾娜真有点犹如被击中七寸的美女蛇那样,一下子瘫软了下来,可旋即,毛珏那双有力的臂膀却是猛地举着她,让她骑坐在了自己身上,旋即扶住了她的小脑瓜。

“这也是前一阵那些荷兰人让你不舒服的原因吧?”

“我……,我的家族毕竟是帝国的叛徒,如今大明朝都是如此风雨飘摇,将爷还要和这些荷兰人联手,一但帝国索要,或者,主动把我交出去,就能换得……”

吧唧~

揉着小屁股,阿德蕾娜愕然的把她那双湖蓝色眼睛睁得溜圆,手感极佳的晃晃巴掌,毛珏是有些啼笑皆非的反问道。

“老子为什么要撑起东江?”

没等阿德蕾娜回答,毛珏又是自顾自说了起来。

“也许说出来你不信,撑着这东江,你家男人我仅仅是想活命,让老爷子活命,让素衣也跟着活命,你不是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吗?知道的太多,其实真他娘的不太舒服。”

“不过现在,老子的目标还是活命,却不仅仅是让老子自己活命,老爷子,素衣活命了,还有你,余乐,陈娇,还有忠于我的那些士兵们,仅此而已!”

“什么帝国,什么大明,什么宏图霸业,其实都不重要,让你重视的人舒舒服服活着,这就是世界的一切了!”

让这妞的眼睛看着自己,毛珏的神情终于的变得郑重了点,认真的说道。

“老子给你个承诺,老子没死之前,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们几个一根汗毛的,否则老子就是乌龟王八蛋!”

阿德蕾娜还是那么呆呆的看着自己,毛珏顿时有些气恼,悲催的用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郁闷的叫道。

“喂!好歹配合一下,这时候你应该感动的稀里哗啦,然后送上香吻一个才是啊!”

谁知道噗嗤一下,这洋妞却是哈哈的笑了起来,瞄了瞄他干瘦没几两肉的胸脯,又看了看自己白皙的肌肤,妩媚的笑着反问道。

“老爷,你都是这样和女人在床上发誓的吗?”

看着这妞戏谑的眨巴着长长的睫毛,这回又轮到毛珏气急败坏了,吧唧又是一巴掌拍在了她饱满的小屁股上。

“怎么说你家老爷我的?这番话我也是头一次和你说!你还笑,竟然还笑!是不是瞧不起老爷我!看我猛龙降妖棍!”

“还来?啊!呜呜~呜~”

嬉闹的声音中,那头死熊再一次活了起来,接着四脚朝天的张牙舞爪,看得毛槊那敬佩之情顿时犹如长江流水那样,滔滔而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赞叹的直吧嗒嘴。

“不愧是咱们东江将爷,龙精虎猛的!唉,咱要有将爷一半神威,家里几个妖精也收拾的服服帖帖了吧!还给老子东吵西吵?”

这马屁拍的,听的樱姬那双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然而瞄了一眼激烈的“战场”她却又是酸溜溜的哼哼了起来。

…………

这一天的钓鱼活动,真很“有趣!”

乘着夕阳,满面红润的犹如朝霞,车里坐在大熊皮褥子上,阿德蕾娜一边写着账本,一边时不时嘴角还挂起笑意来,她是放下了个心里的大包袱。

不是因为毛珏那一番承诺,发下的誓言,而是毛珏知道了!

原来家并不是你出身在那儿,而是你自己定义在何处,何处就是你的家。如今东江这个家,对于洋妞来说,太重要了!重要的她都胡思乱想,患得患失起来,如今,将一切托付给命运,她是重新恢复了智珠在握的坏女人模样。

不过这妞滋润了,前头骑在马上的毛珏则是苦着一张脸,腿儿都有点哆嗦。

一炮泯恩仇!说的容易,还真是个力气活,毕竟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折腾一下午,现在他感觉是比打了一场大阪三之阵都要累。

而且回望一眼,毛珏也是感觉这命运,还真是他娘的神奇。

阿德蕾娜她爹可不是一般人物,甚至历史上西方十大军事统帅,他都能排上号,他是整个欧洲战乱漩涡的核心人物之一,第一次全欧大战的三十年战争中,他这位老丈人华伦斯坦凭借着一己之力,撑起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一方的主力,平定波西米亚,击退丹麦,哪怕面对天才绝世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他也是败而不亡,吕岑会战中,神圣罗马帝国军团虽然在他的指挥下败给了瑞典,可是古斯塔夫二世也是阵死在了战场上,瑞典再也没有了进攻能力。

不过毛珏这位西方老丈人死的也是令人唏嘘,华坤身体的战略思想很类似于李自成,他的部队堪称蝗虫大军,皇帝没有军饷,他拉扯起十多万大军就完全靠抢,在战地疯狂的征收战争税,捷克,北德,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成就了他帝国皇冠上第三个宝石的美誉。

可就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居然悲天悯人起来,他主张宗教自由,缓和国内矛盾,让人民得以休养生息,几次向皇帝建议何谈被否决之后,他决定依靠自己,私自与捷克以及萨克森进行何谈,还释放了许多捷克新教徒,这一系列动作让他完全成为了皇帝眼中的叛徒。

维也纳的帝国会议决定解除他的职位,并问罪,东西方的思想差异也显露了出来,要是东方,华伦斯坦这么一手带起来的大军,军官完全会效忠于他,就像陈桥兵变的赵匡胤那样,黄袍加身也不是不可能。

可在神圣罗马帝国,与教皇并立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下了命令,贵族出身的老军官立马弃华伦斯坦而去,他的大军土崩瓦解,只能带着一千多卫队逃亡,而在逃亡途中,毛珏这位洋老丈人又被自己手下的几个苏格兰,英格兰,爱尔兰士兵给刺死。

老家伙倒是不止一个子嗣,不过在决定和新教国家议和时候,他就把阿德蕾娜还有她的两个兄弟偷偷送到了荷兰,也许已经预料到了下场那样,可惜,他努力达成的和平荷兰人也没领情,在华伦斯坦身死时候,这些荷兰盟友也翻脸了,阿德蕾娜的两个兄弟遭到了缉拿,下场不明,她是偷偷混到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上,混在女奴群里才逃过一劫,却也被糊里糊涂的当做女奴贩卖到了东方。

这也是这妞前一阵对荷兰东印度公司如此不感冒的原因。

还好,这个心结算是被毛珏给解开了。

可惜,荷兰东印度公司,这个半个媒人没有得到毛珏的感谢不说,反倒是得到了他的仇恨,一边腿肚子直抽的骑着马,一边毛珏还愤愤然的想着。

好你个荷兰红发佬,敢贩卖老子老婆,还害得老子累死累活,老子不抽你个乌眼青,老子就不姓毛!

此时,皮岛。

看着新搭建起来的木头教堂尖顶十字架被缓缓力气,红鼻子荷兰佬是刚露出个微笑来,旋即又是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五章.粉颜

夕阳中的红双城,红色的屋顶倒映着灿烂的余晖,红双河的水似乎都成了金子颜色那样,这个点了,依旧有农人在辛勤的劳作,踩踏在河边巨大的齿轮上,有韵律的号子中,沉重的木头水车带着冰冷的河水哗啦啦的流淌进天地间挖掘好的沟渠内,旋即滋润了几十万亩良田。

恩格斯曾经说过,东方封建帝国的建立基础就是政府组织农民兴修大规模水利设施以达到农业灌溉的组织构架。每当王朝兴盛时候,水利工程四通八达,就算偶遇灾荒也有囤水可以解焦枯之围,无关痛痒。

真正打垮王朝的不是灾害,而是官员的不作为,就像如今的大明,朝廷腐败已经到了个巅峰,上层建筑争权夺势,勾心斗角,下面的地方官也是欲壑难平,贪赃枉法,连年的大旱灾,地方官想的不是如何修复水利,恢复生产,而是死缠烂打的夺走农民最后一口粮食,地方生产停滞,统治基础那些自耕农与中小地主崩溃,王朝不崩溃都怪了。

所以在东江,范文举主政的第一要素,就是在各地兴修水利,拦坝造湖,说实话,这些玩意毛珏自己都没想到,这水车,还是范文举的徒弟,这次携带来的文职官员带领打造的。

不过甭管谁打造的,这都是毛珏的,骑马从雪溪谷归来,看着这一切,那股子成就感就像让他三伏天吃着冰淇淋一般的舒爽。

尤其是,今天他还靠着“牺牲肉体”,解决了东江集团内部矛盾,更是让他舒服的眉毛直扬,脑袋昂着,摇头晃尾巴的,仿佛走到都是带着BGM那样。

只不过才走到红双城前,架设在红双河上的大怒桥时候,毛珏的神情却是禁不住有点发愣,拉住了马缰绳,愕然的向海湾张望了过去。

如今的红双港还没有像铁山港那样,用水泥搭建出海里的防浪堤,还有长长的栈桥,一大堆舰队还是得靠着抛锚来固定,那乱糟糟的模样,让身为强迫症的毛珏是分外的不能忍。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暂时库页岛也不需要水师,这六千多水手的主力舰队让他打发回东江了,按照装船与运输的时间,至少还有五六天才能回来,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莫不是东江出了什么问题?

心头一紧,毛珏旋即对队伍狠狠地一挥手,前头毛槊立马高高扬起了响鞭。

“将爷出行,闲人避让!”

急促的吆喝声中,道路两边扛着锄头归来的城民惊吓的向两边闪去,旋即又是对着蜂拥而过的骑队指指点点着。

幸亏红双城的规划是采用了唐长安还有日本平安京那样的棋盘式设计,进了城门拐了几个弯就到了,不到十分钟,毛珏是奔回了红砖砌墙,还涂抹着石灰,三层的总督衙门,这才刚一进院子,一大群新到的战马立马在院角马厩嘶鸣起来。

这些是东江亲军团的军马,果然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院子后面就是大堂了,典型的明清两代衙门布置,这儿是充当法庭,解决内部纷争的地儿,从堂后的楼梯上来,一张熟悉的马脸儿是映入眼帘,脸红脖子粗,文孟这厮正在和洛止戈叫嚷着些什么,而后者是满脸为难,不住的摆着手,听着楼梯声音,他简直如蒙大赦那样的重重一抱拳。

“将爷,您可回来了,文将军有急事寻将爷,可您吩咐,今天谁都不要去找您!”

这洛止戈还真是死脑筋,不过也算托他的福,今个毛珏得以安稳的“一炮泯恩仇”,现在他也回来了,多说无益,转过头,毛珏是直接对着也是急躁得翻白眼的文孟昂了昂下巴。

“出什么事了?”

“将爷,出什么事儿末将也不清楚。”

一句话,差不点没让毛珏吐血,急三火四提前好几天跑回来,物资与移民恐怕都没给他送齐了,还大吵大闹嚷嚷大半天,感情儿您老啥都不知道啊?

眼看着毛珏神情明显不对,这货赶忙又是急促的报了抱拳头。

“将爷,是这位有急事相告,还不肯说,老帅绝的重要,派末将互送过来。”

这位?

毛珏这才注意到,靠着另一头的马赛克玻璃窗,一个灰斗篷矮小的身影正出神的向下眺望着红双城中那整整齐齐的红屋顶,听着声音,那身影的主人终于是转过了身来,身后跟着莫名其妙赶回来的阿德蕾娜立马就像是打翻了醋瓶子那样,酸溜溜的味道都快飘出来了,看着那张小脸,毛珏自己的嘴角亦是禁不住抽搐了几下,这才失声惊叫道。

“洛掌柜?”

拿着金丝羽毛扇子,弯眉杏眼巧笑嫣然的江南美女,不是在杭州让毛珏吃了个憋,最后却又被毛珏拖上贼船的女掌柜洛宁还是哪个。

说实话,别看东江和洛家有着不少合作,东江自江南的粮食进口都交给洛家,还有苞米白酒,软中华香烟,也是洛家独营,尤其是两人在义务还共同经营着上万亩甘蔗林,每年的糖料足足价值数百万两,可是毛珏自付,和这妞绝对算不上朋友。

她小心思坑自己一回北货不提,单单上次自己大砍刀咔嚓一下,把他洛家的唯一壮丁,她的宝贝弟弟洛缜的小腿给砍了下来,就够这女人记恨自己了,更何况,杭州一事,勾结倭寇,陷落杭州城,简直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偏偏,这妞居然千里迢迢的北上找上自己了,让毛珏不可思议中徒然升起了一股子警惕来。

“你,来我东江,有何贵干?”

这生硬的回答却是让洛美人不满意起来,小嘴儿一撅,她是一副委屈的模样,柔柔弱弱的报了抱小拳头。

“毛大人好没良心,您老在杭州时候,妾身可是尽心尽力,唯恐招待不周,可到了您这儿,连杯茶水都没有,上来就是当头棒喝。”

两只小拳头并拢在一起向前伸出,她又是一副娇嗔模样气哼哼的说道。

“毛将军怀疑妾身,那就把妾身当做建奴奸细抓起来好了,戴上镣铐,好好拷打一番好了!”

牙尖嘴利莫过这妞,嘴皮子功夫,阿德蕾娜都说不过她,被她这么一顿抢白,毛珏的老脸顿时有点挂不住了,这么说,还真闲的他很小家子气,跟个女人小肚鸡肠。

另一头文孟则是缩在一边奸笑起来,他早就猜疑,这妞是毛珏姘头,不然毛老爷子也不能让他这么个毛珏舅舅身份的将领亲自互送,这么一顿打情骂俏,不是小情人久别怨气还是啥。

还有毛珏身后,那股子醋意更是浓郁了,两个醋坛子似乎都揭开了盖子,满是酸溜溜,阿德蕾娜上去直接挎住了毛珏的胳膊,脸上也是一副精明的巧笑连连,打着解围说道。

“洛掌柜说笑了,我家老爷在江南承蒙洛掌柜多多照顾,又岂会怀疑洛掌柜呢!只不过老爷一镇之长,公务繁忙,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自然是实在是烦不胜烦,语气冲了点,洛掌柜多多见谅。”

说是道歉,可这鸡毛蒜皮几个字可是特意带了点吴侬软语口音说出来,阿德蕾娜的嘲讽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我家老爷何人?去你那破院子住几天那都是给你面子,这么点小事儿还好意思拿出来携恩要挟咋的?

女人之间的暗战,两双都是水汪汪圆溜溜的大眼睛擦出了一系列噼里啪啦的火花,似笑非笑的瞄在这妞挎着毛珏的小手上,旋即洛宁却是又把一双柔夷轻轻抚在了似乎微微凸起的小肚子上,很是顾步自怜那般,幽怨的低下头来。

“鸡毛蒜皮的事情,妾身自然不敢劳烦毛大将军,只不过这孩儿……”

文孟嘴角差不点没咧开,早听庞大海说过,在江南自己外甥魅力非凡,有个妖艳贱货在后头死缠烂打的倒贴,这都奉子北上寻爹了!看来老爷子是终于可以安心了。

看着她隆起的小腹,阿德蕾娜双眼差不点没冒出火来,好家伙,今天下午毛珏才发出“下蛋”号召,这就有个拔得头筹的了!小脸上勉强保持着一副笑容,她的小手则是拧在了毛珏胳膊上。

疼的龇牙咧嘴,毛珏自己心里则更是苦逼,他可以自称多情不滥情,不是见个女人就走不动道的下半身动物,怎么,这还遇到碰瓷的了?

“洛掌柜,你,你这,说笑了!”

…………

还真是说笑,让阿德蕾娜放下心来,却又气的压根直痒痒,饭桌上,洛宁是从怀里直接掏出了“娃娃”,一个娃娃形状团呼呼的抱枕,这么个玩意哄得她堂堂将爷机要秘书团团转,怎么都有种智商被秀的感觉。

不是喜当爹就好,毛珏自己也记不清这“娃娃”,到底是不是自己送给这妞的了,虽然被洛宁再一次小小戏耍一番,可毕竟的确在杭州,她招待的很是尽心,毛珏也不愿意落下个小气的名声,当即下令在府衙三楼摆下筵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招呼吗!

这一桌子也真算是东江的顶级宴席了,甜甜的松仁玉米,各种山珍菌类摆了好几个合盘,还有著名的小鸡儿炖蘑菇,今个刚拎回来的大马哈鱼也上了桌子,虽然比不得江南小菜的别致,可这北方的大气是展示无疑。

光甜品就有好几样,这也是阿德蕾娜的报复了,毛珏喜欢的是那种有肉的女孩子,但绝不是肥嘟嘟油腻腻那种,她这是想把这个狐狸精吃成个大肥猪,少打自己家老爷的主意!

可惜,她的小心思却是落空了,虽然饭菜丰盛,洛宁的心思却明显不在饭桌上,小口啜着菌汤,她那双漂亮的眸子却始终向窗外的马赛克玻璃瞄着。

不说这蝎子拉屎独一号的马赛克玻璃,玻璃下面的红双城就绝对算得上一副景色,一栋双层建筑十几户,这个时候俨然是万家灯火,华灯初上,家家户户点起来的鲸油灯,玉米油灯摇曳着欢愉的光点,还有那作为商业街,整个城中心的识字街铺子,小酒馆内还有着欢快的小调,劳累了一天的农人在那儿喝着小酒歇息着。

如果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寒冷的气息,洛宁甚至都怀疑,她到了哪个江南繁华小镇了,这一趟北来,她还真是大开眼界,什么苦寒之地,骗人的吧?铁山的繁华甚至常熟松江都比不上了。

以汤代酒,这妞真是实心实意的对着毛珏敬道。

“在山东听闻塞外江南,洛某还嗤之以鼻,这一到东江方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毛将军简直堪称化腐朽为神奇,妾身敬您一杯!”

毕竟是自己的得意之作,能被美女夸赞,毛珏也是面上有光,举着酒杯尽不住也是笑着应答道。

“哪里哪里,洛掌柜谬赞了!不过这儿虽然比不上江南繁华,景致还是有几分的,今个给洛掌柜接风洗尘,明个毛某再带洛掌柜好好逛逛!”

“那个,老爷您不是明天还要会见沧海,以东几卫的卫大人吗?您公务繁忙,就让妾身来招待洛掌柜好了!”

“我什么时候要会见……,哎哟……,是,明个会见几卫指挥使,瞧我这脑袋!”

彻彻底底的防患于未然了,吃了阿德蕾娜一掐,毛珏悲催的龇牙咧嘴点着头,不过言语中却也有着星星点点炫耀,有个女人为自己吃醋,不是变相的秀恩爱还是什么?毛大人也美着呢!

这点小动作自然也是逃不出洛宁的眼睛,只不过饮下菌汤之后,她的小脸忽然微微严肃起来,一板一眼的轻轻摇了摇头。

“游览就不必了,这次妾身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妾身有一笔买卖想要与毛将军谈!”

“哦?洛掌柜又弄到什么新鲜玩意吗?”

毛珏感兴趣的扬起了眉毛,听的这洛宁却是再一次微微晃了晃小脑瓜。

“妾身愚钝,哪儿有毛将军您这儿花样百出?妾身听闻将军您真是颜面广大,交友四方,连倭国京都,都拿下一笔大生意,不知道洛家有幸否,可以赞助一二?”

一听这话,毛珏的脸色还真是禁不住微微变了,这女人,可以啊!别看他在倭国兴风作浪的,身边的大明朝,却是始终茫然无知,她说的就是京都的温泉旅游,第二个秦淮河项目,这儿从头到脚没挂毛珏的名,她居然能得到消息找到自己头上,不得不说,洛家的耳目还真是牛掰。

可惜,吃惊之后,毛珏立马把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那样。

“洛掌柜说笑了,毛某不过是个粗野武夫,困守东江一隅之地,朝不保夕而已,哪儿认识什么京都的大人物啊?”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六章.谁都来凑热闹

洛家想在倭国插手?开玩笑呢!

别看他和洛宁有旧,对于江南世家豪族,所谓的东林党,他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平时穷奢极欲,在朝堂上高谈阔论,可是真正大明朝国家危难时候,却是一毛不拔,哪怕一丝利益都不肯让,张居正新政为何被地方百般抵制诋毁,其实并不是张居正收税要折银,而是他要彻底的丈量土地,让那些世家大族隐匿的土地,侵占的卫所无所遁形。

非法侵占的国家利益尚且不愿意吐出,更何况自己本身的封建特权,崇祯十三年,明清关外最大的胜负手松锦大战时候,洪承畴大军饿的肚子咕咕直叫,朝廷无粮饷可派,可主政的杨嗣昌依旧咬死了牙关不加税,眼睁睁看着洪承畴不得不倾巢而出,将关外所有精锐葬身在松锦。因为杨嗣昌知道,小民实在加无可加了再加就要加到,再加就得加到他这样官绅之家身上了,所以他宁愿看着十几万人拿着生命去冒险,也不敢得罪这个巨大的利益集团,更是生怕破坏了他们的游戏规则。

一个个扬州富商肥的流油,山西晋商也是富可敌国,可每次朝中加商税之议,却都被他们的买办代言人,那些比乌鸦还让人烦的言官就呱呱乱叫起来,什么与民争利,什么饿殍遍地,那些东林官,每每谈到朝中弊端定慷慨激昂,痛哭流涕,可争权夺利起来又是谁都比不过他们,扬州十日,在毛珏看起来,可悲,可叹,可泣,但也是未尝没有自食其果的味道。

贪婪而膨胀的江南大族,毛珏估计自己在倭国开个口子,这些家伙就得死皮赖脸往里塞,到时候倭国听说的还说不定,江南那是没办法,他们地头蛇,只能合作,至于倭国,除了过来旅游送钱的,想插手,没门!

脸上满是虚伪的笑容,毛珏一副自谦的模样点着脑袋,眼神是要显得多真诚就有多真诚了,谁知道这洛宁非但没吃他这一套,反倒是又把她妩媚的眸子撇向了窗外。

“妾身来时候,正好杭州的沈世伯家在什么济州岛刚买了三百多亩的土地,要建新庄子,这都说塞北荒原苦寒之地,可妾身看这儿,真是别有一番景色,妾身也想购置一千亩的田土,将来妾身老了时候,也可以在此安度天年,毛将军可愿开这个恩?”

洛宁是一本正经,那黝黑的眸子就像幽深的西湖水那样,又是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看的毛珏的嘴角却是不住地抽搐着,大姐,您还真把自己当红颜祸水第一大美人儿了?谁都得听你的?还想把手伸进库页岛?

似乎看出来毛珏神色不对,这妞幽怨的又是抛过来个媚眼,重新端起了小汤盅很淑女的抿了一口,这才又是把她饱满的小胸脯端了起来。

“妾身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不远万里北上,自然为将军准备了些东西,将军可感兴趣?”

“哦?说来听听。”

都说红袖含香,随着一股芳香,洛宁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卷画卷,轻巧的递了过去,说实话,毛珏真是挺好奇的,洛宁是个聪明的女人,能把洛家带的四平八稳,靠的可不是抛媚眼换来的,急促的打开画卷,毛珏的眉头旋即挑了起来,阿德蕾娜也是小猫那样飞快的把小脑瓜靠了过来,旋即她是愕然的咦了一声。

“这……”

一张图画的惟妙惟肖,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绘画的是一座海港,颇有点《清明上河图》的感觉,摇曳的船帆,忙碌的人群,搬运的天气,甚至湿漉漉的小雨都表现的淋漓尽致,画可以算得上名画,要是留到后世,卖个几百万应该不成问题,可这玩意能让毛珏把倭国的蛋糕切一块分给洛家?

还真能!

盯着画足足三秒,毛珏凝重的抬起了头来。

“郑芝龙?”

这下还真是让洛宁惊到了,她费这么大劲故弄玄虚,目的就是为了给毛珏一个深刻的印象,总比张口来一句,毛老哥,郑芝龙要来干你!我先告诉你了,够意思吧?这样来的强多了吧!

可她真没想到毛珏自己能猜出来,足足愕然了两三秒,她这才惊奇的点了点头。

“没错,南海龙头郑芝龙!还捎带了澳门,琉球的红毛藩子。”

又顿了一口气,她又是补充了一句。

“是小琉球!还有这幅图绘画的就是泉州。”

“时间?”

“绘制这幅画时候是半个月前,飞鸟传书到的登州,得到郑芝龙南海大会的时间是一个半月前,妾身直接从松江出海,在铁山耽搁了两天,就直接来这了。”

现在洛宁是和盘托出了,一点儿也没有保留。倒不是被毛珏给震惊的乱了方寸,这应该就是她本来的计划,这女人还真是够聪明的,她知道,就算是依靠消息要挟毛珏答应了,他老人家是地头蛇,心里不舒服,到时候找个由头还是能把洛家挤出去,可如今,矫揉造作的势头做的十足,给毛珏的印象是足够深刻了,再大方的把消息传给毛珏,有这个雪中送炭的恩情,毛珏是干大事儿的人,于公于人,他也不会亏待洛家。

洛宁的使命是达到了,剩下则是留给毛珏头疼了,坐在地上揉着脑门,毛珏是头疼,真恨不得今天没见到洛宁了。

洛宁这张图是装逼用的,可对于行家来说,一张图可提供的细节就很多,毕竟也当上了东海龙头,行走在东海南海的船形他基本上都认识,像那种高大方平,上有船楼的叫大青船,福船一种,基本上属于郑芝龙主力战舰,平时还充当商船,这样船不管大小,挨着福建都是最近的,这样的船在密密麻麻的港口似乎占了个六七成,说明福建本土的海上实力,已经被郑家海盗集结的差不多了。

远处海面上,几条桅杆高耸,挂着十字架的,肚子微微大的,那是荷兰船,毛珏把荷兰东印度公司拿到了皮岛,旋即是派船南下通知的,看样子,荷兰东印度公司要么没收到传信,要么干脆是铁山的贸易点也要,长崎的贸易点也要,依照西方殖民者的胃口,不是不可能!

海面上,还有两头尖的长船,那是泊尼海盗,挂着龙旗,很像福船那种,那是安南船,这地方的海盗都来参与盟主集合了,那么郑芝龙海盗集团的集结基本上算是十之七八了。

剩下的就是补给,召开会议,大家喝顿酒,讨论讨论并肩子扯活子怎么砍翻了那群肥羊了,然后怎么分肥,这还是半个月前,说不定这功夫,人家已经扯帆出发了。

舟山已经没有争夺的必要了,累死毛珏也赶不及,甚至长崎,九州岛剩余的时间也不太多了。

“一个月!”

看着那张图,毛珏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还是有些弄不清楚情况,阿德蕾娜还是不明白的看着毛珏,放下图,毛珏则是干脆的对着洛宁抱了抱拳头。

“毛某不能继续作陪,洛掌柜见谅!”

嫣然一笑,洛宁这会倒是终于可人了点,知性的点了点头。

“妾身明白,洛家与南海郑家之间也有着些商务往来,妾身斗胆,将军如果要出征,请带着妾身同行!”

嘿,小婊砸,还黏上我家官人了?洋妞那双大眼睛是立马瞪得溜圆,可更令她惊奇的是,迟疑了一秒,毛珏居然点头答应了。

“如此,就劳烦洛掌柜了!”

“老爷,这是……”

“娜,马上让人把洛止戈,韩成,宋献策,苏长梅他们全给本将叫来,紧急军议!”

看出毛珏的神色很是不对,没有再多说,阿德蕾娜是转身急促的下了楼。

又是对洛宁告罪的抱拳作揖,临走时候,毛珏还对身边两个侍女吩咐两句,这才急促的下了楼,一桌子好菜转眼就剩下洛宁一个人自己享用了,侧耳听了听底下咕咚咕咚急促的脚步声,一股子魅惑的笑容在她靓丽娇小的脸蛋上浓郁的浮现了出来。

一伸手,这妞居然从小鸡炖蘑菇那个锅里捞出来个山鸡腿,咕噜一下塞进了小嘴里。

会议室完全是毛珏的习惯,橡木做的长条大桌子盖着绿布,自己的大头像挂在墙头,戴着头盔穿着盔甲双手拄着刀的模样,就跟后世委员长蒋光头一样,威武的看着,坐在自己画像下面,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吧嗒吧嗒的点着桌面,毛珏是阴沉的龇牙咧嘴着。

说实话,眼前这局面,全怪他自己!

郑芝龙不是中国最早的远洋者,却绝对算得上最大最成功的一个,他自小在澳门混迹,还有个尼古拉的教名,随后先后追随舅父黄程,大海盗李旦,颜思齐,最后在台湾落下脚,并且建立了自己的势力。郑芝龙选择了一条极其精明的道路,投靠朝廷,受熊文灿诏安,靠着这白身份,他的实力仿佛滚雪球那样膨胀起来,先后击败大海盗刘香,荷兰人等一系列竞争对手。

不过郑芝龙别看摊子铺的大,最大的利益来源,还是靠着垄断与倭国的贸易,每年进账数以百万两,明朝灭亡后,郑芝龙投靠满清,据说携带了数以千万两白银北上,结果人道财不露白,让穷怕了的后金蛮子给盯上了,最后到底被杀于京师菜市口。

矛盾点就在这儿,去年离开倭国时候,毛珏下令,封闭长崎港,让长崎藩大名井上藤太郎锁国,郑芝龙的舰队也开始被拒之门外,这简直是比断了他的命根子还要疼,这家伙的反弹毛珏已经想到了。

可毛珏想的太理想化了,他想郑芝龙怎么也得跟他谈判吧?磨叽磨叽收点关税,和郑芝龙分享点也不是不行,谁让人家面子大野路子广,可他忘了,毛文龙毕竟是海盗,这断他财路,这家伙根本就没想好声好气商量,上来直接跳上来扣眼珠子拼命了。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城头变幻大王旗,去年开春,还是他惦记着去捅咕倭国长崎,今年就换成他守别人来攻了,而且郑芝龙还不像倭国,打小日本时候是他站在大海欺负人在陆上干瞪眼,可如今人家也是有水师有船的,荷兰人都干不过郑芝龙,自己这半路出家的水师能不能干过人家,毛珏心里还真是没底儿。

而且要知道东江的最终大敌还是后金,这打的一系列战争都是为了肥了自己,让东江能扛得住满清满山遍野的铁骑,和他郑芝龙对拼真感觉是毫无好处,徒消耗而已。日本第一个幕府镰仓幕府怎么灭亡的。北条时政和忽必烈闹翻,别看元军两次全军覆没,大量前来参战的武士御家人也是因为没有赏赐而破产,镰仓幕府将军御家人这种统治基础被破坏,反噬的武士站到了天皇一方,将北条家斩尽杀绝,元日之战后没有多少年,镰仓幕府就灭亡了。

这可是前车之鉴!

可洛宁的消息毛珏是深信不疑,她不远万里北上可不是为了逗你玩的,人家都打上门来,无论毛珏多么不愿意接,这战争他也得接了。

真有点像电影里那样,短短几分钟,一大堆东西从毛珏脑海里一幕幕放了过去,可惜,全是一团乱麻,一点儿对眼前战争有用的都没想出来,就在他烦躁的捶打桌子时候,洛止戈几个终于进了来,看着有些烦躁的毛珏,这个毛珏钦定的库页岛总督满是惊疑的重重一抱拳鞠躬行礼道。

“标下等见过将爷,将爷这么晚了召集标下等,出了什么事儿吗?”

“倭国军情,今晚本将就要走!我走以后,你为库页指挥使,韩成为指挥副使,苏目叶尔泰为守备官,这红双城就交给你们了!”

这么急!别说洛止戈,就连宋献策几个都是没反应过来,顿了足足一秒,宋献策这才愕然的问道。

“将爷,倭国出了什么事儿?”

“这事儿上船再说,先把库页之事解决了!今年本将会不断向库页屯田,红双城装满之后,你们就在毛怜卫附近那个风暴角接着修建下一座城,对于库页土著,尽量招揽,就仿照咸镜道女真例。”

说到这儿,毛珏忽然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宋献策那大脑袋,旋即又是对着阿德蕾娜偏了偏脑袋。

“对了,娜,你去把我书房最上面一摞的那叠文件找出来,这个东西,要给我建设出来!”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七章.一波未平

毛珏心里苦啊。

别人穿越,都是三妻四妾十里桃花,没事儿吹吹牛逼剽窃两首古诗就有一堆人点赞,就算上上战场,也是耍帅一圈,回去接着过他的小日子,怎么到自己这儿,这战甲就脱不下来了?

好几年没在家过年了,这好不容易想给自己休半个月假期,东瀛的战鼓狼烟又一次响彻了天际,他又是不得不爬起来,从新披上战甲。

眼前奶白色的海雾一点点淡去,大陆的轮廓也一点点的显露出来,那是鹿屯岛,要是以往,看到东江的地峡,毛珏总是有种身心放松的感觉,可这一回,除了郁闷他还是郁闷。

吆喝的声音中,舰队缓缓在鹿屯岛对岸的天正山小港靠了岸,全副戎装,文孟又是杀气腾腾的猛地单膝跪下,向着毛珏道别道。

“将爷放心,十个团兵力,一万后备兵,五天之内不能集结铁山,小的这脑袋就给将爷当球踢!”

“不过将爷,这都到家门口了,您真不回府里看看?”

“军情如火,还有不到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本将就不下船了!”

义正言辞完,毛珏却又是郁闷的揉了揉鼻子。

“答应带紫金回去,结果这还没找到,回去怪别扭的,一包子土特产,你帮我带回府里就是了!”

“紫金?”

那双驴眼睛瞪得溜圆,这算是唠家常了,毕竟是舅舅与外甥,文孟也宽松了点,笑着打趣道:“将爷,要咱老文说,您老就是对府里太软了,女人是干什么的,拿来睡的,做饭带娃的,女人就不能惯,惯太多了蹬鼻子上脸了,像我家那几口子,照着屁股就是揍!她还得扭扭捏捏的谢老爷,嘿嘿……”

看着这货龇牙咧嘴的模样,毛珏还真是直无语,不过话说回来,这年头女人地位够低的,文孟孔有德耿仲明赵成几个货,家里都是差不多,甚至,毛珏家里的女人也是温婉可人儿类型的,要母老虎,也是对着外面。

就比如现在,阿德蕾娜那双湖蓝色的眸子有发红的趋势,樱姬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是杏眼圆睁,这头文孟还在吹牛逼呢,冷不丁就感觉到两对儿几千瓦的大灯泡子狠狠烤在身上,眼看着两妞杀气腾腾的眼神,他那马脸上,顿时透出了汗珠子来,结结巴巴的又是扑腾一下单膝跪下。

“将爷请放心,末将保证将军令执行的干净利落,末将告退!”

溜溜的,这货跟耗子似得,三步并作两步,罗圈儿腿那样就冲到了下船的木梯那儿,不过,一边走,毛珏隐约还能听到他一边在那儿嘀咕着紫金什么玩意的,下次去库页岛也给自己家几娘们也带回去点云云,听的毛珏直摇头,这家伙也是个口是心非的玩意儿。

也是目送着他,不同于毛珏的嘀咕,阿德蕾娜还是樱姬却是一个挽起了他的胳膊,一个在后面挤沽挤沽漂亮的大眼睛,那场外音,应当是:想教坏我们将爷?没门!

…………

今年最辛苦的应当是东江水兵了,大过年都是往返于库页岛,海参崴还有鹿屯岛三个点的,他们够辛苦,在红双城,毛珏还给一人家里颁发了二十亩地,可没等着水手们或是单身汉出租,或是有家的把家里人搬过去,这又踏上征途了,在鹿屯岛仅仅补给了物资,舰队绕着半岛又开始了转圈子,这次又是花了五天多,紧赶慢赶赶回了铁山。

不得不说,郑芝龙的北上,打破了毛珏今年绝大部分计划,开发库页岛没做完,新迁徙到了东江足足十多万流民,这其中,毛珏要再组建五个团,如今仅仅才搭起来个架子,兵还没见到呢!

不过还好,他原有的十个团老部下依旧是那么可靠,曾经被毛珏有点忘在脑后,当做生产开发军团放在咸镜道的三个团义务南兵此时也被他死马当活马医给拽了出来,编入队伍,此时正是三四月间,家家户户都是农忙,还抽调了两千卫所兵去守卫库页岛,可就算如此,一万后勤部队依旧是一个不落的集结在了铁山港口,用咱们铁山人的话说:没说的!跟着将爷上阵,拎着脑袋都上!

于是乎,这次东江出兵的规模为两万两千四百。

倭国都去习惯了,似乎一年不去就不舒服,而且大阪三之阵,五十万规模的大战都经历过了,还活了下来,甭管是亲兵团还是后备兵,都是拖着行李一边吹牛逼一边上船的,轻松的就犹如不是去打仗,是去度假那样。

只不过士兵们轻松,毛珏却是不轻松。

铁山港会松楼,才刚刚下船的毛珏屁股还没等坐热乎,眉头又是紧锁成了个疙瘩。

“这么说,李朝这次是不打算出兵了?”

毛珏有点像美国鬼子,去哪儿都得弄个联合大军,每次都拉上李氏朝鲜当小弟,虽然李朝兵马战斗力一般,可是当脚夫打杂外加清道夫还是很给力的,这一次,小弟居然不给面子了,还真是令毛珏大感意外,大哥很生气,很没面子!

狂奔五天,从咸镜道被踢下船,一口气跑到王京又跑回来,宋献策的脑袋似乎都累打了两三分,这会儿也是跑步上楼的,累的喘得跟狗那样,也真难为他那双小胡萝卜短腿了,喘着气,他尚且余怒未消的摆着两只短手。

“将爷!李山海如今已经入议政府,担当左议政,下官他是连面儿都不见,直接禁闭府门,新的兵曹判书还没任命,兵曹判郎金光言在济州岛,下官只能去找金自点,结果这老混蛋打了一通官腔,总而言之,如今李氏朝廷很困难,支应不了对付倭国之战的粮草与饷银,将士们也很疲惫,这场仗,就不跟着东江了!”

三句两句复述完王京之行,他这颗大脑袋却又是冷静了下来,喝了口水,又是对脸色阴郁的毛珏做了个揖,把自己的分析也合盘托了出来。

“并且将爷,这次李氏朝鲜不出兵不说,而且,王京恐怕现在也犹如个点上了火绳的火药桶,随时可能爆炸啊!”

自己背后就是李氏朝鲜,老李家稳不稳当,也关乎东江自己,这话一出,让本来就嘴角抽搐的毛珏禁不住哆嗦了下,不可置信的问道。

“何出此言?”

“还是李朝的党争!”

令人迷糊的李朝党争!

这年头,最号称大明属国典范的,莫过于李氏朝鲜了,外号上号称小中原,建国上几乎是跟着朱元璋一块立国的,政治制度上,大明是内阁大学生外加六部中央,李氏朝鲜也是议政府外加六曹,好的学,坏的也学,大明朝纷纷扰扰的党争,也让李氏朝鲜给学了去。

刚开国时候,跟随朝鲜太祖李成桂而受封的武勋派还有算是在野党死读书的酸书生士林派,可随着科举的盛行,士林派逐渐压倒了武勋派,一帮子酸文人小心眼儿内斗的趋势又显露了出来,朝鲜明宗大王时候,文定王后勾结勋贵大尹派尹元衡的小妾郑兰贞,两个女人独裁了李氏朝廷,文定皇后死后,为了清算政治遗留,士林派分裂成东人党,西人党,拉开了朝鲜党争二百年,最激烈血腥的帷幕。

一五九一年,李朝建储的争斗中,西人党失角出局,党魁郑澈被罢免流放,全面掌握政权的东人党,旋即又开始了自我内斗,分裂成北人党和南人党,南人党就是李元翼的派系。

就是李元翼这个双面间谍的存在,南人党在壬辰倭乱时候迅速攀升,掌权,可当壬辰倭乱结束之后,北人党却是反戈一击,逼得南人党领袖柳成龙下台,完全掌握了政权。

可这真犹如潘多拉魔咒那样,掌权的北人党又分裂了,政见分歧让一群酸儒分裂成了大北派和小北派,宣宗薨了之后,大北派压倒小北派,又他娘的分裂成了骨北,肉北,中北三个小派系。

不过到这时候,李氏朝鲜历史上一个魔咒般的暴君出现了,光海军李珲!

这位估计有迫害妄想狂症,他在壬辰倭乱时候立下功勋,被任命为王世子,可偏偏他不知道是八字犯冲,一直得不到宗主国大明的承认,所以继位之后,这家伙政治倾向偏向蛮夷的后金,把胞兄临海君,养侄晋陵君、幼弟永昌大君、侄儿绫昌君等王位威胁者先后处死,并将继嫡母仁穆大妃幽禁于西宫,还处死其他各派系亲明者,简直是大兴刑狱,他再位时候,跟着他的大北派也是高举屠刀不遗余力。

结果事实证明,装逼不可取,低调是王道!这又是一场涉及东江的重大政治事件,众怒之下,陵阳君李倧又是在群臣的拥戴之下发动政变,废除光海君,历称仁祖反正,也正是这仁祖反正,李氏朝鲜开放了国门,让当年兵败的毛文龙得以入朝鲜喘息。

光海军谁都得罪,给他当狗腿子的大北派也跟着倒了霉,遭到了清算,其余两北派在争斗中都遭受了重创,一蹶不振,而作为反正主力的西人党再一次重返中枢。

金自点就是西人党主力党魁之一。

不过当时西人党被排挤出朝中多年,威望不足,领袖人物多只是些小官,撑死了也就能认些判郎判书之位,为了安稳朝政,西人党做出了不少妥协,其中最大的,莫过于领议政之位交给了南人党李元翼,这让南人党也有机会坐到权利中枢中,不过西人党再妥协,权利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本来西人党南人党这个妥协,随着李元翼下台,金自点出任领议政,可以维持相当长时间,直到大明灭亡,可这个时空,偏偏冒出来了毛珏这个妖孽,又打破了这个平衡,南人党李山海凭借跟他混出来的军功,居然强硬的挤进议政府了,跟着加官进爵的还有一大堆南人党党徒,将本来西人党独吞的大蛋糕狠狠撕扯下去了一大块。

甚至李山海如今还有了争夺领议政的资本,王京之内,西人党,南人党的大战算是一触即发,这次估计没个百十个脑袋落地,是收不了台的。

还真算是做足了功课,宋献策一番解释,听的毛珏脑袋都大了三分,什么东人西人南人北人的,还骨北肉北,也太乱了吧?迷糊了半天,毛珏是无奈的打断了宋献策的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么说,你的意思,李山海要和金自点开撕了呗!”

“将爷啊!这些都不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东江当如何自处?”

好不容易,毛珏跳出了这党那党的怪圈,喝了口水的宋献策一句话又给他敲晕了。

说实话,两个朋党和东江的关系都不浅,金自点这货虽然人品不咋地,他政治主张有点类似于光海君,不怒金,不叛明,墙头草两面倒,可是金自点最先与毛珏结交,把东江引入李氏朝鲜的政治桌上。

而李山海更不要说了,李元翼的弟子,毛珏的万年跟班,与东江关系更是千丝万缕,说实话,和不想与郑芝龙开战一样,毛珏也是打心眼里不希望他们两派开撕,毛珏还需要李朝作为自己的一大后盾呢!

真叫求援不成,惹来了个大麻烦!坐在椅子上捏着下巴嘬着牙花子,好半天,毛珏悲催的狠狠摇了摇头。

“东江毕竟是外人,这是他李氏朝鲜内部的争斗,咱们还是别插手了,就看他们相互撕,等他们撕完了之后,再向幸存者拱手道贺好了,反正不管那一派胜了,这帮酸儒还是离不开咱们东江的!”

冷眼旁观,的确是个好主意,奈何,有一句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毛珏想得挺好,可一句话就被宋献策给否了。

“将爷,恐怕东江没办法独善其身啊!”

“为何?”

“这戏南人党西人党争夺的中心,应当是济州岛上三万七千多的李氏朝鲜常军!这支部队被当做党争的筹码了!今明两年,极有可能被逼反了!”

眼睛发直,看着这货的大脑袋,毛珏是有一种吐血的冲动了…………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三百一十八章.孤零零上路也是战斗民族

去年开始,常军已经开始被边缘化了,毛珏现在还记得,大雪天破衣烂衫的李氏朝鲜兵穿的跟叫花子那样的在雪地里咆哮着的样子。

要说,这支部队绝对是李氏朝鲜的功臣,足足为王京那些文武两班赚取了上千万两白银粮食,而且这支部队还是李山海预备建立出来,摆脱东江的军事钳制重要工具。然而,什么都逃脱不了党争,常军的军饷与装备成了李氏朝鲜一个累赘,不管是南人党还是西人党,都想摆脱这支军队。

李朝这些白眼狼士族这么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壬辰倭乱,大北派的不少士族就曾经将抗倭战争中因战功而由贱民提升为良民的将士重新打为贱民,驱赶到他们的庄园干苦力,上一次就激起了极大的民愤,让西人党有借口仁祖反正。

这次这些家伙更加缺德带冒烟,也怕直接解散常军带来民怨与混乱,他们是想要直接逼反这三万多常军,连活路都不给人家留。

更悲催的是,这些部队的地盘还在济州岛上,毛珏甚至都能预料到剧情了,常军一反,立马给大明打报告,让自己出兵镇压,到时候国内民怨恨得都是他毛珏这个刽子手,然后常军谋反的罪名西人党南人党再互相泼脏水,总之,比拼的就是谁脸厚心黑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只捡眼前的说,宋献策带回来的情报最大作用就是济州岛的部队,这次毛珏也不能抽调了。那儿有东江的侨民,东江的军屯,天知道没有部队守着,饿疯了的常军会做出什么来。

“他爷爷的!”

吧嗒一下,杯子被毛珏摔了,从楼梯就滚落下来,好巧不巧,砸在了人脚边上,来的明显也不是啥脾气好的主儿,立马也跟着龇牙咧嘴叫骂起来。

“小兔崽子,骂谁爷爷呢?”

啥叫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眼看着毛文龙拎着个杯子吹胡子瞪眼就上来了,毛珏那张老脸顿时抽搐的犹如一朵老菊花那样。

“爹,不是骂您爷爷!”

“嘿,孽畜敢骂你祖宗,还反了你了?”

真是想哭的心思都有了,毛珏郁闷的直挠头,都说找银子找金子,爹您这怎么还有找骂的?

不过爹字就是头顶上多个父,老家伙就算那拐棍削他,他毛珏也得乖乖忍着,扶着老头子坐下,他又是赶紧岔开了话题,陪着笑脸问道。

“对了爹,新练的五个团怎么样了?”

到底是将军,说到正事儿,毛文龙那白须飘飘跟甘道夫似得老脸也变得正经严肃了起来,捋着胡须点着头说道。

“架子是搭好了,从你的亲兵团里挑的老兵,各级军官都有了,人手还没招,你小子够阔的,正兵一个月一两银子两石粮,还管吃管住管被服,当年老子那些亲兵都没这待遇!一个个叫嚷求情着往你这儿送呢?”

“毕竟是上阵抗第一线拼命的吗!让弟兄们吃点好的,多拿点也是应该的!”

没例会毛珏这陪笑,老爷子是接着晃着他那白发苍苍的脑袋。

“兵得等五月份再招,你小子调走了一万多人,现在正是春耕,就指着那些流民帮着种田,要是这招兵条件发出去,这帮氓愚泥腿子,谁他娘的还肯抗锄头了?”

“爹!探子可来报,建奴可征服了蒙古人,连林丹汗都死在了青海滩上,关外这些家伙已经再无敌手了,今明后几年,很可能就是对咱们东江,对李氏朝鲜动手了!一点地而已,仓库里又不缺粮食!不要本末倒置啊!”

“嘿,你小子还能教训起老子来了!”

看着毛珏的苦瓜脸,老爷子却是禁不住乐了起来,扶着扶手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老子和鞑子拼命时候,你小子还尿裤裆呢!他皇太极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他是要拉屎还是放屁!放心好了,就算来攻,这帮孙子也得秋收以后到来年春耕之前,咱东江又不是关内,说来就来!和咱们打,这帮贼老小子也得准备准备。”

“再说!没你小子时候,老子领着一群老骨头,不照样扛下来了!你小子尽管滚蛋就是,你老子我还是左都督平辽总兵官!老子没蹬腿,东江就完不了!”

老爷子这话真是铁骨铮铮,听的毛珏都感动了,猛地单膝跪下,他是重重一低头,没说什么,猛地抽过身就要下楼,可还没等走出去,毛文龙已经是气急败坏的在身后嚷嚷了起来。

“给老子回来!”

“啊?爹!”

“将士上船,物资搬运也得一天,你给老子装什么大半蒜,回府待一会能怎么的,这陈娇就如此惹你厌吗?”

“老子说了多少次,过日子,不能将就什么情情爱爱的,管的住家才是真,你看你沈姨娘,一天闹也闹了,打也打了,可她管的住老子后宅,能把下人们治的服服帖帖,这就成了,你那几个丫头,也就陈娇靠谱点,我和你说,你都我是过来人……”

这还是不可一世的毛文龙吗?简直就和隔壁住着的王二叔一个德行,听的头大三分的毛珏无奈之下赶紧悲催的高举双手投降起来。

“爹!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是吧?”

“跟这有毛关系?”

这次毛文龙还不上当了,那紧箍咒一念,又想把话题给扯回来,听的毛珏赶忙又是加快了语速,悲催的扯着头发。

“这次出发前,我说要带紫金回来,可这紫金矿还没找到,倭国那面先闹事儿了,空着手回去,我岂不是很丢人?”

“爹!打完这仗,回去老子……,儿子立马去找紫金矿,到时候您老要我圈在家多久都行,您看成不,就这么说定了!”

可不敢再听唠叨,毛珏是转身飞快的逃跑下楼,气的毛文龙在后头直拄拐叫骂着。目瞪口呆的看完这一幕家庭剧,宋大头这货也是赶紧陪出一个笑容。

“老爷子,下官……,下官啥都没看见,下官先行告退了啊!”

一转身,这货也是急促的撒腿就溜,终于,这三成楼上,就剩下了毛文龙自己还有两个多年的老亲兵,气急败坏的把装逼用的拐杖扔到了一边,可这老头脸上却是露出了点笑意来。

“这臭小子……,像老子啊!”

…………

春暖花开,阵阵海鸟讴歌,装填了一天的东江舰队也是满载启航,港口边上,无数人向着船队挥舞着手道别着,老兵们点上一根烟,靠着桅杆那儿一圈圈的吐着,那些新兵蛋子们则是肩膀上扛着才刚刚配发的新枪,也是亢奋的向着下面挥着手。

拿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这有点像电影里泰坦尼克的出航,怎么看,都没有个战争氛围,可就是这样的民族,这样的军队才是最可怕的,战争,对他们来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黑珍珠号高耸的船尾楼上,眺望着这自己一手打造而出,夕阳中美得令人迷醉,鳞次栉比的铁山,毛珏亦是在发着狠。

不就是郑芝龙吗?不就是这次孤军奋战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虽千万人吾往矣!郑芝龙你给老子等着!

