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第一章 七个妈妈,一个儿子 房间很大,临窗户边有一株树种刺柏。桩体粗大,生出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肿瘤体,正面表皮遭到天然损伤,露出苍白体的木质体,似洒了一层银雪,又恍若几缕飞瀑自天而来。细细看去,主体枯褐,表皮斑剥,极具沧桑老态。桩体上生出几株树枝,一篷篷散如云状。本来是一件难得的盆景,略加修理,可以尽得疏、漏、奇、韵之味。 然久没有人打理,几株小绿枝乱长,成了一堆堆浮草,东倒西歪的砌在难得的主桩上,压得主桩弯曲得更厉害,仿佛时刻在呻吟。 这个盆景若是放在后世的市场上,会让人千夫所指,万夫痛恨,是谁家的败家子将这个好桩子糟蹋成这样! 紧邻着刺柏就是书桌。 文房四宝,笔筒、笔洗、笔床、笔格、镇纸、水中盂、水注、秘阁、墨盒,一应俱全。以自己的眼力看,这些物事,在北宋时不是最好的,也能算是不错。 但自己附身的这个家伙,几乎从来都没有动过,若不是自己的“亲生”母四娘与五娘出身穷苦,十分勤快,时常来扫抹,恐怕上面早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在书桌的侧面,是一个书架子,上面放着许多书籍,更不用说,以前几乎从来都没有翻过。 几个娘娘正站在书架前面,慈善的大娘与自己的母亲三娘眼中闪着央求,二娘一脸愁容,三娘焦急万分,五娘则是很担心,出身勾栏的六娘与七娘手中拿着丝帕子,这一刻也不敢说,也不敢笑了。 两个平时侍候自己的小丫环柳儿、四儿,象犯了错的孩子站在门口,低头耷脑。 未来的岳父泰山大人崔有节,穿着皂色深衣,头戴着两带四角幞头,脸上也没有往日那种知州大人的威严,很是为难,唇唇欲动,每一次张开时,立即闭上。 这一刻,郑朗很悲催。 换在七天前,他一定会发恨心,卖出手中的一样东西,买一台新本本来,也就没有今天的故事。 很悲催的穿越。 前世喜欢历史,本无可非之,却因为喜欢历史,走上了一条歪路,喜上了收藏。乱世黄金,盛世收藏。话是不错的,可玩收藏,终是有钱人玩的。自己只是一个工薪阶层,却偏偏染上了这个爱好。 为了增加收入,白天上班,晚上码字,加入了网络写手的行列,为了那一月几千大洋的收入,白天忙,晚上忙,人忙得骨瘦如柴。风一吹,两腿飘飘,似仙人,马上腾风驭云而走。为了多买一样古玩到手,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舍不得穿,一个本本用了几年,80G的硬盘里面塞满了各种资料,开机后,轰轰地响,宛若鼓风机,仿佛交响曲。 七天前,电闪雷鸣,本本蓝光一闪,那时自己正趴在本本上,脑袋晕了一下。醒来后便来到宋朝,穿了! 自己也写穿越小说,终是哄人一乐。 真穿了,很悲催的,穿到玄幻世界里面,没有奇遇,意味着死路一条。穿到将来世界里,一无是处,等于是一个傻瓜白痴。穿到古代,如果有足够的知识面,或者有些作用。但没有电视机电话,没有手机电脑,没有汽车空调,没有牙刷牙膏,身体还要健康,否则生一个差不多的病,阎罗王前来与你握手了。 还不是最悲催的。 也许是同名的原因,自己附身的这个人也叫郑朗。 家世还可,父亲生前曾担任过县令,家里也有三四百亩良田,两个土山,在郑州城还有一家店铺。可是一直无子,于是娶了一房妻子后,再纳二房,三房,四房,五房,六房与七房不算,是勾栏里的美妓,父亲贪恋人家的美色,赎出来纳回做小妾的。 直到四十多岁,母亲才生下自己。 一家人视若掌上明珠,两年前,父亲因重病,在任上病死。全家返回郑州老家。没有了父亲的管制,七个妈妈的宠爱,使郑朗欲所欲为。 几天前与一群狐朋狗友,前来郑州城最有名的明珠楼里,指名道姓,要狎行首娄烟。, 狎妓之风,在宋朝很盛行,上到士大夫,下到平民百姓,很多人都有狎妓的习惯。然而附身的这个小郑朗……居然才只十岁。可见妈妈多了也不好的,宠成这种德性。 本是一场笑话,可笑话在扩大。 身为明珠楼的行首,爱慕者有很多人的,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人,想看一眼,都看不到。 但一个屁大的孩子想要狎自己,娄烟同样感到很好笑,于是走出来看看,倒底是那一家的小色哥来了。 娄烟长得很美丽,这是郑朗从原来的郑朗脑海里翻出来的印象,眼波儿滴媚,蛾眉儿笼着春山,秋唇儿泛着早霞,贝齿儿咬着碎玉,乌鬓儿挽着蝉玉,莲步半折着小弓步,碎步走来,柳腰闪着似折似断,香风扑面,莺啭声脆。 当时小郑朗看得如痴如醉,成了小猪哥。 娄烟只是笑,在这个场合里,看过的色哥不少,这么小的色哥,还是第一次看到。 郑朗许久清醒过来,问价要泡美姐,很搞笑的一幕,看热闹的人很多,几乎没有恩客的小姐们全部跑了出来。 事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娄烟真正的一个恩客恰巧也来到明珠楼,他是荥阳县县令的儿子高衙内。开始时也没有生气的,用手推了推:“小孩子,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 但郑朗的几个狐朋狗友,平时与高衙内不感冒,乘机挑唆了一下。郑郎做一件壮举,抄起切水果的小刀子要往高衙内身上捅。高衙内让了过去,带过来的仆人不乐意了,上来扭打。一群狐朋狗友仗着自己是郑州本地乡绅的子弟,对殴起来。因为岁数都不大,惨败而逃。 郑朗成了主要被殴打的对象,一会儿打得鼻青脸肿,并且高衙内一怒之下,往郑朗小JJ上狠踩了几脚。郑朗大叫一声,昏迷过去,醒来后,此郑郎就变成彼郑朗。 几脚踩得狠,郑朗每次艰难的从床上起来尿尿时,小JJ在闪烁,在跳跃,在呻吟,在躲缩,一点一滴痛疼的流泪。郑朗也在流泪,因为痛疼,小便只能断断续续的进行,他怀疑以后小JJ能不能正常发育。 但郑家还不能发作。 自己家的孩子先用小刀子要捅人的,事后高县令没有怪罪,反而主动登门赔罪,还能如何? 郑朗的小JJ有多受伤,没有人管,但此事迅速传遍到四面八方,成为一桩笑谈。 连在孟州担任知州的未来岳父,崔有节都听到这桩笑话,放下手头的公务,悄悄渡过黄河,来到郑州询问原由。 PS:行首就是有名的妓女,还有一种行首,是团行里有影响力的商人,后面会提到。顺便解释一下宋朝的货币。 宋朝铜钱铜六分,铅锡三分,千钱重八十八两。然钱外流严重,内部商业繁荣,货币始终不足,有时候出现暴利大钱,这不是长久之计,得不到百姓认可,很快消失。甚至出了铁钱与纸币。金银价重,不适小用。然在货币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陆续的走上舞台,特别是银,太宗时流通的银为十四万两,到仁宋时近五十万两,徽宗时近两百万两。这是官方的统计数字,实际上民间有可能是五倍六倍十倍。金银价十分不稳定,太宗前是每两金一万文钱,真宗最低时是五千文,到仁宗时又涨回一万文,钦宗时最高时达到三万文,到南宋还在继续上扬,宁宗时到了四万文。银价真宗初期是每两银价值八百文,真宗末期是一千六百文,仁宗时渐渐达到两千文,三千文,神宗时又跌回一千五百文,北宋末浮回了两千五百文,南宋时在三千文左右波动。由于它又是货币又是货物,进城时需交税,每两银子交四十文钱,每两黄金交一百文钱门税。另外还出现了褚币,那是南宋的货币,本书不会描述它了。 再说一下宋朝的儒学,书中会说很多,北宋的儒学,最重要的两个创立人,一是范仲淹,二是欧阳修。细划分北宋有新学、蜀学、司马光的朔学、张载关学,二程洛学,邵雍象数学派,周敦颐濂学派,等等。南宋朱熹狂批新蜀,实际他继承的洛学也不是真正的洛学,吸收了许多新学与蜀学的知识,才大成的。但南宋除了理学外,还有陆九渊的心学,张栻的湘学,吕祖谦的金华学派,陈亮的永康学派,薛季宣等人的永嘉学派,理学不是一枝独大的。这些儒学多数讲不到,但会讲先前一些学说,以及它们的诞生经过。前期的简称就是洛学、新学与蜀学。其实说这么多,是因为第一章需要三千字,又不想将第二章切开。强凑了字数,窃笑中。 这本书与前几本书不同,轻松与装逼为主,因为琴棋书画与诗词歌赋,甚至儒学中的理学、经学内容较多,偶有抄袭,请大家原谅。至于非人生活,就是骚得不象人类,大家懂的。老午开新书啦,请大家支持一下,收藏票票,包养啦。 第二章 修剪 彼郑朗是彼郑朗,此郑朗是此郑朗。 当初与肉身父亲订下这门亲事时,两人是同僚,是好朋友,父亲死了,崔有节步步高升,成了孟州的知州大人,也没有嫌弃这门亲事。现在的崔家不是唐朝的崔家,现在的郑家也不是唐朝的郑家。 崔有节心里面也许还想保持几百年前的传统,来一个崔郑姻好。 然而他终是一个要脸面的人,出了这档子事,就是同僚交谈时,哦,那个郑州的小色哥,就是俺们崔知州的未来女婿,面子上肯定挂不住。 前来问清楚原委,多少有悔亲的动态,但因为昔日与父亲的友谊,一直开不起来口。才形成现在唇唇欲动的场面。 对此,郑郎也无所谓。 郑家的家世还可以,自己也不是那个郑朗,是败家子,只要努力,做不成官员,可以做一个快乐的小地主。天涯何处无芳草,没有必要非要迎娶崔家这个女儿。再说,长得什么样,还是数年前见过的一面,小色哥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但几个娘娘的表现,特别是心地善良的大娘与亲生母亲四娘眼中都快闪出泪花,郑朗不得不主动站出来。 崔知州看着几个女人,叹了一口气,摔了一下袖子,要离开。 郑朗一下子将他袖子拉住。 不能让他走,崔知州没有说什么,可一旦回去后,与岳母大人一说,再次生起悔亲的念头。人在人情在,一离开,看不到几个娘娘的悲伤样子,为了女儿未来着想,十有八九还会悔亲。 悔亲不要紧,屋子里几个女人肯定很难过。 但也不能说。 不穿不知道,一穿吓一跳。 古代远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生活习惯不同,衣食住行不同,连说的话都不同。郑州虽是地处中原大地,但百姓说的话绝不是普通话。通过原来少年的记忆,郑朗能听懂,可是讲不出来。 才清醒的时候,郑朗吓着了,看着几个老老少少的妇人焦急在床前转,条件反射的问了一句:“这是在哪儿?” 问完了,几个妇人哭了。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以为他脑袋打坏掉,丢了魂,连忙请了几个大仙回家请神招魂。 自此以后,郑朗再也不随便开口说话,说,也是慢慢地说,说得很别扭。 崔知州此时心情恶劣,自己若是象几天前慢腾腾地,一字一顿的说话,会更生气。因此,不说话,长揖伏地,态度十分诚恳。 崔知州只好转回身体,站了下来。 郑朗对四儿喊了声:“剪子。” 四儿跑走,拿来一把剪子,崔有节有些奇怪,看着他。 郑朗吃力的将那盆盆景拖了出来,拿起剪刀,在树桩上周围走来走去,端详许久,才拿剪刀动起手。来了好几天,每天看着眼前这盆刺柏,感到扎眼儿。一直在床上养着伤,心中对穿越而来,包袱重,没有动它。可盆景不是一幅画,它是立体的物事,不仅要从床上看的一面着手,还有两个侧面,一个反面,上下前后左右。 先是小心翼翼的修剪去后来新长出来的几树小岔枝。再缓缓的剪去多余的枝叶,最后才修华盖。动作不是很快,剪慢一点不要紧,可以再进行一次修剪。但剪得快,大意了,剪去一个需要的枝叶,再也安上不去了。 手有点痛,本身又不熟悉,但终于将它剪完,对崔有节说:“看。”…, 崔有节一直在看,几个妇人莫明其妙,只知道经儿子的手修剪后,这棵“小树”变得很好看,但多是下人与工匠做的活,对改变崔有节的态度不会起到帮助。又转过头看崔有节,然而崔有节脸色已稍作缓解。 郑朗观察着他的表情,知道还是做得不够。想说,可连贯的宋朝话,至今还说得不习惯。想了想,走到书桌面前,从墨盒里拿出圆墨,又摇了摇水中丞。几个妇人不懂,简单的规矩还是懂的,水中丞多用瓷陶,也有铅锡玉等材料,最忌铜,铜性猛,储水久则有毒,易脆笔。但不是铜丞,一般情况,水中丞水也不能久储。 郑朗自父亲死后,疏于学习,纵然读书,只是做一个样子,再加上伤病,因此水中丞里没有水。 只好抄起桌上铜铸牧童卧牛水注,对四儿又说道:“水。” 仅吩咐四儿,柳儿岁数略大,曾多次遭到过原来的小郑朗袭她的小鸽子胸脯事件,对郑朗很反感。畏于下人的身份,平时敢怒不敢言,可不大听郑朗的话。 可见原来的郑朗恶劣斑斑如此。 四儿小跑着,在水注里盛了一些清水回来。 用水注往砚台里滴了十几滴水,很有讲究的,水太多墨淡而扩,水太少墨重而涩。并且绘画写字用墨皆是不同,个人风格,同样用墨轻重不同,因此水注很重要,绝不是一件摆设品。往往内行的人,写字或者作画时,都是一滴一滴的水,来做调节。要么通过研墨来调节,可那样的话,又会浪费。外行人浪费不要紧,反正我就是一个大老粗,一年写这么几个字,能浪费多少?但放在内行人,绝对不可以。 能在馆阁为某位小姐一掷千金,但不可浪费笔墨,这是对文化的尊重。 郑朗对宋朝的认识,仅是后来的一些知识,以及小郑朗的记忆,倒也明白宋朝人的一些看法认同,然而不明白还好一点,一明白,心中有些紧张,动作做得很不利索。 崔有节脸色又转阴了。 郑朗诡辨道:“泰山,伤。” 将袖子卷起来,打得狠了,不但小JJ受了伤,胳膊、大腿上都受了伤。 “你爹爹生前正大光明,节气高昂,品行端正,到了你……为什么会有伤?” 郑朗再次长揖于地。 崔有节见到他诚恳的态度,发作不得。并且终于看出有一个优点,小家伙虽小,可很会察颜观色。却弄不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冲动的以卵击石,与高县令的儿子拨刀相向。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句,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句话不分年龄大小,那怕是十岁的孩子,同样也能中招。 再用荷叶瓣定白瓷笔洗将笔毛洗软,拿起毛笔,在砚海里醮了醮,盯着白纸却发起呆来。写什么才能劝说这个岳父大人呢?最少要写几句能打动人的话,尽到努力了,屈不在我,即便崔家悔亲,也能安慰几个妈妈。 还有,记忆中郑朗在父亲教导下,读了几年书。原来的毛笔字还写得有些模样。然而父亲死后,久疏练习,字越来越差。至于自己,整天伏在电脑上,钢笔字都写不好了,更不用说毛笔字。 又想到了一些书法,忽然间脑海里无数种书法一一闪过,还有后人的各种评价,大量的信息纷至沓来。因为接受的信息量太过庞大,“轰”的一声,脑海就象炸开似的。 “儿,你怎么啦。”几个夫人抢着上来,将他扶住。 “没,什,么。”郑朗重新站稳了,忽然哈哈一乐,大笑起来。 崔有节气得一摔袖子,道:“惯子是害子啊!” 对郑朗的失态,十分失望,又要离开。 。 。, 第三章 选书 不能走,郑郎再次将他袖子拽住。一走前功尽弃,但刚才自己是失了态。 有原因的,在回忆脑海里一些能想起来历朝历代书法时,他惊喜的发现硬盘也穿来了。 那个老式本本里,自己储存大量的资料,有关于写作方面所需的资料,也有关于收藏方面,自己下载了一些资料与图片,还有某岛国的十几张A片。刚才一刹那间,全象炸开似的,浮现在大脑里。 A片大约没有作用了,受伤的小JJ成了他眼下最担心的东西。更不知道怎么硬盘里存储的内容也穿了过来。灵魂穿也许能解释,是异时空哪,平行时空,闪电带来巨大的能量,形成了什么东西。然而硬盘上的知识怎么穿呢?并且还悄悄附在自己这个肉身的脑海里。想不明白。但是这些知识,会让他在这时代脱颖而出。 于是失态。 但不能让崔有节离开,对崔有节,郑朗能理解,换谁作为父母的,摊上这样的女婿,都会担心失望。他自己也无所谓,可这几天躺在床上,几个便宜的妈妈无微不至的关心,让他这个宅男,感到了那种浓浓的母爱。不想让她们失望,因此,还是要争取一下。 再次长揖于地:“请看。” 拖着崔有节来到书桌边,拿起了毛笔,脑海里有了东西,胆气壮了。 然而信息量很庞大,这一回记住了各个名家的书法,却不知道选择那一种了。 宋朝以前的书法不能选,那叫募仿,不算本事,宋朝前期的书法不能选,要么有可能出现,要么有可能会撞车。还有两条也要注意的。一是适合自己性格,以书观人,比如颜真卿胸怀阔大,一身正义,生性刚烈,才出现了颜体字。后来只能临募出三分真味。 王羲之出身于顶级的金鼎世家,所以书法清雅秀媚。后人将王羲之圣化,神话,已有人提出驳议,他的书法是登峰造极,但还有一些书法大家并不比他遑让多少。这个争执姑且不提,自己没有王羲之那种出身,估计也很难写出那种真味。 苏东坡胸襟远大,性格坦率,书法得“真”味,又不是自己的性格。 北宋的苏米蔡黄,严格来说,是蔡京,非是蔡襄,只是因为人品的问题,将蔡襄强行塞充进去,挤掉了蔡京。“蔡卞得笔,其书圆健遒美。”一个圆健是不是代表着高深的机心?有圆滑,有钢健,岂不是恩威并用最好写照? 这一条对普通书法家要求不高,但对那种顶尖的书法家,却有着很高的要求。只有将自己的心性代入书法,才能使书法进入登峰造极的地步,步入顶尖书法家的行列。 二是时代的需要。 宋朝重文轻武,对官员十分优容,养成了浓厚的士大夫氛围,诗词主流是雍容华贵、雅正。所谓雅正是表达情感要有节制,不可过激,语言典雅清新要有来历,声律要和谐,音乐要和雅,抒情叙事时有吞吐之势,以达含蓄无限之妙。 书法亦是如此,可以求新奇,但不能追求偏锋,可以狂劲但不能没有节度。可以有变化,但不能求险峻。最好能在创新中略带着一丝古韵。 因此,在北宋,周邦彦被视为词家正统,苏东坡耻为关西大鼓。对宋徽宗的瘦金体评价仅是创造意识强,而对宋高宗的书法评价则远远高得多,被誉为继承传统意识最强,成就最高,见解最深刻的宋朝皇帝书法。就连对宋孝宗的书法评价也在宋徽宗之上,称他的书法得儒雅真味。 同样也很重要,无论记得多少种书法,想要写好它,只能选择一种。不可能在刚健大气的颜体字上有所造诣,然后又能在绢秀有余,雄强不足很女性化的董其昌体上超人一头。 自己必须要选择好一种适合自己的书法,还能让这时代的人认可,才会对自己有帮助。 首先要适合自己的性格,很宅,性格有些恬淡,不喜欢太过拘束,喜欢一些雅趣的物事。书体也要雅正,千万不能将徐渭那种狂放到有可能张旭、怀素都甘拜下风的书法拿出来,金农那种险极的漆书要不得,郑簠每成一字,必气喘数刻的苦拙之字也要不得,郑板桥怪诞的柳叶书更不可取。, 想来想去,首先看中了蔡襄体,但会立即撞车。接着又想到了赵孟頫,安详富贵儒雅,很符合他的要求,也对了大部分的性格。可是赵体字却被后人怦击不止,说整饬有余变化不足,线条拖沓缺少弹性,气象疲软,远不及气象堂皇的欧颜诸家。甚至说他将颜柳苏黄的新派书法重新拉回二王怀抱,贬为书坛一大罪人。 黄庭坚又是一个不遑让苏东坡的书法大家,离得太近,总让郑朗有种负罪感,性格吻合点也不多。 石涛体同样很不错,不但是狂草,小楷比他的狂草丝毫不逊色,可他的精凝与静穆又是自己学不来的。 甚至他又想到了沈度兄弟,后世书法界对明朝台阁体与清代馆阁体十分贬视,沈氏兄弟就是明朝台阁体之首。所谓的台阁体是指士子为了迎媚上好,练就一手方正光洁乌黑,大小一律的楷书以应试贴的书体,所以呆板死条。 不过用此来贬低沈氏兄弟书法有些冤枉了。二人少了创新叛逆,可也不是后来台阁体乌光方那一套,潇洒俊逸,揖让自如,颇能窥出先贤的风范,点画周详,结构平实,貌似不惊人却内含逸气。二人当中,沈粲略差,特别是草书,因为陪伴君侧,十分拘束僵硬,小家子气浓厚,连刻板呆滞的乾隆书法,也比他略胜一筹。沈度略优,被明成祖评为我朝王羲之。可是郑郎始终觉得他的书法缺少了放达,也略略有拘谨之嫌。放在明朝适合,但放在士大夫氛围很浓厚的北宋时代,未必深受欢迎。 脑海里闪过无法大家的手笔,甚至连吴昌硕那种率真的天籁行书都闪了过去,居然找不到一个适合他临募的书体。 “侄儿,你倒底要写什么?” 郑朗在苦思冥想,崔有节再一次不耐烦。 “难,难,难。”郑朗连说了三个难字。 “侄儿,你今天好生古怪,有什么话说就是,何必用笔写?”崔有节终于察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狐疑地问道。 我倒是想说啊,但我一句宋话也说不周全,要么一字一顿的说,那样,恐怕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你能让我气跑了。 “沉,默,是,金。” “那你就写吧,”崔有节道。 沉默是金不是坏事,既然想写东西打动自己,想一下,也能理解。不过崔有节,今天已表现了足够的耐心,否则换谁在两家这种形势下,又闻听如此荒诞不经的事迹,确认后早就挥袖离去。 但这句话惊醒了郑朗,管它写得好坏,我只是讲一个道理,讲完了,你听,两家坐下来谈谈,你不听,悔亲那我也没有办法,也能向几个母亲大人做个交待。 自己虽穿越了,但穿的时代也不错,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最宽松的时代,就是后世,也似乎不能与它相提并论。所在家世似乎也还不错,怕什么呢? 况且这时代的士大夫们,都做出许多放荡不羁的事情,自己害怕什么?刚才的表现太过拘谨了。 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想到了一种适合他的书体! PS:各位猜一猜,最终选了什么书体?猜中有奖。 第四章 第一米 郑朗想到的是宋四家中另一人,米芾。 后世说苏米蔡黄,是因为苏东坡在文坛上的地位,故将他排在第一位。 还有一种说法,是蔡黄苏米,最有力的一个人,朱熹说了一句话,字被苏黄胡乱写坏了,近见蔡君谟一贴,字字有法度,如端人正士,方是字。到明朝,都是老朱家,这种言论更炽。 这个蔡是蔡襄还是蔡京呢,或者称二者,还没有弄清楚呢。 黄庭坚悲催了,无论怎么排,他都没有排到第一位。 到了明朝中期后,蔡襄体渐渐淡化,苏米黄成为主流,越往后,因为米体字在四大家中是糅合传统与创新做得最好的,也越受欢迎。所以董其昌直接说:“吾尝评米字,以为宋朝第一,毕竟出于东坡之上。即米颠书自率更得之,晚年一变,有冰寒于水之奇。” 米芾所走的道路,与郑朗这一番思考也很类似。不过他的道路走得很苦,少年米芾即以书法成名,但名不显。中间受了五位唐人的影响,颜真卿、欧阳询、褚遂良、沈传师、段季展。到了三十岁后,为了寻找书法突破口,听从苏东坡的建议,遍访晋人法贴。一年后得到了王献之《中秋贴》,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让他觉得王羲之的字被夸大了,实际不如其子。可很快不满足王献之的字,重新回过头来,在二王的基础上,吸收了颜体转钩一些特殊手法,欧体的辣削体势,大字学习段季展,他的“独有四面”、“刷字”就是来源于此。特别是褚遂良富有变化的用笔,结构生动,合了米芾的口胃。直到五十岁后,才完成了这一吸收融合的过程,书法始大成。 性格上他与米芾性格很相似。 字体更加能让郑朗看中。米体总的来说追求变化但不露斧劈凿痕,恣肆放纵却不流于肥钝痴败或者薄峭尖刻险峻。因此,有人说北宋的米体与薛绍彭体是两大贵字。两者又有所不同,米体是豪门子弟风范,仗剑纵马,冲突当衢,然而细加寻绎,却不失进退之道,动静扩张无寒酸之气。薛体是贵族王孙,漫步轻吟,慈母照拂,贤妻护持,多了一份雅气,却少了一份阴刚之色。高下立分。 而这种充满意趣,却又稳而不俗、险而不怪、老而不枯、润而不肥,也容易为这时代的人接受。 时代更靠后,郑朗内心没有负罪感。 郑朗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其实郑朗长得不算很好看,只能说模样中等,不是太丑。否则长得象冰雕玉琢一般,那天晚上娄烟看了一个洋娃娃来了,也会喜欢,不会让高衙内狠揍他。 但一刻,因为这微微张扬的笑容,居然让崔有节感到有些动容。 “我,写,了。” 看了一眼未来的岳父大人,两道剑眉扬于天海之下,目光炯炯有神,肤色白暂,一缕美髯挂于唇下,鼻直口方,虽清瘦不失沉稳,虽不壮硕但不失其俊逸,年渐老,可也能看到昔日年青时的一丝风采。 一个中老年美男,从记忆里翻了翻,似乎那个岳母大人,长相也不错。 不知道这两人养出的女儿如何? 甚至这一刻,他居然将三个年长的大舅哥,两个小大姨长相也翻了出来,有长得好的,也有长得差的。 龙生九子,未必每一子都优质的接受了父母最好的遗传基因。 胡思乱想了一下,用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天圣四年冬,予与数子游于少室。 仅劈头一句,崔有节漂亮的小剑眉又敛了起来。非是这个头开得不好,这是一个标准新文体的开头。新文体讲究复古,追求文以实用,之前在唐朝时就有韩柳两大家的努力,反对六朝骈体的浮华,宋朝的柳绍先也说了,文章为道之筌,王禹偁在古文上成就更高,被人称为古雅简淡,真宗以前,未有及者。 已经许多学子,包括他的儿子,在尝试着用古文书写。, 但写的内容让他反感了,天圣四年,也就是去年,你那时才九岁,与什么数子游于少室山!自从至友死后,这个败家子,让屋内几个女人宠成了什么样子! 并且这个字也让他产生了反感。 郑朗脑海里是浮现出大量的知识,可这些知识要慢慢去理解,最后才去熟练的运用。将《孙子兵法》倒背如流,也未必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事家。将经义读得如滚瓜烂熟,也未必能写出传世文章。 脑海里有米体字,不是马上就能写出来的。 原来的郑朗功底浅,学的还是飞白体,至于郑朗本人,毛笔拿过的,但那个字写得也只能说,让人能看出来,能放稳,不象随时会倒下来,或者七歪八扭,也就是郑朗的水平了。 怎么可能一下子写出米体字的真味? 胳膊肘儿还带着伤,也用了桌子上的秘阁。对这种物事后世许多人很陌生,它是在书写时支撑腕臂,不至于为桌面掣肘所用的文房杂项。这份秘阁是用乌木做的,上面刻着几只小蟋蟀,三两丛小竹子,刻得十分传神,然而是郑父所用之物,不大合适。 所以第一行字写得目不忍睹。 郑朗都放得开,字写得不好,可以慢慢练,自己才十岁,怕什么。 秘阁用得不舒服,索性将秘阁拿了下去,继续写道: 石径徐上,积雪满山,天低云昏,偶出一鸠于群岭盘旋,鸣苦音悲。行数十阶,少林寺未至,道旁生四五株参天老松,华盖遮日,针叶阴森。松下坐两耆对奕,一着白衣,鹤发童颜,衣带飘飘,一着褐衣,和蔼可亲,春意拂面。 予见其奇,拥数子往。近前,两耆方奕罢,落子于坛。白耆抚青松曰:“吾最爱青松,冬日到来,天地惨淡,蒙霏云敛,天昏日垂,砺风呼啸,冰人矶骨,草拂之枯骨,木侵之叶脱,偶尔雪降,天地寂寥,万物死寂,唯有青松者,寒风催之不凋,冰雪压之不倒,越压越明,青色铮铮。” “嗯,这一段写得好。”崔有节道。 刚才恐怕是紧张了,字写得惨不忍睹,写到此时,字迹渐渐有了一些小模样,以他敏锐的眼光,似乎看到是一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字体。还没有在意,郑朗那怕将米体字写出来一半味道,也会让崔有节惊讶万分。但没有写出来,也看不到这种字体的可贵之处。宋朝开明的政治文化气氛,又使得文人喜欢创新。 比如儒学,在宋朝是一个巅峰,先后出现了以苏东坡代表的苏学,又叫蜀学,以王安石代表的王学,又叫新学,还有程颐代表的心学,发展到南宋,被朱熹等人吸收,发展为理学。再比如词,文章,字,在宋朝都完成了一个脱胎换骨的转变。 有许多人想纳古创新,这让崔有节以为此子向某一个人学了什么新体字,因此疏忽了。 但是文章写得还是不错的,四平八稳,有理有据,十分有序,虽然幼嫩,毕竟才是十岁的孩子吗。 写得好与不好,郑朗没有在意,我是说道理,得将这个道理写出来。 难度似乎还是不小的。 第五章 约定(上) “遵,命。”郑朗答道。 这孩子不会有口吃病吧?崔有节又有些担心起来,想想自己小女儿的天赋、才华、相貌与天性,若是缺点太多,自己的女儿长大也后,也未必会同意。 唉,当时只顾了友情,匆匆忙忙地订下了这门亲事,现在头痛哪。 郑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写下去。 褐耆曰:“松成材于顽石,渴饮山泉,饱于霜露,可敬也。然吾最敬小草,高山雪原,莽苍大泽,酷热戈壁,南于大海,北于塞外,无处不生,无处不有。冬日不见翠色,亦合天地之道也。春之耕耘,夏之成长,秋之收获,冬之收藏。故一年有四季,春、夏、秋、冬。一月有三旬,上旬月缺于东,中旬月圆于中,下旬月缺于西。一日有十二时辰,昼之生产,夜之安眠。岂曰小草为凌风厉寒侵袭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两月后,万物复苏,一川烟草,将碧天涯!” 咦!复有此辨? “有理。”崔知节点了一下头。 从这篇短文中也看到一些可喜的迹象,放而不羁,正而不拘。 字也越写越好了,虽不能上眼,但隐隐有一些大气与新意。至少能改变他心中的印象。 看到崔有节脸色得得平和,几个妇人一个个抚胸,大娘二娘四娘与五娘都用手合着什,心中默默念道:“阿弥陀佛。” 崔有节又说道:“继续写下去。” 郑朗又往下写去。 今日思之颇得,万物皆有可敬之处。松之铮铮,草之顽强,岂言不壮哉?人亦如此,小晏学士幼时成名,扬于天下,温文尔雅,恍若春风君子。魏玄成刚直令人君色变,天地沮丧,弗似于青松栋梁?然生一变,吴中暴强,广成浪子,一经点化,美名千古。有大鸟栖于齐鲁之地,三年不鸣,一鸣扬于九霄之上,震于四海之外。 昨日之水去于东海不回,今日之水滚滚东来,明日之水酝于雪山之上。敦用昨日之水观今日乎,今日之水观明日乎? 最后一句写出来,崔有节哭笑不得。 终于明白他刚才为什么修剪那盆刺柏了。 笑了笑说:“侄儿,将这张短笺给我。” “喏。”郑朗应了一声,用嘴吹了吹墨汁,将短笺递到崔有节手中。 “还有那个物事,”崔有节手一指刺柏。 将这两样东西带回去,合家商议。不能害了女儿,也不能不给一次改正的机会,贻笑天下。然后拱手说道:“各位嫂嫂,我回孟州了。” “亲家翁,那个……”大娘担心地问。 不能就这样走了啊,郑朗看出来,她也看出来了。回去后一商议,再来一个退亲,怎么办?儿子又做出这件笑柄,崔家退亲,合乎情理。就是走,亲事还能不能继续存在,也要给一个准话。 可是她信佛,心地善良,嘴又咄,说不出口。三娘与六娘嘴巴子很厉害,但她们身份卑贱,没有资格说话。 崔有节看着几个妇人,不能说话。也说不通,仅凭写了这篇短文,能代表着什么?那一次小孩子犯了错误,一顿打之后,不是说我要改悔了。可好了伤疤后呢?又忘记了痛! 不能做承诺。即便如此,自己态度已经是很宽宏大度。本来前来证实此事后,都不打算考虑一下,回去后就托人将这门亲事退却。 然而当初结为至交时,自己岁数小了两岁,为弟,这几个妇人严格来说,是真嫂嫂或是假嫂嫂,都要喊一声嫂子。只好将头扭过来,看着郑朗,说道:“五年后,你考中解试,我就同意这门亲事。” 解试包括州试(乡试),学子参加最多的考试。转运使司试,又叫漕试,这是照顾各个官员的,由各路转运司试考现任官员的亲戚或者子女,合格后,即赴省试。但还没有出来。 国子监试,又叫太学试,是对国子监里的学生进行的考试,录取率比较高。但进入省试后,待遇与其他学子一样。还有别头试,考官与地方官子弟亲戚与门客参加解试考时,必须回避,朝廷另派考官别设场屋进行政科考。实际上还是有浓厚的照顾性质。比如以后崔有节若是转到郑州担任知州,两家亲事没有解除,恰巧这一年郑朗参加解试考,就必须进小房间参加科考,这中间就有许多猫腻了。, 最后就是锁厅试,防止官员仗势滥取科名,不常见。 是基层的考试,比省试要容易。录取率仍然很低,往往十不足一。 崔有节提出这个要求,连几个妇人也明白他的用心。五年后,崔家女快到了及笄之期,若是郑朗能在这一年考中,那时郑朗才十五岁,还是大有作为的。崔家女下嫁也不屈。若考不中,也不耽搁崔家女的婚嫁。 可是…… 几个妇人都想抢着说话,这不是承心在为难人吗?乡里面学子有几个能在十五岁就考中了解试? 郑朗看着崔有节的表情,忽然明白,崔有节没有将话说死。给自己刺激动力,让自己改邪归正,发奋读书的。若真考不中,他也未必会将这门亲事回绝。不然自己在这几位母亲的宠惯下,不久后,依然会“原形毕露”。 科考自己肯定要参加,在这时代,必须身上有功名,才能更好立足。但万一考不中呢?他可不想受嗟来之食,道:“泰,山,太,短,七,年。” “七年也短了啊,儿啊,你傻了不成?”二娘气愤地说。 “是啊,乡里面有几个十七岁考中解试的?你以为你是谁啊,小晏学士?”七娘不满的摇着花手帕说道。心里面骂道,大妈妈的,老娘在青楼里面混了近十年,看到那么多的学子,也没有见过几个十五岁就考中了解试。官人一死,崔家是瞧不起了咱家啦。 崔有节却用古怪的眼神盯着郑朗,郑家的几个妇人愤愤不平,可都没有想到过一个问题。自己女儿与他同岁,七年后,到了十七岁,谈论婚嫁还来得及,毕竟晚了。再说,十七岁时悔婚,也容易落人笑柄。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女婿有意设下的圈套。若是那样,又不知是好事,或是坏事。 迟疑了一下,说道:“七年也行,但你必须中省试。” “亲家翁,若你不同意这门亲事,罢,谁叫官人去世得早,”大娘终于哭了。 第六章 约定(下) 每逢科考之年,在八月十五开考解试,连考三天。考中解试的举子,又称为举人,冬季集中到京城,次年参加礼部主办的科考,又叫省试。省试合格者,才能进入最终的决战,殿试,决出最终的三甲、进士与诸科。 这个录取率更低。宋初一般能录取几十名进士与一百多名诸科,比唐朝数量多了很多。可是读书人更多了很多。不但有新举人,还有数量更大的老举人。除非特殊情况,象开宝六年,知贡举李昉徇私事发,宋太祖复试,又录得二十六名进士与一百零一人诸科,这个录取率比较高了。一般情况下,只有百分之几的录取率,有时候只能达到百分之一点五。 因此落第的举人考啊考,有的能考十几届,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心情平静,远非新举人能匹敌的。十七岁考中省试,有,每一届都有,可也就那么几个人,放眼宋朝,又有多少人在读书,在考功名? 自家官人没有做到,直到二十八岁,考了四届后,才考中省试,中了进士的。眼前这个亲家翁同样考了三届,二十六岁与自家官人一道考中的。这已经轰动乡里了,更多的人是三十多岁才被录取。还有的四十多岁,五十多岁。 当然,通过解试与通过省试,待遇也会截然不同。 举人免除本人丁役,免纳身丁钱米税务,犯徒以下杖以下私罪,允许赎免。但一登省科,便可入仕做官,特别是进士科,赫然显贵。做北宋前期的文官,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郑朗终于沉默起来。 自持的是脑海里有了一个小型的图书馆,但需要一个融会吸纳的时间,可图书放在大脑里与放在图书馆里总是两样的,因此,自己说七年通过解试考。省试……就是再放一个图书馆进来,也未必有把握。 想了良久,道:“十,年。” “好,就依你十年,但七年内你必须考中解试科。” “喏。” 崔有节离开,几个妇人大愤,大娘说道:“朗儿,那是省科啊。一生能考中就很幸运了,十年后,你才多大?” 二娘说:“朗儿,大娘说得对,你今天的承诺太孟浪哪。有你这一句话,以后崔家想悔亲就能悔亲。” “是啊,朗儿,你上当哪,若是你真的能在十七岁就考中解试,二十岁考中省试,这天下间什么样人家的女子娶不到?就是公主也能下嫁咱们郑家。”六娘说道。 “平六姐,公主不能娶,一娶做不成大官了。”七娘说道。 “你们不要吵了,还做什么大官……”五娘将耳朵捂上。 亲生母亲云四娘一句话没有说,只是担忧地看着儿子。 是……很吵,但在郑朗的耳朵里,却如同一缕缕薰人欲醉的春风,一道甘之如饴的清泉。心志没有成熟,是容易被这几个妇人的痛爱迷失了,对于郑朗,感到的只是温馨,是可贵的亲情。 道:“娘娘,我,不想,你们,失,望。” 几个妇人全部安静了,然后七娘疯狂地扑上来,揉着他的头发:“朗朗,你终于懂事了,七娘我,我很开心。” 其他的几个妇人,让他这句话,硬是激出眼泪。柔弱的大娘忽然说道:“朗儿,不用担心,考不上就考不上,凭借我们的家世,难道不能替你找一个好娘子?” “也,要,读书。” “是,是,是。”儿子的忽然懂事理,让几个妇人乐昏了,差一点手无足蹈。 …… 其实崔有节真的不象几个妇人想的那样。 离开郑家后,不住的将那张短笺拿出来看,左思右想之后,让下人们将那个刺柏先带回孟州,自己却悄悄的前往应天府。 宋朝在开国之初将汴梁定为东都,将洛阳定为西都,这是宋太祖想将都城往洛阳,长安一步步地转移,借山河之险,使宋朝国运变得更长久。然而宋太宗的建议,导致宋朝都城最后没有迁成。到了祥符七年,宋真宗又将应天府定为南京,十几年后,宋仁宗又将大名府定为北京。作为陪都。, 宋朝各代皇帝还喜欢做一件事,对一些政见不同,或者犯错误不大的资深官员,流贬太过,放在朝堂上不合适,于是将他们一起放于几个陪都休养。他要拜访的正是这个人,神童晏殊。 这些年国家有些乱,真宗死后,赵祯年幼,刘娥主政,朝堂上丁谓与曹利用想大权独揽,诸官议论纷纷,束手无策。晏殊提出垂帘听政的建议,得到大臣的支持,迁为枢密副使。 但这时,犯了一个错误,反对张耆升任枢密使。升任的原因他也知道,昔日宋真宗闻听四川女人得漂亮,又很聪明能干,花钱买了一个四川人妇,也就是刘娥回来,很是宠爱。结果让宋太宗知道了,将她驱逐出去。宋真宗舍不得,悄悄将她放在亲信臣子张耆家收养。刘娥主政了,回恩的。 然而晏殊认为他才干不足以担任枢密使的职务,强行力争。接下来又犯了一件错误,从去玉清宫,有侍卫来迟了,晏殊犯了邪,用牙笏击打这个侍卫的脸蛋。宋朝文官是高高在上,武官那就不是人了。侍卫不敢还手,他是国家副相,用的牙笏质量好,正宗象牙做的,打得很重很有力,“啪啪”,只几下子,结果侍卫的牙齿都让他打掉了。 不过也不奇怪,寇准曾经穿着皇龙袍游街,宋真宗闻之只是一笑,这个老小子让父皇宠坏了,穿就穿吧,别再将我往前线硬推就行。但两罪归一,将他贬知宣州。不久后,又将他改知应天府。 古代地方官员不得轻易离开治所的,重则砍头,轻则挨大板子,拿乌纱帽。宋朝对文官十分优容,就是这样,崔有节临来之前,找了一个理由请好了假,一路伪装,弄得象一个电影里面的特务,很诡异的来到郑州。这个难度不高,从他的境内,过了黄河就是郑州,郑家在城外,不在城内,比较容易掩饰。 况且女婿出了这件事,心情也能理解。从郑州到应天府,那可是一件高难度的事。 凭借这一点,崔有节也是用心了。 他拜访晏殊是看中晏殊在应天府大力扶持的睢阳书院。不是晏殊开办的,而是后晋商人杨悫所开办,晏殊知了应天府后,大力发展睢阳书院,还力邀了范仲淹前来书院讲学。原来书院就很有名气,多有举子中第,经过晏殊大力发展后,远近闻名,前来求学的学子络绎不绝。 崔有节看到女婿似乎有那么一点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味道,与晏殊又有些私交,看看能不能托他的关系,将郑朗塞到睢阳书院接受正规的学习。 鬼鬼祟祟的来到应天府,晏殊让他吓着了,问:“崔知州,你为何来到应天?” 崔有节摇头,苦头,说:“你先看一样东西。” 将短笺拿了出来。 晏殊没有在意,随意说了一句:“好丑的字。” “写的人岁数小,一开始心情紧张,后面的字大约是他的真实水平。” 晏殊就看后面的字迹。郑朗的能力很有限,一分米体字的味道都没有写出来。否则能将晏殊吓着。 北宋经过几十年休生养息后,文风大盛,有许多文人在考虑字与文的事,做着尝试性的变革。这是潜意识的感到不变不行,象电视台,今年放的是射雕,上海滩,明年放的改版射雕,上海滩,后年再来个B版的改版射雕,上海滩。最后还有几个人去看电视? 书法亦是如此,要么晋朝的二王,要么唐朝的欧褚颜柳,其他的都是临募作品,了无新意。最后书法艺术很有可能象汉赋、唐诗一样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沦落为写字的工具。晏殊所认识的几个很不错的后进,如欧阳修,也在想从古字上寻找一种书法的新径。 做得最成功的,不是蔡襄与欧阳修,而是后来的苏米黄。 可没有写出来,晏殊疏忽了。 就算后面的字,也不会入晏殊的法眼,于是看文章。看后道:“若是少年人所写,亦可。是谁写的?” “是我那个幼女……”崔有节说不出口。 “你那个女婿啊,”晏殊语气十分玩味,脸上表情十分生动。 “晏相公,你也听说啦?”崔有节额头上涔出了细密的汗珠。 PS:这是常见的科考,还有其他一些形式的科举,甚至有不要脸的官员直接替子女讨要官职,有的以后在正文中会提到。 第七章 坐禅 周一冲榜,第四更求票与收藏。 ============== 晏殊差一点说,你那个女婿就差一点成为我们宋朝的传奇人物啦。但碍于交情,没有说。再次看着文章,若真是他那个女婿自己书写的,倒也值得培养。 不能与自己相比,自己五岁就是乡里的神童,十四岁被先帝赐同进士出身,是最低的第五甲,可考虑到他的年龄,足以自傲了。但站在正常人的思维,十岁的孩子写出这样的文章,还是不错的。 并且这一次,他能看出新意。 字在变,文章在变,宋初还保留着南北朝华而不实的骈文体。不过越来越多的文人大儒在反思,再次将韩愈的文以载道翻了出来。但认为他不够资格,将文道位置颠倒了,用它的文,害了他的道。中得很公平的,韩柳与孙樵等人散文虽在复古,过于用了新奇与险怪的字句,说理的文章写得古奥难懂。韩愈又说,文本难易,唯其是尔。宋朝文人们最后舍其难,取其易。