咣当一声,匕首扎进了船尾楼的甲板扶手上,推开门,闹心了许久的毛珏雄赳赳气昂昂的返回了船长室,桌子的两排,文孟等十几个军官整齐的立正站起,弯腰鞠躬。

“听候将爷训示!”

毛珏没有看到的地方,一大群他熟悉的人也在这个送别队伍中,老头子是拄着根拐棍站在人群中叹息的摇着头。

“老了,不中用了!”

“为什么不带咱们去啊!这个臭老爷,一定是又想去找新欢,素衣,你说是不是,哎……,素衣你别哭啊!”

气急败坏又手慌脚乱的不用说,开心果余乐儿,她俩唧唧咋咋,浑然没有注意到她们身前,算是名义上的陈娇,那张殷红的小嘴儿也是不住地喃喃自语着。

“紫金!紫金!”

“君实莽鲁,安知我心……”

夜色渐渐浓郁起来,火红的太阳亦是重重的沉进了大海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趴俯在扶桑木上浑然大睡,道别的声音亦是渐渐远去,哪怕庞大的东江舰队,在这茫茫海上也是隐匿的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烛灯光,引领着舰队不会相撞迷航。

这支东江新建的舰队,这算是它的处女之战,兴奋的睡不着觉的新丁,还有那些吐着眼圈互相吹着牛逼的老兵油子们,浑然没有意识到,他们是代表着整个东北亚最强悍的海军力量,去与东亚最强的海上霸主,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史诗级的较量。

大海,将被鲜血所浸染!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九章.先见之明?

轻车熟路都算不上了,简直就是故地重游,熟悉的壹岐岛,熟悉的被炮火轰塌了半边的天守阁,正有一个个矮小的倭人背着石块木头不断的填补着。

别看这仅仅是一个岛,对于领土狭小的倭国,这儿也是一个令制国,还分为石田,壹岐两个郡,二十四个村子这儿也被毛珏顺手封给了井上藤,算起来他也算是独有“一国”的上大名了。

这儿曾经是松浦氏的水师基地,本来就是个良港,当年嘉靖倭乱,倭国本土的倭寇就是从这里出发,上一次进攻时候,这儿的港口又让东江军团用水泥修缮了一番,如今再被井上氏加以维护,让旅途了六七天的东江舰队来说,停靠的是相当舒服了,船上窝了许久,从黑珍珠号上登陆,毛珏自己也是忍不住大大的抻了个懒腰。

虽然从属于井上氏,岛上最大的一族还是波多氏,后世宅男女神波多姐的老祖宗,不过这个时候的波多家和后世的波多质量真是差的掉渣,出来迎接的波多一族族长长得跟干巴老萝卜似得,让在船上吃了好些天咸菜的毛珏一眼看过去就没有胃口。

可就算毛珏没个好脸色,这家伙却依旧不敢有一丁点的不敬,这就是霸!春秋五霸老祖宗留下来的霸,恭敬地跪在地上,老家伙不住地对这位灭了自己岛屿三次的霸主磕着头。

“拜见大奉行大人,小人已经在岛城备下了饭食,请大人移步用膳!”

倭国的伙食,面条都是拿得出手招待贵宾的东西了,吃过几次,毛珏是一点都提不起胃口,更别说赶路花了二十多天,留给他备战的时间已经不足十天了,毛珏是烦躁的摆了摆手。

“用饭就不去了!按照武家法度,壹岐道马上补给王师,然后传令给井上藤,让他在长崎准备迎接!”

“回大奉行,主公已经在长崎城恭候大人,不仅主公,袁奉行大人,毛利大人,岛津大人,石田大人,锅岛大人全都到了,正在长崎城布置军势。”

“袁崇焕到了!”

这句话还真让毛珏惊到了,洛宁带给他的消息虽然晚了一个半月,可在这个时代,都算得上前沿军情了,他这心急火燎的赶来,怕的就是被打个措手不及,九州陷落,那么以九州大名为主力,才刚刚建立不到一年的丰臣政权可就得风雨飘摇了,怎么也没想到,袁崇焕还真是名不虚传,他既然人已经到了长崎城,那么防御必定也跟着一块展开,毛珏提起来的心,终于可以重新放到胃里。

挨着港口的道路上,几十个倭人扛着一门大筒,正在呼哧呼哧的向岛另一面推,还有那些扛着石头木头修复堡垒的队伍更是拉成了长队,依照长崎藩五万石的藩力,井上藤还真没这个国力,难怪这时候重新开始修缮起来,看着这长长的队伍,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旋即却是一挥手,下一道让波多一族欣喜若狂的命令。

“舰队停止补给,起锚,直奔长崎城!”

…………

真如同毛珏期盼中那样,这头九州岛这头,同样也是忙忙碌碌的布防状态,东江这头还在为春耕而劳作,而这头干脆把田地都抛荒了,成千上万的农人抛弃了田土,奋力的抬着石头向海边搬运过去,修复着边墙。

元寇防垒!

三百多年前,征服了绝大部分的东亚,尤其是击溃了南宋,已经自号苍天与大地的主人忽必烈大帝派时节到日本来,命令日本称臣纳贡。

结果,哈里发都倒在了蒙古铁蹄下,大金大宋西夏相继灰飞烟灭,罗马皇帝缩在君士坦丁堡瑟瑟发抖,教皇都为苏鲁锭战旗而战簌,让倭国臣服,忽必烈自己都觉得自己太仁慈了,然而结果就是,小小的镰仓幕府把大元皇帝的使者给推出去砍了。

于是乎,日本古代史唯一一次外敌入侵爆发了,暴怒的忽必烈两次进攻日本,第一次两万五千人到三万五千人,在博多湾曾经击溃了十万余日本武士,结果因为给养耗尽,撤退时候又遭遇了台风,兵力损失大半,恐惧的镰仓幕府北条时宗为此下令修建了这条围绕了大半个九州的边墙。

别说,第二次元军进攻更加来势汹汹,北路忻都率领战船九百条,蒙古,女真,契丹部队四万多,南路范文虎战舰足足三千五百条,部队十余万,结果就在这条边墙被阻挡的月余不得上岸,最后又是倒霉的遇到台风,这一次几乎全军覆没。

只不过,一二八一年的战术能不能适合一六四五年,看着那自己打大阪三之阵时候差不多高的石头边墙,毛珏表示很怀疑。

毕竟还有半天海路,到长崎时候已经是傍晚,毛珏排面还是挺大的,才刚在内港下船,袁崇焕领着三十多个丰臣家重臣还有重要大名就一起迎接了过来,很是庄重的打躬拜见着。

“拜见大奉行!”

真跟去年兵临倭国时候差不多,整齐的武士甲兵亦是跟着军礼跪地,上万人的迎接队伍先得格外的壮观,不过上一次,那些迎接的兵卫全都是别人家的武士,如今,每个人的颈旗都绘画着三五桐纹,都是丰臣家的武士,换一种说法,就都是毛珏的属下,就像英国人训练印度兵那样,每一列武士群落中都有着一个格外高大的军官标杆那样立在那里,所有军官,一律来自东江!

袁崇焕真的名不虚传,的确,毛珏就算走了,东江依旧给与他极大的支持,可就算如此,不到一年时间,把一个空架子丰臣家,那三四万散乱的跟集市上地痞差不多的浪人武士能训练到如今,让他们迸发出如此的精气神,尤其是袁崇焕还是一一个外族人身份进行组织。

视线在队列巡视了一大圈,毛珏这才猛地也是一作揖:“诸位请起!”

“谢大奉行!”

大名们的和家臣们的态度很是奇特,去年行礼间迫使他们臣服的是恐惧,今年可以说是换了一种叫敬畏的态度,畏惧中夹杂着敬佩,说明不管是毛珏,还是失落的丰臣家,开始真正得到倭国的民心了,大家伙开始适应丰臣家,或者说毛珏的统治。

而那一万多兵卫则是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仅仅是整齐而锐气的大喝一声:“谢大奉行!”又是整齐的列队站起。

军官,或者说在倭国叫做军曹,他们蹩脚的倭语中,踏着正步,这些兵马被向后带去,袁崇焕如今也真是带入角色了,他也是一边向前引路,一面略带恭敬地邀请着。

“将军,下官已经设下宴席,将军请!”

…………

说实话,吃了小半个月的萝卜干鱼罐头,毛珏对袁崇焕的宴席还挺期待的,谁知道,这货居然也是入乡随俗了,两指宽的烤鱼,一碗茶水泡饭,一碗昆布味增汤,几块腌萝卜,看的毛珏是眼睛直发晕,可袁崇焕那头吃的却是津津有味,而且也学着那些东瀛大名,身正臂直,吃的一板一眼,看的毛珏更是眼晕。

反正也没啥胃口,他是干脆撂下筷子,开口询问起公事来。

“袁大人如何聚兵于此?”

老子都是内部消息匆匆忙忙到来,你又是咋知道的?而且看着这个架势,比毛珏知道的还要早!这别说毛珏,阿德蕾娜,文孟,孔有德等一大帮东江军将都是好奇的巴眼张望过去。

不过老袁是慢条斯理的咽下一块腌萝卜,这才一板一眼的说道。

“回将军,您下令井上藤阁下组建水师,倭国水师缺乏,正好一些逃落舟山,琉球的松浦党浪人愿意取得武士家臣身份,下官就招收了他们,本来今年是打算春耕过后,集兵北上攻打叛逆德川家,奈何琉球的浪人众回报,南海海盗似乎有聚拢北上的异动,丰臣摄关只能先下达九州守的命令!”

“如今各家武士聚集九州,已达五万人众,其中丰臣家一万人,剩余部队则是聚拢边境长城,防备德川家!”

“将军的东江骑马队也布置在边境,春耕完成之前,德川家不敢与丰臣家动武!”

这儿已经聚拢了五万人,虽然倭人战斗力跟指环王里的兽人似得,可也是人多势众,再加上外面的九州防务已经打开,倒是不担心被郑芝龙突袭而下了,可在铁山刚吐完血的毛珏,旋即又是被袁崇焕接下来的话气的吐血了。

“将军,为了防备海盗,九州征调了十万农人修筑各处关防,协助屯守,荒废了春耕,今年的九州租税收不了了,而且各大名积极出兵,还望摄关给予扶助!”

本来和毛文龙开战,就不能掠夺到什么,毛珏还得自己出这份首级功勋,这袁崇焕战略眼光真的不错,然而,一句俗话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按照他的动员,西国的今年的收入得减少一半还多,毛珏预计的收入自然也跟着减少了一半还多。

库页岛也属于花钱阶段,组建新的兵团也得花钱,如今倭国这儿还得花钱,这崇祯八年还真是个败家年!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章.北海龙王拜会南海龙王

还好就算如此折腾,毛珏也花的起!

这世上最赚钱的买卖莫过于不要钱的买卖,这三年在倭国,毛珏捞了不下千万两。而且生意越做越大,鸭绿江边市收来的辽货转手卖到江南去,再从江南进入丝绸布匹白糖等南货卖到辽东草原去,一年也有个三四百万两收入。

崇祯皇帝死了命的加税,搞得天下如沸腾之水,经过层层盘剥,入库的也就是银四五百万两,加上粮食两千万两左右,毛珏这个小小的东江不起眼,经商带来的收入足以达到大明帝国的四分之一了。

可就算如此,袁大督师一句话依旧让毛珏肉疼的整整一顿饭都没说出话来。

…………

真是待遇不同了,历次毛珏来长崎城,东江大军都是从左右湾登陆,得自个灰头土脸挖个土壕堡垒,住在城外头,可这一次东江来的大爷们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热情,这头刚从港口登陆,就被城内的家臣团请到了城里头早准备好的营房,这儿,烧好的热水,热腾腾的饭团包裹着腌鱼,特销倭国的香烟,若是肯出上几钱银子,还有娇小可人的东瀛小妹子衣冠楚楚的神庙巫女可以挑选,总之,这小待遇赶上后世驻日美军了。

折腾到半夜,海上飘了好几天的大军是舒服的睡了下来,可是指挥部坐落的天守阁依旧是灯火通明,围绕着一张九州岛地图,袁崇焕侃侃而谈,时不时手臂在地图上笔画一下,包括毛珏在内,十几个大名,几十个东江军官跟着眉头紧锁的看着,尤其是毛珏自己,时不时眉头皱一下,气氛显得格外的凝重。

不得不说,袁崇焕真是做了功课的,上一次镰仓幕府九州攻防战的古籍几乎都被他背了个滚瓜烂熟。

“将军,诸位,这次来袭的南海海盗身份已然明了,南海大盗,福建水师游击郑芝龙勾结小琉球的荷兰红毛夷袭我边疆郑芝龙此贼,鹰鼻猪目,贪掠无度,然诚为一海上枭雄,部下数万贼寇,更是久习海战,战力不俗,更有荷兰红毛夷的炮火犀利相助,锐不可当。”

“不过郑贼锐则锐已,毕竟是劳师远征,远自江南而来,孤军深入,补给不易,就如当年弘安之役江南军范文虎那样,所以以我之战略,就是这场仗的核心就是坚壁清野。”

“岛津光久阁下,汝萨摩藩兵马不动,死守鹿儿岛,沿海村落后撤三十里,岛锅氏及其附属冈,森,佐伯,日出四藩兵力于肥后策应,防备贼军上岸劫掠。”

“郑芝龙此贼久跑长崎,其主攻方向定然是长崎,福冈,博多湾一带,我军主力也当布置于此,以黑田利长阁下家族武士防备博多正面,大奉行东江兵马以及丰臣家本部武士防备贺志岛,鹰岛,毛利秀就阁下带领毛利家武士集结长门神田,各部倚靠元寇防垒,务让郑贼一兵一卒侵我疆域!拖到六七月神风大起,郑贼不战自溃!”

“哈依!”

随着袁崇焕的布置,十几个东瀛大名是先后的轰然称是,而且一个个兴奋崇敬之情还溢于言表,三百多年前那场神风,帮助了日本战胜了几乎是整个世界的征服者蒙古帝国,这种影响以至于二战时候,日本鬼子最精锐的空军被冠名以神风特工队,对于神风,这些倭人有着一种独特的信仰,坚信不疑。

可这个布置让毛珏的眉头却是忍不住拧的一个疙瘩又一个疙瘩,袁崇焕这个布置不可谓不全面,处处设防,依靠着最近两个月修复起来的元寇防堤,拒敌人于沙滩之上,防御似乎很完善。

可问题是,他毛珏到来时候,也是面对这么个差不多的阵型,而且第二次长崎之战时候,德川幕府布置在长崎,在壹岐的防守更加严密,足足前后有十万倭军武士,还装备了大量的大筒火炮,可照样不是没挡住他毛珏?

郑芝龙什么火力,毛珏是不知道,可这老家伙都有教名尼古拉斯了,跟着西洋人厮混的时候肯定不少,红夷大炮的原型就是种船炮,他能没有?不用多的,只要有十门红夷大炮,就足够所谓的元寇防堤,也就一米来高,不到半米的石墙还有守在后面的倭军武士喝一壶的了。

而且,后世对蒙古沉船的考古考察,蒙古舰队之所以在台风中损失如此巨大,不是所谓的神风威力多么无敌,而是蒙古战舰实在是太渣,大海行船,为了维持平衡,几乎各国都是尖底儿船,配备结实的龙骨来抵御狂风大浪。可后世考古研究打捞上来的蒙古战舰居然绝大部分都是平底船,而且考古研究中,蒙古战舰的船桅杆布置极其不合理,重心偏高,这样的船也就能跑跑内河,在大海航行,纯属找死。

想想当时的历史环境,这种情况也不奇怪,蒙古人向来霸道,下令高丽两三年之内造船九百,当时还没有完全征服,尚且有一部分在南宋手里的江南造船三千五百,这种情况下,不粗制滥造才怪了。

可郑芝龙什么人?东南亚都跑了多少年,他要是开着和蒙古人差不多的破船估计早就得淹死了,倭国的神风毛珏不是没碰到过,去年八九月份往回撤时候,也与台风来了个不期而遇,结果?损失低到了大副都懒得记了。

毕竟是近海,不是危险多端的百慕大或者日本龙三角,可供避风的地方太多了,造船技术的进步也让航船抗风能力越来越强,就算旷日持久拖到了七八月份台风频发季,台风也奈何不了郑芝龙怎么办?

袁崇焕不是庸将,可惜,他的视野还是局限在了这个时代,局限在了陆战上面。

不说他,就文孟,孔有德几个东江将军都是跟着点头不已,一群人中,只有阿德蕾娜跟自己差不多,一双眼睛中满是质疑与反对。

洋妞也没有辜负毛珏的期盼,就在袁崇焕还在精神奕奕的详细的布置着每一分兵力时候,她忽然而来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整个议会厅的平静,让所有人侧目在她的身上。

“我们为什么不用海军击溃这群海贼?”

“八嘎,欧码哟哇……”

女人不说在倭国,这个时代世界范围内地位都是很低的,冷不丁看她插嘴,惊愕过后,几个不开眼的大名已经是破口大骂起来,乱糟糟的倭语谩骂让会场更加的混乱,甚至居然还有个家伙上来想要把阿德蕾娜扯出去。

眼看着巴掌没举起来,响亮的耳光声却是先响了起来,曾经吃过亏的井上藤几个大嘴巴子抽了过去,噼里啪啦的声音中,那个脑袋一热的小大名先被抽到了一边,另外几个不开眼的也是被龇牙咧嘴,脸都肿起来了半边。

可别看井上藤的石高也不高,他却是毛珏的心腹,西国海军大将,相当于东国德川家的谱代大名了,就算挨了抽,几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够低着头哈依哈依道歉个没完。

曾经参与过大阪合战的大名都知道阿德蕾娜的分量,可是袁崇焕也是毛珏派到倭国来当太上皇的,见到阿德蕾娜居然把袁崇焕给驳了,东江似乎自己闹起了内讧,毛利,黑田几个同样不可思议的张望着。

也许这多半年自己做太多,袁崇焕重新把自己当做了当初一言不二的辽东督师,直到这时候,他才看到毛珏的脸色并不好看,也是脸色难看了一下,这才对着毛珏重重的一抱拳。

“将军,您可觉得下官的部署不妥?”

和阿德蕾娜问出来的问题一模一样,毛珏也是声音尖锐甚至有点恼火的问道。

“为什么不用海军击溃他们?”

…………

长崎天守纷纷扰扰的时候,茫茫太平洋上,南海杀出来的杀人鲸却是一刻都没停止鲸吞虹吸,四月初一,就赶上西方愚人节同一天,距离倭国已经近在咫尺的琉球国,明字大旗与郑字大纛一起飘在了琉球王宫上空。

和毛珏差不多,琉球王国对于郑家也是个通地,这年头明人就是如此趾高气昂,只要打着大明旗号,就算是一条狗来了,琉球王都得来迎接,更不要说是携带了足足二百多条战舰,佣兵四万多的南海龙头郑芝龙了,浩浩荡荡的舰队把琉球王都首里城靠着东南的海岸都给塞得满满的。

尤其是整个舰队最中央三条巨舰,最大的那条足足长达一百三十多米,旁边两条也长达百米以上,宽几十米,拥有两排八帆加前单帆九条巨桅,后面的舰尾楼足足高三层,远远看去,真犹如海上一城了。

曾经三宝太监郑和南下的宝船就是这么大,依照郑芝龙的财力与实力,看样子,他是把郑和宝船复活在了这个时代。

崇祯八年,此时的郑芝龙不过才刚三十出头,正当壮年不说,也是这位南海龙王最雄心勃勃的时候,一把金脚交椅坐在尾楼前,两桅之间,十八芝海贼武将分列两边,在下面是大大小小的海盗头目,这微风,俨然海上君王那样。

相陪之下,亲自上船来的琉球尚王倒是活像个大太监了,畏畏缩缩的模样,就差没跪在了地上。

“下国小王拜见天朝上将军!”

郑芝龙居然都没稀罕开口说话,听着这琉球王问好,倒是他的胞弟郑芝豹虎声虎气闷哼道。

“我兄乃大明福建迅游照顾镇安讨虏游击四海尊望大将军,奉天子之命讨伐贼寇而来,汝撮尔小国,速速为大军准备粮草食秣,不得有误!”

还真叫能吹,郑芝龙一个福建海防游击,愣是被吹的跟皇帝尊号似得,可人家也的确有吹牛逼的资本,四万多海众,浩浩荡荡的战舰,东南沿海就算广州总兵来了,也只有给郑芝龙打杂的份,这琉球国也不过十万左右的人口,还虎不住一个琉球王?

然而,一听到要粮草补给,这琉球王却是差不点没哭出来,老头子是真跪地下了,悲催的抬着手,用琉球土话哭哭啼啼的叫嚷着。

“天朝上国大将军开恩,日前已有一天朝上国将军在吾国境内安置了上万大军,我国供应这支天朝大军已经是穷尽一国之力了,实在是没有余力来补给将军大军啊!”

上一次毛珏利用天草四郎的岛原一揆重创了幕府九州军力,利用完了,又像扔垃圾那样随手把他们一撇,丢到琉球就不管了,没想到在这儿还立了个功,他们先像蝗虫那样把琉球王国的库存给养吃的差不多了,到了郑芝龙这儿没剩什么东西了。

而且这近万大军还唬住了郑军一下,郑芝龙的手下大将郑经禁不住惊愕的高叫出声来。

“龙头,北面姓毛那小子在这儿有上万大军!不可不警!末将愿意率军,先破他姓毛的一阵!请龙头下令!”

“末将愿意打头阵!”

“大哥,这头一阵就让兄弟去打吧!”

不得不说,郑军也是锐气十足,十八芝里其他几个将军跟着也是纷纷叫嚷起来,抢着去开战,可纷乱中,郑芝龙却没急,反倒是把宽厚的巴掌向上一竖,瞬间让一众海上悍匪鸦雀无声。

寂静中,终于这位南海龙王是亲自站了起来,先是看了两眼大海,郑芝龙方才眉头紧皱转脸朝向了琉球王,声音浑厚的想他喝问道。

“另一位天朝将军,他是何等模样,手下兵船几和,将兵多少?”

说实话,郑芝龙这千里迢迢过来讨伐毛珏,自己先犯了一条兵家大忌,不知彼!对毛珏他真是毫无所知,只知道是北方崛起的一个人物,近两年走海路跑江南的船不少,还征服了舟山,一切情报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甚至还有谣传毛珏三头六臂鲨鱼嘴,能生啖活人的,作为个久经风霜的海盗头子,郑芝龙倒是能有机会了解对手,就一定了解清楚。

不过没等这琉球王被喝的战战兢兢醒过神来回答,前面船头,十几个海盗兵众却是满口闽南话急急匆匆的跑来了船后,猛地跪在地上磕着头。

“禀告龙头,海面上来了条苍山船,挂的是大明铁义副将毛的旗号,奔着咱们船队闯来了!”

“姓毛那小子派人来了?”

浓重的眉毛一扬,郑芝龙旋即又是瓮声瓮气的低沉喝令起来。

“带过来见我!”

不得不说,郑军还真是训练有素,几条快船出阵,把这条东江苍山船给拖了回来,不到小半个时辰,一员脑袋大,身子矮,晃晃悠悠跟豆芽菜一般的东江使者就出现在了最大那条福船船尾,恭恭敬敬的抱拳一拜道。

“北海龙头遣小人前来,恭拜南海龙头!”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一章.宋大忽悠

宋献策是神情紧绷,严肃到了极点,谁知道包括郑芝龙在内,一众郑家水师错愕了几秒钟,忽然是轰然大笑了起来。

尤其是郑芝豹,一米八多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愣是笑了个前仰后合,用满口的闽南话在那儿指着宋献策脑袋取消着。

“姓毛的小子手下没人了吗?派了这么个河豚出使!”

另一个大将郑经也是满面不屑的嘲讽着。

“姓毛的那小子好大的口气,咱们龙头这真龙面前还敢自称龙头,也不怕气大撑破了肚子!”

这时候,真是南海郑家集团最强悍的时候,郑芝龙地盘从南海一直蔓延到东南亚,手底下日本人,南洋黑人,西洋白人加上福建本土人组成的海盗军队没有十万也得有个七八万了,行走在东南亚的商船就算荷兰人都得挂他的旗子,不然必定被劫,每年收入足达上千万两,富可敌国真不是吹的。

自古以来南船北马,毛珏要和自己并称龙头,重新坐回了绘刻着鲨鱼头的金交椅,郑芝龙自己也是不屑的哼了一声。

春秋时候晏子就是身材矮小脑袋大,出使楚国时候,曾被楚国人侮辱,给他个狗洞进城,结果被晏子一句出使狗国乎入狗门给反讽个够呛。今个轮到宋献策这个河豚了,这家伙却是照比上古先贤差出远去了,面对乱哄哄的嘲笑,非但没拿出什么气概去反讽,反倒是卑躬屈膝的嘿嘿一媚笑,贱兮兮的又来了个鞠躬。

“这位大人好眼力,在咱们东江,小人还真叫河豚!也不是小人愿意来,实在是别人都怕死不敢来了,我家龙头这才派小人过来的。”

话是说的挺低的,不过宋献策那双贼眼可一点也不低,借着抬头,一眼把郑芝龙扫在眼底看了个透彻。

说实话,他也有点吃惊,相比于毛珏,郑芝龙真是风头在外,在他这样跑江湖的耳中不亚于某个大员某个大太监,实在没想到,这位大佬居然也是如此年轻,不过想想自己家主子的年纪,宋献策又是哂然,怪只怪自己把年活到了狗身上吧!

年纪只是一闪而逝,宋献策的眼神旋即又是毒辣的订在了郑芝龙的衣着相貌来,不得不承认,这个看脸的世界,能成功的,长得都不赖,像这郑芝龙就是如此,仪表堂堂,面如白玉碗那般透亮,嘴边上下三股长须梳理的整整齐齐,没有穿盔甲,头上是金丝乌沙冠,身上绿松锦绣袍亮的耀眼,细看去,里面居然是编织了金丝,纯黄金拉出来的细丝啊!

什么工艺更是没得说了,这一身行头,估计养一个团两三年都是不成问题了,真叫个富贵逼人!

不仅仅郑芝龙,其他郑军将领也是“低调透着奢华”,狂笑不止的豹虽然光着膀子,却是戴着一条大金链子,手上戴的大戒指戒面是来自暹罗的宝石,郑经腰上的玉也是东南亚的名玉,那头毛珏还在心疼军费,要把这十八芝一勺烩了,估计这身行头够好几千个脑袋的。

早就听说郑芝龙奢靡,在晋江安海广建豪宅,占地一百三十八亩,耗时三年又两个月方才建成,极尽豪奢,今天看他这一身就知道名不虚传。

恭维了一句低下了头,宋献策在心头深深地记了下来。

没想到这货还是个熟软人,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郑芝龙满肚子威风对着他一个嬉皮笑脸的也发不出来,禁不住烦躁的撇过了脑袋,挥了挥巴掌。

“你家主子派你来作甚?”

“还不是龙头您大军压境了!这倭国之战好像陛下只派了东江一支军镇,没邀请您吧?我家主子慌了,怕粮草支应不够,这让小的先来打听打听!”

哎!这宋献策一副软壳王八受气包的模样,话却是戳在了郑芝龙命根子上,毕竟他和毛珏都是官身,您老这越个街串个门啥意思,信不信老子告你去?

郑芝龙还真噎住了,别看毛珏点子背,官运不亨通,好几年不升官了,他好歹是个副将,正三品武官,郑芝龙一个海防游击,从五品,拿到现代,毛珏就是个军副级别高官,他郑芝龙不过是个旅长,见面都得打敬礼的。

要是从财路论,毛郑芝龙怒气冲冲来找毛珏算账,给他打成个0-17-0的亚索天经地义,可要从官儿论,他真磕巴了,你到人家防区来干毛线?

还好,一个好汉三个帮,郑芝龙捆磕巴了一句,他身后,一直摇晃着扇子翘着个兰花指一只摇扇子装逼的青衣书生却是禁不住阴啧啧的笑了起来。

“这位大人您也知道,我家龙头干的是福建海防游击,管的就是靖海这一块,这不,最近老有福建乡老投诉,在这倭国一片海域倭寇丛生,所过船只无不是遭遇劫掠,我家大人心念乡亲,这不,一着急就过来了。”

“反正东江是陆镇,水师不济,估计毛大人也忧心,咱两家何不联手?”

嘿,追击过界,这两年浇灭农民军,这样的折子兵部都不愿意批了直接甩,你能拿我怎么样?至于打的是不是倭寇,那就两说了,反正谁拳头大谁有理!

说话之人名陈永华,福建举人出身,郑家集团的智囊,后世据说大名鼎鼎的天地会陈近南就是他,拜的万云龙大哥则是郑成功,幸亏洛宁的情报上有他,酸秀才之间都是有火花的,宋献策足足多瞄了他两三眼,这才重新露出一副笑容来。

“如果郑龙头是追击倭寇来的,那就有劳贵方美意,可以打道回府了!福建来的商馆,是我家毛将军下令驱赶的,这些船,也是我家大人下令劫的!”

“什么,好你个毛头小子熊心豹子胆,敢鲨鱼头上动鱼翅,赶我们郑家的商馆!老子批了你!”

真叫个海盗作风,陈近南没等说话呢,这头什么郑芝豹,杨天生,李魁奇等纷纷叫骂着拔了刀子。

要是个正面人物,这时候就得铁骨铮铮,据理力争了,可惜,宋献策是天生与这类人物绝缘,他这货举然萝卜腿儿一软,扑腾一下又跪在了地上,高举着萝卜胳膊,悲催的求着饶。

“各位好汉,手下留情,大家都是大明麾下效力的,不要杀我,要算账,就找我们将爷算账吧!”

正在长崎布置防务的毛珏猛地打了个喷嚏。

这贱人,真是杀他都提不起兴致来,还出卖主公,郑芝豹几个满是不屑的把唾沫星子吐了过去,把刀子又收了起来,就连郑芝龙自己都是气笑了的撇过脑袋。

“这小人,怂包!”

这里头,只有陈永华乐不出来,别看宋献策怜都丢尽了,整个谈判,却是被他一惊一乍牵扯着节奏走,不知不觉中已经让自己有理的一方变没理了,话题也从即将开战,扯到了为什么要驱逐郑家商馆,偏偏,这个傻瓜白痴他陈永华还得当了!

淹了一口唾沫,举人老爷是别扭的问道。

“同为大明麾下军将,毛大人为何下令驱逐我郑家商馆?”

“哎呦呦,这话大人您可别乱说,驱逐时候,他们可没说自己是哪家的,反倒是一个个报着,自己这个太监,那个公公家人,这古话说得好,陛下还不差饿兵呢!东江调兵十万,奋战在倭国,朝廷给了多少饷银?六万两,一个月都不他娘的够,我家将爷不收点战时税能行吗?这帮奸商混球还各个仗着后台不肯交,咱当兵的,刀子说话,我家大人自然下令给抄了!”

“龙头的规矩,小的也知道,可这个,不是郑家的,千万别乱认,我家大人一怒之下,已经把这些家伙捅咕到朝廷了,交给他岳父老丈人陈赞化陈大人,私开边市可是大罪!这次没准闹多大呢!”

宋献策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当兵吃饷,这没饷可拿也的确是让人恼火,还忽悠的郑芝豹几个居然微微有了点共鸣,下意识点点头,旋即才琢磨过来,不是味儿啊!这刁民奸商骂谁呢?

陈永华是有点有气无力外加恼火了,被牵着鼻子走他也牵累了,鸡毛扇子都不要了撇在一边,举人老爷干脆是火急火燎的咆哮起来。

“毛大人要抽多少税吧?”

这才是整场谈判的点子!郑家兴兵而来,究其目的就是重新打开倭国这个市场,既然你毛珏也有谈的意思,那就八格牙路的大家放开招子说亮话得了!

陈永华已经没兴趣陪这个猥琐男演下去了。

这儿,宋献策终于敞亮了一把,扑腾扑腾膝盖上的泥,举了个OK的手势。

“每船货,抽三成!”

…………

真不知道是故意炫耀武力还是被忽悠晕了,来时候蒙着眼睛一个个走台阶过来的,回来时候干脆直接把宋献策踹下了大宝船,让这货一双贼眼可以放心大胆的四处寻摸。

更气人的是,刚才在顶上装孙子,这会儿这萝卜头居然装起爷爷来了,眼睛不屑的在郑家水师主力那些大熕船寻摸着,边走还边吧嗒嘴。

“你们郑军也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这炮窗挺大,炮口径这么他娘的小,弗朗机吧!也就能打个一二百米?啧啧,我家将爷当尿壶的炮都比这个粗!”

这年头,一门红衣大炮,京师造价三千两,还算便宜的,郑芝龙究根结底是个武装商人,讲究的是多带货,多赚钱,红夷大炮死啦贵的还死沉死沉的,谁他娘的带那玩意,主力战舰大熕船也就船头带上一门,熕就是这个火炮的意思,真拼命时候,郑家有的是到头添血的汉子,弗朗机炮烧一轮,跳着缆绳过去就是干。

这就是毛珏和郑芝龙的区别,郑芝龙这货当海盗都不敬业,他算是兼职海盗,全职海商,毛珏正好相反,全职海盗,兼职海商,东江的舰队清一水的毁船重炮,完全效仿着英西大海战英国佬的战术与配制,能不和你打!老子就躲着你,那大炮招呼你,身板子硬了,说话站得住脚,那银子还用抢吗?自己个得往怀里蹦。

所以,宋献策说的都是真的,可惜,这珍贵的情报,全然让陪同护送的郑军将领当吹牛逼了,强忍着把宋献策踹下船的冲动,在那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着。

另一头,宝船,南海龙头宝座。

“龙头,您觉得如何?”

“真他娘的猥琐!这毛珏手底下都啥人?什么下臣什么主子,这姓毛的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还被恶心的耿耿于怀,偏头一吐唾沫,郑芝龙是满脸不屑的哼哼着,听的十八芝那群粗汉子也是点头连连。

“是啊!什么玩意!”

“怂包蛋一个!”

“垃圾!”

这里头为一个明白人陈永华嘴角禁不住抽搐着,他是实在不想把自己家主公刚刚智商如何被碾压给讲出来,等着一般人骂的差不多了,他这才重重咳嗽一下。

“龙头,鄙人说的是那姓毛的提议,每船货给他三成,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咱们回去也提价,反正倭国的铜,水银,银子有的是人要的,也不亏,况且他东江船到咱们地头上,也得给咱们上三成!总得算下来还是赚的!”

“倭国海面上,毕竟他姓毛的是地头蛇,犯不着跟他死磕!”

别说,陈永华这话让郑经几个有**的禁不住点头赞许,海商吗!和气生财才是大事儿!

可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在郑芝龙的意动中,郑芝豹这货就跟慕容复身边的包不同那样,一张臭嘴把慕容复好不容易勾结的武林同道全给得罪了。

“那怎么行?他娘的,从来咱们郑家挂旗子收盘道,什么时候轮到这些阿猫阿狗收到咱们头上来了!再说,这姓毛的算个屁的地头蛇,咱们俩龙头海上讨生活时候,他他娘的还撒尿和泥玩呢!他能有几条船!”

“哼,北海龙头?老子看他就是一条泥鳅!”

郑芝豹得意洋洋一番话,太熟悉郑芝龙的陈永华心头顿时咯噔一下,果然,郑大龙头是立马转换了立场,跟着不住地点着头。

“老子毕竟号令南海,今天被这姓毛的派一个猥琐之人三言两语弄回去了,将来还有何颜面统御南海!”

“今晚,去回回这位北海龙头!”

郑芝龙定下了基调,陈永华心头又是咯噔一下,听着那些肌肉长**里的粗汉兴奋的嘶吼着,一股子阴云却是在他心头升起。

他现在忽然想起,宋献策那么猥琐,低三下四,能不能故意就这个饵,引得郑军往上撞呢?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二章.巨炮

不靠帆,不靠桨!这辈子就是全靠浪!现在郑家舰队就是浪的很,漆黑的夜色中,哗啦哗啦的划水声中扬起了一层白白的海雾,足足五十多条大熕船,快船组成的船队就像幽灵那样急促的前行着。

身上那套金丝行头此时也拔了,郑芝龙居然也光这个膀子,一脚踩在快船头那个一千多斤的发熕炮上,一双眼睛犹如鲨鱼那样幽幽的盯着眼前黝黑的夜空,时不时嗜血的抽气一声。

这支船队的目的地不可谓不轻车熟路,长崎!

“秀才就是秀才,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到真章了就是不了,一听去火并那个,这就怂了!呵!”

一口鲨鱼刀缠在手上,吹着冰凉的夜风,郑芝豹这货还龇牙咧嘴的打着哈哈,听的十八芝其他几个海盗头子也是跟着嘻嘻哈哈。

“或许,或许军师是有其他什么计划!”

只有郑经唯唯诺诺的辩解了一句,可惜,就算他也是底气不足,这话立马让郑芝豹是大笑着一巴掌排在了他肩膀上。

“得了吧!要老子说,他们文人都是虚头巴脑的,真正上阵拼命厮杀,还得是靠咱们弟兄!大哥,您说是不?”

郑芝龙是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一双招子始终是朝前看去。

琉球与九州岛距离真是不远,这轻装上阵,而且还正好顺风,也就两三个时辰的水程,天刚擦黑出发,这抵达时候正好是午夜。

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光污染那么亮堂,本来长崎城还能有点夜生活,可毛珏封港之后,长崎城也从商业城市退化为等级森严的封建城市,只有新建的小天守阁能传出些许微弱的灯光来,算是当做了个灯塔,给南海海盗们指明了一条道路。

“龙头!长崎到了!”

前头,施大暄抬起他那把九环大砍刀,向前斜指了过去,一直踩着大炮的郑芝龙是终于嗯了一声,放下了脚,旋即也是拔出一把大刀,对着身后比划了两下,一声低沉的喝哈声,打着赤膊或者仅仅穿着外搭马甲的郑家海盗就像出窝的耗子那样,呼啦啦的向甲板上凑了出来。

要是光明正大,就不叫海盗了!话说回来,不愧是郑芝龙的属下,十几条有点像维京人那样的长船鲨鱼一般静悄悄摸向进了长崎港,停泊在港口船舶不少,可是这个点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呼呼大睡见周公去了,长船滑行在密密麻麻的倭船周围,竟然无一人发现。

船底儿冲上沙滩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拎着把鲨鱼刀,脾气最火爆的郑芝豹是第一个跳下船,一边拿着刀乱划拉一边压低声音嚷嚷着。

“你们几个!去吧钟楼给老子占了!然后向龙头打火把,仉老三,你他娘的带弟兄把周围盘子都给老子踩了,有蘑菇直接插了!剩下人跟着老子走正街,先去干他娘的代官所去!”

随着他的比划,五六百个海盗蜂拥而动,这些家伙对长崎还真是熟的不能再熟,被点到名的那个豁牙海贼把登陆那块沙滩附近的破屋子挨个踹开,确定没人之后弓手扶着墙爬上了屋顶,几个人直奔着港口原来当做灯塔用,六七米高的钟楼跑去,剩下的则是跟在郑芝豹身后,杀气腾腾沿着主街直奔城中心小天守杀去,擒贼先擒王,这帮子海盗倒是也懂。

不过海盗到底是海盗,刚走过港口边上一条街,拎着片刀光着膀子的大队伍中,一个戴着红头巾的独眼龙忽然感到尿急,也没打声招呼,这家伙直接钻到了旁边的小巷子内,裤子一脱,对着墙角边上就哗啦啦的放起水来。

估计是船上腌咸菜吃多了,那水放的焦黄,半米内都是一股味儿,浇撒在墙角,冷不丁一个黑漆漆油亮的头盔猛地蹦了起来,顶着一头湿漉漉,暴怒的嘶吼道。

“八嘎呀路!死啦死啦地!”

没想到自己一泡尿浇出来个睡着了的倭人武士,看着这家伙还在抹着脸上的人中白,这独眼龙嘿嘿一声狞笑,裤子都没提,刀子就先举了起来。

可旋即他就笑不出来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中,那个尿武士背后,一个个被吵起来的黑头盔倭人武士跟雨后的蘑菇似得,一个个的冒了出来,刀子磨过刀鞘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几秒钟后,整个巷子里全都是寒光森森的武士刀光。

可算抹干净了脸上的人中白,抱着武士刀看着自己,那个尿武士一咧嘴,也是露出了满脸猥琐的狞笑。

“那个,小人走错道了,您继续,继续,小的先行告退!”

被一万个提莫阴啧啧盯着,独眼龙刀子一扔,嘿嘿一声傻笑,拎着裤子就往巷子外面溜去。

可没等他溜出去两步,背后猛地一句叫骂再一次响起。

“八嘎呀路,嗖喽嘚给!”

沉重的扑腾声中,上百把武士刀高举着向自己脑门劈过来,大叫一声妈呀!独眼龙亦是恨不得爹妈多给生条腿,哭爹喊娘悲催着直奔海盗大队伍跑去。

“豹爷!中埋伏啦!”

…………

海上,郑军大熕船还在缓缓的向长崎港安静的潜过去,只不过来时候的大桨全都换成了小桨,下层的水手每一下都尽量放轻,不弄出声响来,又踩在发熕炮上,郑芝龙还是那么死死的眯眯眼睛盯着眼前的长崎城,他脑袋里却还想着陈永华,想着他临行前的一番话。

龙头!小鱼呢子在前,真龙在后!山芋烫手,该扔就扔!

太了解这个酸书生了,他应该是猜到什么,可把握太低,才没和自己明说,绕是如此他也提醒自己,让喽啰们前面冲就行,自己千万别跟着上前,一但见事不好,该溜就溜!

心里头,打心眼看不起这个宋献策,连带着他背后的主子毛珏,对于自己的海盗,也太自信了,谁能想到,千里迢迢而来,白天还在谈判,晚上立马夜袭?可陈永华这番话,还是让让郑芝龙心头有些不安。

可就在他皱着眉头满是焦躁时候,钟楼上,一团火把对着大海猛地晃了三晃,顿时让郑芝龙松了口气,这是郑芝豹的信号,意思为港口得手!

港口都抢下来了,那还客气什么,神情一阵,郑芝龙再一次拔出刀来,双手反持扎在了船头木上。

“小的们,潮退了!螃蟹王八满沙滩,提扒子拎篓,赶他娘海去!”

“赶海喽!”

从郑芝龙这条大熕船开始,水手拖起了长音,划船的海盗们顿时换成了大桨,也不管什么出不出声了,宽厚的桨叶子在水里哗啦哗啦的打着,船队一下子就加快了好几倍!

赶海了!满城都是金银财宝,谁他娘的抢到就是谁的!谁不想发水?甲板上,早已经等候着的海盗们眼中更加燃起了狂热,船速如风而行。

可没等船冲出去两三里地,漆黑不见五指的长崎城内,一阵火光此起彼伏闪烁起来,足足延迟了一秒,炒豆子那样的铁炮响声猛地传入了耳中,看着疾驰的郑芝龙猛地脸色一变,西洋望远镜就举了起来,盯了足足十几秒,这位南海最大的海盗头子惊怒交加的高吼道。

“老四不利落!城中惊起了鹰爪孙!并肩扯活子,给老子冲!”

他的咆哮中,划船的海盗们更是加快了速度,桨划如飞。

不过不止是郑芝龙心急如焚,另一头,同样有着一群人焦急而兴奋的等待着。

长崎城是坐落在一处环形海岸山环抱的海湾内,小山的山顶上,一个古怪的水泥大鼓包上花了个米字,黑森森的炮口自米字中间伸出,阴啧啧的朝向大海,而米字上面的一个小眼中,望远镜同样死死张望着行进中的大熕船队。

脚底下就是东江军此时威力最大的火炮,如果按照英国海军的分法,差不多足足三十二磅巨兽级岸防炮,估计除了当年土耳其攻打君士坦丁堡时候使用过的乌尔班巨炮之外,这个先火器时代,少有能有在口径与射程上堪比这几门炮的了。

一共十一门五吨多重的三十二磅岸防炮星罗棋布的分布在环山阵地的炮台后面,本来这些炮毛珏是为济州岛开港,成为东北亚国际港而准备到防御炮,他从倭国撤军这几个月特铸的,怎么也没想到济州岛港还没开始动手建设,第一发之威现在这长崎城外展现出来。

望远镜张往下,毛珏也是紧张的直握拳头,一丁点将爷该有的沉稳镇定都没有,嘴里还不断的催促嘀咕着。

“你丫的海龟啊!郑芝龙,快点!再快点!”

那副紧张的模样,就像恨不得把郑家水手踹开,自己亲自划那样。

毛珏身后观察台上还摆了张桌子,也不怕夜胖,阿德蕾娜小嘴里叼了块点心,一边嚼着一边看着文件资料,这毛珏嘟囔个没完,给洋妞也念叨烦了,胡噜一口把点心整个塞进小嘴儿里,不耐烦的叫嚷起来。

“老爷!你们儒家不是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吗?您老能不能稳重点儿!”

这话还没说完,毛珏忽然狠狠一拍大腿:“进浮标了,两千米,第三目标!”

“进浮标了!进浮标了!第三目标,矫正炮口!”

刚刚还说着要稳重,结果这妞比谁兜风,尖叫着差不点没从观察口的楼梯上摔下去,在她的尖叫声中,那些靠着巨炮也是焦急等着的炮组一下子忙碌了起来,足足八个壮汉一起摇着巨大的转盘轮,沉重的炮口在大腿粗细的锁链拖拽下,咕隆咕隆的扬起了头,卡在了米字型发射口右上撇。

看着炮身起来,欢呼一声挤到了望远镜前,阿德蕾娜这才注意到,毛珏是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看的这妞也是老脸一红,却脸皮超厚的一哼哼。

“老爷是君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理所当然,妾身是女子,大呼小叫也是理所当然!”

什么歪理啊?毛珏顿时无语。

这东江两个最高首脑像小孩儿那样唧唧咋咋,底下的炮组可没闲着,火绳嘶嘶的烧进去,捂着耳朵,十几个炮兵四散开,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炮台都震撼的忽悠一下。

毛珏仅仅感觉到震撼,可航行中的郑芝龙是实实在在的感觉到死神向他打了个招呼了,这一轮炮击效果并不好,十一发炮弹轰向一个单元,打中的却只有一发,可就这一发,从前桅杆射进去,打穿了一二层甲板与底舱,给郑军大熕船开了个两米多透明窟窿。

龙骨都断了一根,被近舷弹蹦了一身水的郑芝龙不可思议的回过头,看着自己身旁这条四十五米长战舰咯吱咯吱的偏了过去,咔嚓一声,开始进水!

这一轮炮击也犹如一个信号那样,驻扎壹岐岛的东江水师参将杨启,庞大山几个第一时间跟打了鸡血那样,亢奋的蹦了起来。

“将爷发信号了,进军!”

嘹亮的牛角号中,密密麻麻的东江舰队先后驶离港口,死神的镰刀锋形状,向长崎岛的侧翼包抄了去。

郑芝龙太出名了,以至于他有太多的战例可以研究,尤其是当年他拿下竞争对手许素心那一战,靠的就是当面笑背后刀,一个突袭把许素心杀死在港口中,根据洛宁带来的消息,毛珏有五成把握这家伙会来偷袭自己。

宋献策去装孙子,更是为了让他轻视,引蛇出洞,在长崎城中,毛珏埋伏下了近万武士,舰队枕戈待旦,等的就是他自投罗网,果然,这一晚上的布置没有白吹凉风。

可惜,东江却也不是算无遗策的,宋献策带回来的情报,有一条毛珏就忽略了,或者说忽略了一半,郑芝龙穿的太华丽了!太好奢靡了!

这头毛珏看着一炮打穿的大熕船在原地就打起了默默丢转着圈子,正兴奋的猛地向下一甩拳头,旋即阿德蕾娜却是错愕的惊叫起来,赶忙挤在望远镜前,毛珏旋即也傻了眼。

“这……,也太怂了吧!”

第一轮炮击,才打中一炮,郑芝龙连上岸的队都不要了,一声令下五十条快船组成的突击船队是整齐的来了个右转头,居然开始向后撤了,看的毛珏眼珠子差不点没气出来,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鳖孙要跑,赶紧准备,接着轰他娘的!”

可惜,炮越大,射程越远发射速度越慢这条铁律就算毛珏再急也是违背不得的,再一次巨炮咆哮,已经是五分钟后了,炮元都没来得及校准多好,八个巨汉摇着转轮把因为后坐力退出去五六米远的炮台刚摇回去,火绳就已经点了上来。

不过都道乱全打死老师傅,这一轮没太瞄准的炮击反倒是打中了四炮,应该与郑军一下子聚集的太密集有关系,其中两炮打在了一条船上,呼啸的破裂声中,不算太结实的外围快船居然直接被撕成了两半,泰坦尼克号那样咕嘟咕嘟向下沉去,惊慌的郑军海盗下饺子那样的掉落水中。

与此同时,海平面上,东江的引航灯也是闪了起来……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三百二十三章.几十万!

轰隆~轰隆~

大炮打在水中,喷溅起了两三米高的水花,可惜,这炮不是东江军打的。

郑芝龙这大明三百年,海盗第一人的称号不是盖的,距离琉球七十海里的海面上,大大小小的战舰往来如云,船头的红夷大炮更是在海里打出来了一面水墙。

看着眼前的浩浩荡荡的舰队,庞大海的胞弟,才干上水师守备不久的庞大山是气恼的一拳头敲在了船头,把他和胞兄差不多肥的腮帮子肥肉都甩的直晃悠。

“嗨呀!返航!”

也难怪他气急败坏,真是差一点,知己而不知彼,不知彼的同是失去对比,不知自己能耐几何,应孙子兵法之语,那叫没战必怠!郑芝龙是真没有料到毛珏居然有如此规模的舰队,而且这些包抄的舰船竟然还都是仿照西洋船为根底儿加以改良的,软硬帆结合,航速上,以福船为基的大熕船的确是慢一拍。

而且这次毛珏还没出动主力战舰,九条黑珍珠级别的都在港口歇着,出动的都是轻装简行,除了弹药,饮水都丢到了壹岐岛上的二级战列舰,虽然出发时候晚了一截,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东江舰队是在郑家船队没发现之前,就直接奔他们前方去了,这一堵截,打的郑芝龙差点没叫爸爸!

奈何,在他喊了一句刘备的经典台词之后,还是功败垂成了。

“军师救我!”

就这么一句话,海面上哗啦啦出来这一大排!

人家有个好军师,陈永华就跟女人怀疑自己老公在外偷汉子那样,郑芝龙一走,就辗转发侧,孤枕难眠,最后干脆带着什么小舅子大兄弟全都追了出来,带着六十多条轻船单挑二三百舰队可不是个好主意,于是乎,庞大山杨启,好不容易逮到个独当一面立功发财机会也只能眼睁睁放走,看着烧了少了五分之一的郑芝龙突击舰队逃回了琉球。

还好,今晚不是毫无收获的。

天渐渐又亮了起来,长崎城真跟个倒霉蛋似得,呛人的浓烟到现在还萦绕不散,那倒塌的巨大梁木上时不时还喷出个火星子,全木质和式建筑建的容易,看着也好看,可烧的也太快了,还好,这次仅仅烧了一个街区,不像是上一次毛珏大魔王到来的时候,整个城市化作焦土。

偏偏这还让某个黑心资本家暗叹可惜,这要是全烧了,从东江再进口优质木材,得让他赚多少银子啊?

海盗们也被打的差不多了,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倭人是真的矮啊!南人因为气候原因,比北人矮一截,可这些南方海盗还是比倭人武士高一头。

街道上的乱战毛珏没兴趣去看,实在是没啥技术含量,郑芝龙登岸的突击队六百还是七八他也不清楚,可是长崎城内三个藩,黑田,井上,秋月藩的联军一万多,好几十打一个,一人一块石头扔过去都打懵逼了,郑军怎么看都没有白袍神将陈庆之那个威风,七千江南军击败几十万北方胡骑,这要能被翻了盘,毛珏也不用玩了。

事实证明也差不多,自从东江插手倭国事物来,号称倭国脊梁的武士那是屡战屡败,一战让人宰小鸡子那样杀个几千一万都快成家常便饭了,这还是自宽永十三年以来,武士第一次战胜明人,虽然仅仅是一群海盗。

从主战场赶到港口时候,那些武士正在享受胜利战果呢。

“八嘎,你滴,再尿一个看看滴干活!”

昨晚“立下大功”,发现了埋伏的独眼龙海盗被绑在标杆上,腰带都被抽了出来。头盔上还带着一股子黄色痕迹,留着八字小胡子的尿武士头领,叫黑田什么的家伙是阴啧啧的用蹩脚的翻译腔拿着肋差不断用大拇指试探着锋利,每一声嘿嘿冷笑都看的这独眼龙丁丁一凉。

另一头,一员旗本武士一本正经的用才被逼着学的辽东腔官话叫嚷着。

“我们井上藩武士是大奉行毛撒嘛麾下,扶桑最正直最富有武士道精神的武士,只要你能打赢了,我们就放你走!公平吧?”

公平个屁!被推到擂台上的郑军海盗看着自己对面二十多个小矮子跟指环王里的矮人族似得,全服盔甲虎视眈眈对着自己狞笑差不点没哭出来,负责裁判的旗本武士一抬手,呼啦的一声,二十多个矮子蜂拥而上,旋即这个倒霉鬼就一边趴在地上享受全方位踩背按摩,一边吐着白沫子了。

路过这些玩的起兴的武士身边,毛珏倒是没下令喝止,他对海盗的印象实在也是太不好了。

后世有一项历史研究说法,抗倭英雄戚继光,并不是民族英雄,只能算是英雄,不是他不够英勇,而是他平定的倭寇自身,实在有点水分。

大约只有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三十的倭寇是真鬼子,剩余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九十都是大明海盗,也就是在江南本土上烧杀掠夺的大部分都是明人自己人,几个倭寇首领如五峰船主汪直等人也是明人,嘉靖倭乱性质上,更类似于大明内乱。

毛珏印象中,海盗就应该像英国海盗,维京海盗那样外面威风,四处抢占殖民地,打劫别国商船,把财富与荣誉带回国,窝里横算什么?

绕过这群倒霉蛋,靠着港口海岸边,最后的战斗也结束了,一个十七条长船全都被扣在了那里,血迹斑斑中一些郑军海盗尸体被拖走,沙滩上,六七个矮子骑在一个被打了双眼青熊猫眼的家伙后背上,两个骑手两个骑腿两个骑腰两个骑背,没被压死,还真算这家伙命大。

毛珏刚踱步到了这货面前,这海盗立马就是破口大骂起来。

“甲饭配狗塞的狗蛮子,有种就现在杀了你爷爷我,老子告诉你,我家大哥一定会为老子报仇,烧了你那破岛子,卖见效,塞林木的,呜呸……”

一口沙子塞嘴里,专治各种不服,看着这货在那儿呸呸的吐着,毛珏禁不住点了点脚:“这货谁啊!”

一个大脑壳子摇晃的犹如拨浪鼓那样,宋献策这货却是啧啧有声的否决的。

“这家伙绝对不是郑芝龙的胞弟郑芝豹,昨天他穿那身行头绝对不值两三万两,这家伙应该换不来几十万两!”

一听几十万两,毛珏那双眼睛顿时亮的跟灯泡一般,忙不迭的直摆手:“来人,把这银柜子……,不,不是郑家四爷的海盗请下去!好几十万两啊!一根头发都值好几两,都给老子看好了!有个差错卖了你们都赔不起!”

在郑芝豹愤怒的嗷嗷叫中,他一个大老爷们被这帮变态小鬼子们玩了捆绑拘束,捆的像个牲口那样给拽了下去,别说,毛珏不叫嚷一根头发好几两还好,这一叫嚷,那些倭人武士眼里,郑芝豹也变成了行走的大金块,头发都值好几两,不敢拔,胸毛应该也值点钱吧?趁着别人都没注意,一个看押的足轻跳着脚一把薅郑芝豹胸脯上了,用力一拽,手上顿时多了一把汗呼呼,臭烘烘的黑毛。

郑芝豹:“嗷嗷嗷嗷嗷……”

“八嘎!你滴,大大滴坏了!我滴,也要发财!”

没等那足轻把毛塞进自己怀里,边上那个枪武士顿时眼红了,一边叫骂着,一边也是跳着高,薅了一大把。

郑芝豹:“嗷嗷嗷嗷嗷……??#??”

有一个开头的,就得带来一大圈跟着的,两个武士都骂开了,其余押解的武士更加是瞒不过了,价值几十万两的人物,就算不能换钱,取点纪念品作为荣誉的象征,留在家里当传家宝也是不错的,七八只手一起凑合了过来,一股股黑毛乱飞,人群的疯抢中,堂堂福建海面上郑四爷开始吐着带沙子的白沫子,就地翻起了白眼来。

别说,这一身黑毛三百多年后还出现在了长崎博物馆内,作为地方抵御入侵最大的战利品之一被无数倭人观看敬佩。

隐隐能听到身后杀猪般的惨叫声,可毛珏是全然例会的心思都没有,他居然被秀了,这次好,懂得照顾人的素衣,半懂得照顾人的余乐儿他都没带来,熬了一夜,千代姬这妞挎着鱼糕,奶饼,银耳粥等一大堆补品,硬要喂给袁大督师,自己这个堂堂东江主帅只能巴眼瞅着,秀的他赶紧悲催的转过了脑袋。

“唔……,不要塞了,公主殿下,咕噜……,将军!最近国松丸家主与天皇走的太近了,太多时间花费在京都,这不是个好现象,咕……”

又一个奶饼把老袁嘴里塞得满满的,他那满嘴东西含含糊糊的话毛珏是干脆当了耳旁风,丫的你秀还不够,还得拉着你小舅子秀老子啊?

还好这儿还有个单身狗宋大头,在他一身单身狗的清香与正气笼罩中,毛珏是幽幽然的张望向了大海。

“如果打赢了,这次应该能把军费赚回来了吧?”

“何止军费!郑芝龙一人,价值五百万两绰绰有余!”

也学着陈永华那样装逼的摇晃着扇子,宋献策这货也是满眼的金光。

海平面上,一根根帆影,缓缓的显露了出来……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四章.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郑芝龙能咽下这口气吗?

不可能!

他什么身份?别看官职低了点,可整个东南亚他手下足足有着三千多条船在忙碌的跑着赚取着银子,就算不可一世的荷兰人,西班牙人,英国人也得看他脸色,放在后世,他就是郑总。

毛珏呢?就算他在舟山一代也闯出点小名堂来,郑芝龙面前也是名不见经不传,顶天是个电视上法制节目介绍的毛某。

这毛某让郑总吃了个大亏,他能演的下这口气才怪!更别说自己亲弟弟还被毛珏抄下了,第二天才仅仅上午十点多钟,郑家军就卷土重来了。

这次是彻底动真格的了,再没什么温情脉脉的谈判,铺天盖地的建队覆盖满了海平线,从一百三十多米的宝船到二十多米的苍山,帆扯到满满的,桨深深地割进大海里,炮亦是扬的高高的,一个个龇牙咧嘴的歪瓜裂枣海盗,人渣,杀手,变态杀气腾腾的残忍吼叫着。

真有点魔幻电影里的场景了,如此雄壮的大军,旗舰宝船上敲鼓的居然是三十多个小妞,典型的南洋风格,衣服裙子短的可以,就用一块兽皮遮住要害,头上插着羽饰,虽然皮肤黝黑,可小蛮腰上的六块腹肌马甲线可不是假的,矫健的臂膀有节奏的敲打着不知道什么兽皮做的鼓面,看上去就有种魔怪般的韵律。

这些是郑芝龙在渤泥收的尼达尼克神官女护卫,据说她们的鼓声具有魔力,可以激励勇士战无不胜,只不过看着那扭动的小蛮腰,估计十八芝几个粗野海盗更多的还是往床上想着。

东南亚人因为身处热带,自然原因导致也是偏矮,可有一句话叫物极必反,真不知道郑芝龙从哪儿划拉来的,中央宝船的甲板上,那些鼓手前面,还站列着一群身高超过两米的壮汉,一个个皮肤黝黑发亮,拎着巨大的大木头拐轱锤子,跟人猿泰山似得凶悍的呼呼喷着粗气。

戴着头巾,拿着玩刀与盾牌的马来一丝蓝刀手,穿着皮裤衩,光着膀子,一手皮盾一手反拿长矛的婆罗洲土著,东南亚各地各种稀奇古怪的战士都被郑芝龙古董一般收集了起来。

可就在这蛊惑人心的战鼓声中,甲板上却是争吵成了一团,陈永华也不装诸葛亮了,一张书生白面气的通红,暴躁的咆哮着问道。

“那些东江人所乘坐的全都是西洋战舰!你们藩人不是叫嚷着绝不把战舰出售给任何人吗?难道说过的话都是放屁?还有大炮!东江人的红夷大炮至少有上百!”

和他争吵的面红脖子粗的,却是个红头发,红鼻子的外国佬,荷兰台湾总督范德堡,老家伙也是满脸的恼火,气恼的叫嚷着。

“热兰遮就在郑家眼皮子低下,东印度公司出没出过船!你们还能不知道?再说,到过倭国的可不止我们荷兰人,葡萄牙人,还有该死的海盗英国人都到过,凭什么你就说是公司给东江人提供的船和炮!”

“说到这个,你们东方人不是最讲信用的嘛?当初讲好了,公司付给你们郑家三成利润,台湾到长崎的航线由你们保护!去年一个冬天,公司的十几条商船连带六百多侨民,全都遇害,郑家连个解释都没有吗?”

就在陈永华气的脸红脖子粗时候,又穿回一身金丝蜀锦松鹤延年的郑芝龙终于阴沉着脸转过了头来,恼火的低声咆哮起来。

“所以,我郑家出动了大部分兵力,过来讨伐!范德堡,军师,能不能不吵了?”

龙头的威严的确不是盖的,郑芝龙一句话,两人真就立马闭了嘴,只有荷兰总督尚且余怒未消的用荷兰话嘀咕了两句。

压住了底下人的争吵,郑芝龙的神色再一次注视到了眼前海面上,这一次,郑军真的学聪明了,没有直奔长崎城去,而是把注意力投注在了当初和毛珏一模一样的目标。

壹岐岛!

望远镜中,昨个让自己狼狈而逃的东江舰队正静静地待在港口,只不过上面的东江水手已经慌了,惊叫着四散奔跑起来,拉扯着船帆,似乎预备迎战着,凭着多年海战的经验,眼前壹岐岛与九州岛之间宽敞的海峡,已然一个大战场那样规划在了郑芝龙的脑海,呼呼的风声中,估算着距离壹岐岛差不多七八里距离了,这位南海龙头终于阴沉的点了点头。

宝船高耸的指挥楼上,郑军也摇晃起了旗号,只不过和东江毛珏编出来的复杂旗语,此时的郑军还是利用旗色来传达信息,不过对于指挥,此时是也够用了。看着红旗招展,仿佛一大群鱼群那样的郑家舰队顿时来了个立定,接着,中央战舰群止步,大量二十米到三十米,仅仅装备两门大炮的轻型大青船就像回游直上的大马哈鱼那样,蜂拥着从右上角向东江舰队侧翼飞奔了过去,等待这次路的战舰攻击群成了规模,中央大熕船主力舰队再一次向前奔涌袭来。

虽然花了二十多分钟,可是郑军的攻击阵型完全摆成了,整个大阵犹如泰山压顶那样,气势恢宏,铺天盖地,看的人都眼晕。

站在船头的郑芝龙似乎又回忆起了他的巅峰时刻,就像个真正的英雄那样,猛地拔出刀,咆哮着呼喝道。

“进军!”

尼达尼克女卫的鼓声愈发的紧密,不得不说,郑芝龙的个人魅力还是非凡的,他的呼喊声中,百舸争流!大大小小的郑军海盗犹如打了鸡血那样,飞快的划着船桨向前奔涌,一道道巨大的白浪伤痕出现在大海上,喷溅起来的的海水足足有几米高。

此时,东江舰队也完成了集结,在郑芝龙阴沉的眯着眼睛注视中,这些仿西方盖伦帆船的东江舰队却是划出了个古怪的阵型。

“这是?”

的确古怪,这阵型有点像猪头阵,朝向前方,拱出来了三个尖,只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张望了好一会,郑芝龙忽然惊怒交加的咆哮起来。

“传旗号,让郑经施大暄加快进军,这帮孙子要跑!”

还真叫猥琐两字,难怪看的别扭,这根本就是个三角形航行阵,难怪三个尖,朝向郑芝龙的都是船屁股,船帆都是反的,毛珏的麾下似乎真都是懦夫,这仗还没打呢!就他娘的要跑!

可惜,他这喊话是晚了不少,好有好几里远的距离,扯起帆的东江战舰就跟见了鹰的兔子那样,溜溜的就飞驰了出去,那些右路轻船的确是加快了,在施大暄郑经几个头头的咆哮下,划船的海盗都累吐出了白沫子,一条条快船卯足了劲儿的往外赶,可也仅仅能看着人家屁股越来越远。

海战就是这样,看着召集,实在是快不起来,追逐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这火还是交了起来,只不过郑军的阵型完全破了,轻装简行的右路快船超过主阵六公里多,在海峡外围撵上了东江舰队的尾巴,而火力强悍,人员充足的主力战舰,才堪堪赶到壹岐岛港口边上,刚刚东江军停留的位置。

在那些突击舰队喘如狗的呼哧中,刚刚还兔子一样向后溜的东江舰队忽然挺住了,咯吱咯吱的木头颤抖声中,十一条四十五米二级战列舰,还有三条三十米三级战列舰缓缓把船头偏了过来,在郑经疑惑的眼神中,又是一阵哗啦哗啦直响,下一秒,他后背的寒毛都禁不住立了起来,一个个森然的窟窿里,冒出来的全都是黑洞洞的炮口!

轻船全都是以突击接舷白刃战,还有烧船为主要战斗手段的,远程火力无限接近于零,你家大人那些大熕船距离还有好几里,那不削你还留着你啊!

“转舵!转舵!”

满是恐惧,郑经嗓子嘶吼的就如同割破喉咙的鸡那样,可哪儿还来得及,在东江指挥官庞大山的猥琐笑容中,各级火炮长又喊出了东江特有的古怪词语。

“发爷!”

一瞬间,一百一十门红夷大炮对着密密麻麻的郑军舰队吐出了黑乎乎拖着长烟的炮火。

六里路,大熕船走了二十一分钟,足够东江炮舰发出三轮炮,然后拍拍屁股接着跑路,到底是红夷大炮发射的榴霰弹,葡萄弹,拥有毁船能力的重炮弹!等郑芝龙赶到时候,精疲力竭的突击舰队已经是一片狼藉,三十七条战船处于沉没状态,几条本来作为火船的轻船更是燃烧起熊熊大火,变成几个大火把,海面上到处飘着扑腾着的郑军海盗,有的已经是尸体了,有的还在惊恐的大叫着,血腥味道招来了鲨鱼群,开始有三角鳍狰狞的在四周盘踞着。

海战这么多年,头一次有智商被秀的感觉,气恼的郑芝龙狠狠一大刀砍在了船头木头上,旋即是愤怒的扭过了头,指着身后的壹岐岛气急败坏的嘶吼着。

“登岛!杀!”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慢慢玩

整个战局上看,毛珏是输了。

壹岐岛港口被郑军攻陷,九州岛上也被打开了一道口子,要说元寇防墙四百多年前有效,如今就是一道历史遗迹,一米高的碎石头胸墙,郑军的红夷大炮轰击了不到三十炮就破开了,在夺取了壹岐岛港口的第二天,一支一千人左右的郑军海盗部队攻入了天草群岛,在九州岛也开辟了一块前哨站。

郑军第一阶段已经在倭国站住了脚。

只不过站在长崎城头的小山阵地炮台,用望远镜眺望着壹岐岛原属于东江的水泥港口中停泊的密密麻麻的福建海船,毛珏嘴角上却是噙着一股子由衷的冷笑。

四百年前,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忽必烈蒙古大军,可不止是东瀛狂暴的飓风!

壹岐岛,石田郡,犊子村。

因为战争,今年村子里的水稻天干脆就没人种,田地干枯的跟乌龟壳似得,低矮的倭人破屋子也是东一片西一绺的,十几个耗子一样的身影瑟瑟的窝在一块不知道干着什么。

本来还想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这幅模样,海盗也没兴趣搞什么花花套子了,一个大豁牙子领头,歪瓜裂枣的海盗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破草鞋咣当一脚把个坛子踹的稀碎,大豁牙子龇牙咧嘴的咆哮着。

“天朝郑龙头军临,下令征收粮草,你们这些刁民赶紧把粮食拿出来,不然的话通通死啦死啦地!”

“嘿!没听到军爷话是不?”

半天也没见这些穿的破破烂烂的倭人村民动弹还在那儿围着个圈子不知道干什么,大豁牙子顿时火了,上去一脚照着个老太婆背后就踹了过去,本来倭人就矮,这一脚还是带着怒气过去,那老太太干脆球一样咕噜了出去。

然而,没等接着骂,大豁牙子却是忽然眼睛一直,跟着中了魔障那样,紧跟着猛地一捂嘴,到一边就是哇哇大吐着,给那些海盗部下造的一愣,可跟着看了两眼,这帮家伙也是掐着喉咙恶心了起来。

说实话,这些郑军海盗真不是啥好东西,杀人如麻,说动刀子砍人就动刀子砍人,能毫无怜悯心,抢走人最后一口粮食,让女人孩子活生生饿死。能让这些人渣都如此动容,可见惨烈到了什么程度。

不管是中国武当山一带,李氏朝鲜还是倭国,都有弃老的风俗,相当一段时间六十岁的老人就会被直接丢弃到山里,任其自生自灭,虽然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老人也得到赡养,可如今兵荒马乱算得上灾年了,村里的年轻人不是逃到石田城就是缩进壹岐城,这些上了年纪的老者都被丢下了。

村子里老鼠都吃光了,陆续有人饿死,唯一能吃的东西可想而知。

丢下一群丧尸那样的老家伙,大豁牙子带着一伙郑家海盗狼狈的逃窜了出去。

…………

壹岐港。

郑芝龙很是疑惑的,用他的拐杖尖一下一下的敲着港口水泥面,这么大块“浑然一体”的砖石来建港,就算他见多识广,也是头一次看到。

陪在他身边,陈永华那张老脸却是大萝卜脸又青又白的,不断的在那儿咒骂着。

“这姓毛的,做事儿忒绝了,十几个村子,除了疯子,一片鸡毛都没有留下!”

当年让蒙元部队停滞在海边不前的,不止是神风,就算没有台风,元军也得败退,说来可笑,打败不可一世的蒙古天骄的,居然是这些小日本太穷了。

习惯以战养战的蒙古部队第一次元日之战时候一度在博多湾大败镰仓幕府的武士,可在穷的掉渣的九州,蒙古人根本收集不到支应大军的粮草,倭人自己都饿的又瘦又小,那点粮食给蒙古壮汉塞牙缝都不够。

如今毛珏是做的更绝,整个壹岐岛两三万人口除了老不死的全被毛珏搬到了郡城,岛上连耗子都没给留下,两座郡城在幕府防备毛珏入侵时候曾经用石头垒大幅度加强,还装备了大筒若干,郑军海战是挺厉害,可是攻城就弱许多了,郑成功夺回台湾之战,还是靠着围城迫使荷兰人投降的,对两个硬乌龟壳,一时间郑军也是没有办法。

所以,拿下壹岐岛,除了拿下块避风港锚地外,郑军是一丁点补给都没拿到。

天草地区进境倒是不错,天草群岛基本上被郑军夺下,当年蒙军做梦都想夺取的九州前哨站他们如今是拿在了手里,可上一次天草四郎之乱,天草与岛原可是战乱的中心,都不需要毛珏去坚壁清野,这儿已经是十室九空了,还是没什么收获。

当年曹操打汉中,称呼汉中为鸡肋,可鸡肋好点也有点肉,两大块地方对郑军来说连块骨头都没有。

四万多人,人吃马嚼的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三条宝船能装,二月多在福州誓师,现在四月多了,也消耗大半了,再耗一耗,陈永华都怕回去饿肚子。

“龙头!不能再在这儿耽搁了,要么北近,要么马上攻长崎,要快!”

俗话说得好,皇上不急太监急,这陈永华是急得满头大汗,可这会儿,郑芝龙偏偏急不起来了,还是研究着地上那奇怪的巨石,他头也不抬的摆了摆手。

“陈先生,快不了啊!”

“长崎城有毛军巨炮,一发之力,樯橹俱穿,博多湾毛军多西洋战舰,船坚炮利,枉然强攻,只能徒损兵卒而已,为今之计,当行中路,多布悍卒,出岛原,肥前,直趋萨摩!”

终于是把注意力从水泥上挪了开,郑芝龙还笑着拍了拍陈永华的肩膀。

“陈先生,昨晚那个内应不是透出来消息了吗?那毛珏黄口小儿也没能独霸倭国,琵琶湖以北还是原来那个倭国幕府将军统治的,咱们在九州搅乱他的阵脚,北面那些倭人再南下两面夹击,这姓毛的必乱!”

大笑着,随手捡起一块石头,郑芝龙狠狠地向大海里扔了出去,可是看着他的背影,陈永华的脸上却流露出了满满的错愕来,最后又是沉默的低下了头。

跟着郑芝龙太久了,他也太了解郑芝龙了,说的豪情万丈,可畏首畏尾这两句,说明了他郑芝龙已经没有了战心,换句更通俗的话语,他怂了!

现在郑芝龙是为了面子开始死撑而已,寄希望他说的北面的幕府能争点气,如果没动静,那这场战争郑家军的结局,就是等着补给耗完之前谈判退兵了。

可这个局面绝非智者所愿见!

要谈,当初宋献策来使者时候就答应下来,何苦如今耗费几十条战舰,上千条人名,还把郑四爷搭进去了,付出如此大代价之后再想谈判,毛珏还会给什么好条件吗?

况且陈永华太清楚不过了,毛珏绝对算得上个枭雄,壹岐岛与天草群岛东江不是守不下来,可他偏偏这么容易轻易放手,其战略目的就是把郑家舰队拖住!郑家四万多精兵悍将并不足以让毛珏担忧,郑家军的长处是无与伦比的海航能力,可以在倭国任何一处海面发动进攻,如今的局面看似毛珏丢城弃地,连续败退,实际上,却是郑芝龙这龙头被壹岐岛与天草群岛两个枷锁绑在了长崎湾内。

处心积虑设下如此大的战局,陈永华很怀疑,毛珏是肯那么轻易罢兵言和的主儿?

郑家如今最好的应对策略甚至不用进攻,不用去和长崎死磕,不用去打博多湾,只需要出海,就沿着倭国海岸线北上,拿出自己当海盗的拿手好戏,哪儿是软柿子就捏哪儿,逮住一处就捞一笔!

丰臣政权才刚刚建立一年,尚且未稳定,只要郑家舰队的袭扰让沿途大名有了足够的恐惧,他毛珏要么得哭爹喊娘求和!要么的派舰队冒险与郑军决战,那样也是郑军占据天时地利,可以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时间,地点开战,就像当年战胜荷兰人的料罗湾之战那样。

怎么都比留在这儿,看老天爷的脸色强!从天草打到肥前?岸上全都是倭人地盘,成千上万的武士,当年毛珏自己都没敢做这种军事冒险,凭着郑军开玩笑呢?

可惜,他陈永华大脑再发达,他也只是军师,而不是龙头,就像诸葛亮与刘备那样,明明诸葛亮已经预料到刘备会兵败东吴,可他劝不动刘备,最后白帝城一败,把蜀国的国运也丢弃了几十年。

而且古代为官可是很微妙的!不是你想到啥就说啥!郑芝龙还是个主意正的人,一但你与他强拗,只能招惹他的厌烦!陈永华是个聪明人,能混到如今,他是决计不会强逆了毛文龙的颜面。

看着自己家龙头还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自信满满的张望着大海,陈永华也只能焦躁的低下头,竭力的盘算着自己的防卫有没有漏洞,不要给毛珏任何机会,同时向天乞求,毛珏好歹能有点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可以尊重下老前辈吧!

太阳从东海缓缓爬升,又红彤彤的在西方汤池落下,陈永华的焦虑中,日子开始一天天的拖了下去……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三百二十六章.谁人决定

一股子大火烈烈燃烧在这方外之地,两个穿着神官衣袍的神道巫师凄厉的叫嚷向外逃去,可旋即就是几把寒光闪闪的钢刀砍过来,把他们砍死在血泊后面那几个岛国你懂得动漫里常出现的巫女则是被光着膀子,或者露出一下子胸毛的海盗狞笑着撕开衣服,拖回去。

毛珏下令坚壁清野,各国大名也的确是配合命令,可有一些势力就算大名也没办法号令,那就是寺庙神社!

日本皇室都号称天照大御神的后代,神社与寺庙在倭国,地位可是相当崇高的,武田信玄攻取诹访,为了取得民心就宣布自己为诹访大御神的信徒,织田信长号称佛敌了,他纵横沙场,最难啃的一战也莫过于石山本愿寺之战,一向宗还发起过一向一揆,要让佛界降临人间净土,堪比大名。

大的寺庙拥有土地连阡带陌,属下耕农佃户成群,太常见了。

不过这些可以娶妻生子,喝酒吃肉的幸福和尚如今倒霉了,海盗可不管你神啊佛啊!从天草群岛深入劫掠九州岛,老百姓都跑了,那自然拿你和尚庙开刀了,况且别说,这儿还真有点好东西!

烈焰渐渐消去,提着裤子心满意足的海盗把带血的刀子插回刀鞘中,哼着小调,搂着鸡,牵着牛,驮着一袋子一袋子粮食悠闲的向回走去,还有不少海盗头目腰包塞得鼓鼓的,一长串绳子还拖在后头。有点后世岛国小电影里的调调,衣冠不整的一大群巫女被绳子在胸口胳膊上下勒了两道,两只通红的小手死死绑在背后,叫嚷着大众情人雅梅爹中,一步一踉跄的被劫掠了出门。

别说,局面似乎打开了,这种情况从肥前一直蔓延到天草络绎不绝,大批的郑家海盗犹如找到了人生的目标那样,此起彼伏的响应着龙头的号召。

向九州岛进军!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已经到了五月多。

这一天,郑军天草大营门口,稀里哗啦的喧闹声争论成了一团,成百上千的南海海盗看着热闹围成一团,或是争论,或是看着热闹,其中偶尔还能传出皮鞭声与怒骂声。

这里头可惨了,一百多个海盗都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二十来个在前面还还光着膀子,皮鞭手轮着鞭子噼里啪啦的抽着,看着那血滴子四溅,看的人心惊肉跳的。

陈永华一张脸阴沉的犹如黑天似得抱着个胳膊站在前面一言不发。

可就这功夫,外面一声懒洋洋的声音却是忽然传了来。

“这干什么呢?闹闹哄哄的!”

一米四九,脸黑人丑,冬瓜鼻子,蒲扇大手说的就是这货,还略有点瘸。长得如此对不起观众,可偏偏这些长得龇牙咧嘴青面獠牙的海盗买账,一听这声音,呼啦一下就散了开,纷纷抱拳作揖道。

“郑五爷!”

算是郑家最不成器的一个弟兄郑鸿逵来了,看着他吊儿郎当过来,陈永华那眼皮子禁不住就是连跳了几下,无奈的也跟着一抱拳。

“郑五爷!”

“五爷救命啊!小的们去倭寇的地界踩盘子回来,就被军师大人抓了,要活活打死小的们啊!”

一看郑鸿逵来了,高举着手跪在地上的大豁牙子是立马悲催的叫嚷求救起来,可这话听的这货却是嘿嘿一乐,不屑的哼哼道。

“踩盘子?摸鱼去了吧!”

咬着根树枝子上下直跳,郑鸿逵吊儿郎当的教训着:“军师打你们不是没有原因的,一个个这么不会做人呢?有了好东西都不知道孝敬军师大人一下,挨打,活该!”

“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不傻了吗?大豁牙子赶紧从裤兜里摸出三条金条,双手奉上到陈永华面前,悲催的哆嗦着哭丧道。

“军师大人,小人不懂事儿,三条大黄鱼不成敬意,求您老高抬贵手!”

陈永华的腮帮子真是止不住抽搐,他当众打士兵,为了索贿?这比扇他个耳光还要侮辱!他是老脸黝黑对着跟着陪笑打着圆场的郑鸿逵重重一抱拳头。

“郑五爷,陈某岂是为了这点黄白之物污眼之人?这郑豁牙违抗军令,抛弃军务擅自上岸劫掠,一但东江毛军倾巢来袭,我军后果不堪设想!此等奸徒不加以严惩,如何服众?”

“没那么夸张啊!这姓毛的都龟缩一个月了,他敢来捋咱们龙头的虎须?”

还是一副不在乎模样,郑鸿逵满不在乎的一摆手,大大咧咧的在那儿叨咕着。

“再说,大家拖家带口过来,谁不想发点财?您老这样不能不进人情吧?”

要是郑鸿逵自己说,陈永华豁出去得罪他了,也要把大豁牙子几个今天活活打死在这儿,以正军法,可他这话刚说完,整个天草大营的郑军都跟着乱了起来。

“五爷说的是啊!大家拖家带口的不容易啊!”

“千里迢迢跟着龙头来倭国,连龙头他老人家都没说什么,军师你这管的也太宽了!”

“咱干的不就是这一行吗?”

乱糟糟的声音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传来,刚刚陈永华的脸还是一片铁青,这沸反盈天中,已经变成了惨白。

郑家军与明军最大的不同,明军是文官说了算,郑军是武将说了算,一帮子悍匪海盗组成的军队,陈永华这个文人毕竟玩不转,他没有那份威望让这些人渣们俯首帖耳,就算废材郑家老五,几句话也能让他下不来台。

一言不发,重重报了抱拳头,陈永华带着亲兵转身就走。一看这几天的阎王灰溜溜跑了,天草大营顿时响起了欢呼声。

“郑五爷!郑五爷!”

看着陈永华灰溜溜的身影,这一米四九家穷人丑的郑鸿逵也是大拇指猛地抹了下鼻子,不屑的哼哼着。

“穷酸喝墨水的一个,也想在我郑家军耀武扬威!狗种的!”

一伸手,在挨了半天打的大豁牙子发愣的眼神中,三条“大黄鱼”被郑鸿逵伸手夺过,往自己怀里一揣,扬长而去。

…………

海盗就是海盗!

刚来时候尚且气势汹汹,可这一个月下来,队伍就散漫了下来,天天连个巡海的船都没有,看到有利所图,数以千计的海盗硬挤进了天草大营,去上岸抢劫,还有些海盗居然返回琉球王国去作案,搅扰的地方一片怨声载道。

从天草大营回来,坐在船上眺望这长崎湾海面一片乱像,陈永华是忧心忡忡的跟老公和小三出去约会的怨妇那样,瞄了几眼余晖下的长崎城,直接话语阴森的对着水手低吼道。

“壹岐港,马上!”

…………

上一次毛珏在港口喝茶,冻得跟孙子似得,他领导虽然没发话,下面的人却得有眼力见,在那儿给他修了个宅子,不过这儿暂时姓郑了,也就成了郑芝龙的宅子。

陈永华到的时候,郑芝龙倒是没有白日宣淫,反倒是很认真的用一块鹿皮擦拭着个晶莹剔透的紫色茶壶。

虽然不是啥雅人,可毕竟是大商人,郑芝龙经手的多了,对瓷器名器也多了不少研究,变得喜爱起来,不得不说,小日本对华夏文化的敬仰,不少宋瓷中的精品漂洋过海到了这倭国,又被寺庙收藏了起来,这紫珍珠葡萄就是其中之一,这样的珍品甚至在大明国内都很少见了,这几天郑芝龙居然收到了六七件,不由得他不欣喜若狂。

“拜见龙头!”

一进门,简直跟平日里的矜持书生截然不同,像个粗鲁武夫那样,陈永华是横冲直撞的直接奔到了郑芝龙面前,这才狠狠一作揖。

不过习惯了手底下那些粗汉,再加上满腹心思都铺在眼前的紫珍珠葡萄上,郑芝龙是头都没回,直接笑着摆了摆手。

“军师免礼!”

“军师快来看,这可是真正的汝窑名品,前年镇江的名器会上,南塘乌翁出了一件紫葡萄茶碗,老子出价一百万两,愣是没拿下,让姓刘的那个酸儒一万两拿走了,哼哼,这次老子可是有五件,看那些酸儒这回会是如何脸色!”

要是平时,陈永华也得双眼放光的跟着点评一翻,可如今,他哪儿还有这心思,一张书生白面苦的犹如苦瓜那样,悲催的狠狠一鞠躬。

“龙头,名器玩物小道也,空余之闲怎么把玩都行,可如今是生死存亡之秋啊!耽误之急,龙头应赶紧整飒军纪!”

兴致被打断了,郑芝龙明显有点不高兴了,眉头紧锁,有些厌烦的偏过了头问道。

“就算这毛某有着西洋战船,我郑家也是久经沙场,当初荷兰人加上刘香那个杀才都没奈何的了我郑家,他毛某一个黄口小儿算什么?生死存亡?军师说的有些过了吧?”

陈永华嘴里是一阵发苦,满是无可奈何,他又重重的一抱拳。

“龙头,就算这毛某不算什么,可福建海面上,有的是乌龟王八对咱们郑家虎视眈眈,不说那些红毛藩,他许家,刘家,张家哪个不是野心勃勃?对龙头家的产业口水直流?咱们离港半年了龙头,不得不防啊!”

真不知道郑芝龙哪儿来的这些忙碌自信,可陈永华一番满是厚黑的话还真是说进他心眼里了,终于撇开了那紫珍珠葡萄,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了几步,这位乐不思蜀的南海龙头终于是点了头。

“军师,你为老子跑一趟博多湾!天草的军队我郑军可以撤回来,可这壹岐港是我郑家的!福建跑倭国的商船,我可以给他一成的货物,不过他北船跑江南,得给老子缴三成的东西!答应这些条件,老子就退兵,让他安生。”

这句话,终于是让陈永华由衷的松了口气,这些天他真是体会到了如坐针毡的感觉,虽然郑芝龙的条件距离毛珏的要求还是差不少,可具体操作空间还是不少,要知道丝绸与丝绸之间的价值也是相差甚远,大不了用一成的上丝去抵押三成的下货。

况且每年郑芝龙跑倭国的商船最高时候每年足足有上百,就算差点的年景也有几十,东江南下的船队则规模小的多,差不多每年十条左右,真论起来,还是他毛珏占便宜。

唯一头疼点的是壹岐岛归属问题,只不过暂时陈永华也顾不上了,白面书生是当即一鞠躬。

“龙头放心,定不辱使命!”

…………

像宋献策那样不要脸陈永华估计这辈子都做不到了,不过出发之前,为了表达诚意,陈永华还是回天草大营收刮了一圈,从那些嗷嗷叫的可怜海盗手里刮出来些珍品作为礼物装上了船。

为了体现威严,陈永华又从郑经船队抽调了三条大熕船当做护卫队,抽调的海盗中最精悍之辈套上整齐的盔甲,这个下午,就趁着海雾向北出发了。

几前天,毛珏的帅旗已经从长崎挪开了,北上到了博多湾。

长崎距离福冈其实真不太远,后世坐大客车不过两个小时,如今道路崎岖点,当初松平信纲的几万部队逃了一晚上也到了,走水路不用绕远,天黑之前,波光粼粼绚烂的博多湾也映入了陈永华眼帘。

与壹岐港郑军的松散截然不同,这博多湾,当年元军反胜为败之地,如今可是守备森严,在外海,东江军居然搭起了浮港,用船与铁链捆绑出了一道浮在海上的港墙,这东西防备的就是郑军火船进攻,就算是火船闯港,也会被浮墙所拦截,仅仅能烧到外面枯船。

而且更加令陈永华眼皮发直的是,浮桥墙后头的庞然大物,七十五米的东江一级战列舰。

虽然没有郑芝龙宝船那般庞大,可这三排黑森森的窗口陈永华可不认为是观光口,两面足足一百多门大炮的甚至比三条宝船火力加一起都多,可这样的船,东江有九条!

脑海中,陈永华甚至都能想象到,一但郑军进攻被东江当成堡垒的博多湾,所面临的火力打击将是如何的铺天盖地。

就在他看着东江战列舰直眼晕的时候,又是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入耳,在博多湾以北,挂着硬帆,像小楼那样的倭国关船跟排队过桥的鹅那样前后看不到边,浩浩荡荡的跟着条十米领航船从东北一处豁口出驶入,大熕船才刚过那些巨舰组成的防墙,已经排列成棋盘状的东江舰队密密麻麻的排列在海湾内。

这个点集结?

空气中,一股子浓郁的火药味似乎已经传入鼻中,陈永华的一颗心也开始重重的向下沉去。

不过毛珏还是接见了陈永华。

这还是陈永华第一次见到这个宿敌,可他现在也没心思来仔细给毛珏来个相面,好裁定他的性格人品了,此时的毛珏依然是浑身披甲,头戴凤翅盔,古话而言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的就是毛珏如今的状态了!

声音都急促的几分,这位南海龙头的智囊焦虑的猛地一拍桌子。

“毛将军!只要倭国重新开市,我家龙头愿意答应你所提出的一切要求!”

本来还是在地图前站着,和几位东江将军吩咐着什么的毛珏优雅的转回了身来,也是双手扶在了桌子上。

“陈先生,你们福建多藩人,有一句藩人的格言你听过没有?”

盯着这位福建有数的聪明人眼睛,毛珏那双眸子犹如锋芒毕露的宝剑那样,锐气逼人的一字一顿说着。

“战争谁都可以发动!可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结束战争!”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七章.龙只有一个头

如果要有一场帆船竞赛的话,此时郑经麾下的这三条大熕船一定会夺得头筹,哗啦哗啦的水声中,下层划桨手是拼到吐血的狂摇着船橹,大海被尖锐的船底儿割裂除了三条深深的白色伤痕,三个时辰的海路,愣是被这三条船两个时辰跑到了。

之前,看着散漫凌乱的郑军大营是心烦的话,此时已经完全转变为痛恨了,浓密的海雾中,竟然连一条出来巡航的舰船都没有,满是愤怒,陈永华猛地拽住了船头红夷大炮的炮手,指着乱哄哄停泊在港口的郑军舰队恼火的叫嚷道。

“开炮,打!”

“军……,军……,军师,那,可是咱们的船!”

炮手的舌头有点打结,可陈书生的回答却是更加直接,咣当一声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到底是小命要紧,也顾不得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了,瞄着一处差不多没船的地方,那炮手在刀逼着下,把火绳插在了炮屁股后面。

轰隆~

运气挺好,一发炮弹没消在什么主力舰,而是削在了条东南亚长船上,巨大的炸响声中原始土著的木船干脆咔嚓一下断为两截,上面看船的土著黑人哭爹喊娘的蹦下船去。

这一炮也犹如老鼠洞里丢了一颗爆竹那样,在港口呼呼大睡的郑军水手仿佛热锅上的蚂蚁那般乱哄哄的纷纷跑了出来,叫嚷着向自己的船上攀爬去,游去,到处都是明晃晃的火把,把壹岐港照的亮如白昼,庞大的舰队一下子都活了起来。

就连郑芝龙都是扔了手头名贵的紫珍珠葡萄,披着大氅急急匆匆上了船。

混乱足足持续了十七八分钟,陈永华的船这才被带到了郑家宝船前,看着他那张书生脸,郑芝龙是都有些气笑了,没好气的叫嚷着。

“军师,这大半夜的,干什么啊?那个你常说的烽火戏诸侯啊!”

要是有烽火戏诸侯的闲心还好了呢!一张脸白的像是纸那样,急促的抱拳鞠躬下,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陈永华的硬喘息着叫嚷着。

“龙头,快……,快准备迎战!毛……,毛珏小儿,要杀过来了!”

这头陈永华话音还没落下来,站在桅杆鸟巢瞭望的郑军海盗忽然变得喧嚣了起来,指着天边大喊大叫着。

密密麻麻的亮光,自东北方海面传了过来,上下翻飞,景色犹如萤火虫一般。

全都是船灯!

站在黑珍珠号的前甲板上,持剑拿盾,神威非凡的海神妈祖像之后,踩着个火药桶抱着胳膊,身后的大氅被海风吹拂的烈烈飘起,凝望于前,和那些摇曳的船灯一样,毛珏一双瞳孔中也满是炽热的杀机。

还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当年晋文公打败楚国的退避三舍,被毛珏发挥了个淋漓尽致,这郑军还真是怠惰的可以。黄铜的小炮筒望远镜张望着对面,就算陈永华为郑军争取了半个多小时准备时间,依旧是是乱哄哄一团的郑军,看着那些大小不一的战船,阿德蕾娜那张小脸上堆满了满是不屑。放下望远镜,她是抱着小拳头,对着毛珏重重一鞠躬。

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掌握,微微弯腰对着阿德蕾娜还礼,毛珏旋即猛地一甩抱在怀里的大旗,他身后,足足三十多个袒露着胸膛,两臂肌肉贲起的壮汉呐喊着狠狠擂起了那一米多的鲸皮鼓来。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在这漆黑的夜色中传出去老远,夜晚旗号不显,鼓声成为了指挥作战的标志,收到命令的战舰亦是擂起了战鼓,巨大的水声轰鸣下,一层战舰自航行舰队剥离开,拉扯出个巨大的横截面战阵,气势汹汹的杀奔向了壹岐港。

眼看着那一拍二级东江战列舰打头阵,后面密密麻麻的舰船恐怕不下上百,排列成了三四行,铺天盖地的要把自己包围在中心,混乱中的郑军舰队也是响起了洪亮的牛角号声,从那些纠结在一起的大熕船缝隙中,狭长的长船,飞快的双轮小船,蜈蚣那样划水的苍山船,虽然没有什么主力炮舰,可也汇聚了不下三四百条,就像满天蜂群那样应战了过去。

虽然怠惰,可毕竟横行南海多年,底子还在,而且还特意防着东江一手,当年料罗湾之战,郑芝龙靠着就是这火船狼群战术,一举打败了船坚炮利,如日中天的荷兰舰队,取得了南海霸主的地位。

久经于水战,看着那些对着自己越来越近的高大战舰,还有甲板站列着密密麻麻的东江军!非但没有一丝畏惧,那些郑军海盗们反倒是兴奋的嗷嗷咆哮着,高举着手中的兵器挥舞挑衅着。

坐在宝船金交椅上,看着两军一点一点的接近,郑芝龙的脸上满是镇定自若,甚至还带着点笑意,可是拿着西洋单筒望远镜,陈永华的脸庞却是愈发的紧绷,口中不断的念叨着距离。

“六百米!四百米!三百米了!这些东江人为何还侧舷开炮?”

在他满是惊疑的注视中,最后五十米也冲到了,蜂群扎进了宽大的东江阵列,轻巧灵活的战船狠狠贴到了高大沉重的炮舰身上,一个个钩锁抛在了侧舷,发挥自己最拿手的战术,郑家海盗们背着稻草猿猴那样的攀上了船。

声音拖得长长的,一个海盗就像电影里那样拽着绳子荡进了东江军列中,挥舞的海盗玩刀割麦子那样趟倒了一大片,可是翻滚着落了地,他却是满腹的惊愕,捡起一个砍落的脑袋,却是个稻草人插着个胡萝卜鼻子对着自己傻笑。

“都是稻草人?”

惊愕的声音此起彼伏,这功夫,一股子浓烟已经从下甲板烧了上来,火光开始蔓延,站在钉在船下的突击苍山船船头,十八芝猛将之一的施大暄不可思议的喊着。

“哪个龟儿子烧的那么快?快松开船沟,撤开!”

跳船的海盗又是纷纷顺着钩锁滑落,那些钉在船木上的船勾子也被解开,然而,就算是郑家海盗费劲了全身力气,和东江战舰来了个亲密接触的自己船身依旧是丝纹不动,大火已经蔓延起来,巨大的二级战列舰烧的犹如火把,炙烤的底下郑家水手也是满头大汗,双眼发红,终于有人惊恐的叫喊起来。

“这帮龟孙子!船底下全都是钉子!”

不止郑军回钉船,毛珏也会,水线附近,都是从里向外钉出,几公分,带着倒钩的大钢钉,这碰上了,就像勾住了苍耳那样,不掉层毛,挣脱不得。

高温的炙烤下,郑军的船帆也开始燃烧了起来,按捺不住恐惧,海盗们崩溃的直接跳到了水里,拼命扑腾着,三成东江军阵,数以千计的郑军海盗挣扎在大海里,就算是常年划水的汉子,这深夜冰冷刺骨的海水,也迅速让他们手脚开始麻木起来。

可灾难还不止这些,毛珏挂在船底下的也不止钢钉,还有着大腿粗细,结实的船锁链子,两头的引行舰开始向中心收缩,那些并排前进的东江战列舰之间的缝隙也要来越小,终于,有船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惨叫声中,不管是粘在上面的郑军战船,还是夹在两船之间的海盗们,全都在惊恐的叫嚷声中被撞成了肉糜。

抢了一条小船,抽大着亲兵拼命地向回划,忽然一股子炽热猛地在脑后烤了过来,惊恐的回过了头,先锋舰队的指挥官施大暄忍不住干涩的吐出一个字来。

“干!”

轰隆一声,猛地甩过来的火船头像是打乒乓球那那样把小舢板狠狠砸了出去,两个施大暄亲兵被船钉活活钉在了上面,炮烙之刑莫过如此,头发,先呼呼的烧了起来,惨绝人寰的嘶吼中,船头多了两个巨大的火球子。

在火船起火的一瞬间,郑军舰队已经是一股脑的向后转,纷纷逃离壹岐岛,可郑芝龙的海盗舰队太繁杂庞大了,两边各六条倭人安宅船划着双倍船桨,拖网那样用一百五十多条火船将壹岐岛港彻底围住时候,到底有三十多条大青船,大熕船被圈在了里面。

身上起火的郑军水手绝望的跳进了大海,被围困在火网内的大小郑军火船队呼喊哭泣成一片,凄厉的声音就如同地狱降临人间那样,真意应了那句话,玩火自焚!

“姓毛的混球好狠!”

已经没有心思坐在金交椅上了,背着手转着圈,郑芝龙暴怒的咆哮着,拎着望远镜,陈永华也是不住的摇头,好深的心机!好狠的心肠!难怪毛珏要晚上夜袭,他这是舍出了三十多条西洋炮舰,后面用一百三四十条倭国关船充数,冒充了东江舰队,夜色中,欺骗了他们所有人。

而且如此多的船队,没有人操控是不可能的,上一次大阪三之阵的倭人俘虏被毛珏当做了划桨手锁在了船舱下,这些火船覆灭的时候,至少有上千东国倭人武士被跟着一块儿活活烧死。

一切都是为了胜利!

陈永华还没有感叹完,忽然一阵阵激烈的震撼在宝船上又是猛地震了起来,一个个几米高的水柱在身旁炸起,猛地向身边转过望远镜,陈永华又是直感觉后背发凉。

接着火船边上的灯下黑,东江的主力炮舰,已经一字长蛇的穿越了壹岐海峡,几乎与自己并行了,每船几十门红衣重炮,上千门大炮对着自己凶猛的倾吐起了炮火来。

火力上,郑军与东江真不是一个档次的,大青船射程就四百多米,精准射程才一百来米,大熕船也只有船头船尾两门红夷大炮能反击打回去,外面的郑军炮舰可以用溃烂来形容了,十一二条大熕船顷刻被炮火啃噬的千疮百孔,哄得一声巨响中,一条火药库燃起的大熕船就像个巨大的烟花那样,绽放在了海上。

“不能这么挨打!贴上去!”