散文也变得明白晓畅,平易近人,当然,也有缺点,少了修饰,变成了长于议论,疏于弘丽。但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去做,反而先取其难,因此在转变初期,有许多人抛弃了华丽苍白的骈文,转而追求古文,可是文章只取其险,其聱,其涩,其奇。好文章出来还是很少,最后才察觉到方向走错了,丢其难,取其易。 这时,正处在这个巨大的转折点时期。 若是将文章好坏丢弃,这篇文章可以做出新式散文的一个样板。 “若是他所写,这篇文章也能上眼,”晏殊公平地做了一个评价。 “晏相公,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前来,想求晏相公,能不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放在睢阳书院里学习?” 不但是交情,这篇文章里写了几个大人物,前朝的有魏征、齐景公、周处、姚崇,今朝只有晏殊一人当作了温文尔雅的君子列入。所以崔有节冒了一下险,看能不能让晏殊开个后门。 “崔知州,你仅是泰山,令小娘子并没有嫁入郑家……” “晏相公,有所不知,昔日我与郑父结为至交,亲若兄弟,才订下这门亲事。好友故去,膝下仅有一子,若是顽劣不化也就罢了。似有改悔之意,不为小女,就是为了好友,我也想拉他一把。” 晏殊肃然起敬,道:“崔知州高义。” 可他的眼睛盯着这张短笺,久久后说:“崔知州,你的高义,他的文章,能进书院,狎妓风流也不大,风流不是恶习,但我听闻他小小年龄,居然拨刀相向……” 字写得再好,文章写得再好,若是品德不好,也让晏殊担忧。他是一个自爱羽毛的人,想一想,若是以后他大力兴办的书院里,收了一个动不动拿着小刀子拼命的纨绔子弟,会有什么后果? 崔有节无言。 但晏殊念在他一番心意与平日交情上,没有将话说死,道:“这样吧,我以后留心一下,若是一两年后,真如他在此文中所写,能改过自新,我不妨破例,将他召入书院进修。” …… 崔有节走后没有多久,北风吹得紧,一场鹅毛大雪飘下来。 郑朗倒不觉得很冷,尽管这时候没有棉被,但也有葛麻做的被缛,抵御冬天的酷寒。穷人家难过一点,富裕人家问题却不大,市场上有毡毯,有裘衣,防寒的效果,不亚于棉衣棉被。 缩在毛毯里,外面大雪翻飞,郑朗却觉得很暖和。 也知道现在他的毛笔字写得很差,不过胳膊带着伤,暂时性的练习不起来。然而也不能清闲着,崔知节的到来,激发了“硬盘”,让他脑海里塞满了大量的知识。 躺在床上回味,一字一句的推敲,将这些知识吃下来。 也是在学习。 可两代人,让他潜心到文言古文中,十分不易,脑海里经义回想得少,倒是吉沢明步、桃夏铃的影像不停的浮动。, 抹了一把汗,心道:“晕。” 坐了起来,喊了声:“四儿,替我拿一个暖壶过来。” “大郎,来啦。”四儿烧了开水,灌入暖壶里,递了过来。 郑朗放在怀中,然后双腿一盘,打了一个禅坐,坐在床上,使自己静心。 还别说,真有了效果。 心中感慨了一句,倭国害人不浅哪!慢慢地将心中杂念抛开,在一把大雪中,盘定入坐,沉浸于知识的海洋里。 堂屋还坐着两个小丫头,四儿和柳儿,说着悄悄话。 “四儿,你说我们家大郎是不是被高衙内将头脑打坏掉了?” “柳儿姐姐,怎么说?” “他有什么本事,十年后能高中省试?” “那也不好说,说不定郑家祖宗显灵了。” “切,显灵,才怪!”柳儿不屑地说。对这个小少爷,她是恨之入骨,不但屡次对她耍流氓,还用力的拉、拽、捏,她某处羞人的地方,以至每一次羞侮后,让她胸口的小鸽蛋儿,痛疼不止。 对几位主母说换一个服侍的人,几个主母又不同意,后来被小少爷知道后,毒打了一顿,还是大娘拉住了他。自己是下人,又是羞人之事,不能将原因说出来。 让柳儿觉得自己被郑家买下来后,比进了地狱还要惨。 四儿小,没有遭到郑朗的戗害,不懂,眼睛眨啊眨道:“大郎若有出息,我们日子也会好过。” “四儿,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子,还有出息呢,我看你,也犯了浑。” “那也不一定,这几天大朗性格改了好多。” “得,你就天真吧,过几天大朗伤势好了,让你看看,有没有改好。” 柳儿的话让四儿感到害怕,听了听屋子里,道:“柳儿姐姐,屋中好久没有听到动静。” “那你去看看,若是心疼了,你替大郎捂被子去。” “那有什么呀,你也捂过,我也捂过。” “好,我将这个荣职以后就交给你了,进去看看吧,”不管怎么说,柳儿也害怕郑朗出事,她还没有贫苦大众,反对地主阶级的勇气。 四儿进了屋,又害怕地跑出来,说道:“柳儿姐姐,大事不好,你也进去看看吧。” “什么不好的事?”柳儿被四儿拉进了房间,看到奇怪的一幕。 郑朗盘坐于床上,眼睛微闭,双手平放在双膝上,脸上似笑非笑,就象一个得道的小高僧。 小高僧得道也是美传,关健郑家就这一个宝贝疙瘩,他若悟了道,以后靠谁来传宗接代? 柳儿也觉得不妙,拉着四儿的手,匆匆地来到前院,禀报几位夫人。 第八章 危机 几个妇人正围着火炉烤火,聊着家常。 宋朝小妾地位很低的,甚至可以轻易的转让,送人,买卖。就包括子女权,若是主母无子,将小妾的子女抱过来收养,小妾都不能相认。但也有特例,若是主母气度大,小妾再有自知之明,一家人同样还能其乐融融。 郑家目前就是这种情况,大娘娘家是郑州城外的大地主,祖辈还做过太祖时的知州,人老好,可几个小妾,没有一个敢动弹。然而大娘心好,丈夫死了,平时都是姐妹相称的,也让几个丈夫的小妾留了下来。反正家境还可以,不再乎多养几个人。 六娘七娘出自烟花之地,也过了三十出头,一颗心淡了下来,大娘如此的态度,于是安心的留在郑家。但郑家的未来,是郑朗的,一个个就想着法子宠郑朗。 爱有了,爱得薰人,每天每人都给郑朗薰上一斤酒,郑父死后,郑朗两年下来,被爱薰昏了。 七个妇人围成了两个小围子,四娘五娘正在听大娘说郑州城外慧远寺,几个高僧的雅闻逸事。三娘、六娘和七娘听二娘传授绣红的经验。 柳儿与四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说道:“禀报几位大娘娘,大郎他,他要做和尚。” 妇人们一起站起来,赶忙冲向郑朗房间,这一刻大娘四娘与五娘一起将佛祖忘记了。 推开房开,一看,都有些傻眼。儿子在床上盘坐着,脸上挂着天女散花般的“天籁”笑容,态度安详,神游天外,似我非我,就连慧远寺那几位佛法精深的高僧在坐禅上,也没有他这般美妙之姿。 大娘一下子冲了过去,大声问:“儿啊,你这在做什么呀?” 将郑朗惊醒。 迷糊地看着几位妇人,问:“几位,娘娘,你们,是,做,什么,呀?” “我们没有做什么,就是在前院说说话,你为什么这般姿态?” “我,在学,习,温习,爹爹,以前,教,的知,识。” “那你为什么要坐成这种样子?”二娘问道。 “静心,好,想。”刚才确实在想。知识放在他大脑里,占了很多便宜,学起来快。但没有准备好,本子老,硬盘容量小,除了那几张A片外,大多数存放的是收藏上面的知识,也有为码字下载下来的各种资料。包括一些史书,一些经义,诗词歌赋,还有注解。这些主要是为了创作下载的,不全面。若不是收藏也要吸纳一些历史知识,甚至会下载得更少。 想要靠它通过科举是不可能的。但他不是真正的郑朗,知道做学问一步步来,先将脑海里有用的资料融会贯通,再来学习其他经义,那时,自己肚子里有了一些货,也有了一些底子,会更容易。 字也要写好,但时间来得及,还有几年时间,以后勤奋一点,慢慢练习就是。 这样一想,心也静下来,成年人思想学东西,远非少年可及,又有一些古文底子,各种资料在脑海里象走马灯似的,对比,揣摩,居然连柳儿与四儿进房间看他,都没有察觉。 几个妇人又不懂,听到儿子不是想出家,都松了一口气。至于学习时,是盘坐着学习,还是站着学习,或者坐着学习,她们不管了。 又过了数天,伤势渐愈,郑朗摸了摸胳膊,道:“要练字了。” 临募米体同样不易的。 苏体讲究的是真,是无意于佳,是殊不知西施捧心而颦,虽其病处,乃自成妍,是无法,但支持苏体的是苏东坡庞大的才情,儒雅之气,对佛道两教的精通与理解,这是郑朗学不来的。 可是米芾同样讲究是一个真,而且真很最彻底,唐朝的欧褚颜柳无不在他讥诮之列,所以笔下才写出那种天真烂漫意外的惊喜。同样不是很好学。 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摇了摇头:“不象,太差,差得太远。” 好在他前世宅了许多年,耐心不缺。, 外面寒风呼啸,房内郑朗却在纸上一行一行的行书写了下去。 …… 转眼间,交年节到来,宋朝每败于外敌,令后人感到耻辱。但在内治上,罕有朝代能及,百姓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可比以前的历朝历代要快乐得多。于是节日隆重,庆祝的花也多,甚至节日时间也很长。 比如新年前后,先是十二月二十四的交年节,再到最后一天的除夕,新年第一天的元旦节,正月初十的立春节,十五的元宵节。 郑家自一大早就开始忙碌起来,照例要扫屋宇,交年日扫屋,不生尘与埃。还有醉司命,这一天灶神要回到天上向天神禀报人间善恶,予以奖惩。家家户户用酒糟祭灶神,好让灶老爷吃得发醉,吃得嘴软,回天上后,替人间多说说好话。 晚上还有活动,照虚耗,家家户户在床下点灯,赶走虚耗,明年会大吉大利。有钱人家还有诵经咒的活动,请来僧道诵念经咒,焚烧纸币,以示祈祷送故纳新的愿望。 看到家中的仆役,连同几个娘娘忙上忙下,一大早郑朗也走出来看了看。也就是大扫除嘛。 大娘拉着他到灶神龛面前,让他跪下来,做了祈祷,然后大娘用盛满酒糟的瓷盆,恭恭敬敬的放在神龛前,他就回去了。 家人还在打扫除,四儿与柳儿没有参与,让她们专门侍候着少爷。 将写满字的纸拾了出来,四儿看着上面的字说道:“柳儿姐姐,我真舍不得将它扔掉。” “……”柳儿不作声。 原来自己说过的,大郎伤一好,会原形毕露,伤好了,却比以前更用功了,要么“盘坐学习”,要么趴在桌子上认真的写字。说话语气也很温和,更没有再向她毛手毛脚。 难道自家的大郎,还真是宋朝的周处不成? “柳儿姐姐,你看,大郎字写得越来越好看。就象一个个小花,不对,小花太柔弱了,我怎么就说不来呢?” “别发花痴,干活吧,不然几位大娘娘会说话的。” “嗯。” 到了傍晚时分,又来了几个和尚,吃过斋饭后,要诵经咒,以前郑家每年都请过和尚。郑朗被喊到前厅吃饭,然而这次他分明感到几个娘娘脸上神情有些不对。 自从自己来的这段时光,让她们误以为儿子改邪归正,每天都象过年似的,开心万分。今天又是一个节日,应当更开心才对,为什么脸上好象都带了一片愁云。 没有直接问,吃过晚饭,借着几个和尚跳大神的辰光,将管家的老宋拉了出来,问道:“宋伯,今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啊。” “那么为什么几位娘娘不开心?”来了宋朝几个月时间,终于能说一口流利的宋朝话。他不是十岁的小郑朗,说话时有一种成人的威严。 宋伯不以为忧,反以为喜,小主人若真象几个月前,几个主母无所谓,可他感到天塌了。继续发展下去,家中没有一个得力的家长管教,郑家非是败掉。 小心的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今天城中张掌柜年底交账时,好象说今年店里面业务不景气,有一些小的亏空。” “我知道了。”又走回场中,看几个和尚跳大神,脑海里却在盘计。宋朝与唐朝不一样,有明确的商税,有时候甚至略有些重,不过非常鼓励商业发展,好象东京汴梁那个小皇帝以后还一度打算让一个商人家的女儿做皇后。所以商业十分繁荣。 郑州夹在汴梁与洛阳之间,星光失色,但多少沾了些光。自己祖父当年看重了这一点,在城中买了一间店铺,专卖丝绸布帛。在父亲手中又将店后面的民宅买了下来,进行了一次扩张。店铺的面积不小,在郑州城中能排上号的。郑家的经济来源也主要于此。 一旦出事,对郑家打击非同小可,虽有一些良田,可几个娘娘一个比一个心善,收的地租少。佃户们快乐了,家中收入并不多。而大娘与自己亲娘、五娘又信佛,经堂出入寺庙,花了不少香火钱。六娘七娘出身青楼,奢侈惯了,要穿好的,吃好的。还有一些穷困的亲戚,偶尔要救济一下。家中用费很大。全部指望着这间店铺。 怎么就亏空了? 想了一下,大约猜出原因,家中几个妇人不管事,自己又是一个纨绔子弟,那样的笑柄之事,自己都做了出来。郑家要垮台了,不如乘还有些油水可捞之前,动一些小手脚吧。 想到了原因,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第九章 小鸟小飞(上) 第六更求票与收藏。 =========== 大和尚们大神跳完,经文念完,合了什,拿着钱,笑咪咪的离开。 合家上下在点灯。 寡妇门前是非多,放在郑家显然不合适,一是郑家乃是荥阳名姓,虽不能与魏唐相比,终要一个脸面。大娘的操守,安静,也影响了其他女子。家中用了一些佣人,除了几个女仆外,还有三个老年夫妇,乡里的宋伯,能识几个字,跟在郑父后面服侍很久,是郑家最忠心的仆役、家客。 另外是许伯夫妇,世代替郑家看守着田地,也是放心的家客。 后来大娘又收留了一个浮客,姓肖,看到他们夫妻老实,让大娘收下来帮忙。宋伯与许伯各有一子,放在城中布店里在帮忙。肖伯有两子,在城中,但不在闻家的布店里,一个在学打铁,一个自立门户,在码头上杠大包谋生。 这就是郑家此时人员的构成。 灯放在床下,众佣人要散去,郑朗悄悄将肖伯喊了出来,说道:“肖伯,你替我制做一样东西。” “大郎,想做什么?” “跟我来。”到了书房里,用毛笔画出算盘。印象中没有,郑州各个店铺的掌柜算账时还有小木棍做的算筹在算账。 “大郎,是珠盘啊。” “珠盘?”郑朗疑惑的问。 “很象,又有不同,上面是一个珠子,大郎这个珠盘是两个珠子,下面是四个珠子,大郎这是五个珠子,也没有孔,更没中间的木档,是涂了不同颜色放在木盘上来算数的。” “难怪,”郑朗长舒了一口气。若是有了算盘,人们不会用原始的算筹算数的。大约某一处出现了这种原始笨拙的珠盘,肖伯是浮客,也就是居无定所的逃户。见得多,看到了。 “肖伯,能不能晚上将它做好?” “不难,”他还有一手好木匠活,郑家后来家俱,全是他打造的或者修补的。 又找到了宋伯,说道:“明天用牛车载我进城。” “进城?”以前宋伯万不敢发出疑问,但现在少爷变好了,所以问了一声。 “是,进城!”郑朗坚定不移的说道。 …… 郑家庄是一个典型的农村,东西两处高坡,是环境好的地区,住着郑朗与郑覃两家富户,往下面去,属于两家的十几户佃农。都不多,有的完全雇佣主家的田地某生,有的半雇半耕,偶尔也请请短工,在农忙时协助收割。除了十几户佃农外,还有二十几户平民,都有自己的耕地,有的多,有的少。男人耕种,女人纺织,农忙时,妇人也不得不下地劳动。 村东口是通往城内的大道,两边长着浓茂的桑树,腊月天,桑叶凋落,只剩下一团团褐色枯枝。远处是一片片浮着积雪的农田,荒野空漠,寂寥无人,几个丘陵在天地穷处默然悚立,极象一幅惨淡若眠的郭熙《关山春雪图》。 但一大早,安静的郑家庄居然热闹起来。 家家户户都出来了人,看着牛车上的少年。 郑家的败家子,丢了那么大的丑,居然又出来了? 一个个很好奇。 其实郑家下人也在说,自家小主人性格真的改变,可谁去相信? 一个个指指点点,宋伯担心的扭过头来,看了一下小主人。发现他盘坐在牛车上,脸上表情无喜也无忧,心里有些喜欢,想到,难道这一顿打,真将小主人给打好了? 老百姓眼里还是不同的,众人的指点,安若泰山,是叫执迷不悟。身边穿着黑色裘袍(不穿真冷啊),里面穿着白色的里单,黑白分明,颜色搭配得很好看,是谓继续纨绔。边上坐着四儿,穿着朴素的厚麻冬裙,还要替郑朗一会儿塞暖壶,一会儿挪毛坐毡,一会儿正衣(不想带她来,偏要来),是谓好不了。 牛车驶过,留下一路闲言碎语,有的妇人居然当着郑朗的面,对家中的孩子说:“看到没有,别学此人,一学,多大的家产也能败完了。”, “大郎,那些人真可恶。”四儿不平的说。 “乡里人,观念朴素,善恶分明,若是原先,他们说得倒也不错。”郑朗睁开眼睛,淡淡地说。 “可管他们啥事?” “四儿,大路不平有人铲,不平了,说两句,总会有的。官家做得不好,老百姓还能指指点点呢。” “大郎说得好啊,”宋伯欣慰的吼了一声。谁说郑家就能败下去呢,有少主人这句话,郑家还能发达起来!心里面高兴,牛鞭儿扬得响,“驾!”,大黄牛跑得欢。两个时辰后,牛车就到了郑州城外。 与宋朝大多数城市一样,经过几十年发展,又因为宋朝对商业的鼓励,城市人口增涨很快。汴梁城挤不下那么多居民,于是往城外发展。郑州城也有类似的情况,城市出现了一些坊里,一排排的沿着护城河,延伸到远方。沿街的地区,开了许多店铺。不过郑家的布店却在城中。 通过了士兵的盘查,进了城。 郑朗忽然说道:“到李记茶楼。” “喏。”不明所以,宋伯还是应了一声,将牛车栓好,两人上了李记茶楼的二楼,斜对面就是郑家的布店。向伙计要了两壶茶,一碟茶点,坐在临窗的座位下边,然后看着窗外。 也不是刻意观察自家的铺子,同时也看着街对面,所有的店铺。 自家的铺子看得多些,上面一个黑底金字扁额,广帛斋,认识,父亲的字体,写得有些柔媚,不算出色的字,当然,比起现在郑朗的字,还是要好些。就是在郑州城中,这三个大字也能拿出来了。 扁额下面是宽达十几米的大门,里面是长长的柜台,摆满了各色布帛,但在茶楼上,看得不大真切。有不少客人进进出出。后面还有两排房屋,东边的小排是库房,西边的大排是作坊,自己儿从农村收来生丝,纺染,然后作为成口出售。纺倒是很少,只有十几台织机,供店中伙计家中女眷谋生的,盈利很少。主要是缬染,就是印花,相传是从唐玄宗柳婕妤发明留传下来的。宋代雕版业日益盛行,于是用版将各种图案雕到绸布上用夹缬法与腊缬法染上花色,彩帛就出来了。 前面店铺是郑家的祖传遗产,后面的梁坊是郑朗父亲生前在相州担任官职时,结识的一个染匠刘东连,他技术很好,六娘七娘经常找他梁花色彩帛做衣服,后来慢慢熟悉,结果想到自家的布店,将他用重金请了过来,相出茜草,缬名天下,刘东连到来,带来了更红火的生意。相州大染师来了,总不能买了人家的布,拿到郑家的店来彩染吧。 但代表宋代纺织业最高技巧的刺绣与刻丝,郑家没有经营。整个郑州好象只有两家有这个能力。 在两厢房屋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天井,长着几棵苍老的树木,后面还有几间房屋,是几个主事掌柜所居住的住宅,顺便看管店铺。 这是原来郑朗的记忆,可穿过来后,郑朗自己一次没有来到过。甚至将自己关在家中,都没有出门,所以今天出门,才引起乡里的轰动。 “大郎,你看什么?”四儿好奇地问。 “我在看账本呢?” “账本,在哪儿?” “嗯,就是眼皮底下,不过也看好了。宋伯,我们到店里面吧。” “喏。”宋伯知道店里面收入有鬼了,然而不相信自家小主人能找出什么马脚来。 第十章 小鸟小飞(中) 隔了一条街,看起来眼睛变小了。 来到眼前,才知道店铺规模不小,宽达十米开外,长约二十米,货架上摆满了全国各地的布帛。 仅布料就有罗、绫、绵、纱、丝、紬、杂折、丝线、锦、葛布、大麻、苧麻,还有吴兴地区特产的一种黄草,色白而细,几若罗縠,甚至还有几匹来自福州特产,混有红蕉花的蕉纤维红蕉花布,只是产量少,又作为贡品,价格很昂贵。非是豪富人家,买不起它。另外就是棉花,来自岭南,纯粹的棉布很少,多夹生丝混合编织,称为黎幕。 种类很齐全。 店里面的刘掌柜看到小主人来了,匆匆忙忙迎了过来,说道:“大郎,今天怎么有空光临?” 笑咪咪的态度,也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将记忆翻了翻,他与以前的郑朗关系不恶,还偷偷的替郑朗挪了三次钱给郑朗用度。 “刘伯,我过来看一看。” “好啊,不过年关将近,生事繁忙,我抽不出多少空来奉陪了。” “嗯,恰恰相反,今天你恐怕无论如何,都要抽出一点时间陪我。” “这孩子,说孩气话了。”刘掌柜态度和蔼可亲的对宋伯说道。 “错,我不是说孩气话,郑家仅我一个男丁,虽岁数小些,却最有话语权的。”郑朗态度比他更可爱,同样笑咪咪的,语气却很锋利。 “是。”刘掌柜无奈,小主人要撒主人威风,怎么办? “你到内室来一下。”说着,郑朗跨进内室,却让宋伯与四儿留在外面。 刘掌柜冲宋伯摊了一下手,很无奈的走了进去。 相互坐下来,郑朗问道:“我家是不是行首之一?” 这个行首不是指妓女中出众者,而是指各行各业经济能力出众者,组成了各个团行。进得各色货物后,几大行头宴待客人,打压进价,然后坐下来商议售价,取得市场价格的垄断,以防恶性竞争,高利润谋利。在这个过程里,行首占了很大的便宜,中小型店铺很吃亏的。但对他们有利的是这一政策,有力的排挤了外来客商的强力进入。同时应付官府的科索,官府的税役通过团行,向各商人征现。各作坊店铺团结起来,也有了抵抗的力量,向官府表达自己的心愿与想法,不让官府胡来。然而发展到后来,在官府强势与苛压下,各个有力量的行首只好将苛税向贫下行户分摊,导致许多不平的事发生。 喊亏损了,怎么要有一个亏损的理由。所以有此一问。 “不是。”刘掌柜还没在意,又小,又是一个纨绔子弟,怕什么? 在郑州丝帛团行中,郑家不是最大的行首,然而荥阳乃是郑家的老巢,郑家本身只是郑朗一个惯宝宝,可是堂伯堂叔,堂祖,在荥阳不知道有多少。郑父才死没有两三年,依然留下一些人脉。虽不是最大的行首之一,也没有多少人敢怠慢。 “城里面增加了多少布帛店铺?” “有十几家吧?” “朝廷有没有增加税务?” “没有。” “那为什么亏损了?” “这是我的错,连连进错了货,导致积压,不得不低价销售,看明年吧,明年我小心一些,不让几位大娘与小郎失望。” 还等到明年,明年下来,恐怕这个店铺也不得不便卖了。 郑朗语重心长地说:“刘伯,你是我家的长者,先父没有为官时,这家店铺就交给你掌管了,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将今年的亏空填上去吧。省得大家到时候很尴尬。” “大郎,何出此言?” “宋伯,四儿,进来吧。” 宋伯与四儿走了进来,又说道:“四儿,将那个珠盘拿出来。” “喏,”四儿将包袱解开,拿出算盘放在桌子上面。 “刘掌柜,不介意我看看这四年的账薄吧。” “不介意,你看。”刘掌柜依然笑咪咪的说,又大声对外面喊道:“少主人要查账薄了,将这四年的账薄搬进来。”, “喏,”账房与两个伙计笑嘻嘻的搬账册。 就连几个挑货物的客人,都停了下来,伸头向里面张望。郑家的好儿郎,有胆子,十岁狎妓,动小刀。好奇! 听到外面的议论声,耻笑声,郑朗神情很平静。得将眼下危机渡过,一家人的饭碗呢。 四年账册全部在,不但四年账册在,还有前五年,前六年,这要等主家认可后,才能一一注销,留下总账的存根。前几年,郑父在任上,后来病死,一直没有人盘账,拖压下来。 但就是四年的账册,也厚厚的有一百多册。 将总账打开,天圣二年,总盈利一千八百一十二缗十六文钱,金七十四两又三钱,银一百七十二两又六钱。天圣三年,也就是父亲去世那一年,盈利一千一百六十一缗四百九十二文,金六十二两又九钱,银二百九十三两又七钱。下滑了一部分,下滑得幅度并不大,并且这个收入,也足让郑家一家人衣食无忧。 到了去年时,开始巨剧烈下滑了,变成了九百六十七缗又三百六十二文钱,金五十三两又六钱,银一百六十九两又七钱。就是这个收入,依然还能让一家人衣食无忧! 今年的收入却是一片灰暗,亏损七百九十缗又七百六十三文钱,得金三十七两又六钱,银五十九两又三钱。总体还是亏本! 当然,店里面还有巨大的本金,一共有两千余缗钱在做周转资金,以及相关的货物,折价还有五千多缗钱。不然几个娘娘恐怕连诵经咒都没有心思进行下去。 “大郎,这里面还有几笔账没有记,去年你支了三百缗钱作为用度,今年又支了两笔共五百缗钱,做了用度。” “这是我家的店铺,我支一些用度,难道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刘掌柜与肥头大耳的账房点头哈腰的说道。 “刘伯,你到外面替我拿一些纸,还有笔墨进来。” “喏。” 宋伯小声的问道:“大郎,你还真查啊?” 对这个账目,不是专业人士根本就不懂。昨天得知后,他也向大主母献过计策,警告一下,否则就请官府前来查账。大主母立即否决了。既然他们想贪墨,账目一定做得很严实,况且官府的那群人,手伸得很长,查不出来,反而有可能多浪费打官司的钱。儿子已成了笑柄,再传出去,以后也没有脸面见人了。 管肯定要管的,大主母娘家还有人,郑家几位堂兄弟,有的家境很好,也请了账房先生。不过未必有作用,既然他们敢贪墨,这个账目没有那么容易查得出来的。 “嗯,我来就是为了查账,为什么不查?” “但是……” “不用但是了,宋伯,到外面替我买几份吃的来,这个账没有一两天查不完。” “是……”看着这些账册,一两天,十天八天也查不完。然而他看到自家小主人居然真的动手了。 最简单的会计事务还是懂的,无非就是进账与出账,进账是销售额,出账有进货的账目,官府征税的账目,店里伙计工人的薪酬。房屋都是自家买下来的,简单的房租支出都没有了。 想伸手,不可能在卖价与买价上动手,那样的话,店里面十几个伙计,还有十几个织女,其他的一些雇佣,一共三十几人,想瞒也瞒不住。唯一还是在账册上动手,只是账目会做得很隐秘。 用算筹自己没有能力,然而自己作为后世穿越,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士,想查现在的账目,不要太容易。 理好了,外面的嘲笑声更大了,都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PS:科索就是对坊户与商户进行的一种变相税务,用平价向商人强行购买货物,甚至打白条。 第十一章 小鸟小飞(下) 郑朗说道:“四儿,将房门关起来。” 虽说现在的账目,对他来说,比较容易,后世的某些人,那才叫做账呢!然而帐册多,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先从天圣二年的帐目开始盘查。 刘掌柜与郑账房死活不承认,那么自己来给他们上一堂生刻的教育课。说起来郑账房,还是同族的人,受过父亲的大恩,唉,人心不古啊。 敲打着算盘,四儿好奇的问道:“大郎,这样就能算出来啊?” “嗯,如今最快的计算方法。” 算盘珠子响个不停,宋伯从外面买了一些饭菜,端了进来,草草地吃了一顿饭后,郑朗继续清算帐册。老宋头看他查账的速度,唬得一愣一愣的。 低声问道:“大郎,管用不管用?” “宋伯,你看这里,再看看这里,仅此一处,就误差了五十六缗多钱的账款。” 宋伯趴在上面看,没有看出来,做得很巧妙的。郑朗细细地指出后,才恍然大悟。 “这仅是天圣二年,那时我的爹爹尚在世间。” “他们为什么如此胆大?” “简单啊,爹爹生性马虎,自己还有丰沛的薪饷,对这项收入并不计较。不过应当误差不是很大。倒是爹爹去世后,几个人看我家孤儿寡母,胆子也逐渐大起来。后来又听到我的故事,认为郑家早迟会让我败光。于其让我败光,不如先让他们腰包肥起来,又自认为自己做得很巧妙,所以今年出现了亏空。” “大郎,这是什么物事?” “珠盘哪,你问一下肖伯就知道了,我在珠盘上做了一些改进。” “老天终于开眼哪。”老宋激动的说。 这个管家还是很忠心的,郑朗立即留下了一个好印象。低声说道:“宋伯,不要激动,呆会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我将账目全部查完后,一一清算。” “嗯,要不要我回去对几位大娘娘们通禀一声。” “不用,太平盛世,想他们也没有这个胆量。” 宋朝的老百姓也许比唐朝生活得好,然而锐气与锋芒,都让赵匡胤与赵匡义哥俩锉完了。就连地痞小流氓打架斗殴时,经常出现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搞笑场面。以前那个郑朗,是令类中的令类,生生将晏大学士都吓着了。 仅凭店里面这几个人,没那胆。况且还有几个对郑家很忠心的人,比如宋伯与许伯的儿子,此时就在店里面干活。 天色将黑,刘掌柜笑咪咪的走进来,说道:“大郎,若是缺钱用,先从我这里再支一些。” 别玩了,凭你怎么能将我的账目查得出来?回家喝奶吧,或者继续到明珠楼泡你的娄大美妹,看看她今天会不会给你小屁孩的面子。 “不用,这些帐目我还没有查完,我要将它们带到客栈去,大约三天后,才能还给你们。” “遵命。”刘掌柜继续笑。心里面想,凭你,查十年也别想查完。或者你另请了高人,今天前来只是做一个幌子,但刘掌柜也没有认为有那个高人,三天时间就将这些账册全部查出来。 带着四儿,宋伯,将账山搬到牛车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 四儿爬上了床,先替他将床暖热,期盼地问:“大郎,你真能三天时间将它查完?” “大约吧,有可能要不了这么久。” 今天大约将天圣四年的账目理出来一大半,就是四年前账目也有巨大的漏洞,查到目前,前后出现了七百多缗钱的错误。有可能仅这一年,就有上千缗钱,进了店里面几个重要人物的腰包。说着,借着油灯,继续在灯光下面,核对着账目,有错误的地方,用笔写在纸上,以便到时候双方核算。…, 没有过多久,外面禀报,说刘掌柜来了。 将那几张纸藏起来,笑着迎了过去,说道:“这么晚,刘伯前来有何贵干?” 刘掌柜不放心,虽说是败家子,凭借他老江湖的经验,总感觉有些不对的地方,来客栈看一看。没有其他人,仅是郑朗一人,心中松了一口气,满面春风的说道:“你来郑州城中次数不多,我不放心。” “没事,有宋伯呢。” “是啊,那就好。”随便聊了几句,告辞。 “这个坏家伙。”四儿愤愤不平的说。 “不能这么说,人心,总是没有足意的,又误认为有了机会……” “以前我还认为他是好人。” “好人坏人,岂能从脸上看得出?用之好,则是好人,用之坏,则是坏人。**是一步步养成的,道德也是一天天培育起来的。但我还是不放心,怕冤枉了他,所以一来郑州城,到李记茶楼观察了一会儿。一溜子,十几家布店(宋朝城镇各手工业行,喜欢聚集在一起),我家的生意不算最好,可也是中上等份。这是一本活账册,通过它就能看出是否能盈利。进了店后,看了一下布料,比较齐全,这也决定了是否能招来客人,也是盈利的关健。然后我又担心爹爹去世后,团行对我家打压,确认了一下。这才断定,非是亏损,而是几人贪墨了。” “原来如此啊,大郎真聪明。” 不是聪明,我不是仅活了十年,而是活了近三十年,这么多年饭不是白吃的。 也感慨宋朝商业的发达,仅自家一个店铺,有可能一年盈利就达到了三千多缗。和平年代,宋朝物价也上涨,初期每斗麦仅十文钱,米二十文钱。现在每斗麦三十文钱,米七十文到一百文钱,粟更贱,然而农业的发展,不象唐朝,除了一些偏远的山区外,粟渐渐不成为百姓的主粮。除了粟外,还有黍与豆。 按米价折算,一缗钱相当于四百多元人民币。考虑到宋朝稻米贵,实价更高。 当然,象他家这样的大店铺,在郑州城各行各业,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几百家。许多中小店铺,仅只能温饱,有的潦倒连房租都付不起。 呆在客栈里整整查了两天,到了傍晚来临,对宋伯说道:“麻烦你到武推官家中,将武衙内给我请来。” “这不……”宋伯脸色犹豫不决,武衙内正是原来郑朗狐朋狗友之一,在家老三,比郑朗大两岁。自家小郎君好不容易学好了,怎能又与这些人裹在一起? “宋伯,我喊他有用。”郑朗心中只是觉得好笑,都是蛋大的小孩子,在家中又娇惯,自家有钱有势,难免做出一些不好的事。难道还能影响自己的心性? “……” “宋伯,他父亲是推官,明天能扯一扯虎皮。” 宋朝的官制,让人头很晕,有职官,这是定品级、俸禄、章服与序迁的。但不是职权所在,职权所在的是差官,比如带有判、知、直、试、勾、管勾、提举、提点、签书、监等字眼的官职,这才是实权所在。后来在寄禄官上又加上权、行、守、试的字样。往往一个高官前面有几个头衔,先是寄禄官阶,然后是散官阶、差遣、封爵、食封,这样的顺序组合,又称结衔。官越高,衔结得越长,有时候能拖近十个头号出来。 还有的官职分工不明,比如说推官,隶属于三司六部的推官没法比较,相当于后来的办公室主任,高级秘书人员。京城的推官相当于法院院长,很有实权的。地方的推官,仅有挂职而没有实权的意味了。…, 不过用来吓唬吓唬刘掌柜足矣。 一会儿武三郎带了过来,见面大声喊道:“郑大郎,想死我啦?” “为什么不去我家?” “这不是怕几位老大娘骂我吗?我陪罪,明儿请你到醉白楼大吃一顿如何?” “三郎,倒不用了,明儿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啊?” “你附耳过来……” “行么?”武老三狐疑的看着旁上厚厚的账册。 “放心吧。” …… 第二天,更近了年关,店里面十分忙碌,带着武三郎,以及四儿与宋伯,又回到了布店。没有让武三郎进去,只是让他站在外面。自家事,能解决之前,没有必要惊动外人。 将刘掌柜与几位主事的人喊了进去。 让众人坐下来,郑朗将纸打开,说道:“以前的账,我就不问了,天圣二年间,你们利用各种手段,扣克了五百六十七缗又三百二十七文钱,利用大宗金银交易的差价,扣克了三百八十九缗又七十三文钱,还有三百多缗账目有意混淆不清。天圣三年,扣克了九百六十四缗又八百七十六文钱,金银的差价,扣克了四百九十五缗又四十一文钱,还有六百多缗账目不清。天圣四年,扣克了一千一百五十六缗九十七文钱,金银差价扣克了七百九十一缗六百三十七文钱,还有九百多缗账目不清。至于今年,你们大约贪墨的心思乱了,经营状况是不如前几年,然而克扣得更凶,特别我出事后。我替你们查清了一下,共计克扣了一千五百九十八缗又四百七十二文钱,金银误差八百七十二缗九十九文钱,以及一千余缗不清的账目。” “大郎,你不能胡说啊。” “我有没有胡说,你们看这份账单。”将手中写下来有问题的账目单据拿了出来,一共两份,一份备抄,这是原始的数据,交到他们手中。 “这不可能。” “若你们不服,账册我送到武推官处,那么我们只好公堂上见了。” “这是谁算的?”刘掌柜脸上终于失去了笑容,变得阴晴不定。 “是我算的,莫欺了少年,刘伯。” ; 第十二章 刻丝(上) “怎么可能?”刘掌柜喃喃道。休说一个黄毛少年,就是一个老历账房,也未必有本事,将这些账册中的漏洞找出来。况且短短三天时间。 然而纸上白纸黑字写得很分明,前两年的事,都忘记了,近一两年一笔笔做下的账目,还是记忆犹新的。几乎全部找了出来。惊讶之下,他都疏忽了此时郑朗写的字,也远远比同龄人优秀。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昨天晚上,我托武三郎派人打听了一下,听说你在城中买了一栋漂亮的房屋,不但替你儿子纳了一个大家闺秀,还拿出本钱给他开了一个店,自己也纳了一个漂亮的小妾。我不明白了,这些钱从哪里来的?” “郑伯,当年你屡次解试未中,家中连度日的余粮都没有了,是爹爹见你可怜,又是同族之人,你苦苦央求,才让你破例做了账房,甚至当初将账目弄得混乱不堪,还是爹爹替你整理的。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家?” “张主事,你也是我家的老人了,爹爹临终前,将我家托负的人,一是宋伯,一是刘掌柜,一个就是你,如此的信任,你不觉得有愧吗?” “刘主事,你是会一手好染工,可我家待你不薄啊,我爹爹身为朝廷命官,非但没有将你当作低下的工匠,视你为友,又给了你重酬,在店中,你的薪酬仅次于刘掌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就是不满足,可以提出来,为什么也参与到其中?是,自从你来了后,有几家有财力的铺子也从相州请了染匠过来,然而我家世代忠厚,大娘仁慈,你当真不知?有没有因此慢怠过你?” 四句话,责备了四人,皆无言以对。 在一刻,他们都仿佛看花了眼睛,眼前坐着的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而是一个气度端严的中年人。 又说道:“出了这个大事,无法善了。只有两条道路解决,第一条,于其让你们将店铺所有财产贪墨之前,不如抛开脸面,到官府公堂上相见。” “大郎,不要啊。”郑账房吓得面如土色,这一见,吃了官司事小,还有何脸面见郑家的列祖列宗,回去后,无论眼前的少年怎么顽劣,总是孤儿寡母,几个主母性格平时也很善良,在乡里很有名气。自己前程就完了。 不仅是他,其他人眼里也闪过一丝惧色。 岂止,他们忘记了所触犯的律法,会对他们有什么样的处置! “还有一条出路,前几年的账我就不查了,但这几年我查出来的亏空,你们自己补上,至于那些我没有能力查出来的不明账目,也就算了。可以后我不希望有些一些模棱两可的账目出现在账册上。” “我们一定听从。” “四儿,珠盘。” “来喽。”四儿将算盘递了过来。郑朗啪啪,三下五除二,就将总补纳的亏空数算了出来,说道:“总计是六千八百三十四缗又六百二十二文钱。仅是四年你们的贪墨,诸位,你们可知道,仅凭这个巨大的账目,朝廷的律法,会对你们怎么处罚?” 几个人面如土色。 “你们只顾着贪墨,却不知道刑律吧。象你们这种做法,是变相的从主家盗窍,太宗皇帝时,盗窍五贯者,决杖、黥面、隶牢城,五贯,配役三年,三贯,二年,一贯,一年,七贯以上者奏裁。裁,你们知道不知道意思?” 这与盗窃还有轻微的区别,但是数量巨大,闹将起来,未必这几人不能不被判决死罪。 四个人全部软下来,刘掌柜满面春风的脸上,滴下大滴大滴的汗珠,刘东连瘦削的脸上腾起了一片灰暗与死气,胖大的郑账房油光的大肥脸上,宛若雨下一般,岁数最大的郑主事,直接跪到地上,说道:“大郎,饶了我们吧,我们以后不会再犯了。” “嗯,给你们一个改正机会,但必须在上面签字画押,这六千多缗钱,也务必在年前将它填上去。还有,那个账册,我放在武推官家中,隔几天,我会派人抄两份,一份给你们,一份我放在自家,一份放在武推官家中做备存。孙子为吴王练军,众宫女笑不整,孙子曰我没有说好,再说一遍。复列阵,再笑,斩吴王二爱妃。若再犯,你们懂的。”, “是,是。” 四人惊吓之下,又忘记了郑朗手中那个奇怪的物事,事后才想起来,那是什么东西,算账怎么那么快? “走吧。”揣好了画押的账单,走了出来。 外面很多人,几个人得意忘形,将此事捅了出去。对此事,看法不一,有的人认为做生意,怎么都有赚钱与亏本的时候,再说亏得也不多,三百贯左右,抛去这个败家子支出的五百贯,还是小赚了。 但有的人也看出一些问题,房屋是郑家的,省去了租赁的费用。又是行首之一,占了优势,后院又有两个作坊,说小赚显然不合理的。然而既然这数人敢贪墨,这个账做得会非常严实,岂是你一个小屁孩能查得清的? 各种说法,但没有一个人对郑朗有好感的。 看到几个人走出来,一起好奇的张望。 结果让他们很奇怪,那个败家子气度很平和,平和二字在宋朝最受欢迎,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的烈烈唐风,在宋朝受排斥了。然整个社会重儒风的风气下,儒雅与平和,成为士大夫的标准。 就凭这气度,不象传言中的败家子啊。 又看着他身后两人,一个八九岁的小丫环,梳着两只羊角辫儿,高兴的一蹦一跳,惹人喜爱,脸上更是一脸的喜色。还有一个老仆,笑得象喝了蜜酒,一个接着一个皱纹叠起,能夹起菊片了。 刘掌柜四人却是失魂落魄,如丧考妣。 难道真让这个屁孩子查出问题?但几人皆不说话,又不大好问,所有人都溢满了无数好奇心,看着郑朗附在武推官三儿子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登上牛车离开。 …… “大郎,为什么要放过他们?”四儿高兴,自家小主人有本领,只是对处理方法略略不满。 “那怎么办?将他们告上官府,也不过追回财产。沾上了官府,就是追回财产,也会被剥去一层皮。以后再请掌柜前来,他们熟悉不熟悉店中的业务?听闻我们穷究之下,都将刘掌柜他们重判,非死即流,心中害怕不害怕?” “是啊,大郎,很有理哎。” “岂止这几条,我不是打算做商人,以后还要科考,为了钱财,不惜与家中仆役撕破脸皮,闹上官府,以后别人会怎么想?” “但他们……” “有了这条把柄,谅他们再也不敢了。不过倒很有可能没有心思继续替我家经营了,但不急,我回去后,让大娘舅家替我家请两个人来,平稳过渡吧。若是知错能改,给他们一个机会,不能改正,就将他们解雇。” “大郎的心思,岂是你能猜透的,”宋伯高兴的大笑,郑家有救啦! 这一架真打好了,生生打出了一个周处啦! 郑朗却坐在牛车上沉思。 自家店铺生意还是很不错的,可他通过观察,却有数家比自家生意更红火。这倒不是几位管事的不力,而是父亲去世后,力量变弱了,资源分配不力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管事心不在焉了,只想着怎么变着法子,将钱往自己腰里装。 但想生意再次红火起来,必须要保持一定技术上的优势,仅染布是不行了。 因此,他想起一个有名的工艺,刻丝! 第十三章 刻丝(下) 刻丝又叫缂丝、克丝、克丝,之前还有织成、刺绣,织成是将所有文字图案与地子同时织造,刻丝与刺绣是先制成地子,然后制作文字图案,不同的是不去掉地子的称为刺绣,织成后去掉地子的称为刻丝。做工更复杂,效果也更佳。 “山水分远近之趣,楼阁得深邃之体,人物具瞻眺生动之情,花鸟极绰约嚵唼之态,佳者较画更胜,十指春风盍至此乎?” 这项工艺出于何代不知,到了宋朝后进入了大成,后来元明都远远不及,只有清朝的工艺才追赶上来,可多了一份华贵,少了一份雅气。 早先是贡品,后来皇家需要量大,结果聘请了优秀的织女,直接进入皇宛,在刻丝作与绣作里进行刺绣或者刻丝。坊间里流传的刻丝制品良莠不齐,且十分昂贵。 并且也走错了方向。 比如在自家店里面就看到几件刻丝制品,是刻在衣服上的,这个很费工时,一织女一年仅刻一件衣服。郑朗刻意留心看了一眼,却让他很失望,连他这个小收藏的,都看不上这几件作品。但也难怪,好刻丝制品很少,就是有,也不是现在郑家能拿上手的。 然不是最关健的。 刻丝制品不仅昂贵,还有高雅的一面,它是艺术品,不是用来当衣服穿的。就象后世再有钱,若用价值上百万人民币,明朝万历黑漆描金龙凤纹笔练毛笔字,其他人会产生怎么样的看法? 它最主要的作用,是用来临募书画,这才相得益彰,彰显它的价值。 工艺也走错了方向,皇家里什么工艺不知道,但坊里的工艺,一女一织,浪费了速度与工时,一般大型刻丝,皆是多女协同丝织,分工合作,才能完成的。 但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气沮了。不是织女,织女比较好请,只要出得起重价,定州的小机刻丝工艺十分成熟,也能请来工艺好的织女。真不行,凭借后来记得的知识,以及脑海里的硬盘,还能点拨一二。 不为赚钱,每年店里推出十几件高档的刻丝,都能提高店铺的挡次。 然而,上哪儿去请书画大家? 难不成自己还要练习绘画? 脑海里翻转了无数个心思,这一行,知道店里大约收入了。若是经营正常,一年收益三千缗钱还是有的,在郑州不算是大富豪,但足以让他能过上小资的生活。 电视汽车大约不要想,但这种生活似乎也不错。要么改天买一些硬鬃毛来,再用一块竹片,做一个土制牙刷,再将现在这种用天麻、藁本、细辛、沉香、寒水石制成的牙粉,做成泡沫状,那么也可以刷牙了。 其他的熬一熬也就过去,再用上几年功夫,考中解试,带着功名,也没有人敢小视自己。似乎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当然,那个十年的约定,有些压迫感的。 要不要从现在起学习绘画,自己以前还有一些画功底子,再认真学一下,综合后世的一些画法,成大家未必,可成一个小家,倒也能办到。只是这样一来,会不会分去心思? 一路想着,牛车到了自家门前。 几个娘娘全部迎了出来,很是担心。 大娘关切的问道:“宋伯啊,没有与刘掌柜他们发生什么冲突吧?不少字” “没有啊,神了,大娘。”四儿喜得眉开眼笑,抢着答道。然后将事情经过,一股脑说出来。 “作孽哦,他们怎么这么黑心啊。”几个妇人一起叫了起来。六千多缗钱,放在那一家都不是一个小数字,其实真追究下去,碰到一个执法严厉的官员,四人是能全部判决死刑的。官司打到京城,都没有用,贪墨的数量太大。 “这也好,朗儿处理很对,得人饶处且饶人。”大娘抚着胸口说道。 “大娘,事情到这一步,爹爹也有错,孩儿更有错。人心没有善恶之分的,每天经手大量钱财,爹爹管得又松,胆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再加上爹爹去世得早,看到我家孤儿寡母,又认为孩儿不争气,胆子更大。儿饶了他们这一遭,但店里面必须再派两个新掌柜过去,不怕浪费,否则到明年,又生出什么事端。到时候,我家心好,反而会让人以为软弱可欺。”…, “大娘,小郎的话在理儿,”宋伯这一回算是服气了,对自家小主人都快到了膜拜的地步。谁说我家小主人是败家子的,看看那一家儿郎能有我家小主人聪慧? 大娘还在犹豫不决呢。 “大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郑朗道。 “大姐啊,就听朗儿的话吧,看看这几个作孽的东西,若不是朗儿聪明,两三年下来,都能将我们店铺给卖了。” “岂等到两三年,若是今年我们忍气吞声,明年店里面财产变会让他们便卖一空。不会给我们两三年时间。”郑朗苦笑。这样的事,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所发生的对象,主家都似象自家一样,看似没落了,结果被恶奴夺去了剩余的财产。就连官府都理不清,换句话说,律法是律法,无论任何年代,又能有几个公平执法的清官? 四娘狐疑的看着亲生的儿子,低声问:“朗儿,你什么时候学会算账?” 对于宋代人,算账也是一个技术活,各种算学经义不在科考项目之内,然而国子监里除了太学外,还有算学与律学、医学、武学、书学、画学以及道学,当作了重要的专科,为国家培养特殊人才。 “娘娘,真宗皇帝不是写了一首诗吗,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心里面却在说,这首诗害得多少人读成书呆子。 四娘不懂,也认不识几个大字。搪塞过去,毕竟她才是真正的亲生母亲,脸上终于绽放出笑容。 但正事要紧,郑朗说道:“大娘,你到舅家,让舅父他们请两个可靠的人手吧,店里面不看管一下,孩儿是不大放心。” 大娘是一个没主见的人,都这样说了,只好点头同意。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回娘家,郑朗又将她拉住,说道:“大娘,稍等一下。” 元旦节就要到了,家家备年货,还准备一样东西,桃符。原来是在桃印上刻有神荼、郁垒二门神的,后来蜀国于桃板上书写对联,渐渐流传开来,用春词代替了门神。但没有用红纸,还是用薄木板,长的能达二三尺,大四五寸,写好了春词,将旧的桃符拿下来,换上新的桃符。 郑朗拿出一只桃符板,用毛笔写了一行字: 堤林错蒙烟,一对剪燕正欲回。 舅舅也是一个举子,多次没有考中省试,后来灰了心,但平时喜欢卖弄风骚。因此,写了这个上联,大有深意的。 大娘不懂,识几个字,大约意思明白,天要下雨了,河堤上柳林蒙上了一道雨烟,但这场雨下得不大好儿,一对剪燕踏着春天的气息,飞回来了。一副很清新的画面。看到儿子写完了上句,就开始用笔洗洗笔,不由奇怪的问道:“还有下句呢?” “大娘,上句足矣,舅舅一定会喜欢的。” PS:诸位,若有下句,敬请对出,有赏。 。 。, 第十四章 山外的山,人外的人(上) style="" > 郑朗的妈妈多,舅舅更多,仅是大娘家就是三个舅舅。 大舅听完了大妹话后,沉思了一下,说道:“嗯,能改过来就好。” 他可不相信是郑朗查出来的账,认为有可能是郑州城中那一个高人帮了忙,毕竟妹夫以前还有一些人脉存在。不过郑朗此次表现得很得体,特别是处理时,围三阙一,很理智的做法。 只是未必是郑朗想出来的。 大娘将半个桃符放下来,道:“大哥,是朗儿写的,说你一定会喜欢。” “哦,让我看看,”眼睛盯在上面看,怀疑的问:“这个字是朗儿写的?” “是啊,大哥。” “朗儿能写出这个字?” 米体勉强能写出两份的味道,离大家行列十分遥远,但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写出这个字,十分不易。可惜他学问还浅了些,若是晏殊在此,就能发觉这种书体的新意,才是最可贵的。 只是感觉很好,又道:“你亲眼看到是他写的?” “是啊,这几个月,他就在看书练字。” “看来他真改正了。”很不错的,只比自己差那一点,然后又看联句,这小子啥意思,想反过来考我了?写得马马虎虎,不算是好对句,只有一个回字用得可以,用归字太俗,用了回字,正好将燕子似来未来的时间写了出来,颇有韵味。 就凭这对句,想难倒我? 喝道:“拿桃符过来。” 仆役拿来差不多大小的桃符,大舅很有自信的泼墨写了一行大字:清池惜翠叶,数团花红将似来。 看看,还是我的好啊,最后一个来字,而不是开字,不但掐中了时间,还将花从苞放到盛开那种动态也写了出来。可再一看,不对啊,就是不对。什么绝联的,到了明朝后,才渐渐走入人们的视野,在唐宋,考究的人不是很多。然而那个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偏旁放在哪里,多扎人眼了。 终于看了出来,喝道:“将我写的桃符拿下去?” 唬一下大妹还可以的,但往外一挂,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大哥,怎么啦?” “这小子贼坏。”想了一会儿,搜肠刮肚,没想出答案,五行偏旁的字很多,可不能强镶上去,要能组合成一句话,还要符合春词的气息,并且要对上上句。上哪儿找去? “以前他是不好,可现在变得很乖。” “你别说话,让我再想一想。” 想了好一会儿,想不出来,心里面说道,这小子大约是以前我训了他几句,从哪里弄来的怪句,为难我呢。道:“大妹,我们一道去你家。” 难得看到古怪的对句,想不出下句,心里面痒痒。 两人到了郑家。 郑朗正在写字,写经义上的字,不但是练字,也在学知识,学习嘛,无非就是多看、多写、多想。大舅手一招,道:“小子,过来。” 舅舅不少,最有权威的还是这个大舅。郑朗走了过去,亲切地喊了一句:“舅父好。” “好什么好啊,我问你,这句春词从哪儿弄来的?” “是我想的。” “你都有这能耐了?” “有什么不对吗?”肚子里还真记得许多绝联,但这句对联,还真是他想出来的,如假包换。 淡定。 自然。就象做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大舅很晕,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说:“那下句呢?” “我没有想出来,大舅才气好,对出下句一定手到擒来。” “……” “要么,大舅,侄儿再来一个难度高的,烟锁池塘柳。” 还来啊? “不过,这对大舅来说,恐怕难度还是低了些,要么侄儿将它变上一变,烟沿檐烟燕眼,燕厌烟,烟锁池塘柳,这一句对,才能考出大舅的真实水平。”郑朗贼兮兮的笑道。 大舅可不会上他的当,作色说道:“你小子是有意为难我,是不?” “大舅,请听我说,马上就到新年了,大舅会不会拜一个亲,访一个友,与三两雅骚之士,谈得诗,作几首诗余,以赋雅兴。到时候,将这三个联句拿出来,啧啧,大舅啊,你将会万众瞩目啊。要么,大舅,侄儿再送你一个难句,山石成岩,岩上古木枯,枯木此木柴,柴因火生烟。”, “这个似乎好对。” “那是当然,对于舅舅来说,那一句对句能将舅舅难倒的?” 但真那么好对? 思考了大半天,什么头绪也想不出来。再次作色道:“你小子,是诚心想为难我吗。” “既然舅舅都对不出了,还能有什么人能对得出的?这四句对句,会不会让舅舅扬名立腕?” “你这小子,”作势要打。不是真打,能在这上面用功,怎比原来声色犬马好,心中暗暗替大妹喜欢。 “舅舅啊,侄儿这么报答你,你是不是要帮我家一个小忙?” 这才是郑朗的用意。 大娘提出来,她娘家张家肯定会帮助的,但一个有心帮助,与一个无心帮助,结果会是两样。想要张家帮助,自己必须拿出一些东西出来,让张家看一看,郑家并不会垮下,这样张家才会出力相助。 店里面的事,燃眉之急了,就象汉唐的一些皇帝,借用了外戚的力量,那也是没有办法,外有权臣,内有强宦,做一个傀儡皇帝,最后都能莫明其妙死去。于其这样,不如借助外戚之力,博上一把,尽管会引起更不好的后果。自家人丁单薄,族中有一些大人物,能不能借用?几个主事的都敢贪墨,将郑家的那几个大人物引来,会不会成为驱虎逐狼?只好从几个母亲的娘家着手。六娘娘家在相州,七娘娘家在舒州。其他几个娘娘的家都在郑州附近,然而二娘三娘四娘五娘的娘家都是中贫农家庭,帮不上忙,能帮上忙的只有大娘的娘家。 做了一把秀,也是给张家人一些信心。 大舅哭笑不得的离开,但满脸堆起了笑容。 …… 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 其实日子过得很安静,看书写字,对郑朗来说,本身就不是很排斥。若没有科考逼迫下。 拿起了一个定白瓷茶壶,忽然怀念起以前手中经常捧着的那个紫砂壶。紫砂壶大约有的,只是宋朝时,还没有名匠,更没有名壶。 家中与江南一些客商有来往,托他们带一些紫泥、红泥来,不是很大的难题,若是遇到罕见的绿泥,那更妙了。只是…… 绘画啊,绘画是刻丝的必备,想做好的紫砂壶,也要有绘画的功底。 难道真要练习绘画。 这个想法缠绕了他一天都没有心思看下去书,最后还是决定了。学一学吧。 此决定,让他在雅骚上,又更进了一步。 PS:十一更求收藏与推荐。 ; var SNDAADAltern1585= new SNDAADAltern(["","","",""] 第十五章 山外的山,人外的人(中) 正月初十,也是宋朝的大节日,立春节。老百姓卖泥做的春牛,有时饰有百戏、人物,大者如猫,相互馈赠。还有食春盘、春卷,大内出春盘,以赐近臣。民间也互相馈赠春盘,相互交好往来。 但初九,同样很热闹。 鞭春牛。 开封府牵一牛进入皇宫,皇上,或者掌权的太后,象征性的抽三次鞭子,春天来了,要干活了。这个,能看到的人,不多。各府才是真正热闹。选一头牛,官僚鞭打春牛。乡下里,是长老鞭牛。然后端上来可供食用的“土牛”,真牛在宋朝同样不能随意宰杀。大多数用猪肉,或者其他肉类,和以面粉代替,捍成牛状,放在笼里蒸熟。 举行一些仪式后,这个土牛分食于百姓,因为民间传闻,得牛肉者,其家宜蚕。蚕桑对宋代人意味着什么,那是第二饭碗。于是庶民杂沓如堵,倾刻间分裂都尽。有的时候,因为争抢的人多,都能因为践踏而受伤。 每到这时候,是各府官员既高兴又担心的时刻。 高兴的是难得百姓乐一乐,百姓一乐,政绩就有了。担心就怕践踏出事情,那不是喜事了,有可能连累着自己的乌纱帽。朝中那群言官们,什么事不做,就专门替自己这些人挑刺儿。害得许多官员宁肯不作为,都不愿生出事端。 崔有节看到“牛肉”抢光了,也没有出现问题,这才抹了一把汗。 回到家中。 不是买来的房屋,是租借的。宋朝的官员经常性调动,有的官员索性就住进客栈。但崔家家世尚好,再加上俸禄,也没有必要委屈自己。除非想做冯拯。 这个人很意思,工部尚书,五鬼之一林特有些公事想找他聊一聊,不见。林特转念一想,这是公事,那有私办的,自己不是找抽吗?于是去政事堂找冯拯,还是不见,带了一句话,公事何不达朝廷。你小子那些小心眼,当真我不知道?别动歪主意。 多好的一个大臣!可一件事让大家终于不耻了,生病,**里的老太太派人探望,看到家中又穷又陋,连盖的被子都是百姓用的葛被。老太太身在富贵乡,糊涂了,拨了五千金,锦锈做的卧具、屏风等物,送到他府上。 郑朗小算盘算了三天三夜,刘掌柜四人精心设计了四年,也不过六七千缗钱,装了一下子,就得了近六万缗的横财。但一个堂堂的宋朝宰相,当真穷到这份上了? 装得太过头了。 崔有节不屑为之! 府邸虽是租来的,面积却不小,有三排三进的房屋,前面是天井,后面是一个小花园。环境十分雅约。就连在这个还有些寒冷的时季,花园里依然有三株腊梅,绽放着清傲的风彩。 妻子走了过来,问道:“官人,你有没有听说郑家的事?” “嗯,听说了。” 他是孟州的父母官,与郑州仅是一河之隔,郑家与自家有亲事,郑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孟州传得比郑州的速度都要快。 对此,半信半疑。 在宋朝不担心妖异,那怕一岁的孩童会作诗,那是上天赐福,不是妖怪来临。若是真宗在世时,说不定马上就赏赐什么一官半职。 可是郑朗以前的斑斑恶迹,让人无法相信。 对此,说法各异,有人说刘掌柜几人吃了豹子胆,粗心大意,才让郑家找到把柄的。有人说,郑家暗中请了高人相助。至于谈了什么,贪墨了多少数额,没有人说出来,于是都不相信,是郑朗三天时间,将所有账册查出来的。 崔有节也认同是后面的观点。几个家伙将好好的铺子折腾得亏本了,郑家能不急吗?听说了,没有说。 “怎么回事?”郑氏有些急,本来就不情愿这门亲事,若是连铺子都折腾垮了,这门亲事要之何用? “不要多说,某与此子定了约定,就要遵守,否则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然……” “然什么?若是他十七岁考中解试,二十岁考中省试,配我家的小女不行吗?”, “但那时,娴儿她……” “娴儿她就是二十岁,也不会愁嫁不出去!此言以后勿得再说,传出去都能影响我的风评。” “是。” 这件事不急,最关心的是长子。长子考中了解试后,两次省试皆名落孙山。家中三子,二子不学无术,以后只好置一些田产,让他做一个小地主了。三子尚幼,也准备解试科考。 来到长子的书房,正在写诗。 看了一眼,大怒道:“写的什么诗!” 春光新岁野,王社步丰邑。 遵道得耿路,清庙秉文德。 登高临深谿,结霄慰营魄。 我害梁不为,远道思归切。 听到爹爹的喝骂,郑朗未来的小媳妇托着腮,说道:“爹爹,我看不懂唉。” 这小子大约想写春天来了,很高兴,遥想当年正是春天时周王迁都洛邑的。所以与几个好友呢,秉程着前人的光泽,遵循着前人的圣德,出去游玩一下。但有几个好友不在,于是登高临渊的,想着他们。什么时候,远方的好友才能回来啊。 除了第一句外,皆是枯涩的典故。王社步丰邑出自《尚书·召诰》,周王在二月出发,到了丰邑,然后占卜,吉,在此建城。次月,周公也来到这里,十分满意,举行了祭天的郊祭。随后,又举行了社祭,这才真正大兴土木,正式建城。这个典故比较容易理解的,毕竟出自《尚书》里著名的一篇文章。 可下一句起,越来越冷门了。 遵道得耿路,居然出自《楚辞》,彼尧舜之联介兮,既遵道而得路。尧舜是多少耿直光明啊,既遵循正道又走对了路。 就算这句能记住,再下一句,又跳起走了,到了《诗经·周颂·清庙》,於穆清庙,肃雝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庄严清静的宗庙啊,助祭的公卿气相显耀。济济一堂的官吏,秉承着文王的圣德。 这个能记住,下面的能立即想出来,算你好本事了。居然跳到了《荀子》,是劝学里一句,故不登山高,不知天高也。不临深谿,不知地厚也。不登上高山的山顶,就不知道天有多高。不亲临深涧,就不知道地有多厚。所以这一句,又能模棱两可的解释为,我出去了,登上了高山,亲临了深渊,想起了几个远方朋友美好的品德。 还是能解释通的。 但小子下一句又跳到谢灵运写的《石门新营所在,四面高山,迴溪石濑,茂林修竹》这首古诗上面。结念属霄汉,孤景莫与谖……庶持乘日车,得以慰营魂。这个营魂,是作者的反思,也是对好友的遥念。 若说有人记忆力就象电脑一样,说不定这些典故能一一弄清楚,但后面一句呢! 这是出自古乐府《巫山高》,很冷门的一首乐府,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我歇东归,害梁不为。我集无高曳,水何梁汤汤回回,临水远望,泣下沽衣,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 我想回去,可有很多困难,回不去。只好在他乡思念着故乡,怎么办呢? 让这子小用比喻不能与朋友见面的。 这样的诗写出来,有几个人能看得懂!就是将度娘请来,若直接进行搜索,肯定同样弄不明白。 第十六章 山外的山 人外的人(下) 郑朗未来的准舅哥还感到很委屈:“爹爹,我哪里错了?” 看到没有,我引用了这么多典故,但却将我意思表达出来了。对仗工整,音律优美,用意高昂。容易么我? 崔有节毛猜猜的,猜了大部分意思,是饱读诗书,但怎么可能马上就知道所有典故的来历!是大脑,不是电脑。知道儿子又犯了新派的病了,奇、险、诡。然后又想到了郑家那个小子,那篇文章写得还是不错的,辞句优美,主题明确,读起来也琅琅上口,连晏殊都夸了声好,而通篇只用了一个熟悉的典故,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头痛了。 这仅是一首小诗,若是一篇更长的文章,这样堆砌上去,那个主考官有能力看得懂? “你能做李商隐的先生了。” “爹爹,孩儿那敢。” “还那敢呢?新学摒弃六朝浮华,本是无错的。可新学是让你作诗写文非得用枯涩的典故?看看新学的宗师王禹偁写的《村行》,马穿山径菊初黄,信马悠悠野兴长。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何事吟余忽惆怅,村桥原树似吾乡。浅显易懂,飘逸有味,又有那一句用了枯涩的典故?” 自己忙于政务,这个儿子疏加指教了。 女儿的事不急,小。但儿子不管不行,象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郑家子十七岁就能考中解试,以后也说不定能考中省试,但自己儿子一辈子休想了。 崔大少还没有弄明白,不知道哪儿错了。 就是弄明白,作诗写文用惯了典故,偏生记忆力也不错,能记得,能记得就能用上,让他一时半会不用典故,怎么可能? 崔有节叹了一口气说道:“娴儿,你来写一首诗。” “好哎!”美丽的大眼睛眨啊眨的,想了一会儿吟道:“春光新岁野,山花媚青林。” 崔大郎狠白了小妹一眼,你怎么也来了一句春光新岁野? 可是两人作出的诗风大不相竞同! 崔娴继续吟道:“粉蝶波烟暖,柳絮落风轻。 万峰竞翠来,群水环柏阴。 驻车石苔碧,听涧白鹭鸣。 天高云晕浅,地阔草色新。 残照上月早,回首惜惜行。” “看到没有,同样写春行的,你的诗谁个能看懂?为什么写诗,为什么写文,这是写给人看的,欣赏的。看看你小妹的诗,再看看你的诗!” 崔大郎不以为然。小妹写的是南朝体,浮华,浅白。看看这些字眼,花,媚,青,粉,烟,絮,轻,翠,阴,碧,白,晕,新,都能做一件花衣赏了。 辨也没法子辨解,自己小妹才十岁,自己都二十二岁了。两者年龄的差距,就没有办法比较。管它是什么南朝体,北朝体,上官体,一个十岁的孩子,写出这样的诗,还能争什么! “这一个月,你也别想出门,给我关在家里面,好好写二十篇时文,再写二十首诗,不准用任何典故!”崔有节强行矫正。 说完了,又冲崔娴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 “是,爹爹。” 走了出来,崔有节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小辫儿,说道:“你终是一个女孩子家,女红才是你的本份。” “爹爹,我也在学,还学了刺绣。” “哦,让我看看。” 崔娴将崔有节带到她的闺房,拿出一方绣帕,上面绣着一株寒梅含苞欲放,还有一个小娘子探出半个头来,又绣着一首小诗: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末。 图案绣得很生动,字也好看。 笑道:“嗯,不错,不错。” “爹爹,孩儿想问一件事。” “问吧。” “孩儿听说那,那……”鼓起勇气问道:“那个郑家的小郎很不好。” “以前小,不懂事是有的,但经过那次教训后,改了。他写的那篇文章,你不是看过了吗?就凭借那篇文章,都胜过了你的大哥。”, “他那么小,以前又顽劣,就是改,几个月,怎么能长进如此?有可能是别人代写的。” “不会,我是突然前去登门造访,他们家里的人又不知道。况且几个妇人在家里面,会有什么好主意。” “若是有些才华,郑伯父在世时,管教得严,为什么名声不扬?” 一个小萝莉居然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仅一个疑问,都让崔有节居然产生了怀疑。不过不能说出来,道:“别要想那么多,爹爹与他有了约定。有没有本事,七年后就能看出来。上了考场,谁个帮他代写?” 崔娴还想说。 崔有节抢着说道:“乖女儿,爹爹不会害你。” “嗯。” 然后走了出去,心中有些叹息。自己这个小女儿的聪慧,长相,才气,配那个郑家子可惜了。虽有了那条看似不可能的约定,心中多少生起后悔之意。 …… 但最轰动郑州的是郑朗的大舅。 几句对句很快传了出去。 武无第二,文无第一。文人更喜欢争强斗狠,只不过斗的是嘴皮子。宋朝文风又很盛,结果有许多人不服邪,于是绞尽脑汁想。但就是想不出来,有的凑出来了,可意境相差得太远,自觉丢人,主动不拿出来丢人显眼。特别是简单的烟锁池塘柳,在四联中意境公认是最佳的,也是字数最少的,却是最难对的。 结果连郑州的知州都惊动了。 新年新气象,大家一片喜色,于是凑了一个趣,说对出一句者,赏银五十两,四句对出者,赏银五百两。 然后将张大郎喊了过去。 张大朗没有考中省试,也是一个举人,有功名的。张家同样是望户,财大势大。这也是郑父死后,团行不敢对郑家布帛铺动手打压的原因。郑家有人,张家也有人。 当然了,若是郑家换作以前那个郑朗,连舅家都讨厌,没有刘掌柜的贪墨,最后末落也是早迟的事。 做了交谈。 然后就问:“你怎么想出这四句对句的?” “知州,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那个侄子。” “你那个侄子倒有才气。” 也不知道有没有才气,好象臭名却是有的。犹豫了一下,说:“他以前作风也恶劣,只是这段时间学好了。” “哦,知错能改,也是好的。” “嗯。” “不知是你那家侄子?能不能让本官见上一见?”认为既能出了这四个对句,才气有了,说不定自己培养一下,还能得一个青眼的美名。 “就是我大妹家的独子。” “那个郑家子啊……”吓得不敢吭声了。 事情也传出去,皆不相信,认为是张大朗搜肠刮肚,想出来的四句对句,替自己侄子正名的。就包括查账的那件事,张大郎都是幕后的推手。看到没有?张家出手了,请了两个高明的人,一个掌柜,一个账房,去了郑家的布帛行。 这件事也传到了孟州。 但崔有节居然,还相信了郑州传来的说法。 不相信这小子有这么好的才气。才气,还是自己小女儿才气最好啊。可惜了,是一个女儿身,否则以她的才情,培养一下,二十岁考省试,未必不能通过。 这个黑天冤枉…… 第十七章 好兄弟 过了立春,武三郎带着六个公子哥,来到郑家拜访。 大娘有些皱眉,儿子好不容易学好了,与这群坏伴再交往,弄不好又能“改正入邪”。 但此次查账过程中,武家三郎出过大力的。至今还有一个账册副本放在他房间保管,以防万一。 只好迎了出来,一看,更皱眉。 七个少年,大者十四五岁,小者与儿子同龄,都是好家境的子女。全部身穿着锦裘,头戴着四角小幞头,有的手指上还戴着玉板戒,大冷的天,手中摇着纸扇,七张干干净净的小白脸,溢不住的轻浮浪荡。 大娘是没有从现代穿过去,否则以为这七个少年,不用打扮化装,都能演电影里面地主恶霸家的坏儿子。 几个少年唱了一个肥诺:“大娘好。” “好……好。” “郑郎君呢?” “他在书房看书。” “能不能让我们见一下,”是客气的说法,直接就进去了。 大娘一个妇道人家,又老实,能拿这群少年乍办? 来到郑朗房间,郑朗正在写字,一群公子哥好象看到大熊猫一般,牛家二郎啧嘴:“朗哥子,这个字写得好啊,能比拟李西台了(指李建中,前期宋朝文人以临募飞白、二王与欧褚颜柳为主,大家不多,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李建主,后唐主李煜、林和靖)。” “三郎,以后有出息了,别忘记咱春哥,”朱家的大郎朱少春无耻地拍着郑朗的肩膀。 七嘴八舌,乱蓬蓬的一团。 郑朗看着这几个不知忧愁的少年,哭笑不得,说道:“我们出去说话吧。” 来到后厢房的客厅,让柳儿与四儿斟上茶,问道:“诸位,前来,有何贵干?” 武三郎说道:“郑大郎,马上就到了元宵节。” “嗯,还有三天,怎么啦。” “我们一道去东京游玩几天如何?” 元宵节乃是宋朝最热闹的节日。主要就是张灯观灯,各州县都会张灯结彩,灯的品种也多,珠子灯、无骨灯、羊皮灯、万眼罗灯、走马灯……还有许多灯上写着灯谜,供人猎射。 最繁华之所,还是汴梁城。除了无数达官贵人,富豪绅士家门挂起各色奇异罕见的灯笼外,自正月初七起,皇宫御楼与官衙前,官府还会用灯笼搭起山林形状,宛如灯山。天黑后,一旦全部点亮,金碧相射,锦锈交辉,再好的形容词,都形容不出来那种壮观富丽的景象。 除了灯外,在年前,对着宣德楼,在开封府衙外设置大型山棚,广邀各方异士,表演幻术与杂技歌舞,观者如山。若是一项表演精彩,赢得的喝彩声,能声震整个东京城。除了这些活动外,官方与民间还组织了一些表演活动。 不考虑到边患与软弱的军事,元宵节的东京城,那可以说是真正的盛世辉煌。所以后来有一句诗,直把杭州作汴州。 但是京城居住着多少达官贵人?这几个少年人,居然敢纨绔到汴梁,可见他们胆子之大。 郑朗写的那篇文章,也确有其事的,原来的郑朗与这群纨绔子无所事事,真在冬天里跑到少室山转了一圈子。松下那两个老者在下棋,也是真的。几个少年跑过去观看也是真的。只是两个老者没有说那番话,倒是几个少年站在边上胡言乱语,将两老者气得三魂冒火,七窃生烟,一怒之下,将棋子棋盘收起,扬长离开。 崔有节是看到文章的新意,若知道这个真相,就是郑朗写出米体真味,有可能当场将那张短笺撕碎! 郑朗有些犹豫不决,脑海里还储存着《东京梦华录》里的一些文章,也想看一看如今宋朝王都的繁华。可想到家中几位娘娘的担心,立即做了拒绝,说道:“诸位,今年不行,去年家中发生了许多事,我再离开郑州去东京,不大好。要么改天我去郑州城,宴请各位如何?” 对朋友,几位“好兄弟”还是很讲理的。, 去年在明珠楼,郑朗被打得半死,吓得几位大少爷多少天都不敢出门。 郑家又似乎发生店里面的掌柜想侵吞财产的事,虽然处理了,余波未了。但他们更不相信,真是郑朗查出账目漏洞的。用小刀子敢,查账,好兄弟有这能力么? 岑大郎摇着小扇子,叹息一声说:“说倒底,还是明珠楼那个小姐害的。” “这个骚女子,郎哥子,要么我替你出一条主意,你花点钱,将那个小姐买下来。” “嗯严三哥子,你知道买那个妖精得花多少钱吗?她可是明珠楼的行首,摇钱树。” “四郎,能有多少钱,花上三千缗,就是一头猪来买,老鸨也将她卖掉了。” 严家三郎说得粗鄙之极,两个小丫环听了后,捂着嘴在边上窃笑。 “三哥子,算你有理,可三千缗钱,不是三百缗钱,上哪儿弄这么多钱?”朱少春怀疑的问:“还有,买那个害人的妖精回来做啥?” “钱嘛,问题不大,朗哥子此次清查他家的布帛店,为家里挽回了不少财产吧。郑家就朗哥子一个独子,开口向几位大娘娘讨要一些钱帛,大娘娘能不给?余下的钱,我们几个再垫一些。那个小姐岂不就能买来了?” “三哥子,买来干嘛?” 方法看似可行,自己几个人,每一个人拿上千缗钱,是拿不出来的,但是在家中想一想办法,每一人拿三四百缗钱,大约还是可以。再加上郑大郎拿一个大头,钱就凑足了。 终不是小数字。花那么多钱,买来总得有一个用场。 至于狎妓,几个少年大多数半发育半不发育之间,倒没有想过这么多。就是狎,也是好玩的味道多过狎的味道。 “买来报仇啊。那天晚上害得我们丢了那么大的面子,整个郑州城都在谈我们八兄弟,将她买来后,每天用皮鞭子抽,用竹棍打,只要不出人命,是小妾,官府也管不着。然后我们也经常过来,用脚踹,有拳头揍。” “不错,三哥子主意好。” “还不够,要让她下田干活,每天太阳晒,风吹雨淋,象男人一样耕田。做不来,也要用鞭子抽。” “劳动也不够的,在扫厕棚,倒盂桶,每天晚上要跪着服侍洗脚。” 几个少年越说越兴奋,眼睛放着绿光,象七匹来自北方的狼,兴奋不止,嗷嗷直叫。 可怜边上的两个小萝莉。原来站在边上窍笑,听着听着,冷汗满面,连里衣都几乎感到汗湿了,小脸儿更是害得惨白惨白,身体骨儿直哆嗦。 PS:小姐在北宋是专指妓女,也是一种骂人的称呼。 第十八章 诗社(一) style="" > 郑朗也听不下去,道:“诸位,咱是男子,与一个小姐有什么好计较的?” 几个少年全部闭上了嘴巴。 欺负自己不是娄烟,而是高衙内。但人家二十几岁了,同样有一群狐朋狗友,岁数比自己都大,难道要请哥哥帮忙,肯么?自家爹爹还不得将自己皮扒掉! 岑大郎愤愤不平的说道:“要么这样,他不是喜欢去明珠楼吗,我们伏在他回去路上的某一个巷口处房屋顶上,等他回来时,来一个万石齐发。” 两个小萝莉早就吓跑了。 武三郎心思更“细腻”,道:“不行,我们爬人家屋顶,人家让我们爬吗?” “要么来一个背索!”牛二郎眼里冒出凶光说道。 这是一种传说,说少数偏远的地区,有些歹徒为了谋财害命,手中提着一根绳索,看到对象过来,与他擦肩而过,突然伸出绳索,勒住了对方的脖子,往自己背上一背,拖上十几步,此人气阻,会立即毙命。 只是一种传言,却没有听说准确的案例。况且那是成年人的作为,凭借这几个少年,能将高衙内那个大人背动?气得,过过嘴瘾。 胡言乱语了一会,几人离开。 郑朗安心的学习起来,又多了一份任务。 无论是为了雅兴,或者为了刻丝,必须要学绘画。其实一旦决定下来,这些仅成了他学习的理由。喜欢收藏怎么能不喜欢书画呢?为了甄别真正书画,在他硬盘里珍藏了许多资料,包括各代大家的真迹图片,以及手法。比如绘画的用笔,运墨,破皴,勾线,布局,染色。但在前世仅是爱好,一次实践的机会都没有用上。 大家的真迹,岂是他能收藏到的。 可心里面对这些雅骚的事,十分喜欢,与前世不同,前世手中的经济甚是可怜,每天还要为生存奋斗。这一世没有那个必要了。 随着布帛行收益转好后,一家人足以维持一种小康的生活。 “还是做地主好啊。”心中不由叹息一声。 在练习书画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学习。收藏也要懂历史的,不懂,就无法甄真赝之分。他经济实在很可怜,买不起大部头的实体书,于是下载了《辞源》,未必所有古字全部收集于内,大多数古字与集注,都收于这本书了。 崔有节努力没有成功,使他无法进入雎阳书院深造,可这本《辞源》则成了他很好的老师。不懂处,从脑海里翻一翻,就能明白九成的意思。学习实际是一个很枯躁的过程,但对于他这种很宅很散慢的性格来说,却不成问题。 一年眨眼过去。 这一年中,他几乎没有外出过,只是在端午节被几个“好兄弟”强行拖出。还欠他们一顿饭。结果几个少年宴间居然吃多了一些酒,酒吃多了,又是纨绔的性子,在观舟时,与人发生了冲突。 然后群殴起来。 擒贼先擒王,郑朗在中间算是岁数小的,可是最有名的,敢拨小刀子。一群人还没有群殴,首当其冲就向郑朗冲来。郑朗一看形式不妙,咱有一个成年人的心灵,可只有一个孺臭未干的身躯,好汉不吃眼前亏,拔腿就逃。就是这样,依是被人狠揍了几拳,跑到家中痛疼了数日。 仅一次,使他的名气又上了一层楼。 娘娘来劝他,大舅来劝他,做了再三的保证,咱今年再也不出去了。但正因为这件事,又有一个机会错了过去。 本来因崔有节的请求,晏殊还是放一点关心的。郑州的几个对句,他在应天府,最后也听说了。心中在犹豫不决,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他舅舅为了亲外侄花费的苦心。是一个举子,终有些学问的,若是苦思几月,想出这几个绝对,倒是有可能的。那样,没有提拨的需要。但另外一个可能,假若此子真是一个罕见的天才呢? 不是没有,比如自己,再比如故去没有多久的大臣陈彭年,十三岁就写了万言《皇纲论》。若是这样的人才,给他一次机会又有何妨?, 心中主意不定,不怕是人才,就怕不是人才。自己在宋朝略有名声,无论接见谁,那怕是一个贩夫走卒,也会传扬天下。假如还继续是原来的动小刀子的纨绔子,自己这一生名声就污了。 不久后,就听到端午群殴事件。传到了应天府,会成什么样子?离事实不知差了十万八千里。 晏殊听后,一声长叹,崔有节是好心,可此子不可教了! 郑朗偶尔也到村头转了转,却遭到了大量白眼。心态也很好,我将来不是凤凰,也会是一只白天鹅,何必计较?终没有多大意思,就是天鹅,也不愿意自己找上门去,遭人白眼抽。 转了一次后,反而将自己真正关在家中。 你说你是白天鹅,得有洁白的羽毛,强健有力的双翼,在它们没有长出之前,只能乖乖的做一只丑小鸭子。 春天再次来临,春节时,七个好兄弟玩疯了,没有来打扰他。快到清明节,再次想到了被自己遗忘了的小兄弟,登门拜访。 看到几人到来,几个娘娘想用扫把往外赶。 然而皮厚质量好,就当没有看到,直往郑朗书房里冲。 “朗哥子,我们来看你了。” “啧啧,你真想学周处啊?” 去年来过三四次,每一次看到郑朗都在读书写字,或者绘画。 “四儿,来沏茶。” 四儿不满的烧茶水,用小木柴在小柴炉里捣得“啪啪”作响。 “四儿,你脾气越来越大了,这可不好的,”曾四郎不乐意地说。 “朗哥子,要管教啊。” 四儿听着哥几个胡言乱语,阴着脸,不说话。 “她只是一个小孩家,别去计较。”武三郎说道。 “是,且饶她这一遭,朗哥子,今年新知州在寒食节时,于蔡水河畔要举办一个诗社。” “哦。”郑朗好奇的应了一声。这个诗社不仅是指作诗的社团,也是指作诗的一次社会。 “朗哥子,我们一道去吧。” “娘娘看得紧,还是你们去吧。” 几人对视一眼,新知州主办诗社,应者如云,听说城中许多好人家的小娘子,以及青楼里的行首们,都会亲自前往。自己几人也想去凑一个热闹。但无论是谁,肚子里皆没有多少货,前去有可能会让不满的人出一些难题,丢人现眼。 郑大朗这一年半在家里闭门苦读,读到什么地步,几人不知。但看到他写的字,他作的画,十分漂亮。应当还是不错的,拉上他去,几人心里面有胆。 武三郎再次劝道:“这是诗社,会有许多青年后进于诗社时,吟诗作赋,你去,也是长见识。几个娘娘们不会反对的。” 郑朗思考了一下,心里面有些心动,他脑海里塞满了后来的名诗名词,但能存在硬盘,留芳千古的,都是黄绢幼妇、外孙齑臼(绝妙好辞),不知道普通读书人会作出什么诗,写出什么赋。这也是一次很好的学习观摩比较机会。再说,蔡水离自家又不是很远。于是说道:“好,我答应你们了。” PS:蔡水就是蔡河,以前楚汉争霸的鸿沟。马上奉送第一个小高潮。 ; var SNDAADAltern1585= new SNDAADAltern(["","","",""] 第十九章 诗社(二) “四儿,收拾一下。”郑朗喊道。 外面他的名声越来越恶,不仅是因为明珠楼事件与端午节群殴事件,还有七位好兄弟做下的斑斑恶迹,结果也算到他头上。 但自家人能看清楚,自家小主人真的变了。 这个理向谁说,为此大舅都差一点与好朋友闹翻了脸,不准说我家侄子不争气。总之,是一个黑了天的冤枉。 当事人自己却丝毫不在意。一半年时间的静心学习,心智终不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人,进步很大。外人怎么评价要紧吗?早晚我会有一鹤冲天之时。 柳儿也改变了态度。然与郑朗依然十分生份,有可能是前两年抓小鸽蛋大法,将她吓得心里面留下阴影了。有可能渐渐长大,身体发育,带来少女的羞涩。 两个小丫环中,郑朗仍然与四儿走得近。 “来喽,”四儿高兴的答应道。 一张小脸红朴朴的,仿佛熟透的苹果,能捏出水来。对自家小主人,她自从亲眼看到查账的那一幕,从心眼里面充满了崇拜。 新知州主办的诗社不远,都没有坐牛车,与几个鼎鼎大名的好哥们儿,穿着轻薄的春衫,摇着扇儿,向蔡水河畔走去。 寒食节与清明节到了宋朝时,合二为一了。大约的习惯依然保留下来,禁火,吃冷食,祭祖,踏青。同样一个很热闹的节日。和平已久,北宋几代皇帝比较着重内政,老百姓生活渐渐变好了,逢到这样的大节日,就充满了喜气。 听闻新知州主办诗社,来的人很多,有郑州各级官吏,富豪乡绅,文人雅士,包括郑朗的大舅,也有不少平民百姓前来观热闹。还有,就是女子! 北宋的风气并不象后来人想像的那么保守,禀程着唐朝的一些习惯,依然十分开放。寡妇再嫁并不以为耻,比如范仲淹的母亲就曾改嫁过,并没有官员认为他母亲做法是不对的。再比如女子的出门,也没有那么多框务约束。 许多良家女,一起从闺房里走出来,看一看郑州的青年英俊。 还有许多小姐们,有的被恩客拉着,拥出城外,有的没有恩客相邀,自己儿约伴来到蔡水河畔看热闹。 新知州刘敬看着从四面八方拥来的人群,枯瘦的脸上堆满了春风般的笑容。 他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以文学拜官,上任后政绩平平,侥幸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让他在任上没有发生重大的事件,慢慢地升迁到知州这个位置。 但人心总是不满足的,郑州离东京近,就在诸位大佬的眼皮底下,很想做出一番政绩,能不能进入三省中枢。其他的举动怕会出问题,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巡视了一下在场的人,大多数郑州城中自认为是青才英俊的人几乎全部到了。 朱通判低声问道:“刘知州,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 “嗯。” 衙役们抬来六张朱漆桃木夔凤纹翘头长案,很有喻意,桃木暗喻桃李满天下,象征了此次主办诗社的用意,夔凤纹暗喻诸多学子一朝一日高中省试之榜,飞上树头变凤凰。接着又拿来大量笔墨纸砚,纸放在木桶里,笔插在笔筒里,放在长案上,边上依次放上墨与砚台。 郑州的大豪绅岑东台,也就是岑大少的祖父,上前大跨了一步,说道:“刘知州,三月景明,恰遇佳节,知州主办诗社,乃是一场盛会,我代表郑州父老,邀请刘知州留墨一首。” “谢过岑兄台抬爱,然此次诗社本意是为了褒奖后起,让他们一展风彩之举,刘某岂敢专美于前?” 仅一句,就定了义。 想上去亮一亮本事的,只能十几岁,或者二十方出头,岁数大了,看的书多,写的字多,老而弥姜,上面出现一篇篇佳作,准得将后进的小青年吓跑了。 岁数大的,就包括刘敬自己,都不要出来卖弄。看到那个桃,那个凤没有。 知州大人坚持,岑大少的祖父与众乡绅不好再坚持,退下。, 宋朝狎妓之风十分盛行,甚至为了安抚边疆的将士一颗寂寞的身心,还设有军妓。如此佳会,怎能没有青楼美妓呢? 刘知州拍了拍手,郑州的黄判官带上来四个妓女。