东侧舰队指挥,十八芝悍将郑经气急败坏的咆哮起来,才刚刚逃离火海的郑军主力又是向东偏转了船头,可这一次明显没有火船侵袭时候,那些郑军海盗的胆略了,看着那些侧舷上硝烟散去,又是伸出黑洞洞炮口的炮窗,有的郑军牙齿都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绝对叫不公平的海战,在数以千计的大炮轰鸣下,一千米,反身作战的郑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路途上,燃烧下沉的福建海船三三两两扎成了堆,可就算是近身战,初生牛犊的东江军依旧是毫不胆怯,眼看着一条大熕船直奔自己而来,站在船头的毛珏也是热血沸腾的拔出了指挥刀,激烈的咆哮了起来。

船长的船舵已经打的飞了起来就像是一大一小两头洪荒巨兽那样,船身贴船身,两条船猛地撞在了一起。

轰隆的碰撞声下,沉重的大炮都是被猛地向后甩去,激烈的颠簸过后,蜂拥的怒吼又是自双方船队一同响起,一手弯刀一手短火铳,龇牙咧嘴的郑军海盗嘶吼着爬着缆绳飞身上来,乒乒乓乓一阵弹雨,端着刺刀的东江军亦是疯狂涌了过去。刺刀与弯刀的碰撞!那种电影里十八世纪英国皇家海军与海盗的经典战斗,在十七世纪东北亚的海面上展现了出来。

大海是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双方舰队完全搅和在了一起,此起彼伏的炮火,一条条船狠狠的相互碰撞着,甲板上燧发枪与短火枪也是不断的互射着,可是混乱的咆哮中,东江明显占据了大上风。

轰隆轰隆的炮火犹如闷雷,一顿半重的毁船炮贴身发射出暴风雨那样的霰弹,紧挨着的大熕船船舷直接被打烂了,打成了透明窟窿,里面的炮手,水手犹如垃圾那样被从另一侧狠狠地扫进了大海里。

咯吱,咔嚓~

支撑的龙骨都被打断了,甲板吃支不住那重量,在海盗们惊恐的叫嚷下,哗啦的一下塌陷了下去,沉重的一级战列舰又是一个猛转舵,已经被大烂糊的郑军战船同样垃圾那样被摔在了一边。

负责指挥亲兵一团的文孟却是猛地眼前一亮,身边护卫舰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那条郑军最大的宝船赫然映在眼帘。

已经嘶哑了的嗓音再一次猛地响起,高举着军刀,文孟亢奋的叫喊着。

“杀上去,让那姓郑的知道知道,谁他娘的才是海龙头!”

随着他的怒吼,多了几个窟窿,却更加杀气腾腾的一级战列舰暴风号顶着愤怒的水神共工像高举的钢铁长矛撞角,狠狠的撞在了郑家宝船侧船上,代表两个势力最高战力的旷古猛兽一起激烈的颤抖了起来。

可就在文孟高歌猛进的杀上宝船甲板时候,郑芝龙此时是已经攀爬到了舰队最后那几条大熕船上。

几十条福建海船,仓皇的脱离战场,向后逃去……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八章.辉煌

要是打陆战,败了大不了一哄而散,可是海战却是退无可退,一但战船被击沉,那么剩下的唯一一条路就是一边泡在海水里像各路大神祈祷一边等死了,所以海战是格外的残酷。

毛珏把郑家视为烫嘴的鸡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就算是退避三舍让郑军怠惰,就算是最开始战术欺骗成功,一百六十条火船换走了郑军九千多人,二三百条的火船突击队,壹岐海峡大海战依旧持续到了第二天上午,持续了差不多六个小时,直到郑家右宝船已经折了半截的桅杆上挂起了不知道谁白内裤做成的白旗,这才算是落下帷幕。

海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着的尸体,船只燃烧的残骸,战争的残酷与公平也显露无疑,这些船残骸里,不仅仅是郑芝龙手下的海盗船,不少也是东江的,除去当做诱饵的三十一条东江二级战列舰,昨晚的激战中,被打残击沉的东江战舰也有十七艘之多,伤亡的将士不下两千,就算大阪三之阵那几十万人级别血战,东江损失也就和这不相上下,郑军的老辣可见一斑。

这也是头一次,东江水兵损失如此惨重,死伤的人数中,他们占七成。

其实昨晚就算是毛珏火船战术成功,正面战场上也是他一百四十七条战列舰对抗郑芝龙二百六十二条炮舰,别看炮的吨位强上一头,可人的作用同样不得小视,英国的传奇海军将军纳尔逊的致胜秘诀就是敢于白刃战,敢于刺刀见红,冲到人家船上拼个你死我活,那都十九世纪拿破仑时代了。真要硬扛,郑芝龙不是没有胜算。

就算是拼不过毛珏装备着重型火力的东江战列舰,死打一场,以小败从容撤退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除了谋略,战术,郑芝龙又输了一个第三点,输在了宋献策带回来的最为珍贵一条情报!

郑芝龙的战心!

花了三年上千万两修宅子,一身的锦绣荣华,处处都显露出豪奢的风气,郑芝龙之前如何不知道,如今他是百分百个好享乐之人,这样的人,可能拿命和你死拼吗?

反观毛珏,他和他的东江都是燃眉之急,在建奴的刀尖上跳舞,一步错了,直接被打回解放前就像历史上等死等着被灭得了,就因为如此,东江人都有着一股子狠劲儿,敢于拿命去拼!

昨晚的战争这一点也是体现了个淋漓,毛珏的黑珍珠号冲到了第一列,身先士卒!可郑芝龙这家伙还没有他儿子英勇,郑彩第一个反身回来拼命时候,郑芝龙已经跑路了。

他的逃命让激战就像是英国传奇将军纳尔逊与法兰西帝国进行的绝唱战役,特拉法尔加海战那样。英军两支主力舰队不要命的突击至法军舰队中军,可法军前卫舰队跟没看到时候接着前进,断成两截的舰队英国佬活生生轰成了筛子。等这帮猪队友反应过来回头时候,法军二十几艘主力战舰已经全军覆没。

而且好歹法军前卫舰队猪队友知道回头反打下,这郑芝龙是真坑儿子,自己跑路了不说,还拉着五六十条主力战舰向后溃逃,带动整个军心涣散,先后逃离战场的福建跑船达一百三十条,直接导致了冲进敌阵正面杠的郑彩部队陷入了包围圈。

于是乎,号令东南亚,手下拥有船队四千多条,雄霸一方的郑芝龙舰队至少有三分之二折在了这壹岐海峡寒冷的海湾中,郑军伤亡人数至少上万,被击沉主力战舰六十七条,被俘获能有五十多条,被俘的郑军海盗能有六千人上下,荡漾的海水里,这些南方的海中娇子浮尸累累。另外昨夜被火船圈包围,被迫弃船上岸躲避的差不多四千左右,天草大营看热闹以及上岸劫掠的郑军海盗也有六千人左右,这些家伙虽然还没收拾,可也是砧板上的肉了。

明末东亚海上格局,一战而变!

甚至毛珏自己都没意识到,今天这一战为后世海洋版图造成了怎样的恐怖改变。

…………

前两天是毛珏的庄园姓郑,这几天则是郑芝龙的宝船姓刘了,别看这船巨大,最大一条一百三十七米也不一百三十九米,可是火力配制真不高,郑芝龙跑路之后,被暴风号,巨人号突击到身边,天亮之前宝船三舰就举起了白旗,旗舰的投降也是带动了整个郑军舰队的崩溃。

毛珏麾下绝对有个变态,这毛文龙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他的三十几个健美小妞,尼达尼克神官女护卫全都被丢在了宝船上,此时是被一网成擒,还被玩起了捆绑play,就像后世某些岛国*****中那样,结实的麻绳在鼓鼓囊囊的小胸脯上下各勒一道,然后把小手牢牢的交叉捆绑在身后,怯生生的低着编着小辫子的小脑瓜跪成几排。

可小姑娘玩捆绑还有点看头,另一边二十几个两米多高,光着膀子肌肉虬结,就穿着各草裙子的南洋土著壮汉也这么绑了,弄得一个个基里基气的,还特基佬的大眼睛瞟啊瞟啊,那就辣眼睛了。

更辣眼睛的是文孟,这货居然也以一种温柔,欣赏,怜爱等诸多情感包含其中的眼神,温情脉脉的看着一群捆绑大汉,辣的毛珏嘴角直抽,半天没敢睁开眼睛。

这宝船真够大的,船头登上来,参观了一圈,十多分钟,这才到了船尾,郑芝龙的头号金交椅忽然还摆在高耸的三层危楼前面,两边是黄金镀色的精美青铜山虎灯,一撩大氅,毛珏是舒舒服服的坐了上去。

这帮小子也不知道和谁学的,都学坏了,除了还惦记着二十几个壮汉的文孟,看毛珏落座,阿德蕾娜,孔有德,耿仲明等人整齐的忽悠一下跪拜下来,甚至都有点皇上上朝时候那种三呼模样,扬着声音故意高喊了起来。

“拜见龙头!”

别说,这真有了种日出东方,唯我不败!武林盟主,天下至尊的感觉,扶着两面扶手,毛珏是禁不住心情舒畅的想着。

卖了这三条大船,应该够把军费付了吧?用马老师的话说,刷他三狼,这波不亏!

与此同时,长崎城,天守地牢。

黝黑污浊的死囚房内,是又多了几名住客,甭管是什么郑家大公子还是豪商大海盗,都是直接拽住脖领子往里一扔,砸在那湿漉漉的稻草垫子上。

不过照比于自己老爹,郑彩倒是有血气的多,昨夜座舰被击沉,掉进海里灌了个半死,这时候依旧是满是愤怒的猛地撞在牢门上,扯着嗓子对着外面嘶吼着。

“老子不服!有本事放老子出来,再单挑三百回合,老子要是皱下眉头就是畜生养的,回来啊!都他娘的回来啊!”

他这叫的欢实,背后却是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二,省省吧!”

“叔!”

“三爷!”

不仅仅郑彩惊愕的转过头,就连灌了一肚子水,被东江军从海藻里拖出来的施大暄都是骨碌一下爬了起来,赶紧两步爬了过去。

里面蹲着的,不是郑芝豹还是哪个?

只不过此时这郑三爷可是一点儿飞扬跋扈的气质都没有了,跟个小娘们那样双手抱着膝盖往角落里一缩,脸都给藏住了半边,看着俩人凑来,他居然又是往里缩了缩脖子,声音瑟瑟的小声嘀咕着。

“都老实点,别把他们再招来!”

“什么招来?叔你那英雄气概呢?浪里滚了几个来回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真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郑彩那声音都高了八度,扯着嗓子故意大声的叫嚷着。

“有什么手段尽管来啊!对小爷使着,小爷眉头皱皱,就是畜生养的,来啊!”

“别喊!”

吓得魂儿都有点要飞了,郑芝豹赶忙是抬起了头,他的模样却是让两人一愣,下巴通红,本来英姿飒爽的大胡子一根不剩,胸口通红,那精壮而富有男人味的胸毛一根不剩,下边……,额,下边看不着。

“叔,你,你这怎么了?他们,他们不会阉了你了吧?”

好像只有太监没有胡子,扭扭捏捏的样子再加上这光秃秃,刚刚还天不怕地不怕的郑彩,脑门上也忍不住渗出一股子冷汗来。

男人啥都能承认,就这不能承认!声音一下子高了八调,郑芝豹是气急败坏的叫骂着:“小兔崽子说谁呢?你爹才被阉了呢!”

“那叔,你怎么……”

还没等解释,郑芝豹一下子忽然又跟见了鬼那样,猛地往回一缩脖子,把脏兮兮的草垫子往自己身上拼命地抓着,嘴里还悲催的叫嚷着。

“告诉你别吵你不听!自己去弄清楚怎么回事吧!”

说话功夫,一群倭人已经乱哄哄的喊着骚噶进来了,心里知道不好,这郑彩是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到底是郑芝龙的儿子,请的起名师,练的一手好拳棒,那些还嘿嘿淫笑的倭人一个不注意,上去就挨了他四五拳头被干翻了三个,差不点没让郑彩逃出牢房。

可惜,有那么句话,好汉难敌四手,万人敌的确有,可也靠着一身重甲还有亲兵的扈从,郑彩现在就剩下一身真丝内衣了,刚刚生龙活虎,几棒子就让人给削了回来,那头施大暄在海里受伤太重,早早就被按在了地上,哗啦一声,两人的衣服全被扯了开。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老子!”

早听说倭人变态,真是惊的汗毛都树起来了,扑腾的跟搁浅的鲶鱼一般,郑彩是撕心裂肺大吼着,可惜,七八个倭人坐着他手脚,就算他神力通天哪儿起得来,一个头盔上带着一股子焦黄色的倭人武士猥琐的笑着拿了个钳子,伸到了他胸口前,喯的一声,一撮胸毛就被薅了下来。

“这可是明人贵人身上的毛,大奉行说了,一根就值十两银子,拿回去保风保水保平安啊!挂床头,还保老婆声胖娃娃啊!现特价,五十文一撮毛,错过可就没地儿要了!”

鲁迅先生笔下有人血馒头治肺痨的,这小鬼子们也有才,贵人活毛都整出来了,可偏偏还真有人信,在郑彩龇牙咧嘴的嘶吼中,一个肥肥胖胖的长崎商人乐不得的把钱袋子丢过去,抢了这撮毛。

把钱往口袋里一扔,这尿黄盔武士又是钳子伸了下去,又是郑彩龇牙咧嘴的惨叫中,又一撮毛被薅了下来。

这左一片右一片,薅顺手买的也乐意,可就在这热闹的时候,一声暴怒却是猛地在牢里响了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下子,不管是商人还是那些武士足轻,全都吓傻了,看着还要矮一头的宋献策阴沉着脸带着十来个高级武士进来,一个个家伙赶忙是翻身在地,跪地磕着头。

看着眼前的一幕,宋献策是真头疼了,毛珏打所有战争的目的,都必须得有利可图!这次是郑芝龙来打他,实在没什么可以劫掠的,就凭抓住的这几个郑家族人还有大将发财呢!宋献策是来让郑彩写信,或者拿什么信物,去找郑芝龙要赎金去。

可眼前,这郑彩被薅的跟秃毛鸡似得,胡子胸毛一根不剩,裤子都被拔了,那模样,太惨了!就算松开手,他和施大暄也是他们仰面朝天直吐白沫子,还怎么写信或者出示信物?

悲催了老半天,宋献策干脆无奈的挥了挥手。

“把这些毛给老子收集起来!”

…………

一场惨败,一败如水,郑芝龙是一败一百里,带着舰队溃逃回了琉球王国,不是他不想逃的更远点,实在是所有的给养淡水全都丢在了壹岐岛,这回福建可有万里之遥,而且来时候那些东海海盗老实,畏惧他郑龙头的威风,可如今毛珏是爷爷,谁不像讨好新的海龙头,回去的路,不好走!

琉球是倒霉了,首都首里城简直跟遭了海盗那样……,呃,好像确实是遭了海盗,惊恐的郑军海盗挨家挨户的砸开门,把最后一点粮食给抢出来。

换了条大熕船,郑芝龙干脆都没下船,随时准备海上出现东江追兵时候扯帆跑路,郑军已经被东江打成了惊弓之鸟。

可这一连担忧了三天多,东江舰队倒是没追来,就派了个十来个倭人一条小船过来。

这回可低调的多,没了南海金交椅,脏兮兮的大熕船船长舱也得受着了,放海图的大桌子上,一个包袱被铺开,看着整个包袱了全是厚厚的黑毛,从郑芝龙到冯信杨奇等人都看呆了。

人家绑票,割个耳朵剁个手指头回来有的是,这送一身毛什么意思?

这郑家人都被拔成秃毛鸡了,宋献策这次也是不敢来了,万一人家来个照葫芦画瓢,给他从道士薅成和尚呢?干脆宋军师就把那个罪魁祸首尿头武士给派了来,到现在头盔上还黄一块,这矮子却是神气非凡的一挺胸脯,用鹦鹉学舌那样蹩脚学会的南京官话嚷嚷着。

“奉龙头之命拜见郑大当家的!我家龙头越大当家的三日之后壹岐港一会,把这事儿了了!奉上贵公子贵兄弟香毛一身,以示诚意,静候佳音!”

这个龙头拜见郑大当家的几个字明显像锥子那样,深深刺痛了郑芝龙的神经,然而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气的浑身颤抖了好半天,在陈永华担忧的目光中,郑芝龙是终于低了头。

“回去告诉你们龙头!三日后午时,郑某登门谢罪!”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九章.银子与人心

西方谚语,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有时候战争胜利甚至都不重要的,如何把控战争营造出来的局势才是最重要!就像西方的军神汉尼拔,坎尼会战一战杀了八万罗马人,罗马城的成年男子被他消灭了一小半,一战之前任何一场古代战争都没创下如他这样辉煌的单日杀人数,可结果如何?

征战意大利十五年,汉尼拔没取得任何结果,最后还被罗马名将小西庇阿反戈一击,打回了迦太基本土,身死国辱。

还有霸王项羽,彭城一战,他仅仅三万骑兵击溃了汉王刘邦足足六十五万大军,可最后还是落得个垓下自刎。

还有后唐李存勖,天下闻名的战神,朱温那种猛人都败于他手,得国几年,旋即就在政变中被杀身死,葬送了后唐基业。

还有太多太多!这些都是战争学霸,政治白痴的下场,如今又轮到毛珏打赢了战争,来处置后续事物的时候了。

郑芝龙倒是准时,三日之后,他仅仅带了十条青船,再一次抵达了壹岐岛,不过这也是陈永华苦劝的结果,这位福建举人是个明眼人,他看得出来,消灭郑芝龙对毛珏来说,其实没有任何好处,毕竟东江强则强,手还没长到伸到福海,既然他也吃海洋贸易这碗饭了,那么一个有秩序的南海远比群雄并起,混乱的南海给他带来的利益大。

这种情况下,如果郑芝龙还不敢去,那么他的威望就得跌落到无限接近于零了。

可也应了毛珏那句军事谚语,谁都可以发动战争,然而结束战争的却只有胜利者!虽然不会灭了他郑芝龙,可毛珏也绝对不会让他好受,这点来之前,陈永华也有了心里觉悟。

不过就算如此一行人到了的时候,从郑芝龙到底下残留的那几个十八芝猛将,在到陈永华,依旧是心头感觉酸酸的。

到现在没看明白如何造出的东江水泥港栈桥边上,停泊着大大小小伤痕累累的福建战舰,本来装货的港口区仓库也被毛珏改成了战俘营,或是头上包裹着绷带,或是手臂上缠着夹板的郑军海盗足足两万,眼巴巴的被关在栅栏里头,这一战,郑军输得太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羞辱,毛珏是站在港口战俘营边上迎接的看着绘画着两只大眼睛的青船靠岸,他们的龙头郑芝龙带着陈永华等人下来,一个个海盗俘虏都快泪奔了,急切的拥挤在了铁栅栏边上,一只只手僵尸那样的伸出,悲惨的呼喊着。

“龙头!”

没等双方老大盘道,这幅情景看的郑芝龙都是喉头发紧,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谁知道这个时候,毛珏居然抢在了前面,高举着双手大喊道。

“诸位莫急,这次本将邀你们郑大当家的来,就是要解决这个纷争,让他赎你们回去,大家都是江湖上混的,办事都照着江湖规矩!一言九鼎说!一不二!一会你们大当家的银子一拍,毛某立马放人!绝不拖延!”

光喊还不过瘾,十几个铁皮喇叭跟着一起重复了一遍毛珏的话,别说,这话真管用,大家都是江湖飘,绑肉票的买卖不少人也干过,知道规矩,如今自己技不如人,栽在这儿,算是肉票了!他毛大当家的敞亮,愿意盘道,那么大家伙就差不多算是回家有望了,毕竟自己家龙头郑芝龙之富,海上混的没人不知道,自己这些做小弟的,他当大哥的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可看着乱哄哄的郑军海盗纷纷散了去,坐会在了地上,陈永华的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无奈的露出了一副苦笑来,又被毛珏玩了一手。

他这是如吕不韦那样奇货可居了,先放出消息,一会谈的事后时候就漫天要价了,可甭管多少银子,看你赎不赎吧!不赎?人手减少不说,还人心尽失!赎了?那就是口袋遭罪,毛珏照样混个敞亮的名声。

陈永华心想的时候,两位老大是终于开始了盘道,一番三山五岳的江湖嗑,双方一稽首,两方好汉先后进了靠着海边的宅子。

毛珏的习惯倒是不错,一张大圆桌子,也不用分谁上水下,主人坐里,客人坐外,都是把头,而且左手为尊,双方属下都可以靠左坐,谁的颜面都顾得。

不过这大厅里头也不是那么好坐的,挨着长圆桌边上,毛珏是把变态进行到底了,郑芝龙那三十来个尼达尼克神官女护卫让他捆猪那样四脚朝天捆绑成了一片肉林,上面少压着下面多,堆的像金字塔那样盛放在个大铁盘子里。

不得不说,这些小妞够野的,关起来也不老实,半夜居然打伤了看守差点逃了,这么折腾一方面要给她们些苦头吃吃,一方面也是像郑芝龙示威。

也不知道这些南洋小妞郑芝龙睡了几个,看着他进来,这些外族女神官一个个小麦色的小脸涨的通红,五花大绑在背后的小手都拧成了拳头摇晃着,嘴里咬着麻核桃呜呜的叫着,听的郑芝龙那脸皮子也跟着一抽一抽的。

另外几个则是老实多了,早已经坐在了桌子边上,体验了一把倭国“剃须刀”的郑彩,郑芝豹,施大暄几个光溜溜着下巴,悲催的低个脑袋。

大家都知道自己分量,一北一南,领着手下是没什么争议,两方先后落座。

说实话,习惯了梁山好汉那种聚义堂,这样大桌子还真不习惯,一肚子焦急的陈永华都是尬了一秒,这才抢先站了起来,第一个对毛珏抱了抱拳头。

“毛龙头!咱们郑家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老真龙颜,顶撞了您老的码头!如今您还宽宏大量,郑家上下是感激不尽!为了表达歉意诚信,我家龙头愿意奉上一百万两的程仪,礼物若干,还请您笑纳!”

一百万两!要是几年前穷的揭不开锅时候,东江这些将领都得乐蒙了,可是如今,一个个却都是满是不屑,明显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嗤笑声,就算阿德蕾娜这妞,都搞怪的翻了个白眼。

只有毛珏算是素质好点,还是保持着那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笑着摆了摆手。

“陈军师客气了,我与你家大当家的都是生意人!虽然最近闹得有点不愉快,可都是生意场上的事儿,谈不上谁对谁错,谢罪就免了!”

送上门的银子毛珏能不要?除非是为了更大的一份,有句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永华这一百万两银子可不是白拿的,谢罪接受了,两家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老子拿啥宰你去?开玩笑!

虽然毛珏的拒绝在预料当中,可是听着他大谈生意,陈永华的老脸也是禁不住一苦,要谈生意,那可就有的谈了。

“咱东江是个穷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可是很难管的,朝廷这两年也不景气!饷银一年有个一两个月就是皇恩浩荡了!还得跟东虏打个你死我活,毛某也不容易!”

“郑大当家的赏口饭吃如何?这舟山以北行船,日后挂我东江的旗子!日后小的们挂东江旗去江南赚两个酒钱,郑大当家的也网开一面,如何?”

果然!毛珏探寻那样向前探出了身子,目光矍铄的张望过来,看的不管陈永华还是郑芝龙,脸皮子都忍不住抽搐了下。

郑芝龙极盛时候,名头下四千多条大小船只,不是这四千条船都是他的,而是这些船都得挂郑家的旗子才能在东南亚行商,大船三万两,中船三千两,小船三百两,郑芝龙就靠着坐地分赃,积累了海量的家产。

如今毛珏也盯上这块肥肉了,想要来倭国做生意,可以!可这回你得挂老子的旗号了!至于这旗号多钱那就看你诚意!

而且之前陈永华算计的挺好,去倭国做买卖,给他毛珏上供三成货物,你东江来福建海面上,也得给上供三成货物,现在好了,挂着东江旗号的船你也别想收银子,这整个一不平等关税体制。

更重要的是,这还格外的伤了郑家的权威!

以前是郑家一家独大!不给上钱就等着船货两失吧!可如今人家打着东江旗号在你面前大摇大摆晃悠,你还得笑脸相迎,如今干海商的可不比后世那些出口商,说句不好听的都是势利眼外加海盗,有奶就是娘,时间一长,谁还拜你郑家的码头?

不过不答应?如今郑家舰队就剩下四分之一了!能不能把那一半要回来还得看毛珏的脸色,万一把他得罪了,甚至毛珏都不用去上门报复,人一扣,然后把东江舰队放着南海溜达两圈,就有的是人疯狗那养扑上来,狠狠啃咬着郑家。如今是打落了门牙也得肚里咽!能争取的只有少吞点血。

“舟山以北的船挂毛龙头旗号,舟山以南的船挂我家龙头旗号,各守山门,如何?”

如今你是爹!这点我们认了!可你爪子也别伸太长!旗子发到老子马仔手里!陈永华那双眼睛瞪得跟灯泡似得,那模样就差没咬毛珏一口,在他用眼神杀死你中,毛珏倒是终于让步了一点。

“正该如此!”

答应了,毛珏心头却是还在冷笑着,陈永华聪明是够聪明,可毕竟是局限于时代,连关税保护都不知道!福建广东的商人北上做生意,要多买一张旗子,自己这辽东山东舟山的商人买一张旗子就够了,成本差一格,市场竞争力上这些江南大豪就矮一头,天长地久,积贫积弱的北商早晚把他们都干下去。

毛珏本来就痛恨那些自私自利贪得无厌的江南士族,能在他们钱袋子上捅一刀子,他是何乐而不为?

这算是郑毛两家谈判的第一核心,利益划定,虽然吃了个大血亏,可郑家人都是松了口气。

然而旋即,毛珏的话差不点没让郑芝龙蹦起来。

“都说南船北马,郑大当家的手下勇夫可是给毛某上了一课,为了表达尊敬!一人赎金一百两,将领赎金一千两,还有这几位大当家的!万金之躯!一人赎金就一万两好了!一万两黄金。”

“你这简直是抢!”

一人一百两,两万人就是二百万两!将领头目一千两,就算十几二十几弟兄的小头目不算,也有个五七六百人,那也是六七十万两,至于郑彩他们,郑家核心集团让毛珏给干下来十多个,十多万两黄金,加一块四五百两了,要知道大明帝国一年收入的纯白银也就四五百万两了。

而且在海盗观念里,人命不值钱,船才值钱,港口停着郑家脸面在内三条大福船一共五六十条战船呢,赎回这些还得花多少银子啊?

这银子花的就算郑芝龙都忍不住动容,霍然站起,愤怒的咆哮着。

“一人一百两,也太贵了点,在福建,就算绑票,一人十两足以,头目与几位爷就按照毛大当家的您说的,如何?”

陈永华也是皱着眉头在边上敲着边鼓,可这次,毛珏是一点儿也没让步,很是凝重的摇摇头。

“人只有一条命!在我们东江,不管是亲兵还是卫所兵,死了,老子都会给一百两烧卖银子,难道郑家人命就这么不值钱?”

郑芝龙又噎住了,让他承认南人命贱北人命贵!他还在不在江湖上混了?

嘴里发苦,主子哑火他得上,陈永华是硬着头皮接着耍赖。

“毛大当家,咱们这远来是客,也没带多少盘缠,如此大一笔,就算筹集也需要些时日!您这,未免开口太狠了!”

“无现银也行!诸位都是福建海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在这壹岐岛立碑立誓即可!人!船,都可以先领回去,什么时候郑大当家的银子凑足了,北上送来,毛某把碑敲了,盟誓书送回去就成,况且……”

这儿拖了个长音毛珏的眸子立亦是闪烁出一股子诡异来,笑着说道。

“亲疏有别,郑大当家的把亲近之人赎回去就行,船没剩多少了,也不需要全赎回去,您觉得如何?”

能省银子?郑芝龙顿时脸上浮现出了极大的意动,可这话听的陈永华却是恨不得上去给毛珏两个大耳光了。

赤裸裸的阴谋啊!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章.毛大官人

十几根绳子绷的死死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中,几米高巨大的石块在上百个倭人呐喊中被立了起来。

“皇天后土在上!今我郑芝龙在此盟誓!所欠东江毛大当家之恩义,定当如数奉还!如有违背,海神当我弃入漩涡深渊!兄弟背我于离心离德!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金灿灿的碑文用隶书端端正正的写就着,某年某月某日,东江毛公大义,义释福海江湖豪杰若干,郑氏铭感五内,他日定当报答云云!当然,具体还多少银子还是私下里合约写定的,真要记录在碑文上,那就太市侩了,不仅郑芝龙丢不起那个脸,就连毛珏自己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一番夹杂着江湖气息的誓言发完,就和古代诸侯王盟誓那样,郑芝龙将盟誓书与玉璧一起投入火中,旋即将火盆灰烬倒进坑内,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这就通达皇天后土了,如果要违背誓言,会遭到神灵惩罚。

然而这还没完,郑芝龙四万多人马,却不全是他郑家的,郑家更像是个海盗联盟,郑芝龙是盟主,十八芝手下也是各有人马,就像刘香,许心素这些前十八芝还曾经与郑芝龙作对而被灭掉,底下大海盗大海商还有着若干,共同拼凑出来的郑家大军。

其实不光是郑芝龙,封建时代没一朝没一代也是如此,一群带头大哥带着一大帮小弟打天下造反,一但逆袭成功,当了皇帝的带头大哥又是想尽方法削藩,削的就是这些小弟手里的势力,兵权。

郑芝龙宣誓完了,那些下一级势力,各大首领也是一起拔出刀子,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滴在地里,旋即跪在地上喃喃有声,作为主持会盟的盟主看到这一步,毛珏才是真正的放心下来。

什么神灵惩罚!真正左右世间的还是人心!就算郑芝龙还有他有着那么个官身,可依旧是按照江湖草莽规矩办事的,草莽中同样也讲究个一诺千金。

今个毛珏没计较他们之前的冒犯,还大方的先放人,后让他们拿赎金,这就叫仁至义尽了!可万一回了福建,郑芝龙翻脸不认账了,等于丢了所有人的信义!日后福建绿林道就没脸混这口江湖饭吃了,而且信义都没了,这样的大哥谁还会跟随。

就算郑芝龙心里不忿,将来还要卷土从来,今个他欠毛珏的帐,还是得还了!不然大家一哄而散,将来也没有他郑家立足的地方了。

这也算是个双保险,这个时代古人的契约精神毛珏还是很佩服的,就拿晋商来说,清末时候天下大乱,做票号的晋商纷纷破产,可他们坚持契约精神到了什么程度,别说一辈子不赖账,父死子还,子亡孙还,有的还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也要把欠债还清,可比后世物欲横流,人心不古,遍地都是老赖的世道强多了。

毛珏也说话算数,等郑芝龙盟誓完,也没要他任何抵押,就是人放了,船你开走,甚至他还带领着麾下亲自到港口送行,别说,这份胸怀不仅仅福建绿林道上的好汉,就算郑芝龙都是敬佩了,重新登上了大宝船,身后站着尼达尼克神官女护卫队郑芝龙是遥遥的抱拳道别道。

“郑某拜别毛大官人,他日大官人有空,亲临福建,郑某定大拜四方宴席奉酒赔罪!”

“郑大当家的客气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祝大当家的一路好行,顺风顺水!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仗打到这个地步,双方朋友那样挥手告别,简直如同骑士中描写的那样,哪怕是遵循古礼的大明,这一幕都不多见,这一次毛珏简直是名利双收,除了郑芝豹,郑彩,施大暄三个挨了倭国“剃毛机”的倒霉蛋之外,剩余不管大海盗还是小海商,张望向毛珏的眼神都是敬佩,就像一步步在倭国布置威那样,他毛珏人还到不了福建南海,名声却已经扬了出去,将来东江行船在南海,今日扬的名带来的好处将无可限量!

不过嘴都笑歪了,毛珏暂时还是个过路财神,到现在还两手空空,军费还得他自己掏银子先垫上,对着大海送别笑了半天,嘴巴都笑酸了的毛珏可算是那手把下巴给合了上,嘎嘣一下来了个变脸,旋即扇子往阿德蕾娜小脑瓜一拍。

“别笑了!收工收工!去讨下一笔债去!”

“哼!”

洋秘书翻起了大白眼,被要求跟着强笑的孔有德,文孟等十几个东江将领也是把下巴咯噔一下合了上,拍拍屁股四散收工,该去喝酒喝酒,该干嘛干嘛。

…………

虽然郑芝龙欠毛珏的五百万两战争赔款还要等他回了福建,满满发快递邮过来,可是眼前还是有一笔好处的,而且是银子都买不来的好处。

人!

更精准点说,有着丰富航海技术,积年跑南海的海盗们!三天前毛珏和郑芝龙的谈判,他是故意用言语坑了郑芝龙一下,这老家伙也果然上当了,人有亲疏,两万一千六百多被俘的郑军海盗,他只赎了九千郑家核心部下还有势力关系比较近的其余大海商麾下,剩下足足一万两千多外围势力,小海商,自己单蹦搭伙的海盗船主全都被抛弃了。

南船北马可不止是说说的,的确,毛珏的舰队如今是颇见端倪,可最远他也是近海航行去了趟江南,倭国李氏朝鲜都是在眼皮子底下的,算不得太远。要知道近海和远洋,简直就是两个概念!这也是麦哲伦,哥伦布这些航海家先驱者为何这般令人敬佩。

所实话,郑家海盗的远洋能力其实也没强多少,横穿太平洋,航行到欧洲,这些他们都做不到,可好歹整个东南亚他们都走过,最远的甚至去过红海,海战操纵战船上,郑家海盗比东江水手表现的也是更加老练,唯一输得,就是东江是一支军队,而郑军则是海盗联盟,打不起来配合,这支被郑芝龙渣子一样丢弃的部队,对毛珏来说可是实实在在的金子。

不过要把这金子揣兜里,还需要做作一番。

…………

此时,笼罩在壹岐岛港口这些海盗的脑袋上空,是世界末日的气息。

这头跟着自己一块儿蹲监狱的难兄难弟们扛着行李回家了,那头自己却还得在冰冷冷的仓库内蹲着,尤其是郑芝龙立誓的碑文,港口放着鞭炮声噼里啪啦都是声声入耳,看着别人拍屁股走人,自己留在这儿坐冷板凳,那种被抛弃的滋味可想而知。

更令他们不安的是,下午开始,战俘营附近的东江军一下子多了几倍。

大家都是江湖道上讨生活的,绑票不少人干过,既然不肯付赎金,肉票什么下场大家心知肚明,多半是被撕票了!

死有时候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等死前的煎熬,愈发阴沉沉,黑乎乎的天气,密密麻麻的倭国武士枪阵与东江刺刀群,每一分每一秒对于这些被抛弃的海盗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煎熬,有些不甘心死的开始偷偷摸摸串联在一起,也有精神虚弱点的崩溃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人生百态,展露无遗。

虽然很恶俗,可不得不说,有一种人从古至今都是无往不利的,绵绵不绝,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好处,那就是,托儿!

“大人,饶命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大家子要赡养,求求您,别杀我!”

仿佛暴风雨那样的压抑的前夜,靠着战俘营门口铁栏杆,一个长了赖赖头的家伙忽然猛地扑了出来,跪在地上抱着门口巡逻的东江军大腿大哭着。

可这戏演的太假了,光打雷不下雨不说,眼圈都没红一红,看的旁边等着粉墨登场的毛珏无奈的吧嗒一下把手抚在了头上。

谁知道,这个舟山岛的海盗还算敬业了,那个庞大海拍着胸脯保证唱大戏一流的东江看守也真跟唱大戏的似得一般,咿咿呀呀摇晃了三下脑袋瓜子,把个头乱发甩的跟《越光宝盒》里头郭德纲似得,拉着长腔还唱起来了。

“呔!何人说得要杀你,哇呀呀呀,一派胡言!”

花哨是花哨,可别说,两人一唱一和,附近的郑军俘虏就跟见了腐肉的苍蝇那样,一个个被愕然的吸引了过来,这人是越聚越厚,都是惊奇的看着这一出。

看着这货跳大神,就连那个被安排托的舟山海盗都有点傻眼,愣了半天,这才想起台词儿来,赶忙又是一声干嚎,指着外面那些密密麻麻围着的东江军又是哭咧咧的嚷嚷道。

“不是杀我们,那外面聚集这么多军爷做什么,不是要撕票吗?”

真上戏,在那些看的直傻眼的郑军海盗眼巴巴张望中,东江“特级演员”又是手作捋胡子状,真怀疑他家老家河北的,一口京东大鼓旋律唱了出来。

“喔,你说的,这些军兵,哇呀呀呀呀呀呀!”

一帮子海盗差点没气死,谁不关心这么多东江兵拿刀拿枪过来干嘛?可这货为了调胃口哇丫丫就是个没完,脖子还跟着一伸一缩的,偏偏不得不承认,东江的训练真好,这货肺活量十足,脸捏憋的通红哇呀呀了一分多钟,还没呀呀完。

就连宋献策都看不下去了,这货不得不提前出场,从藏着的缸里钻出来,脸皮厚如他都是一副勉强笑容,笑着连连摆着手快步走向了门口。

“别慌别慌,这……,这是我家将爷怕大伙紧张,派来给大家活跃活跃气氛的!”

“哎,宋大人,小的台词还没说完,呜……呜呜……”

一个捂嘴两个挎着胳膊,三个亲兵架着“京东大鼓”可算是被架了出去。回望一眼,宋献策也忍不住暗暗擦了下汗,这才又是热情洋溢的高举起了双手来向下压着。

“大家稍安勿躁!”

“我家将爷已经决定,释放你们所有人,而且,每人发十两银子路费,安置的这些军兵,也是为了维持秩序,不要疯抢!”

扯淡!命都要没了,谁还敢疯抢?要想让人感激到极点,就得先让他绝望到极点,这些兵丁,纯粹是毛珏拿出来吓唬人的,不过这效果却是定好,靠着附近的一两千海盗简直惊呆了,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后面的则是没听清,焦急的向前打听着。

死里逃生大概就是这感觉。

不过,哪儿都不缺搅屎棍!这些人群中,立马有人高叫起来。

“大家不要上当!哪儿有这好事儿!这姓毛的分明是想骗咱们放心警惕,然后一个一个推出去坑杀了,戏文里都是这么讲的!”

“大家不要上当!”

别说,这些家伙破坏力还真大,幸好毛珏早有准备,之前就拉着“有思想觉悟”的俘虏出去“忆苦思甜”,光托儿就有上百,任由几个老鼠屎在里头搅和,外头那些托儿是尽职尽责的踊跃向前,感激涕林的猛地跪在地上,抱着宋献策的大腿。

“生我者父母,再造我者毛大人啊!”

“小的感谢毛大人宽洪大量!”

差不点没被举起来,宋献策在那儿连连摆手着,一张大脸笑的跟蜜似得,无奈的高喊到。

“都是将爷宅心仁厚,大家排好队,领银子!”

“毛龙头万岁!”

欢呼一声,浩浩荡荡的俘虏大军就冲了出去,原地就剩下那几个搅屎棍,怀疑主义者巴着眼睛看着,然后挨了栅栏外一大堆东江军大白眼。

相杀你们,几轮齐射就够了,还用得着这般大动干戈?

…………

《水浒传》里头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为何如此的人缘广布,全靠四个字,仗义疏财!收留通缉犯,供他们吃的供他们喝的,救苦救难跟活菩萨似得。这毛珏也大官人了一回,这没杀他们不说,还有银子路费可拿,排队领取完了,有的海盗尚且不相信的咬一咬。

这时候托儿更起效了,这头拿着银子,那头已经有人愤慨的高声叫喊起来。

“我等千里迢迢跟着龙头,呸!郑芝龙那个忘八东西,没人伦的癞汉子,来这倭国打仗,非但没个银钱饷水,这个混蛋还弃咱们如敝履,跟扔垃圾那样把咱们丢在这儿自生自灭,老子干什么还要回福建看他个混蛋脸色,给他卖命!”

“就是,弟兄们,毛龙头才是真正的英主,讲义气的带头大哥!咱们冒犯他,他非但不计前嫌,释放了咱们,还给咱们发放路费此等恩德!如何能不报?我郑八头这条命,就卖给毛将爷了!”

这些话一半是台词,一般也是发自内心,谁都不愿意被抛弃!被这愤慨的呼喊所感染,真的有数以千计的郑家海盗跪了一片,磕着头求宋献策收留。

除了那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穷汉子,还有些就是小船主小货主之类,在福建还有产业,就算不能卖身投靠,也是在一边感激的直作揖,有的人甚至喊着要把产业搬到北方来,投靠到毛龙头麾下!

这些叫嚷,听的后头藏着的毛珏简直是心花怒放啊!

如果说毛珏放走的郑芝龙等人代表福建海面上的上层建筑,这些人就是海上讨生活的食物链底层,别看他们卑微,低贱的犹如泥巴那样,所代表的范围却是最广的,那些常年行海的老水手不说,这些小船主,货主,换成个后世概念,那就是基层经销商。

像郑芝龙,施大暄那样的商业寡头,东江还真不缺,缺的就是像这些小船主,能在各个城各个县打开路子的一级经销商,江南的工商业发达,也是靠这样人撑起来的。

不过嘴差不点没乐的合不拢,场面还得做足了,高举着双手,毛珏是终于闪亮登场,虚头巴脑的连连向下压着手。

“大家都是明人!咱们在关外与建奴厮杀的粗汉子,最能明白明人的苦,大家不用畏惧我,我毛珏一言九鼎,说放你们走就放你们走!”

“入我东江得守我东江的规矩!大家可想好了,想走绝不刁难!”

一会毛珏一定要给这几个托儿把钱多结点,真办事儿啊!他还在那儿虚头巴脑的劝说,那头托儿们已经带头了,猛地跪在地上,铺天盖地的磕着头。

“谢毛大官人收留!”

“大官人以后就是小的主子了,小的给您磕头了!”

实在忍不住乐出了声,这足足上万的南海海盗,就入了他毛珏彀中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一章.毛葛朗台

“毛大官人多多保重!小人告辞!”

船头,那些个小船主小资本家跟舍不得老爷的小三儿那样,依依不舍的挥泪告别着。站在港口上亲自送行,毛珏则是雄姿勃勃的犹如后世朝鲜半岛那个胖乎乎的“父亲”那样,亲切中不失威严的笑容,向前伸出手道别,看的那些福建来的小老板们更是感恩戴德,心驰神往。

这些人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毛珏给予他们在铁山,长崎开店的权利。估计依照这次被抛弃的怨恨,今年秋到明年春,东江的工商业将又如一波雨后春笋那样冒了出来。

另一头,东江舰队也迎来了一次纳新,大约三千七百多郑家海盗加入了毛珏的舰队,和东江原来那些渔夫半路出家的水手相比,这些人纪律性,对东江战列舰的操控性上都有些不如,可他们却是真正在远洋里扎过猛子的好手,最远的甚至随船航行到了波斯湾一带。

南海霸主郑芝龙都被打败了,现在毛珏是野心勃勃,一但南下福建海域,这些人将派上大用途。

不过此时,别管多老的水手,一帮子海盗算是彻彻底底的萌新,穿着东江水师涂蓝的盔甲怎么都感觉有点不自在的模样,猴子一般抓上抓下个不停。这头领着新发下来的被服安置铺位,那头在满肚子嘀咕的东江老水兵带领下排队去船上浴室刮胡子洗澡,东江的一切让这些胡建来客好奇宝宝那样左顾右盼着。

不过他们也新奇不了几天了,今年又战斗了半年多,不管东江水师还是陆军都有些疲惫,讨伐德川家的事儿还得往后拖一年了,这头把后续处置完毛珏就打算班师,到时候他们也得步入东江正规训练。

别看水师训练没有陆军那么重,也够这些散漫的海盗扒层皮了。

今天是送最后一批俘虏坐船南下,送他们去登州,然后就爱哪儿蹦跶哪儿蹦跶去,看着帆船渐渐消失在了海平面,毛珏忍不住也松了口气,别看这次与郑芝龙的战争一切顺利,也耗费了他不少脑细胞,还好是顺利解决,如今毛珏最想的,就是搂着自己家里几个妞到京都好好泡泡温泉,然后坐船回库页岛,接着去找他的紫金矿见惯了库页岛的白雪皑皑了,夏秋季节,这儿的美景也该令人美不胜收吧?

可就在毛珏计划的挺美,去哪家温泉都想好了,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这头他刚从港口转过身来,一道黑影已经猛地冲到了他身前来,在毛珏还没反应过来时候已经是深深一揖拜了下去。

“我,袁崇焕,打钱!”

…………

毛珏的嘴角忍不住抽搐着,很是不可置信的惊叫道。

“多少?”

“五十万石粮食,五十万两银子,不能再少了!”

老袁那一张脸板的跟铁山铸铁场的生铁板似得,那表情似乎又回到了崇祯二年时候那样,让毛珏找回了那种恨不得掐死他的感觉。

已经习惯了把倭国当银行!冷不丁要他还这么大一笔房贷,毛珏是一肚子的不情愿,悲催的在那儿叫唤着。

“怎么可能这么多?”

可惜,今个老袁是带着算盘来的,现场给他扒拉起了算盘珠子。

“为了防备郑军袭海,九州岛坚壁清野后撤三十里,超过一百三十万石领地被暂时放弃,错过了农耕,现在马上进六月了我的小毛大人!稻作与麦子是绝对来不及了!”

“九州大名与幕府共动用了九万一千余大军,虽然仗没打上几场,可也戍守了四个多月,尤其是长崎城被焚毁了一小半,锅岛家被郑军长驱直入,都需要银两修缮。”

“五十万两已经是最低,而且这是在有番薯与玉米的前提下!”

很是认真的双手按在了桌子上,老袁仿佛陈诉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那样面无表情,听的毛珏心头却是咯噔一下,接着捏着下巴沉默了下来。

把荷兰人撵出去,一方面是不想再让西方势力影响倭国的发展,要闭关锁国就好好闭着,另一个方面,毛珏就是不想让这地瓜土豆进来。

倭国是个岛国,耕地贫乏,现有的平原耕田,适合种稻米的田地已经开发到了极致,倭国人口保持在两千万差不多也就是极限了,可要是开了挂的土豆地瓜进来,翻个两三翻,到六千万估计不成问题,这点看我鞑清就知道了,什么盛世滋丁,永不加赋!其实赋税从徭役的形式摊到了土地中,历朝历代华夏人口在五千万到一亿多一点之间晃悠,到了清朝一下子人口大爆炸到了四亿人,全赖这两种高产作物。

想想,六千万倭人啊!矮人军团那样铺天盖地喊着八格牙路的景象……

“银两和粮食东江支出!这玉米与番薯不引进,可否?”

足足沉默了几分钟,毛珏这才认真的问道。

可袁崇焕也是这般认真的回答着。

“九州大名还有毛利家如今是丰臣家的主要支撑,如果不引进,今年半个九州岛还有半个毛利家将有几十万难民因绝收无粮可食!”

“小毛将军,到时候您再拿出一二百万石粮食支撑到明年秋收,就可以了!”

“你赢了!”

毛珏是干脆装了死狗,吧嗒一下往桌子上一趴下。

…………

崇祯八年的五六月份,对倭国来说,一个跨时代的开端开启了,虽然他们还没有意识到。

旷古都没人动的山林被扒开,一根根东江运来的地瓜藤被埋了下去,开始吐露出星星点点的绿叶,还有一群群一米三四的矮小倭人跟地精似得轮起锄头刨着地,把原本空闲的山坡都就开出了整齐的地垄沟,把硕大的苞米棒子搓开,一粒一粒的撒进去。

袁崇焕当官,绝对是尽心尽职,好家伙,他不仅在九州岛那些绝收的地区把苞米番薯应急种下,还在整个西国推广了开,从边远的壹岐国到核心的远江,近畿,只要有山的地方,就有这些新作物展露出来的身姿,毛珏费心费力拖延了两三年,还是没有阻挡住这个新物种传播的大势。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毛珏只能向好的一面想了,想一想,就算大清国一亿人口变四亿人口,也没见怎么强盛起来,反倒是中国人体质最大一次衰落期,明朝时候洋人来华,记载是人人高大博健,衣冠整洁,翩翩有礼!可到了清末时候,却是变成了遍地惊人的赤贫,人民骨瘦如柴,衣衫褴褛!

一年红薯半年粮,靠着这几样高产作物,人口数量是上去了,可质量却是直线下降,平均身高下降了十几厘米。

要是把本来就矮的倭人吃的再矬一些,跌破身高一米大关,想想六千万小矮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出了一顿大血,下令从东江调集各种物资交给袁崇焕运作之后,毛珏是偷起懒来,一头扎进了京都他一手操持的温柔乡,不出来了。

…………

京都,二条河城,雾雨斋。

和老袁一起得手的,还有洛宁这个小狐狸精,寸土寸金的京都,铁山,还有向大明启用的长崎,毛珏都为她批了条子,要是放在后世,这妞也是在日本银座有大厦的国际女强人了,没办法,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草,况且光守着东江一亩三分地注定不长远,毛珏想要发展壮大,将来吸纳别的势力是不可避免的,虽然很讨厌江南世家,可好歹洛宁还算顺眼,接纳洛家,也算是东江的一个伟大尝试吧!

这家诗意纷飞的温泉馆,自然也是洛宁开的,这妞也真算有本事,这头毛珏还和郑芝龙顶牛呢!那头她居然拉来了客源,走山东登州,第一个江南旅行团一百多号书生文人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流连于唐式的京都城风情还有温泉中,特意挑出来萝莉一样的倭国贵女温柔乡中,把大把大把的银子扔下来。

万恶的封建社会,毛珏这个贪婪无耻的军阀在这儿也享受到了省高官视察封道的特权待遇,整个一个典型的倭式温泉池子都被洛宁单独给空了出来,专门就留给他外加她的几个姘头。

别说,这些江南世家实在是神通广大!差不多四十来度的温泉水里,洛宁居然还弄了一群来自东南亚的异种小鱼,蒸汽腾腾中各种撒欢儿,时不时啃噬下人在水下肌肤上的死皮细胞,连鱼疗都被弄了出来。

殚精竭虑的足足一个多月耗费了不知道多少脑细胞,真没有泡在温泉里放松一下舒服了。

一尺见方的木头船上摆放着冰过的葡萄酒还有松软的团子,裹着山东生产的棉料浴巾,在把一头火红的秀发包裹在米脂浸泡的毛巾中,阿德蕾娜是舒服的枕着她一双玉臂,躺在躺椅上泡在温泉水里闭着眉目。

也不知道她祖上是不是混血,反正这妞的相貌身材都没的说,一对儿丰硕的欧派把浴巾都撑的要遮不住了。

另一头的女武士樱姬则要禅意的多,泡在温泉水里,这妞居然在打坐,一头秀丽的黑发梳成马尾湿漉漉的,那张英气勃勃的小脸上满是认真,虽然比阿德蕾娜小多了,可也算是够吃的那一对儿也是在水中上下起伏,若隐若现才是最勾人的。

可惜,这么一副美景,号称色鬼的毛珏今个却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反倒是葛朗台那样一下一下的扒拉着手指头。

“损失六十条战舰,一百万两白银……”

“烧埋抚恤银子,三十万两……”

“军饷,,人头功勋银子,五十万两……”

“老袁那儿粮食加银子,一百三十万两……”

算盘往身后一砸,仰面朝天,毛珏是狠狠朝天吐出来了个叹号,悲催的叫嚷着。

“招募郑家海盗成军,又得花四五十万两!这次老子真叫亏大了!”