有两人是行首,另外两人也长于乐器,其中一女年芳二八,虽不是行道,长相也颇为艳丽。此三人分别表演筝、洞箫、琵琶。只有最后一女,出忽大家意外。 叫陈四娘,姿色十分平庸,因此在青楼里呆了十几年,名不显。此时都三十五岁了,快到了人老珠黄之年。但她却弹得一首好琴。刘知州无意中听到她的琴声,十分欣赏,心中可怜她的遭遇。若是长相再好看一点,凭借着这一手琴技,也能在郑州城留下芳名了。然而因为姿色不出众,在青楼里过着凄苦的生活。 恰逢盛会,将她邀请出来,一是同情,二是琴技是很出色,让她当众弹奏的。 刘知州轻咳一声,人群立即安静下来,知州大人要发话了。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还传出几声喊:“让一让,让一让,否则某不客气了。” 人群自动闪开一条道路。 刘知州有些愠色,心里,这是谁啊。抬起了老花眼,向西方看去,看到几个少年带着丫环,或者家奴,向正中走来。 却听到一声风响,眼睛一花,看到岑老爷子此时身手变得无比敏捷,象一道风,向那几个少年杀了过去。刘知州转过头,向通判问道:“这几个少年郎是谁家的孩子啊?” 通判小声的将八个少爷来历说了一遍。还没有说完,刘知州就恍然大悟:“原来是郑州八恶。” 武推官听到后,羞愧欲死。心里面暗暗想到,这小子回到家后,老子非给你一顿板条炒螺丝不可! 几个少年茫然不知,人多啊,可精华所在,全部在场子中间,包括写诗的地方,什么青年英俊哪,或者什么好看的小娘子,与漂亮的小姐们。过来不正是为了看这些美丽的小娘子?不挤到中间,怎么能看到? 郑朗也没有反对,好哥们儿是看小娘子的,他是来看诗的,看字的。但不挤到中间,同样看不到。八个少年在郑州拥有很大的名声,前年折了一遭,去年折了一遭,可是敢与他们群殴的能是一般人家的子弟吗?寻常老百姓看到他们哥八个前来,谁敢惹得起?岑大少与曾四郎喊了几声,比凉水喷过的还要灵光,人群哗就闪开了一条大道。 几个人带着丫环仆役,顺利的来到场子中间。郑朗直摸鼻子,难道做恶人也有好处? 开始东张西望,前方一个台子,正中一个老者,十分瘦,精神却很好,大约是新知州了。但为了表示亲民,脱下了官服,换上了便装。两边陆续的站着一些人,都是郑州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台子下面是一溜子六张长台,四周就是许多十几岁或者二十几岁的青少年了。还有的拥着美妓,比如差一点废了他小JJ的高衙内,此时正拥着娄烟,在与几个青年说笑。除了这些青年,还有许多年青的女郎,穿着各色的春衫,下身缀着美丽的罗纱裙,春风吹来,香气袭人。 正在好奇看,岑大郎滋溜一下,丢下了家中的老仆,就往人群中跑,接着岑大老爷也杀到眼前,大喝道:“小子,往哪里跑!” 钻进人群要抓。 看到这搞笑的一幕,许多人笑得前仰后合。 第二十章 诗社(三) 本来岑大郎人少,身体灵活,岑老爷子很难抓住。然而八少臭名在外,老百姓心中皆没有好感,有的老百姓用身体挡,几挡几不挡的,让岑老爷子捉住了。扬起大巴掌,在屁股上狠揍起来。 郑朗看不过眼,养不教,父之过也。 小时候岑大郎生下来十分好看,几岁后更如同粉雕玉琢一般,一家上下喜欢,包括这个岑老爷子。于是千娇万宠。形式与郑朗自己很相似,后来发现向浪荡子发展,急于矫正,来不及了。并且人生得俊,在八少中公认卖相最好的,一会儿管,一会儿宠,能有什么作用? 其中岑老爷子责任也不小。现在丢了丑,急了,这种教育方法要不得的。 于是走了过去,劝道:“岑翁翁,我们几人只是出来看一看诸位学子写的诗,是长学问的,不为其他。” “你也不是好物事!” 汗! 生生让郑朗不能作声,岑老爷子拎着孙子的耳朵,在百姓的哄笑声中,离开了。 刘知州直摇头。 听过,也不过与一些小娘子施一些嘴皮子轻薄,或者赌一个狠,没有大恶。但也看不下去。并且让他们这一闹,肚子里准备好的说辞全部忘记了,郁闷的说:“开始吧。” 乐器中古琴为其首,万乐之王,先就是陈四娘出场。 有些诚惶诚恐的看着大家,从来没有在这么大场面表演过自己的技艺。刘知州温和的冲她一笑,算是鼓励。坐了下来,还是有些慌乱,一开始几个音节都没有弹好。 郑朗不认识,心中十分奇怪。官场上要才德兼备,作为妓者,德肯定没有了,但必须是色艺双佳。色就是长相,艺门堂就多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唱歌跳舞,或者写一手好字,或者有一手好书法,光有色,身价高不起来的,只有某一样独特高超的“艺”,这才能大红大紫。因此老鸨们将一些资质好的小姑娘们买来后,自小开始调教,让她们读书写字,或者弹琴跳舞,将来接客时,能提高身价。 这个中年妓女长相真的很普通,为什么能出现在这场合?还有,她的琴技从哪里学来的?以她的长相,老鸨可不会花心血去培养的。向几位好兄弟问,都摇头,不知道陈四娘的来历,只有武三郎略知一点。一边说,一边害怕的看着父亲从不远处,用愤怒的眼光对着他。 但只一会儿,陈四娘心情安定下来,高妙的琴技展示了出来。琴弦铮铮,一曲优美的乐曲,从她双手拂动间传了出来。 以前“他”父亲也有一手好琴技,这玩意儿只有富家子才能学习,象范仲淹、欧阳修的家世,想学琴技,不大可能的。 小时候也授过郑朗一些技艺。然自从郑父一死,休说弹琴,连书本都抛于脑后。可现在的郑朗喜欢收藏,同样也喜欢这些古雅的物事。在他的硬盘里还存放着一些著名的古琴古筝名曲。不过只会听,而不会弹,要么是以前的“他”从父亲手中学来的一些粗糙琴技。 更没有亲耳听过,优秀琴技者的演奏。 听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微笑,心里说道:好美妙的曲子,难怪新知州将她请到如此重要场合来表演。 一曲琴子,欠了一个身,退下。 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击堂喝彩声,不烈,长相不佳也。 郑朗也击了两下掌,很为她感到不公,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大娘子弹得好琴。” “谢过大朗夸奖,”陈四娘缩了缩身体。 她三十多岁了,郑朗才十二岁,二人没有任何交集的地方,可是八少臭名太恶了,老娘子也感到害怕。 “刚才弹奏的可是《阳关三叠》?” “正是。” 脑海里也记得一曲《阳关三叠》,据传是来自明朝时候的古谱,原来的《阳关三叠》大约在南宋年间,不知道为什么失传了。心中对照了一下,果然不同。又问道:“不用怕,我不是吃人的老虎,能否问你一句,你的琴技从何学来的?”, “先父本来是一名琴师,没有末落之前,奴跟先父学的。后来到了馆坊之中,带了先父这把琴,抽空时继续练了练,侥幸琴技没有落下。” 原来如此,正想要说话,场中响起一片喝彩声,另一个粉妓田七娘走了出来。此女最善长吹箫(不准误会,谁误会跟谁急),虽不是行首,可二八辰光,也是娇美如花之龄,因此,还没有表演,就赢得了一片喝彩声。 听了听,萧声吹得很美妙,但仔细品去,单论在音乐造诣上,不及陈四娘远矣。 一曲吹完退下,响起了更大的掌声,喝彩声,身边几位好兄弟甚至吹起了口哨。郑州城中行首名妓白玉娘出场了。远处的娄烟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她才技是歌喉好,却没有入选,心中甚是不服。高衙内站在边上,小声的安慰着。 郑朗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看着场中的白玉娘,着一身紫色袄罗紧身春衫,盈盈一握的柳腰下系一条水红石榴裙,里面一条白色灯芯裤,螺髻上持着一支珠钗,二八芳龄,肌清骨秀,眉目如画,倒确实是一个大美人儿。 姿态也好,万众瞩目惯了的,袒然坐了下来,接过了丫环递来的琵琶,弹奏起来。技艺也不错,可细细考去,还是不及陈四娘了琴技。扭头看了一眼陈四娘,她神情倒也平静,看着场中,多少年饱遭冷落欺凌,对大家不公平的对待,并没有介意。 一曲了,喝彩声再次泼天地传出。 接着喝彩声再度暴响,另一个行首谭婉走了出来。全身抱素,白衫白裙,肤色也赛似白雪,气质高凌清淡,宛若一株雪莲花,在场中缓缓绽放。到这一刻,郑朗的几个好友,都是口诞欲滴,色迷迷的盯着谭婉,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古筝弹得也好,一曲了,喝彩声息,轮到诸位学子上场了。一番推让之后,终于有了一些勇气好的少年走了出来,泼墨挥毫。 这一刻纨绔就得到了好处,离得近,可以清楚地看到各个学子写的诗与字。 也发现了一些不好的,明明字写得很烂,诗却是写得四平八稳,可圈可点。就算有些人字与诗不符,可诗中透露出那的干练与老辣,也不是这些少年所能有的。分明是事前,让人代了笔。 对此,郑朗一声苦笑,自己从来没有让人代笔,坊间的百姓却在传扬他让人代笔,代查账,连他的说话都是有人提前教他的。但这些学子们,当着万人的面前,公开写着代笔的诗作,居然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不公平啊不公平! 一笑了之,继续看去,有不少诗作还算可以,仅于此,优秀的诗作,或者能入他法眼的诗作,一篇也没有出现过。 心中有些纳闷。 但不知他前世喜欢收藏,喜欢这些雅骚的事物,也读过许多古文,眼界还是有的,郑父未死之前,又传授了一些学业,两相结合,略有些底子。这一年半近似闭关的苦学,还是直接从脑海里学东西,学起知识是一日千里,进步之快,连他自己都不敢想像。 看到这些人写的诗后,他都有些跃跃欲试了。 PS:感谢天狼蓍魂、古月墨海、大雪无痕打赏评价。还有古月墨海兄弟的催更吃不下去了,兴唐还没更完,这本书写得慎重,九千字也未必能吃下去。再过几天,兴唐码完了,尽量速度更快一些吧。 第二十一章 诗社(四) 刘知州并不介意。 能发现天才更妙,但天才又能出现几个,终不是大白菜。都是少年人,知识不全面,心智不成熟,到哪里写出什么惊艳大作? 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我在郑州任上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传到京城,足够了。 态度还是很慎重。 宋朝文学主流还是诗与文章,词仅是一项业余文体,士大夫工作之余,有时候前去狎妓,为博美人一笑,写一些香艳的词曲,供美人传唱。因此,上不了大雅之堂,被人称为诗余。并且士大夫写文章,或者写诗时一本正经,但作诗余了,象五代一样,尽写一些风流绮丽的东西,更使它格调低下,不为人所重。 此时,也面临着一个转折点,可还没有到来。 刘知州率领着官员,亲自站在几个长案边观看,遇到字诗皆感到佳者,让衙役吹干墨迹,拿给附近的士子或者乡亲传阅。 天色渐渐到了晌午,天气渐渐有些热起来,高衙内与他的朋友马衙内各挟一美妓走了出来。 “朗哥,这小子也要写诗了。”江二郎愤愤不平的说道。 郑朗没有说话,娄烟与高衙内相好,不仅是高衙内是官宦子弟,家境好,人才好,文才也还可以的,这才得到了娄烟的青睐。这么重要的场合,这小子必然会出场显摆。 另一个胖青年马衙内是郑州司户参军事的儿子,对他的印象,郑朗不深刻。仅知道认识,知道他是高衙内的好友。 属下的子弟出来了,刘知州温和的一笑。 二人也委婉的施了一礼,唱了一个喏,这才挟妓来到长案前。 先是马衙内出场提笔书写: 桥影流虹湖雪光, 楼阴横波人断肠。 重来已是朝云散, 桃花依旧人两茫。 马衙内身边的粉妓赞道:“好诗,好诗。” 郑朗嘿然一笑,也低声说道:“好湿,好湿。” 这小子大约被身边的美人冲昏了头脑,将诗也当作词来写了,居然一首诗写得又粗鄙又销魂,不服不行啊。有粗鄙不堪,俗不可耐的,有销魂缠绵的,但有谁有本事,能将这二者结合到一块? 大约自己也感到有不妥,不住的摇头,手一伸,说道:“高郎君,到你了。” 小子态度很慎重,好友前车之鉴要吸取的,尽管是知州属下之子,因为诗写得不好,知州都没有让人将此诗传阅。蹙眉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在白纸上写道: 夕阳归路薄轻纱,蟠烟蜕月清明茶。 画旗彩船晚来客,阑桥古亭坐评花。 竹长江面残红满,风摇梅影余香遐。 半山落日斜月起,三两农人径还家。 “好,”刘知州抚掌道。 得到了刘知州的称赞,娄烟来了精神,欠身施了一礼说道:“知州,能不能让奴将它唱出来。” 显摆的! 与她齐名的谭婉、白玉娘当着这么多人面,表演了拿手好戏,自己却被疏忽了。心中一直不服气。 郑朗叹息一声,其他两个行首不知,仅是娄烟这一举动,说明了她的轻浮。“自己”以前怎么为了这个浮浅的女子动小刀子玩命呢?可他找谁算账,难道对着自己身体来一个自残,拳打脚踢一番? 刘知州额首道:“好。” 反正是图个乐,不当真。老百姓快乐了,上司称赞了,自己政绩也就有了。 性轻浮,歌声唱得很好听,啭若黄莺,清脆动人。 一曲唱罢,喝彩雷动。 武三郎沮丧的说道:“朗哥子,这一下子这对狗男女声名鹊起了。” “未必,歌唱得也许中听,这首诗写得很不好,堆砌空洞。” “朗哥子,不是吧,我听着很舒服。” “三郎,你看过我家那些账册吧?” “看过一些。” “它就是我家的那些流水账,然后缀上一些不相干的花花草草上去,比我家那些流水账还难以入目呢。” 这中的……过了。, 四儿捂着小嘴直乐。 曾四郎却信以为真,大声喊道:“不好,是流水账,空洞堆砌。”仇人如此得意,作为大宋的纨绔少年,是要想办法打倒在地的。 他嗓门子大,夹在人群议论中,十分刺眼,只一声,周围所有目光全部集中到哥几个身上。 高衙内皱了皱眉头,这几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乍就阴魂不散呢?挟着娄烟走了过来,说道:“曾四郎,你说我写的诗堆砌空洞,那么你可不可以写一首诗,让大家看一看呢?” 流水账意思不知道,堆砌与空洞却是知道的。有的才学好,细细一想,嗯,还真有这毛病。高衙内心虚,于是刁难曾四郎了。 “哦,是谁啊,郑州八侠,有礼,有礼,”马衙内也挟着身边的粉妓走过来说道。 曾四郎哪里会做什么诗,畏畏缩缩往郑朗后面闪,然后用手掐郑郎,哥子,还是你出面吧。咱不行! 高衙内看到了,荡着笑意,瞅着郑朗的下边某个地方,阴阳怪气地说道:“郑大郎啊,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带小刀过来?我好怕啊。” 郑朗本来就有些跃跃欲试,一激,走了出来,说道:“高衙内,今天我没有带小刀,但也带了诗过来。” 高衙内大笑,说道:“那么有请。” 刘知州终于有些不悦,人家是坏孩子,你都快成人了,与一个小坏屁孩计较什么? 郑朗走出马衙内与高衙内中间,先瞅了瞅东边的马衙内,吟道:“东面一头豕,哼哼又肥肥。” 又瞅了瞅西边的高衙内,吟道:“西边一只雀,喳喳又唧唧。” 这首诗好理解,哥几个,以及身后的百姓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高衙内与马衙内色变,握紧拳头,若不是众目睽睽,还有郑州几乎所有官员在场,就要再次上演群殴好戏了。 刘知州见事不妙,走了过来,说道:“小郎君,勿得胡闹。” 心想,果然是一个坏孩子。但不能让他闹下去,否则这场诗社就成为笑谈了。 郑朗很大方的施了一礼,说道:“还没有完呢,很快。” 继续吟道:“中间一头凰,羽毛未长齐。” 更传来一阵哄笑,有的叫道:“郑家子,你不是凰,是一个跳梁小丑,一只丑乌鸦。” 郑朗就象没有听到一样,又吟了下去,道:“春花发南枝,遭遇禽兽欺。待到秋风起,抟扶九万里!” 刘知州不由地发出了一声“咦”。前面八句纯是热闹,然后面两句一收,马上韵味十足。至少在言之有物上,胜过了高衙内那首诗,尽管是一首打油诗。 郑朗一拱手,复说道:“知州,小子开一个小小的玩笑,不过真要写诗嘛,高衙内,你真不够我看的!” 说着坦荡荡的走到了长案前! 第二十二章 三叠阳春(上) 郑朗的举动,狠狠的震了众人一下。 那个什么凰啊什么秋风的,不会当真,更不说自比为大鹏,抟扶九万里了。但高衙内这首诗写得倒也工整,居然说都不够他看的。本来很有“名气”,来到场中,其他准备出来显摆一下的学子们,全部停了下来,闪开一条道路,让他一人独自发挥。 没有立即写,而是看着没在人群里面,几乎消失了的陈四娘,说道:“陈四娘,可否出来借说几句话?” 陈四娘没有作声,你这个败家子要丢人现眼的,扯我这个苦命的小姐做什么?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新知州居然发话了,道:“陈四娘,你就出来一下吧。” 他在官场厮混了四十年,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比如象高衙内这样自命风流,实际却很伪作的青年人,再比如肥大无脑的马衙内。郑朗臭名在外,使他有了一个先天不好的印象。 可刚才打油诗中的豪气,坦荡的举动,让他隐隐的感到,此子非同小可。 知州有命,陈四娘苦瓜着脸,只能走出来。 面对几乎所有的嘲讽眼光,郑朗态度却很自若,温和的问了一句:“陈四娘,我自幼跟先父后面学过一段时间琴技。后来顽劣,多以忘怀。今天刚刚听到你弹奏的《阳关三叠》,心中感慨万千。你的琴技很高妙,我想从青阁里将你赎出来,教我琴技,可否愿意?” 全部大哗。 吟出一首打油诗,也不能证明什么。 就凭你这小子,还有心思学习琴技?分明你是味好口,先是要狎行首娄烟,后来居然又看中了这个中年妓子! 但有人反对,大约不会,估计那小身板儿,毛还没有长齐呢,这是有意气高家衙内与行首娄烟的。 议论纷纷的,陈四娘的脸更苦了,本来自己长得平凡,生意清淡,再与这个恶少联系在一起,以后休想再有恩客上门了。至于赎出来,授他琴技,她更不会当真。 但害怕郑朗,不敢作声,用央求的神情看着刘知州。 刘知州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你能写出一首,让某感到你方才不是说大话的诗作,某可以替你做主。” 风凉话人人都会说的,你得拿出真本领来,而不是打油诗。 马司户低声说道:“知州,让他胡闹下去,不大好吧。” “马司户,你着相了。” 马司户脸一红,退下不语。但心中是很生气,你们后进胡闹,我们做大人的,不好太参预,有失风评。再说,都是官宦子弟,出身良好。可你不能将我儿子比作一头猪啊。 心里面怎能不腾火! 陈四娘低声说道:“奴就依知州之意。” 四儿狠瞪了陈四娘一眼,心里想到,你都什么玩意儿,这么老了,比六娘娘七娘娘还要老,长相更不及她们远矣,我们家小郎君是多少聪明啊,赎你出来,还不情不愿的! 小。不成熟的想法。 郑郎可知道自己名声有多大影响,对她支支吾吾的态度并没有不满,温和的一笑,说道:“陈四娘,今天不会让你失望。” 然后转身对刘知州说道:“承蒙知州厚爱,让小子得以一展风彩。刚才正好听到陈四娘的美妙琴音,曲为《阳关三叠》,那么小子今天写这首诗名字就叫三叠阳春吧。” “三叠阳春?好名字。小郎君,可要三思哪。”普通人听不出来的。但是刘知州却从这个名字听到轻重。写诗容易,这不是在科考,也不是在应景,需要现想现作,每一学子平时都写上几首诗,再经过反复修改,需要时拿出来吟诵。今天所有学子写的诗,除了少数有问题的诗作外,九成是如此。 此子却要写一首三叠阳春,不知道什么内容,那么与刚才陈四娘弹奏的《阳关三叠》有关了。任谁也想不起来陈四娘会现场弹奏这首曲子,说明他是即场发挥。 这样的诗作,很难有佳品出现的。, “不妨!”郑朗微微一笑。在此刻,陈四娘忽然感到此少年并不是想像中那么讨厌,笑容那么亲切,那么充满了自信。 说完后,拿起墨在砚海里砚磨起来。这个也很有讲究,每一个人创作书法时,需用的墨淡墨浓皆是两样,浓淡深浅,需要根据自己风格来调节。若是用后来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墨水瓶的墨水写作书法的书法家,必然不是顶级名家。即便为时人所重,也多半是吹捧出来的。顶级名家创作书法时,一万年,也必须准备两样最重要的东西,墨与砚台! 到了这时候,几个好兄弟反而担心了。 朗哥子将话说得太满。 牛二郎担心地向四儿问道:“大郎行不行啊?” 万一不行,今天糗可出大了。 “放心吧,大郎一定行的,”四儿信心满满的拍着并没有发育光板的小胸脯说道。又说道:“你们还是大郎好朋友呢,居然一点也不了解大郎。” 了解啊,字写得不错,这一年半里,全呆在家中读书,不然我们将他强行劝来做什么?然而你不能说高衙内写的诗,还不够他看的。汗了,顶多你用心读书,也只一半年时间,难道你是文奎星下凡不成,一年半的读书,顶上人家十几年的寒窗苦! 一个个脸上挂着忧色,看着郑朗。 郑朗放下了砚台,墨研好了。转过头来,看着刘知州:“知州,小子看到台上有酒水,可否向知州讨要一碗。” 并不是装逼,他现在能将米体字写出三四份味道,但还是写不出米体字中的豪真洒脱之意,借一借酒兴,会使字体更浑洒一些。 “不要胡闹了,”这一回连武三郎的父亲武推官都看不下去。 “嗯,准了。”刘知州却再次抬起了手破例。同样还是一个眼力问题,大家都等着此子出丑呢,可自己站在边上看得分明,磨墨时的专诸,远非刚才场中所谓的诸多后进所能相比。 心中的直觉,更浓的告诉了他,此子不能小视,否则将来会后悔。 “承蒙知州抬爱,四儿,将那坛酒拿来。” “来喽!”四儿爽朗的答道。高兴啊,喝知州大人的酒哎,至于若是今天郑朗写不出一首好诗,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跑上了高台,瞅了瞅酒坛子,好奇,知州用的酒与老百姓饮的酒有没有区别。 将酒坛子抱来,郑朗一拍坛盖,态度当真洒脱之极。此时,不但刘知州,已经有数位眼力好的长者,终于神情变得慎重。别的不说,仅凭这份气度,也不是坊间所说的败家子啊。 举起酒坛,一仰脖喝了一大口,有些酒灌入衣领,放下酒坛,用手一抹,道:“好酒。” 忽然间拿起一卷长轴,眼睛再也不看任何人,似是天地无一物一般,提起了笔,写下第一行诗: 新任太守爱才郎,诗社举于蔡水旁。 “好啊!”刘知州大吼了一声。 第二十三章 三叠阳春(中) 不是因为夸他,才吼出来的。略失态了。 因为字啊。 经过了一年多锻炼努力,不知写秃了几支毛笔,如今郑朗的字变得很可观。直到今天,它才象一块璞玉,象一株藏在幽谷里的奇兰,是养成深闺里的杨玉真,终于在世人面前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当初郑朗选择米体字,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米颠拜石、米颠夺砚、米颠诈法帖、米颠造假画糊弄人,但所做的一切,又在规矩里面放肆自如,有文士风度,天真而烂漫。并且一生遭遇不算坎坷,算是蜜罐里长大的,没有悲苦之气。 郑朗爱收藏,爱画,爱字,爱石,爱所有美好的工艺品,胃口比米颠更大。不喜欢太拘束,性格洒脱,旁若无人,有时候很天真善良,又有时候喜欢做出一些叛逆的事。前世有些苦,是自找的。这一世更不用说了,要钱有钱,要爱,爱得太多了,七个妈妈的爱。请问后世,有那一个好青年,能享受到七个妈妈的母爱? 命运不算太苦,也是一个温饱青年。 二人不但性格,连命运都如此的相似! 这也造就了他对米体书法的吸收能力。 就是喝了酒,以他现在的水平,也未必能将米体写出四五分的味道。勉强四分罢了。 但足够了。 十四个行书舒卷自如,如行云流水,书到意到,意尽而止。特别每一个字中饱含着那种圆润活泼之意,让人感到是一匹匹良马在奔驰,大气有力,骄傲而又高贵,又充满了美感。 十四个字,一气呵成,刘知州喝了一声彩后,几乎凑到郑朗身边,还不停的用手在空中摸拟。当然,不是郑朗此时书法已胜过了他,写得很好了,但未必能折服到刘知州。折服的是书法里气度与新意! 就论书法本身,也是很不错了。眼前书写的不是三十几岁与四十几岁的书法大匠,仅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在书写之前,万众嘲讽,连自己心中都产生了一份怀疑。 “新体字啊!”又喃喃的说了一声。 他不是郑朗的大舅,见识了多少大家的书法,从未见过这种书法,能看到一些痕迹,有二王的一些风范,特别是整体结构,很象二王的字。但又不是,似乎又能找到一些唐朝大家的影子。 是何人传授他这种书法的? 不会! 若有人能写出这种新体书法,早就名扬四海了,难道是这少年人自己……自己琢磨出来的? 这个念头就象一道闪电击中了他的心灵,若是如此……十二岁的孩子在家中遍览诸位大家的书法,创造出一种新体字,并且还是如此优秀贵气的新体字?想想自从欧褚颜柳后,有多少人在苦思寻解,寻找一条书法的新径,结果都没有成功,最后不得不返回临募先人法意的道路。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居然眼看就要做到了。这……这……大事啦! 除了附近的人,后面的老百姓是看不到的。不知道郑家的败家子写了什么,居然让新知州喝彩后,恍若丢了魂似的。接着又看到附近的几个长者,陆续的象丢了魂似的,在空中拟摸。 其实这行诗看似浅显,远比高衙内写的诗高明多了,劈开一句,就交待了起因,地点,时间。但又十分自然,不象其他人故用惊句开头,显得突兀。这些人都没有注意,全部在看书法呢。 这一来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可这首诗很长,一时半刻传阅不起来,于是往前挤。还是武推官很理智,让衙役们将附近拱围起来,不让老百姓打断郑家子的思路。 心中隐隐的感到此次新知州无心插花之举,有可能会成为一件真正的雅事了。 而且也高兴,郑家子与自家三儿子来往密切,龙配龙,凤配凤,老鼠耗子配打洞,若是郑家子这次出风头,也或多或少,能替自家三子正名。 朱少春说道:“朗哥儿这一回要正名了。”, 不是郑朗要正名,是名声会造成多大的轰动!正名的是他们哥几个,若要配合好,以后改一改,连带着就会鸡犬升天。 “那是,不然我为什么非得将朗哥子喊来?”武三郎得意洋洋的说道。 “耶,你们几人不要得意哪,以后也学着我们家大郎,多看看书,多写写字。看看你们,将我家大郎名声败得有多坏!”四儿不平的说道。这一年多,自家小主人受到太多不公平的议论与白眼了。就是这几哥子,败坏的。 “是,是,”几个少年点头哈腰的说。 郑朗仅写了一行字,就让新知州失态如此,前程似锦哪,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前途。宰相门奴三品官,这个小丫环与郑朗走得近,以后也会了不得。还是乘早不能得罪为妙。 对这一切,郑朗不知。 前世玩收藏玩得差一点连饭都吃不上,这一世又受了一年多的白眼,养成了一种宠辱不惊的好心态。别人的看法,不是很在意的,因此,全副身心投入到这个字,这首诗当中。 写了第一行诗后,接着继续往下写道: 四野父老来庆贺,八方俊杰献华章。 童子承蒙太守爱,驻笔陋砖引玉浆。 时奉佳节和风暖,正值蔡水百花香。 恰赴盛世大诗会,即用鸿沟做粗纲。 到此为止,诗句平稳,还不能称为视高衙内的诗不够看的地步。但有的人暗中做了一下比较,至少有一点比高衙内强,言之有物!甚至能说一气呵成,中无阻滞。 但是看这架势,拖了这么长的一幅长轴来,仅占了极小的篇额,这首诗才是开了一个头。从内容看,也只开了一个小头,即用鸿沟做粗纲嘛。还没进入主题呢。好与坏,只有等他将诗写完了,才能做出公正的评价。可是字! 原先郑朗若写出了米体的三成九的功力,此时酒劲渐渐发作起来,再加上豪情满怀的心情,无形中再次突破,能勉强说写出四成四的功力了。这个字写得越发可看。 周围有衙役们把守着,可附近的大人物们,全部站在他身边,看得喜欢,挤得更近。天也到了中午,有些热,郑朗恍若不觉,解开了外面的襴衫纽扣,露出里面的汗衫与小半白花花的胸脯肉。 放在以前,叫不成体统,放荡。但是这一刻,几乎没有一个人产生这样的想法了。有的人居然认为小小年龄,隐隐却带着魏晋风流人士的风范。 李威此时写得也正兴起,大喝道:“酒来。” 是对四儿说的。 可是此时刘知州正看得入迷,做了一个动作,不顾自己的身份与高龄,恭恭敬敬的拿起酒坛子,做了一个近乎举献的动作,递到了郑朗手中。郑朗也不推却,喝了一大口酒,将酒坛子递到刘知州手中。刘知州居然再度象一个学生一样,将酒坛小心的放在身后。 老百姓不认识多少字,可不代表着不懂事。 看到新太守这个动作,轰!一下子全炸了营。 PS:这一章的装逼看得爽得话,请各位支持一下收藏推荐票。如果觉得很爽,那么能不能替老午叫声好的啥? 第二十四章 三叠阳春(下之上)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真正的宋朝士大夫对好的书法迷恋,远非后人所想像。包括一些皇帝,比如宋徽宗与蔡京的故事,现在东京的那个小皇帝,同样唯一的爱好,就是练飞白体。 听到百姓哗然,刘知州知道自己失态了。 有些啼笑皆非,自己怎么越老越沉不住气?但不以为意,传扬出去,也是褒扬后进,是美德。这才看诗,起首几句不能说明问题,可已经看出一些气象。 宋朝变革最快的是诗,勿必要浅白,易懂,最好夹杂着几句议论,以诗说理,以诗明事,其实这一变,未必太好。诗嘛,不是文章,适当的也要一些瑰丽的语言,比如《离骚》。 所以宋朝人始终将诗排在词之上,造诣却远不如宋词。到了明清后,更是无法突破,诗的艺术形式,实际上等于在宋朝,就开始走向末落了,渐渐的被宋词、元曲与明清小说所替带。倒是苏米黄在书法艺术上开了一个好头,教导后人不要拘于框框条条,使书法这一艺术一直兴盛不衰。 这几句诗,可以说是典型的宋朝诗,浅显,易懂,但不低俗。并且就是这些浅显的诗句,却平坦浩大洪正,是没有参加科举的,若是参加科举,仅是这种风格,就会让主考官加分的。真比较起来,已胜过了高衙内一筹。 怎么这样的少年,居然让坊间传到那种味道? 差别也太大了吧? 这使他想到了《尹文子·大道》里的一段故事。齐国有一个黄公,此人十分谦虚,只要是自家的,都说不好。他有两个女儿,是齐国最美的美人,可他偏说我的女儿长得很丑恶,于是丑名远扬。到了及笄之年,居然没有一个人前来提亲。卫国有一个鳏夫,冒然娶之,才发觉是天香国色,然后到处说,黄公太谦虚了,自己女儿都贬低到这种地步,他的小女儿一定也是一个美人。于是争相聘之,果然是国色也。这是讲做人谦虚是好事,可不能过份谦虚,都将自家女儿害了。 也说明了谣传的可怕。 怎能一个大好少年,居然让老百姓说得如此不堪,若是自己不举行这场大诗社,这个少年也许还要背负好几年的冤枉,甚至因为这恶名,上了考场,考官都不会录取。 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只要有才华,早晚会破囊而出! 郑朗已经继在往下书写: 蔡水成渠千余年,源自众山群壑上。 有理,刘知州点头想到,严格来说,蔡水不是河水,它是来自战国时代魏国开挖的沟渠,后来经过多次治理,名字也多次改动,比如叫蔡水,叫闵水。但不能否认它真实身份是一条人工河,更不能说它上流溯于哪里。若是追寻溯源之处,所通的各条江河都是它的上源,因此说水从众山群壑来。 就是这种说理的写法,却让人看不到它在说理的痕迹,很难得了。 诸岭水自冬雪降,琼瑶降尘白茫茫。 五六茅棚入梦寐,三两素梅静吐香。 犬吠衣寒夜敲门,炉燃茶滚诉衷肠。 隔舍询问答客来,北风卷袭盖音凉。 长夜带白寂寥色,苦松败青裹银装。 拂晓寒气压昏日,旷峦绝迹空寨庄。 东风畏羞扣帘动,留鷃摇首语雪寒。 不自菲薄进退难,返回东海唤诸班。 蛟龙腾带五湖浪,雨母鼓起秦岭烟。 大棱乍破银瓶裂,铁骑交戈开铁衫。 小冰粉齑玉帛破,瓜步呜咽走淮关。 飞瀑巨布接天地,千江万河降人间。 “好,”刘知州再次赞道。这首诗未必能留芳千古,写到这里,已远胜于高衙内的诗作,甚至可以说高衙内的诗是不够他看的。 很有条理的写法,水从什么地方来的,从群山上冰雪融化而来的。自然的转到冬天的山景,写了一片寂静的冬景,动的,只有偶尔的客人前来冒雪拜访,然后再无一人。可春天来了,将春天拟人化了,象一个小姑娘害羞的扣了扣珠帘,没有成功,回去了。春神发怒,场面忽然壮阔激昂起来。越来越激昂,到了最后一句,将这种雄壮的气势推向了巅峰。…, 仅是一个河水的来历,能写到这种地步,真的很不错了。 不由的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高衙内,同样,此时高衙内十分色沮。不是一点不知的,比了下去,这比打脸还让他难受。 不过心中奇怪,这与三叠阳春有什么关联? 郑朗写到兴处,喝了两大口酒,更不顾别人的感受,忽地一拖边上的长案,诗长啊,一张长案放不下去。将长轴往另一张长案上移了移,继续往下写道: 涓涓潺流拥喜浪,萋萋浅草诉别情。 滟波江流绕汀渚,明月花林生氤氲。 鲤鱼跃水画涟漪,鸳鸯梳羽共徘徊。 微薰捉雾踱河幕,曼步轻纱近水台。 水台离人愁妆镜,砧衣失魂声声来。 远有高歌惊夜鹊,一叶扁舟破空开。 这一次有更多的人点头了。 用了涓涓一句承上启下,然后写了初春夜晚的一些美好景色,实际上修改一下,仅这十二句,就是一首美妙的清新小诗。但接下来,这种安静的景象迅速被撕得粉碎。 离舟泊于水台边,双珠连坠泪衣单。 太阴孤奋出高阁,天权挥袖击栏杆。 双星作色抹星月,虹鲵借势临中原。 寒暖持于大河上,南北僵之蔡洛间。 阴风怒号云奔马,浊浪排空锤拍砖。 商船抛浮若落叶,舟楫翻转似苦蝉。 猿猴狂奔石峡树,莺鸟仓惶枯林湾。 “好,”诸人再次叫了一声好。春冬交会之季,冷热交替,正常情况在初春总有一些凄风苦雨。宋代人不懂原理,但这一天气现象都知道。可这个少年偏不这样写,而全部人性化。 春天成了一个小姑娘,受了委屈,回娘家搬救兵。结果雷公雨母全部来了,一下子就将严寒的冬天赶走。坐镇北方的太阴星与天权看不下去了,正好发生了一起负心郎的故事,于是找了一个借口出来,与诸神战于中原上空,导致江河失色,日月无辉。其实说来说去,是写蔡水从冰封的冬天酝酿,到春天融化这一过程。 然而加上这些场景的描写,与一些神话,生生写得雄阔瑰丽无比。最主要的是张驰得法,先是冬天的静谧,再到江河融化的壮观,再来了一个安静的初春月夜,接着一转,阴雨天的凄怆,给人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力。 只有在这里小小的卖弄了一下天文知识,在宋朝的天文里,天权为北斗第四星,为时,主水,为伐星,主天理,伐无道,其分为吴,汉志为荆州。不是水在荆州,是在郑州南方,还没有到荥阳。并且是替这家小娘子打换不平的,所以主天理,伐无道出动了。太阴犯,是主丧的。大约这个小娘子想不开,离船来接她离开,于是没水自杀。可没有写,写出来就有违今天详和了。 这二星选得如些有意味……可惜今天在场的人怕大多数想不出来,也没有学问去想。 “好啊好,”刘知州喝完彩后,又喃喃的说了一声。 这个字,这首诗…… 有人说贵客临门,篷筚生辉。此子今天到来,却使整个诗会都生了辉啊。 看到此,全部在嗟叹。 不服不行了。 不过各人理解深浅必然也有所不同。 刘知州忽然听到有人在低声说道:“彦国贤弟,你可看出来眉目了?” “希文是指……” “你看这首诗,再想一想《阳关三叠》的曲子。写到这里,是不是第二叠?” “这……”富弼脸色立即郑重起来,这少年郎胃口未免太好了吧。 PS:主角的名字改了,都修改了两遍,居然没看到,丢人了。各位,这一章过瘾么?若是过瘾,能否手中的票票多投一下,用盛世宋朝将我上面的隋朝与军阀干掉! 第二十四章 三叠阳春(下之下) 刘知州脑海里回想了一下《阳关三叠》的曲调,又看了一眼长轴上的诗句,这张张驰驰的,岂不正是用文字的内容气势,变相的弹奏一曲《阳关三叠》?难怪他说诗的名字叫三叠阳春。 若是如此,那更了不得啦! 忽然醒悟过来,希文?郑朗的诗与字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了,不然一听这个字,就知道来了什么人。 转过头,看到一个方脸中年人与一个长脸青年人站在一起。走了过去,低声问道:“阁下可是范希文?” “正是,见过刘知州。” “久仰,久仰,”刘知州拱手说道。 这人正是范仲淹,二十七岁时考中的进士,比起一些天才来,稍有些晚。不过还有更多的人,比他更晚才考中。天禧五年,作盐仓官,上书江淮漕运张纶,痛陈海堤利害,建议重新修捍海大堤。于是调任兴化县令,与好友滕宗谅共同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兴化灾民心怀感谢,在他离任作祠怀念,甚至许多灾民竟跟着他姓范了。因政绩调回京师,任大理寺丞。但天圣四年,其母病故,回家守丧了。让晏殊请到南京,让他在雎阳书院授学。因为其人官品佳,道德也为人称赞,学问也好,教学时又很认真。雎阳学院的学风在他的教导与督促下,焕然一新,四方前来讨教的学者更是络绎不绝。 官职没有刘知州高,岁数更没有刘知州大,可面对范仲淹,刘知州不得不尊重。 至于另一个人,刘知州不知道了。 洛阳富弼,才学惊人,让范仲淹以为有王佐之才,推荐给了晏殊。晏殊与之语谈,同样十分赏识,于是将女儿嫁给了他。 “刘知州,不敢受。” “希贤,怎么有空来到郑州?” 是富弼听说了这次盛会,拉着范仲淹来的。不过二人仅只是看一看,虽然富弼也刚刚二十出头,这种场合,他还不屑于出来卖弄。况且人家提爱的是郑州学子,自己是洛阳人,两不相干。 然而看了好一会儿,与郑朗一样,觉得索然无味,甚至还不如娄烟那一声脆唱呢。 直到郑朗的出现,二人才来了精神,衙役们干什么的?最会察颜观色了,一看这两人的气质,也没有阻拦,让他们渐渐挤到场子中间来了。 不过没有回答,范仲淹指着郑郎说道:“刘知州,稍会聊,我们看一看,他是如何写这最后一叠的?” “是啊。” 范仲淹虽然美名远扬,然而眼下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郑家子的字与诗。 圈子外面的百姓同样急得抓耳挠腮,只听到里面不时的喊好呢,有许多人都失了态,究竟写了什么啊?看又看不到。但有的人已经知道了,此子在写一首很长的诗。 长诗与短诗那个更难写,有许多人产生争论。短诗想写得短小精悍,言之有味不易。但还是有更多人赞成长诗未必难写,可写得出彩更难,这么长,又要讲究一些音律的变法,与内容的连贯完整,很不容易。 特别对于郑朗这样才十二岁的少年,想要驾驭它,并且还赢得一致的好评,更是难上加难。 这个郑朗不知道的,更不知道被后世舆为真正的士大夫,就站在他身后,饶有兴趣的观看。也不能知,否则思绪一乱,这首诗也写不好了。刘知州攀谈之际,他又写好了几行: 诸仙慈怀调凡路,玉帝荡暇清朝班。 阴霾倾散云霞回,惨霭顿去春日暖。 桐和荻贺叶瑟瑟,蜂飞蝶庆舞翩翩。 河水无阻向海去,一路铺绿到天涯。 粼光弹奏黄金曲,青藻编织碧玉钗。 绕樯紫薇飞双燕,傍水芷兰发岸花。 彩帆渔歌兴唱晚,长亭送友西影斜。 潮生甘醇潜入夜,月上玲珑半还家。 看到这里,富弼也笑了,说道:“希文,看他怎么转了。” 范仲淹也是一笑,但转念想了一想,似乎也不好转的,春天都到了浓时,难道再写夏天?这与今天这个诗社有些不大相符了。, 潮来潮去近河口,河伯已至荥阳所。 卷烟轻抚河中芙,掩袍悄语堤边柳:“ 此乃楚汉争雄地,当年惨烈非汝忆。 两军相峙鸟不下,旌旗蜿蜒一百里。 鼙鼓动天山川震,箭簇簧雨闪电鸣。 纵横驰骋作奔兽,进退组列化黑云。 竞戈贯甲穿胸骨,争剑掠面博亡魂。 征马虺隤创口裂,杀气凛冽江河凝。 水染鲜血霞失彩,野成尸窟山隐平。 四年对仗生死决,只为一姓好正名。” 富弼长松了一口气,道:“终于转过来了。” 居然用楚汉相争的惨烈场面,作为最后一个高潮。真是出忽意料啊,这一刻,心高气傲的宣弼都有些折服。 范仲淹道:“别急,看他怎么收。” 气势如此之大,结尾更难收,收得好是一首好诗,收得不好,整首诗前功尽弃。 然而郑朗不知,继续往下写去。 河柳闻之心戚戚,新叶摇兮语呓呓:“ 一水至此尚艰难,遑论兴亡替更事。 锦锈光里亦努力,莫使前事当后师。” 语罢伯柳两相散,天际方红风轻漫。 参差云树罩晨辉,高低粉杏笼烟淡。 河水无声泻千里,数点白帆天际现。 “好!”这一次连范仲淹也喝了一声彩。仅数句,主题变得清晰起来,立意更是高昂可贵,整首诗得到了升华,也暗喻了此次郑州知州举办诗社的用意。最后余音袅袅,意境与音律也合了《阳关三叠》的曲韵,也隐隐的有了象征意义。作为一个十二岁孺臭未干少年人写出来的,算是极难得的佳作。当然,他这声喝彩声早就被诸人淹没了。 郑朗放下了笔,对刘知州说道:“知州,小子可否能将陈四娘带走?” “能,能,”此时郑朗向他讨要他的孙女,只要能正名,给一个妻子的名份,刘知州也多半会立即答应下来。 走到了陈四娘面前,神情改变了,畏惧消失,取而代之是眼中一丝钦佩,一丝迷茫。想不明白,怎么一转眼功夫,此少年变华丽丽的来了一个大变身。 郑朗低声说道:“陈四娘,到我家,教我两年琴技,我会找一个忠厚的人家,让你下半生有一个好的归宿,你愿意吗?愿意就跟我走吧。” “奴……愿意。” 别急啊,你还要问一声提拨你的新太守呢?居然忘记! “那我们回去吧。” “喏,”四儿高兴的答道。 说我们家小主人不行,看到没有,那一个敢说不行。 这一次都不用呼喝了,人群就自动闪开一条道路。有的老百姓眼中都有了畏惧感,这时代特信鬼神,二十几岁写出让知州等人失态折服的诗字,也许有之。可十二岁的孩子居然让场子中间那么多大人物折服到疯颠的地步,这意味着什么! 忽然娄烟说道:“这是抄袭的!” 