“行了我的老爷!”

已经被他碎碎念好几天了,实在忍不住,阿德蕾娜是无奈的睁开了美眸,一边用白嫩的小手优雅的端起身边木船上的高脚杯,一边无可奈何的偏过蠄首劝说道。

“郑芝龙不是还欠您六百万两银子吗?而且今年打下了优势,向福建坐船,每一船也能有几万两到十几万两的利润,我的老爷,您钻这个牛角尖干什么?”

“没拿到手里的银子就不算银子!我毛珏怎么能打了这么个亏钱仗呢!”

阿德蕾娜是彻底无语了,干脆是举着酒杯一扬天鹅般白嫩修长的颈子,把那红酒一饮而尽,把自己喝迷糊点,再在眼睛上盖上毛巾,不理会这个小气鬼葛朗台了,可惜,今个上天似乎真的不想让她舒服过一般,就在这妞想来个眼不见为净时候,一声轻柔的嗤笑是在院子后头那个和式小屋传了出来。

“如此精明计算,幸亏小毛将军您不做生意,不然妾身不是要愁死了。”

不愧是江南女子,司马青衫笔下的犹抱琵琶半遮面那种风情被这女人发挥到了极致,修长的细纱裙,精雕细刻的羽团扇遮住了殷红的小嘴儿,可是仅仅从那双美眸依旧能传出媚人的笑意,看的人怦然心动。相比上一次相见,洛宁似乎更加有女人味儿了。

这妩媚的轻笑声让阿德蕾娜脸上毛巾跟有了超能力那样,刷的一下就飞了下去,都说女人与女人之间是仇敌,尤其是高智商女人更是如此,一股子醋溜溜的酸意构成了强大的气场,在周身蒸腾而出,那双湖蓝色的美眸噼里啪啦的闪烁着电光,故意挑衅把鼓鼓囊囊的欧派挺的滚圆,洋妞是气呼呼的讥讽道。

“洛掌柜可是书香门第,男女授受不亲,您这么闯我家老爷沐浴之地,于您名节不好吧!”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毛将军一世英雄,妾身这点小节算什么?”

真不愧是文化人,轻启朱唇,笑意盈盈中一句诗经就把阿德蕾娜这老外给怼了回去,而且就在洋妞气急败坏中,洛宁还笑呵呵的抛出来了个大招。

“况且小毛将军名言,天下诸物,唯美食与佳人不可辜负!海边新送来一条石斑,大厨正在宰杀切脍,晚一刻则鲜味大打折扣,妾身又怎么能不快马加鞭呢!”

“生鱼片!”

银子都赔了,怎么能不对自己好点,穿越前就是最爱生鱼片,这洛宁也真的算投其所好了,眼睛一冒光,毛珏就直接奔了上来,看着他湿漉漉的上岸,就算大胆如洛宁,也忍不住惊呼一声,撇过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美眸却是忍不住还是向他偏了过来,看来好色这方面,男人女人还真没啥差别。

可惜,让她失望的是,温泉水湿漉漉的向下滴着,毛珏身下也垮了一条大浴巾。

刚宰杀的新鲜海鱼切薄片放在冰上,沾着日本芥末山葵酱还有鲜酱油一起入口,简直是无上的享受,拎着浴巾光着脚丫子,在洛宁的笑意中,毛珏是一路水迹噼里扑腾闯回了屋里,看着他的背影,阿德蕾娜那小嘴儿真是酸溜溜的都要扁到一边去了。

“臭男人!花心大萝贝!”

不过口是心非也让洋妞演绎的淋漓尽致,这洛宁跟着才刚走,阿德蕾娜又是把打坐养禅的毛利樱给硬生生晃了回来。

“樱姬樱姬!上次你不说有一种忍者的推拿按摩术吗?快快教我!”

歇斯底里的,在毛利樱愕然的神色中,阿德蕾娜是咬牙切齿的尖叫着。

“老娘现在就要学!”

迷糊着挠着头,没登毛利樱说话,院子后面的温泉小屋里,又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叫却是铺天盖地传了出来。

腿儿一软,毛珏年糕那样吧唧一下子趴在了地上……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三百三十二章.权力的滋味

这声音分贝太大,温泉池子里还在泡水的阿德蕾娜和毛利樱都是慌忙抓起衣服冲了出来,毛珏还真是狼狈,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赶紧从身边扯下个窗帘裹在身上,把自己包裹的快成粽子了,这才无比悲催的叫嚷着。

“你到这儿来干嘛?”

可这小祖宗还是一双小手把眼睛蒙的死死的,气呼呼的叫嚷着。

“臭流氓啊!你们男人洗澡,都不穿衣服的吗?”

毛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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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内陆吃上海鱼可不容易,更别说活的海鱼了,真是有钱人家才能玩的起的享受,采珠人潜下海捕到的鲜鱼,旋即放进大木桶中加冰保鲜保活,快马送到京都,在鱼咽气儿前几分钟,技艺高超的大厨刀飞如雨,给倒霉的鱼来个凌迟。

这一切虽然赶不上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奢侈,可也够奢靡的了。

后世提到吃生鱼片,第一个肯定想到的是日本料理,可生鱼片却是实打实的从中国传过去的,还包括寿司,在中国,有着专门一个字来叙述生鱼片的,那就是鲙!就算如李白杜甫等大诗人,也逃不过生鱼片的诱惑,如李白就有诗云呼儿拂几霜刃飞,红肌花落白雪霏!还有杜甫的无声细下飞碎雪,有骨已剁觜春葱。都是描绘大唐生鱼片之盛,刀功之精。

这倭人大厨也的确得到了唐人师傅的真传,一条红石斑鱼剥开皮,拔出骨刺还不到一分钟,那鱼肉切的就像纸一样薄,筷子夹起,甚至还是透明的,盖在也是最上等的日本米做成的银饭团成的饭团上,沾着镇江香醋,扶桑本土的鱼生酱油,山葵酱,那美味,简直令人馋翠欲滴,然后筷子抬起,在毛珏眼巴巴的眼神中,塞进了那殷红的小嘴儿里。

一边吧嗒着小嘴儿,一边千代姬这小妞还气呼呼的哼着。

“都怪你这个大奸臣,大贪官,鲜鱼生,大奥里都吃不上,都怪你把钱都贪了!”

别说,千代姬这话还真没错,丰臣家收入的一半,被毛珏给征收走了,剩下一半要养着四万名武士,各级旗本,家臣,四百万石领地上哪儿有个大灾小情也得花银子,这么挤兑下去,御家的花销自然就少了。

可就算如此,千代姬这小妞过得依旧比在东江为质时候强多了,一顿饭有鱼有肉有蛋有奶的,她那一对儿小胸脯都因为伙食好而发育了不少,只不过这种顶尖奢侈享受不到而已。

小妞酸溜溜的把毛珏的鱼生没收了,看她吃的香甜,毛珏是腮帮子直抽,抱起了窗帘卷着的胳膊,无可奈何的问道。

“你不跟着你家袁大督师屁股后面,找老子来做什么?”

与郑芝龙对战了一个多月,袁崇焕负责后勤以及与倭人大名协调,好家伙,这妞可没少给他发狗粮,一天三顿包子点心送着,时不时衣服毛巾跟着塞,袁崇焕好几次在中军“义正言辞”的训她,结果这小妞就跟抖M似得,这次委委屈屈眼泪巴嚓回去了,晚上又高高兴兴来了。

这么个“袁粉儿”,跑来闯自己的澡堂子?毛珏可不认为自己有多大魅力让她来投怀送抱来了。

提到这个,千代姬又是小嘴儿一撅撅,旋即他的话是让毛珏感觉到果然如此的一拍脑门。

“尼桑和甲斐欧巴桑吵架了!欧巴桑让袁先生去处置,可袁先生还要忙活丰臣家的屯田开地,实在是让他很为难,你是个大闲人,光拿俸禄不干活,所以我来找你了!”

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看着自己,却是让毛珏嘴角直抽,好家伙,狗粮都撒到这儿来了,到头来,果然是为了她的袁大督师。

不过听着这话,阿德蕾娜却是眉头锁了起来,胳膊抱着她压迫性的硕大欧派,小手捏着自己尖细的下巴壳,沉吟了下,洋妞方才凝重的问道。

“丰臣家主和甲斐殿吵的什么?”

“还不是那个明正狐狸精,她想要修红莲寺,哥哥要从府库提钱粮给朝廷,甲斐欧巴桑不允许,几个家臣也是坚决反对,哥哥就和他们吵起来了!”

“明正……,女天皇?”

毛珏还真意外了下,先前袁崇焕就抱怨过一次,没想到这国松丸还真是痴情种子,毛珏算是看着他长大了,也太了解他的为人,一个说话都不敢大声大气的人,让他去和从小把自己养大,说一不二的甲斐姬还有十多个丰臣家家臣争吵起来,也真是不容易。

“恸哭六军皆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想不到国松丸殿也是个性情中人,像老子,哈哈!”

听的起了兴致,毛珏是抱起胳膊盘着腿,很装逼的昂头一笑,可却没料到自己大腿上忽然一阵钻心的疼痛,回头一张望,阿德蕾娜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位可不是一般的性情中人!”

“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帮你哥哥!”

千代姬吃的小嘴儿满嘴米粒,娇憨的模样估计是赶不走了,低声提毛珏一句,阿德蕾娜是挤出了个真挚的假笑,左手扯着毛珏,右手拉着樱姬,三人又是向后院撤去。

“不是帮助我哥!是帮袁先生!”

这没走出门,丰臣家的小公主又是嘴里塞得满满的,向外嚷嚷着,听的毛珏嘴角又是禁不住一抽。

鱼没吃成,还走光了,再一次泡在了水里,毛珏是毛巾盖在脑门上,开始了哼唧哼唧。

可阿德蕾娜却是满脸的凝重,浴巾解了趴在躺椅上看着毛珏,她是无比严肃的说道。

“这事儿不是小事儿,老爷,必须要严肃处置!”

“还不是小事儿?谁没年轻过……,毕竟国松丸是丰臣家主,修缮一座寺庙,拿出个千百两银子,让他在姑娘面前露露脸,没什么大不了的!”

打了个哈欠,毛珏是心不在焉的说着,旋即又接着一脸肉疼的嘀咕起来:“老子的四百多万两银子,老子的鱼,这才是大事儿啊!”

“老爷,您是什么时候尝到权力的滋味的!”

脸庞上还是满是严肃,一撩头发,甩着晶莹的水珠,阿德蕾娜是赤果果的走到了毛珏面前,一伸手还把他脸上的毛巾扯了下来。

“权利的滋味……”

这个词还真是让毛珏愣住了,穿越前他是不用想了,都是被代表的,看看《权力的游戏》还行,真正品尝到权利,只有在这莫名其妙一迷糊,回到的明末时代。

可是什么时候?穿越以来,毛珏就一直在为在这个大乱世活下去而努力拼搏,似乎也就这两年才安逸一点,可他的野心从哪儿而起,从当上铁山主将,还是更早点毛文龙提拔他为千户,好像都不是……

真回想起来,他的野心,他品尝过甘美的权利滋味,好像是从素衣某一句怯生生的少爷开始的!

“老爷,如果现在让您放弃东江,把权利交还朝廷,安稳的去做一个富家翁,您又愿意吗?”

回忆被打断,毛珏睁圆了眼睛,愕然的看着阿德蕾娜。

“就是如此了,不要说老爷,就算妾身,您要是让我什么都不要做了,安心在后宅当个如夫人,妾身也会受不了的!权利这东西就如同老爷捣鼓出来的香烟,接触久了,自然会上瘾,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阿德蕾娜这算是掏心窝子的话了,看着毛珏被说的坐了起来,坐在他旁边,阿德蕾娜又是继续劝说着,她的话丝丝入扣,就有如说动夏娃的毒蛇那样,听的毛珏沉默不语。

“国松丸可不是什么情场浪子,他是丰臣家主,倭国的摄关,除了北面的德川家将军,西国第一人!现在他也长大了,开始认识到自己身份的特殊了,如果不在他沉迷于权利滋味不可自拔之前,把这个萌芽斩断!日后,东江想要操控,可不那么容易了!”

“我还是觉得不妥!”

毛珏却是依然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国松丸开始长大了,如今他的心理,处于一个青春叛逆期的时候,什么都好显示,好张扬!”

“这个时候要是在他最喜欢的姑娘面前撅了他的面子,这个恨才有可能是一辈子!到时候,东江才可能更加不好把握了。”

别说,毛珏一番话还真说的阿德蕾娜一愣,可旋即,这个贵族出身的洋妞又是狠狠地摇了摇头。

“老爷,绝对不行!不仅仅是丰臣家主一个人的事儿,还关乎到倭国朝廷!那个小天皇对国松丸的操控太深了!如今为了她,国松丸可以挪用府库资金,甚至不惜与甲斐殿这个他的保护人,与丰臣家群臣争吵作对!将来两人都长大了,朝廷不满足当前,野心膨胀要接着插手朝政,又该怎么办?”

“老爷,您的舞台可不是这个小小的倭国,东江早晚有一天需要和建奴决一死战的,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看着毛珏还是有些犹豫,头一次,阿德蕾娜很是泼辣的点点头。

“老爷,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交给妾身来办吧!”

襦裙往湿漉漉的身躯上一披,头发都没擦,穿上外裳,阿德蕾娜是径直的向外走去,看着她的背影,毛珏还是无奈的叹息一声,又是把毛巾往脸上一搭,郁闷的哼哼了起来。

“权力的滋味?权力的奴隶……”

…………

不得不说,虽然决定出手,可是阿德蕾娜的手段绝对高明,她没有赤膊上阵,让人生硬的把什么红莲寺给拆了,而是先是秘密召见津野亲代还有长陆信雄两个丰臣家老臣,含糊不清的授意他们,毛珏对倭国朝廷愈发干涉西国朝政,感觉很不满!

有了这么个授意,让这些丰臣家的臣子们心顿时肥了起来,自以为找到了个靠山。

其实对于朝廷,不管是什么丰臣家,德川家,毛利家,岛津家,所有人都是打着他的大旗又防备着的,毕竟武家的权利来源于剥夺天皇的权威,骨子里,每一个武士都绝不怀念当年为王室公卿当走狗的日子。

镰仓幕府末期,武士们已经尝到这个教训了,后醍醐天皇打着皇室名义号召天下倒幕,大批不满现状的武士加入,结果攻陷镰仓之后,皇室是大搞复古,把武家的土地夺回来要充分分配给公卿,把武士从统治阶层再一次打回到呼之即来,不用了就宰,狗的地位!愤怒的武士旋即倒戈,在室町幕府的开创者足利尊氏带领下逐出天皇,第一次拉开了倭国南北朝的局面。

不然德川家康为何一上任,立马颁布了《禁中并公家诸法度》,连皇室给僧人颁发出家度牒的权利都剥夺了。

这种心理下,阿德蕾娜一撺掇,一群早就不满的家臣顿时闹了起来。

…………

京都,六条城,红莲寺。

稀里哗啦的声音中,已经采购好的木料,被连劈带打砸成了碎木头,甚至那些请好的匠人居然被武士们一顿毒打,赶出了寺庙,甚至本来就破旧的正殿,侧殿还被冲进来的暴徒给砸塌了,本来就日暮西山的古寺,更是宛若遭遇了一场浩劫。

足足生长了百年的樱花树轰然倒下,一身秀美的公服立于旁边,丰臣国松丸的嘴唇都咬在了口中,死死血痕从嘴角流淌下,一双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他身旁,华美的皇室旒服拖地,一双小手束在衣袖中,明正是担忧而内疚的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她方才轻启朱唇,小声的劝说着。

“国松丸,别太难过了,都,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想看什么红莲寺晚,你,你也不会与家臣们对立到这般。”

拳头再一次捏的发出咯咯声音,忽然间,国松丸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倒塌的樱花树根上,一股子血顺着树干枯的脉络流淌下来,常年的逃亡生活,让国松丸的确是个老实顺从的人,可这样人真的要被逼急了,也是极其可怕的。

眼睛都散发着一股子红光,看着山底下还闹闹哄哄的各家臣武士团们,他是硬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来。

“乱臣贼子!该死!!!”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三章.一个好家主

如果要评出一个扶桑的劳模,那么就非袁崇焕莫属了。

要推广一种新作物,可绝非件容易事,就算是有着东江的“成功先进经验”可以借鉴,作为个上层领导,袁崇焕要挨个地方走访,哪里的田不能动,哪里可以开垦新的田地,哪儿的屁民冥顽不灵,都需要他去操心。

如今丰臣摄关有点类似室町幕了,虽然大阪才是居城,可更多时间,家臣团,谁让他们家主就迷上这儿了。这马车才带着若狭的考察图回来,在当年足利家将军住过的室町街御所给麾下的文官布置下任务,一直忙活到了半夜十一二点,袁崇焕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踉跄的回了他的住处。

就算他也是入乡随俗了,住的也是那种典型的和式建筑,仿照唐代的高大屋檐,用柱子与拉门支撑的房屋,两个仆从恭敬地在院门口鞠躬,打开了门,疲惫让袁大督师也保持不住士族应有的优雅,直接甩了两个木屐,坐在回廊上喘了口气。

“谁!”

毕竟是打过广宁大战的狠人,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忽然间,手握住刀柄,袁崇焕猛地回过了身,可是片刻之后,他却是愕然的松开刀,旋即弯腰鞠了下躬。

“家……,家主……”

内心中,还始终认为自己是大明帝国的忠臣,可自愿也好,被迫也好,如今他老袁的的确确栖身于另一个政权之下,还身居高位,这其中的矛盾让袁崇焕痛苦的同时,也在竭尽全力的虐待自己,拼死拼活的工作,吃最差的,住最差的,而且每次见到国松丸,都让他那种难以启齿愈发的煎熬。

很是磕巴,他才把这个称呼拜出。

不过今个这位丰臣家少家主却似乎比他还苦恼,面上,他还是那一副木讷的模样,可他嘴角的血痕,手上斑斑血迹,都让人感觉到一点不安。

望着袁崇焕低头,国松丸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呆滞的问道。

“您曾经教导过我们,朱子云: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可否?”

这个时间来与自己探讨理学?袁崇焕的神情又变的诧异了几分,足足顿了半秒,他这才再一次微微俯首,也是嘶哑的说着:“红莲寺的事情,老朽也听说了,家臣们做的的确过分,可为君者,当……”

“够了,先生!”

也是头一次,国松丸挥手打断了袁崇焕长篇大论的教导,旋即却是一弯腰,把脚边已经打捆好的厚厚一摞子书拎了起来。

“先生,您整理的四书五经,朱子语类,弟子借去研读了!”

说罢,拎着厚厚的书捆,他也是摇摇晃晃的走下了回廊,消失在了院子门口。

“老爷,家主不让小的们说……”

门口,两个把门的老仆人满是惶恐,在一边连连鞠着躬,可袁崇焕一丝搭理他们的意思都没有,伸手摆了摆让他们下去,再一次坐在了回廊上,许久,这才狠狠地揉了揉脑门。

“何唯去人欲,存天理啊!”

…………

哥哥和养母,还有家里公司几个员工吵了一架,要拿家里钱去包养另一个贵小姐,要是在普通人家,真是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儿,可在政治上,却就是如此的刀光剑影。

修红莲寺的银子到底没有拿回去,被丰臣国松丸又转到了另一个地方,这一次,就算家臣们都没有理由再去阻拦了。

东林书院!

没错,在红莲寺山下不远处的及第坊,丰臣家主效仿在大明政坛上影响重大,号称明代理学家的最后荣光的东林书院,给搬到京都来了!

家主要专心治学,还要向大明学习,吸纳儒家文化,振兴倭国文化,这可比之前天天和小天皇厮混在一起,不思家政,不务正业的家主形象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次别说反对,家臣们就是举双手双脚都要支持。

巧不巧,洛宁搬来京都温泉旅游的江南来客,就有皓首穷经的理学家,好为人师也是儒家的精神之一,西国国主相邀请,几个半百老头子,几个白面青书生是欣然前往,公卿还有武家子弟大批贵族青年亦是欣然前往,浩瀚的学风在这片海外异域,似乎就此成长了起来。

只不过,毛珏嘴里发苦。

还是那间温泉旅馆,靠在躺椅上,毛珏尚且面色凝重,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

“东林书院!东林书院!”

好家伙,这一次郑芝龙的到来,把他的一切计划都打乱了,不说地瓜与土豆在倭国开始繁盛起来,他最抗拒的江南世家大族的势力,居然把老巢都搬来了,东林书院在京都安家了?

这下,毛珏是不愁没有客来繁盛京都的经济了,这儿开了家东林书院,估计江南那些闲得蛋疼的什么世家名儒,这个生那个夫子的,该犹如闻到腐臭的苍蝇那样,向倭国汇聚来了。

如果是单纯的讲学,毛珏倒是不在乎,可这些家伙的野心,文人好管闲事的臭毛病,还有拉帮结伙的习惯,就像蚊子改不了吸血一样,戒不掉!当年排挤出朝廷的顾宪成,赵南星等东林书院复兴者的确是单纯为了发展一块复兴理学的室外净土,甚至还在书院中张贴莫谈国政的字条,可结果怎么着?

随着东林书院的影响力愈发的深厚,东林书院科举出身的官员在朝中自动开始抱团,名义上要革除弊政,广开言路,振兴大明,可实质上这帮家伙干的和齐楚浙党,昆党秦党这些朋党一般无二,不过是争权夺利而已,一个最典型的例子,阮大铖!

好家伙,此人还是东林魁首高攀龙的弟子,仅仅因为内部分赃不均,赵南星,高攀龙,杨涟与左光斗内讧,把本来应该给他的吏科都给事中给了东林另一重要弟子魏大中,他就一气之下投靠了东林的第一大敌魏忠贤。

还有钱谦益,也是东林党一大伟人,瞧瞧他做了什么?科举舞弊案,能让温体仁抓到把柄,最后还是得求助东林党要打击的太监,求助曹化淳才得以脱身。政治上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作为,当南明礼部尚书时候浑浑噩噩度日,反倒是他和柳如是的桃色爱情传的千古沸腾,要像唐伯虎这样官场失意的浪子传传千古爱情没啥,他是什么人?理学家!东林魁首!

最让毛珏对东林党失望的,还是莫过于南京告破,钱谦益一句嫌水冷!彻底把东林党的丑陋一面揭露了出来。

就算蒙古人建立的元朝,都有这一大批的文人儒生愿意以身殉国,伴随着它的覆灭,好家伙,一大群成天去人欲存天理的家伙到头来把口口声声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标志之一头发剃成了难看的金钱鼠尾,摇身一变,又成了大清朝的忠臣,到头来,都是一群假道学,除了争权夺利,谁上台和谁斗,崇祯朝十七年,真没看出来这些理学家干过啥好事儿。

当然,他们在江南,再怎么折腾,和毛珏也暂时没啥关系,达则兼济天下,穷时候独善其身!毛珏能把自己一亩三分地儿管好了就行,现在倭国又被这些假道学撕开了口子,毛珏都能预料,有了这次讲学,就有下一次,然后就有越来越多在大明捞不到官儿的江南士子跑这儿来碰运气,然后一个个假道学又是堂而皇之的跻身倭国官场,再然后,又是得对他毛珏指手画脚,没事找事儿。

想想这局面,毛珏就头疼。

不过靠着他身边,阿德蕾娜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弄巧成拙的觉悟,虽然她和毛珏一样,在那儿眉头紧锁的发愁着,她嘴里反复嘀咕着的,却是个名字!

“丰臣秀长!”

这是今个京都东林书院开张,国松万顺道给自己取得正式名字。

国松万其实就算是个乳名,就像德川家光乳名竹千代,大名鼎鼎的越下之虎上杉谦信叫虎千代,一般正式加冠元服之后,倭国世家子弟还会正式取一个大名。

不过毛珏不是倭人,国松丸叫习惯了,国松丸元服时候,他就忘了这一出。

这个正号大名取还是有讲究的,许多人都愿意从父辈祖辈的名字中继承一个字,就像德川家康,德川家光,毛利元就,毛利秀就,国松丸祖父丰臣秀吉,父亲是丰臣秀赖,他继承个秀字,丰臣秀长,倒也同样合情合理。

可他这个秀长,却总能让阿德蕾娜想到一个人。

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

好好的秀实,秀丰,秀秋,寓意太平安康的名字不叫,非要叫个咄咄逼人的秀长,不得不让人怀疑。

就算丰臣国松丸现在还是太稚嫩,没有学会藏拙,把敌意表现了出来,这个敌意,依旧让阿德蕾娜感觉到棘手。

“老爷,您真不打算娶千代姬?”

这头毛珏还在为东林书院的事儿发愁,冷不丁阿德蕾娜把话牵扯到了这儿,差不点没让他呛到,噎了一下,他方才气急败坏,满是不屑的一哼哼。

“那个花痴的小蠢货?本老爷娶她?”

话语中,还是带了一点微微的酸溜溜,男人,还都是这样,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那千代姬与袁大人的联姻,通过扶植袁大人,间接控制倭国的计划,必须要加快进行了!”

“还有这个东林书院,不能让它搞下去!”

别说,这一点夫妻俩终于想到一块儿了去,想着东林书院,毛珏就心里别扭,他也是狠狠一点头,阴啧啧的咬牙切齿着。

“说的没错!必须找点由头,给他关了!”

可历史总是充满了如果,两个“卑鄙无耻”的政客野心家在那儿磨刀霍霍的密谋着各种阴毒计划时候,冷不丁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木头回廊响起,这两天失态的人太多了,洛宁也保持不住她端庄稳重的淑女形象,满是急促的快步跑了进来。

“小毛将军,几位将军急着要见您,闯了进来,我,拦不住……”

说话功夫,刘冲,沈戎,刘氏五兄弟几个已经是急促的跟了进来,这帮家伙倒不是搞政变的,毛珏面前也不敢造次,门口他们就急促的推金山倒玉柱那样狠狠跪了下来,磕着头病禀告着。

“将爷,紧急军情!”

“什么!!!”

听了几句,毛珏豁然从水里蹦了起来,恼火的咆哮着。

…………

要说德川家康老狐狸也算是大丈夫了,能屈能伸,硬是把什么毛利元就,武田信玄,上杉谦信,丰臣秀吉这些猛人全给靠死了,然后该出手时候就出手,全然不要脸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夺取了江山,老家伙看准时机的本事,他这孙子是一点儿也没学到。

三四月间,郑芝龙大军北上,那个时候是重创丰臣家政权最好的时机,德川家干嘛呢?忙着补兵发育,在那儿加紧种粮食,以弥补去年大饥荒造成的灾害。

现在好,郑芝龙这个打野被毛珏外带九州大名好几个辅助给打死了,拿了一血了,这些个家伙又蹦了出来。

琵琶湖,倭国长城中侧。

德川家的三叶葵再一次黑乎乎的满山遍野,跟着随军的本多,大久保,井伊,今川,一个个东国大名也是张牙舞爪,这次德川家撕破了停战协议,突如其来的进攻,发动的军势恐怕没有十万也得有九万了。

他们也是在他们自以为一个很巧妙的时机发起的进攻,刚刚经历大战,丰臣家的主要支柱九州大名已经疲惫,需要修养生息,而参战的东江军大部分也被毛珏派遣回国休整,去参与组建新的团,留守的只要少量部队。

然而事实证明,德川家想多了。

袁崇焕经手,能把经历了熊廷弼王化贞广宁之败后,人心换撒的辽东给重新拉扯起来,足足一年时间,有人有粮有饷银,重建丰臣家军又是多难的事儿?

八千人为一军,如今丰臣家已经重建起了五个军团,东江教官指导,而且他还有着难以逾越的天险,倭国长城!

一个个垛口上,架设的可是东江淘汰的红夷舰炮!

刘冲有点让这人数弄得慌了神,毛珏的第二团,东江骑马队,济镇突骑兵团赶到时候,琵琶湖阵地已经打了三天了,这些倭人攻城能力还真犹如太监们常说的一个字。

渣!

出了让混凝土城墙黑了几块,德川家连一次像样的登城都没有过。

全服盔甲,毛珏从后沿登上望楼时候,正好赶上了一次德川家进攻的后退,沉重的炮火在这些东国矮子屁股后面此起彼伏,打的德川家葵花武士跟不倒翁那样七零八落。

要是个劲敌,打扰了自己全盘计划,就像郑芝龙那样的,毛珏也真能认了,可气势汹汹来了,打扰到自己的却是一只苍蝇!毛珏那心情,也是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气急败坏,他干脆咆哮着把刀子抽了出来,对着也是看着汗颜的刘,冲,刘兴祚几个气急败坏的大吼着。

“给老子杀!”

凄凉的牛角号一下子响了起来,在德川家武士愕然回头中,禁闭了三天多的长城关门轰然洞开,没等他们欣喜若狂的反身作战,大地震撼了起来……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四章.军胜不喜

什么叫自取其辱?

崇祯九年的德川家军和崇祯七年的德川家军,毛珏没感觉到什么区别。

织田信长的长枪阵又被翻了出来,可这儿不是地形狭窄的云目山了,东江骑马队的龙骑兵在秘籍的幕府军阵前简直都不叫打仗了,就是打靶训练!常年在山里射貂打兔子的女真年轻人跟玩儿似得,下马连阵列都没用摆,说笑着就用短一截的燧发卡宾枪把倭军前阵打的跟狗啃的似得。

不得不承认,德川家康时代的名将老的老死的死,都凋零了,少了个松平信纲,幕府真不太会打仗了,前军遭受点损失,立马慌不择路的变阵,把长枪幂撤向后头,调铁炮手上前去顶着。

真叫耗子给猫当三陪,找死!对面可是五千多人高马大的辽骑兵!和孙承宗的夷丁突骑一个性质的突骑,别看德川家武士有九万多人,这些家伙也是浑然不惧,枪兵后退,铁炮手上前,队列混乱的功夫,前排骑兵猛地翻身上马,呼啦一下子就涌了上去,就看幕府的军阵开始乱了起来。

不过真要这么打起来,德川家也挺高兴,虽然人人就只有一条命,可命在这儿也分出了个高低贵贱来,东江骑兵的命就是比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武士值钱,曾经一钱不值的咸镜女真人,现在德川家愿意以五命换一命,甚至十命换一命都是合适。

前阵虽然乱了,可德川家部队不退反进,在几个毛珏也不认识是谁的指挥官乱吼乱叫中,反倒是更加向前涌了过来。

就算是平原,这人挤人人填人,战场也迅速变得拥挤,恐惧的武士咆哮中,德川家开始用人命来挤压东江骑兵的空间。

这倒是也算他们一项战术进步吧!甭管执行这一战术策略死多少人,只要限制住骑兵的驰骋,那么这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家伙也就是高一点的步兵而已。

可惜,要是三十七天之前,毛珏率第一团,东江骑马队刚赶到战场时候,这个策略还算管用,可是如今?

就算在东国,毛珏也是有人的!

忽然轰鸣在战场的吼声中,褐色的军旗挥舞着两只对看在一起虎视眈眈的飞鸟率先飞跃了出来,紧跟着红底儿的五瓣草花也是不甘人后的蹦到了战场。

上杉家与前田家的大军也赶到了!

那翩跹的上杉对雀不用说,在关原大战开战前,上杉家就是西军石田三成的盟友,多亏了毛珏,上杉家才能重夺越后,只要毛珏一声号召,曾经打着毗字旗战无不胜的越后之虎也会为东江咆哮。

可前田家就不一样了,经过几次联姻,前田家的血脉与德川家已经相当近了,这也是它为何能在德川家的虎视眈眈下保持着一百二十万石大名的地位。

可是毛珏已经威胁一次前田家了,东江的舰队不见得能一口气儿摧毁德川家,可是一两年之内打垮东海岸的前田家还是没啥困难的,这也算是一种地缘政治,为了家族生存,别说这不过算是外公之家,就算亲兄弟父子都会拔刀相向,前田家向德川家背后捅刀子,也是捅的毫不犹豫。

要不毛珏为何今天会热血上头,开这个团?就是等这打野来啊!

估计当年的西军前辈石田三成要是看到这一幕,该感动的哭起来了,关原大战,他与大谷吉继,小西行长,宇喜多秀家的部队承担了全部开团的任务,几乎将所有火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东军德川家康同样是全线出动。这个时候,只要岛津家,毛利家,小早川家,甚至势力稍弱的长宗我部出手,都有可能将僵持的战局向西军胜利推进。

可任凭石田三成如何点燃狼烟,吹响战号,这些潜伏在山里看着打团的猪队友就是保持着个一动不动,南宫山不战之下,一点点四个大名被消耗殆尽,关原战崩,终于导致了德川家的君临以及西军各位大名全面减封除掉国。

可今天倒好,毛珏一没有点燃狼烟,二没有吹响战号,甚至连号令都没有,看到了东江军骑兵发起冲锋,山里的两家大名简直是急不可耐的发起的进攻,浩荡的呐喊里,山中伏兵犹如俩只利箭那样,直扑已经打成燕子状的东军两根翅膀,估计要是石田三成复生,要重新羡慕死一回。

没办法,谁都知道毛珏脾气不好,西国一路征伐过来,灭的门没有一百也得有三五十了,万一自己表现迟疑一点儿,天知道这位主儿回不回带着大军,来自己领地“武装游行”一番?

援军的到来也带动了整个战场的士气提升,轰鸣的门轴声中,迎合着迦山中忽然杀出来的友军,四个军团的丰臣家军也是倾巢出动,从巍峨的倭长城涌出,潮水那样汇入了战场。

这一战真的很激烈,就算背后中埋伏,德川家似乎也不想放弃这次机会,还是不管不顾的向前进攻,识图纠缠住西军的核心东江骑马队,决战整整进行了一天,史官笔下也重重留下一笔。

明正二十三年六月癸丑,公与德川贼决与迦山,公威盛,德川贼军崩近骇。

夕阳的余晖下,战场上浓郁的血腥味顺着山风不断向关城上吹来,大地似乎被浸染的一片血色,满山遍野倒伏的敌人旗帜与尸骸,还有自己一方的武士在尸骸堆里巡视着,偶尔一声呻吟,立马有杀红了眼的武士拎刀过去,不管是哀嚎还是乞求,狠狠一刀捅下去。

这景象毛珏已经不知道看过几次了,然而,这次胜利却丝毫提不起他丁点兴奋的神经来。

又是一场赔钱仗!

作为核心主力的东江军队已经返回铁山整补去了,作为西国核心支柱的九州大名今年连续受到创伤,也是疲不能战,今天虽然大破德川,可西国已经没有精力继续进取,顶多是深入关东劫掠一番,可去年毛珏已经划拉一通了,现在是六月末七月初,距离稻子成熟还有两个月,抢掠也抢不到什么值钱玩意,这也是德川家敢于和自己这个时候开团的原因。

别的主公是看着麾下砍下的首级越多越高兴,估计只有毛珏这个小气鬼是看着这些脑袋瓜子肉疼了。

跟重要的是,九万六千多东军联军不是个小数目,激战牵扯了太多精力,西国内部的权力斗争,全被这次大战所延误了,京都的东林书院已经成立一个多月,站住了脚,不得不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些江南来的理学家也将理学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如今京都掀起一股子程朱理学热,不少武家子弟都是朗朗上口。

政权,争的就是个人心,就算毛珏,这股热度下为了顾忌影响,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对东林书院动手了。

就在他烦躁的时候,也是带着满脸的疲倦,阿德蕾娜是沉闷的上了楼,对着他的背影重重一鞠躬。

“将爷!京都派来信使,家主得闻大胜,大喜,明日将率朝廷百官,公武使节,行首级检!”

好家伙,真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自己才刚打完,这就来蹭热度了!而且一但人心中起了疑,就像疑邻盗斧那样,看谁都像是贼,凭着国松丸那木讷的脑瓜估计怎么都想不出来,毛珏有十二万分怀疑,是洛宁糊弄来的第一批旅行团,有人为了上位,和国松丸勾搭上了。

真有种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感觉,毛珏干脆是烦躁的挥了挥手。

“让袁大人主持就行,就说本将大战累了,就不参与了!”

“恐怕不行!”

咬着嘴唇,坏女人阿德蕾娜也忍不住满脸的烦躁,略有些恼火的劝说着。

“如今东林书院理学正炙手可热,一般朝臣都在观望着,将爷毕竟是遥领丰臣家五奉行之首,如果不去,会落下口实,惹人非议。”

说到这儿,阿德蕾娜那张魅惑的小脸上,忽然流露出一股子狠意的笑容来,带着阴笑,她禁不住快意的冷哼着。

“况且一个国松丸,好对付的很,就算他成了丰臣秀长!”

扭头看了她一眼,毛珏忍不住又是叹了口气,旋即挥了挥手。

“你去准备吧!”

…………

首级检虽然是代表主君权利,为部下封赏,同是提升主君威望的活计,德川家康当年就是在关原大战之后主持了小山评定,成功将原本属于丰臣秀吉的权利篡夺到自己手中,这才一步步建立了德川幕府。

可这决不代表是个什么好活计,毕竟是面对一个个鲜血淋漓的脑袋,当年毛利家的小主公甚至有战胜后为首级检惊吓染病,算是被吓死的先例。

这波热度可不是那么好蹭的!

这丰臣国松丸来的还真是快,六月最后一天打败了德川家,七月初一的中午他就赶到战场了,就算是京都距离倭长城不远,这也是快马加鞭了。

对于这次东国幕府的胜利,对于丰臣家来说,意义还是很大的,这是丰臣家重建后的第一战,还是大胜,有效巩固了丰臣家,给那些西国德川旧党予以警告不说,更是给观望中的东国大名以明确的讯号。

德川狸太公的子孙不行了!还是回归我丰臣家的怀抱,和我丰臣家混吧!

所以这次首级检倒是颇具规模,为了政治意义,参战的前田,上杉还有丰臣家麾下军团甚至放弃了追击,将近六万大军云集琵琶湖畔,虽然倭人武士都挺挫的,可他们颈子上挂着的颈旗可是铺天盖地,尤其是丰臣家五七桐纹,黑乎乎的一片犹如平地蔓延出了漫天的桐树。

有三军壮行,来的政治人物同样也是重量级。

虽然人质这一招没多大作用,能当上大名的一般都心硬如铁,老婆死了再娶,儿子死了再生,大阪三之阵前,江户就有不少西国大名的家属为人质,可是为了家族存亡,西国不还是拼凑出十几万大军,跟着毛珏鏖战于大阪城下。

不过按照惯例,岛津家,锅岛家,黑田家,长宗我部,三十来个新旧西国大名还是在京都留下家人,这些人在家臣的簇拥下可都来了。

还有代表朝廷公卿的五摄关,九华清,代表着天皇出使,一个不落。

别说,一个多月不见,这国松丸倒是来了个唐范儿,本来就没剃成月带秃头的长发束成了唐人长冠,身上的公服样式也开始像明人士大夫所转变,加上本来基因不错,继承了淀夫人美貌英俊的小脸,在三军拥簇下,不是后世古装剧里男主角,至少也是花满楼,段誉这一类男二号级别。

“拜见家主大人!”

就算是出席了,说实话,这个鞠躬毛珏也不太自然,不太恭敬,惹得老袁脸皮子禁不住抽搐下,那些刚接受新鲜事物,受到程朱理学熏陶的公武子弟亦是忍不住悄悄嘀咕几句。

还好,大家还是看得清现实的,知道谁才是真正西国的主人,随着阿德蕾娜与樱姬冰冷的视线环视,不少人一个机灵后立马是板起脸做若无其事状,非议轻易就被抹平了。

旋即看着也是板着一张奶油小生帅脸应答着的国松丸,阿德蕾娜魅惑的俏脸上,禁不住再一次微微浮现出冷笑来。

“请太阁大人行首级检,犒赏三军!”

洋溢的呼声中,个浑身尚且穿戴着满是鲜血污渍,一股子腥味熏得人忍不住直捂鼻子的女真胡子大汉第一个凶悍的走上红地毯,手里提着的三颗人头狠狠的摔在了御前。

明显是阿德蕾娜授意的,这仨脑袋可是血肉模糊,一个当啷着舌头,一个眼珠子都出了来,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德川幕府消灭上一代丰臣秀赖政权之后,元和偃武,倭国的确是和平了几十年,新生的公卿武家不少甚至都没见过血,这么仨恐怖的东西扔到了面前,几个脆弱的干脆捂着嘴到一边吐去了。

国松丸虽然过着逃亡生活颠沛流离,可的确也是没上过战场的,上一次大阪三之阵之后,检验上万的首级,才刚开始,他已经被血腥气熏得呕吐不止,退了下去,整个首级检,几乎都是毛珏主持的,他也行驶了大阪评定的权利,西国大名多是他分封的,所以毛珏在扶桑西国堪称太上皇。

随着女真骑士粗声粗气的夸耀着自己的战功,盯着国松丸,阿德蕾娜的小脸上亦是浮现出了浅浅的笑容。

来吧!再好好丢一次丑!就像那些德川家小丑那样,来一次自取其辱!

也的确随着她的期望,明显也是强行压抑着呕吐的冲动,这国松丸颤巍巍的走了过去,只不过令阿德蕾娜失望的是,有了一次心灵打击,这个才十五六岁的丰臣家主似乎得到了不少锻炼,按照武家传统装模作样的端详完首级,给那个东江骑马队骑士录了功,他也没吐。

女人的好胜心真是无止境的,摇着嘴唇,明显露出微微恼怒神情的阿德蕾娜旋即又是对身后歪了歪脑袋,旋即在心头冷哼起来。

看你能熬几个!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五章.锋芒毕露

什么叫自取其辱?

阿德蕾娜的脸也开始有发绿的趋势,人真是会变的,从最开始的不适应,渐渐变的坦然若素,甚至还有点甘之若饴的模样,一个个血淋淋的“馒头”,应付的也是愈发的得心应手,甚至面对几个面容丑陋,满脸大胡子,一副凶悍模样的东国武士,这丰臣国松丸竟然还如沐春风的拍着他们肩膀慰问几句,豪气的放几句豪言壮语。

就算是倭人,这个时代也是相对心思单纯,更不要说国松丸身上还带着天下人光环了,几个一米六多,“人高马大”的壮汉武士都激动的感激涕林那样,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哽咽不已。

上一次国松丸的首级检表现是个渣,那么这次就是金光闪闪的油炸糕了,那副镇定自若,指点江山的风采让不知情的大名家臣,公卿大臣禁不住赞赏不已,这才是个丰臣家家主!太阁!丰臣秀吉的孙子该有的样子!

或者说这才有丰臣秀长的样子。

至于毛珏,阿德蕾娜这一对阴霸政客夫妇趁机让这位丰臣家少家主丢丢脸,把他最近折腾的威望给打压下去,这个打算是完全落了空。这不说,还格外给他大大长了一把脸。

一共六千八百余级,按照古法,先是将领旗本级别的脑袋,然后是武士,足轻的脑袋没资格送首,直接在风烟浩荡的琵琶湖边上摆成个金字塔塔基,一个个武士凶悍拎着首级的上前夸功中,一天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临着夕阳,代表着政权武功的巨大京观龇牙咧嘴的摆放了出来,满是煞气的镇向东北方。

完成了首级检计功的丰臣秀长似乎也疲惫了几分,可被他很好的掩藏了起来,被家臣奉上点将台,猛地拔出天下五剑之一的名物大典太,十几岁的少家主威武的振臂大呼起来。

“天照大神庇佑,丰臣家武运昌盛!”

真是和电影大片里差不多了,浩浩荡荡的武士大军高举着手头长矛,亦是狂呼大喝着。

“丰臣!”

“丰臣!”

看着这一幕,气恼的咬着嘴唇,阿德蕾娜是气呼呼的转身而走,众目睽睽之下,毛珏是走不了,可这局势明显也让他面露不喜,在十几个东江骑马队将领簇拥下,面色阴沉的背着手等候在一边,五千东江骑马队倒是无一人跟着喝彩,也是束手在那儿呆着。

谁知道,国松丸居然还没打算放过他,欢呼正烈时候,他忽然转过身,正色的抱拳对毛珏轻微一揖。

“大奉行大人!”

“家主何事?”

还得打着丰臣家大旗厮混,总目睽睽下尽管不愿意,毛珏也只能抱拳作揖应答。毕竟年轻,这一下午的成功把一张脸兴奋的发红,曾经木讷的丰臣国松丸猛地一挥衣袍向下指着狂呼的大军,声音昂扬的大吼着。

“武士们为国奋战,至死方休!如此忠勇之士,岂能不厚赏,本殿欲仿东江例,厚赐三军,请大奉行拨银!”

毛珏的嘴皮子,剧烈的抽搐了起来。

…………

“他娘个希匹的!”

今个是主角光环最弱的一天,整个给人当了一天反派配角来衬托这个不起眼的木愣子光辉形象,尤其是散军之前,又被这个之前从未被自己放在眼里的破落户坑了几十万两银子,这回了下榻的温泉旅社,毛珏真是气的嘴都歪了,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骂了好几句不过瘾,盛怒之下他又是伸手捞起了桌子上摆的茶具,照着地就想摔,可是茶壶都举起来了,这才想起这落彩霞也是茶具名器之一,放到江南能值个几万两银子,毛珏又是悻悻然的把茶壶放了回去,扑棱一指头把落在茶桌旁一个打酱油的虫子给弹了出去。

也难怪毛珏这么恼火,这哑巴亏吃的,今年西国的财政收入本来就少,丰臣家自己支配的财政早就花光了,这丰臣秀长大方的,是他毛珏的份额。

可当时那个情况,几万倭人武士眼巴巴的看着,他毛珏能否决吗?这银子花的他的,底下的大军买的却是国松丸的好,典型的吃苦不讨好,他毛珏哪儿吃过这亏?

就在毛珏气的跟牛似得,拿甲虫撒气时候,却冷不防先回来一步,泡在水里的托着香腮美人卧的阿德蕾娜忽然是神经病那样嫣然一笑,哈哈的笑出了声音来。

被气傻了?

毛珏是吓了一大跳,赶忙上去摸摸阿德蕾娜额头,也没发烧啊?

“老爷,做什么?”

小手吧嗒一下把毛珏的手打了下来,阿德蕾娜笑容未收,娇媚的嗔怪着,这副模样倒是更把毛珏吓到了,几十万两银子是小事儿,真要把他东江的第一智囊气傻了,那他就赔大了,一副悲催脸儿,毛珏满是无奈撑出个难看的笑容。

“乖,妞别气!不就点银子吗?咱东江输得起!大不了咱拿银子砸死他!别气!”

又是一头雾水,一双妩媚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了毛珏好几眼,这妞方才没好气的一汪水泼在了毛珏脸上,无奈的摇摇头。

“老爷,您当妾身是周瑜吗?说气死就气死!”

毛珏是下意识点点头,可看着这妞气呼呼亮出来的小虎牙,他又是赶忙把脑袋瓜子摇晃的跟拨浪鼓那样。

“我家妞最大度了!”

这劝说,再假不过了,彻底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妞又是滋溜一下上了岸,魅惑的美女蛇那样侧卧在了毛珏身边,红唇轻启,幽幽的在毛珏耳畔说着。

“也是妾身这几天当局者迷了!老爷,的确,今个他丰臣秀长又涨威风,又挣面子!可是他改变什么了?丰臣家的军队还是在老爷一声令下,丰臣家的行政大权还是袁大人把持着,他丰臣秀长除了赚了点名望外,还是个傀儡!”

“屁都不是!”

说不生气,可阿德蕾娜这妞能瞪着杏眼爆了句粗口,可见也是气急了,不过她一番话还真是让毛珏恍然,的确,一切还在自己掌握中,怕啥?

尤其是说完了这句,阿德蕾娜的小脸上再一次布满了阴森森的媚笑来。

“而且谢天谢地,这国松丸,到底还是太嫩!提早把自己的野心还有敌意暴露了出来!”

不仅仅华夏历史上,西方历史上也有不少权臣当道的,当皇帝大权旁落时候,最好的做法不是锋芒毕露,权利反弹,古之帝王,能把权柄夺回来的,莫不都是藏拙,通俗点就是装孙子。

像汉宣帝,跟着废了两个皇帝的猛人霍光同朝,就啥事儿丞相做主,靠着自己年轻,就活生生活死了霍光,反手就把霍家灭了。

还有本朝的万历皇帝,年轻时候也是被张居正直流成什么样,也是乖乖的行弟子礼,等张居正一死,伸手抄了他张家。

反过来反面典型,司马昭时候高贵乡公曹髦,带着几百兵士去攻打司马昭,宫没出多远,直接让人轻轻松松反杀了,还引起了司马家的急剧反弹。

要是这国松丸一直装木讷,等着毛珏不在倭国时候发难,还真不一定打他个措手不及,可是如今,他把野心提前暴露出来,暗斗变成了明斗,那还谁怕谁?

想通了这点,毛珏禁不住也是面容一松,伸手把那个倒霉的甲虫独角仙又给抓了回来,扔到了水果盘子上。

更加的媚眼如丝,阿德蕾娜的语气也是愈发的阴狠快意。

“现在他愿意折腾书院,就让他折腾好了,老爷,咱们东江的耽误之际,是赶紧给他广选美女,只要他一诞下后代!哼!”

国松丸最大的优势,不是他多么聪明,多么得人心!他能当上丰臣家家主,完全是靠着他的不可替代性,丰臣秀吉的直系子孙就剩下他一个了!靠着他的血脉,才能聚拢起曾经忠于丰臣家的诸侯。

想要破他,破掉这唯一性就行!只要他诞下一个男婴!依照东江对西国的控制,毛珏完全可以聚拢丰臣家的群臣,直接逼他退位出家,拥笼着孺子婴,照样专权个十年二十年。

可算是不心疼银子了,一手抓起苹果狠咬一口,一手在这妞光滑的小屁股上吧嗒一巴掌,毛珏含糊不清的哈哈笑道。

“我家娜娜,真乃女中司马懿!”