第二十五章 唱歌的时代 富弼有些不悦了,所谓的抄,就是代笔,以后为人所耻,这时更为人所耻。没有证据,那是不能乱说的。如同上午写出来的许多诗,其中就有代笔也不是郑朗一个人看出来的,但无人好说。 冷暖自知,好坏自知。有高明者,连外人都看不出来。但就是代笔,记着,你的身份是什么?无论你是多好的行首,也是小姐,文人的事,岂是你随便胡乱指责的?道:“小娘子,不得胡说,方才某看得很清楚,此子与陈四娘分明不熟悉。不熟悉又怎知她弹奏的是《阳关三叠》?” 没有这个曲子,这首诗就跑题啦! 娄烟不认识他,不然这时作为晏殊的女婿,自小在洛阳因为才气,还有些声名,洛阳离郑州并不远,那么会换另外一种态度。走入误区,不认识的人,肯定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气度有了,所以说话还保持着客气,道:“郎君,分明是他与陈四娘勾搭好了的,才替她赎身。因此,提前得知她会弹奏这首曲子,又让人写好了诗。” 颇有市场,不然郑朗为什么要赎她出来?看到没有,姿色如此平庸,岁数如此之大。这一说,也有一部分人相信。 这首诗真要挑,也会挑出一些毛病,比如紧凑感不足,三个段落之间各个场面转换稍嫌疏松。层次感也不足,看看人家张若虚的《春花江月夜》,层层推进,境界优美。跌宕有了,气势有了,音律有了,但跌宕不是层次,也是这首诗中的缺陷。还有诗境雄阔瑰丽,然犯了壮诗的通病,雄有余,韵就缺。幸好最后几句收尾,余音了了,将这个缺陷矫正不少,才使范仲淹喝了一声彩的。俺看的是诗,不是看人。 但整个宋朝诗在走向末落,一代天骄苏东坡后来在词与字、文章上震铄千古,然而在诗的造诣上,却没有达到李杜的高度。其他人可想而知,宋诗比唐诗矮了可不止一筹两筹。特别是宋朝之初,无论诗词歌赋,都很少有能拿得出手的,这首超长篇出现,算是可以了。 并且难能可贵的是现场发挥,并没有在事后雕琢过,不然修一修,这首诗会更加完美。 字漂亮,更使这首诗相得益彰。 长诗,诗越长越难写。古今出现多少优秀的诗篇,但好的长诗呢?有,《离骚》上了圣坛不算。还有,平易近人的乐府中就有《孔雀东南飞》、《木兰诗》,李白的几首长篇古诗,骆宾王的几首长篇,特别是《帝京篇》,张若虚的《春花江月夜》,卢照邻的《长安古意》,杜甫的五言长篇律诗《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兵车行》不能算,只能算中篇,相同的还有刘希夷的《白头吟》。另外就是与此子三叠阳关相同的诗体,白居易的七言杂律《琵琶行》《长恨歌》。但优秀的超长篇诗作,从上到下,数一数,绝不会超过五十首! 难度高,写的人少,写得好的人更少。 这首诗长达一百一十句,七百七十个字,超过了《琵琶行》八十八句,差一点就打破《长恨歌》一百二十句长度的记录。更显得不易。 不是关健之处,最关健的是年龄,宋朝能写出这首诗水平的人有,但年仅十二岁,还是当场即兴发挥之作,一气呵成写出来的超长篇……这个难度不要太高哦。 也不是没有,怎么就出现在郑家子的身上?…, 很多百姓心中不服的。 还有人想不明白。 可他们不会抱着富弼的想法,行首娄烟与高衙内交好,说不定以后还做他的小妾什么,就是做不成,好骗几个枕头钱,此时出了丑,是在替情郎打抱不平的,很正常的心态。 富弼还想说话,马司户走过来,简明扼要的将郑朗以前光辉事迹说了一遍。 富弼依然不服气,不是从所有人的诗字文里能看到一个人的秉性,但毕竟是一个小孩子,对么?字洒脱天直豪贵烂漫,刚才小家伙的举止似是如此,诗也差不多。这岂不是诗、字、人的高度统一? 就凭这手好字,也不需要用他人的诗来替自己美名! 范仲淹微微一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彦国,是不是别人写的,早晚就会知道,是别人写的,难道能让别人替他写一辈子,若不是别人写的,凭借此子的才能,又岂是一个小姐所能污蔑的?” “是啊。”富弼恍然醒悟,奶奶的,我与一个小姐较什么劲儿? 心里面对郑朗充满了好感,当然,他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这好感,两人最后走到一起了(勿要误会啊,志同道合……)。 刘知州更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犯得着吧,若主持公道,她偏咬着不放,难不成为此事上公堂?或者将娄烟捉来打二十大板子,宋朝也没这个律法。 心中在盘算着另一件事,在郑朗快要收笔时,就对衙役吩咐了,不能传阅,让大家看一下吧。估计这个字,这首诗出来,后面的人难办了,不如让大家参观参观,正好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将这个诗与字收起来,再休息片刻,否则诗社无法举办下去。 收好后,准备献给东京老太后乐一乐的。 但他稳妥的性格,在献好消息之前,还要确认一下。 第一个就找到了郑朗的大舅,责备道:“张贤弟,你有这样的侄儿,为什么不对我提起?” 大舅苦着脸,说道:“知州,我原来也说过。去年的几首对句,知州记忆犹新吧?不少字” “我听说了。” “那的的确确是我侄儿写的,让我元旦时乐一乐,但别人不相信,说是我替侄子说好话的。还有那个查账的事,事前我一点也不清楚,是他查的账,或者请人查的账,到现在我还不清楚,别人也说是我请的人。我辨都辨不来,怎么办?” 刘知州同样无言。 等过几天再到他家看一看吧。 这边郑朗也有了动静,盯着娄烟看,不是愤怒的,是怜悯,惋惜,最后摇了摇头。 然后一拍手,调过头,唱起了歌。 在宋代也不是装逼之举,许多士大夫喜欢唱歌,有的人歌喉还十分动听,甚至诸友欢聚,登高游乐之时,大家一扯大嗓门子,吼了起来,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别离情? 还有苏东坡的词,宋代有人说耻鄙的原因,除了豪放外,再就是有些地方不合音律,宋词本身就是一首首曲子,类似《诗经》。不过语音在改变,宋代人按照《诗经》里的文字,定是得到不乐谱了。按普通话读,苏词与周词区别不大,然按宋代话读,两者就有很大的区别。老先生不服气,更没有想到后人将他列为词家之首,写好了一首词,在府上一边唱一边修改,结果词没有改好,满城都在传唱他的新词了。…, 这是一个上到士大夫,下在平民百姓喜欢唱歌的时代。 但是郑朗唱的不对,是曲! 不是说我抄吗?我唱一出后来的元曲让你们听听。 北宋已有了戏曲,叫杂剧,甚至东京教坊十三部中唯以杂剧为正色,一般分为三段四节,第一节是艳段,相当于后来的序幕,第二节是正杂剧两段,第三节是散剧,以乡下为为打趣对象的闹剧。还是以下俚哄闹为主,因此,宋朝杂剧很少留于史册。 “我向这水边林下,盖一座竹篱茅舍,闲时观山玩水,闷来和渔樵闲话,我将这绿柳载,**种,山林如画,闲来时看翠山,观绿水,指落花。呀!锁住我这心猿意马。 将柴门掩落霞,明月向杖头挂,我则见青山影里钓鱼槎,慢腾腾间潇洒,闷来独自对天涯,荡村醪饮兴加。 鱼旋合,柴旋打,无事掩荆笆,醉时节卧在葫芦架。咱,睡起时节旋去烹茶。 药炉经卷作生涯,学种邵平瓜,渊明赏菊东篱下,终日饮流霞,咱,向炉内炼丹砂。 我则待散诞逍遥闲笑耍,左右种桑麻,闲看园林噪晚鸦,心无牵挂,蹇驴闲跨,游玩野人家。 我将这嫩蔓菁带叶煎,细芋糕油内炸,白酒磁杯咽,野花头上插,兴来时笔呷呷,村醪饮罢,绕柴扉水一洼,近山村看落花,是蓬莱天地家。 呀,看一带云山如画,端的是景物景物堪夸,剩水残山向那答,心无牵挂,树林之大,椰瓢高挂,冷清清无是无非诵南华,就里乾坤大。” 管你怎么说,锦绣是在我肚子里面,我种我的瓜菊,我摘我菁,我看我的书,我游我的山,我炼我的丹。那怕你说是高衙内写的,我都懒得与你这些俗人介意,周文质这首归隐的小曲,此时此景,从他嘴中唱出来,就是这个味了! 更衬托着他无比的洒脱清傲。 最后一个大字吐出,已经敞开胸怀,走出了人群外。 “希文,我想与此子交往,”富弼说道。 。 。, 第二十六章 偶尔坏一回(上) 这种洒脱,这种对世人的不在意,富弼再次心折了。 臭味相投,雅骚味也会相投。今天郑朗确实骚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连富弼认识了那么多学子,都没有一个达到今日郑朗的高度。听完了这首曲子,富弼居然冲动起来。 范仲淹只是笑。 对淡隐他也不赞成,认为一个人活在世上,终是要有所作为的。但也不反对,这同样是一种洁身自爱,高洁的君子之风,虽年幼,可范仲淹却相信了,因为从字迹的洒脱,能看出一些这少年人的秉性。 可正是因为年幼,他伸手阻止了,道:“彦国,勿要。他还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郑州百姓形成这种误会,然而以前恐怕也做过一些恶劣的事迹。” “年少轻狂,终是有的,寇相公终其一生,临老还若疯若颠。” “是,但他还年少,若吹捧得太高,反而不美,让他顺其自然成长吧,待会儿,我还要对刘知州说一声,不要捧坏了他。” “正是,希文也喜欢此子?” “你说呢?” “那是,那是,”富弼笑嘻嘻道。 刘知州还在听,一开始没有想起来,听了一会儿,曲中的清雅自然,恬静优美,清爽冲淡之风,扑面而来,咦,小杂曲儿也能这样玩的?两个小娘子已经冲过去了。 文人填词有的,可真正的士大夫不会写戏曲的,想一想,自己写的东西,跑到戏台上,让几个小丑当玩笑在唱,这面儿能丢下来么?但不反对创新,在文化的创新上,宋朝是一个高峰期。 比如填词,词风为了取悦小姐们,有时候会填得很香艳,可有一个前提,香艳可以,千万不能变成黄、色小词。格调总体来说不高,可不能低下到俚语的地步。柳三变就因为没有把握好,出现了一些过份的艳词与俚词,最终遭到士大夫不公平的唾弃。 作为小姐,也需要好词传唱,这时候许多人喜欢玩一个高雅,狎妓时听曲儿,不仅要小姐哥喉好,还要词曲的文意好,不然你这个小姐儿也就没有文化素养了,谁个捧你。所以柳三变所到之处,那怕老得就象秋茄子一样,众妓继续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正是因为他词容易传唱,也出了不少好词的缘故。 作为行首,一个个都是人精了,娄烟说郑朗是抄袭,那是逼的,今天不替高衙内说几句话,反而向这个少年献媚,高衙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甚至老百姓都说她市侩。 白玉娘与谭婉都读过许多书,文化修养也不低的,也没有娄烟的为难。 立即听出这首曲子的新意,更易传唱啊。 并且今天此子引起轰动,他日也必将不凡,于是对视一眼,忽然一二三,不约而同的提着小裙子,追了下去,同时娇滴滴的喊道:“郑郎君,等一等奴家。” 心中几乎再次不约而同想到,你不是为了娄烟,拨小刀子吗?我的姿色并不比娄烟差。不过似乎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于是一边跑,一边敌视的看着对方。 看到两女的动作与表情,老百姓先是觉得稀奇,然后皆是大笑。 这事儿好玩,今天看到热闹了。 但两女自己也没有想过,就是追上去,郑朗那个没有发育起来的小豆芽儿,又能做什么? 追了下去,接着几个好兄弟,也跟着追下去。小子,你要出名了,别忘记了哥几个。 …… 四儿一边不平的瞅着老娘子,一边不服气的问道:“大郎,为什么不辨?” “四儿,你看到过大雁与小麻雀吵过架吗?” “是哎,不过大郎,你不是大雁,是凤凰。” “凤凰不敢,不过想做一头大雁还是可以的,”今天算是见识了这些俊杰的本事了。自己再苦用些功夫,几年后,考省试很困难,那个一半靠天赋一半也靠运气,但解试还会难吗? “大郎,回去后,对几位大娘娘们说,她们一定会很高兴。”, “有什么好说的,大人与小孩子打架,将小孩子打倒在地,你认为是一件光荣的事吗?” 陈四娘“卟哧”乐了起来,小家伙,你说错了,人家才是大人,你才是小孩子。 四儿扭过头,不高兴地说:“你也不好,为什么刚才不替郎君分辨?” “她是行首……” “四儿,不得为难四娘,”郑朗说道。他是成年人,并不是小孩子,知道更多的事。青楼里面远不是外人所想像的笙歌艳舞,同样是一个小社会,作为行首,风光满面,可姿色不好的,又是隶籍,在青楼里面备受欺凌。并没有说出,道:“四娘若不是这性子,怎么能弹好琴。琴也要用心去弹的。” “郑郎君……”四娘生生让他这一句话说得心头一热,转眼想到,多懂事的一个孩子,坊间里怎么传言的?虽坊言有夸大之词,可不能夸大到这种地步啊。 “四娘,我正好也要去城中一次,你我一道,去你的馆楼,将你赎出来,嗯,也不用多想,我只是学琴。若有看好的人家,授我一两年琴技,我会给你一些嫁妆,风风光光的出嫁。” 象她这样的女子,想来也攒不了多少钱了。 “郎君,”四娘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这么多年来,用如此温和的语气说话的,仅仅只有这个败家子。新知州是赏识了,但不会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的。 “不用感谢,我可是郑州恶少哦。如果你不用心教我琴技,到时候我可不客气!” 四儿呵呵一乐。 近两年小主人真的变了,从来都没有发过火,即便刘掌柜做出那样的事。甚至有时候心情好的时候,还教自己读书写字画画。但看到陈四娘眼中又出现了惶恐不安,觉得一个大人,居然被小主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很有意思。 走了几步,四娘说道:“郎君,你那个字写得真好看。” “好看吗?未必,只是我小,所以众人才觉得稀奇。现在还不能称为好看,一是我小,身体没有长起来,腕力弱,握笔力度不够。二是练字的时间短。若能称为好看,大约再过五年吧,想要大成,没有十年之功,是不大可能的。”就是十年后,自己能写出米体的几分底子呢?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没有他途可想,勤奋才是进步的源泉啊,其他的捷径根本不可能的。 论捷径,还能比将这些字这些资料放在大脑里更捷径的吗?但自己若是肯用功,十年后写出来的字,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很有些期盼。 正在此时,后面娇滴滴的声音不停的喊来:“郑郎君,请稍等一等。” “郑家小郎君,等一等奴家吧。” 回头一看,两个美人儿气喘吁吁的追赶上来。 第二十七章 偶尔坏一回(下) 白玉娘活泼,身体灵活,谭婉性安静,人就有些慵懒,跑来时,又怕落了后,跑来时,都累得弯起腰。 看着两位美丽的小姐,郑朗好奇的问:“请问,你们……” 白玉娘抢着说道:“郑郎君,奴想请到到奴阁中一叙。” 谭婉有些急,也道:“郑郎君,从你赎出四娘看,大约郎君颇懂音律,奴家想请郎君到阁中,为郎君弹奏一曲。” 弹奏曲子都会有的,可入了她的闺阁,仅是弹奏曲子……? 郑朗迟疑了一下,两个小女子长相很漂亮的,但转念一想,我这也昏了头,想这个干嘛,自己入了她们的阁,然后呢……油炸小绒鸡,或者清蒸小绒鸡? 咱什么也做不了,岂不是浪费表情? 顿了顿说道:“行啊,有空我一定过去。” 两个小女子气苦,晕,你胃口不小嘛,照规矩来,你只能相中一个,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全吞掉啊?但谁叫人家是少年英才呢?看到没有,那个知州慎重的样子,那个字,那个诗,将来前途不得了啊。 规矩只能对普通人,得,让一让。 谭婉从怀中掏出了香帕,道:“这是奴绣的方帕,大郎,请收下吧。” 啧啧,难怪称为行首啊,谁曾想到,这个帕儿是放在胸口处,这往外一掏,以后见帕思人,甚至都让人感到淡淡的乳香,能不心动嘛,能不往往她哪里跑吗? 郑朗啼笑皆非的接了下来。 白玉娘气苦,心里骂道,原来你是假清高,却是闷骚一个,那一个将方帕往胸口处藏的?怎么办呢?难不成将自己肚兜儿解开?想了想,狠下心肠,将头上价值不菲的碧玉簪拨了下来,说道:“刚才看到你写那句粼光弹奏黄金曲,青藻编织碧玉钗,奴钦佩不止,这根碧玉钗略表奴的敬仰之意。” 郑朗摸了一下鼻子,识破,仅这玉料与做工,它的价值就胜过金钗了。 难道行首拉恩客也会倒贴? 他不是古板的人,收了下来,唱了一喏:“谢过白娘子。不过今天我有事,恕不能奉陪。改天必定会登门拜访。” “奴家一定扫尘相迎,”白玉娘高兴的说道。 目送他们三人远去,谭婉不服气的说:“莫要高兴了,四娘才是最开心的。” 说完了,两人都有些不解,乍就看重了这个老娘子呢? 离开了人群,但离得不远,老百姓能看到,看着两女抢着献殷勤,又是哄笑。 …… 六兄弟就追了上来。 魏三郎一把将郑朗抱起来,大笑道:“好兄弟啊好兄弟。” “放我下来。” 哥八个当中,魏三郎年龄不是最大的,块头却是最大,十三岁的少年,长得象十五六岁。这一抱,郑朗都让他抱得喘不过气。 “郎子哥,今儿长了咱哥的脸,我请你,到城中最大的长和楼吃撺鲈鱼去。” “不准,”四儿凶巴巴的拦在前面道:“你们在一起,又要打架,大郎名声全是你们败坏的。” 娄烟是一只坏麻雀,这哥七个连坏麻雀都不是,而是七只黑乌鸦,但不明白,大雁不与麻雀计较,为什么与乌鸦能呆在一起?这话也不对的,哥八有今天的名声,至少有一半功劳是郑朗那一把小水果刀。但胳膊肘儿总是向里的,人心,总是向着自家的。 “四儿,我对天发誓,绝不会打架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行么?郎哥子是奇才,怎么着,我们也要替他长一下脸。” “咱家郎君要你们长脸?” “……”魏三郎急得抓耳朵,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这个小丫头越长大,一张嘴越发变得尖牙利齿了。 “四儿,不得胡闹,我也要进城,不仅是因为四娘的事,还有其他的事顺利办一办。” 为了紫砂壶的。 牙刷终于做了二十几把,一家上上下下每人两把。 这是郑朗最不能容忍的,宋朝人也刷牙,但是什么方法呢,用杨枝做成牙签状,点药揩齿,其实就是用杨枝在牙齿里面掏。或者直接用手醮牙粉,在牙齿里面挖,高手者能左右手一起开弓。平民百姓家中买不起牙粉,只好用盐代替。有的也爱干净,这两种方法不管用了,怎么办?用马尾巴在嘴里刮……, 效果可想而知。 特别是皇宫里皇上与诸相议事,能到那级别的都是老家伙了,人又懒,索性四五天掏上那么一次。假如再上一个肝火的什么,一张嘴,臭气薰天,皇上闻不下去了,那么喊道:“来香粟儿。” 也就是糖爆板粟,吃上一吃,牙屑牙诟全部咽到肚子里面,闻一闻,臭味少了,再来议事。 宋代工艺落后,做土制牙刷成本有些高,打眼儿,将硬鬃毛用麻线串连起来,十分费工时。不过作为郑家,也不算是奢侈的消耗。每一个娘娘早上起来刷一次牙,觉得神清气爽,便眉开眼笑的说道:“我的好儿。” 只是名气太臭,没有人学习,也没有普及起来。 最大的爱好是收藏,但现在不行。一些奇石奇桩子,藏在深山之中,自己不可能派人满世界去找,即使行,这些人也未必能识。剩下的古玩字画的什么,都是在富贵人家中,或者在皇宫里,自己有什么资格上门讨要。 还有的没有出现,比如鼻烟壶与紫砂壶。紫砂壶有了,已有人认识到紫砂的功能,可做工的不精制,与选泥的不当,并没有普及。想一想,手中拿着一把上好的紫砂壶,抛去紫砂壶的养茶功能不说,凭那份雅趣,也赏眼哪。 今天正好是一个机会。 蔡水边举办诗社,并不是每一个郑州百姓都来观看的,大多数百姓依然在耕种,或者做工,或者经商,越是商人,这时候各店的掌柜与伙计,更是忙得不可抽身。 寒食时分,正是郑州布帛团行广进春纱之时。 宋朝丝绢的主要产地有四块,质量最好的是齐鲁,青州的东绢名列第一等,河北路经过多年休生养息,又是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的中心,大有后来居上之势,然后是成都府与梓州的蜀锦,长久不衰,再就是江南与两浙,质量不及其他三处,可产量最高,进步也最快。 因此,也会来一些苏州的商家。 紫泥不是新鲜事物,给他们一些钱,带一些回来,总归可以的。既然出来了,顺便小小的满足一下自己的心愿。 魏三少冲四儿得意的挤眼睛。 四儿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一路往前走,武三郎说道:“郎哥子,今天那个小姐真的很可恶,为什么你放过她?” “不放过她,难道与她吵架?” 武三郎语塞。 但这事儿放在谁身上,说一点都不计较,那是不可能的。看着远处的一片翠竹,郑朗心中有了计较,又说道:“不过三郎想要替我出气,倒可以做一件事。” “放心,只要不杀人,我一定会替你办到。” “杀……人……不必了,郑州有五大行首,只要利用你的关系,鼓动她们,说春天知州办了诗社的盛会,那么中秋节到来时,她们也可以办一场盛会,比论才技,排出一个名次,谁是郑州真正的花魁,花眼,探花,进花,同花。” 花魁如同殿试的状元,花眼如同榜眼,进花如同进士,同花就是第五甲的赐同进士出身,也就是一颗草了。 “大郎,想做什么?”牛二郎好奇的问。 “你们照我吩咐的去做就行了,”郑朗道。除非娄烟能找到晏殊为她作词,否则一比试,她会输得连裤子都没得穿。自己算不算小小的坏了一回?想到这里,嘴角居然都露出了坏坏的笑意。 PS:各位猜一猜,竹子在这中间会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八章 回腕法、枯藤体 到了郑州城中,都过了中午,武三郎请了几位少年吃了一顿饭,山吹海吹了一会儿,可惜蔡水边发生的事,还没有传到郑州城中。看到他们七个到来,一个个躲都来不及,谁个愿意听他们吹。 郁闷的散去。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店里面几个负责的人,见到郑朗一个个很尊敬,刘掌柜还留着,然而前年让郑朗吓怕了。坊间的传言离奇古怪,可别当真。 很客气的替他引见了两位苏州的客商。 带一下紫砂泥要求不高,况且还给了钱。就是不给钱,生意上往来,也会代办的。 但郑朗怕他们弄混,让他们多一些回来,运到郑州,自己慢慢甄别。 接着是赎陈四娘,难度也不是很高,并不是当红的行首,青楼里摇钱树,舍不得。付了两百贯,人赎出来了。 四儿还在喊贵。 郑朗说了一句:“仅一曲三叠,就值两百贯了。” 按“市价”是略高,谁让新知州将她喊去表演了一曲,这一曲至少涨了一百贯的身价。 陈四娘当时皱了皱眉,听完郑朗这一句庆后,眼中露出感谢的眼神。 郑朗却是发自内心,琴技很高明,放在后世一包装,那是音乐家,两百贯,两万贯也买不来。 天色也到了下午,雇了一辆马车往回赶。 坐在马车上,四儿问:“大郎,为什么办花会?” “有时候乐一乐,是放松。” “是啊,是啊。大郎这一年多,好辛苦。” “那是为了自己,辛苦是应该的。”可是他想到了一件事,自己这个字迹经此一闹后,认出来的人会有很多了。保不准白玉娘将物事一拿上手,就知道它的出处。 得选几种新的书体,不求神似,只求神似,让她们不认出来就行。不过难得的搞怪,他也觉得很好玩。既然搞怪,选几种搞怪的书体吧。当然,清朝搞怪的书体最多,特别是杨州八怪某些人的书法。 第一个就想到了郑板桥,没办法,他名气最大。 提及郑板桥,就是他的乱石铺路体,又叫六分半体。也就是用石头胡乱铺路的那种书法。自道是以八分书与篆、草、行、楷相杂而成。但后世评价很恶劣,将乾坤为首的馆阁体与乱石铺路体喻为乾嘉时代的一对怪胎,前者板滞,后者轻佻。 其实郑板桥难得糊涂时写的书法颇有大家风范的,然而这种乱石铺路体的确结合得不成功。虽因为新奇与他的名声,为后人所喜。他还创造了一种柳叶体,又叫薤叶书。也就是将一片片叶子当作了笔画,但同样做得不成功,被人称为学薄。 搞怪有了,新奇也有了。 郑朗却放弃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想到几十年后,欧阳修、韩琦、文彦博、包拯、司马光这些君子党的尖牙利齿,郑朗就感到恶寒。不是不可能,若有出息,有可能就能与他们接触。甚至自己与他们年龄也差不多大小,并且才气一个比一个高,眼光也一个比一个好……让一让吧。 搞怪可以,甚至仅是搞怪,叛逆一点问题也不大,但有几点不能碰的,苦酸之气,轻佻之气,滥浊之气,媚俗之气,就包括呆板之气,可是供他选择的书法不要太多。 脑海里转了转,立即转出了四种书法,想了一想,忽然想到这四种书法出现在宋代人眼球时,这时代人的惊愕…… 马车到了家门口,三人下来。 陈四娘穷,行李也很少。三人提着六个小包,就没有了。郑朗却看到大舅笑咪咪的站在门口,笑容特慈祥,特可爱,都笑得郑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几个娘娘扑过来,高兴的说:“儿啊,今天不错。” 大约大舅已经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先解释一下,免得发生误会,说道:“这是陈四娘,我请她教我弹琴。” “我都知道了,你父亲生前就喜欢弹琴,一边弹,一边还喜欢吟诗,啊——独坐幽篁里,哦——弹琴复长啸,啊——深林人不知……”…, “大娘,我知道啦。”唉,这个大娘人好,可跟在饱读诗书的父亲后面,怎么没有长进呢。 “朗儿,只要你肯上进,就是想赎白玉娘与谭婉这两个行首,替你暖被子,大娘也高兴。” “……” 大舅头直摇,将她往边上一拉道:“大妹啊,宠也有分寸的。” “郑家就这一个小郎君,不宠他宠谁?” “这个宠得太过份,也不是好事。” 前年亲家翁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没办法。现在大哥说,大娘不开心了,道:“又怎的?难道朗儿今天是没出息吗?” 大舅……无语。 倒是郑朗问了一句:“大舅,你不是参加诗社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都让你小子给闹的,吃过午饭,没有学子上场了。知州只好草草将诗社收了场。” 不仅如此,再持续下去,气氛很尴尬,有了郑朗这个字,这个诗,他的用意达到了,比办一场诗社效果更好。大舅不知,先赶到郑家报一个喜。 几人一边说话,一替收拾了一间房间,安顿陈四娘住下。几位大娘都没有老百姓的想法,就是狎娄烟,也是好玩的。毛还没有长齐,狎什么妓?陈四娘都这么老了,论姿色,房间里暖被子的柳儿也比她漂亮,至今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呢。 这些老百姓非要乱嚼舌根子,几个妇人也没有办法。 说了一会儿,大舅喜滋滋夸奖了一番,走了。 郑朗忽然想起自己选的那四种书体,先试一试,看看效果如何。神不似问题不大,意不似问题也不大,最少要保持形似。 于是拿出一张纸,首先是第一种书法,不亚于郑簠的气喘书,首先运笔要完全垂直于纸面,绝对的九十度中锋态势,不能做任何变动,写出每一笔每一画。为了维持这个姿态,手臂必须高高悬起,弯成半圆,手腕也要弯成半弧,虎口要呈水平状,标准到什么地步呢,放一酒盅酒放在虎口上面,一张纸的字写完了,滴酒不洒。 只有这种姿态,才能写出这种字体。 当然,郑朗没有放酒在虎口上面,这细微的差别,四儿是看不出来的。 仅写了一行字,就受不了,放下笔,不停的揉着手腕,四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跑了过来问:“大郎,怎么啦?” “没事。” “咦,你怎么写出这样丑的字,一个个象枯藤子,难看死了。” “你不懂的,”郑朗得意的大笑,其实他所选的这名书法大家的楷书,看起来还不那么离经叛道,但用在行书与草书中,立即带给人一种独特的线条感受。 不过就是形似也是不易的,至少要练一段时间,才能让人愕然后,又能看出新意。说道:“我练这几种字,不要对外人说,懂吗?” “为什么?” “看到没有,这么丑,怎么拿得出去?”撒了一个小谎。 一会儿,四儿走过来,一看又说道:“郎君,为什么越来越丑了?” 对于这个小丫头来说,可不是越来越丑,最好写出乾隆的字,那才叫漂亮呢。不仅四儿,就包括张家大舅,亦是如此,郑郎的书法在他眼中仅是马马虎虎,看了一年多,都没有看出可贵之处。然而放在刘知州眼中,感觉就是两样了。 “不练了。”郑朗放了笔,再次揉手腕,自己这一年多来,好歹也写了许多字的,可练这种书体,仅写了一百多字,手腕就痛得吃不消了。效果更不能让他满意。 不合自己的风格,大家的书法,就是形似也是不易的。 转眼一想,还是换一个比较简单的吧。又说道:“四儿,拿一把剪刀过来。” 四儿拿来一把剪刀,郑朗用剪刀小心的将毛笔的尖端剪去。这是他所选的第二种书体的必须手续,要剪毛笔尖!不然这种搞怪的书体就写不好。当然,不是那么简单,就是剪笔尖,都有很严格的要求,不得剪多,不得剪少。 第二十九章 大家一起来洗脚 试着笔毫,脑海里想着这种书法在后世崇高的地位。 有人说它很简单,只要截毫端,就写出来了。若真是如此,它为什么被后世的书法家们视为偶像,视为大家? 其实无论柳叶体,自己所选择的枯藤体,马上要用截毫端要写的字,或者即将要选择的第三种怪字,书法家本人都是横亘千古的画家。因此,这一截,毛笔成了漆匠的刷子,成了美术体的排笔,但经过书法家本人一些细微的变化,书体立即变得充满了美术感。 比如仅追求平衡,不追求平正,书法写出来不会呆板。比如在提与捺之间,做了一些细微的小变化,书法充满了情趣,甚至在转弯时的一抖,都使书法变得灵气袭人。 这样想着,一行字就写出来了。 四儿汗都下来了,大声道:“大郎,这不是字,是砖头。” 不但是一个个大黑方砖,上面还阴险的设置了一些小矛钩。 四儿一惊一乍的,郑朗只好放下毛笔,无论那一种字,出现在宋代,都惊世赅俗了,白天不能写它,只好晚上等众人睡熟,悄悄练一练。好在自己并不要掌握它的书法真义,写一个形像就行了。 换成了另一支毛笔,用正常书法去练字。 有字还是不行的,第二天他对四儿说:“陪我到自家那个小双岗上看一看。” 也就是那两个小土山。 本来是两座荒山,长着一些松柏,还有许多杂树,松柏倒有用场,宋人多以松烟与胶取墨。象郑朗闭关这一年多时间写的字,有可能好几棵老松随着他的笔墨流淌,就写没有了。因此用墨量大,齐鲁松林渐尽,不得不向太行山与京西路与江南路取松制墨。 杂树只能当柴禾烧了,尽管烧煤的人家渐渐多起来,可是还有许多人家用柴取暖。后来在三个老仆的管理下,才恢复了生机。先在山脚下面种了一百多棵梨树,此正值三月,梨花大多数盛开,望上去如粉雪,如烟霞,郑朗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是唉,大郎虽说要用功读书,也要出来走一走。” “轻重我自知。”郑朗笑了笑,然后看着土山,不高,大约在六七十米高,两山中间长满了一片野竹子,此时碧绿动人,哪里正是他要去的地方。再往山上看,长着一些杂树,以及一些松柏。山不高,砂石很少,多是黄泥,树木长得很蓊葱茂密。走进了梨树林,一朵朵花儿开得很喜人。 “几位大娘心好,”四儿再次不平的说。 “这些孩子家中穷,由他们去,以后勿得再说。”郑朗道。 宋朝在几位君王的治理下,百姓生活条件变好了,但贫富不均,还有许多穷人家,包括自己家附近的几个村庄,都有一些每年到春天青黄不接时,家中只能靠近挖野菜,摘榆钱当口粮的佃户。 穷人家,孩子嘴就馋,梨子一黄,许多小孩子过来偷,离家又远,近两里地,几个老仆事务多,没有办法看护,便吵。让几位娘娘劝住。于是能收上来的梨子仅只有三分之一。 “你怎么与娘娘说话是一个语气。” “说一个故事给你听,春秋齐国有一个叫北郭骚的人,靠结兽网编鞋子谋生,仍不能度日。于是找到了晏子,说,希望从你府上得到一些食物供养母亲。晏子见他孝敬母亲,拿出一些金帛与粮食,馈赠了他。此人拒绝了金帛,收下了粮食。不久后,晏子被齐君猜疑,想逃到外国。北郭子召集他的朋友说,我佩服晏子的道义,又听说过,奉养过自己父母的人,自己要承担他的危难。如今晏子被猜疑,我将以死为他洗冤。穿好衣冠,让他的朋友拿着宝剑与竹匣跟在后面,走到君廷前,找到通禀的官吏,说,晏子乃是天下的贤士,他若离去,齐国必遭到侵犯,看到国家被侵犯,不若先死,我愿将头托付给你,表明他的冤屈。又对他朋友说,把我的头盛于竹匣,付给官吏。说着自刎而死。他的朋友将头送到那个官吏手中,也说道,北郭子为国难而死,我能独活吗?接着当场自杀。齐王一听大惊,派人将晏子追了回来。”, “这两人好傻……”四儿眼睛都红了。 “不是傻,是一个民族的气节……”郑朗叹息道。 “只怕大娘娘们与你,用错了对象。” “做善事,若求回报,那就着下乘了,况且没有显露出来,你怎么就知道乡里没有一个人有气节?走吧,”从梨树林里穿过,来到了小竹林。竹林长得不是很密,一到春天来临,会陆续的有人,看到郑家孤寡母的,用锹挖竹笋子。不过杂以山石,倒有一些竹子长得很奇怪,这才是郑朗关心的,看了看,心中很是满意。 离开竹林,登上山顶,眺望了一会儿,从山顶上走下来。山顶下有一条沟渠,渠水清莹,仿佛明镜,十分可爱。其时天也热了,郑朗来到渠边,找了一块石头,脱下了长统罗料足衣(又叫韈子,也就是袜子),将脚放在水中。景色好,三月到了,有一些农民已经在耕耘田地,准备播种水稻。 这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重内治的朝代,特别是对农业的慎重。包括垦田,水利,对农业生产工具的改良,肥料的应用,农书的撰写,还有对种子的引进与培育。仅乌青镇就有七十几种灿稻,三十多种糯稻。最多的是从占城引进的占城稻,不过经过多年培育后,已不再是占城稻了,进化成了早占城(又名六十日)、白婢暴、红婢暴、八十日、泰州红、黄岩硬秆白、软秆白、红占城、寒占城、金钗糯等品种。 郑州一带,大多数还是继续种植原来的洛阳优秀水稻品种——和尚稻,在占城稻没有引进与大规模种子改良之前,它与福建南剑州的金黍、赤鲜、先黄、金牛、青龙、虎皮、女儿,苏州的师婆、箭子等品种,都是宋朝的最优秀水稻。 景色好,心情也好,郑朗用脚荡着水,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唱罢,不远处一个农民喊道:“大郎君,水凉。” 郑朗扭头一看,他不认识,以前的郑朗认识,他家的佃户之一,名字叫胡金牛,带着笑意,还有一些惶恐,杠着犁,牵着牛儿,正要返回家。 以前肯定不会好心劝说的,可诗社离这儿不远,今天上午也就听闻了。一村人皆惊疑,纷纷传扬。那可不得了,居然让一个堂堂的太守大人失态如此,让一城学子皆羞惭而走,写的是什么样的诗与字? “胡叔,下来喝口水吧。” “好,”胡金牛立即将犁放下来,任牛儿在河埂上吃草,慌忙的下来,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水,又道:“大郎君,春水凉,你身体金贵。” “没事,整天看书写字,脑袋闷,偶尔出来一下,看看这大好春光,荡漾着清凉的渠水,都觉得头脑更清醒了。” “大郎,那是冷的,我整天就在泥水里干活,头脑也未清醒。” “胡叔啊,那是你没有感受,下来,将脚放在渠里,不用想那么多,试试看。” 胡金牛将信将疑的试了试,说道:“什么也没有啊。” “你看,”拨下了一根草,说道:“它本来生机勃勃,让我这一拨,就失去了生命。我们每一个人能好好的活在这世上,没有生不治之病,没有上战场浴血奋战,没有牢狱之苦,是不是很幸运了。心莫要不满足,要想一些美好的事。就象我,若是在意别人的看法,这一两年来,还有没有心思读书?” “是啊,”本来什么也没有,居然一忽悠,胡金牛脸上挂起笑意,说道:“是啊,大郎,我也感到了,感到那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嗯,人是要适当学会放松的。”一边说一边穿上足衣,又说道:“胡叔,我替你牵牛,你杠犁,我们回家。” “我不敢哪。” “有何不敢的。”说完了,在胡金牛诚惶诚恐说,牵着牛儿向村中走去。 …… 招待了一下范仲淹与富弼,刘敬又派人查了查郑州八恶的光辉事迹,结果让他感到不理想。可这时候得到一些好消息,实际上从前年出事后,郑家子已在家中闭门不出了。那一次端午打架,也不是郑家子开的头。 并且与范仲淹、富弼也一再确认,此诗定是此子所写。于是带着两个衙役向郑家庄走去。 春光好,一路兴致勃勃。 眼看到了郑家庄,前面是一条亮晶晶的河渠,忽然刘知州看到一幕奇景,一大排人,还带着自家的小孩子,坐在渠边,用脚荡着水,一边荡一边唱着:“沧浪之水清兮, 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 可以濯吾足。” 刘敬大惊失色,这可不得了,难怪村中能出如此少年,整一村子人都那么有学问啊。 PS:感谢安全尊者、青丝醉、古月墨海、小白兔牛奶的打赏。这本书是令类的穿越架空小说,略有些小资,上传后心中忐忑不安,同时还在码另一本风格完全不同的书,又要保持这本书的更新速度,累得要死,心中还担心,不过上传了一星期,也是裸奔了一星期,然而却看到更多朋友喜欢,心中略定。老午这句话说了很多遍,谢谢大家支持,老午才气有限,没有大家支持,就没有老午今天,今天在这里再说了一遍。过几天再为大家奉送一个小高潮。 第三十章 后生 有的人会起榜样作用的。 郑朗在诗社上奇迹般地的表现,狠狠震憾了四乡八里。若是一群小孩子罢了,参加诗社的还有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俊杰,生生全部羞退,于是越传越邪乎。 胡金牛说话缠杂不清,也传得快。认为郑朗经常来此渠一边洗脚一边唱歌,一边“清脑袋”。 道理儿也解释不通。于是呢,认为这个渠水有灵气了,所以才在短短一年多时间,将一个败家子变成了神童。嗯,这一回解释通了。但也轰动了。那家父母不想望子成龙?一个个带着自己儿子,来到此渠前一边洗脚,一边唱歌,帽子与脚有没有洗干净问题不在紧,可得让儿子头脑洗干净了。 原因让人哭笑不得。 刘知州也不知,一看,不得了啊。 宋代人喜欢唱歌,指不准一个卖猪肉的,一手提着大板刀砍猪脊梁,一边还唱着晏殊温文的小词。 可这么多人,在唱《渔父》,在洗涤心灵…… 以前看唐史时,总说五家七姓名贵中华,都傲视皇室,不理解。这一回相信了,这就是荥阳郑家的文化底蕴哪。 对身边衙役说道:“古人云,孟子三迁,没有郑家庄如此的景象,怎么有郑家子那么出色的少年。” 衙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指什么意思。这一村子人怎么哪?可知州偏要这样说,只好弯腰道:“是,是。” 带着百感交集的心情,来到了郑家。 郑家几个妇人惊喜的要烧水沏茶,被刘知州阻止了。不能小视,指不准此子以后成就会远在自己之上。说道:“小郎在何处?” “他在房里读书写字,一年多来都是这样。” “某也听说了。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看。”耳听为虎,眼见为实,看一看他在房里究竟做什么,就知道才气从何而来了。走到房里,看到两个书架,有许多书上插着书签,证明经常翻阅的,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接着又看着郑朗,正在写字,走过去看,在默写司马相如的《喻巴蜀檄》。 那条渠上几百人在洗脚,有没有人将心灵洗涤,未必有之。但此行,自然的生趣,春天的清新,无拘无束的游行,却让郑朗洗涤了一下心灵。 回来看,还是看书写字。不过注意力放在了骈文体上面。 古代出现了骈文,有各种原因,最主要当时的口语简单。上到士大夫,下到老百姓就用那些简练的语言说话的。加上发现骈文似乎琅琅上口,所以出现了一些优秀的骈文。随着人类进步,口语复杂化,后来人写骈文越来越难了。这么长的骈文,每一句要对押韵对偶,再要求每一句言之有物,怎么可能? 看一看《古文观止》与金圣叹的《天下才子必读书》收录了多少骈文?宋朝时有许多文人写过骈文,然而两本书里一篇都没有收录进去。正是因为宋代人口语很接近后来的普通话,再好的才气,不适应这种书体,因此很难写好骈文。 但它现在的地位很重要。 在宋朝没有对科举发起一系列进一步的改革之前,进士科试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帖《论语》十帖,对《春秋》或《礼记》墨义十条。虽有官员争议将论策放在诗赋前面,可大多数诗赋的地位比论策的地位高。 诗不用说,要押韵对骈。赋,也就是骈文体。 甚至有古板的考官严令论策都要四六分体来作。 所谓的四六分体,也就是宋朝的一种看似的新骈文体,即白描骈文,很少用典,以古文作法,气势要畅,笔要简淡,或者分为六条,“一曰散行气势,于骈句中见之。”“二曰用虚字以行气。”“三曰用典而仍重气势。”“四曰用成语以行气势。”“五曰喜用长联。”“六曰多用议论以使气。” 骈文无论是前世的学习,或者硬盘里储存的资料,都是自己的弱项。 这也成了郑朗学习的重点。…, 四六骈,南北朝的骈文大约不能当作榜样,只好学西汉的骈文,特别是司马相如的一些文章。 洗涤了一下心灵,字似乎这一刻又有了新的长进,性格宅,常无我无人,一颗心都沉浸于字与文章当中,竟然没有发现刘知州的到来。 大娘要喊,刘敬摇了摇手,制止。就站在边上看。 隐隐的发现几日不见,小家伙的字又在突破,字迹行间里充满了一种放达,一种自然的生机,一种让人神怡的趣味。这样的字,若是有人能将王羲之一成妩媚写出来,两相放在一起,让四儿比较,四儿会顾忌着主人的面子,说,差不多吧。 看看人家的妩媚多好看啊。 但在刘知州眼里不同的。 站在边上看得如痴如醉,屋中于是就出现了一幕奇怪的场景,写的人浑然不觉,看的人也浑然不觉,安静一片,只听到几人细微的呼吸声。 写到最后一行字:已亲见近县,恐远所谿谷山泽之民不遍闻。檄到,亟下县道,使咸喻陛下之意,唯毋忽也。 徐徐放下笔来道:“故有此檄,轻轻而毕。” 心中还叹息了一声,即便是司马相如的赋文中,也不完全是骈文,为了表达意思,多处用了散文化,这才形成了一篇篇优美的文章。他的才情,他的年代,都如此了,遑论宋人。 “正是,此文乃司马长卿诸篇最有名的其一。” 郑朗扭过头,施了一礼:“见过知州。” 很礼貌,然而不流于巴结邀媚,态度坦荡。不过岂要说他,就是大内里面那位老太太,郑朗见了她,也未必会有多少巴结的媚态。 刘知州更欢喜了,道:“这篇字可否赠送给我。” “知州赏识,岂敢不从,只怕污了知州的法眼。”继续用不亢不卑的语气缓慢的说道,一种雍容,一种淡定,象是神马,象是浮云,就从郑朗一张圆脸上闪现出来。 长相不及岑大少,可这种浮云,让刘知州喜不自胜,拉着郑朗的手说道:“小郎过谦,小郎过谦。” 这个动作,几位妇人与四儿多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在青楼里听过见过许多事的六娘七娘,还有陈四娘眼中出现了愕然,岂是拉手那么简单,这叫提携。 也要看郑朗如何做。 刘知州同样在看。 郑朗看着他那只瘦骨嶙峋的大手,微微一笑,道:“小子一定不负知州的厚爱。” 不但居然受之,态度坦荡之极。 “哈哈哈,”刘知州大笑,笑声几乎穿破了屋宇,开心道:“小郎,老夫来到郑州一年有奇,看到了小郎,乃是老夫最开心的事。” 第三十一章 好多老浪花 坐下来,刘知州脸上堆起笑容,呷了一口茶说道:“小郎,今天秋闱可有意否?” 宋朝尚文,每年省试,也成了各州知州较劲的场所。甚至或明或暗的资助举子,让他们后顾无忧,好去考一个好名次。然而各州的经济环境不同,教育水平不同,有的州能考中很多进士,有的州多少年才出一个。这也是政绩之一。 晏殊十四岁赐同进士出身,天下美之。若是郑家子十二岁中解试,明年就有可能中省试,比晏殊还小一岁,那么自己功绩薄上会浓浓写下一笔。 还有一个话外之音,今年他在郑州任上,一拉手,懂的,只要他能将诗社上的才华发挥出来,好名次就有了。 “多谢知州美意,然后生自幼年时受先父教诲,学习了几年。自先父故去,一度放任自流,过了几年荒诞不经的生活,耽搁了数年辰光。直到前年醒悟过来,认真学习的时间很短。学得越多,就如登山,看得越高,才知道学问的广大无比,自己学识的浅薄。仅是一首诗不能代表什么。后生年十二岁,写了出来,众人惊奇,若是二十二岁呢?泯然众人矣。” 后生放在称呼上有多层含义,有指较后出生的人,有指后辈,有指后嗣,有年轻人,有指青年男子,有指醒悟晚的人,还有指是学生! 拉了一把,称呼由小子改成了后生,其意自明! 刘知州脸上开出一朵朵荷花。 况且此子不骄不躁,值得载培。 郑朗继续说道:“进了考场,考官阅卷可不会分年龄大小,只看文章。而科考要考诗赋论策经义,后生现在进入考场,还略显吃力。苦读几年后,稍有长进,再去科闱不迟。” “受……之。”差一点说受教啦。 终打消了劝说郑朗今年就参加科闱的念头。 叙说了一会儿,看了看,郑家家境尚可,不是贫困家庭,自己还能拿出一批经济资助,只好说道:“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前来寻某。” “后生谨记。” 刘知州这才高兴的离开。 路上忽然好笑起来,这样的举止谈吐,自己居然不相信范仲淹的话,让一个小姐说疑了心。再无迟疑,将郑朗写的那首诗以及今天默写的赋文,全部送到了东京城。甚至将二人的对话都写了一遍,看到没有,十二岁的孩子说话比大人说话还要成熟。同时也宣告,这是我后生啦,你们谁也别想抢。 宋朝实际排斥门生现象的,可杜之不绝。 象欧阳修这个吵架的高手,因为文章写得好,被许多人视为宗师。朝廷也无可奈何。 …… 大舅又来了。 他倒不是拍马屁的人,自家小妹,心痛的。而小妹的指望就是这个大侄子了。 见了面高兴的说道:“朗儿,好消息,刘知州将你写的诗送到京城。” 送到京城?郑朗眼中略略迷茫了一会儿,迅即明白,宋朝武将处境委实可怜,文官却无法无天,特别是言官,专职工作就是喷人,上到皇帝宰相,下到地方百姓,每一个皇帝都让言官喷过许多口水过。 喷得越厉害,老百姓越传言是好官,于是越喷越来劲。许多地方官喷得无法可想,不敢有作为了,一有作为,必然牵扯到利益,也必然引来言官的大团大团口水。 但提拨后进,问题不大。中间没有多少利益牵扯,于是从宰相到地方的知州县令,皆喜欢提拨后进。象外戚钱惟演,马上就会在洛阳做一件事,带着欧阳修、谢绛等人整天玩乐,甚至欧阳修几人因雪阻于龙门,钱惟演派人冒雪送来厨师与歌妓,吃的玩的得备好,公务我安排人代你们做了,多玩几天,不用这么急回去。若是厨师烧菜不好吃,我马上会换掉,若是歌妓长得不美丽,歌唱得不好,舞跳得不好,或者……某一方面不好,我也马上换掉。 所以做宋朝的文官,真的很快乐。…, 这件事是雅事,刘知州做了,也无需隐瞒,让大舅得知,跑来报喜的。 郑朗却摇头道:“未必是喜事。” 论经义骈文的造诣,他此时未必能胜过许多人,包括大舅。所以明知刘知州有意提拨,也断然放弃了今年的秋闱。 可历经千年的演变,后人的分析,硬盘里还储存着一些资料做参考,休说大舅,就是后来的苏东坡,不谈才情,那是自找苦吃,但论理解力,无论苏东坡善长的诗词文书,或者绘画,能让郑朗忽悠得落荒而逃。政治亦是如此,郑朗对政治的洞察力与理解力,也远在大舅之上,甚至还在刘知州之上。 “为什么?” “大舅,为什么我在诗社上一出,引起轰动,是不是因为年龄?” “是啊。”才华一部分,没才华,三岁也没用。年龄也是一个关健。 “若是夸一夸,是不是一个祥瑞。” “我看你啊,是自夸。” “自夸不自夸,我心中有数,别人夸奖,我依然是我,别人讥笑,我依然还是我。” “不错,”大舅终有些惭愧了,看看自己,别人一夸,尾巴就翘上天啦,别人一讽,马上就不乐意。居然还不如这个小屁孩子。 “再问一件事,太后对先帝感情好不好?” “好啊,还用疑问吗?” “那么我再问大舅,乾兴元年,太后为什么用王相公与吕相公的建议,诏以天书等物,陪葬永定陵!” 大内那个老太太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一个温柔版的武则天,对权利留恋无比,然而却是一个地道的务实派。宋真宗耗尽无数人力、财力请来的“天书”等物,一般来说,要神圣的供奉。 后人正是因为宋真宗搞的这些祥瑞,封禅等活动,将他怦击得一文不值,其实还是一个很好的守成之君,抛去这一瑕疵,对百姓也不错,国家治理也可,为后面宋朝经济兴盛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底子。 作为丈夫最心爱的妻子是怎么做的? 全部送到巩县大坟里埋藏!天上的东西人间不该拥有,谁请来的谁带走,那怕是丈夫请来的,老娘不伺候。这是一个很务实的妇人。自己年幼扬名,沾了一些腥气,刘知州这个做法,纯是自找无趣。 “大舅,时代不同啦,晏学生是在真宗年代,十四岁就中了进士的,换作现在,就未必能中。天圣二年,宋痒与宋祁两兄弟同时高中,小宋才情在大宋之上,为什么让大宋作为状元,小宋只列在第十?” “那该怎么办?”大舅慢慢地也想通了,担心的问。 “诗是我作的,字是我写的,并不是有意弄祥瑞,勿喜也无忧。” “是……”大舅忽然醒悟过来,问:“你是怎么想到的?” 老子还没有想起来呢,就算我无能,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朵老浪花死在沙滩上,可人家一个堂堂的知州都没有想到,一群聪明的幕僚都没有想到,为什么你就想起来了? 难不成全部变成了老浪花,一起即将死在沙滩上? 第三十二章 岳父的糊涂 不想打击大舅一颗老嫩的心,撒了一个小谎,道:“大舅,爹爹没有过世前,闻听太后此举,曾在我面前评议过此事。” 大舅捂了捂胸口,道:“朗儿,你差一点吓着了我,真以为祥瑞出现。” 但也纳闷,就是妹夫说的,又怎么着。他只说了太后务实,不喜欢祥瑞,后面的还要靠小家伙联想。并且这两件事皆是大事,自己知道,新知州知道,为什么都没有想到呢? 因此,看着这个小侄子,眼光也出现了一些畏惧与惊疑。 结果郑朗猜中了,过程猜得有些差错。刘娥呆在张府十五年,这十五年无所事事,只好博览群书,研究琴棋书画。她大脑里没硬盘,可智商发达,记忆力强,后来做皇后时,朝政事务与大臣相互的关系,只要说一遍,她就能记得所有细节,并且用高智商将来龙去脉理清楚。所以这十五年,已经让她变成了一个才女。 包括书法,未必能写出大家风范,但对书法的理解力,也超过了刘知州。 看到后,十分喜欢,不但似是一种很好的新书法,而且仅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写的。差一点让郑朗猜错,正准备传唤郑朗,让他到东京城,让自己看一看。可她是女人,心思细腻,就看到了刘知州写了八个字,改顽勤学,闭门苦读。 没有用劣与恶、坏,这三个词眼,是顽皮。 刘娥感到有点不对劲,派人打听了一下。其实不用去郑州打听,郑朗的光辉事迹,东京城也在传扬。先是坏的,如何十岁狎妓,如何拨小刀子。然后是好的,大家感觉不一样,有惊奇,有慨叹,有愕然,有不解,有迷茫。这个华丽的大换身,大家一起不能适应。 本来是好事,浪子改恶向善,比如周处,史书都褒奖之。可刘娥听到拨小刀子,眉毛皱了起来。这份“勇敢”“狠强”,使她想到了三个人,寇准、丁谓、曹利用。 估计让郑朗知道,能直接昏倒在地,咱连考中省试的把握,都不敢说,你老人家乍就将我与这三位大神相比较呢? 刘娥迟疑了,人才是不错的,可她不喜欢果狠的人,要人才不要太多,朝中的王曾连中三元,才气岂不比他高?但正因为碍了她的事,正准备找一个理由,将他罢出朝堂呢。 于是不报。 扣下来了,也不奖,也不罚。 倒是小皇帝听闻此事后,悄悄翻出来,他最大爱好就是练书法,不过练的是飞白体。所谓的飞白体,相传是蔡邕看到修鸿都门工匠用帚子蘸白、粉刷字,受到了启发,创造的字体。笔画里带丝丝露白,所以名为飞白体。写得好,往往产生一种很震憾的艺术美,从唐到宋,许多人皆练习这种字体。 但不代表着他对其他书法不懂。 看到后,先是惊奇,后是惊喜,十分喜欢。可他上面的老妈太强势了,不敢吭声。 刘知州也纳闷,难得的天纵奇才,为什么太后一声不吭,然想到了老太太古怪而又强硬的脾气,刘知州心中郁闷,却不敢做任何表示。于是此事冷了下来。 中间的过程无人得知,但一开始时,让郑朗不胜其烦,听闻后,许多乡间学子前来登门拜访。本想写一张告示贴于门口,我只想安心的读书,不是商人,要交往,要人脉关系,好做生意。也不是交际花,需要交际,需要人抬捧,来抬高自己身份。 可这样一来,自己不是放达,而是狂妄自大,可以写,但他的真才实学,远没有到那地步。只好苦着脸,接见,然后寒喧几句,送客。 渐渐的,见到京城那个老太太没有了消息,这一风势才消停下来。 …… 让肖伯到山上砍了几个粗竹子,用锯子锯成一个个小段,以节为底,中高部分为顶,并没有打磨。只是试了一下刀。 经过一年多临摹,绘画的功底也有所长进。绘画功底,仅能起辅助作用,与雕刻还是两回事的。…, 也不求做最好,至少得做一个大模样出来。 想做的正是另一件工艺品种,文房杂项之一——笔筒。 这事物很早就出现了,多用木头,后来还出现用铜、等金属做的笔筒。到了宋代后,又出现了瓷笔筒,如今郑朗所用的笔筒正是用瓷做的。可是宋代笔筒做工都很粗陋,直到明代后,才发展起来,工艺变得精彩,材料也更广泛,各种精美的瓷器笔筒,玉制笔筒,象牙制笔筒,还有的就是竹子做的笔筒。甚至有的做工好者,后世能拍卖上千万人民币的价格。 竹制笔筒有,穷人家用的,砍一个笔筒,放上毛笔,至于在竹子上做雕刻,也许有之,但郑朗还没有看到过,脑海里也没有印象。即便有,顶上无聊的在上面刻几个字。 拿起了刻刀,脑海里知识有的,比如高浮雕、浅浮雕、镂空深浮雕、立体高浮雕、剔地浮雕、圆雕毛刻等刀法,还有注意竹表与竹肌不同色泽对层次的影响,有的还会奁漆螺钿。 取竹料时也有讲究,最好是竹根部分,竹子向上长,几乎都是一样,直直的,但竹根受地形影响,会有一些细微的变化,有的会长成奇形怪状,对于做笔筒来说,却是好材料。竹子本身的坚硬年龄颜色等等也要琢磨,将料做工。 脑海里一大堆知识与图像,拿到竹筒,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其实,还是他的爱好决定了这个举动。对娄烟使一个小坏,仅是借口,用四张纸写上字,计谋也就成功了,何必非要用竹笔筒? 然而要做竹笔筒,就要钻研,也会浪费学习的时间,于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就象学弹琴,学绘画一样。 郑朗也知道自己水平,开始并没有选竹根部分,甚至都没有亲自前去竹林,挑好的竹根。只选择质软的竹子前端试刀,捣鼓了一会儿,惨会忍睹。比他第一次向陈四娘学琴,更是可怜。 可他性格沉稳,能忍耐,并没有气妥,每天读书读累了,字也写累了,或者学着绘画,或者学一会儿古琴,或者拿竹筒出来捣鼓一下。继续过着很宅的生活。 倒是几位娘娘很奇怪的问了一回:“朗儿,你在做什么?” “大娘,三娘,四娘,六娘,七娘,我累了,刻着它好玩,当放松的。” “我的儿,苦了,柳儿,四儿,过来,替郎君揉揉手腕,捏捍胳膊,捶捶背。” “喏。”两个小萝莉笑嘻嘻的跑过来。 大约看到郑朗变好,大约听到诗社上发生的事,柳儿生份的态度转变了很多。 她们会捶什么背,几个娘娘一走,郑朗说:“得,你们还是息息吧,别弄痛了我。” 笑嘻嘻的退下去。 不久后,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收到了两份邀请,第一份是他泰山发来的,派了一个老仆,接他去孟州。发生了这件大事,崔有节不可能不知。十分不解,写了一封信给刘知州,我女婿那个字我看过,并不是很好,为何你如此夸它? 此时刘敬心中正郁闷,回信语气也变得不大友好,说,你也是中过进士才进入官场的,为什么一个字好坏,你都看不懂?士大夫说话,要讲究一个温文尔雅,后来富弼做了首相,韩琦很不听话,就劝。偏韩琦是一个十分霸道的主,做下属要凌慢上司,做上司,要欺侮下属。便不高兴的说了一句:“你又絮叨了。” 富弼也吵架,可第一次听闻有人用如此粗鲁的语言向他说话,色变,问:“絮是何言?” 韩琦只是耸耸肩,富弼差得差点吐血。 刘敬用了这个语气回信,措辞算是很严厉了。 崔有节不好再说,是真是假,还是将女婿喊来,再写一遭看看。但他心情同样很郁闷,就算我上次看花了眼睛,可这个字还在我手上呢,怎么就是好字?好在哪里! 越想越糊涂。 郑朗也没有回绝,带了一些礼物,跟着老仆就去了。 但安的心眼有些儿不好。 第三十二章 三变小妻子(上) 这门娃娃亲,他不是很反对,也不是很排斥,就象后世恋爱的婚姻,未必全部会走向白头偕老,包办介绍的婚姻,也未必不会善终。 况且这时代,多数如此。 可他要看看小妻子长得什么模样,宋朝不是后世明朝,理教严,许多人家将闺女关在房间里,半步都不让出。对方长得好坏,只能听媒婆忽悠。宋朝,特别是北宋时,风气多少禀程了唐朝一些开放的习俗。又小,若有心,能见到面的。若是长相好,再有一些慧气,虽说女大十八变,但十二岁的女孩再变也变不到哪儿去。自己态度就慎重一点。若是那种恐龙级别的,乘早想办法吧。那怕出一点丑,就在孟州恶搞几幕,让岳父死了这条心。 到了孟州崔家的府上。 岳父岳母全部坐在客厅,对这桩亲事,崔有节的妻子徐氏放在战略性的高度。 崔家有六个子女,三子与二女是另外两个小妾生的,其余四个孩子都来自她的骨肉,只有小女长得最好,也最聪明。可丈夫订的这门亲事,让她每天都在心惊胆战。 前年的丑名远扬,去年没有多少作孽事,可在端午节又闯了一祸。今年轰动更大,大多是好的,可也有不好的,比如说他是为了一个老妓才怒发冲冠,比如说他有可能让人代笔。 一个屁大的孩子。 她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 看到了,一张方脸,不是很丑,也不是很英俊,很普通的一个人。心中略略有些失望了。 郑朗若无其事,神态坦然,施施然的敬了一礼:“见过泰山、丈母。” “坐。”崔有节说道。 他这两年来同样心惊胆战,去年出事后,没有去郑州,自己在任上,往外州跑的次数多了,必然会被人知道,于是派了人暗中打听了一下次,似乎情有可愿,那次打架他不是肇事者,平时也都关在家中,听说是读书,心里略恢复了一些信心。支持他信心的,正是这个女婿的举止。 郑朗坐了下来,四儿站在边上好奇的看着徐氏与崔家的其他人。 崔有节道:“你在诗社上写了一首很长的诗。” “是。” “能不能就着孟州春末夏初的情形,再作一首诗?” 这个命题并不难。 但你让我写就写啊,此时郑朗心态不一样了,当时才来郑家心中还很茫然的,几个娘娘仿佛塌了天的表情,使他再三委屈求全。可如今心头有了一些底气,还有隐隐有一些反感,于是直接答道:“那天是小子突然来了诗兴,才作出来的,今天恐怕想不出来了。” 崔有节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说道:“那你将那天写的诗默写出来。” 诗你可以不写,但字要写。 对这件事,一直让崔有节困惑着,先将这个谜团解开。 想看我写的字啊,那也不行,我还没看到你女儿呢。支吾了一下,说道:“好。不过泰山,小子可否先雪隐去。” 崔有节眉头拧了一拧,你小子怎么回事,屁股还没有坐热呢,就要上厕所。可不能让他憋着,只好道:“好,你去吧。” 郑朗冲四儿挤了一个眼神。 四儿不知道,跟了出去,郑朗低声说:“四儿,你要想办法看看崔家那个小娘,若是普通,长相举止还能过得去,回来后就挤一下眼睛。若是长相漂亮,举止温婉,回来后挤两下眼睛。若是长相十分美丽,举止大方,有秀媚之气,回来后挤三下眼睛。” 想了想,怕四儿小,弄不清楚,又说道:“象柳儿那样的,挤一下眼睛,象田七娘那样的挤两下眼睛,象白玉娘与谭婉那样的挤三下眼睛,懂吗?”“好来。”四儿贼兮兮的笑道。 小,觉得好玩。一滴溜跑走了,抓到郑家一个家仆问道:“你家小娘呢?” 家仆看她岁数小,也没有想到其他,答道:“大娘子回娘家来了,今天早上小娘子陪大娘子到寺里上香去了,还没有回来。”…, 四儿傻眼了,人都上香去,怎么看出美丑? 跟在仆人后面,有些愁。 仆人不解的问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看看,看看,”心虚地说。脑子里却在想着如何完成小主子交待的任务。转了转,居然真让她想出一条主意,又问道:“我听说你家小娘子长得貌若天仙。” “反正比你家小郎君好看。”仆人没好气的答道。 四儿就在琢磨了,比自家小郎君好看,算什么回答?再想着小郎君的样子,不算丑吧,可也不算英俊,小脑袋瓜子将几个认识的人逐一比较。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长相大约与柳儿差不多。 她在琢磨呢,郑朗不能呆在厕所里面不出来,拖了一会儿,走了出来,净了手,来到客厅,却发现岳父大人早就替他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四儿没有回来,也没有了心情,应付的重新将那首《阳关三叠》再写一遍。两人玩的这个小动作,崔家上下还真不知道。崔有节只注意字了,嗯,看了一行,写得还是不错的,比上次看到的字,显然有了巨大的进步,可也不能让刘知州失态啊。 心中茫然不解,难道我活回头了,好字坏字都分不清? 四儿就回来了,郑朗没有用心,房间里动静一清二楚,立即扭头看。四儿挤了一下眼睛。郑朗明白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嘛,柳儿级别的。还好哪,不是恐龙。兴趣不高,但稍用了一份心了,刚才用了一分心思,这一刻用了三分心思。刚写到献华章时,字转变了。 “咦,”崔有节惊讶了一声。 这一回写得真不错。 但还远不能让刘知州惊讶,便问道:“是不是写这种字要喝酒?” 有例可寻的,比如李白一喝酒,那个诗就有了仙气。虽这样问,若真是如此,那又失望了,难不成进了考场,还带着一个大酒壶子? “泰山,不用,那天人多,小子紧张。” “好,那你继续写吧。” 写了两行,外面走来一个小少妇,二十不到,盘着峨冠髻,长相清秀,四儿不认识,心里面却想到,大约小娘子与她长相差不多吧。郑朗却施礼了:“见过大姐。” “你这几年做下了很多好事啊。” “一度是迷失了方向,做了一些顽劣的事。” “是不是很有趣!”大姐讥讽地说。 “菁儿,不得胡闹,”崔有节此时心中再次意许,至少有一点,这一年半,这小子是在闭门苦读苦练,不然字迹进步没有这么大,都快赶上了自己长子的书法。 大姐不敢再吭声。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四儿又悄悄溜走了。不能想啊,至少要看到人,才能确认美丑。大姐回来,那么小娘子也会一道回来了。于是偷偷的溜走,人小,居然再次没有人在意。溜了出来,再次抓住一个老婢问:“小娘子呢?” 老婢一指:“她刚回来,去闺房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一抹绿影,正向圆形拱门闪了过去。拨腿追上,很利索,老婢直摇头,郑家果然没有规矩,小主人胡作非为,连小丫头都是一个野性子。 四儿顾不了她的看法了,几步跨到拱门里面,拱门里有一个小园子,有花,有树,有一丛假山石,几株不知名的花卉正开着红色的花朵,那抹绿影正走在花朵下面,她大声喊道:“小娘子。” 心里面想到,这一回终于看到你本人了。 第三十三章 三变小妻子(下)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保底三更送到,下午与晚上还有更新。周一冲榜,大家支持哈。 ================ 绿影回过头,这一回终于看到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子,也长着团脸儿,可是眼睛很大,十分灵动,肌肤洁白、粉嫩,一身绿裙与红花相得益彰,更显得楚楚动人。 不妥,自己错报了消息,这个小娘子绝对是眨两次眼睛的级别。喊了一声,来不及说话,拨腿就往回跑。郑朗正在写字,四儿又不敢喊,于是直咳嗽。一屋子人全部古怪的看着她,郑朗回过头,摇头,眨两次眼。 郑朗糊涂了一下,心想,难道方才四儿看错了人。大约可能,岁数小,认错了。原来是漂亮级的,难怪崔家人十分傲气,换自己摊到这样的女婿,女儿生得也可,心中定下来不乐意的。 能有漂亮级别,心中也就满意了。最好是行首白玉娘那样的级别,可那样的女子终是少的。这一次更认了真,最少拿出了六分心态。 “咦!”崔有节再次奇怪的叫了一声。 此时正写到猿猴狂奔石峡树,莺鸟仓惶枯林湾,字变了。十分好看了,崔有节脸色终于慎重起来。可他不理解,为什么一眨眼字就变了三次。这首诗其实他早就听说过,三叠阳春,节奏气势合着曲谱来写的,先是中正的一段开头,然后渐平,忽然拨高,再平,再拨高,再平,再拨高,最后余音袅袅收尾。 可诗境有三叠,难道字的好坏也需要三叠? 还有他不明白的地方,这个字能叫好了,能让刘知州赞叹了,可还没有到让刘知州折服的地步。在官场上,自己与刘知州就是打酱油的,从这个州县到那个州县,与宋朝百姓之九十地方官员一样,因为政务能力,这一辈子休想再有出人头地的可能。可也是进士出身的,眼光相差不会很大。就是现在这个字,十分好看,也不会让刘知州失态,更不会因此献给了京城那个老太太。 徐氏这才说道:“这一回能勉强看上眼,与娴儿的字相差不大。” “娘子,勿得乱说,娴儿的字写得好是好,可是女儿家的字,秀媚,终难上正堂。”没有好深说,这个字中的意趣与新意,即便小女儿字写得很好看,也不及了。 郑朗没有全身心投入,也听到夫妻二人小声的对话。脑子飞快的转动,丈母娘的话别当真,主要是从丈人嘴中的话去分析。仅说秀媚,难上正堂,但没有说差得太远,难道这个小妻子的字写得很不错? 别的不说,仅是年龄,就值得一声夸奖。 心中又叹息,这个年代,虽不象明清那么古板,终不好啊。还是后来相亲好,媒人父母双方见一个面,当事者二人面对面看一看,不满意立即离开,稍稍满意留下来,家长撤走,两人交流,至少第一面能了解一个二三分。 对过面的,可那时候他们都在吃奶,懂什么? 脑子里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长得还可以,能写一手秀媚的小楷,其他的一慨不知。有些晕。正在这时候,外面一个绿裙双髻少女走了过来,说道:“大郎,大娘,小娘子在寺里为大娘求了一道平安符,托我送给大娘。” “放下吧。” 一个很俏丽的小丫头,大约是小妻子的贴身丫环。小丫环也用眼睛瞅着自己,明白,自己派四儿打探情报,小妻子也派这个小丫头打探一下,看看自己长得十分样子,或者说什么话,或者做什么事的。 然而四儿拨腿就逃。 不好啊,刚才看到的岂不正是这个小丫环,让自己当成了少主人的未婚妻。这个失误可大啦,一边跑一边拍脑袋。终于她反常的举动引起了屋子里的人注意。 崔有节问道:“侄儿,你家的小婢怎么啦?” “她小,性子好动。”其实郑郎也在糊涂,这个小丫头在做什么?…, “没管教,”大姐嘀咕了一句。 现在指着四儿的鼻子骂,她也要跑。因为小,办事不力,所以这件事越来越荒唐。 崔家小娘子的闺房知道,直接跑过去,郑家带过来的人,又不好阻拦,再次跑进了那个拱门,来到房屋前,推开了门,一个小姑娘正在拿着方帕绣花。 看着这个小姑娘,四儿愣住了,就站在哪里傻看。 好漂亮,小瓜子脸,眉目如画,眼睛清澈似秋水,唇含樱桃,就象从画中走来的美人。白玉娘她们也漂亮,可让她总觉得与这个小姑娘相比起来,那方面不如。 那肯定会有差距了,长相差不多,可崔家的小娘子是良家女,白玉娘她们在烟尘里生活的,多了那种风尘味。但不是她所能明白的。 崔娴看着这个奇怪的客人,问:“你是谁啊?” “我是我家小郎君的小婢。” 得说你是那家小郎君的小婢,不过崔娴聪明,今天家中只来了一个小郎君,定是那个败家子的小丫环了。复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是不是崔家的小娘子?”不能再弄错,先确认下来。 “是。” “好漂亮。” 崔娴一笑,这样的话听得太多了,又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啊,我啊……”四儿不知道怎么回答,猛然看到她手中的方帕,说道:“小娘子,你绣的花很好看哎。” “爹爹让我学绣的,坐下说话吧。”心中充满了忧愁,但不能向这个小丫环发火,态度倒是很平和,正好来了,从这个小丫环嘴里掏一些消息。但她一提坐,四儿忽然想起来了,不能坐,自己这一回错误可犯大了,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自己居然只挤了一下眼睛,两下眼睛,得立即回去纠正。说道:“不了,我要回去。” 慌慌张张向回跑。 郑朗已经将这首长诗写到了古战场这一段。就听到四儿又在咳嗽,扭过头,见到四儿先是摇头,后是狠眨了三次眼睛。郑朗很晕,虽说小,心智没有完全成熟,可柳儿、四七娘与白玉娘三人长相区别,应当能分得清的。怎么仅一会儿,自己这个小妻子从柳儿变成了四七娘,又变成了白玉娘?都没心思写字了,坐了下来,说道:“泰山,可否赏小子一杯茶喝一下。” “来人哪,上茶。”崔有节喊了一声。 这么长的诗写下来很吃力的。 正在这时候,大哥与二姐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这也认识,二姐听说也订了亲,还没有出阁。只好站起来,再次行礼。二姐一眼就看到诗了,喊道:“咦,真古怪,为什么前后写的字反差很大呢?” 郑朗不能回答,全让四儿害的,于是再次盯着四儿,得确认了。 四儿眨眼,点头,再眨眼。 郑朗见到刘知州神情平常,见到岳父岳母神情也平常,然而今天却让四儿弄得头上都涔出汗水。 狠瞪了一眼,四儿作陪罪状。但究竟是怎么回事?站了起来,刻意问道:“刚才在跑什么?泰山、丈母,我与她有些话儿要说。” 跑来跑去的,拉她出去教训的。 崔有节道:“好。” “你过来,”郑朗对四儿喊了一声,到了外面,确实很气愤,道:“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合着谱儿,让诗的节奏来了一个三次高、潮,你敢情好,今天给我来了三变小妻子。 第三十四章 考(上) 四儿也知道犯了错,一紧张,讲得更缠杂不清,好在郑朗拥有的是成人智慧,理了理,终于明白事情经过,有些哭笑不得,问:“她对你说话语气如何?” 同样很关健,知道得更多,长相不差,当然,仅十二岁,还没有定型,不过有一个好底子,以后大约是一个美人。还会写一手好字,一手好绣花功夫。这也是崔家不大开心的原因,女儿看起来很优秀,但自己不那么争气。觉得不相配了。 还有一点,脾气,这门亲事目前来说,自己家是弱势,父亲死得早,家中只剩下几个寡妇,论财产,崔家财产不比自家弱,论权势,崔有节大约到了知州为止了,自己记得起那么多人名字,并没有他的姓名记载于其间,也就是前途仅如此。可多少也是一个知州,比自家强得多。 算以后自己考中省试,能不能做到知州这份上,还未必可知呢。 若是脾气不好,是一个河东狮吼,还不如花一些钱,将白玉娘,或者谭婉赎回来做一个小妾,贞操当真那么重要?免得以后受气。 “她说话还很温和。” “那就好。”心中有了数,是一个优秀的小姑娘儿。 走回屋中,人家优秀,自己得拿出一些本事来。于是用了十分心思去书写,这一刻,如同换了一个人,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笔若龙飞凤舞一般,一个个漂亮的大字,从笔尖冒出来。 “咦,好字。”崔有节终于赞叹起来。 好字,难怪刘知州失态。这小子不简单哪,仅一年半时间,居然进步如此?可又不解了,就算用见到自己与妻子,他有些紧张,前后反差也不会这么大啊。 紧张?他俩人,在郑朗眼里仅是浮云。 以郑朗这性格,恐怕泰山崩于面前,才会略略失色,能产生紧张感吗? 最后一个字书写完,崔有节忍不住问:“侄儿,为什么前后有这么大反差?” 这么大反差,是四儿眨眼眼眨得不好,不能说,答道:“大约才到贵府上,旅途有些劳累,现在息了一刻,才好些。” “原来如此,那么你再写嵇康那首《幽愤诗》让我看一看。” 郑朗有些蒙,幸好我有硬盘,不然这首诗虽是嵇康重要的一篇作品,然而在整个诗作里面,不是很有名气的。况且那么长,有几人能记住。但这是一门不相配的婚姻,自己只好努力一下了。道:“泰山有命,敢不奉从。” 还真写啊? 崔有节只是抱着一下希望,写不出来,也不怪。毕竟不是最有名气的那种诗,此诗还有些聱口。但想在科考里有作为,四六分体必须要掌握好。这首诗在所有诗作里不是很有名气,可在四言诗里却有些小名气。经常看这些四言诗,对写骈文同样有帮助。所以考了一下。 另外还有一个用意。 然而考错了对象。 提起了笔,写到:嗟余薄祜,少遭不造。哀茕靡识,越在襁褓。母兄鞠育,有慈无威。 写到这里时,忽然心中一动,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崔有节。崔有节微微鼓励的一笑,看到没有,人家嵇康也和你一样,从小丧父,靠母亲与哥哥抚养,溺爱得不象话,后来却成了才。 拱了拱手,算是感谢了。 “侄儿,继续写。” 三百多字,比他那七百多字任务轻,很快写好。 崔有节看了看,道:“字写得不错,可不能骄傲,还要努力。” 革命尚未成功,仅靠字,是休想高中省试的。小哥,你还得努力。 点了一下头。 “评一下这首诗。” 能背出来,仅是记忆力好,但还要看理解力的。 “诗情悲慨,诗意淋漓,然过为峻切,讦直露才,伤渊雅之气。还有用典过多,三百来字,居然几达一半地方都在用典,典又出于多处。” “说说看,那几处用了典故。” “子玉之败,出自《左传》,民之多僻、惟此褊心、匪降自天、嗈嗈鸣雁出自《诗经》的成句,敬慕严郑、万石周慎又出自《汉书》,善莫近名出自《庄子》,大人又出自《周易》,还有柳下惠缩成了柳惠,万石指石奋,这些也能算是历史典故。”…, “可用得很贴切,为什么说它不好。” “泰山,非是用典不好,如果用典太多,普通人很难看懂。有谁敢说能将天下所有书籍都看过的?所以李商隐才横千古,正是因为喜欢用典,为后人所诟。再比如科考,若是用一两典故点缀,可以使文章显得很有才情。若是用得多,就会过于堆砌,或者冷僻。主考官又不能忍受,往往看到这样的文章,立即丢下来,而导致名落孙山。” “你过来。”崔有节对郑朗的大舅哥喝了一声。 大舅哥乖乖的走过来。 “你可听到了?” “听到了。”可大舅哥心中也在犯傻,不用典故,我就似不会写诗作赋啦,这怎么办? “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奈何?” 刚才你说出了《幽愤诗》里的典故,不考你了,但会一首诗不行的,因此冷不丁的冒出《诗经·幽风·鸱鸮》最后一句。猫头鹰将你的幼子抓走了,还要来毁坏你的巢穴,怎么办? 这是字面上的意思,实际是你现在名声不大好听,许多人误会了你,那么你该如何去做呢? 郑朗苦笑,不得不承认岳父的才情,看到没有,先考《诗经》,信手就拈来了这一句。还借诗喻人。可你也要看看对象,若不是我穿来了,带着成人的思想,还带着一个硬盘替我巩固记忆,怎么能回答出你的问题?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潜在渊,或在于渚。它山之石,可以为错,可以攻玉。” 同样借了诗经里几句做了隐晦的回答。我不是那只大苦鸟,是一只鹤,是潜在深渊里的鱼,现在只偶尔的现露出一点点才华。不过自己也要努力学习,借前人的智慧,当作错刀,将自己这块美玉磨出来。 “斥鴳知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夫子胡不入乎,请讲以所闻,竟离。非出于涯涘,观于大海海,弗知丑。” 宋朝对道教不排斥,甚至太学专开一课,传授道学。于是这一句,又转到了《庄子》上了。可出自三处,第一句好懂,出自《逍遥游》,后面的出自《德充符》与《秋水》。 小雀虽讥大鹏,然知道自己只能飞几尺高,鲁国的叔山无趾因为犯罪受刑断脚,闻孔子来,要做他的学生。孔子批评他悔悟太晚,无趾说了一段话,我错了,但知道天地间还有比脚更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将先生当成了天地,学习道德,可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孔子惭愧,请来进来说话,无趾却认为孔子太失望,没有资格教他,而离开。黄河之神以为天下水美全在自己身上,到了汪洋,才感到惭愧。北海神对他说,你走出了黄河界,看到大海,也知道惭愧,可以讲大道理了。 崔有节意思是小雀虽然不知天高地厚,可还有一些自知之鸣。不说小雀了,孔夫子那样的高人还会犯错误。但是你呢,现在连一个黄河之神都算不上,更没有出河界,观大海,有什么资格说你是天上飞跃的大鹤,潜在深渊的大鱼? 第三十五章 考(下) 第五更啦,求各位兄弟姐妹支持。 =============== 崔有节今天几个提问,不仅是考郑朗的学问,也在考他的品性,还有一些劝戒。 但大舅哥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未来的小妹夫,心里想到,爹爹,你这些问题未免太难了吧? 郑朗也暗自摇头,难道崔家就这样考女婿的,那么还没有看到过的大姐夫与二姐夫,是不是很悲催? 从容答道:“二十好捶钩,于物也无视,非钩亦不察。” 同样用《庄子·知北游》一段话回答,大司马府上有一个捶打钩器的工匠,到了八十岁,却做得没有任何差错,大司马询问他的原因。他回答道,我有所持,自二十岁时,就喜欢捶打钩器,对别的东西一概不看,不是钩器的东西,我也不去观察而分心,集中精力,无心旁物捶锻。 我天赋你也看到了,只要精中精力,用心钻研,为什么我不是一只大鹤,不会一朝冲天? 崔有节呵呵一乐。 “削去五等,堕城销刃,箝语烧书,内锄雄俊,外攘胡粤,用一威权,为万世安,讥乎?谱十八王,月而列之,天下一统,赞乎?” 这分明是说的秦汉之事。可得找到它的出处,郑朗不由在脑海里一幕幕的翻。 崔有节看到他陷入沉思,轻轻的,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如果再对答如流,小子,我要拜人为师啦。 然而他也没有想到郑朗还有一个作弊器,终于将它翻了出来,是班固写的《汉书·汉楚异姓诸候王表》中的一段话。秦朝惩诸候之乱,削去所有诸候,将兵器收集融化成铜人,再封住百姓的嘴巴,烧去诸家书籍,砌长城,御诸胡,兵伐岭南,安夷粤。以为能存立万世,可几十年就亡了国。于是汉朝惩秦之戒,削去异姓王,大封同姓宗室子弟,裂土封蕃拱王。可是数十年后,就了七王之乱,若不是汉景帝的文治与周亚夫的武功,国家就乱了。但真到事情发生时呢? 王莽专政,这些诸王诸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一个是农民义军的功劳,一个是刘秀。可刘秀仅是宗室子弟,一丝这个裂土封蕃的功劳都没有享受到。 所以有什么好夸赞的呢? 这是指就算你聪明,就算你努力,总有想不到的事发生,还需谦虚啊。 找到来历,就好回答了,道:“宰相不亲小事,非所当于道路问也。” 出自《汉书·丙吉传》,丙吉出行,看到有人斗殴,死伤的人倒在大路上,丙吉没有过问,继续往前走,看到一个人赶牛,牛舌头直吐气,派骑吏问,牛赶了好几里路了吧。掾吏认为他询问的对象不对,丙吉说道,斗殴之事是长安令与京兆尹的职责,作为宰相,只要考核好他们政绩的好坏,禀明皇上奖惩罢了。可担心牛没有走多远就成了这样子,是天气太热,气候不合节令,这才是三公职责,因此派人询问。 国家兴亡大事,不是我现在应当去想的。 我只要做好我本份的事,努力读书就行啦。若有意外,非我所能掌控,七分打拼,还有三分天注定。这个老天爷安排的,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掌控。老丈人,你是杞人忧天啦! 崔有节大笑,本来还想考一考《左传》与《周易》,但看到他居然都将《丙吉传》翻了出来,估计也难不倒。或者出一些枯涩的题目,那不是考核了,成了刁难,失了仁厚之本。 可这番对答,让他感到很满意,伸出手,说道:“请用茶。” 加了一个请字。 “谢,”郑朗坦然呷了一口。 两人一问一答,除了大舅哥能听出一些外,徐氏与大姐二姐都没有听懂,更不知道其中的可贵。但读书人,不说这些,又说什么?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请你喝茶,用了请字,不会说句谦虚话啊? 三女都冷哼一声。 性别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崔有节只是看心性,有没有真的改正,看学问,有没有前途。至于狎不狎妓,问题不要紧。几个女人,却将这件事看得很严重。…, 先狎一个小妓,动小刀子。后狎一个老妓,卖情学问,反正不大舒服。 崔有节冲她们使了一个严厉的眼色,看着郑朗,又说道:“前年,某为了你,悄悄去了应天府,拜见了晏小学士,托他关照睢阳学院,将你收下来学习。” 不考了,说说家常话。 “多谢泰山。”郑朗有些动容了。从孟州到应天府,不是去郑州那么简单,他在任上,担了许多风险。 “不用谢,没有这门亲事,某也会去。毕竟你先父与我曾经有过莫逆的交情。只是很可惜,晏小学士当时推辞了,说是看你以后的表现再说,但此事过了一年多了,再也没有了下文。某私下琢磨,是听闻了你去年端午节的消息后,让晏小学士打了退堂鼓。” 郑朗没有吭声。 “这件事,我也淡淡的过问了一下,其过不在你。去年一年你做得很好,几乎没有出门,就关在家中读书。”心中却想着另一件事,这小子真不能小视了,作为同龄人当中,博闻广记,罕有人能及。别人说代笔,这一回崔有节不大相信了。 自己问他诗,没有作,可这一番询问,牵连了许多方面的书籍,小子居然对答如流,并且十分得体,已很难得了。这份天赋,不亚于自己小女儿。到现在,他还认为小女儿是很优秀的。 只是这些学问,是以前好友传授的,还是在这一年多时间内自学来的?后者不大相信,前者居多,自己看到他时,就写下了那篇条理很清晰的文章了。看来那时候虽纨绔,也不是真正一无是处。 想到这里,又说道:“实在不行,我改天再写一封信给晏小学士。他很惜才的。” “不用,刘知州拉过我的手。” “拉你的手……?”崔有节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道:“好,好。” 自己有联亲的关系,有的事不大好出面,刘知州仅是郑州的父母官,提携弟子,谁个敢说?这个刘知州,看来有些意思啊。笑完后又道:“鸟则择木而栖,你那几个朋友还是少来往为妙。” 