“老……,老爷……”

可说这话的时候,阿德蕾娜的小脸儿却变得古怪了起来,吞着口水,小手悲催的指着毛珏手里的苹果。

“虫……”

“知道我家娜娜最聪……,虫???”

也尝出点不对劲儿来,低下头愕然的看着手里苹果上趴着的那个倒霉催的甲虫半边身子还在那儿爬啊爬啊!瞬间毛珏脸都绿的跟苹果一般,回头就是干呕起来。

“哇……”

…………

有了《三个火枪手》中米莱迪那样的坏女人出谋划策,又有了毛珏这样司马懿那样的权臣,惹了毛珏夫妇的丰臣小家主,接下来的日子,顿时不好过起来。

京都,东江书院。

“拜见家主!”

大早晨,才刚刚起来,没等国松丸打着哈欠穿上衣服,娇媚的声音就迎面传了来,在他双眼发直中,足足五六个侍女莺莺燕燕的就朝向他摆了下去,每一个都是风骚入骨类型的!

说实话,小家主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情景,这两天被刺激起来的仇恨,斗志都禁不住一松,吓了一大跳,这才悲催的赶紧挥了挥手。

“下去下去!”

“奴婢伺候家主更衣!”

他现在可没什么权威,风骚入骨的嗲声中,不顾国松丸的反对,十双小手就摸了上来……

衣服穿的盔歪甲斜的,逃命那样冲出来,等着仆从送来早饭的国松丸眼睛再一次直了。

以前是小米粥,腌萝卜,毛珏引进辣椒,早南棒一步的辣白菜,今个好,韭菜炒虾仁,韭菜炒腰花,韭菜炒羊鞭,韭菜炒鸡蛋,一桌子韭菜看的他眼睛都发绿了。

烦躁的随口吃了两口,这国松丸刚要出门,去前院跟着理学家进学,走到门口,却又是被人堵住了,足足十几个家臣把他的卧房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拎着各式各样的仕女画卷,甚至还有老不羞,把果体的浮世绘给拿来了。

“家主,次毛利家三女,温柔娴熟,您过目!”

“太阁大人,此乃今川家四女,名门出身,情趣高雅,您上眼!”

脑袋里犹如塞了几万只苍蝇国松丸的脑袋都大了好几分,老实人被逼急了,也会发火的,他这火气一上来,炮仗那样暴怒的叫嚷起来。

“够了!本殿一个不看,都给本殿退下!”

“家主!”

和大明文臣逼宫简直一模一样,呼啦一声,三十来号家臣全都跪在了地上,脑袋朝地,屁股朝天,本来应该是最卑微的动作,却气势十足把高高在上的主上给镇住了。

在国松丸愤怒切震惊的眼神中,这些家臣异口同声地位叩拜道。

“家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甲斐姬殿有命!您既加冠,恳请您亲近美姬,及早为丰臣家传后!”

被围困在一堆美女画像最中央,丰臣国松丸,也就是如今的丰臣秀长,脑门上的青筋蹦起来老高。

…………

到古代当个种马,估计是无数宅男最终梦想,可美女如云,如今倒是成了丰臣家主无尽的烦恼,每天,丰臣家主带着美姬美人一大堆招摇过市,俨然也成了京都一景。

不过在丰臣秀长倒霉的时候,破财了大半年的毛珏,运势却似乎缓缓转了回来,七月末,第一份来自江南,郑芝龙的战争赔款到了,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外带五六十万两的丝绸货物,让毛珏干瘪的腰包,重新增添了不少水润。

九月初,倭国的秋收也到来了,今年虽然南北进行了两场大战,可袁崇焕强制推广玉米,地瓜等高产作物,今年西国反倒是来了个丰收,毛珏这货可绝对是黑心军阀,他管那些倭人平民去死?有了粗粮顶着,丰臣家今年的秋税收的格外的狠,原本每年收获后,太平年景,农人好歹能吃一两个月糙米,这下好,所有稻米全被征收,连一顿大米饭都吃不上了。

这种狠实法,今年的秋收倒是比去年还要多收了足足三十来万石大米。

崇祯八年算是彻底交代在了倭国,毛珏也是舒舒服服泡温泉,带着妹子看国松丸被妹子泡,一直在京都待到了九月二十,一封自东江而来的急告这才催促他开始收拾起了行装。

回家喽!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六章.东江奇迹

一双眼睛黑的跟熊猫那样,盘坐在长桌子前,国松丸的脸上布满了疲惫,这些天他是真的被当成种马用了,就算如今,这东林书院的正堂上,左面是不输于香消玉殒的小姑最上驹姬的美女最上瑶姬,右面也是淀殿出身的浅井家美人浅井悦,两女不仅出身名门,而且不管学识还是相貌都是倭国上上等。

看着两个小姑娘轻轻挽着国松丸的衣袖,底下那些武家,公家出身的学生羡慕的双眼通红,时不时把视线从桌子上的圣贤书挪到台上来。

人人羡慕的美人佳丽,对于国松丸来讲,却意味着无穷的烦恼,前一阵的立威不是没付出代价,就算是一手抚养他长大的甲斐殿似乎都放弃了他,才十七岁的少年,就被逼得夜夜笙箫,这是完全把他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估计现在他出家为僧的心思都有了。

然而,微微抬起头,看着济济一堂的学子跟着几个老学究摇头晃脑,他消瘦了不少的脸庞上居然流露出一股子笑容来。

政治就是各种交换,家臣们推着各种美女送入家主房中,国松丸换取的妥协,就是这几个江南来的先生,常熟黄纯耀,镇江夏君辅,盐城杨廷垒,一共十几个江南文人几乎全都被留住了。

丰臣摄关为每个人开了个六品师奉的职位,给的年俸是大明的五倍。有闲心能来倭国泡温泉的必然不是什么官场好手,能在倭国教书育人,也能留名后世,这些理学家已经算正式的东林讲官了。

二条城对面就是西峡山,正堂对面,就是满山的秋黄树红,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个轻盈的身影林中飞舞。

国松丸的嘴角,向上挑的弧度更弯了些。

此时毛珏已经不在京都了。

翻身做主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自己说了算,这头在封港口,那头却是在开港口,佐渡国羽茂郡,半年时间,一座不输于壹岐岛港的新港赫然耸立在了那里。

而且就算这儿是单线港,只通东江,依旧是热热闹闹,繁华的很。别忘了之前甲斐殿复国,用来打动毛珏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佐渡金矿的地图。

不过此时,金矿的开采才刚刚开始,主要撑起这儿繁华的,还是东江的运粮船,既然新大陆作物的金手指都甩给了倭国,毛珏掠夺的自然更加不遗余力,大米能不给剩就不给剩,让以地瓜为主食粮的倭人人口翻倍的同时争取再矮个二三十厘米。

跟着运粮船中,毛珏的座舰黑珍珠号简直是鹤立鸡群,整体被涂黑的舰身合着阳光,真的倒映着一股子珍珠般绚丽的光辉。

“小毛将军一路多多保重!”

干一行爱一行说的就是这老袁,别的都是早早赶来,欢送领导,到他这儿还在规划明年的开荒,倒是让毛珏等了他十多分钟,看着这位千古名将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礼,就算毛珏,也是忍不住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袁大人,倭国诸事,托付您手,军令政令,您是一言九鼎,不过临走前,本将还有个任务,你必须完成!”

“哦?将军请下令!”

瞄了一眼在那儿束手低着个小脑瓜当淑女的千代姬,脸庞上亦是多出点邪恶来,贴着老袁耳旁,毛珏是快意的说道。

“在明年本将回返之前,速速拿下千代姬!再一统东瀛战争之前,必须给铐老子捣鼓出俩娃来!”

袁崇焕几乎欲吐血,好家伙,毛珏一般每年二三月份来,今年走的时候都十月除了,就他娘的五个月时间,他袁崇焕就是喜当爹也当不了那么快啊!

不过毛珏这一番话,也不是完全出于恶趣味,这也是政治上的考量,倭国武家对于血脉看中程度明显没有中原那么深,就像战国赫赫有名的上杉谦信,就是越后守上杉定实的养子,而且居然是先以自己哥哥上杉晴天景养子的身份继承了越后守护代。

还有战国赫赫有名的女武士立花訚千代,同样是通过出嫁家臣之子,招入赘女婿来传承家业的。

所以毛珏这也是不打算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策略,那头甭管国松丸生的出生不出儿子,这头只要袁崇焕与千代姬联姻,加上继承毛珏创造出来的威望,他们的子嗣,未尝不能成为丰臣家主!而且换个袁爹,东江还会更加放心。

听着阿德蕾娜小声急促的解释几句,老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老袁,简直是打落门牙肚里咽的艰难点点头表示答应,毛珏这才老大的介怀,笑容满面的扶着扶梯上了船。

不过船舷上,扶着栏杆,他又是回过头去龇牙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来,老袁面色发苦中,一直装淑女的千代姬这妞却是喜滋滋的回应着挤了挤眼睛。

看来,俩人之前早就串通好了。

…………

这一年,李氏朝鲜都没起什么风波,西人党和南人党的争端还局限在朝堂中,也怕起乱子,时不时东江接济点残羹剩饭,李朝三万常备军也还算是安稳,咬着牙度过了后娘养的第一年。

至于西线,来鸭绿江互市的蒙古人更多了,从他们口中套出来的情报,皇太极也是在草原上忙着联姻察哈尔部,加紧控制蒙古王公,甚至今年的年皇太极都不打算回盛京过了,要在草原上过,与东江诡异的和平倒是还能持续着,至少到明年秋收前不会有大战。

至于东江本镇,又建设好了五个兵团也在紧锣密鼓训练中,被逼着重新抄刀上阵给他练兵的毛文龙倒是写了几封信催促毛珏赶紧回去,毕竟训练的兵团都是亲军名义,亲军必须向主将效忠,这可是规矩。

不过,真正催促毛珏兴致冲冲从倭国温暖的温泉赶回来的,却还是去年才新开发,远在极东的蛮荒之地库岛,如今东江的苦叶镇。

黑珍珠号是直接在对马岛就向北拐了,气的毛府新管家,文伯的大儿子文起直跺脚也没有办法,沿着蜿蜒的李氏朝鲜北岸折了五天,库页岛那盖着皑皑白雪秀丽壮观的景色再一次映入毛珏眼中。

去年来时候还是一片蛮荒,可今年却是截然不同了,密集的村庄簇拥着余晖中一片通红灿烂的城市,雄伟的的坐落的海岸线上。

而且就像襄阳和樊城那样,紧挨着红双河不远的红双城对岸,一座小一点的市镇居然也蓬勃的冒了出来,虽然没有城墙,可鳞次栉比的木楼街道,穿行间热热闹闹的车水马龙,还是给这根骨蛮荒之地,带来了不少新的生机。

这其中,还多了不少大舌头啷叽,艰难学着东北话的胡建人。今年毛珏与郑芝龙作战取得的成果,或是因为被抛弃的事儿起了龌龊,或是为了取得东江对闽海的贸易优势,足足数千在南国海面上跑的海商,万里迢迢北上到了东江扎根,其中就有数百户更具有冒险精神的,选择在红双城落了籍。

别看这儿是蛮荒之地,可也是遍地宝藏,不说从来没有人挖掘过,各地富产的矿脉,仅仅原始森林优良的木材,丰富的土特产什么林蛙木耳之类,倒腾到关内,就足够这些商人发一笔,跟着黑珍珠号靠岸的,今个居然又多了两条福船。

而且更惊奇的是,大半年不见,毛珏在京都养福居然都没养过洛止戈,在港口跪拜迎接,这位毛珏钦定的苦叶镇副将足足胖了二十来斤,包裹在貂皮斗篷里,毛茸茸的模样都快成土拨鼠了,他身后,跟着的镇将也不是毛珏刚刚出发时候清一水的东江汉将,居然也多了不少扎着满头辫子,颧骨高起,眼窝深陷的当地民族将领,甚至,这里头居然还有个各自格外高大的白种人军将。

不仅仅是土地的开垦,看来这大半年,洛止戈兼并当地少数民族的成果,同样丰硕。

“拜见将爷!”

“白捡桨叶!”

跟着洛止戈,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口音跪了一地。

只不过现在毛珏满心都被一件事儿所填满,连礼节都顾不上了,匆匆忙忙下了船,直接一巴掌把洛土拨鼠给拽了起来,满是欣喜而急促的问道。

“那东西真的建成了?”

也是对自己的成果自豪不已,洛止戈那横向发展的老脸亦是洋溢着笑意,恭敬地一鞠躬。

“多亏将爷神威,幸不辱使命!”

“小毛将军,究竟是什么东西啊?这般重要?”

毛珏又多了个跟屁虫,不知道是不是看上他了,他从倭国会来,洛宁也把生意撇下,跟着从倭国回来,这位江南美人就算裹着领子高高的狐裘,在这凛冽的北风中,一张小脸依旧吹的红扑扑的,在阿德蕾娜酸溜溜的转过小脸看着别处中,她是好奇的问道。

本来毛珏计划待到十一月,强制着把丰臣国松丸的大婚进行完,可一封信函,他就匆匆的北上了,洛宁还真是好奇。

可惜,就和当初调戏阿德蕾娜一模一样,毛珏也是神神秘秘的一甩袖子。

“佛曰,不可说也!”

“哼,小气!”

这一句,却是三个女人一起耍起了小性子。

…………

凭着两千多装备燧发枪,半训练有素的屯兵,东江在这片极北大岛上,军事实力算是巅峰的,洛止戈也是老东江,半年时间,南苦叶岛的少数部族基本上都被他收复了,而且这货还是个佛系打野,基本上就没动过武。

如今七万多关内逃过来的难民全都扎根到了这库页岛,这头的红双城,再加上另一头挨着毛怜卫,因为地处山北海南被取名为富阴的新城,东江在这片岛屿上也有了两座城市。

不过曾经杀过东江兵马,有血仇的尼格罗部,洛止戈也没有讨伐,没办法,需要建设的太多了,而且自春季开始,这些家伙就识趣的向库页岛以北迁徙,暂时脱离了东江的攻击半径,在茫茫原始森林里和这些土著打?洛止戈脑袋还没被门夹了!

不过今个,毛珏的到来,就是一举解决他们的时机!

这才抵达的第二天,一大早晨,毛珏就根本不顾休息,带着第一团,直接沿着红双河,朝向在地图上被命名为苦叶山的北部高山前进。

跟着行进的还不止第一团,整个红双城,将近一半多的人口都是披着大衣,扔下了家里的苞米棒子还有正在晒着的林蛙,也跟着汇入队伍中,男女老少,浩浩荡荡的两万多人,那场面,犹如一场全民马拉松那样。

并且一路上,居然还不断有库页岛本地的土族人三三两两加入,早在毛珏回返库页岛之前,洛止戈就像整个岛发现的所有部族发出了邀请,这些人不是部族酋长,就是部族贵族。

这攀爬足足持续了半天,一直到中午十分,苦叶山一块相对于平摊的山坡谷底地,浩浩荡荡的人群这才停下了脚步。

这儿明显经过了人工修饰,附近的树林子都被砍光了,地踩得解释,而且积雪一扫而净,远处,红双河硬是被截出来个分支来,将水囤在了挨着的小山谷内,混凝土的大坝上面冻着一层冰霜。

而且有心人早就发现,这来的一路,都有着水泥修成的大路,参与过修建的红双城市民在地下嘀嘀咕咕着,小声炫耀剧透着,而遭遇到礼遇,被排在人群最前面的那些当地土族少数部族们,则是好奇的睁大了一双双小眼睛。

“将爷,您这究竟是玩的什么啊?”

原来不止女人好奇心强的可怕,男人也差不多,本来回家过冬了,被毛珏一张军令给拽了来,裹得更像土拨鼠的大头儿子宋献策是耐不住好奇,从马上蹦下来,硬挤到了毛珏身后,看着地上用水泥砌出来一个大圈儿,惊疑不定的问着。

脸上浮现着莫名其妙的笑容,毛珏是终于剧透了点信息。

“宋道长,还记得在咸镜道时候,你收服苏目部用的平地种观音吗?”

“将爷,那都是些障眼法……”

“今个,本将就给你玩个大的!”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七章.天命之人

什么叫自取其辱?

额……,说是自取其辱好像有点不妥当,可是昨天还在取笑毛珏的,不管阿德蕾娜这洋妞,洛宁这江南妞,樱姬这东瀛妞,全都是战战兢兢的跪下了,一张小脸发白,阿德蕾娜是不住地用德文也不拉丁文祈祷着,洛宁念叨着观音菩萨佛祖,樱姬念叨着天照大御神,也不光他们,两三万人全都是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向着各种神祈祷着。

没办法,用宋献策的话,毛珏这把真玩了个大的,雷鸣那样的轰声中,足足三十多米多米高,三十多米宽的三面石头巨神像在他大张双臂的呼喊中拔地而起,而且还在不断的旋转着。

三座神像,本来毛珏想按照中原的传统信仰儒释道,可后来考虑到有阿德蕾娜,日后也得跟着荷兰东印度公司常打交道,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儒生老对自己指手画脚,就把孔夫子像替换了下去,换成了上帝。

佛陀的拈花一笑,老子的诵经卷讲道,上帝的光环仁慈,每一面都不断在人前闪耀,就算是后世,这一幕估计都得让人觉得震撼,更不要说如今这个愚昧的时代了。

甚至单刨除神像不算,这举手间将几吨甚至十几吨的神像抬起,这得有多大的神力?

暂带第一团的沈戎都看傻了,不过老小子能混上如今的地位,脑袋也不是盖的,傻了几秒钟后,他是忍不住亢奋的振臂狂呼。

“将爷神威!”

这个时代,你跟民众讲什么民主啊!理想啊!那都是白费,像汉末张角的口号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唐末黄巢振聋发聩的怒吼是天补均平,元末红巾军信得是明教,就连清末声势浩大的太平天国,也是打着拜上帝教的名义,还有毛珏的老前辈戚继光,同样也是在军中大搞封建迷信。

儒教讲的天命,想要在华夏制霸,你可以不信什么满天神佛,却不能没有神秘光环。

这个时代,乡土情节同样是人们构成忠诚的重要一部分,像戚继光的戚家军都是义乌兵,扩充一点也是浙江兵,秦良玉的白杆兵都是土族狼兵,秦军自然不用说,都是陕西兵,卢象升的天雄军也是招募自家乡的乡党,父子兄弟齐上阵,后来的曾国藩湘军也是跟卢象升一个模式。

前一阵辽民归辽,虽然是从白莲教手中抢的人,可他们出身辽东,在山东又是饱尝了寄人篱下的苦辣辛酸,回归东江之后,对于东江的归属感倒是相当高,甚至对倭作战,对郑芝龙作战中,新组建的几个团战斗力爆发,悍不畏死的士气还超过了老东江七个团。

可这些从河南,山陕逃亡过来的关内难民,忠诚度和认同感可就差多了,别的东江人家抢着当兵,对他们来说却是件苦差事就可见一斑,虽然前一阵红双城的春节拉拢了一部分人归属感,可现在人数又增加到了七万,想要把所有移民为我所用,毛珏必须要想些歪点子。

而且这内部矛盾还是次要的,从去年末开始,东江招降了三千来个库页岛本地土族,可还有很大一部分不愿意放弃自己优劣生活,依附东江的城市下农耕,宋献策算是给他上了一课,就像西方殖民者征服新大陆时候,《圣经》比火枪更管用一样,今天这装神弄鬼这一遭,还唬不死他们?

效果也果然不出所尿,随着沈戎这金牌马屁精第一声欢呼,整个酱油阵容沸腾了,无数人狂热的高举着拳头跟着狂呼着,甚至都有人不顾忌讳,簪越的喊出了将爷万岁!

这其中,最狂热的莫过于那些当地土族了,头脑中没有那么多的文化积累,思想原始的他们,这一幕让毛珏简直就是神的化身,脑门的磕破了尚且不知,那些达斡尔,锡伯,鄂伦春,鄂温克人地位的先祖疯子那样跟着欢呼着。

眼看着下面沸腾的一幕,毛珏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曲了一个极大的弧度。

…………

算是个作秀,可给东江带来的利益也是极大的,接下来几天,简直是库页岛的归附日,内附的少数土族简直就像是回游的大马哈鱼,一波接着一波,穿着皮袍子,拎着自己的木头弓,哭着喊着要投入到大神麾下,赶都赶不走。

既然他们这么诚心,作为个“仁慈”的统治者,毛珏当然是大开怀抱,来者不拒,每天洛止戈忙碌的跟个陀螺似得,拿个本子子刷刷刷的给落籍贯,把一个个傻乎乎上钩的部落民卖身契挂在了红双城下。

不过说实话,农耕织布这些技术活,对于这些少数民族真是一大挑战,住在库页岛上靠着打猎为生,这儿的男人就干脆没摸过锄头,他们就不是生产型人才,毛珏又是勉为其难,为他们开“特例”,额外设定了几个团的编制,所有部落男丁,全都编到军中,女眷们也不放在农场了,新成立的卷烟场,酿酒场,哪个都比摸锄头适合她们。

…………

十一月,库页岛已经是天降鹅毛大雪,整个红双城都覆盖在皑皑白雪中,厚厚的积雪堆在街道上,就算是东江挨家挨户发放大棉袄狗皮帽子等抗寒物资,这些关内难民依旧冻得不愿意出门,在家里搂着苞米垛子,烧着大木头块子猫着冬。

就算勤劳的犹如小蜜蜂那样商人们,也是懒洋洋的直到中午才敞开店门,还有街道上,被甲长里长抽调出来的扫雪的人,满肚子嘀咕,一边抱怨着,一边懒洋洋的挥着铁锹,把冻得也是直喷着鼻响的蒙古马马车填的满满的。

估计这天气得零下三十几度了,滴水成冰的温度,一大堆小点儿却是起伏在城外已经被白雪皑皑所覆盖的东江田野上。

一个四敞帐篷上堆满了雪花,眉毛都上了一层霜,手里拿这个望远镜,一边吐着热腾腾的蒸汽,毛珏一面略带哆嗦的张望着。

可眼前几里,几乎是看不到人影,似乎只有漫天飞雪与白花花的雪地,死一般的寂静中,毛珏是终于点了点头,旋即负责在这儿训练新军的沈戎猛地拉出鼓锤,嗡的一下敲在了上了一层霜的鼓面上。

嗡~

牛角号亦是同是凄凉的吹了起来,进军的信号一发出,毛珏身边的大笼子被猛地打开,一大群已经瑟瑟焦躁了半天,北方特产的野鹿嘶鸣着自笼中逃出。

不仅仅鹿,一米多高的雪墙前面,两个铁笼子了,两头后世稀少的比大熊猫还少,却是凶名在外的东北虎同样咆哮着奔出了笼子,恐惧与愤怒的胁迫中,凶狠的奔跑在了鹿群的后面。

难怪满清的铁骑甲天下,屡次击败大明重兵集团,从万历四十几年一直到如今的崇祯八年,明军鲜有胜记,还真不亏!这些白山黑水间顽强求生的北方民族,简直是天生的战士,随着这个信号,寒冷透骨的雪地内,数不清的白点,才刚刚穿上东江棉甲,披着雪白色斗篷的苦叶兵团一个个跟法老的僵尸那样,从雪堆里活生生冒了出来。

连鹿都没有察觉到,雪地下,竟然还有着这种两条腿儿的生物,一阵阵青烟夹杂着炒豆子般的爆破声,奔驰中的鹿群纷纷扑倒在雪地中,滚烫的鹿血把洁白的雪地烫出一个个鲜红的大洞。

只要是自己麾下,不管是咸镜女真部队还是这些库页岛土著,一律是装备燧发枪,不仅仅有效射程八十米左右的燧发枪比有效射程才四五十米的弓箭更加可靠,而且这些热武器也更加的依赖后勤,生产火药的工坊都在铁山,通过船只运送过来,一但训练的这些土著军队反叛,只要断了火药的供应,他们就立刻得退回拿着木头弓骨头箭头的时代,这也是一种有效的防范。

不过发放火器,实弹训练,这些土著兵马这是才进行的第五天,望远镜中,两两队一百人的火器命中率已经堪比入伍两三年的老兵了,四十头鹿,至少打倒了二十五六头,这要放在战场上,这第一波火力,就足以能让敌人一个百户或者一个不满编牛录丧失战斗力了。

真是积年的老猎人,在配合上,他们也比汉人士兵更加娴熟,放倒绝大部分鹿群之后,对于逃亡的鹿,这些人并没有追杀,而是选择信任后面的队友,在燧发枪上套上刺刀,两个哨队合拢成个原型阵,将两头硕大的东北虎围拢在中间。

里面有些看不清楚,可是这个围拢的圈子在毛珏的望远镜中却犹如个烟圈那样,前后不定,飘飘忽忽,经常能看到一面的步兵极速的后退,可是后面包抄的步兵马上跟上,或是左面的步兵后退,右面的跟上,反复的拉扯了差不多五分钟,一阵欢呼自人群传出,接着,两个哨的土著兵扛着两头死虎,兴奋的向指挥部走来。

“献给巫神将军!”

生硬的胶辽官话中,两个曾经的部族族长,如今的东江哨长将虎尸进献到毛珏脚下。

两头猛虎,全都是刺刀一击精准入眼,一击必杀,狩猎也是战争技能的展现之一,这几波运作中,不管是团队配合,还是展现出的技术,都让毛珏点头不已。

剩下要做的,就是抓住这支部队的忠心了,看着脸上还沾染着虎血,兴奋的两个大胡子,毛珏是和煦的笑呵呵大手一挥。

赏!

这支部队的另一个好处体现了出来,简直比倭人部队还要廉价,看着后面军师抱出来的酒坛子,还有成条的东江卷烟,两箱子高粱饴糖,这些刚归附的部族军简直是欣喜若狂了,连连跪着把头磕在冷冰冰的雪地上,大叫着巫神将军。

他们好打发,部队指挥官沈戎就没那么好打发了,一百两银子,还有一条特供帅府,最上等的东江卷烟,这才让这个老兵油子乐开了花,一边打发着麾下回到城池附近专门修建的要塞军营,一面他还满是兴奋的在毛珏马边上汇报着。

“这些人身体素质绝对够,给末将三个月,教会他们军纪与服从,三个月之后,末将一定能为将爷奉上三支不输于东江主力团的铁血兵团!”

“库页第一第二团呢?”

毛珏这句问话,听的沈戎却是嘴角忍不住一抽搐,有些无奈的做了个揖。

“还在规整中。”

不过旋即,他又是有些不甘心的继续劝说起来。

“将爷!这些,这些流民简直是痞子加无赖,纪律散漫,好逸恶劳,他们的军饷花费可以组建两个这样土著兵团了,战斗力还跟不上,为什么还要建这样团啊?”

“末将不是质疑您的命令,可每天都有土人投靠,抽调他们入伍,解散掉这两个团,苦叶镇足以新编六到七个团……”

“汉人的土地,还得靠汉人的刀枪来拱卫!”

没等沈戎说完,毛珏已经是断然打断了他的话语。

任用胡人,甚至重用胡人都没错,历史上,盛唐的赫赫战功,许多就是胡人将领打出来的,虽然终结大唐的是胡人安禄山史思明,可为大唐浴血奋战的高仙芝,哥舒翰也都是胡人出身,而恰恰安史叛军中,领军将军绝大部分都是汉人,胡人也有忠勇之辈。

然而,罗马帝国就是在本土部队不断凋零,不断依赖外族雇佣军之下衰落灭亡的,建立多种族联合部队没有错,却不能一味的依赖外族,如果东江汉人连保卫自己的勇气与战力都拿不出来,还如何指望治理下各族忠于自己?

这话听的沈戎幡然醒悟,禁不住深深一鞠,有点惭愧的摇着头说道。

“末将几犯辽东总兵李成梁大人的前车之鉴!”

李成梁还真是个反面例子,他简直是大明朝的将星,战功直追号称大明军神的戚继光,他管理辽东几十年,先后扩土数百里,辽东没有任何一个部落能成了气候,与大明放对的,他成功的秘诀就是心狠手辣,挑拨离间。

可到了晚年,仕途的沉浮明显磨灭了李成梁的雄心,他亲手放弃了自己打下来,已经开垦完善的宽甸六堡,并且不再率领明军出塞,反而将稳定女真人重任,放在了女真部族自己身上,于是乎,他真的为大明培育出了个杰出部落。

努尔哈赤的建州女真!

“行了!你是我的心腹老将,我不信你信谁,多用点心就行!”

“末将明白!”

马队一前一后的向红双城行进着,就在毛珏提点时候,清扫的雪道中,十几匹辽马忽然急促的迎面跑了来,最前面为首那个脑袋大脖子粗细的家伙,不用看全都知道,宋献策。

一阵雪沫子飞舞,这货是一个踉跄跳下马,在毛珏惊愕中兴奋的扑腾到他身前一鞠躬。

“将爷,好事儿啊!扎尼鲁部帅部来投!”

一句话,顿时让毛珏心头一松,这库页岛,平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八章.正红旗?

纸是包不住火的!虽然毛珏下令隐瞒,可是驻军的紧张,强制加紧修建的军事堡垒,还有死者家属偶尔不忿的抱怨,还是让消息悄悄的传了开。

岛上有杀人的土著生番!

于是乎,今个扎鲁特部前来投降简直在红双城引起了风潮,反正是大冬天没多少活,不知道多少人顶着大冷风披着棉袄跟着出来看热闹,西北边堡与东北边堡之间足足汇聚了数千人,热闹的跟赶大集那样,人人都想看看这杀人生番是什么样子,啧啧的讨论声亦是此起彼伏着。

“哎呦呦,还以为杀人生番各个三头六臂身高八丈,满嘴利齿口如铁锅的,不照样是一个脑袋俩窟窿眼儿出气儿?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知道什么!”

看了前些日子毛珏的神力举大佛,现在红双城还处于绝对心里优势期,巴眼眺望着在东江军看押下,拖家带口拉着行李从森山中络绎走出的扎尼鲁部,一个河南腔的老农满带着高傲不屑,记在最前面一口唾沫呸在了地上。

可他这得意劲儿还没完,外围一个拎着刺刀维持秩序的东江兵,四十上下,已经被塞北刀子风吹的满脸横皱的老辽东满是凶狠一句话立马把他顶了回来。

可就在老农满是惊愕中,这位老辽东又一次满带仇恨的扭头转向了那些迤逦而行的扎尼鲁部,那双老树根一样的巴掌握着铅灰色的枪柄发出咯咯的声音,手背上,已经是青筋暴起,偶尔还能听到咯咯的咬牙切齿声。

这功夫,外延有骑士急促的跑马走来,手头的响鞭噼噼啪啪的左右抽着,一边还高声大喝道。

“将爷道!闲人避让!”

毕竟是库页岛上第一个和东江作对的部落,就算招降,毛珏也肯定不让他们像其他部那样舒舒服服的直接纳入苦叶镇体系,下马威还是有的!这头骑士驱赶开了看热闹人群,那头噗嗤噗呲沉重的脚步声踩在雪地里就是铺天盖地传来,披着东江棉甲,戴着塔盔,大股大股的东江步兵从两翼小跑着过来,等号那样夹在了下到平原的扎尼鲁部左右。

在一班蛮人惊疑不定的左顾右盼中,刷拉一下子,两队六列步兵无比整齐的跑步立定,笔直的向左向右转,经理了跑步前进,那队列竟然笔直的一条线丝毫不乱,墙一样,带给这些蛮子极大的压迫感。

可真正压迫的还在后头,每列的阵长一声高呼,本来抗在肩膀的火枪被哗啦一声整齐的双手拿在了手里,接着就是一阵炒豆子般密集的枪声,噼里啪啦一阵白烟弥漫了半空,枪响下,扎鲁特部简直是吓得鸡飞狗跳,孩子哇哇大哭,不少人瘫坐在地上,一些男人也是小心警惕的拎着武器左顾右盼着。

直到这功夫,马蹄子这才紧密的传了来,带着亲兵众,毛珏阴沉的骑马奔了来。

也难怪那个老辽东满腹仇恨,到了这儿,就算毛珏也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儿。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扎尼鲁部,这支部落可和库页岛上那些基里雅克人,阿伊努人原住民截然不同,相貌上比身上多毛的本土原住民算是青秀了点,可也是脸上颧骨高起,满是横肉,一副凶恶相,服饰上,他们也更加先进,穿着纺织物,而不是原始的兽皮,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发型,既不像咸镜道女真那样满头的小辫子,也不像本地人干脆披发,而是整个脑门几乎剃光,就在后脑勺上留下一块铜钱大小的头发,扎成一束,从后脑勺垂下。

毛珏这要是认不清楚,他这么多年铁义副将就白干了,金钱鼠尾,东江以及大明帝国的死地后金人标准发型!

如果这还不明显,那么围拢在队列中间,差不多一百来个戴着铁塔盔,穿着漆红,有点类似蒙古罗圈甲的铁胸甲,棉甲泡钉的披肩以及下摆,那就是再明显不过了,八旗正红旗!

“建狗!!!”

惊疑一声,刷的一下沈戎直接把马刀给拔了出来,可眯着眼睛看着,毛珏却是马鞭子忽然一挥,压在他刀上,把他的刀子给顶了回去,旋即对着宋献策一歪脑袋。

“过去看看去!”

又是老子!

嘴里发酸,这大头萝卜满是不情愿踢着马到了前面,不过这货还真有当外交官的天赋,到了跟前,宋献策是用苏目叶尔泰都有点听不懂的女真语,哇啦哇啦就一阵乱叫。

可更令人惊愕的是,里面是一阵原汁原味的山西老陈醋腔响了起来。

“萨满老爷饶命!我等,我等是诚心来投靠的!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啊!”

…………

该算的账还得算,还好投降之前,扎尼鲁部也有了心里觉悟,一共十四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杀人犯被交了出来,这些倒霉鬼被交给了苏目叶尔泰去剁掉满脑袋玩,十几个金钱鼠尾的人头挂在了红双城前,算是将东江与扎尼禄部的血仇结清了。

可就算如此,这支部族目前也被边缘化了,没有直接融入红双城的社区,而是在东北堡与西北堡这两个毛珏不在时候新修建的卫星军堡中间划了几个大农庄单独给他们,这种孤立与监视的寓意不言而喻。

至于一百多正红旗甲兵身上的盔甲,手里的雕弓,有点像关刀的大刀片子更是被直接没收了。

而扎尼鲁部的酋长阿布勒还有刚刚那个山西老乡则是直接被带到了红双城总府衙门。

说实话,毛珏与后金军交手虽然并不算多,夺取义州一次,拼死逃命的大凌河之战一次,可这两次,都让毛珏有点被打怕了的感觉!毕竟是处于上升期,八旗军和他交过手的任何一支敌人部队都不同,建虏的战斗力与战斗意志甚至可以并称疯狂。

同样的伤亡下,就算号称武家的倭军武士轻而易举就会崩溃,可后金八旗就像濒死的野兽那样,死了也要狠狠反咬你一口,大凌河之战,他新组建,吃着最上等食粮以杀人为职业的精锐步兵,硬是活生生拼没了一小半,他毛珏家底儿就这么一两万,可算上蒙古骑兵,汉军八旗还有下面的包衣奴才,皇太极拿的出手的兵力恐怕不下二十万,要是倾巢出动,三十万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是毛珏对后金极度的警惕小心的原因。

可是这阿布勒是真的让毛珏见到了后金军的另一年,他一直在心里挂念的库页岛一霸进了衙门之后干脆的扑腾一下狠狠一跪,把光溜溜的脑袋磕在地上咕咚咕咚作响,高声叩拜着。

“奴才阿布勒,拜见主子,主子万福!”

那个山西口音的家伙也是腿儿一软直接拜在了地上,这孙子也是一副女真人马褂外加个金钱鼠尾打扮,可他这称呼可就讲究多了。

“学生龚有福,拜见军爷!”

“学生?你还有功名?”

不像是后世遍地是学生,大学生都不值钱了,这年头,只有考科举的读书人才能自称学生,这样人,东江如今四五十万人口,也只有几百来个,靠着毛珏的东江学府,甚至不少店伙计都被招募其中,这才补充起了毛珏的幕僚集团,这打个蛮族部落里头有个秀才?还真是让毛珏惊奇。

“不敢,学生才刚晋雁门县学,还未考去功名,万历四十七年从总兵马林军调粮官一职,七月铁林城破被俘。”

“呵!卖身为奴,认贼作父!你学的圣贤书呢!”

这头,宋献策立马是冷嘲热讽了起来,他这货是老童生,对这些学历比他高的,就是一肚子酸水儿,趁机就是冷嘲热讽起来。

不过一挥巴掌,毛珏却是把他扒拉了回去,对着这秀才公点了点脑袋。

“接着说,你怎么到的这苦叶,还有这些正红旗怎么回事儿?”

“回,回军爷,阿布勒大人他,他不是正红旗人……”

“少跟我家将爷捣鬼,真当老子们眼瞎了,这他娘的什么?”

咣当一声,那通红的罗圈甲被沈戎狠狠砸在了地上,吓得这金钱鼠尾秀才一个踉跄差点儿没趴地下,赶忙又是急促的跪地磕着头,连忙的解释着。

“回,回军爷,阿布勒大人与扎尼鲁部是正红旗代善贝勒的包衣奴才,东海女真出身,奉命在沏水采珠,天启二年,沏水春泛,交不上上供的珍珠,扎尼禄部向霍锡尼山逃亡,在海边砍树造船,就,就逃到这儿来了……”

不是所有女真人都是当爷的,努尔哈赤的征服是从自己人开刀开始,先一统建州,然后兼并海西四部,同是大举进攻黑龙江吉林一带的东海女真,也就是野人女真各部,其中不少被俘获的都是直接被打成包衣阿哈,不乏整个部族投降为阿哈的,这扎尼鲁部就是其中之一。

两千族人,四五百个男丁,扎尼鲁部在女真诸部中,算是再小不过的小虾米了,整个部族是代善的奴隶,为他在黑龙江采东珠,结果这一年发大水,交不上贡品,他们就举族跑路了,还把同样倒霉被充为包衣,负责监督接受扎尼鲁部等几个奴隶部族贡品的奴隶头龚有福给拐带走了。

不过真叫换一个舞台,换一个世界,拥有炼铁技术,还有着龚有福这么个汉人读书人的头脑,扎尼鲁部到了这库页岛还就当爷爷了,靠着铁甲铁箭头打的那些皮袄骨头箭的更原始部族满头包,毛怜卫说他们到来三十年,可从天启二年到崇祯八年实际上也就十年而已,他们人口就增加到了三千多。

也叫生不逢时吧!要是熬到清军入关,把东北数百万人口全都搬到关内,整个东北当做龙兴之地空起来时候,他扎尼鲁部怎么也可以占山为王当个草头王,一直逍遥的清末俄罗斯人入侵,可这个时空,偏偏出了毛珏这个妖孽,跟他们一群野蛮人来争抢这疙瘩大小的蛮荒之地,东江和后金比不起,可和扎尼鲁部比起来,照样是个他惹不起的大佬。

尤其是毛珏的装神弄鬼……,咳咳,攻心计玩的漂亮,躲避东江锋芒,退避到鱼形的库页岛北部之后,这龚有福还发动外交攻势,拉拢被扎尼鲁部打怕了的野人部族,足足汇聚了库页岛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雄壮大军,足足一千三百多人,要和东江一决雌雄。

可这前些日子,毛珏一手召唤大佛玩出来,就跟吹散楚霸王的十里楚歌那样,聚拢的野人部族是逃的逃,退的退,看着不少人南下,东江似乎也没杀人,掂量了下自己重量,扎尼鲁部是终于决定重新摆正自己的位子,该磕头还得磕头,终于也是南下,来找毛珏来投降了。

这一个女真人一个汉人俩秃瓢说的声泪俱下,如何如何受到正红旗的欺压,当初因为上缴的珍珠不合格,阿布勒的父亲直接被建州部的摆牙剌亲兵砍下一只胳膊,流血过多而死,一番哭诉,倒是把衙门里那些东江军将心给哭软了,连沈戎都没有那么敌意深厚,也是感同身受的恶狠狠骂了一句。

“杀千刀的狗建虏!”

可是毛珏却是听的一直眉头紧锁,等着这龚有福复述的差不多了,他忽然是翻了脸,面色阴沉的狠狠一敲桌子。

“混账东西!你们天启二年逃难到苦叶,这才十年,部族人口翻了半翻!刚刚本将提点,汝部壮丁不下八百!刚渡海时候才三百来个,不到十年,你们就能把孩子养成壮丁?诓老子不是?”

嗡的一下,装孙子二人组又是被吓得一哆嗦,沈戎等人的眼神也重新锐利凶狠了起来。包衣都当了,什么文人风骨也丢的一干二净,这龚有福是哭丧着脸又是连连磕头着。

“小的如何敢欺骗军爷!这些壮丁,是,是不全是我们扎尼鲁部的,在,在这苦叶落下脚之后,阿布勒大人每年都回派船回霍锡尼山沿岸一代,每年都有逃难出来的海东女真人,这头让各部进贡养活人口,收拢收拢,就三千多了,军爷,小的要是欺骗您一句,您就把小的丢海里喂鲨鱼!”

“这么说,你们和东海女真还有联系?”

这句话,听的毛珏怦然心动!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三百三十九章.突然来个毛马枪

曾经和东江作对的刺头,也受到了善待。

给代善当过奴才的扎尼鲁部,毛珏额外给了一个兵团的编制,从他部抽调了壮丁五百,又从陆陆续续南下投奔的库页岛土族部族招募了三百,组建了苦叶镇第六团,团率守备官就给了这四十出头,老的却是跟六十一般的阿布勒,这倒霉蛋龚有福也是拨乱反正了,被毛珏征辟为九品军中赞画,也是专管这第六团。

和其他的团不同,别的团投奔东江的土人都是被打乱了编成军直保留了最小的狩猎单位,剩下时代的贵人酋长要么是赏个庄子吃租当米虫去了,要么给官职去管没人鸟他的别的部族兵马,只有这个团算是部族化到了极点,除了部族中老幼被安排到各个农庄牧场搞生产建设外,从团率到底下下级军官,全都是原班扎尼鲁部人,可以说军事势力保持的和投靠之前没什么差别。

只不过,这个小虾米部族,当的起这个待遇!

一来,他给毛珏带来了个前所未有的重要情报,原来后金国内也不是铁板一块,从后世吉林到黑龙江,还存在着大量被征服充做包衣的奴隶部族,需要每年进贡山珍方物,还要贡献部族壮丁充做八旗索伦部队。

这部队就跟成吉思汗麾下的拔都军那样,由各族刺耳头组成,开战时候披重甲冲在第一排当炮兵,号称死军,一旦打仗,能活着回来的没几个。

东江太狭小,库页岛也不大,毛珏想进一步发展,富饶的松嫩平原黑龙江就是唯一选择的目标,你后金抢我们大明的土地,我把你抛弃不要的地拿来住住,总行吧?

既然后金也不是铁板一块,按照扎尼鲁部的说法,那么进军黑龙江的难度将降低几个档次,把扎尼鲁部培养好了,当个女真奸带路党再好不过了。

第二,就是这扎尼鲁部不是一个人奋战!后世搞保健品怎么搞?就愿意招募这样朋友圈一大圈的老鹰,别看这阿布勒其貌不扬,他麾下壮丁里,不少是不想给皇太极当炮灰而逃出来,其他部贵人的子弟,儿子都在这儿了,老子能不卖他面子?带着他等于带了个活地图外加活会员卡,能为东江站稳脚跟带来极大的用处。

这个天赐的带路党到来,毛珏是连续兴奋的好几天睡不着觉,几个幕僚跟着倒霉了,被他强拉着汇聚在一堆,才担当大明朝六品武官的阿布勒和九品大明文官的龚有福更倒霉了,被强拉着跟拷问似得,不断逼问着各地各部山川地理,风土人情,还有后金在黑龙江的军事防御,两人脑瓜子差不点没想破了,几天时间就老了好几岁。

可惜,一个不错的计划被急性子毛珏连滚带爬做了出来,旋即就是被他束之高阁了,没办法,饭要一口口的吃,如今这库页岛还没有挖掘出来,才占据了个角,移民也只有七万,当年开发北大荒可是百万知识青年一腔热血撂下笔杆子扛着锄头就上,现在毛珏五万人都没有。

况且开发北大荒,同样意味着与后金的敌对正式明朗化,为什么清王朝让东北空了快三百年,就是想要把这儿当成北元一样的退路,万一在关内败了,还能退回来,毛珏去爆他后金的菊花,他皇太极不抓狂才怪。

这组建军队,又是指定计划,忙这忙着,崇祯八年的最后两个来月就跟飞一样,转眼间就过了去,等着毛珏迷糊过来时候,崇祯九年的春节又是迫在眉睫了。

…………

和这片土地还真有缘,算是毛珏在这儿度过的第二个春节了,照比上一年,红双的气氛又变化了几分,首先在这片土地上忙碌了一年多,从去年两眼一抹黑的异乡客到如今,家家户户算是也有了点家底儿,照比去年上千人紧急入山秋猎,才打了那么点肉包了点饺子,还付出了十几条人命,今年的年味更加的浓。

毛珏格外鼓励养鸡养牛养牲口,靠着城东南挨着红双河那一片港口区是热了闹了,到处可见拎着鸡笼子来赶集的老农,到处是一片鸡毛纷飞,还有鸡咕咕咕咕叫着跑了,一群人在后头跟着撵的,一口口大肥猪倒了霉,这头库次库次惨叫着被推到屠夫房,那一头,就变成肉挂在摊位上了。

还不止这点农副产品,红双城如今真数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南来的砂糖,丝绸,瓷器,北往的兽皮,肉干,点心,一条街上,啥都有,这还要感谢郑芝龙,虽然北上给毛珏带来不少麻烦,可他这挨一顿打,也彻底给毛珏扬名了,如今南七省都知道北方有了个新的大港,知名度高了,商人来的就多,贸易就跟着繁盛,这港口,还停了好几条福建船。

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终于不当宅男了,行走到大街上,看着自己创造下来的繁华,就像一款养成游戏玩到了巅峰时候那样心头的快乐,只不过这和电脑里的一堆数据还不通,如今是真的有七万多人指望着他活了下来,是真实的生活。

“将爷!”

“拜见将爷!”

“将爷,刚好的茶叶蛋,给您装两个?”

天命之人还真不是白装的,现在红双城没有不认识他毛珏的,走到哪儿,哪怕两个为价格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商贩都撂下事情,向他弯腰鞠躬,后头女侍卫樱姬手里还多了一堆零食小东西,这妞也被毛珏养叼了,一边跟着一边吃的小嘴儿油光发亮的,不过每一份,毛珏都让毛槊付了钱,就算不要,硬塞也是把银子铜钱留下再走。

可不能落个吃拿百姓的名字,名声对于毛珏来说,比百万两白银都重要。

正在巡视着,忽然几个戴着瓜皮帽,穿着厚貂皮袄还冻得跟孙子那样,口音中带着浓郁的南方方言味道商户满是兴奋的从店铺里冲了出来,对着毛珏满是欣喜重重的一抱拳。

“小的们拜见龙头!”

说实话,毛珏有点脸盲,不过这几个家伙却是花了好大力气给背下来的,上一次郑芝龙被俘虏的麾下中,几个比较大的船主,这些都是未来东江企业家,毛珏是赶忙大笑着上去一抱拳。

“哦!郭船主!曹大商!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真没想到,毛珏还能记得他们,这在同行中,可是极其有面子的事儿,这一胖一瘦两人组乐的嘴都快开了花,赶忙也是把马屁对拍了回去。

“将爷,我们兄弟几个如今可是落籍到红双城下,日后将爷就是我们的父母官了,还望将爷多多照付啊!”

“你们,落籍在这儿了?”

毛珏还真有些吃惊的感觉,这年头,都往南方搬迁是趋势,自己这儿连农民军疯起的山陕都不如,还是关外前最前线,说打仗就打仗的地儿,这些福建商人来这儿做生意不奇怪,可把家都搬到这儿来了,这就真有点令他惊奇了。

不过想想洛宁,他又是释然,洛家足足几百号人口,本着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原则,洛宁把一部分洛家人安置到了倭国京都,一部分洛家人又在铁山,红双落籍,估计眼前这几位也差不多。

不过好歹也是为自己领地上又添丁了,毛珏又是拿出了个十二万分的笑容来,很有后世市领导讲话风范的点着头讲起话来。

“对于你们这样的商人,东江是大大欢迎的,欢迎你们来拉动东江的经济建设,各项政策,都可以为你们开绿灯,有什么事儿,尽管和我说,本将不在时候,找苦叶镇将洛止戈也可以!”

“开绿灯?”

几个闽商是禁不住露出了一头雾水,可这是小事儿,这帮家伙也真会打蛇随棍上,那个胖子曹商人是立马笑呵呵的挫着手说道。

“小人等还真有事儿求到将爷您!小人这邀同北上的同商不少,想要在红双城也开一家辽商会馆!可这城里的楼门建筑都是将爷的,小的只能厚颜请将爷给批下来一座!”

“辽商会馆?”

后世晋商会馆,徽商会馆可都是赫赫有名,甚至毛珏旅游时候都看到几座,把当年两大商帮的繁盛反应的淋漓尽致,要是自己的东江也遍地建有辽商会馆,不说对生意上的帮助,后世自己大头贴往上一挂,他也跟着成名人了,想着,毛珏真是相当感兴趣的问道。

“这个辽商会馆都是做什么的?”

“回将爷,就是吾等同商人交流聚会,相互通通感情,有什么消息大家也相互通融共享下,再就有同乡商众遇到困难,大家借点银子扶持下!”

“借银子?”

毛珏还真是更感兴趣了,这不就有一部分银行的职能了吗!只不过是辽商内部银行,眼睛冒光,张口毛珏就想掺和进去,谁知道,这时候,他脑袋上的头盔忽然咣当一下。

反了天了!东江地盘上打东江将爷?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在几个闽商目瞪口呆中,毛珏是火冒三丈的回过头,旋即却是差不点没哭出来。

“爹啊!”

简直是不可思议,戴着个圆顶帽,穿着一身毛珏让人制的漆黑油亮的皮夹克,外面再披着一套毛茸茸皮裘的,不是毛文龙还是哪个,跟着几个闽商一块下船,这倔老头还恼火的挥着拐棍在哪儿叫骂着。

“你个小兔崽子!不孝子,翅膀硬了?过年不回家?还得老子过来找你过年?”