此时,崔有节对郑朗的印象大为改观,既然不是女婿的不对,那么就是那几个狐朋狗友的不对了。 四儿暗点头,到现在为止,这个小主人的泰山,才说了一句人话。 “君子正身以俟,欲来者不拒,欲去者不止,且夫良医之门多病人,櫽栝之侧多枉木,是以杂也。” 此时还没有良禽择草木而栖这句话,崔有节那句是出自《左传》,但不是考学问了,只是平常的交谈,因此郑朗没有从《左传》中找典回答,而是从《荀子》里面择了一句,以此应对。 南郭惠子问子贡,孔子门下的学生怎么那么混杂?子贡答了一句,就是这一句,君子正身以待,想来求学的不拒绝,想离开的也不留住,况且高明的医生门下总会聚着各种各样的病人,櫽栝边上堆放着许多弯曲的木材,因此孔子门下混杂。 后来根据这个故事,引伸为教育的态度应当有教无类。 老丈人,不能一棍子将人打死啊。 崔有节又是呵呵一笑,正常说话说道理,那么他有可能会动怒的,但引经据典,却是十分喜欢。没那个本事,休想做到。于是说:“可惜你不是圣人。” 第三十六章 蛇书 “我是例。” 说他们不是好人,我以前不也是坏孩子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终是不好,所以孟母三迁也。”跟好人学好人,跟坏人学坏人,我不是说他们以后就改不好了,可跟着他们厮混,肯定不是好事情。 崔有节说这句话还是很中肯的,你一个小屁孩子,懂什么?还没有到识别好坏的时候。 也是长辈的谆谆教诲。 “是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这句出自李斯的《谏逐客书》,后来入选古文观止,都知道了。可宋朝还没有出现古文观止呢。 大舅哥直摇头,这翁婿俩对话多累啦。文化不深,不博闻广记,是在听天书。脑袋不好使,同样是在腾云驾雾,云里雾里。可怜自己头脑都腾起了一团团云了。 “宋襄公为鹿上之盟,以求诸候于楚,楚人许之。公于目夷谏曰,小国争盟,祸也。” 小子,人家会聚天下豪杰,那是大国,不是你玩的。 “孟尝君有客乃夜为狗,以入秦宫臧中,取所献狐白裘至,以献秦王幸姬,幸姬为言昭王,昭王释孟尝君,孟尝君至函谷关,关法鸡鸣而出客,孟尝君恐追至,居下有客能为鸡鸣,而鸡齐鸣,遂发传出。出如食顷,秦果追至关,已后孟尝君出,乃还。” 两人对答,又转到《史记》上面。我不是秦国,可以后想做一个士大夫,也未必做不成,那么就要用到一些奇人怪士。鸡鸣狗盗之辈都能用上,况且七个出身良好的好兄弟? 崔有节无言以对了,气愤地问道:“小子,你倒底读了多少书,能背出多少书?” 奶奶的,好象比我的本事还要大似的。 “一般一般。” “还是好自为之。” 岳父不用典故哪,那就好办,一拱手说道:“泰山,若是学坏,小子早就学坏了,也不用人教导,更不会改正错误。数子与小子一样,仅是年少,在家中宠惯,做了一些顽劣的事。于是坊间传言纷纷。或如小子,当真如坊言所传的那么恶劣?他们与小子交往数年,虽不一定要同流合污,但也不能弃之如草履。若是那样的话,最基本的友情道义都不顾,何谈君子,何谈立身?不过他们所做为若是真到了恶劣不堪的地步,小子自当学管宁,拨剑划席。”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道:“那我安排人,引你下去休息吧。” 郑朗刚准备答一声好,能住下来,就能看到那个小未婚妻长得什么样子。只听四儿说好,好得若天仙,自己没有看到。 忽然看到大姐二姐,还有岳母脸上有些阴云飘啊飘的,道:“勿用了,小子特地前来聆听泰山的教诲,毕竟年幼,家中几位娘娘不放心。再说,春光正好,小子也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读书学习。” “我这里也有许多藏书。” “居于大人膝下,心常戚戚。”郑朗的性格很宅很散淡,但绝不是那种做事温吞,拖泥带水的人,到了重大决则时,同样十分果断。若没有这份狂放之情,也休想写米体字了。决定了,再劝无用,再次说道。 晕! 只能作罢,让家中的老仆送郑朗回去。 大姐松了一口气,道:“爹爹,这个很没有礼貌的小孩走了。” 崔有节看着几个女子高兴的表情,终于明白,道:“你们哪,妇人之见,果然目光短浅。” “那也未必,爹爹,当今太后呢?”另一个人出现了。 这个敢回答吗? “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我看看他的字。” “你看吧,”崔有节将长轴再次打开。 “爹爹,为什么会出现几种不一样的字。” “我也不解,他说路上劳累。” “不可能。” “他……很坏,派了那个丫环,看我。” “什么看你?” 四儿匆匆忙忙的回来,崔娴产生了怀疑,出来了问了一问,立即发现了问题。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崔有节笑了笑,没有吭声。心里想到,你还不同样派了小婢环儿出来替你看一看郑家子?…, 忽然醒悟过来。 原先没有想起来,现在想起来了,这个小丫环总共出去过三次,第一次问了家中老仆,淡淡说了一句,字写好了些。第二次看到了环儿,字又变好一些。第三次看到了自己女儿,才将真实本事拿了出来。 这才是出现书体变了四次的真正原因,喃喃道:“这小子,动机不纯哪。” …… 走出来,四儿问:“为什么这么快就回去?” 崔家仆人就在边上,不大好说。就不在,也不好说。道:“四儿,崔知州说话是不是很有学问?” “你也有学问。” “不行,那是蒙的,侥幸这些书我都读过。若是他问的问题,我没有读过,回答不上来,怎么办?” “那……”四儿都没有想到其他,人家崔知州都那么大岁数了,肯定比小主人读过的书多,而且人家还是中过进士的。这倒有可能。 回到了家,看到几个娘娘的笑脸,心里慨叹,还是家好啊。 再次静下心来学习,偶尔也继续在竹筒上钻研。 倒是那两种怪字,初步掌握了一些小的技巧,于是偷偷的练习第三种字。 这种书体同样出自扬州八怪之一,是一种狂草。 狂草当以张旭与怀素为翘楚,两人风格又有所不同,张旭的字象音乐,象诗,象一幅充满情趣的画。怀素的字急雨骤风,充满了侠气。张旭字略软略雅,怀素的字略刚略清。但两人的狂草看似狂,实际上还是有法度的。而不象徐渭徐文长,反正我就是一个寒酸的楚狂生,拿我怎么着!于是狂到没有边了,也许他是书法界的梵高,可郑朗选择书法时,脑海里闪过,立即略过,考虑都没有考虑。正因为失去了法度。 这有些重要。 比如言官,可以喷着口水进谏,不止包拯一人,许多人做过。 但连痰带着唾沫,直接往皇帝脸上吐,后果会是…… 可是这三人,或者刻意用涨墨,使一幅字出来后,整张纸象被不懂事顽童泼了大团大团墨汁的王铎草书,皆会注意字与字的虚线贯连,以求美感。但这种书法并不刻意追求字与字的联接。 不仅如此,又不追求章法的疏密聚散,甚至将每一个字的笔画、线条与墨块看成是一种视觉的对比关系,为了追求这种对比关系,包括字形本身,都可以打散。从而刻意追求字中有画,画中有字。 这也是扬州八怪喜欢做的事,他们最有名气的皆在画上,追求画的怪奇与革新,在绘画上折腾完了,又跑到书法这个小圃子里跑马。有的跑成功了,有的没有跑成功。 这种字体却是跑成功的代表之一。虽然它的古怪,写出来的字很难认,导致仿佼者不多。在书法界,却有着很高的成就。 郑朗第一次接触到它时,没有看出什么画意,倒是惊叹地说了一句:“蛇书。” 怪是怪,然而却是他所选择四种怪书法当中最难练的,那怕就是他练习了一年多绘画,有了绘画的底子,那怕他仅力求形似! 第三十七章 有客自远方来 “端午节,你都不出去啦?”武老三十分失望。 其他人更是如此。 “真的不出去了。”郑朗说道。 几兄弟只好失望的离开。 郑朗确实没有时间外出,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想要学问好,只有勤学苦练。况且,他又要忙着钻研在竹筒上刻刻画画,还有练习琴技,绘画,偷偷摸摸的练习几种新书法。上哪儿抽出时间出去玩? 送走了几位好兄弟,郑朗对陈四娘说:“上琴课吧。” 陈四娘抱着琴走了出来。 每次拿次郑父用的琴,陈四娘都很留恋。 古琴弹奏者技艺是一部分,琴本身也是一部分。比如板材,多以梧桐、梓木、杉木为主,可若是用了泡桐,因为木质问题,音色寿命会很短,因此最好选用白花桐。杉木要老杉为佳,最好是峨眉老杉,有可能是峨眉山特殊地形对木质构成了不同的影响。唐朝著名的雷氏琴就是刻意在峨眉山老林中选杉木的。 琴灰胎必须以鹿角鹿或八宝灰为主,可有民间的工匠为了考虑成本,加入大量的瓦灰,音色也容易松透,可寿命很短。漆面也重要,好的漆面会耐腐、耐热、耐水、耐油等。这是最重要的三个基本要素,斫琴师的制作技艺又是重要的一点。一把古琴制作出来,好坏不谈,最少要保证不抗指、不沙音、不打板,散音、按音和泛音音色与音量要统一,声音要有下沉感,不散而又悠长那么更好啦。 在这基础上可以再细选,琴弦位置,过高会抗指,弹琴会累坏手指,过低易产生沙音。琴面不可过于扁平,过于扁平,在七徽或七徽以上按一二三四弦会感到困难。弦距不可过宽过窄,过宽不易控制,过窄手指会拘紧。琴弦长度要合适,后来琴弦长度规范了,但宋代琴弦长度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往往弹琴者根据自己需要随意购选。可实际过长,音量有了,弹奏某些音调时,却是很困难,往往断弦。 这是古人的通病,想要音色亮一点,往往弦长皆超了标准,用技艺弥补弦长的弊端,结果一激动用力,“铮”琴弦断了。太短更不好,张力不足,振动不够,发不出应有的音质与音量。琴面要光滑,否则在音振时又会产生沙音。徽位泛音是否优良,徽大小适中,甚至宁小勿大。岳山过厚影响音质,过薄不稳固。龙龈弧度不足易伤琴弦。雁足不能过高也不能过低。琴轸不可过粗也不能过细。 还有其他的各种考究。 持琴者自己也要注意,因为制琴的不规范,一般使用新琴很难弹好曲子,琴越熟悉,越能将自己技艺弹琴出来。地域问题,川琴或者南琴到北方一定要适度加潮,否则容易开裂。北琴到南方会有一度适应期,这段时间音色会很闷。 因此,琴有,很多,但好琴很少。 看着陈四娘的表情,郑朗很无语。 这是先父的遗物,它的来历也很大,是唐朝雷家雷文亲手斫出的玉泉琴,做工精良,外形美观,音质纯正,音色洪亮。父亲为了购买它花了一千八百金!也就是自家那间店铺,五六年的利润才能将此琴买下来。况且是父亲的遗物,无论陈四娘怎么喜爱,也不好送的。 或者从市上买一把琴,普通的古琴价格倒不贵,仅几金就可以买一把,还不如陈四娘手上的那把琴。或者一些做工好的古琴,市面上也有,比如宋代蔡睿等斫琴大师制作出来的名琴,同样价值好几百金,有的甚至上千金。 贵到如此地步,虽然家境还可以,终不是那种家财万贯的顶级富豪,几百金,就是他不在意,也不能随口承诺。 徐徐道:“以后我若有前途,会替你留心一下,给你带一把好琴。” “奴那敢,只是喜欢。” “弹琴吧。” “嗯。” 琴音铮铮,一曲未了,忽然外面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贤侄,好兴趣。”…, “参见刘知州,”施了一礼,看着身后,一个仆随打扮的五十几岁的老者。 “这是晏学士府上的刘伯。” “刘伯。” “嗯。”老者额首,然后看着他。 “请,”将二人引进屋中,让四儿上茶。 “贤侄,近来琴学得如何?” “刘知州,好难。”听着人家弹琴,觉得十分雅骚,临到自己,才知道有多难,七弦七音,每一弦又有十三泛音,不仅如此,左手还要配合,改变高音,所以乐曲中产生了散音(空弦音)、按音、走音(移动左手产生的音)与泛音,好听固然好听矣,可弹奏的难度却非常大。 “想弹好瑶琴,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是。” “再说,琴只是休心养性之物,学业才是正道。” 因为古琴的孤傲,唐朝曾一度将它排斥在雅乐器之外,这种观念在宋朝大为改观,可做为读书人,儒家经义,诗赋论策,才是王道,这才是换取功名的主要手段。 “是,后生只是闲来学琴,平时还是以读书练字为主。” “近来学习什么?” “以四六体为主,偶尔也牵猎诸子百家。” “似是不妥,”刘知州有些色变。不是诸子百家不好,一人的精力归有限的,自己的学业都来不及了,况且诸子百家。现在小皇帝的老师之一冯元,在考中进士后,之后在朝廷明经者被学官的分配中,他说了一句话,将主考官吓着了。 我五经俱全,随你讲那一个。 五经就是诗经、尚书、礼记、易,春秋。还有一个乐,对这个学者争议很大,认为诗经就是乐,乐就是诗经,诗经里的句子与宋词一样,本身就是谱子。可还有人认为确实有一本乐,很有可能是一些文字注解,再加上象古琴谱子一样的乐谱,其中司马迁在《史记》里引用了《论语》里一些话做了证明。这两种说法,几千年都有市场。 到了宋代时,仅存下一首《乐记》,也并入了《礼记》。 这个精通,可不是看过,五经有很多人看过,甚至有的人记性好,花上几年时间,能倒背如流,但要命的是那浩翰无边的解注,仅列入正经的就有《周易正义》,魏王弼、韩康伯注,孔颖达正义,《尚书正义》,孔安国传,孔颖达正义,《礼记正义》,汉郑玄注,孔颖达正义,《春秋左传正义》,杜预注,孔颖达正义,《春秋公羊传注疏》,何休注,徐彦疏,《春秋穀梁传注疏》,范宁注,杨士勋疏,不要说还有更多其他大家的解注,就这几本,就够伤透人的脑筋了。 一个人终其一生,能吃透一经,那就是了不得的事,况且五经。 然后就考,不会象崔有节考郑朗,在考中还带着劝戒督促之意,这是真正的刁难,谁叫你口气大的,全部问疑难的地方。最后,主考官羞愧而走…… 不得了啦! 这已经罕见的天才,可你小子居然五经不够,还来一个诸子百家。 虽然相信郑朗聪明,刘知州立即及时的做了制止。毕竟郑朗是自己的“后进”。 第三十八章 谢绝 感谢古洛书等朋友的打赏,也感谢古月墨海等朋友的催更。我绝不会留恋新书榜,三更保底,时不时会爆发,不过也请各位朋友支持哈。 ================== “知州,前些天我去了一趟孟州。”郑朗一拱手说道。 刘敬冷哼一声,天下间再没有比这更糊涂的岳父了。不就一个女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有六个乖孙女呢。 这心思儿……也不大好的。 郑朗不知道自己岳父写了一封询问的信给刘知州的事,继续说道:“泰山让我与原前几个少年隔绝交往。我与他辨了辨,举了几个例子,一说孔夫子有教无类,二用了李斯谏逐客书一段话,三是孟尝君用了鸡鸣狗盗,喻是人皆不可小视。再看一看,听闻知州将后生的诗送到东京,门庭若市,没有消息之后呢,登门造访的还是这几子!岂能用出身看人待事?人若如此,学问也是如此。其实归根倒底,是这四个字。知州请看!” 用大毛笔写了四个大字:有容乃大。 “好字!”刘伯赞道。 然后又看着这少年,好小的小孩,好漂亮的字,再次低声叹道:“好字啊。” 刘知州傲然一笑,那当然了,这可是我挑选的后进。 “知州之意我感谢不尽,后生也自有分寸,何为轻,何为重,后生会知道的。比如四六分体,后生对它十分排斥,本来连文都写不好了,何来写四六分体。四六美分,古时有之,今人再难无。比如陈龙图的《大宝箴》,先帝与天下百姓皆夸之,二仪之内,最灵者人,生民之中,至大者君,民既可畏,天亦无亲……三灵降鉴,百禄无愆,由兹率土,永戴先天,巍巍洪业,亿万斯年。” 一口气背完它,又说道:“真有那么好?后生说高衙内那首诗是堆砌空洞之作,这首四六分里,是不是同样有些弊病?后生可以斗胆的说一句,自宋一代,休想出一篇能流传千古的四六分了。后生还不得不学习它。无奈啊。” 不由的摇头。 不是惊世骇俗之语,对骈文的弊端,不只他一人,从唐朝开始,到宋初,都有大儒与巨匠,作为批叛。然而它的琅琅上口,又让更多的人放不下,于是一直保留。 批判的人,为了前途,同样也不得与郑朗一样,学习它,尽管心中很厌恶。 只是这句话出自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嘴中,总有一点怪模怪样。 意思也说出来了,该学什么,以什么为主,我还是知道的,知州,你就放心吧。但诸子百家也要学,养自己的才华,使自己才气变得更大。 刘知州很满意的看着宋伯。道:“请。” 十分客气,宋朝文人虽重气节,可晏殊官曾拜过副相,又是文坛上的宗师,手下的门客,也要给予几分尊敬。 这是我的后进,进雎阳书院,有资格了吧? 其实听到他的来历,郑朗就知道来意了,但仅是一个学院,又不是太学,并且仅是学习,帮助不大。因为学习的方法不同,脑子里的资料,即便学院里的大儒,也未必及。这些资料都是历经后世许多大儒反思之作,他不相信雎阳书院里的授课儒生都达到了这些人的级别。 这些不用在书院里学习的。脑海里没有的,自己可以从《辞源》慢慢查找,细细琢磨,学习的速度也不慢。可进了书院后,不可能为他一个人服务,肯定分成了各个课程,自己学习是浪费时间,不学是傲慢。反而不美。 好处也有,学术的交流,毕竟里面有许多儒生的,疑难的地方,可以进行询问。 有兴趣,可兴趣不大。 宋伯开了口,道:“晏知府让我邀你到应天府一叙。” “还有呢?” “只此一句,还有什么?”难道让我家阿郎派人用轿子将你抬去应天府?宋伯脸上笑容逝去,有些不悦了。 郑朗忽然脸色也是一挂,说道:“谢过晏学生抬爱,可小子生性粗鄙疏懒,怕污了晏学士的法眼,不敢从命了。”…, 一语出,刘知州大惊。 你这浑小子,知道在说什么! “过来,”冲他招了招手,将郑朗喊出去,低声说道:“晏学士的美意,你居然敢不受?” “本来准备受的,可是不受了。” “为何?” “说来话长,前年泰山闻听后生献丑,便责问一番,”郑朗没有说崔有节亲自来到郑州的事,这不对的,一语带过,继续说:“小子写了一封文章让他看,说了一些道理。泰山看到后,以为后生有改悔的迹象,因为他与晏学士熟悉,于是央求晏学士,托他的关系,将小子塞入雎阳书院进学。晏学士大约听闻了后生的一些事,犹豫不决,怕后生在雎阳书院闹事,污了他的名声。所以对泰山说了一句,看,若是后生能改悔,他会召之。这一看,过了很长时间,后生闭门不出,因为查账时,武家三郎曾协助过,端午节躲不过,在郑州城宴请了几位同年。谁知道那一天又出了事。大约晏学士听闻了,于是此事冷了下来。” 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前年崔有节亲自前去应天府,那是冒着多大的风险,若是让言官得知,有可能三番五次进谏之下,连官职都丢掉了。 也不是晏殊无情,他就是这种稳妥的性格,打武人,不算本事,现在的武将士兵还算人吗? 又说道:“此次他派家客过来,后生本以为也是为了此事,大约请我进雎阳书院学习了。没有想到,仅是请我一叙。刘知州,你认为我有资格,能与晏学士一叙吗?” “不能。但你的才气能让他失望吗?谈一谈,进雎阳书院不难的。”刘知州也老实的答道。两人相差太远,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可终是一个好机会,尝试的劝说了一句。 “那么叙什么?因为坊间谣传很多,他也难辨真假。即便有才学,没有品德,以后是他所举,多少会污他的名声。因此,请我过去谈一谈,看一看我的举止谈吐。但我到雎阳书院能学什么?从小自修,学的课目进展不同,学一些浅显的知识,有可能我会浪费时间,一些我没有学过的,进度又跟不上去。我看中的仅是学术交流。其实对我来说,可去可不去。我本来性格孤傲,晏学士都用二样的眼光看我,况论别人,本来平安无事,有可能激怒之下,最后会让大家失望。不如不去。” 刘知州眉毛拧了起来。不是晏殊听到什么事,大约是范仲淹与富弼二人回去说了什么,这才破例派人请郑家子过去,看一看,是不是如同范富二人所说那样。 然而郑朗说得也对,晏殊态度始终是持着怀疑的,叹息一声:“雎阳是正规书院,里面出过许多进士。” “我与泰山前年有约,十七岁中解试,二十岁中省试,难度有些高。可是解试与省试我若有心想中,早迟而己。那怕就是自学。知州,有些人是天生的。” 刘知州呵呵一乐。 但与他交往了几次,知道他性格外柔风刚,才气有了,那么傲气也有了。见劝不动,只好由他。 结果让宋伯很惊讶,真拒绝了。连郑州知州拉出去劝,都没有劝好。 这是怎么一回事? 自家主人如今在天下是什么样的名望?居然被一名败家子拒绝了好意。 用眼睛盯着郑朗看了大半天,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就离开郑家庄。 四娘听闻后,失态地说:“朗儿,你为何啊?那是晏学士啊。” “娘,孩儿心中有数,”心中却在低咕道,不就是一个晏殊吗,最后连他的女婿都不屑与此人打交道。我写了一句,说你是温润的君子,你还真当一回事了。孔夫子有教无类,你达不上那个高度,可你那些行为,真的叫自爱羽毛? 郑朗也记仇的,于是晏殊因为这个举动,以后反而悲催了…… 第三十九章 授筒 宋朝对士大夫的优柔,产生了种种怪异的事。 寇准每夜点百巨烛宴客,喧嚣达旦,但那是豪饮,没有饮出风情,看一看天三更了,客人一边跌跌撞撞,一边返回。有可能张三磕得头上带一个小包,有可能李四腿上不知在哪儿挂破了,也就散去了。 宋祁更上一层楼,一边喝酒行乐,一边看着天色,终是不美。于是命人用帷幕,重重围起来,里面点着巨烛,无数美妓弹唱歌舞,天亮了,也是亮了,天黑了,也是亮了。喝是昏天黑地,玩得不亦乐乎,差不多了,一揭帷幕,乖乖冬冬,太阳到了正午。 但有几个人早就超出了这个夸富显摆的境界。 例如晏殊,人家比宋祁更富,学问更高,行为更优雅,可不夸,坐着亭台前,摆着一桌小酒,让仆役端上来几道雅致的小菜,然后与几知己,一边喝酒一边谈风花雪月,再唱:“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 这才是闲雅恬淡的底蕴。 郑朗比他做得更彻底,还没有任何功名在身呢。 难道仅为了使一个小坏,就要练四种新奇的书法?甚至还要不惜拿着小刀子,每天都要在竹筒上钻研一番? 这是他对雅事的爱好,甚至为了满足这份爱好,都为自己去找一个借口,平抚心灵,并且是他自己的心灵! 天渐渐热了起来,郑朗终于练习第四种书体。 刘罗锅的太极书,但郑朗取笑为肉书。 刘罗锅的书法十分臃肿,这是书法家的大忌,可他有的书法却让人觉得臃肿得恰当好处,竟然自成一体,所以人夸称为浑然太极。 过夸了。但他用笔粗重丰肥,浓墨大笔,也似有一些可取之处。于是择了出来,当作了第四种怪字,放在后世,经过许多搞怪的大家洗革后,刘罗锅的字不足为奇。然而放到宋代,同样会让人目瞪口呆。 不过郑朗在练习前,还要弄清一个问题。 有人说刘墉的字源自颜体,又在颜体上突破,将颜体的雄浑变成了丰厚。但有人认为不是这样的,乾隆喜欢馆阁体,作为太子少保吏部尚书,刘墉也不敢违反这一大势的,于是从赵董入手,在他们的字体上加以粗重墨,作肥笔书,这样又不远离圣宠,还远离了馆阁体的呆板。看似也做成功了。 说没有关系,然而写,必须要将这一点弄清楚。 天就热了起来,几个好兄弟又到来。 武三郎说道:“大郎,白玉娘与谭婉捎了信给你,让你去一趟郑州城。” “是啊,你上次收了人家的方帕与玉簪,还没有回情。”江家二郎也说道。 “你以为我真白收她们的礼物?”郑朗反问了一句,坐下来沉思。城中的事听到一些消息,武三朗等几人撺哄着,要几个行首比一比。他们声势小,撺哄不起来。可是附事的很多,好奇的人更多。没有人提起罢了,有人提起,也会想,是啊,这五个行首各有千秋,可究竟谁能排在第一位? 这一来,声势会越来越大。 对这个结果,那天在回来路上,几乎从脑海一略过,就想到了。 然而五个行首一个动静都没有。 但这是表面的现象。 固然,一旦大比获胜,那就意味着她们地位一跃而上,日进斗金。若输掉了呢,特别掉成最后一名,那真成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她们没有一个人敢应和的。 可是暗下里小动作不断,包括让武三郎捎信。 其实在郑州城中,此时自己名声毁誉各半,也要感谢高衙内、马衙内几人的努力。一开始他们不敢高调弄一些小动作的。最后看到了刘知州将那首诗送到了汴梁城后,没有动静,胆子才大起来。于是逢人就说,自己是抄袭的,刘知州没有看出来,然而东京城中高人无数,怎能看不出来?若真是他所写,早就轰动了东京。 那么多高人在东京城,怎么不提携一下这个小子?…, 至于字,疏忽没有提,那个无法狡辨,是成千上万的人亲眼目睹。 连陈四娘,都让他们说得十分不堪,不过陈四娘出身于花柳之地,也没有很在意,相反,在郑家这段时光,让她觉得十分满意。 如果自己真的去了,带上几首好词儿,会很受欢迎的,不去,也未必十分挂念。自己要这样卖弄么? 突然找上自己,证明白玉娘与谭婉都在背下里有了小动作。都央求自己,看能不能抱有一丝希望。 分析了一下,说道:“陪我出去转一转吧。” “好啊,”几个少年雀跃起来。 但让他们带了一些工具,几把铁锹,两把锯子,这才来到自家那两个土山上。 梨子已挂了枝,一个个小青果,在枝头十分可爱。绿叶成荫,山风清凉,景色怡人。岑大少叫道:“这里风景很好,你为什么一次不带我们来?” “那好,我以后花一些钱,在这里盖一个小亭子,三五天举行一个诗会如何?” 作诗啊,岑大少吓得不敢说话。 穿过了梨树林,来到那片小竹林,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竹雕了。得寻一些好看的竹根,一边寻,一边让几人挖。武三郎抹着汗,问道:“大郎啊,你究竟要做什么啊?” “一个月后,你们就知道我的用意。” “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们?” “不行,天机不可泄露,还有你们,也不能向外泄露,否则我就不安宁了。” “喏。” 挖了好一会儿,吓跑了许多小鸟,踩死了若干小花草,毁坏了二三十根竹子,终于找到了七个比较满意的竹根,说道:“好啦。” “这就好啦?”江二郎狐疑的看着这几个奇形怪状的竹根,不知道它与几个行首比赛,有什么牵连,于是问道。 “嗯,不过要经我的手变一变,一个月后你们来,便得知。” 几个少年离去,郑朗在家琢磨起来。 其实还是练手,不过这物事一旦出现在宋朝,若是自己的画与词搭配得雅趣,多少也会掀起轰动。 …… 过了一个月,几个少年又来了。 临近七月,一路走来,皆抹汗,要喝井水。 喝了一大口清凉的井水后,讨东西。 郑朗将四个笔筒拿了出来,几个少年惊讶的把玩。 “这诗余儿好。”好在哪儿,看不出来。 “这画儿好。”好在哪儿,也看不出来。 但这个笔筒配上这些东西,立即显得很雅趣,魏三少大声道:“朗哥子,这物事我要一个。” “三郎,不行,我刚试手,刻工粗躁,过一段时间,技艺粗长,我替你弄一个更好看的。” “那这物事……” “正好你们过来,”郑朗想了一想,道:“魏三郎,你家与我家一样,不在城中,家中的家客,城里的人多不认识。还是你来完成这个任务吧。” “要我做什么?” “你只要托一个生面孔的家客,将这四个物事,秘密的带到城中,每一个行首皆送一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能让她们自己知道,那么中秋节到来,蔡水河畔,就有好戏看了。” 第四十章 花会(上) 陈四娘将琴谱放在台前。 这是她先父留下的古谱,以后进入青楼过着凄苦的生活,全靠这本琴谱打发辰光,也因此得入郑家。 徐徐说道:“下面就要教弹《阳关三叠》了,但这一曲用的指法会很多。你看着谱子,尤,是迁就,左手按弦音位与按指也是前面一个音的按位与按指,例如这一节这个音符,上尢中同框下包头,里面四(古琴谱是汉字组成的,唐朝转换为汉字减字谱,一直流传到现在。通过一个个汉字,显示指法与音节。不过这些字几乎都打不出来,不得不拆开。若有兴趣者,可以百度一下,不知道度娘能不能显示),尤是指上一个音到了七徽六分音位,继续弹奏时暂不动。中同框儿下包字头,是剔,剔有两种剔法,旋律徐慢,音型疏宽时,勾之后中指即停留在所落弦上,然后手略向外送,中指继续贴在所落弦上,成充分弯曲状。中指末一节略向外倾,拨出指甲三分之一处触所要拨的弦。在弹奏快速曲时,或者较密集短促的音型时,中指不用做其他辅助动作,直接向外拨出即可。” 还有一个四,一二三四五六七,指对应的七弦某一弦的,那个陈四娘不用多说了。 不过她心中也在惊诧,这个小孩子基本功真的很差,差得都出忽她的想像。可寻刻发现这个小孩对音乐的理解能力与领悟能力,居然都敢在古谱上做一些变动,似乎变得也很好听。 天才小孩,果然与众不同啊。 那是,差的正是基本功,若是基本功跟上去了,脑海里还有《古琴曲集》七十多套曲谱。 七十几套,很多啦。 民国时,有一个荷兰人高罗佩,崇尚明代文化,能写一笔不错的毛笔字,作合格的汉古诗,娶中国人为妻,然后跟着叶诗梦、关仲航两位大师学古琴,学了好几年,自称能弹八九曲,已是很不容易了。 若是郑朗将基本功打扎实了,然后带着这七十几套,甚至会打谱的话,有可能一百多套古曲,在宋朝到处溜达,弹给那些琴师们听,保准这些琴师们会羞愧的撞南山去! 教了一会儿,停了下来。陈四娘准备收琴,好奇的问了一句:“听说城中到传扬五行首要比试的事?” 具体的不知,但那一天她与郑朗一道回来,听到他与几个少年的一些谈话。当时认为是天方异潭,没有想到居然渐渐演变成真要发生的事情。 “是啊。”郑朗笑了起来。 谁没有想到,这个恶作剧是自己发起来的。 得到了自己送出的那几个竹笔筒,至少其他四个行首都认为有把握了。于是在全城人议论声中,终于一个个表态,同意在蔡水河畔,于中秋节一试才艺高下。 不提相貌,相貌到了她们这一级别,沉鱼落雁的,都差不多了,只剩下各人的所爱,有人喜欢丰满的,有人喜欢苗条的,那是无法满足的。 娄烟一直没有吭声。 但其他四个行首皆去,她能不去吗? 就不知道高衙内有多大能量了。或许能找到晏殊?他可能为娄烟作词?要么还有其他人,脑海里回想了一下,林和靖刚去世,杨亿即使出面,也没有用。范仲淹更不可能。要么只剩下两个人,柳永似乎有四十岁了,此时写的词,已有了一些模样,然而他人在福建,如何去求?还有一个张先,也有三十多岁,大约明年会考中进士,词写得也可,可这时他在浙江,远水解不了近渴。 还有什么人能拿得出? 想了半天没有想出。 也许此时她急得掉眼泪吧。 想过了,也就略过了,继续读书学习。 其实未去雎阳书院进修,对他来说,真未必是坏事,若是大佬晏殊说一句,此人我看好啦,进了书院,风平浪静。晏殊带着有色眼镜,进了书院,高衙内之流不要太多。 环境未必适合了。还有功课也未必进展一样。他这个性格,更不合适,看书写字累了,弹一会儿琴,或者作一会儿画,做为调节的,或者直接盘坐,从脑里翻看记存储的各种资料。进了书院,允许他这样做?…, 郑州城风波却越演越大。 春天的诗社美则美矣,可那有几个行首比拼才艺来得香艳? 况且这个社会风气。是男人的,都产生了好奇感,连周围数州的百姓都惊动了。中秋将近,哥几个又跑过来,怎么办呢?好兄弟要出人头地,所以闭门苦读圣贤书,能理解。那么有事,只能往郑家庄跑了。指不准,以后自己能不能发达,还要靠自己这个小哥。 岑家老爷子更无耻,自己训斥了郑朗,事后知道训错了人,不好意思向一个小孩子登门道谦,于是对孙子说:“出去玩可以,只能与郑家子玩。” 岑大少只是盯着自己这个祖父大人。 不过岑老爷没有将孙子这眼光当作一回事,老子与你还要什么脸面! 岑家老爷子如此,其他各家家长更不用说了。还刻意派人打听了一下,好孩子,整天就在家中读书呢,连门前的小池塘都让他洗毛笔,洗黑了。那是夸张的,门前有水,确是一个小池塘,但这个池塘沾着上下游的活水渠,十个郑朗也没有能力,将池塘洗笔洗黑。 但几位家长听到后很开心,跟着郑家子,学问学不到,能学到一种态度,岂不也很好? 见了郑朗,曾家四少说道:“大郎,有些不妙啊。” “哪里不妙?” “那个娄烟忽然很高声了。” 如今这田地,双方恩怨似乎无法化解了,你挑衅我,我挑衅你,一个不饶一个,几个少年人,都恨不能将高衙内与娄烟,生吞活咽下去。 “怎么一个高声?” “她忽然也答应比试,不但答应,还放出言,说邀请郑州风流才子,一起前去评议。到时候五行首各带一个盂兰盆。再备上五千朵金菊花,其他观摩的人,凡看好那个行首,花一两银子买一朵金菊,为了公平,每人只能买一朵。然后将这个所得的款子,捐给贫困学子。” “有这么回事?”郑朗有些惊讶的说。 用钱买花,似乎有人做过,倒不是先例。可这个慈助贫困学子,是一个高明的主意啊。 并且也暗符了社会大风气。 赵宋并不是象许多后来的史学家所怦击的那样,能指责的就是军事软弱,内治十分好的。也注意缓解贫富之间的差距,减少社会矛盾。比如科举,先是糊名制,可是主考官还能根据字迹却辨认那一个考生的试卷。比如象自己写的字,天下独一号,想不认识都难。于是又实现了誊录制,然后用焻、躬、任、贤等这些字作为卷头号,学子考完后,再发往誊录房重新誊录,然后才交给主考官审阅。卷子录中者,再到别房复考,不是学子考,是诸官一起审议。名次排定后,拆号对名单。 还有其他的一些措施防止舞弊现象,虽防不胜防,不过比前朝做得更完善了。这也给了没有社交能力的寒门子弟一个机会。因此祥符八年省试都实施了这一制度后,真宗问王旦等人:“可知姓名者?”答曰:“人皆无知,此真乃搜求尽寒俊之策也。” 尽管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舞弊还是避免不了。并且字写得好坏,也是关健,若写得不好,誊录官吏都会有意刁难。更不说以后为官了。这也说明了宋朝的政策。 娄烟兵未发,仅凭此议,就赢得了人心。 摸了摸鼻子,说道:“背后有高人哪。” 第四十一章 花会(中) “朗哥子,你那四首……”朱少春迟疑的问道。 虽纨绔,不是当真的不懂事,这个娄烟象一条大黑鱼一样,阴在水草里一个多月没有动静,临近花会时,忽然高调起来,凶狠的扑向了其他四个行首。 若大获全胜,那么自己哥几个的安排,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个不会,”郑朗斩钉截铁地说。 除了晏殊与柳永二人外,其他人皆不行,就包括杨亿、张先,或者被自己哥哥剥去状元的宋祁。他虽有才气,在词上的造诣也就这样了,能拿得出手的两首词,一首是《锦缠道》:燕子呢喃,景色乍长春昼。睹园林、万花如绣,海棠经雨胭脂透。柳殿宫眉,翠拂行人首。向郊原踏青,恣歌携手。醉醺醺、尚寻芳酒。问牧童,遥指孤村道:“杏花深处,那里人家有。” 还有一首《玉楼春》: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一个写得活泼,一个写得雍容。 但也只在北宋之初扬一下名,后来诸多大家一出,这两首词根本就不算什么。况且这还是他做了尚书之后,岁数也大了,才写出来的。正因为两首红杏,才博得了一个红杏尚书的美名。 现在让宋祁写,即便状元之才,也未必写成什么样子。 他信心十足,可哥几个很担心。武三郎问道:“大郎,她请了高人的。你也是这样说。” “我说的是这个主意,不是诗余,到时候你们等着看吧。” “可你不能说你的诗余,比天下……那个山外还有山。” “唉,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呢。” 哥几个郁闷的离开。咱这个小兄弟也太狂妄了吧,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地步,却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中秋节和花会一天一天的到来。 中秋节就要到来了,各种各样的消息都在流传,最多的是五个行首的生平特长资料。 谭婉,十七岁,家道中落,自幼被卖入青楼。因为姿色出众,被老鸨悉心调教,善长各种乐器,最拿手的还是古筝,也善长唱歌,不过不如娄烟。其他几位行首同样如此,歌唱是行首必修之课,不过歌喉比起娄烟,都稍逊一筹。其人心较冷,眼高绝顶,非是寻常客,有可能出再多的重金,都不接待。 是民间的说法,郑朗家中还有她那条从胸口处掏出来的绣帕。通过这一点,也未必如此,不过是沽名钓誉,抬高身价罢了。 白玉娘,十六岁,也因为家道中落,被卖入青楼,可是父母很不好,母亲轻浮,作风不正派,父亲好赌,到了青楼后,渐渐扬名,父亲经常来讨要钱财,然后到赌场挥霍。白玉娘逼迫无奈,只能自掉身价,出钱高者,都一一接待。因此,在五个行首中似乎最贱。不过,有许多人慈念她的孝顺,倒也不嫌弃。 郑朗闻听后,慨叹一句:“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做父亲的好意思要这个钱么?还是去赌博的。” 童飞燕,十八岁,父亲杀人罪,处死。于是家境中落,母亲为了哺养几个兄弟,不得不将她卖入青楼,善长跳舞,有人说她无腰骨,也就是腰间没有骨头,想要怎么扭就怎么扭。听闻后,连郑朗都感到有些好奇了。难不成,她还能将前胸扭到后胸来,用头看着自己的臀部? 第四个叫江杏儿,十五岁,她的善长与其他诸女略有不同,对乐器造诣皆很差,歌喉一般。但善长书法,绘画也似不错,并且对书法迷恋到痴绝的地步,经常不惜重金购买大家的书法回来把玩。这也是雅事,不过作为行首,终是不好,人家来玩,是看你唱歌跳舞,或者表演乐器的,难不成刻意前来花重金看你写字绘画?那是文人做的事,你一个小姐,懂一点,就行啦!…, 可她年最幼,却挤身于行首行列,却有另一个特长,长相清秀,有可能都略在其他行首之上,加上性格随和,因此,不善长乐器,不善长歌舞,在郑州城也有一些名气。 最后就是娄烟,让以前的郑朗名声大坏的行首。 乐器也懂一点,诗文也懂一点,最拿手的就是歌喉,其他几个行首无一人能及。此次比试,唱歌也是一个关健,这一点似占了优势,加上她说的那番话,隐隐有师未出,先声夺人之势。 除了这几个行首,还有其他的一些行首,不过名声不显,不会出来丢人现脸了。 这件事,都震动了郑家庄。 吃晚饭的时候,几个娘娘都忍不住谈论此事,大娘说道:“这几个娃儿,也是的,都是苦命人家的孩子出身,争什么争?” “大姐,她们才不苦命呢。”六娘说道。自己有过这段经历,知道名气到了五行首的地步,每年会有多少收入。 “那更不能争啊,不愁吃的,不愁穿的,何苦争一个胜负。胜了好,败了,又怎么办?这几娃傻了不成?” 陈四娘与四儿听到几个娘娘对话,只是埋头吃饭,不能言。心想,本来好好的,之所以争,全是你宝贝儿子弄出来的事。 四儿还小,并不能理解失败后会有多痛苦,可也关心,回房时,悄悄问道:“大郎,你说谁会获胜?” “不知道,与她们我也没打过交道,甚至童飞燕与江杏儿,我都没有看到过。” “那,娄烟会不会胜?” “无论是谁,都没有她的份!”郑朗肯定地说。 虽然说了善款的事,先拔了一筹,可能花一两银子买朵花的人,家境皆不会很差。这不是去狎,只是买来,放盆里一放,就走了,甚至连行首都记不住你的样子。 一两银子,不是大数字,也不是小数字,整两贯钱,好买到二十斗最好的大米,几十斤猪肉,青齐能买近一匹绢或者紬,一匹半绸。平常老百姓能舍得花一两银子买朵花,连美人一笑都博不到? 那么买得起花的人,会不会在意你将这个钱捐助给贫困学子?象自己几个好兄弟,能让他们不危害百姓就算好的了,还指望他们有这个慈善心? 会起作用,可起的作用很小。 这是起加一些小分作用的。 相貌才艺各有千秋,起决定作用的,还是表演的诗余,所选的诗余好与坏,才会决定最后花魁的走向。 四儿眨着眼,心中与几个少年一样的想法。 虽然你给了她们一人一样东西,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还小,现在岂就能小视天下人了? 在诸人期盼下,中秋节终于到来。 郑朗也出动了,也想看一看娄烟吃瘪的样子。 可几个少年脸上却是充满了各种表情,心中或得或失。 一会儿,来到蔡水河畔,已来了许多人。随着几辆香车在凉亭驶了过来,在凉亭边停下,五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走下车子,决战终于到来了。 第四十二章 花会(下) 五个少女,郑朗认识三个,另外两个,第一次认识。 可是人群中有许多人见过,迅速指出来。从面部上也多少分辨出大约的年龄。 第三个下车的就是童飞燕,穿着大红长裙,梳着云髻,腰果然很细,走路时都似在摇舞一样。不过郑朗听说此女脾气很烈,颇有先父之风,其父也是因为一言不合,与人斗殴,导致杀人被斩首的。此女没有烈到要杀人的地步,可同样很刚强,常常一言不合,连收下的钱都不要,就将客人赶走。 典型的弱化版女王。 看似很柔弱,不过两道英眉高高竖起,仿佛随时能扬起来,让人隐隐能看到那份刚烈之气。 第四个就是那个江杏儿,很小,身体还没有发育,整一个半大小孩子,抬起眼,向四周黑压压的人群扫了一眼,眼中还有些迷茫,就象一个小糊涂。不过在那个场合里呆久了,就没糊涂的。看一看自家的六娘七娘,想过一个安份守己的日子,将大娘哄得那个滴溜溜转儿。 但郑朗稍微留心了一眼,都说她长得最漂亮的。漂亮,肯定很漂亮了,这五个少女就没有一个是弱色的,不过也未必最漂亮,五女春花秋月,各有特色,况且那么小,整个扬州瘦马。 不过爱好书画,整天在墨香里爬,身上多了一份书卷气息,映得比其他诸女少了一份风尘味。 加上又小,又柔弱,给人一种很想疼爱,想怜惜的感觉。所以坊间传名其女长相,是最出众的。 五女一一走出,亮了一个相,站在凉亭边,凉亭里面摆着一些椅、台,这等美事,少不了郑州的官员,里面那些椅子正是为了郑州城重要官员摆设的。外面还有两排长长的椅台,一边二十几张,也是为郑州有身份的人留下的。最末才是五张木椅,东边三张,西边两张,木椅前是五张长台,要献艺,弹琴写字,都需要一张长台的。这才是五女真正的位置。 