倔老头身后,张夫人,沈夫人,文伯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跟在那儿,还有毛珏自己家的大部队,笑的跟个妖精似得的余乐儿,眼圈儿又是通红的素衣,大部队都来了。

尤其还有个让毛珏感觉到尴尬,亏欠的,一身百福裙霞衣,裹着斗篷都冻得抱着胳膊畏缩的他家大夫人,陈娇!

毛珏顿时头疼了,蛇无头不行,他这安心在库页岛挖矿,就因为有老爷子在铁山盯着,现在他老人家还是东江左都督,没人敢忤逆他。

这下好了,东江说扔就扔到了,跑到这儿找他过年来了!敲打完他,老家伙又是老小孩儿那样笑呵呵的对着几个款看的发蒙的闽船主晃了晃拐杖。

“这是老夫不成器的儿子!”

“别愣着了,想冻死老子我啊!还不快备车!”

真没想到,跟着自己船来红双,是这么个一个大鳄,曹大商郭船主两个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看着那拐棍晃悠,毛珏也只能苦笑着抱了抱拳头。

“诸位,咱们改日再聊!”

“不急不急!毛大人慢走!”

一声吆喝,又是几辆马车过来,今个这毛文龙似乎真变成了老小孩,笑着抢着上了第一辆,还把儿媳妇素衣给拽了过去,第二辆又是让给了张夫人,沈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巧还是故意的,最后一辆,就剩下他毛珏与陈娇了。

吐出口白烟来,伸手拉开了四轮马车的车门,毛珏头一次很优雅的做了个请的动作,这动作,还真是让陈娇出乎意料,很是生硬的提着裙摆倒了个万福,这才登上了马车。

不过这年头,暖风这东西是不存在了,毛珏还不常坐马车,隶属于红双衙门的公车上也没配备碳炉,零下三十几度的温度,还是够冷的。

毕竟是江南女子,就算嫁到东江两年了,平时也尽是在府内劳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么凛冽的刀子风,陈娇也是头一次遇到,坐在车内,她也是时不时把小手抱在一起,放在嘴前哈两口热气缓缓,还是很别扭的坐在那儿,看了几下,实在看不过眼,心一狠,毛珏在她的惊呼中,伸手拽过了她的小手,旋即揣到了自己衣袖中,又把她身子盖在了自己披着的披风下。

简直可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陈娇了,似乎一下子到了火炉里那样,那张尖细的瓜子脸红的像东江引进的西红柿那样,小脑瓜深深向下埋着,就差没埋在胸口里了。

可惜,两人之间还是无言无语。

“那个……”

许久,毛珏是终于干咳了一声。

“我,我不回家,不是为了躲你,讨厌你什么的,我,我还没有找到紫金矿,想找到紫金,带着回去找你……”

“嗯!”

声音小的,要不是毛珏耳朵好使,差点没听到,肩膀上那颗小脑瓜也似乎隐隐靠着了自己点儿,可陈娇下一句话,却是让毛珏的嘴角禁不住抽搐了起来。

“老爷您忙,妾身知道,这次,这次也是老太爷执意要来的,老太爷他……,他想告老还乡!”

“爹他……”

难怪毛文龙把东江抛下来,也要来找他过年,毛珏的老脸顿时悲催了起来。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章.催下崽儿

今年红双城的春节庆典显得格外的隆重,这是东江第一次尝试殖民,并且取得了成功,吃着自己土地上种出来的粮食,劳作了一年多的关内难民心头那成就感是格外的高涨。

乒乒乓乓的锣鼓声喧天而起,只不过和去年不同的是,扛着的神像变成了雕刻在八里山中的那个三身三面相,释道鼻祖外加个西方教圣人,游行队伍就像后世南方的宗族庆典那样,甚至比那还热闹,前面吹喇叭打鼓扛旗的,后面舞龙舞狮子的,孩子捏着糖葫芦跟在后头蹦蹦跳跳的,在家猫冬猫了一个多月的红双城人似乎一下子全都冒了出来,大街小巷全都是人。

这个年对于东江来说,也是那么非同寻常。

高朋满座说的就是毛珏,那流水席,从三层的衙门小楼一直摆到院子里,在院子搭上了茅草棚子,整个东江,六品以上武官以及所有文官都来了,真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毛文龙逃班,一帮家伙学了个透彻,也都是带上礼物坐着鹿屯岛到这蛮夷之地来,抢着过年。

甚至远在济州岛的沈世魁李九成都赶到了,要是这功夫,后金发动大举进攻,估计没几天,东江就得陷落一半多。

还好,这时候皇太极远在呼和浩特也不呼伦贝尔,就算打飞机,他也赶不回来。

而且今天,陈娇也成了主角,内堂上,一套大红打扮的跟新娘子那样,端端正正的坐在毛珏右手边上,提携着礼物,一个个官佐先后进来拜年,她也是跟着一起受拜。

而且这次送来的礼物,不少都是以女性用品居多。

还有就是范文举这个如今实际上的东江大管家今个也是重要人物,虽然没有座位,却也是站在毛珏一家身边,跟着忙碌张罗着。

儒家文化熏陶下,华夏东方的政治就是这么含蓄,一举一动,甚至一杯茶,一杯水递的动作都能象征着某个政治意义,这么多人放下手头工作来拜年,为的也是个再明显不过的政治讯号,效忠!

老帅毛文龙意图要退隐,而且看他的意思,告老还乡后,似乎不打算待在东江,要回杭州老家了,彻底将东江交给自己儿子毛珏,可大家都知道,毛珏是个忙人,不在东江时候比在东江时候多,还是那句话,蛇无头不行!毛珏不在东江时候,何人统领东江?

这就需要陈娇了!

丈夫不在时候,夫人当家,在华夏也有这着悠长的历史,就像万历初年时候,李太后主后宫,支持张居正新政,创造了万历盛世,还有李自成,李闯王狗带之后,跟随他夫人高桂英的部众甚至超过了李自成内定的义子继承人李双喜。

和李太后张居正模式一样,毛珏不在东江时候,总管东江的是范文举,而诸将效忠的目标则是大夫人陈娇。

至于为什么是陈娇,那也是没办法,素衣出身太低,不能服众,而且她性格太过柔弱,余乐儿性格太跳脱,也不是个当家的主儿,阿德蕾娜倒是行,不管手腕,能力,甚至威严在东江都很很高,奈何她最大的弱点,西方人出身,引为智囊可以,当家也是不能服众,况且毛珏也需要她在身边出谋划策。

只有陈娇,身世上是杭州大族之后出身,家族中还有当朝大官,性格也是稳重坚毅,关键时刻压的住场子,遇到事情了也不会惊慌失措,担当的起东江大任。

说句不好听的,甚至需要时候,陈娇还要负责除掉范文举,像当年吕后诓韩信那样除掉有异心的任何大将。

东江诸将也不是傻子,早在毛珏自倭国回返时候,毛文龙已经放出了点口风,这个模式既定,他们自然是忙不迭的也赶来效忠,表示愿意尊从这个模式,忠于将爷!将爷不在时候,咱就忠于夫人!

不过这帮家伙算是被毛珏给惯坏了,油嘴滑舌的真叫有的是,这不,文孟这货刚下去,孔有德这货就抱着一对儿通红的珍珠鸳鸯枕上了来,扑腾的砸在了地上磕着头。

“义父大人,将主爷,夫人在上,小的给您拜年了!一对儿珍珠鸳鸯枕,恭贺将爷大吉大利,龙精虎猛,早日为咱东江,诞下小将爷!”

毛珏的嘴皮子禁不住抽搐了下,果不其然,这头,俏面绯红的陈娇把脑袋再一次低了下来,她这儿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爷子一个白眼外加个大大的一个冷哼,那表情,就如同隔壁孩子考了一百分,你考不及格那样。

还真是现世报,前一阵子,毛珏还用继承人这一借口,折腾的丰臣秀长死去活来的,反过头来,他又开始被自己麾下诸多将领还有老爷子给催的慌了,一群禽兽,这个抱着荷叶合欢对瓶,那个送翠玉虎头对环的,没个开口都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先前两次还害得毛珏被老爷子拐棍狠狠搓了几下,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鄙夷白眼。

要说按照毛珏这个身体的年龄,他也不过才大二大三,后世二十八九三十才下崽的有都是,他是根本不急。可这个时代不同,有了健康的男性继承人才是家业兴旺的根基,更别说他毛珏如今算是一苗单传,北毛几乎都在辽阳死光了,南毛宗亲他毛珏又看不上,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他有个好歹蹬腿儿了,偌大的东江就会分崩离析,因为没有下一个人有足够的威望去震慑诸多骄兵悍将,就算毛文龙都不行。

因为他没有儿子,没有未来让诸将继续效忠倚靠。

而且毛文龙心里也担忧着另一点,自己三十好几了,才有毛珏这一根独苗,如今他都睡了四个姑娘好几年了,到现在一点儿下崽儿的意思都没有,不会是有病吧?

这么撮合毛珏和陈娇,一方面是毛文龙自己想要退休了,把自己的影响撤出,彻底让毛珏掌握这东江,一鸣惊人封侯拜相,促成这男主外女主内局面,另一方面,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就算四个都不会下崽儿,这第五个总行了吧?在他毛文龙归隐之前,毛珏怎么都得给他崩出个娃来!

不过要是毛文龙知道实情的话,估计打死毛珏的心都有了,和素衣偷偷摸摸时候她太小了,和阿德蕾娜偷偷摸摸时候在打仗,万一有了孩子还怎么打,樱姬是女侍卫,还得带护卫亲兵,为了工作当然得先不要孩子,于是乎,走哪儿毛珏都带着根羊小肠,号称古代杜蕾斯的东西。

至于余乐儿这妞纯粹是自己不争气,毛珏打仗时候她都快东跑西颠玩疯了,就算被扣下干些羞羞的事情,也是我给你两分钟那种,能有机会才怪。

这头毛文龙眼睛发红的希望能抱上孙子,那头看着沈戎这伙干脆拎着个暖丝珍珑摇篮上来了,毛珏嘴皮子也真跟抽的中风了那般,终于,这货在心里头一次认真的思考起来,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

今天也终于算是他幸运时刻到了,没等沈戎这货抱着摇篮上来,那头,衙门了铜钟猛地响了起来,当当当连响了十二声,紧接着,门外执守的毛槊,樱姬一同归来,盔甲上带着雪花的猛在堂下军规拜见着。

“将爷!子时已到,乡老百姓们已经聚拢衙门口,等待将爷新年祈福训示。”

可算有了个解脱,不用再看着毛文龙的恨铁不成钢的白眼了,毛珏是在陈娇的惊呼中,连跑带颠的拽着她小手出了门。

外面,满天雪花还在飘舞着,一栋栋林立的红色二三层小楼,在大雪中,倒是有了种俄式建筑的感觉,红双衙门也差不多,临街的木堡墙上就开有那种西式的阳台,不用出衙门,推开阳台门,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红双城市民扛着三面神像,舞着龙与狮子,此时也是汇聚在了衙门前。

看到毛珏出来,一瞬间,刚刚还喧嚣的人群转眼变得死寂,寂静的就像寒冬中的漫漫长夜那样,武力上毛珏先让他们挨顿削,文治上,毛珏一手演化了如今的红双城,天命上,就在两个月前,毛珏活生生展现了一手神仙在陆,如今,他毛珏就是这些流民的神!

还是头一次跟随着自己丈夫,在千万人面前露面,手握在毛珏热乎乎的大手中,陈娇心跳的厉害,同时却也是一种自豪感在胸口萦绕,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骑最烈的马,斩最悍的贼,令千万人俯首,相比之下,当年她在江南见到过,那些无病呻吟,满口大言的书生士子,简直比女人都不如!

情不自禁,她又是挽住了毛珏的胳膊。

千万道目光汇聚一身,毛珏却早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还很甘之如饴,站在阳台,眺望着下面那雪花覆满的一顶顶狗皮帽子,他是先清了清嗓子,旋即猛地把拳头挥了出去。

“神佑我东江!蛮荒之地,披荆斩棘,让红双城屹立在大地之上。”

“做到了这一切,你们都是好样的!”

随着毛珏忘情的演讲,兴奋而夸张的动作,一个个红双城民,脸上也流露出了喜悦与惊喜。

…………

这一特殊的新年,对于东江的政治格局变化很大,不过对于毛珏府上来说,最大的变化莫过于酒窖空了,然后各个客房里扔满了满身酒气,呼噜声跟猪一般的将军们,守岁到十二点,为苦叶镇的市民们发表完了新年感想,这个年宴是终于散了。

整个府都处在一片昏暗中,就连正房也不例外,只不过在那儿大镜子的前面,一双眼睛依旧明亮的倒映在其中。

头上的金钗卸下,满头秀发亦是垂放在了背后,穿着洁白的丝绸里衣,陈娇的心头却是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这算起来,从和毛珏成亲开始,这是第一次他睡在自己房中,现在还能听到他均匀的鼾声。

对于这个枕边人,陈娇心情还真是复杂的,自小生长在书香门第,文风之闾,对于这些粗鄙的武夫,她最开始是打心眼里轻贱的,得知自己爷爷把自己许给了个武夫,还是在辽东苦寒之地最野蛮的那种,陈娇最大的反应就是自暴自弃,跟着那吴家小妹东窜西窜,也是这个时候,饱读诗书,富有才学的那吴公子出现了。

可接下来,她对毛珏最大的情感,就是恐惧了,只有真正体验过被扔在水里,绝望而无助的窒息感觉,才知道死亡是多么可怕,尤其是还被父亲祖父,整个家族抛弃了,被亲手扔下池塘,天空中降着疾风骤雨,电闪雷鸣中,毛珏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庞,许久一段时间,都是她陈娇最大的梦魇。

再然后,就是作为两个家族铁血同盟的纽带,万里迢迢嫁到东江,心如死灰的听天由命了。

不过到了如今,听天由命下怨恨命运的心,似乎也平静了下来,东江,和她想象中土匪窝那样的,三言两语不和拔刀杀人的生番之地似乎不一样,这儿的人也有喜怒哀乐,也有温情脉脉,也有朝气蓬勃,而毛珏,也和臆想中那个霸道武夫,杀人不咋样的冷血动物不一样,是个外面英勇伟岸,可是在家里却是会犯二,有时候有点傻乎乎,可也会尊重,会疼人,有时候一举会让人怦然心动的小男人形象。

坐在床榻边上,看着抱着胳膊合着眼睛的毛珏,陈娇的神情满带着复杂,许久,她忽然忍不住,伸手抚摸向了毛珏的脸庞。

可谁知道,这一刹那,毛珏的双眸却是猛地睁开,那双眼睛明亮透彻,哪儿有一丁点睡意,刚刚的鼾声,也不过他学着文孟那货故意做出来的,在陈娇不可置信的惊呼中,他是猛地抓住了她的手。

下一刻,猛地扶住她纤细的腰身,毛珏是举着她狠狠甩进了床榻里头。

帐子被扯下,丝绸发出撕撕的破裂声,一股子含糊不清的咿唔中,挥着鸳鸯通红的肚兜被猛地甩出了床榻,正好挂在了沈戎送的那个暖丝珍珑摇篮子上,一对儿鸳鸯枕也是正正好好派上了用场,轻柔的托着一头秀丽蠄首,几起几伏。

有诗道:江湖儿女几多情,但喜春夜嗔日高!

这咯吱咯吱激烈的战斗中,门外却是一双老迈昏花的贼眼挂满了笑意,拍了拍手上的积雪,毛文龙这老头子笑呵呵从窗户底下钻出来,拄着拐棍颤巍巍的也是向自己的东屋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这个曾经在死人血水里泡过澡的老头子,脚步也是僵在了那里,脸上的笑容消退了下去。

墙面满是雪的花树下,四个黑影肩并肩,阿德蕾娜,素衣,樱姬,余乐一个不落,四双眼睛怨妇那样盯在了他这个当公公的身上,一瞬间,毛文龙都感觉后背发麻。

…………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一章.欲擒故纵,干劲十足

谁还没有个前男友?

万恶的封建社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昨个毛珏倒是想通了,把自己心头一直以来一个大疙瘩终于抛到了一边,这赶在崇祯九年的第一个晚上,他倒是给陈娇和自己补了个洞房夜。

江南妹子自然有着其水乡的独特风韵,算是尽释前嫌,这一晚上毛珏是玩的很疯狂,一直到快凌晨才侃侃睡下,可惜,没等他搂着自己夫人玉体横陈的高山雪丘好好体验一把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美感,大早晨,拐棍敲打着自己家院子里的青石板就乒乓作响起来,紧跟着,两只冰凉的小手猛地伸进帐子中。

“凉啊!谋杀亲夫了啊!”

猛地被惊醒,羞得差不点没把头拱到床下去,陈娇整个上演了个乌龟缩壳,可毛大老爷就没得躲了,一下子被凉醒了,在毛珏杀鸡般的大呼小叫叫中,左面阿德蕾娜,右面余乐儿,俩妞带着阴笑一起把他给拖出了暖烘烘的大棉被。

“老爷别鬼叫了,可是老太爷吩咐,叫老爷起来祭祖的!”

“文孟大人,孔有德大人都在外面,您要不怕他们听到……”

“回头老子再找你俩妖精算账!”

看着这俩妞笑的跟个狐狸精似得,哪儿不明白她俩是故意作弄自己,以报昨晚的醋坛子,咬牙切齿接过袍子,一边穿着,一边毛珏还气急败坏的威胁着,谁知道,这阿德蕾娜是蔫坏到极点了,故意把袍子给毛珏反着端过来,迷迷糊糊的毛珏反穿着刚贴到后背,一股子凉霜霜的雪就从口袋中挤了出来,紧接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再一次响了起来。

“凉啊!!!谋杀亲夫了啊!!!”

老头子既然到了,起早祭祖自然又是逃不了,只不过今年,祭祖的地方又有了点特殊,十里之外的北山窊,如今被红双人奉献称的显神台,而且祭祖的规模也大了不少,拜祭老毛家的祖宗,东江一百多号大大小小的文官与战将也全都跟来了,私祭变成了公祭,浩浩荡荡的马队从红双城出发,天还没亮,就带着贡品浩浩荡荡的上了山,日出时分,三面像前,骑士们一个个翻身下马,旋即按照身份地位,在像前跪拜成了几排。

牲口又跟着遭了殃,几名亲兵扬起大刀,鹿,羊,猪,三牲嘶鸣的脑袋被整齐的斩了下来,摆放在了神像下面的排位前,沈光祚的族人,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士子沈惟敬充当了司礼官,他一身白袍儒巾,长须飘然,潇洒而庄重的拉开了祭文,后头,两个家仆则是把锤子敲在了带来的铜钟上。

嗡~

除了毛珏困的有点睁不开眼睛,人群中,哪怕是昨晚喝的酩酊大醉的孔有德耿仲明几个,也都是一脸的严肃,全神贯注,带着十二万分的敬畏,随着司礼官的唱诵而猛地把头拜下,磕在地上。

不由得他们不敬畏,就像是埃及金字塔面前,人感觉到自己无限渺小那样。三十多米高,三十多米宽的三面巨神像活生生在自己面前转动着,飞舞着,或是慈悲,或是严肃,一张张面孔不断自自己面前转过,就算现代人看了,估计都得觉得震撼,更不要说这些崇敬天地神明的古人了。钟鼓声下,巨像摩擦发出的嗡嗡你声让这些第一次目睹巨像的东江将官们震撼的无以复加,这股子神秘感促使下,对毛珏,对东江的敬畏亦是跟着更深了一层。

就算平日里,自视甚高的司礼官沈惟敬,背靠着大像,他的声音都带了几分战栗,就像奔赴科举那样全副精神都投注在了祭文上,他的每一声慷慨激昂,硕大的队伍就是跟着一声磕头跪拜,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神秘与庄严,萦绕着整个祭坛围拢二不散。

古色古香的祭祀足足持续了快一个时辰,大约是早晨五点出发,知道七点钟,太阳开始昂昂东升,沈惟敬一句浩然天地,佑我子孙!这才结束了大祭,可就算结束了,这些官将也没走,文孟几个粗人是躲在一边,带着点胆战心惊在一边指指点点着,庞大海这货连祭肉都没去分,又是摆上了自己的香烛,馒头烧酒,在那儿磕着头,口中念念有声着,还有沈惟敬,范文举,宋献策几个,亦是带着敬畏,不知道念诵着那一段经文。

毛珏的东江奇迹,在这次权利变动中是又立了大功,就算是毛文龙自己,都是背着手看着巨像出神。

困得眼睛睁不开,这头毛珏跟着脑袋点头呢,那头,毛文龙忽然在他耳边,小声而急促的吩咐了起来。

“这处神坛,一会我带着陈娇她们回铁山之后,你派人封了!此处日后就是我毛家的灵脉,旁人不得轻动!”

正事儿没听进去,小事儿毛珏倒是听的一激灵,一下子蹦了起来。

“父亲,您,您要带着陈娇她们走?”

“哼,你小子!老夫来时候还横挑鼻子竖挑眼,这老夫要回去给你接着卖这把老骨头主持大局,你还在这儿假惺惺,老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不是,呃……,父帅您日李万姬,孩儿理解,可是陈娇她们几个,在苦叶多待一阵子也无妨啊……,哎呦……”

毛文龙一拐棍砸在了脑门上,砸的毛珏悲催的捂着脑袋闭上了嘴,毛文龙尚且不解气的愤愤然哼了一句。

“有了媳妇不要爹娘的不孝子!老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这昨晚才把人吃干抹净,今个就赶人走,总有点拔吊无情的感觉,耷拉着脑袋,毛珏是幽幽怨怨的看着毛文龙,那怨妇般的眼神儿,看的毛文龙都是有点受不了,撤开拐杖,他干脆装逼的背过了手,背对着毛珏。

“东江还有些事情,需要提点她一二,况且,你早干什么去了!今个舍不得了?那就赶紧把这儿安置妥当,给老子回铁山来!”

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老爷子这一手欲擒故纵倒是玩的漂亮,听着他言语中略带出点的洋洋得意,毛珏也只好郁闷的一耷拉脑袋。

“遵命,爹!”

…………

私祭又磨蹭到了八点左右,一行人终于是恋恋不舍收拾东西重新上马,毕竟这个封建集权时代,这一百多号甚至可以和东江镇划等号了,他们还得赶回去主持大局,尤其是沈世魁,有着三万多李氏朝鲜常备军在,他的济州岛如今可算是个火药桶。

一步三回头的下了山,红双城都没回,一行人是直接到了海边港口,除了留守这儿的,将领们是一一向毛珏抱拳拜别。

不过有异性没人性,毛珏此时心思也顾不上和他们拜别了,最上应付着,面上,他则是眼巴巴的看着船上。

老爷子够绝的,回来面儿都没见上一眼,素衣,余乐儿,还有昨夜的新妇陈娇就被他给塞上了船,自己的黑珍珠号尾楼,陈娇又是恢复了一身端庄,貂皮斗篷把一头秀发盖的严严的,束手在后头,素衣俩妞则是依依不舍的趴在了马赛克玻璃窗前。

看着人上的差不多了,站在毛珏常站的舰桥上,毛文龙跟十足的反面人物一般,哼哼着一挥巴掌。

“开船!”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随着早上的晨雾散尽,返回东江的例行船队也是消失在了海面之上,太阳高高升起,毛珏这才有些怅然若失的伸手牵过马缰绳,不过这功夫,一张甜的发腻的小脸儿却是讨好的抢在前面把缰绳给接了过来。

“老爷!”

眼看着阿德蕾娜跟汉奸似得,跟着自己点头哈腰的,愕然了一下,睡了她这么久的毛珏转眼就明白了这妞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你想知道这大神像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妞的小脑瓜立马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得,有句话说的好,女人如猫!还有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从第一眼见过这个三身大神像,阿德蕾娜都苦思冥想两个多月了也没想明白毛珏怎么办到的。

当年她被卖到扬州,路过南京时候,石头城郊,也有这么大一块巨石雕凿后遗弃在山间,那是当年开国皇帝朱元璋为了彰显他的文治武功而下令雕刻的石碑巨像,可是人力终究有穷尽,连开国皇帝陛下都没法运动的巨石,毛珏一手就给拖了起来,要是弄不明白,阿德蕾娜这个聪明人碎觉都睡不着。

今个又看一遍,更是勾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

可惜,这妞早晨刚“狠狠得罪了”毛珏,现在还记仇呢!毛珏怎么可能告诉她,还是和以前让这妞咬牙切齿的动作一样,毛珏是潇洒的一甩手。

“问上帝去!”

“老爷,您就是妾身的上帝啊!妾身问上帝,不就是问您吗?”

别说,还真学乖了,杀伤力十足的把毛珏胳膊抱在怀里,这个平时端庄旗帜的洋妞居然开始撒起了娇来。

别说,这娇气杀杀伤力还真强,毛珏差不点就中招了,迷迷糊糊了老半天,这才以莫大的毅力艰难的摇摇头。

“上帝曰:不可说!”

差不点没气,一双虎牙咬的咯咯作响,忽然面色一恨,这妞也放大招了,小手儿背在身后,俏脸红到了极点,贴着毛珏耳朵,这妞急促的许诺起来,眼睛还偷偷瞄了下袍子底下的小毛珏。

那猥琐的笑容也是一下子荡漾在了脸上,跟找到汉奸的太君似得,毛珏是捏着下巴连连点头。

“早这么乖不就好了!来,耳朵贴来,我告诉你啊……”

…………

巨大的流水声哗啦啦的作响,殷红的小嘴儿长成了O型,看着转动的巨大神像,阿德蕾娜有点懊恼的嘀咕着。

“原来如此!”

时间一晃又是两个多月过去了,尽管有了个回家的诱惑来勾搭毛珏这个不回家的人,可事情还是要按部就班来,大冬天的,毛珏是一直没有急着去山里找矿,一直等到了冰雪消融。

春回大地时候,这个大神像就派上了用场。

其实看着大神像玄乎,真正珍贵的却不是神像本身,而是神像所在的地下,从湍急的红双河上游,拦着山谷的水坝憋住了数以千万吨的雪山融水,山谷堤坝下,一个垂直的水泥管道从山上一直蔓延到红双城旁那几十万亩的良田上。

就算库页岛,平原面积也不太多,难得这一片近海平原,耕种旱作植物太浪费了,有了这充足的水利工程供应,一亩亩旱田神奇的变成了水田,丝毫不顾初春的寒水刺骨,一个个农人是欣喜的冲下田地去,不辞辛苦一亩地一亩地的插秧起来。

后世文明中国的东北大米,也是在这片亘古洪荒之地,开始扎根繁衍。

至于那大神像,也不是石头雕刻的,而是用钢筋作骨,混凝土砌起来的,内部有一定空隙,重量上比石头轻了不少,而且整个神像露出来有三十米,实际上有五十米之高,地下埋着的二十米,被砌成一圈圈的螺旋。

神像的位置就落在这条沟渠上方,从山谷水库下陷的的水流带着高压冲击大神像的底部,水流无可匹敌的巨大水能抬起了神像,螺旋作用下,水流冲击着神像底座,也带动了整个神像的旋转,从作用上,神像除了装神弄鬼的神秘感之外,就像个巨大的阀门,再一次给水流加压了。

这个东西,还是后世毛珏去威海旅行,见过了华夏城的大菩萨才想出来的。

事物都是看着复杂,剥开表面的层层迷雾之后,却是如此的简单,看着转动的神像,阿德蕾娜是懊恼的拍了拍小脑瓜。

她身后,樱姬则是幸灾乐祸的晃晃挂在马背上那副黑乎乎的铸铁镣铐。

“红姐姐,看够没有,您与主公的约定,美人月夜品洞箫!主公可是让妾身好好看着您了!”

小脸儿更悲催的垮了下来,眼珠子狡猾的转了一圈,洋妞忽然又是满脸的笑容,亲昵的拉住了樱姬的胳膊。

“樱妹妹,当初你不也是很好奇,姐姐我这牺牲色相才换来的答案,妹妹,你是不是觉得良心不安,也要和姐姐分担一二!”

“没这想法!”

樱姬立马是把小脑瓜摇晃的跟拨浪鼓那样。

…………

这头,阿德蕾娜还在贼心不死的蛊惑着女武士,那头,红双城门口,却是热闹非凡,浩浩荡荡足足上千人围拢送行中,沉重的马群聚拢在了吊桥上,马背上托着重重的行李,足足上百骑士摩拳擦掌着。

毛珏的身影,则是高耸的站在城门楼子上。

“出发吧!我的将士!长白山神庇佑,将一切矿脉给我找出来!”

“将爷放心,标下等定不辱使命!”

轰然应答着,旋即这由本地土族,咸镜女真,河南难民,山东矿工共同组成,算是整个大明第一支地质考察队猛地干了侍从送上来的酒,把碗狠狠一摔,旋即翻身上马。

看着他们狂奔向山里的背影,毛珏是开怀的一捏下巴,去年算是东江农业年,为了在这片大岛立足而撒下了种子,今年开肯的田地足够养活苦叶镇九万人口尚且有盈余了,那么今年就是东江的工业年!将来开发整个北大荒的物资需求,都将由此而始!

眺望着远方,毛珏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希望!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詹姆斯.毛特

古有张良博浪沙一锥,差点打死秦始皇,今有红双城天降大锅盖,差点拍死毛大军阀!眼看着斜插在自己面前,一百多斤的锅炉锅盖子,毛珏是一屁股软在地上,眼睛都发直了。

天上下锅盖儿,还是重型的,这事儿一辈子也遇不到一回,毛槊还有亲兵们也是看傻了,足足愣了一秒钟,这货方才满是后怕,气急败坏的嘶吼起来。

“有刺客,保护将爷!”

乒乒乓乓,那些倒霉的金矿石又恢复了垃圾地位,被扔了一地,从背后解下盾牌,亲兵在哗啦哗啦的声音中,在毛珏面前就拼成一个盾墙,接着,几人方才悍不畏死的冲进了刚刚冒烟的锅炉作坊。

不过半晌之后,没抓出什么力士,也没有什么降龙十八掌,一巴掌呼死牛的武林高手,一个光头老汉带着仨徒弟跟死了老爹那样哭丧着脸被刀子架着脖子给拽了出来,一出来就直接年糕爬吧唧一下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那样悲催的求饶着。

“将爷饶命啊!小的们真不是刺客!小的都是本分人家,承蒙将爷大发慈悲,这才在好双落了户,怎么可能当刺客呢?”

“放屁,私藏火药,埋伏在将爷路边,差点伤到将爷!爷,咱不用跟他们多说,让洛止戈来,明日问斩即可!”

差点伤了自己大老板,毛槊不仅仅脸上无光,更是后怕的后脊梁都湿透了,根本不听解释,直接杀气腾腾的咆哮着,可谁知道,这功夫,缓过来的毛珏却是在亲兵搀扶下站了起来,对他摆了摆手让他先退到一边,自己走了上来。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毕竟战场上到刀光剑影都经受过了,这点事儿缓缓就缓过来,看到一个师傅带着仨徒弟这西游组合,毛珏倒是相信他们不是刺客了,毕竟把炸药埋在锅里,崩起来锅盖炸人,这刺杀手段太蠢了点,天知道锅盖儿往哪蹦,万一蹦到合理河里呢?

看着毛珏也是面色不善,质问中,光头师傅是悲催的一巴掌印在了他肥呼呼呆楞楞的二徒弟后脑勺上。

“都是这个懒汉,劣货!”

…………

典型的东江打铁铺子,一根滚轴连着水车伸到河里,为打铁锤提供动力,旁边是融化铁矿石,炼铁炼钢的熔炉,熔炉盖子已经消失不见,房顶上被砸出个大洞,不过屋子里一点儿火药味道都没有,反倒是跟蒸桑拿那样,全都是白花花的蒸汽。

另外,一副麻将扔在另一头桌子上,或者说麻将的亲戚,这年头叫马吊也不叶子牌。

“将爷,就是这样了,这铁炉子从东江运来生了不少锈,老夫让这个劣货去除锈,结果他倒好,把水和白醋倒进锅里,点了火就跑,然后就炸了……”

“师傅,明明您说三缺一的!”

“还反了你了,敢和师傅顶嘴?”

这取经四人组又一次拌起了嘴,可是毛珏的注意力却不在他们身上了,他是全副神情都在这大炉子上,看着还花花开冒着白烟的家伙,毛珏感觉自己脑海中似乎抓住点什么,可又一时间想不出来。

烦闷之下他是背着手转了两个圈子,干脆扭头对毛槊摆了摆手。

“放了他们吧!他们不是刺客!”

“将爷!”

“多谢将爷大老爷!”

毛槊是有点不甘心,可那取经三人组是立马亢奋的连连磕着头,谁知道,毛珏话还没说完,又接着跟了一句。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这叫违反安全生产条例,还差点伤到路人,罪加一等,按照红双城市规,明个自己去衙门交罚款去,十两银子!”

一句话,这取经三人组差不点又哭出来,因为美洲大陆输入大明的银两减少,银子如今可值钱了,换算成后世人民币,差不多这一下他们就赔了两万多块钱。

“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多谢将爷饶命!”

毛槊是虎着一张脸呵斥着,听的取经四人组又是赶忙抽搐着老脸连连磕头。

破财总比掉脑袋强吧?

…………

出了这么意外,再回去的道,一群侍卫变得都小心翼翼起来,跟给领导打伞似得,可拼合的钢皮盾就直接屏在毛珏左右,还好,这一路再没遇到什么古怪东西掉下来,顺利的到了洛家商行。

为了打这个紫金钗,洛家商行毛珏是不知道跑了多少遍了,加上之前在杭州就住了洛家一个多月,和那些洛家掌柜活计是熟得很,见他来了,本来靠在柜台上瞌睡的活计是直接激灵着蹦了起来,兴奋的对着里头就大喊起来。

“毛将军来啦!”

中国从东南亚向外国出品的一项重要商品就是金银工艺品,华夏能工巧匠的技术就算那些西方绅士都为之惊叹,作为其中的佼佼者,洛家几个老金匠自然是熟手中的熟手,尤其是毛珏这个大客户来了,整个商铺子三十多号人都跟着帮忙起来,毛珏的亲兵也跟着忙的团团转。

想要把金子从石头里头弄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足足二三十斤的大石头先用水里锤杂碎了,不含金的直接被老师傅撇了,剩下的再拿到石碾子下碾碎,最后像筛金沙那样用筛子在水里晃着,把上面轻的杂质给晃悠下去,一系列动作都完成之后,一百多斤的原石就剩下几斤了。

已经明显能看出来剩下的粉末闪闪发着金光,一边用米饭把金粉给裹起来过碳,一边那老师傅还赞叹的直点头。

“真是富矿啊!老朽采购金矿也有十多年了,这么富的矿石还是第一次见,将爷,您可捡到了个宝贝!”

“将爷?”

“啊?”

明显心不在焉,毛珏这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有点茫然的摇摇头:“抱歉,本将走神了!”

“李师傅,来时候几个蠢材烧锅炉,把炉盖子炸起来,差点伤到我家将爷!”

现在还耿耿于怀,毛槊这货是一手比量着锅炉,一手瞎几把哗啦着,听的那老金匠头头都是色变,关切的问道。

“那将爷没事儿吧?”

“我家将爷长白山神庇佑,挥手间升起千斤神像,怎么能有事儿!”

“将爷,您说是不!”

当属下就得毛槊这样的,随时维护领导威严,不过当毛槊回过头去时候,却发现毛珏眼睛由直了,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让他感觉后背都直发毛。

这几天毛珏可是没事儿就和那些福建搬过来的闽商晃悠,探讨合作,听说胡建人都好男风,不会自己家将爷都被传染了吧!唉,都怪爹妈生的老子太英俊晓潇洒了。摸着自己那张东北猪腰子脸,毛槊悲催的想着。

“你,再比划两下!”

“啊?将爷……”

“少废话,照着刚才,接着比划!”

更加悲催,尽量回忆着,亲兵队长艰难的画起了太急。

“就,这头是锅炉,那头砰的一下炸起来了……”

在一屋子人关爱神经病那样的眼神中,毛珏是终于猛地一拍脑袋。

“对,我怎么把这玩意给忘了!”

“那个,李师傅,你们你们铺子里可有铁匠,全都给老子叫过来!毛槊,你也别闲着,去衙门,让洛止戈那小子把红双城最好的钢铁匠人全给老子调过来!”

忽然间欢实的跟猴那样,看着毛珏上蹿下跳,毛槊结果眼睛都直了,满是磕巴,亲兵队长悲催的一包拳头。

“将,将爷,您是不是中邪了?要不,小的去找宋大人过来驱驱邪?”

“你丫才中邪了!”

没好气的一脚卷在他屁股上,旋即毛珏又是无比兴奋的叫嚷着。

“快给老子去,老子想到点东西,关乎咱们东江未来的大事儿!”

这么严重!不会谁要造反了吧?可找铁匠干什么?一肚子疑惑,毛槊却不敢违抗命令,转身就出了去。

回过身,把洛家当了自己家,毛珏又是对着看着发傻的洛家伙计颐指气使的叫嚷起来。

“给本将准备个冶炼室,煤,上好的精铁,快去拿!”

“小,小的遵命!”

…………

权利还真是个好东西,像当初,为了二十来两银子打造一把护身的左轮,毛珏憋的差不点没卖肾去,这回好,张口张罗了两声,二十多个苦叶最好的铁匠,上千斤的精铁,沉甸甸的块煤,不到半个小时就弄好了,这头合着碳的黄金矿团都烧的发红了,几个老金匠眼神发愣的看着毛珏指手画脚强起他们饭碗来。

“你们先给本将打造一个锅炉,上下隔离的,上面添水,下面烧火,水箱要绝对密封着的!”

一根白灰粉笔在小黑板上花着,眼看着毛珏唾沫星子飞溅,画出个蛋形的大球子来,一群匠人也是跟着头昏眼花着。

…………

几天时间,一条小道消息在红双城穿的沸沸扬扬的,最开始版本,毛珏被个大铁炉子砸傻了,大半夜和打铁的杠了起来,要把全东江的铁匠铺子封杀,紧接着,传着传着,消息就扭曲了,砸毛珏的由铁锅盖变成了建奴发射过来的铁炮弹,到最后成了太上老君的铁如意,先天灵宝,毛珏也从被砸傻了变成了受天地灵气,要练一件大灵宝,练成了就要成仙了。

不过小道消息传的邪乎,这些天到红双的船,卸下来的人却是多了几倍,金矿啊!一个个福建或者山东山西搬过来的大商都恨不得给自己狠抽几个耳光,怎么不多带些银子,多带点伙计掌柜的过来,现在是谁人力物力雄厚,谁就能在这个挖钱的活计中占据更多的股份,一封封写着钱多人傻速度来的信件发了出去,短短一个月时间,红双的商人铺子犹如雨后春笋那样冒了出来。

一个月之后,后世大明的典范企业,国企私企相结合的经典,苦叶镇黄金开发公司,算是在各方妥协下分好了蛋糕,算是彻底成型了。

以矿做资本,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属于东江,不过这年头公私不分,兵都为将领所有,属于东江就是属于毛珏的,剩下足足有六十多姓大商人,包括铁山后加入的一同认购,最多的占有百分之五股权,最少的是千分之五,整个金矿,这些大商人足足投入了一百多万两白银。

不过商量的再美好,也得毛珏点头签字,招牌都用金字给画好了,这头带着拟定好的合同,曹大商刘船主等人是抬着酒,扛着猪羊,敲锣打鼓的去了毛珏府上。

这才刚进门,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就闯映入耳朵,才走没几步,只听到轰隆一声,后院墙哗啦一下就子塌了,冷不丁一个黑乎乎的铁脑袋冲到了身前不到十里,那灰土飞溅,吓得曹大商几个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带路的毛槊则是悲催的一拍脑袋。

“将爷啊!您没事儿吧?”

随着他的话,铁脑袋里又钻出来个肉脑袋,一张小白脸被煤灰熏成了小黑脸,毛珏满是笑容洋溢的探出头招了招手。

“放心吧!老子没事儿!哎!曹大商,刘船主,好久不见啊!”

…………

土地先没审批,一群大商人先是大眼瞪小眼中,被毛珏带到了距离红双城不远的西山铁矿,跟着一起带上的,还有毛珏这大铁疙瘩。

这玩意还真是够怪的,后面是个一米多高的大锅炉,铸铁铸成,厚实的盖子,一圈儿大母手指头粗细的大螺丝拧的结结实实的,盖子中间是两根伸出来,一个注水口被阀门盖的死死的。

再往前是个方形的铸铁大箱子,两根管子就通到这里头,这东西应该是两块模子分成两块铸成的,中间用牛皮把接缝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外面用铁箍捆得跟红夷大炮那样,周围还用小臂粗细的大螺丝固定了一整圈。

又有根杆子从这个铁箱子伸出来,在前面还是用螺丝固定,连着个可以弯曲的杆子,杆子那头又连着个东江大炮上转动的把手大转轮,转轮最后用皮带连接着整个铁家伙下放的一排铁轮子。

六头犍牛在前面拉着,三十多个商人全都跟着站在了这铁家伙的托儿上面。

这个怎么看怎么都工业时代气息十足的铁家伙,看的一帮子大商人都是眼睛发直,止不住的往那儿瞟。

莫非传言毛珏炼的仙器是真的?实在忍不住好奇,曹大商的惦着肥呼呼的肚子,满脸讨好的凑合到毛珏身边来,指着那东西问着。

“将爷,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提到这个,跟着出来的阿德蕾娜郁闷的把小脑瓜撇到了一边,毛珏则是得意洋洋的拍着屁股底下的铁家伙。

“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西山铁矿是距离红双最近的一处矿脉,不到二十里地,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今个似乎赶上了毛珏一个重要的日子,那儿早已经等了一大群东江军,在这群有钱的大爷眼巴巴注视中,八十多人连喊带拽,把这个巨大的铁家伙拽到了矿洞口,推上了两根钢条,底下用方形木头垫着,梯子一样的轨道上面,给退了下去。

这到底是啥玩意啊?

还是大眼瞪小眼中,这沉甸甸的家伙被东江军顺着铁轨推到了矿洞底下。

忍不住好奇,曹大商几个鹅那样把脑袋探到洞口,向地下张望着,冷不防嗡的一声,一声汽笛又是把他们吓了一大跳,紧接着,旷古巨兽那样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中,一个沉甸甸的重家伙带着隆隆的气势从幽深的矿井中,沉重的攀爬了出来。

嘶~

每个大商人都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儿…………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詹姆斯.毛特

古有张良博浪沙一锥,差点打死秦始皇,今有红双城天降大锅盖,差点拍死毛大军阀!眼看着斜插在自己面前,一百多斤的锅炉锅盖子,毛珏是一屁股软在地上,眼睛都发直了。

天上下锅盖儿,还是重型的,这事儿一辈子也遇不到一回,毛槊还有亲兵们也是看傻了,足足愣了一秒钟,这货方才满是后怕,气急败坏的嘶吼起来。

“有刺客,保护将爷!”

乒乒乓乓,那些倒霉的金矿石又恢复了垃圾地位,被扔了一地,从背后解下盾牌,亲兵在哗啦哗啦的声音中,在毛珏面前就拼成一个盾墙,接着,几人方才悍不畏死的冲进了刚刚冒烟的锅炉作坊。

不过半晌之后,没抓出什么力士,也没有什么降龙十八掌,一巴掌呼死牛的武林高手,一个光头老汉带着仨徒弟跟死了老爹那样哭丧着脸被刀子架着脖子给拽了出来,一出来就直接年糕爬吧唧一下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那样悲催的求饶着。

“将爷饶命啊!小的们真不是刺客!小的都是本分人家,承蒙将爷大发慈悲,这才在好双落了户,怎么可能当刺客呢?”

“放屁,私藏火药,埋伏在将爷路边,差点伤到将爷!爷,咱不用跟他们多说,让洛止戈来,明日问斩即可!”

差点伤了自己大老板,毛槊不仅仅脸上无光,更是后怕的后脊梁都湿透了,根本不听解释,直接杀气腾腾的咆哮着,可谁知道,这功夫,缓过来的毛珏却是在亲兵搀扶下站了起来,对他摆了摆手让他先退到一边,自己走了上来。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毕竟战场上到刀光剑影都经受过了,这点事儿缓缓就缓过来,看到一个师傅带着仨徒弟这西游组合,毛珏倒是相信他们不是刺客了,毕竟把炸药埋在锅里,崩起来锅盖炸人,这刺杀手段太蠢了点,天知道锅盖儿往哪蹦,万一蹦到合理河里呢?

看着毛珏也是面色不善,质问中,光头师傅是悲催的一巴掌印在了他肥呼呼呆楞楞的二徒弟后脑勺上。

“都是这个懒汉,劣货!”

…………

典型的东江打铁铺子,一根滚轴连着水车伸到河里,为打铁锤提供动力,旁边是融化铁矿石,炼铁炼钢的熔炉,熔炉盖子已经消失不见,房顶上被砸出个大洞,不过屋子里一点儿火药味道都没有,反倒是跟蒸桑拿那样,全都是白花花的蒸汽。

另外,一副麻将扔在另一头桌子上,或者说麻将的亲戚,这年头叫马吊也不叶子牌。

“将爷,就是这样了,这铁炉子从东江运来生了不少锈,老夫让这个劣货去除锈,结果他倒好,把水和白醋倒进锅里,点了火就跑,然后就炸了……”

“师傅,明明您说三缺一的!”

“还反了你了,敢和师傅顶嘴?”

这取经四人组又一次拌起了嘴,可是毛珏的注意力却不在他们身上了,他是全副神情都在这大炉子上,看着还花花开冒着白烟的家伙,毛珏感觉自己脑海中似乎抓住点什么,可又一时间想不出来。

烦闷之下他是背着手转了两个圈子,干脆扭头对毛槊摆了摆手。

“放了他们吧!他们不是刺客!”

“将爷!”

“多谢将爷大老爷!”

毛槊是有点不甘心,可那取经三人组是立马亢奋的连连磕着头,谁知道,毛珏话还没说完,又接着跟了一句。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这叫违反安全生产条例,还差点伤到路人,罪加一等,按照红双城市规,明个自己去衙门交罚款去,十两银子!”

一句话,这取经三人组差不点又哭出来,因为美洲大陆输入大明的银两减少,银子如今可值钱了,换算成后世人民币,差不多这一下他们就赔了两万多块钱。

“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多谢将爷饶命!”

毛槊是虎着一张脸呵斥着,听的取经四人组又是赶忙抽搐着老脸连连磕头。

破财总比掉脑袋强吧?

…………

出了这么意外,再回去的道,一群侍卫变得都小心翼翼起来,跟给领导打伞似得,可拼合的钢皮盾就直接屏在毛珏左右,还好,这一路再没遇到什么古怪东西掉下来,顺利的到了洛家商行。

为了打这个紫金钗,洛家商行毛珏是不知道跑了多少遍了,加上之前在杭州就住了洛家一个多月,和那些洛家掌柜活计是熟得很,见他来了,本来靠在柜台上瞌睡的活计是直接激灵着蹦了起来,兴奋的对着里头就大喊起来。

“毛将军来啦!”

中国从东南亚向外国出品的一项重要商品就是金银工艺品,华夏能工巧匠的技术就算那些西方绅士都为之惊叹,作为其中的佼佼者,洛家几个老金匠自然是熟手中的熟手,尤其是毛珏这个大客户来了,整个商铺子三十多号人都跟着帮忙起来,毛珏的亲兵也跟着忙的团团转。

想要把金子从石头里头弄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足足二三十斤的大石头先用水里锤杂碎了,不含金的直接被老师傅撇了,剩下的再拿到石碾子下碾碎,最后像筛金沙那样用筛子在水里晃着,把上面轻的杂质给晃悠下去,一系列动作都完成之后,一百多斤的原石就剩下几斤了。

已经明显能看出来剩下的粉末闪闪发着金光,一边用米饭把金粉给裹起来过碳,一边那老师傅还赞叹的直点头。

“真是富矿啊!老朽采购金矿也有十多年了,这么富的矿石还是第一次见,将爷,您可捡到了个宝贝!”

“将爷?”

“啊?”

明显心不在焉,毛珏这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有点茫然的摇摇头:“抱歉,本将走神了!”

“李师傅,来时候几个蠢材烧锅炉,把炉盖子炸起来,差点伤到我家将爷!”

现在还耿耿于怀,毛槊这货是一手比量着锅炉,一手瞎几把哗啦着,听的那老金匠头头都是色变,关切的问道。

“那将爷没事儿吧?”

“我家将爷长白山神庇佑,挥手间升起千斤神像,怎么能有事儿!”

“将爷,您说是不!”

当属下就得毛槊这样的,随时维护领导威严,不过当毛槊回过头去时候,却发现毛珏眼睛由直了,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让他感觉后背都直发毛。

这几天毛珏可是没事儿就和那些福建搬过来的闽商晃悠,探讨合作,听说胡建人都好男风,不会自己家将爷都被传染了吧!唉,都怪爹妈生的老子太英俊晓潇洒了。摸着自己那张东北猪腰子脸,毛槊悲催的想着。

“你,再比划两下!”

“啊?将爷……”

“少废话,照着刚才,接着比划!”

更加悲催,尽量回忆着,亲兵队长艰难的画起了太急。

“就,这头是锅炉,那头砰的一下炸起来了……”

在一屋子人关爱神经病那样的眼神中,毛珏是终于猛地一拍脑袋。

“对,我怎么把这玩意给忘了!”

“那个,李师傅,你们你们铺子里可有铁匠,全都给老子叫过来!毛槊,你也别闲着,去衙门,让洛止戈那小子把红双城最好的钢铁匠人全给老子调过来!”

忽然间欢实的跟猴那样,看着毛珏上蹿下跳,毛槊结果眼睛都直了,满是磕巴,亲兵队长悲催的一包拳头。

“将,将爷,您是不是中邪了?要不,小的去找宋大人过来驱驱邪?”

“你丫才中邪了!”

没好气的一脚卷在他屁股上,旋即毛珏又是无比兴奋的叫嚷着。

“快给老子去,老子想到点东西,关乎咱们东江未来的大事儿!”

这么严重!不会谁要造反了吧?可找铁匠干什么?一肚子疑惑,毛槊却不敢违抗命令,转身就出了去。

回过身,把洛家当了自己家,毛珏又是对着看着发傻的洛家伙计颐指气使的叫嚷起来。

“给本将准备个冶炼室,煤,上好的精铁,快去拿!”

“小,小的遵命!”

…………

权利还真是个好东西,像当初,为了二十来两银子打造一把护身的左轮,毛珏憋的差不点没卖肾去,这回好,张口张罗了两声,二十多个苦叶最好的铁匠,上千斤的精铁,沉甸甸的块煤,不到半个小时就弄好了,这头合着碳的黄金矿团都烧的发红了,几个老金匠眼神发愣的看着毛珏指手画脚强起他们饭碗来。

“你们先给本将打造一个锅炉,上下隔离的,上面添水,下面烧火,水箱要绝对密封着的!”

一根白灰粉笔在小黑板上花着,眼看着毛珏唾沫星子飞溅,画出个蛋形的大球子来,一群匠人也是跟着头昏眼花着。

…………

几天时间,一条小道消息在红双城穿的沸沸扬扬的,最开始版本,毛珏被个大铁炉子砸傻了,大半夜和打铁的杠了起来,要把全东江的铁匠铺子封杀,紧接着,传着传着,消息就扭曲了,砸毛珏的由铁锅盖变成了建奴发射过来的铁炮弹,到最后成了太上老君的铁如意,先天灵宝,毛珏也从被砸傻了变成了受天地灵气,要练一件大灵宝,练成了就要成仙了。

不过小道消息传的邪乎,这些天到红双的船,卸下来的人却是多了几倍,金矿啊!一个个福建或者山东山西搬过来的大商都恨不得给自己狠抽几个耳光,怎么不多带些银子,多带点伙计掌柜的过来,现在是谁人力物力雄厚,谁就能在这个挖钱的活计中占据更多的股份,一封封写着钱多人傻速度来的信件发了出去,短短一个月时间,红双的商人铺子犹如雨后春笋那样冒了出来。

一个月之后,后世大明的典范企业,国企私企相结合的经典,苦叶镇黄金开发公司,算是在各方妥协下分好了蛋糕,算是彻底成型了。

以矿做资本,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属于东江,不过这年头公私不分,兵都为将领所有,属于东江就是属于毛珏的,剩下足足有六十多姓大商人,包括铁山后加入的一同认购,最多的占有百分之五股权,最少的是千分之五,整个金矿,这些大商人足足投入了一百多万两白银。

不过商量的再美好,也得毛珏点头签字,招牌都用金字给画好了,这头带着拟定好的合同,曹大商刘船主等人是抬着酒,扛着猪羊,敲锣打鼓的去了毛珏府上。

这才刚进门,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就闯映入耳朵,才走没几步,只听到轰隆一声,后院墙哗啦一下就子塌了,冷不丁一个黑乎乎的铁脑袋冲到了身前不到十里,那灰土飞溅,吓得曹大商几个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带路的毛槊则是悲催的一拍脑袋。

“将爷啊!您没事儿吧?”

随着他的话,铁脑袋里又钻出来个肉脑袋,一张小白脸被煤灰熏成了小黑脸,毛珏满是笑容洋溢的探出头招了招手。

“放心吧!老子没事儿!哎!曹大商,刘船主,好久不见啊!”

…………

土地先没审批,一群大商人先是大眼瞪小眼中,被毛珏带到了距离红双城不远的西山铁矿,跟着一起带上的,还有毛珏这大铁疙瘩。

这玩意还真是够怪的,后面是个一米多高的大锅炉,铸铁铸成,厚实的盖子,一圈儿大母手指头粗细的大螺丝拧的结结实实的,盖子中间是两根伸出来,一个注水口被阀门盖的死死的。

再往前是个方形的铸铁大箱子,两根管子就通到这里头,这东西应该是两块模子分成两块铸成的,中间用牛皮把接缝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外面用铁箍捆得跟红夷大炮那样,周围还用小臂粗细的大螺丝固定了一整圈。

又有根杆子从这个铁箱子伸出来,在前面还是用螺丝固定,连着个可以弯曲的杆子,杆子那头又连着个东江大炮上转动的把手大转轮,转轮最后用皮带连接着整个铁家伙下放的一排铁轮子。

六头犍牛在前面拉着,三十多个商人全都跟着站在了这铁家伙的托儿上面。

这个怎么看怎么都工业时代气息十足的铁家伙,看的一帮子大商人都是眼睛发直,止不住的往那儿瞟。

莫非传言毛珏炼的仙器是真的?实在忍不住好奇,曹大商的惦着肥呼呼的肚子,满脸讨好的凑合到毛珏身边来,指着那东西问着。

“将爷,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提到这个,跟着出来的阿德蕾娜郁闷的把小脑瓜撇到了一边,毛珏则是得意洋洋的拍着屁股底下的铁家伙。

“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西山铁矿是距离红双最近的一处矿脉,不到二十里地,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今个似乎赶上了毛珏一个重要的日子,那儿早已经等了一大群东江军,在这群有钱的大爷眼巴巴注视中,八十多人连喊带拽,把这个巨大的铁家伙拽到了矿洞口,推上了两根钢条,底下用方形木头垫着,梯子一样的轨道上面,给退了下去。

这到底是啥玩意啊?

还是大眼瞪小眼中,这沉甸甸的家伙被东江军顺着铁轨推到了矿洞底下。

忍不住好奇,曹大商几个鹅那样把脑袋探到洞口,向地下张望着,冷不防嗡的一声,一声汽笛又是把他们吓了一大跳,紧接着,旷古巨兽那样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中,一个沉甸甸的重家伙带着隆隆的气势从幽深的矿井中,沉重的攀爬了出来。

嘶~

每个大商人都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儿…………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四章.东江的工业风暴

干一行爱一行,这计划着要开金矿,这些日子,一大群大商自然做足了功课,这一直到清末,开矿最难的就是运输,矿工累死累活在矿洞里挖完矿石,还得把沉重的矿石背出来,一个人一次最多扛个一百多斤,随着矿洞的延伸,运输时间也愈发的漫长。

可这家伙,一个铁疙瘩,后面连着六个铁矿车,装的满满的黑铁矿石,喘着粗气功夫就给从地下拽了出来,这些矿石恐怕不下两三吨,要工人去抗,至少的二三十号扛个小半天,这倒好,一趟就出来了。

这其中代表着多少价值,不言而喻!看着这黑乎乎的铁疙瘩开始卸货,一群大商人眼睛都冒着金光。

阿德蕾娜那张小脸则是耷拉了上来,这次毛珏又和她打赌,说他不用水力还能提起千斤的重物,赌约还是美人月夜吹玉萧!落后了四个世纪的洋妞自然不信,于是乎,今个她又傻眼了。

简直是咬牙切齿,这妞悲催的叫嚷出来。

“蒸汽机!”

“你居然知道!”

这回轮到毛珏惊奇的叫出声来了。

没错,就是蒸汽机,被蹦起来的锅炉盖子吓了一跳毛珏猛然间想起来的,后世毛珏也不是纯工科出身,能被他想起来,实在是因为蒸汽机太简单了。

总共就三个部件,一个是锅炉,密封加热水成蒸汽,顺着上面导管进入第二个部件,气缸。

气缸之所以需要分成两半来铸造,实在是因为里面还需要个隔层,把气缸分为滑阀室和气缸室两部分,依照现在的工艺实在是铸造不出来一体的。蒸汽从管道进入上面滑筏室,由洞开的左面入口进入气缸,气压的作用下推动气缸里牛皮做的活塞,活塞推动着杠杆发出一个向前的力,让轮轴转半圈。

轮轴上还连接着另外一根杠杆,另一头连接在偏心轮轴上,推出去的活塞正好把这个杠杆向回推了一部分,带动滑阀室的滑阀回来,堵住左进气口,蒸汽再一次源源不断的进入右蒸汽口,把活塞给推回来,完成轮轴的后半圈。

这么,只要锅炉源源不断的提供蒸汽压力,圆周运动的蒸汽机能发动前所未有的力量。

英国,法国,德国,这些老牌工业强国无不是靠着蒸汽机起步,将工业制成品的价格大大降低,还有美国,美国的工业起步上,蒸汽机也大放异彩,像那些老西部片,奔驰的蒸汽火车,密密麻麻的矿井下生锈的矿车,铁轨,都诉说了昔日蒸汽机的辉煌。

只不过毛珏这个蒸汽机还仅仅是个初级阶段,仅仅加了独立的冷凝器,运用了瓦特的偏心轴,比瓦特的蒸汽机水平还要次一点,能提的动如此沉重的矿物全仗着身大力不亏,一米多高,两米多长的气缸将近一公分厚,另一头锅炉也是笨重的可以,一次性差不多能装半吨水。

还好蒸汽机在东江还是很有优势的,毛珏占据的地盘煤与铁简直不是富产,而是太富产了!仅仅在这红双城附近,铁矿就有好几处,义州,铁山,咸镜也都是产铁产煤的地方,有了蒸汽机帮忙挖矿,排水,简直不能太美好。

唯一意外的就是阿德蕾娜居然知道。

听着毛珏惊愕的疑问,这妞是一副关爱白痴的眼神的眼神翻着白眼。

“我的大老爷,这东西英格兰早就有了!”

“啥……”

这就听的毛珏有点傻眼了,教科书上不是说,蒸汽机不是詹姆斯.瓦特十八世纪才发明的吗?

不过虽说是嘲讽,阿德蕾娜的眼底依旧透露着钦佩,蒸汽机这个时候英格兰的确是有,可不过是做初级阶段,才能用于矿井排排水,而且简直是吃煤的机器,可毛珏这东西,明显比英格兰简陋的蒸汽机不知道强出去多少倍,如果可能,她还真想问问上帝,这货的脑袋到底怎么长的!

阿德蕾娜含情脉脉的眼神中,毛珏则是悲催的懊恼着,既然蒸汽机不是他“发明”的,将来他也成不了和瓦特并列的毛子,功率也就不能用毛来代替瓦,这一个多月,他白兴奋了。

还好,他也不白忙活,这玩意带来的视觉冲击是真够,发啥的看着那些工人们手忙脚乱从矿车上卸载着铁矿石,忽然一个激灵醒过神来,那个山西来的老西儿赵掌柜的跟个滚地西瓜那样,噗通一下黏到了毛珏脚面上,抱着毛珏大腿哭爹喊娘的叫嚷了起来。

“将爷!这东西多少银子,不论多少银子老朽都买!”

他这一嗓子跟开启了闪光灯那样,被毛珏忽悠来,如今落籍他东江的辽商们,全都眼睛里闪烁着金光。

…………

金矿没开始挖,苦叶黄金公司设备生产部倒是先成立了起来,毛珏记忆中的蒸汽机与瓦特改进后的第二代蒸汽机已经很类似,对于东江诸多的矿业已经可以直接能用的上。至于下一步如何改进,这个脑细胞就交给使用中的学徒与工匠来消耗了。

今年的东江真叫新东西不断,随着器械部成立,跟着又诞生了个新的制度,或者说毛珏从西方拿来了一个制度。

行会制度!

说真的,这项制度还真的相当先进,行会本身属于半官方,由诸多从业者共同组成,行会内部协调,既能避免同行之间的过度竞争,又有利于培养新人,淘汰那些不合格的人以免影响整个行业。

还是拿改进蒸汽机的瓦特来说,当初他就想开一家钟表店,可他只有一年的学徒经历,伦敦锤子行会就拒绝了他的开店请求,因为开钟表店的资格需要学徒七年。

被逼无奈的瓦特去了伦敦深造,然后在这儿遭遇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机遇,蒸汽机。

之所以带着那些大商人去西山黄铁矿,因为毛珏计划中,这个蒸汽机行会的总部以及生产点就要设在这儿,风景秀丽的西山倒了霉,山下一大片丛林被砍伐的干干净净,只留下山坡上一处用来防止水土流失的防护林,万恶的封建时代,毛珏这个无耻的军阀,一声令下,又是汇聚了各家各户出劳役,足足好几千人跟着盖厂房,人海战术在这儿体现的淋漓尽致,钢筋水泥东江有的是砖头现烧,人排的跟长龙似得,不到十天,二层小楼高的工厂,三层小楼的办公室,带着新鲜的水泥喂味儿,全都屹立了起来。

东江的工业化进程还真快,在毛珏手里,五六年前才出现了沿河借着水里的作坊工坊,这一转眼,又进步到脱离河流的工厂阶段。

铁轨矿车直接拉进厂房,这头从西山铁矿挖上来的富铁矿石刚下车,就被扔进了石头堆砌,坚硬无比的巨大石臼中,毛珏的蒸汽机在呜呜的汽笛声下,带动大锤子咣当咣当砸下来,细碎的矿石又被运到蒸汽机转臂带动的石碾子下碾碎,本来需要人力砸许久的矿石,不到半天,就是全变成了碎块粉末。

终于用到人力了,老的炼铁师傅带着徒弟把不含铁的大块渣子给捡出去,旋即也像淘金那样,在水里用力的筛着,铁重,沙石轻,把沙石头碎末给洗出去,剩下,就是精矿粉了。

黑乎乎的浓烟从工厂的大烟筒冒出,这些矿粉再次被装到了手推车,推进了锅炉,开始进行铁矿锻炼,练好的铁水又拿去渗碳处理,接着回炉,不到几个小时,经过炒钢渗碳,那些灰呼呼的铁渣已经变成了滚烫的钢水。

用大钩子勾住炼钢炉的底儿,工人喊着号子的嘿呦声中,带着惊人的热力,钢水倾盆而下,还是毛珏的贡献,没有运用泥磨,而是用着刷好隔离层的铁磨具均匀的钢水把磨具灌得呼呼冒火,放在那儿冷却了几个小时,尚且有些发红的新的气缸顿时展露了出来。

不过这还没完,又是用钩子勾住气缸,在工人们喊着号子中,咕咚一声,将这气缸扔进了装满油的槽子里,呼的一下,整个槽子都烫起了火,不过油的冷却作用下,那气缸再次被淬炼了一番。

东江的红夷大炮都是如此铸造的,这玩意,估计几十吨的膛内压是不成问题了。

不过巡视在工厂里,毛珏还是有些不满意,他虽然没去过矿场,可也知道有一种叫洗矿机的东西,还有工人推着推车来回也太浪费时间了,完全也可以像后世的工厂流水线那样,制造传送带,这头塞选好的精矿粉直接用传送带带进锅炉间,效率又能提升几倍。

不过这些还都停留在毛珏脑子里,除了下矿拉矿石的一架蒸汽机,这一个月,连带着模型他也只打了三架蒸汽机,这连向锅炉内吹风的鼓风机尚且只能用人力,十多个人满身大汗的去踩,更别说这些了。

看着在工人们欢呼中,从油里抬出来油光发亮的气缸,毛珏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步一步来吧!

想着的功夫,欠着毛珏好几顿萧的阿德蕾娜是一副乖宝宝模样,很有后世女秘书范儿的小步子快步走进了工厂,声音轻柔的让人痒痒般对着毛珏轻轻一鞠躬。

“老爷!那些商人们都到了,就等您了!”

“好,我知道了!”

在这妞媚笑中,毛珏是收起了心思,转身向外走去,然而才刚走了两步,他又是忽然笑着回过头来。

“今个把契约签好了,老爷我可就有功夫了,欠的今晚该还了啊!”

顿时,笑容僵在了脸上,看着毛珏又转过身接着向前走去,阿德蕾娜是气呼呼的挤了挤眼睛。

另一头的办公室,日后金矿管理层将在这儿办公,规划的是很宽敞,可是时间太急,赶工出来的,内部装潢什么的都没弄,就只有个光秃秃的毛坯房,中间放着的会议桌子都是木头临时搭的,跟个工棚没啥区别,要不是桌子中间,放着用玻璃瓶装着的精美葡萄酒,还真让人猜不到坐在这儿的都是一方富豪老板。

不管金矿,还是这蒸汽机,都是前途无量的商机,金子银子滚滚来的财神爷,这次来的人是更多了,三十多个姓氏,足足七十多号大小商人是焦急的磕着手指头等待着,这种焦虑中,大门是咯吱一声被打了开,顿时,曹大商那些人兴奋的站了起来。

“拜见将爷!”

“行了,在商言商,今个没什么将爷,在这儿的就是毛大商!”

真有后世总裁范儿,带着秘书阿德蕾娜迈着鸭步进来,毛珏是傲慢且矜持的点点头,挥手让诸人坐下之后,旋即对着阿德蕾娜歪了歪脑袋,娜秘书背了个硕大的筒子,随着他的示意,哗啦一下把筒子在桌面上打开,推过去,用了两张羊皮制作,写满了密密麻麻文字的契约书顿时展了开。

最上面用隶书端端正正的写着几个墨字。

《蒸汽机行会宣言》

这东西毛珏,宋献策还有下面那些大商可是废了心血的,从技术保密到工匠培训,学徒考核,再到新人入会制度,大大小小足足几十条,头一次,把大明朝的一个行业彻底规范起来前面几个大商人大股东是直接参与指定者,后面那些小股东则是第一次看,禁不住全都站了起来,从头到尾细细阅读起来,期间还不断有人举手提问,毛珏也是没啥架子,一一详细的作答。

问题持续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最后一个商人方才心满意足的坐了回去,所有人都是很满意,首先,这个行会就不是一言堂,由几位大股东还有毛珏共同决议的,一旦遇到经营上的大事件,上面明文规定要召开全体股东大会,这在这个封建官府对商人任意宰割的强权时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另一方面,分成什么的,算得上很公平了!毛珏是创立者,又是这个契约的保护者,他那一半,没人有异议,剩余的按季分红,也是公平合理。

眼看着底下再次安静下来,毛珏也是舒心的端着笔墨站了起来。

“大家还有没有异议了?如果没有,就签名吧!”

当然不可能再有!在曹大商几个满是热切的笑容中,毛珏第一个提上了名字,盖上了印章,接着笔向下传递下去,一个个名字题写在下面,一个个通红的印章盖的密密麻麻,在窗边吹干了墨迹,接着,阿德蕾娜又是把羊皮卷筒重新卷好,郑重其事的锁在了会议室内用和打造气缸工艺差不多而打造出来的保险柜中。

几个礼仪小姐鱼贯而入,给每个人倒上了葡萄酒,毛珏是亲自提杯,学着电影里情节骚包的高举着高脚杯。

“绅士们,为了美好的明天,干杯!”

乒乓的清脆声音中,一场席卷东江,甚至影响了大明接下来几百年走向的巨大风暴,这个新生的台风眼,就此成型……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五章.狂热

“小毛将军,宽限宽限!就让出来点股份吧!百分之一,百分之一也行!”

真叫什么男女大防都顾不上了,好家伙,去富阴收拾庄园的功夫,两笔大生意就这么错了过去,金矿,蒸汽机,哪个都比几千亩的庄子来的值钱,一双妩媚的大眼睛红彤彤的,在阿德蕾娜杀人般的眼神中,洛宁这妞拽着毛珏的胳膊,悲催的求着情。

可惜,商场无父子,金矿还无所谓,从后世而来,毛珏可知道这蒸汽机的利润有多大,他是把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那样。

“不成不成,股份转让必须通过股东大会,本将也说了不算,要不,你去找曹吉祥商量商量!”

“哼,小气!”

别看行规上写着股东大会这事儿那事儿的,可以毛珏的威望,让曹大商他们点头,也是一句话的事儿,被拿这么个由头给推脱了,洛宁是气的小嘴儿都撅了起来。

女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复杂,她不高兴,阿德蕾娜就很高兴,连昨晚怎么被毛珏欺负都忘了,笑吟吟的在前面挡着。

“洛小姐,我家将爷公务繁忙,您要是没事儿了,可以请吗?”

磨了毛珏一个早晨了,他也没松口,气急败坏的洛宁终于是退而求其次,咬牙切齿的叫嚷着。

“那妾身要下订单,不管多少银子!我要先订五十台!”

“这个不归我管!现在管理经营的还是曹吉祥!这么样好了,娜娜,用我的马车,送洛掌柜去找曹掌柜,下订单!”

“多谢将爷!”

坐着毛珏的马车等于打着毛珏的名头,终于是转怒为喜,这黏人的女掌柜是可算被打发走了,生怕抢不上那样,提着裙子,这妞连滚带爬的下了衙门三层小楼。

目送着她离去,毛珏也是忍不住松了口气,一伸手,哗啦一下子打开了桌子上的盖子,里面金灿灿的颜色中带着紫光,足足一公斤的紫金,全部被精心打造成了各种首饰,耳环,项链,就算毛珏家妞多,估计也够她们分一分,拿着一串还镶嵌着宝石,那种大唐侍女佩戴的额头金饰摆弄了两下,毛珏是欣喜的猛地盖上了盖子,旋即对着送人出门的阿德蕾娜赶紧挥了挥手。

“快溜!”

开玩笑!核心利益问题,就算是洛宁脱光了躺他床上,该不能让的,还是不能让,之所以毛珏愿意把利益分配给曹吉祥他们七十多人,因为他们在东江落籍了,身价与产业也放在了东江,与毛珏是利益攸关,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可别看洛宁和毛珏关系好,这妞出身却是江南大族,她还精的跟鬼一样,第一次做生意就坑了他一把。而且这年头又没有专利保护,她买了蒸汽机,毛珏打百分之一千包票她会仿照,然后转手就卖到江南去,这玩意可是毛珏要保持对江南世家优势的神器,他可不想看着一帮子地主米虫也是人手一台蒸汽机,跟他来抢银子抢话语权。

所以别看坐着毛珏马车去的,早就商量好的曹大商刘船主他们也是百分之一万的可能性,把她的订单排到个十年二十年以后去。

可不想再被这妞眼睛通红萌哒哒的磨上来,承诺的首饰紫金往胳膊里一夹,拽着阿德蕾娜,毛珏是脚底抹油,撒腿就溜!

真叫逃命那样连跑带颠窜上了船,又是在洋妞与樱姬撇嘴中,扶着胸口,毛珏是舒服的葛大爷瘫在沙发上。

“终于要回家了!”

可惜,上天注定不让他消停,从桌子上抽出一本公文,阿德蕾娜是满脸坏笑的递了上去。

“将爷,袁大人发来信笺,这都五月末了,他在倭国准备随时动员各路大名,询问您何时向倭国动身,好出兵北伐?”

“呃……”

毛珏是顿时卡住了,蒸汽机带来的兴奋让他把德川幕府忘的一干二净,可以想象,每年都是三月份左右就出兵倭国,主团去找麻烦,这晾了快三个月了,可以想象,袁崇焕那一张老脸将会难看到什么程度?

毛珏一张老脸也跟着龇牙咧嘴了起来。

…………

今年算是倭人的幸运日。

德川幕府占据着富饶的关东平原,假以时日,迟早它会恢复过来,不灭了它,迟早也是个隐患,带着一盒子紫金首饰回东江,给自己家妞们发下去,没等素衣她们高兴一会儿,毛珏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再一次出征了。

偏偏,没等他把行李装好,这个节骨眼上,范文举,他的副手,算是东江户部尚书的这老家伙一副心急火燎模样,气急败坏的杀上了门来。

不愧是白莲天国当过宰相的人,东江的内政后勤,各镇协调在范文举手里,比庞大海时代要顺畅的多,物资调配快捷,政令通行顺畅,然而,范文举手下,最出菜的一块就是从铁山到北面鹿屯岛庞大的矿山群,和后世半岛某国很相似,靠着这些矿山,东江支撑起了大半的经济,让东江军有着成吨的大炮,跟高粱杆子那样密集的枪杆子,败家子那样的随便打的火药储备,然后刺刀,野战水壶,茶缸子,靴子上的铁护,盔甲堆满了各个军镇仓库。

这毛珏才刚回来没几天,库页岛蒸汽机的消息就传回了东江,听的范文举简直是兴奋异常,要知道农业人口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劳动力,毛珏的兵团又是吃人口大户,这头毛珏给他定的各项指标挺高,今年完成多少门大炮库存,明年又要多少火药的。

这东江,以往大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女都被发动了起来,被塞进被服场纺织场,毛珏比资方殖民者还可恶,率先大规模使用起奴隶来,别人用黑奴,他用的俘虏德川武士的倭奴,还大量雇佣李氏朝鲜人,引得李山海和金自点都找他抗议了N回了,却还是人手不够。

这听到机器可以代替人力,这范文举是一丁点文人老古董酸腐气息都没有,直接一封公文发了过去,结果,曹大商的回复差不点没让他鼻子都气歪了。

一万两一台,不还价!

这在东江的地盘,挖着东江的矿,东江需要时候居然还敢提银子,一肚子火气,他就杀到毛珏这儿来了。

“简直岂有此理,如此背信弃义,利益熏心之辈!这等黑商,就应该封了他们的铺子,把他们赶出东江!”

头一次,毛珏见到这个老实人发这么大的火气,在白马山城的衙门中跟火烧屁股那样背着手转个没完,还边吹胡子瞪眼的,看的坐在办工桌后面的毛珏是哭笑不得,捏着下巴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小胡子,弱弱的提醒着。

“老范,这是咱们东江的产业,有我一半的股份呢!”

“既然是我东江的产业,为我东江服务不是理所当然?这些奸商,还敢要那么狠的银子?”

这年头,士人阶层对于商人的歧视还真是到了骨子里,买东西付钱,不是天经地义吗?可这货还是底层士人起家,白拿都是理所当然,难怪大明有资本主义萌芽,却怎么也张不成资本主义大树。

“老范,金矿和蒸汽机制造场交给你,你开需要多少人力,多少银子,从哪儿抽人管理去?”

范文举磕巴了下,银子什么的不说,如今东江最大患处不就是没人吗?不过文人,都好面子,老家伙依旧是余怒未消的哼冷一声。

“并且咱们东江税收十抽一,你给他一万两银子,回头他就得给你交回来一千两,然后咱们占据五成股份,去掉成本,分红时候等于又拿到了三四千两,而且现在规模还小,将来卖到山东,卖到江南,一个三四千两银子,一百个就三四十万,四舍五入就好几个亿,不好吗?”

毛珏那眼睛亮的跟二十四K金一般,那金光,看的范文举都是一脸无奈,老家伙文人酸腐气又冒了出来,在那儿苦口婆心的抱拳劝解起来。

“将爷,人心墙,不墙!圣人不以刀兵财帛治世,这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还要光推文治,劝课农商,金钱散,人心聚,而且这等奇淫巧技都是细枝末节,将爷您还是应当多把心思放在政务上……”

“放屁!”

嗷一口,一下子就把这老夫子给噎在了那儿。就不愿意听这个,毛珏大拇指向外一扯,气哼哼的嚷嚷着:“老范,你出去把咱大军的军饷停一个月试试,本将给你一摞子四书五经,你去和他们讲去!”

“还奇淫巧技!技术推动一切!要不是有巢嫘祖造房子缫丝,大家伙还住山洞传兽皮呢!奇淫巧技,老范你别用啊!”

现在大明的困局是什么,不就没粮没银子吗?一群花花套子文人还一边文治一边拼命往自己腰包里揣银子。气势十足而来,被毛珏呛住这两句,这范老夫子被呛得跟落汤的狮子似得,气势全无,目瞪口呆了半天,老家伙还是磕巴的点点头。

“还是先来个十台试试吧。”

苦叶黄金公司设备生产部第一笔大订单就这样订了出去。

…………

为了防止范文举去找曹吉祥的麻烦,毛珏不得不把出发去倭国的事情给拖延了十多天,幸亏出征命令还没发布出去,不然估计将士们都得炸了,这六月十九,第一批原本想给黄金矿场自己配制的蒸汽机被漂洋过海率先配给到了范文举手下的铁山军械场,看着老家伙阴沉着脸接收,毛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袁崇焕的公文第二次发到了铁山,去年在倭国长城之下再一次大破德川家,西国上下是战意十足,他已经在琵琶湖附近小规模集结了丰臣家麾下的武士,就等着毛珏兵马到,一举直捣德川家老巢江户城,语气中,袁崇焕都带了几分急促。

为了策应他,毛珏也是抓紧把出兵的事宜给提上了日程。

校场山,五个方阵精神抖擞的立正在闹操场上,左面,五十多个骑兵牵着高头战马,把骑兵刀比在左胸前,英气勃勃,右面,在两门红衣炮,十门野战炮后面,一水儿黑盔黑甲,抱着燧发枪上着刺刀的列兵将胸脯挺得溜直,身上的腱子肉鼓鼓的突了出来。

今年还算是东江的扩军年,苦叶镇编练了六个团,铁山本土编练了五个团,毛珏手头的正规军快翻了一倍,加上三千人的东江骑马队,是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两万五千人……

好吧!不是史无前例,毛文龙兵威最盛时候,拥兵十多万,两万五千马,不到他老子的四分之一,可质量上,这两万五千人,毛珏有信心打两个之前的老东江军团。

今年就不打算动用老部队了,出征倭国的主力,就打算用这五个团外加苦叶镇抽调的三个团,不过出征之前,对于这支毛文龙帮他训练的部队,毛珏还是的抹抹底儿,磨合磨合,不过今天看来,毛文龙也是名不虚传,四千多难民里选去的小伙子,一个个全然脱去了流民时候的散漫与邋遢,一个个倍精神,除了尚为经受战火的犀利之外,已经达到了个合格的东江战士。

记得前世看大阅兵时候,雄壮的中国部队总是让毛珏为之热血沸腾,为之骄傲,如今,他手里也是有雄壮的部队了,背着手,很麦克.巴顿的在军阵前转了两三圈,毛珏是猛地挥手呐喊着。

“将士们好!”

“将爷万胜!”

整齐的吼声犹如不只是四千,而是四万,四十万那样,丰富的东江伙食,充足的营养,让毛珏的部队比这个时代其他部队都要壮实几分,中气十足!

更加满意的点着头,毛珏又是大声的训话着。

“不要称呼我为万胜,万胜的应该是你们!那些文绉绉的话语本将也不和你们闲扯,也不谈什么忠君报国,本将要你们记住,从加入这东江军团的那一天,你们不仅仅是为本将而战,更是为你们自己,你们的家人而战!”

“于你们自己,杀敌报功,换去赏银!退役之后过更好的日子,于家人来说,保卫这方水土,让你的父母妻儿过上平安富足的生活!记住你们的使命!大声的告诉本将,颠沛流离的生活过够了没有!想不要有田有粮,安享太平的日子!”

这一次回答的声音比刚刚还要大,那个想字甚至震撼的不远处铁山城墙都略略发出嗡嗡的声音,这些家伙都是选取自流民中的青壮,半年时间,集体的生活以及各级军官的“洗脑”,重新将他们的三观刷新了一遍,跟进了传销那样,一个个大兵如今是对明日的新生活充满了向往,正是士气高昂的时候。

更加满意的点着头,放下军刀,毛珏就想颁布出征的消息,谁知道,这功夫校场门口却是忽然传来了,把毛珏一肚子豪言壮志给硬堵了回去,差不点没把他噎死。

气急败坏的带着亲卫去了营门口,毛珏又郁闷了起来,要是别人,甭管谁,袭扰军营都是死罪,直接就推出去砍了,这位偏偏砍不得。

范文举!

“我说老范!名营军规你不知道吗?这,干什么啊?”

一脑门汗珠子,听着毛珏的埋怨,前几天还在叫嚷奇淫巧技不可多耽搁的范文举是满面兴奋,急促的抱着拳头深深鞠躬拜下。

“就算将爷军棍把下官打散架了,这趟我也要来!”

“那个什么蒸汽机,再来五十台!”

毛珏的嘴角开始抽搐了……请百度一下“扔书网”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三百四十六章.鸡生蛋,蛋生鸡

富士山的山风吹拂着琵琶湖的潋滟波光,也吹动着长城上铜铃叮当作响,高耸的倭枪在城头麦子那样晃动着,袁崇焕脸上的肌肉跟着枪头也在微微抽动着。

“大奉行如何说?”

当初关原之战,战胜的东军分得了多少领地奖励!多少人从一文不名一下子摇身一变成了大名,这两年,德川家的将军已经从人人敬畏的天下人跌落成了谁都可以宰割的鱼肉了,关东平原快五百万石的领地,还有那些普代,东国大名的领土,无不是犹如一块香饵那样,对这些西国大山里的武士招着手。

更别说还有前田,上杉两家还嵌在了德川幕府眼皮子底下,随时枕戈待旦着,几乎所有丰臣家麾下的大名都迫切的希望统治日本不到几十年的德川幕府灭亡,一群戴着各式张狂头盔的大名热切的围在城头,张望着袁崇焕。

不过黑田利长一句话,却换来了袁崇焕无奈的摇头。

“今年大奉行东江繁忙政务,离不开。”

裤子都脱好了,就给大家看这个?明显的,一帮子大名泄气了起来,不要以为当上领主素质就多告,有人居然是捶胸顿足的低头臭骂着,弄得乱哄哄一片。

眼珠子骨碌了几下,毛利家主秀就忽然是高举着双手,对着繁乱的人群向下压着。

“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把一大群大名的眼神吸引到自己身上,就连袁崇焕都是偏头过去,莫名的看着他,众目奎奎中,这个以产黄鼠狼著名的家主是声音高昂愉悦的说着。

“袁大人,大奉行公文上只说是不能来,没说不允许出兵吧!”

“这……”

袁崇焕算是半个实诚君子,下手杀毛文龙时候,那计策就格外的拙劣,要不是历史上毛文龙不相信他敢擅杀自己这个东江大将,也不至于去双岛赴会丢了脑袋,尤其是在京师,也是同样招数被崇祯一诓就拿下了,一个愣神间,毛利秀就已经是语速更加急切的说了起来。

“这一定是大奉行给咱们向天皇效忠,为关白大人承上武家功勋的时候,反正各路大名兵马已经到了,袁奉行大人居中指挥,咱们西国英豪正当齐心协力,讨伐德川家逆贼!”

别说,这个提议让所有大名眼前一亮。

头脑简单点的,去关东平原抢掠,就足以令他们兴奋,心思再缜密点的,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

毛珏凭什么在倭国咳嗽一声,大地都得震几下?凭的就是他的武功,他的战无不胜,跟着他的战旗,九州大名一路向北席卷,曾经威吓天下的德川家三十多万大军也在他手下折戟沉沙。

谁不畏惧他?

可这次他不在,丰臣家麾下的大名们齐心协力的将灭德川家这最大的功勋给攫取到手中,没有东江,我们照样行!这么一来,毛珏铺天盖地的阴影无疑被削弱了不知道多少,而且这次击灭德川家,亲自斩下将军人头的大名家族,将获得中彩票一般的天大好处,不说成为丰臣家麾下下一个德川家,成为前田家那样一百二十万石的大名也是可以的。

甚至,如今千代姬公主不是没嫁吗?到时候这个立功者娶了她,逼迫丰臣国松丸隐居,把自己的后代李代桃僵入主丰臣,到时候,东江也没有足够的名义控制西国,就如同毛利两川那样,这个天下,不就是他的?

有心思的还不少,黑田,毛利,岛津,锅岛,几个家伙的瞳孔中,阴谋的光辉闪烁着,几个竞争对手对视了几眼,旋即也是狠狠地向袁崇焕抱拳下来。

“袁奉行,请出兵吧!”

这些他们能想到,袁崇焕又如何想不到?只不过作为一个政治领袖,有时候并不是估量到就可以实行的,就像是三边老杨鹤,知道了自己已经必败无疑,还是得硬着头皮去坐三边总督那个火山口!

那句话说得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足足几十个大名向后急切的向着自己拜了下来,一张脸阴沉的底下,身边人甚至都能听到袁崇焕急促的呼吸声,足足持续了半分多钟,他低沉的声音这才响起。

“今晚,本官去东林书院请关白文印!”

这句话就是答应了,随着袁崇焕转身下楼,一个个西国大名瞳孔中都露出了狂喜的神色,甚至黑田利长猛地拔出了战刀,对着城下那数以万计的西国武士高举起来。

“踏踏开!(战斗吧!)”

铺天盖地的欢呼声,犹如那强劲的富士山风,震撼的琵琶湖水再一次波浪了几分。

至于失败?这些西国大名是没想过,大前年的大阪三之阵,去年的琵琶湖之战,德川家的威风已经在他们心头消弭的一干二净。

…………

这些影响,毛珏也不是没想到,只可惜,他现在顾不过来了。

通红的铁水冒着惊人的热力,从炼钢炉里倒出来,旋即是倾倒进涂了辛涂层,准备好的铁模具中,在工人喊着号子的拖拽下,被拽离了用铁链子制作的传送带,接着去冷却,等待淬油。

那一头,已经有冷却到时候的气缸被从铁模具中取出来,通红的被抬到油缸里,又是呼啦一股子火焰腾起难闻的化学气息扑面而来,熏得毛珏捂着鼻子向后直退。

好家伙,他才刚离开库页岛,这就又不得不回了来,让范文举这货给逼的。

这已经不是西山黄铁矿的机械制造场了,一个月前,还叫嚷着奇淫巧技的范文举刚拿到十台蒸汽机,旋即这货就是眼睛通红的一张口要五十台。

这可把曹吉祥给急坏了,这十台还是自己的黄金矿场都没用,先可着东江镇来,下五十台都轮不到自己,这一年就白干了,先后投入了一百五六十万两银子,这得赔多少。

还是毛珏果断,直接把范文举给否了。

只不过作为新事物,东江的需求也是实实在在,他不得不提前开启二期计划,足足从东江抽调了上万人手,把富阴附近几个发现的铁矿全都是给开了出来,一处设立一个蒸汽机制造基地。

这头,刚下了流水线的蒸汽机,被推进深加工坊,几十个老师傅叮叮咣咣一阵打磨钻孔,十天下来一台就完工下了流水线,可还没等摸热乎,旋即就被推到牛车上,拉向其他矿场。

打铁,挖煤,造蒸汽机,然后用蒸汽机去造新的生产线,再去生产蒸汽机,鸡生蛋,蛋生鸡,在供应东江之前,这个后来居上,都超过金矿的产业先得把自己武装起来。

东江倒是有开发完善,现成的铁矿与工坊,甚至还不少,可是出于战略考虑,毛珏还是将蒸汽机生产线全部都放在了库页岛。

毕竟东江的战略纵深等于没有,一但建奴入侵,南部东江直接全部沦为战场,虽然如今自己手头军事力量算是强悍了,可历史上,李自成拥有百万大军时候也不相信自己会败,大明也不相信自己会被个小小的建州女真灭了,对于征服了四十万户蒙古的后金,没有到盖棺定论的那一天,毛珏永远是报以十二万分的戒心。

轰隆~

蒸汽机带动着杠杆,高高举起大锤子,一声巨响,坚硬的铁矿石四分五裂,另一头,毛珏期待的洗矿机是出来了,蒸汽机带动小齿轮转动,泡在水里的矿渣随着震动与流水,把上面细小的废料通通冲走,那头锅里汽笛嗡嗡作响,一手拉开锅炉护罩,一手把煤狠狠地搓进去,穿这里蓝色劳动服,当地土族成为的工人扶了一把安全帽,狠狠的抹了下汗水,头顶上,粗壮的大烟囱上,一股子黑烟跟老烟斗那样呼呼的向外吐着,一副工业时代的蓝图先在毛珏眼前展示了出来。

可惜,工厂带来的工业化味道,最初的兴奋褪下过后,是熏得毛珏直迷糊,他有些郁闷的看着外面本来是松翠一边的山林被熏成的非洲友人,捏着鼻子,离着淬油的缸子又远了点,旋即五无奈的对身边明目张胆点股份商业间谍抱了抱拳头。

“洛大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咱还不走吗?”

这时候也不怕空气呛人了,洛宁一双眼睛恨不得贴在红彤彤的气缸上,足足好半天,这妞方才依依不舍的转过头头来。

“毛大人请吧!”

为了窃取蒸汽机的秘密,借口过来找他毛珏去喝茶,好家伙,进了工厂就黏在那里,看的毛珏也是觉得好笑,要不是这气味他实在受不了,陪着这妞在这儿待着也无妨。

因为蒸汽机的技术,他是根本不怕别人偷学,因为工艺全都被他分开了。

里面的牛皮活塞,诗是在镜州附近的养牛场制作的,各种杠杆,螺栓,是铁山,镇山等东江腹地几处炼铁工坊打造,这儿就负责个蒸汽机气缸和锅炉这两个大件,甚至这俩东西的细加工也是在另一头,环境设施完善的办公小楼里,就算工匠自己,都不知道完善的蒸汽机技术,只有一些信得过的核心工匠,家属都在东江押着的老匠人,才在红双城衙门里的研究基地负责改进蒸汽机,研究如何提高效率,降低能耗,真正的流水线作业。

甚至这点大件这妞看了都没法学,如今东江的冶炼金属,江南都差上一大块。所以就算这妞眼珠子都留在这儿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偏偏,这女人还真有股子不服输的,这才说要走,这妞忽然又是小脸上满是痛苦,捂着光滑的脚腕坐了下去。

“哎呦,我的脚扭了!”

实在是受不了,毛珏根本不上这鬼子当,无奈的干脆转头就走。

“洛掌柜慢慢看,我去对面办公楼等你!”

“哼,小气!”

不愧是一见面就坑了毛珏的妞,目送着毛珏离去的背影,眼珠子小狐狸那样转了好几个圈子,拍拍屁股后面的裙子,接机洛宁这妞又是跟着溜进了生产的三层小楼。

“毛大人,等等妾身!”

…………

不提这毛珏如何的悲催捂脑袋,洛宁这头刚进去,那头刚好一台蒸汽机锅炉带着气缸就组装完成运出了厂,装载在牛车上,向港口拉过去。

毛珏倒是想一口吃个胖子,把工业时代的神器,蒸汽火车也弄出来,奈何实验了几次,计算数据得出,如果想要拉动十节火车厢,毛珏的蒸汽机至少就得二战时候希特勒十几米长,快十米高的火车炮那个规模,而且如此压力,现有的气缸能不能撑得住,还不好说,暂时,铁轨只修了各个矿区的矿道场内,主力运输还是离不开牛和马。

两个大件在马车上快乐的咣当咣当中,牛车转帆船,帆船又转马车,从红双的港口出发,走笔直的东江官道,三天时间,就出现在了铁山的加劳峰矿场,揭开苫布,口口声声叫嚷着奇淫巧技的范文举是乐开了花,没口子就挥着巴掌。

“抬进去!”

这儿,通心的铸铁管,沉重的大转轮是早就准备好了,几个工人嘿呦嘿呦的吆喝声中,笨重的蒸汽机很快被抬进厂房,一堆扳子管子上下转动,里面牛皮的活塞塞得结结实实,连续实验几次,都没有漏气现象,气缸再一次被死死封闭,旋即接到了旁边也是早已经准备好了的机床上。

铁山挖出来的优质煤矿被填到炉子里,随着温度升高,留白的汽笛发出了蜂鸣声,联动的转轴带动着鼓风机,将大量氧气猛地吹进了炼钢炉里,火焰瞬间腾起来了几倍。

站在滚烫的炼钢炉顶端,看着下面的钢水转眼之间已经开始发红融化了,那头从漏斗中流出来的钢水被注入磨具,旋即被也是蒸汽机操纵的大锤子狠狠锻打着,顿时,他是捋着胡须微笑着狠狠点头起来。

后世的大明历史教科书,把范文举也列在了近代化几个重要人物当中之一,还是排名很靠前的那种,后世的历史老师,讲课时候也是神情洋溢的介绍着范文举如何如何独具慧眼,第一眼看到蒸汽机之后,立马大力着手推广,首先完成了东江的工厂化。

不过如今的范文举,还是实打实一个封建地主阶级的忠实簇拥,甚至连毛珏都不知道,这货如此大力推广蒸汽机,心里的潜台词却是。

太好了,节约了人手,终于又可以劝课农桑,让大家种地去了。

历史,总是在无心当中,绽放出绚烂的光华,在范大人捏着下巴美滋滋的想着,等着把矿山的人手安排到哪儿开荒时候,沉重的生产线,一根根新的杠杆,一根根新的偏心转轮也是在轰鸣中被推出来,再一次成为构筑这个钢铁心脏的原材料。

鸡生蛋,蛋生鸡的循环,在东江开始了!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七章.老成的东江游

崇祯九年就在一片乌烟瘴气中,慢悠悠的过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铁山成了江南之后又一处重要的商贸点,每年临近年节,会有京师的大商户,还有不少勋贵,贵人家的管家仆从登州上船,北上这片寒冷的水域,然后在这片土地上下船,进行采买。

这些珊商人每年的采买内容也渐渐不同起来,最早,仅仅是买一些东北的特产,如人参,貂皮,鹿茸这些奢侈品,带给贵人享受,紧接着香烟,烧酒,毛珏下江南之后,义务的蔗糖居然也从这儿返销出去。

到后来,娶了余乐儿之后,和登莱巡抚余大成达成了跨地域合作,承包了数万亩棉田,东江的女人都被拽进了纺织工厂,不知不觉中让东江成为一大纺织品产地,东江布也不知不觉中打败了陕西布,浙江布,挤占了不少京师的份额。

老成就是这样一个京师来的布商。

从他爷爷辈开始,他家在京师开的的蓝布坊就一直在卖陕西布,已经是百年老字号的布店了。可从天启末年开始,陕西那头就闹起了流贼,商路时断时续,而且成本还逐渐升高,逼得他不得不往铁山来。

而这铁山,他还是第一次来。

前年时候,老成在山西会馆的老乡就从东江进了一批布,质量虽然没有陕西布中那些上等刺绣好,可满足大宗是绰绰有余了,尤其是价格只有如今布价的三分之二,也就比太平岁月时候贵一点,运费更是少不少,这个价格,让他心动了。

说实话,大明朝光有资产阶级萌芽,而成长不出资产阶级,太活该了!就算心动了,卖惯了陕西布,合作了几辈子,老成也没打算转换门庭,挨着越来越贵的陕西布经营的每况愈下,也没打算还新的货源,可今年实在是没办法,他合作了多少年那个晋商老乡,在过黄河时候,让乱军给杀了!

不是农民军,实实在在的官军乱兵,这年头贼过如洗,兵过如梳,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不过合伙人倒霉则倒霉,默哀是一方面,他一死,却实实在在把老成的生路给掐死了,货源没了!

怎么办?关了铺子回忻州老家,开地种田?不说这两年年景不好,仅仅来去如飞,神出鬼没的流贼,还有抽成跟扒皮那样的官兵,这老成想想就觉得头大几分!不得已,一咬牙一跺脚,收拾行李,跟着几个京师的朋友,踏上了山东的海船,来到了这陌生的旅途。

这个时代的海上出行,可绝没有后世那么舒服,尤其还是这个季节出海,除了刚登上船,对着这三根桅杆,船头像刀子那样海船比较新奇之外,剩下的就是困坐在船厂枯等了。

而且这个时候,老成对这船主还郁闷的牙根痒痒,他们这样小商人,恨不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铜板来,买的自然是下舱,就是在甲板下层搭上一圈大通铺子,虽然铺子下面有暖道,可穿堂风依旧冷的够呛,更气人的是,老成的铺位紧挨着后面舰尾楼,人家的待遇明显就比自己高出来不止一个档次,单间不说,有漂亮女人在那儿服侍着不说,隐隐约约还经常能听到些不可描述的声音,像什么唱小曲啦,专人给说书讲相声啦!

更可气的是,每次自己向偷听两句,守着门口的那个穿皮甲,守卫那样的粗汉肯定会狠狠一眼瞪过来,旋即把过道拉门咣当一关。

姥姥的,有什么了不起的,等着爷发了财,也买这上等舱!

把棉袄大褂子猛地紧了紧,老成酸溜溜的想着。

后世山东跑大连,跑丹东,八九个小时就到了,可这个时代,怎么也的跑两三天,到了旅顺卫,老成还以为到了呢,一片荒芜差点让他打道回府,听着同来的山西老乡嘲笑,他这才悻悻然的坐回去,又等了半个多小时。

船帆满满降下,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响声,整趟旅途算是唯一的福利这才到来,顺着船舱内各处连接的铜喇叭管,一声甜美的声音传遍了偌大的海船。

“本次旅途已抵达终点站,欢迎您来到铁山,祝您旅途愉快!”

那声音,勾的老成心里痒痒的。

别说,这铁山下船的人还挺多,一共三条船,刚走出船舱,一股子煤味就直冲老成的鼻子,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旋即他却又是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顺着钢筋做扶手,木头打造的船梯,差不多一千多旅客拥挤着向下走着,刚下船,一群人首是立马蹲在底下,好奇的抠着。说实话,也从来没见这么大这么完整一块“巨石”,老成也想蹲下来抠抠看,可同船的老乡一副不屑的,就像自己看那些头一回进京师的乡巴佬一样眼神,昂着头过了去,实在没拉下脸,他也只好从边上一副吃过见过的模子,按着好奇心走过。

不是下船就能随便走的,外港外围是一排大墙,墙空缺处,那块“巨大的石头”上还被钉上了一圈儿铁栏杆,只留下五个通道口,另一头,还有个精致的木头小楼建在墙另一边,木头楼梯漆的红彤彤一片,还雕刻着精细的花纹,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从船尾高等舱下来,老成看着二十几个或老或少,穿着貂裘,带着小厮丫鬟的装逼的大冬天摇晃着扇子,慢悠悠向那个小楼走去,闷头闷脑,跟在后头,他就也要过去,却慌得身边那个老乡一把拽住他衣服领子,把他赶紧拽了回来。

“老成,你要去干什么?”

“那面,他们去干什么啊?”

“人家是高等舱,走的是东江什么挨雷劈通道,你去干什么?”

一听这个,老成就火了,怒气冲冲的叫嚷着。

“凭什么?老子就得排队在这儿挤,他们就能先走,我不管,老子也要走这条通道!”

眼看老成蛮脾气翻了,他那个老乡也无奈了,干脆一松手,还推了他一下。

“那你就去吧!我还不管你了!一百两银子,走这个过道,你有钱,你去吧!”

哼哼着,一横褡裢,老乡转身又回到队伍里接着排着,留下老成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别说,一百两银子他还真有,就在他褡裢里,不过为了装个逼,把货款给花光了,回去他也可以收拾收拾关张回家种地去了,那张嘴抽搐了足足十几秒,在旁人偷笑中,老成这才悻悻然嘟囔着,也是一头扎进了队伍中。

“姥姥的,早晚老子发了财,也坐上等舱,也走这什么挨雷劈通道!”

不过今个受的精还没完,老老实实排队吧,等着那个脸色铁青,跟谁欠了他多少银子的军兵挨个询问,询问询问着,一家背着行李,操着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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