每张长台前是一个很大的盂兰陶制花盆,留作投花的。另外每张椅子边上还有一张凳几,这是给五个行首丫环坐的,不过以示尊卑,只放了五个凳几了。 长台前就是一蓝蓝子金菊花。 来的人,有钱拿出一两银子的,定没有五千人,不过这场合,即便有人投二朵三朵,也不会有人认真在意。 四周是黑压压的观望的人,多是年青人,不过也有一些老者好奇,挤进来,看他们白发苍苍,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会时不时发出一些嘲笑声。 要么几十个衙役在维持着秩序。 大多数人还有分寸的,不管内治如何,依然是一个阶级分明的社会,有钱的有势的弟子们,都挤到前面,其次是普通地主与低层官吏家的子弟,接下来才是普通读书人,最外面是老百姓。 人多,有些乱,但不至于拥挤不堪。 郑州八恶嘛,也算最顶尖的一群人行列了,八个兄弟挤到前面,离得很近。 五女走到各位的长台前,一一落坐,这个位置也不大好排的,接近凉亭的,是郑州尊贵的大人物,会显得地位高些。因此,郑朗又听到人群中的一个议论,说是五女在离开郑州城时,争执不下,于是抽了签,才落实好座位。 不知道真与假,可现场没有发生冲突,东边是童飞燕、白玉娘与谭婉,西边是娄烟与江杏儿。五女款款坐了下来,丫环虽有凳几,皆没有入座,站在边上准备伺候。 人群忽然哗然起来。 一个皂衣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国字脸,气质儒雅,穿着皂衣,一个也不认识。但这不要紧,今天来的这些人,不仅仅是郑州的富豪官宦子弟与学子,还有从邻近的州县涌来的一些好奇者,甚至有可能离这不远的东京城,都有一些人好奇,赶来观看。 可这个中年男,却径直的来到娄烟面前,那个凳几是小丫环坐的,他却坐上了 不但挨着娄烟坐在一起,娄烟居然还倒向他的怀中,亲昵的说着话。…, 这个中年男是谁?一个个猜疑,然后不约而同的扭头在人群中寻找,找另一个人呢,高衙内。可找了半天,皆没有找到。 各种各样的猜测就传出来了。 “高手?”牛二郎问道。 “不知道,大约是,”郑朗不明此人来历,也不敢确认。不过既然坐在娄烟身边,都让高衙内自觉没来现场为情人鼓劲,来头不小。可是看他的穿着,郑朗感到疑惑。不一定要显富,可有来历的人,总有一些身价的,比如自己家境只算是中富家庭,身上还穿着绸缎子做的衣服。这个中年人,仅穿着一件麻布长衫。单从这一点看,不是那种手头富裕的人。 正想着,一大群人再次过来。 刘知州带着郑州的头面人物来了。 在宋朝,不会犯错误,东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馆院教坊歌厅,从皇城外围到外城,加起来一万多家。东京城一百多万人口,适龄女子顶多二三十万人,一万多家,有多少比例? 人群纷纷让开一条道路,刘知州忽然停了下来,看到了郑朗。 郑朗在人群中拱手,施了一个晚生礼。 刘知州忽然走过来,问道:“你怎么来啦?” “在家里读书闷了,闻听盛会,前来凑一个趣儿。” 能不来吗?这几乎是他一手推动起来的。 “适当出来走走也好。”说完向凉亭走去。此举大有用意,是对诸人说,这是我后生,以后不要在恶意中伤了。不仅在这场合,做了小小的暗示。因为高衙内几人肆意诬蔑,谣传越演越炽。对此,刘知州也不好过问,于是在一次与群僚进宴中,说了一句:“某这一生,最得意的不是考中进士,不是升迁官职,乃是在郑州得一后生也。” 宴间就有高衙内与马衙内等人的父亲。 管管你们的孩子,不要再恶搞我的学生了。学生不能提,有些忌讳,但用了后生这一词,意思都差不多。 没有想到,白玉娘与谭婉不约而同的站起来,也走到郑朗面前。 白玉娘嗔怪的问道:“郑郎君,为何奴请你来城中,不来?” 谭婉也幽怨的说道:“大郎,你莫忘了我的约。” “这段时间我忙于学业,不过我也给你们准备了一样礼物,耽搁了许多时间。” “什么礼物?” “日后自知。” “今天你要替奴捧场。”两人同时说道。 郑朗又摸起鼻子,若是不认识,我各送一朵花,许多人都认识我,我如何送两朵花出去。更不好捧场了,忽然看着搂着娄烟的中年文士,哈哈一笑,道:“好,今天我就给你们捧一个大大的场。” 说完了,走到二女身边,身体还没有长好,个头比二女略矮,但不妨碍搂抱,一左一右,将二女抱着,两只小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二女的胸脯上,向场中走去。 轰 围观的人又乱了,虽然二女对你有好感,可你小子别当真,居然来一个左拥右抱. 。 。, 第四十三章 花之战·纳兰 这一刻,二女心中也乱。 第一个想法,是不是自掉了身价? 但是二女立即察觉到异样。外面的人看到郑家小子十分轻薄,你搂就搂,抱就抱,不能在这广大化日之下一搂就是两个行首。不是存心气人么? 可身在其中,感受不同。郑朗的手是搭在她们的胸口上,虽说因为身高的原因,也显得轻浮了,至少往下去一点哉?但搭就搭了。不象别的哥子,搭在滑香酥软之处,相貌又是明艳如花,会有一些小动作的。 身在欢场,见过许多人,各色各样都有,这一点几乎逃不了。可郑家小子只是搭上去,任何的小动作都没有。 本来二女前来,都抱着小心思的,外面的传言很多,分不清真假。以至她们自己儿都忘记了与郑朗的约定。直到刘知州发话的事传出,二女才知道外面有一些说法是错误的。再怎么说,人家是进士,并且是定州人,与郑家一无关二无眷的。若没有才华,会如此提携? 久在欢场,逢场作戏,旋即理通了这个关节。不过为了花会的事做准备,因此没有理会。今天刘知州刻意停下,与这小子说话,提携的意味更浓厚了。 机会难得啊,说不定那一天真变成了凤凰,一飞冲天。没有想到演变成这种样子。 犯了众怒。 郑朗并不在意,反正几年来,也没有人说过我什么好话,我行我素,倒也合了他的性子。 刘知州听闻众人的哗然,扭过头,想说。可走近了,他没有戴有色眼镜看郑朗,就看得分明,小子虽然似乎在发花痴,一双眼睛却十分清明,找不到半份色授魂与。 是…… 没有想明白。 但这清澈的眼神让他欢喜,就是狎妓,也是那种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是高境界。 敢情这个狎妓……还分境界的? 好! 心中反而喝了一声彩了。 喜欢,这样的绝色女子,都没有让他色授魂与,可见心性的坚定。低声对身边衙役吩咐了一句,这个小衙役从前席上搬来一把椅子,然后将白玉娘与谭婉的长台居然挪在一起。 反正东边三人,稍挤一挤,反而对称些。不然一坐下来,自己的后生如何左拥右抱。 难道过份吗? 即便是左拥右抱,也是对你们赏识。再过几年,就是你们是行首,恐怕都没有这个福份了。 围观的人目瞪口呆。但怎么好言语呢?人家左拥右抱,知州没有阻拦,却变相的进行支持。可知州大人,你要知道,今天五行首才是主角,不管郑家子是不是你后生,这样做,未必太让我们伤自尊心了吧? 但是白玉娘与谭婉心中更明亮了,这是知州在强抬自己的后生啦! 白玉娘低声撒着娇:“大郎,我与谭婉姐姐所有矜持,都让你毁了,你如何回报?” 郑朗呵呵一乐,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又在谭婉耳边说了几句。 后面的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还以为郑家这个败家子在与两个行首亲昵呢。有的人眼红得恨不能冲上来,对郑朗拳打脚踢。 白玉娘心中默想了一下,终于记下来,再次撒娇道:“冤家,你为什么不早说?” 郑朗告诉她们各一首清新的小词,怎么办呢?自己的竹筒一送,就送了四个,可是自己却没有接受过江杏儿与童飞燕的示好,未免对她们不公平。不过现在说,是晚了些。 宋词一开始几乎完全是为了唱而服务的。 也就是无论创一首词牌,或者填词,必须按照乐谱来。词的音节服务于乐谱,乐器也服务于乐谱,有的适合用箫,有的适合用琵琶,有的适合用古琴,苏东坡就记录了一件事,沈遵之闻山翁词美,试图用琴奏之,虽粗合韵度,然琴声为词所绳约,非天成也。唱有乐器伴和,方为美,可得提前练唱,然后寻找合适的乐器伴奏,这样才能相得益彰。 特别是这种场合,疏忽一点,有可能名落孙山,夺不到花魁不要紧,落在最后一位,那就惨啦!…, 正是因为这种制约,郑朗自己儿都不敢轻易填词了。 但这一现象在逐渐改变,自苏东坡等人起,种种优秀的词面世,渐渐从为歌唱服务,向正宗的文学形式转换,这才造就了一大堆不会填腔的文学家踊跃参与,更多的好词也一一问世。 因此终宋一世,可以将词家分成三类人。比如周邦彦、姜夔,郑朗所担心的柳永等人都是绝对的按谱填词。还有一种人,是按箫填词,他们不会打谱,可能识曲知音,所以能写出合乎音律的词,但不会填腔,比如苏东坡、秦少游,最后一种,词仅是文学了,管它合不合谱,合不合腔,我只要依句填写就行了,比如秦少游,陆游。到了元明清时,后者居多,不过就是依句,也没有填出什么好词来。也有少数才华横溢的,既填了腔,又写下了一些好词。 比如郑朗所选的这两首。 郑朗只是垂目微笑,心里想到,知足吧,两位大小姐。 看到二女在撒娇,童飞燕问道:“两位妹妹,你们在说什么?” 白玉娘道:“郑郎君赠送了两首好诗余给了我们。” 此句声音大,刚刚落坐下来的几十个大人物,全部听到。刘知州似乎摸到自己这位后生的秉性,不是好东西,是不会拿出来的,道:“郑小郎,什么诗余,唱来听听。” 词,就是用来唱的。所以说了这一句。 郑朗也不拒绝,当真不知道自己这一搂,都影响了二女身价?甚至影响今天的“花战”,最后一名不会了,掉到第四名去,同样也很惨的。似乎二女大有我用青春赌明天之意,万一不好赖上自己怎么办? 当时搂二女时,就想到了这后果,所以说,我给你们捧一个大大的场。童飞燕问,刘知州请求,几乎水到渠成了。 这一唱,就挽了回来。 说给她们听的是两首小令,纳兰性德的。此人长调评价不高,可是小令太有杀伤力了,几乎是后来小资的最爱。 同样不敢用乐器,不过他也不参加花之战,倒也无所谓,于是扣着桌子清唱:“ 锦样年华水样流, 鲛珠迸落更难收, 病余常是怯梳头。 一径绿云修竹怨, 半窗红日落花愁, 愔愔只是下帘钩。” “好啊,”刘知州抚手赞道。这首诗余太清新了,干净得象流水一样,不论其他,仅论这个清新,似乎整个宋朝,只有晏殊少数几人能写出来。 但五个行首听他唱完,全部低下了头。 这几人既然名列行首,对文学也有一些天赋的,未必能写出什么好东西,可好东西能分辨出来。 这首词其他几句倒也罢了,可破开的第一句,锦样年华似水流,太有杀伤力了。宋代人结婚比较早,因此狎妓时,也多认为是小妓为美,十几岁正值风华正貌之时,可时光很快的,一转眼,二十岁大关就将到来。看一看五个行首,那一个有二十岁的! 到时候自己怎么办? 仅七个普通的字眼,居然引起她们情感上的强烈共鸣! 第四十四章 花之战·雨霖铃 潮已起,明天会高,求支持哈。不过是不是稍显卖弄了一些?心中戚戚啊,请诸位指正。 ============== 有的人心中不服气,可是四顾茫然。 仅这首小令来说,未必能达到晏殊的高度,可小令中的优雅清新,却不遑让一分。能写出这样小令的人,难道甘心为一个小孩子代笔? 再这样说,未必太说不过去了。 其实一曲唱完,也无形中打了许多人的脸。 白玉娘低下头,捏着衣角,然后用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郑朗,真有些心动了。甚至早些天得到这首小令,她能将前面准备的那首高雅的诗余丢掉,转唱这曲。 可她也没有想过,你就是心动,人家还没有发育起来的小孩子,会做什么? 一曲唱完,拱了一下手,说道“见笑”,接下来又唱道:“ “一霎灯前醉不醒,恨如春梦畏分明,淡月淡云窗外雨,一声声。 人道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又听鹧鸪啼遍了,短长亭。” 又是一首优雅清新的小词! 特别是“一声声”与“又听鹧鸪啼遍了”两句,是那样的**。没有明说什么,但听着,似乎让人想黯然泪下! 两首小令如出一辄,因为送给两个行首的,所以略带着粉意。但与北宋初流行的诗余不同,这个粉得那么的优雅,就象一个一尘不梁的翩翩美君子。最妙的,两首词用的都是普通常见的词眼,可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洗净铅华的绝色少女,楚楚动人。 许多人不由地回味起来。 特别是几个少女,在欢场是也遇到过一些如意的郎君,可最后的结果呢? 就象娄烟与高衙内,其实高衙内还不算多么出众,然而却同一场马拉松比赛一样,跑了三年的时间,却没有半点准信。这岂不正是人道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仿佛为她们这些青楼女子亮身打造的一样。 又引发了共鸣。 连江杏儿与童飞燕,都惊讶的抬起大眼睛,盯着郑朗看。 郑朗心中叹了一口气,纳兰的小令对小女子的杀伤力果然是强悍哪。 可有更多的人,却用眼睛盯着娄烟。 不要说郑家子是蛋大的孩子,两年前就知道为娄烟拨小刀子拼命。小屁孩子如今伤透了心,不多情啦!想到这里,再听着他还没有发育起来,也没有变声,尖细尖气的童声,众人都觉得哑然失笑。难道天才小孩与平常小孩就是两样,连这方面开窍也开得比平常的小孩子早? 可是无形中,这时,他们都默认郑朗是天才了。让人代写,一次可以,两次可次,还能每一次都让人代写么? 有的人在悄悄议论,这一回娄烟真看走了眼。 多好的机会啊,是大了六岁,以郑家几个妇人的宠爱,真若从良,郑家岂不会花重金赎下来?况且郑家那个六娘七娘,本来就是出自青楼的。 娄烟躺着也中了枪。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双眼都要冒出火来。 实际那有这么情与恨的,郑朗随便挑了两首,比较好的,又不突兀的小令,比如纳兰还有一首词“风絮飘残已化苹,泥莲刚倩藕丝断,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意境与韵味就远不及第二首。 又或者那首“湿云全压数峰低,影凄迷,望中凝,非雾非烟,神女欲来时,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无人知”,文字很美,意境很美,如梦如幻,然似乎在说男女之情事,对他不合适,格调也低了。 所以选了这两首出来,不那么唐突。 刘知州冲郑朗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别折腾了,上次生生让你将诗社折腾散了,再卖弄,马上花会成了你的会。 郑朗放下二女,来到刘知州面前,居于侧面坐下。 “你这两首小诗余做得也好。” “知州抬爱。” “贪多嚼不烂,无论诗余,或者琴曲,或者诸子百家,眼前还不是你主要的学习方向。” “小子明白。” 但是刘知州眼中却充满了欢喜。 别人想贪还贪不起来呢,这才叫天赋。 可是郑朗眼睛忽然奇怪的瞟着娄烟的方向,他看到娄烟附在那个中年文士的耳朵旁悄声的说着什么。中年文士面露难色,娄烟不断地向他撒着娇。 郑朗更感到古怪。 白玉娘与谭婉对自己谦让,是因为自己家世还算可以,并且自己岁数很小,看起来很有出息,很有天份,知州再三的提拨,是一支潜力股,就是这样,自己用手将她们二人搂住时,两人身体还僵硬了一下。 这个中年大叔倒底是什么人? 并且当着众人的面,娄烟这样做,很有可能也会影响她今天的得分,还有,高衙内当真一点不在意? 想到这里,扭头,悄悄看了一眼高县令,却见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忽然也明白,高县令不反对儿子狎妓,可不希望儿子与她来往过于亲密。娄烟这样做,反而合了他的心意。 正在想着,忽然中年文士面露难色的站了起来,冲四周施了一礼,娄烟身边的丫环递来一张古琴。文士也坐下去,双手搭在琴弦上,一阵优美的乐曲传出来,文士用苍凉不平的歌喉唱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他的琴弹得很好,歌唱得也就那么回事,可这首词的词境优美凄冷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单论词,已远在刚才郑朗所唱的两首小令之上了。众人都感到有些讶然,这人是谁? 可是郑朗都差一点从椅子上跌落下去!; 第四十五章 花之战·斗百花 刘知州也额首道:“好。” 几个行首输赢,他不管的,况且这首诗余作得是很好,自己后生输了一筹,也不打脸。人家都四十多岁啦,自己后生才十二岁呢。没有可比性。 可是郑朗惊得差一点眼睛珠子掉下来,这个大神不是在福建吗?怎么来到郑州? 因为《宋史》没有将柳永载入史书,对他的历史,后人知道得很少。少年时的柳永的确是在福建长大的,后来到汴梁应试,自负有才华,准备大展宏图,可那时候他心性没有稳定。一到东京城,看到那么多红灯,那么多美人,看花了眼,省试未考中,就开始花天酒地了。 结果,钱也花了许多,省试又没有高中,只能回家。但在东京城却梁上了狎妓的不良习惯,吃喝嫖赌,后两者为害最大,象娄烟这样的行首,宿一夜,可需要不少钱的。 父亲留下的家底子迅速败光。 人生的大起大跌,反而开阔了他的胸怀。若他改良这个不良习惯,说不定以他的才气,能在考场上与仕途上双双斩获。但开阔了胸怀,使他的词越作越好,习惯并没有改掉。又有一些美妓贪图他的美词,甚至不要钱,让他留宿。 这就象鸦片一样,越抽越上瘾。 今年前来汴梁,再次科考,还是没有考中。只好打算回家去,与东京城结交的一个相好行首不得不告别,心情感到很凄凉,于是写下了这首留芳千古的雨霖铃。 然而事情发生了变化。 四大行首纷纷应战,娄烟逼得快要悬梁上吊了,四方托关系。宋祁,那是不用想了,人家是状元才,凭什么为你作词?晏殊,更不用想了。 正好听到柳永的事,大喜,于是花重金请他。柳永依然迟疑,娄烟只好以身相许,将这个柳三变请了过来。高衙内成了苦逼的主,怕激起这个大才子的反感,只能退避三舍。 这过程,郑朗哪里能想到? 甚至他还怀疑是不是柳三变来了。 转眼一想,不大可能的。与自己不同,自己抄袭纳兰,抄袭辛弃疾,那怕就抄袭欧阳修与苏东坡的,往后去,这二人想到了此词,乍就那么巧呢?可能言么? 但已出现的词,特别是这样的词,谁敢抄袭? 况且不是柳永,如何让娄烟屈身如此? 这一番争斗,难分难解了。 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柳永的来历,一个个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表演开始了。 其实也没什么,很象是后世歌舞团的表演,只是表演的几个女子长相略略出众罢了。白玉娘依然弹琵琶,谭婉还是抚筝,倒是娄烟没有唱歌,这要留作最后决逐的,改成了弹古琴,造诣远不及陈四娘,但她身边的小丫环配合得不错,吹起了呜咽的埙,两相般配,互相和应,也算不错。然后再到童飞燕,跳了一支舞,很有可能是从唐朝柘枝舞改编过来的,舞蹈激烈优美。 郑朗盯着她的细腰,看了大半天,虽然也呼好,但也不象外面所传言的那么吓人。郑朗一边看着几个行首的表演,一边悄悄地盯着柳永。严格意义上,这是他来宋朝后,认识的第一尊大神。不过,从他眼中,并没有看出象野史上所写的那种风流,倒有几分落寞。以他的才情,沦落到这种地步恐怕也不甘吧。 终于到了江杏儿出场。 对这个小女孩子,李威十分好奇,特别是她眼中那种茫然迷糊的眼神。 见她忽地叹了一口气,也不是真迷糊的,现在的小孩子懂事早,许多人家十五六岁的孩子都能当家立事了。她叹息她的拿长之处,本来在自己闺阁之中,客人站在边上欣赏,都不在意,况且这么多人,又离得这么远,若不是有那……自己注定是同花了。 叹息后,写了一幅字,大约知道讨不了好,写完了将字幅往下传阅了一下,重新端坐下来。 郑朗也看了看,字写得确实很不错,从二王书法里临摹出来的书体,十分妩媚。算不上大家风范,但比普遍人写得确实要好看。看过,传了下去。…, 这才到最关健的一项比试。 客人来了,最多的节目,听你唱歌啦。这是红行首必备的技艺。歌喉好坏,众人早就知道,可这中间还有一个致命的因素……所唱的词好坏。 红花还需绿叶配,而这个绿叶的功能,往往胜过红花数倍。 能唱出多好的词,就意味着此女能请动多大的神,这个神未必是高官,指的是才子,还有这个才子能情愿为你付出多少心血,做一首佳词给你。后代也有这种现象,但没有宋代严重。 奇怪的是五个行首,此时都是信心满满。 然后相互的看了一眼,眼中皆闪过战意。 刚才的表演是开坛小菜,现在才是动真格! 娄烟脆声说道:“奴先来。” 先唱的未必能讨得了好,后唱也未必讨得好,关健还是看词的质量好坏,以及她们的准备工作。说完了,扫了其他诸女一眼,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于是抱起琵琶唱了起来:“飒飒霜飘鸳瓦,翠幕轻寒微透,长门深锁悄悄,满庭秋色将晚,眼看菊蕊,重阳泪落如珠,长是淹残粉面。鸾辂音尘远。 无限幽恨,寄情空殢纨扇。应是帝王,当初怪妾辞辇,陡顿今来,宫中第一妖娆,却道昭阳飞燕。 煦色韶光明媚。轻霭低笼芳树。池塘浅蘸烟芜,廉幕闲垂风絮。春困厌厌,抛掷斗草工夫,冷落踏青心绪。终日扃朱户。 远恨绵绵,淑景迟迟难度。年少傅粉,依前醉眠何处。深院无人,黄昏乍拆秋千,空锁满庭花雨。 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初学严妆,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 争奈心性,未会先怜佳婿。长是夜深,不肯便入鸳被,与解罗裳,盈盈背立银扛,却道你先睡。” 这个词牌叫《斗百花》,是柳永自己创的。 不能说不好,至少让郑朗现在作,定下来作不出。不过郑朗低头窃笑,前世也看过许多柳永的词,但都是比较优秀的,这一首从未见过。终于明白为什么士大夫不耻了。 香艳可以,甚至写上床的事都可以,但要写得隐晦,比如月亮隐啦,蜡烛灭啦,或者巫山云雨,就那样已经就很下流了。可不能直接写什么入鸳被,解罗裳,什么你先睡。再加一些油盐糖醋,就成真正的黄、色小调啦。 心中长松了一口气,他生怕柳永下了狠心,再来一首与《雨霖铃》差不多的大词,送给娄烟,那样的话,配上娄烟的歌喉,此次其他四女未必有胜算。 不过知道内情的人没有几个,虽然词中有些内容略让人感到反感,可整首词还是不错的。是三段词,却讲述的一件事,一个少女从未嫁之前的幢景,到嫁人进入洞房宽衣解带前欲迎还拒的羞涩。有可能是明面上的意思,或者是暗指柳永与娄烟某些事,娄烟装腔作势的可爱样子。 这个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其实写得很成功的,若将其中的一些露骨的句子改一改。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填腔! 不过真说起来,在北宋之初,整个词风格调低下的情况下,这首词已经独傲一头。娄烟唱完了,声音好,词嘛,虽然刘知州等人皱了皱眉头,可小青年们听了喜欢。对头,词就要这样写,索性再放开一点哉! 听到无数的喝彩声,娄烟信心十足的冲众人欠身,施一礼,然后傲然的看着其他四女! 我倒不信,郑州城中还有人能写出这样的词作! 她这一次真的错了。 柳永这首《斗百花》虽好,可是格调已先输了七分,并且倒霉的是,郑朗小心眼忽然上来,所以选了四首雅词! 第四十六章 花之战·雅词 雅词出现得较晚。 看到作词的人越来越多,可词的内容浮艳又露骨,有的都直接变成了黄、色小调,更有的充满了俚俗之语,有的士大夫看不下去,自黄庭坚等人起,开始鼓吹词风要象晏殊写的那样,雅正。 男女之情也可以写,必须含蓄又含蓄。就象郑朗心中顾忌的那样。随着更多的人支持,最后为雅词写了一个调,词以雅为最高典范,市井俚俗语为不雅,琢句精丽为不雅,词语不典为不雅。按照这个区别,纳兰那两首词合格了,可柳永的雨霖铃定下来狗头拜。 再者,既然是士大夫玩的文学形式,那么必须要懂音律了,所以必须要合乎严格的填腔。 于是乎呢,苏东坡很悲催,面对这个框框条条,他写不好词了。只好忍着别人指责他的词风粗鲁。 其实加了这么多框条,还能写好词么?就象一个武林高手,关在五平米的小房间里,没有身手施展的余地,五个大汉围上来,准得死。因此,雅词越来越多,若不是北宋灭亡,词这个文学形式,有可能因为走向这个岐路,最后灭亡。另外,写出好雅词的人,也没几个。 但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在词上,几乎一生让苏东坡仰望之。当然,后人不会这样看的。 这个人正是周邦彦! 郑郎在周邦彦的词中择了择,择出了四首,《风流子·新绿小池塘》、《醉桃源·冬衣初染远山青》、《解花语·风销绛蜡》、《玉楼春·桃溪不作从客住》,不问好坏,只是考虑到某些背景,比如说到了江南哪,或者年老回忆哪,词中出现这些意境者,一略择去不要。不过以他的年龄,若传出去,说是他写的,还有些令人感到愕然。 但不考虑才气,只考虑到他十岁为行首动刀子,今天一搂俩,倒也能解释过去。 也没有问字的合适不合适,只有一条,蛇书写起来太吃力,枯藤体是浪费体力,但不难写。蛇书是绝对的追求以画入字,甚至要保持每一个笔画象是画,而不是象字,还要写出字的新意,让它成为中看的书法,不成为恶作剧,因此难度最高。 《玉楼春》这首词比较短,于是选了蛇书书写。可写出来,又怕别人认不出来,最后交给了对书法颇有研究的江杏儿。 其他的三个笔筒,随武三郎的下人送了。 娄烟这一回大错特错,放在后世,也许世人会做出另外的评价,在这时代,四首周邦彦的词一出,意味着什么?有可能后来苏东坡词风到了成熟时,都要低下骄傲的头颅! 能为行首,自从无一不经过悉心的教导,若是悬殊不大,也许没有这眼际分辨出来。可悬殊大了,都有这个眼力。 听完了,四女皆是微微一笑。 娄烟心中很古怪。 她抢在第一个唱,是想给诸女一个下马威的,然而诸女心中有货,一个个镇定自若。但总要有人出头的,相互看了看,江杏儿叹了一口气,只好自己先唱了。 徐徐道:“桃溪不作从容住,秋藕绝来无续处。当时相候赤阑桥,今日独寻黄叶路。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红欲暮。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粘地絮。” 一曲唱完,许多人默然。 然而郑朗知道这是风暴的前夕。 若是柳永不将那首雨霖铃留给了自己,送给了娄烟,也许加上娄烟唱功,还可以拼一拼。但留给了自己,送的却是一首轻浮的小词,两相对比更明显。 这首词不但雅正,而且感情真切,自有一气鼓肠之感。 这样的词……震惊了,许久,响起了更大的喝彩声,不是为江杏儿唱功喝彩的,其实唱得还可以的,不过娄烟前面一唱,让她失色,甚至有可能对乐器不太精通,是身边丫环伴奏的。 但喝彩声是为了这首词作。 刘知州也有些失态,心中更充满了疑问,一年当中,宋朝要涌现出多少词作,可佳者并不多。先是自己后生两首小令一出,让人感到一股清新之气,都压过了初秋的清凉。然后是那位文士的一首长短句,再次震惊。其实娄烟那首词若不是太过浮艳,也是上乘之作。…, 然而比起这首词,前面数词什么都不是。 刘知州茫然,能写出这样的词,大约宋朝不多吧,这是谁的手笔?难道是晏学士出手的,不然没有其他人,有这功力啊。可不大象,抛去风格不谈,有的词家,也会写不同的风格之词,可晏殊值得为郑州几个行首出手么? 不但他茫然,许多人都在茫然。 太好了,就不能理解了。连柳永都惊讶的抬起头,娄烟脸如死灰。不过幸好啦,是江杏儿唱出来的,若是其他诸女,后果不堪设想。 但接下来,她再次呆住。三女又抵了抵,豪爽的童飞雁终于耐不下,也出手了。 抚着古筝,唱道:“冬衣初染远山青,双丝去雁绫。夜寒袖湿欲成冰,都缘珠泪零。情黯黯,闷腾腾,身如秋后蝇。若教随马逐郎行,不辞多少程。” 大家还没有消化刚才那首玉楼春,又一首妙绝的小词传入众人的耳际。上半阙很平淡,甚至到了闷腾腾时都很平淡,然而一个蝇忽然如泰山升入眼前,大海生起蜃楼。 作为读书人,蝇这个典故多懂,“苍蝇附骥尾而致数千里,以譬颜回因孔子而名彰也。”再联想到下一句,我只想做附在你马尾巴上的一只苍蝇,不管郎到哪里,到多远的地方,我都跟着你。 这是何等的感情。 仅是一个蝇字,托起一句之灵,而通篇的朴素,更衬托着这句的神韵。朴与灵的结合,立即使整首词得到了升华。 也是写男女感情的,可对比一下娄唱的那首斗百花,这首词多雅约,格调有多高? 全场只要肚子里有些货的,全部再次惊呆,刘知州差一点站起来,对两女询问,是什么样的人,给了你们这两首诗余的。 不得了啦。 真的不得了啦,这场花会过后,今天出现的几首诗余将会风靡天下。 泼天般的喝彩声再次响起。 娄烟变得面如死灰,花魁不想啦。 岂止,这事儿还没有完呢。 大家都很奇怪,三人唱的新诗余都了不得啦,可白谭二女神情依然很平静,难道她们手中还有什么好货色? 二女相视了一眼,白玉娘没有抵过去,抱着琵琶唱了起来:“新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羡金屋去来,旧时巢燕;土花缭绕,并度莓墙。绣阁里,凤帏深几许,听得理丝黄。欲说又休,虑乖芳信;未歌先咽,愁近清觞。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传月西厢。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问甚至时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偷换韩香?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 一曲唱完,再次全场寂静。 因为出现了最苦、天便,所以后来张炎以为周词中偶失雅正之作。其实,真率与鄙俗并不是一回事,这些语愈朴愈厚,愈厚愈雅。张炎等人要求太高啦!但就是不雅,对比一下斗百花吧,也不知雅了多少倍。 并且通词有天然风姿,无矫作造作之感,读起来又明快,又让人感到饶有情趣。 有许多人心中感慨,这三首诗余才是真正写男女之情的高明之作。 不过一个个感到古怪,是那三位大家出手写出来的? 现在活动没有结束,又不好问。一个个只是相互惊疑的看着三女,又看着谭婉,然而此时谭婉表情还是很平静。 有些蒙! 难不成还有第四首高明的词作在等着。 抚筝唱了:“风消绛腊,露浥红莲,花市光相射。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麝。 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铀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年光是也。惟只见、旧情衰谢。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 单论雅趣婉约,这首词当在四词之首。 上阙最妙的是相射,不是光相射,联系下面的内容,是看到上元节游街诸美女,感到了灯月下美人有丽光相射。看美人就看美人呗,有谁能有本事写得如此婉转? 下阙更妙,因念,点明词人在回忆,通领全篇,这等手笔也非常之大。忆什么呢?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马逐香车,美人遗帕,下马拾之。这也是这时勇敢的女子,在无缘结识机会下表达倾慕之情的唯一方式。当然,只一丢一捡,两人只能各奔东西了。 回来后,日夜想着这个女子,歌舞都罢了。 用上元节的繁华,烘托这份情感的悲哀短暂,偏偏绕了七八二十四个弯子,委婉如此! 至于是郑州的上元节,或者是汴梁的上元节,不知道词者是谁,无法知道。可诸人再次沉浸这首词的意境当中。 刘知州在抓头,喃喃道:“怎么可能?” 不对啊,这样的诗余出现一首两首,就让人震惊万分了,居然一出现就是四首! 第四十七章 花之战·笔筒 四首词唱完,娄烟忽然一下子从柳永怀中挣出。 老娘出重金,甚至倒贴身体,是为了赢得这场比赛的,可倒好了,你居然让我输得这么惨! 其实不对的,晏殊有些词很雅致,并且明快动人,回味无穷。可论层次感,以及委婉,还是赶不上周邦彦词作高度的。只是后人多鄙其人,又喜壮词,才贬低了周词的价值。 若真是如此,怎么终其宋朝一世,皆将周邦彦的词奉为第一。苏东坡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也不敢争辨? 加上雅致婉转,当世的人,无论柳永,或者范仲淹,欧阳修、晏殊,或者钱惟演、陈尧佐、杨亿、张先、梅尧臣,这些词作大家,皆一个不及。 请谁来都没有用! 郑朗眼光冷了下去,他是一个善良的人。难得的恶作剧了一回,四词一出,娄烟悲催了,略有些负罪感。可看到娄烟这个卸磨杀驴的举动,仅存的负罪感烟消云散。 投花开始。 娄烟欲哭无泪,有钱投花的多是出身良好的家庭子弟,皆受过教育的。当然,武三郎等人岁数小,又不学无术,他们是例外。不过不比较,一比较,还能能略略察觉出来的。 你是行首,多少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说什么睡啊,脱衣服啦,没有比较感觉不出来,一比较多粗俗啦!难不成,你也变成了村头的泼妇,俚语连篇,无所谓! 还有一个劣势,她死心恋着高衙内,这几年拒绝了许多恩客,人缘上略差一筹。 于是除了几个对她继续抱着好感的恩客外,其他的花,一朵朵的抛向了四女的盂兰盆里。 投的人越多,她盂兰盆里那稀疏的几朵小花儿,就越可怜。 惨……不忍睹。 武三郎几个少年郎在远处很开心,可事前郑朗一再关照,不得对任何人泄露,否则以后不用做兄弟啦。这时候不能承认,他进步很快,可文学修养离周邦彦差得还是很远。泄露了,上门打扰的人多事小,也有可能都无法解释自己作出这几首词的原因。 几个少年只好憋着,然而看到娄烟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要哭出来,那个解气别提。 另外还有一个人也很惨。 江杏儿长相干净,可她先前写字,输了一分,歌喉与对乐器造诣的低能,再次输了一分,花也很少。眼看三女盂兰盆里花越来越满,她的盂兰盆里的花却少得越见可怜。 嘴中有些发苦,之所以前来参加,也是仗着手中有这首好诗余,没有想到居然一出现就是四首。比娄烟的略好,然而落在第四名,以后同样会很悲催! 漂亮又带着一丝迷糊的大眼睛里,闪过了一线幽伤。 小丫头看不下去了,忽然说道:“别急,你们不急着投花,我家小娘子还有一样好东西呢!”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笔筒,上面刻着一幅画,还有几行字。 自家小娘子天天将它当作了宝贝,甚至对着上面的字迹临摹,肯定是好东西啦。此时拿出来,是为了自家小娘子加分的。 其实许多人正想询问她这首词的来历,见到这事物,一个个围上来。自然,先围上来的是刘知州他们。 中国画,用各种笔法,或者染墨构成层次感。但雕刻也可以用刀功、技法,或者深浅,构成图案的层次感。郑朗此时那有这个水平?勉强能利用竹表与竹肌不同色泽构成一些简单的层次就不错了,刀法也是简单的剔地浮雕法,也就是将非图案的部分用刀刮平,使图案部分突出材料。也不是很容易,不过相对于其他更复杂的雕刻技艺,要简单些。 并且郑朗还是选择最普通的剔地浮雕,并不是多层次剔地浮雕,或者组合式的剔地浮雕。 因此,地面(指刮平的部分)粗糙,勾勒刀痕直露,人物、图案仅存意象,没有多少神韵。当然,放在后世可以这么评价,然而在宋代,明清时的竹雕大师吴之瑶、刘海心,还有那个曾拍卖出一千多万人民币的竹笔筒作品,竹高浮雕山水人物图笔筒的大师顾宗玉,等人一起没有出现之前,谁敢说这个笔筒做工不好的?…, 打磨了不相干的棱角,上面对着各词,配上一幅精美的图画,还有……字,刻好后,又打上蜡,显得十分雅趣。 都没有见过笔筒能这样玩的,一个个发出惊讶声,这真是一件雅趣的物事了! 刘知州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秘密,字啊。 与诸人把玩了一下,眼睛立即盯着上面的字。正是郑朗模拟杨州八怪之一,著名的书画家黄慎的狂草。当然,他也没有能力写出黄慎狂草的真味。不过近两年苦练书法带来的基本功,又刻在脑海里,仅凭形似,倒也临摹出几分。 临摹完了,用墨汁裹纸拓印在竹筒上,用刀小心的刻出来。变成了立体,不懂的人看上去,更象一条条小蛇在爬行。可放在刘知州这样内行人眼中看却是不同的。 不算很成功,也不算很失败,毕竟此时的郑朗已经有了很好的底子,又提前用黄体练习了四五十遍这首词。已经让内行的人看出了新意,至少每一笔每一画,看上去似乎是奔蛇走虺。刘知州喃喃道:“这是一种新草书啊,似乎是从怀素狂草里演变出来的,又不同……怀素尚使转,此草却尚点画顿挫,怀素尚流畅,此草却磊落有奇。郑小郎,你过来看看。” 四儿要笑,还看什么看,就是自家小郎群整出来的。让郑朗暗暗掐了一下,才忍着笑,走过来看了看,道:“知州点拨得对,不过略显生涩。” “也是不易,毕竟是新字体,脱离古法框架,古人思维,独创一家,是何其的艰难。” “是。” 江杏儿道:“知州,奴也是这么想的。一开始收到此物,心中也奇怪,观摩良久,才知道这种书体的可贵,纵横排奡,别有另一番雄伟的气象。然而奴临摹良久,却不得门径。” 别摹啦,郑朗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娘子,想要临摹,先做好画,以画入笔,似每一笔每一画务求画意,甚至为了画意将字形打散,再追求其排宕之象,就可以领悟几分了。不过刚才我看过你的书法,你的书法以妩媚见长,临摹这种书体显然不合适。” “郑小朗此评中的,小娘子,不要钻牛角尖。”那是当然中的啦,这世间还有其他人比郑朗更了解这种书法吗?四儿又想笑。刘知州不知这主仆俩的古怪,又问道:“某能不能问你一句,此物事是何人所送?” “奴不知,甚至连人都没有见过,只听小婢说一老农托于此物,说是自家郎君所制,送于奴,奴接到此物后,此人已离开不见。” 连仆都不知道来历,如何寻找此人? 众人纷纷感到惊奇,这也是一件逸事。也许是好奇心,也许是赞叹这名高士,作下此词,写下此字,制出这种风雅的物事,居然连名姓都不留,隐然有林和靖的风范,于是投花人立即变多起来。 一眨眼功夫,江杏儿盂兰盆里的花就追赶上来。 其他三女也急了,扯了一下身边的丫环,自己不好说出来,失去了身份,但能让丫环说出来。于是三女身边的丫环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此笔筒,我家小娘子也有一个。” 这样的新奇雅物与刚才的雅词一样,出现一个就不得了啦,居然一出现是四个。几乎所有人一起停下来,看向其他三女。 PS:这一波潮要过去了,不大,主要为下文铺垫的,过几天潮会更大。大家若看得满意,请用收藏、推荐与打赏往我身上砸吧。再感谢雨叶淋、半只阿宅、乾坤索、huangxw621、浩临天下、挑嘴的乌鸦、书友080520134512900等书友的打赏。 第四十八章 花之战·:四翁 转到了童飞燕,是肉字。 这也不对的,以童飞燕的性格最好配上黄体,就是考虑到童飞燕对书法造诣略差,有可能不识,也不大适合,那也要配上那种枯藤体。然而郑朗哪里管这些,除了江杏儿的黄体字关照了一下外,其他三人完全是随机。 所以童飞燕手中是刘体。 众人也看画,此时郑朗绘画技巧还没有大成,也不及他在书法上的造诣,再加上又是浮雕,众人只觉得竹笔筒有画有字有上佳的诗余,很雅致外,其他的没有觉得什么。 而且宋人对画虽重视,还不及对书法重视,对于雕刻艺术,更是不怎么放在心上。 当然,郑朗可不这样想,他心中是很喜欢的。 词也唱过,于是一起看书法,又一起啧啧惊奇。 郑朗琢磨好久,也临摹了好久,最后才察觉出来刘罗锅走的道路,还是为了讨好乾隆的,因此在赵董字体上加肥。不过赵孟体的妩媚,他同样嫌之。于是吸纳了颜体字的雄奇。这一改,字体还是以圆润为主,雄奇没有了,可是赵董体与肥字特有的一些媚气也减淡了七分。 不琢磨出来,就是形似,也临摹不出来。 近两年的进步,虽不是大家,也是一个书法的小家了,完全有了这个资格。 其实赵孟頫与董其昌的书法,没有后人说得那么不堪,只是字让乾隆写坏了,替乾隆担负了不少的骂名。 但这时候,哪里有赵孟頫与董其昌的书法,因此放在刘知州眼中,便觉得不可思议,一开始也与许多人一样的想法,是从颜体上吸体过来的一种新字体。可细细琢磨后,发觉不是。 越看就越不是,然后心中茫然,不管什么字,总有一个来历,比如自己后生的字,仔细看出,字架结构是二王的,细节部分,有一些唐朝各大家的手法。难不成这种书法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带着狐疑的心情,走到白玉娘面前,又是一种搞怪的字! 晚清咸丰同治时的书法大家何绍基的回腕法字体。这个人不但是一个书法家,也是一个著名的画家,同样试图以画入字,因此书法带来了独特的线条感。 他的楷书还算正常的,小行也算正常的,大行则古怪了,如一根根零乱的古藤在筒壁上爬行。若不是看中了这首词,还有这个笔筒的新奇,当初白玉娘差一点将它扔出去。心中还叹息呢,制作这么精巧的物事,又写下如此雅约的诗余,居然写下这么丑的字。 可到了刘知州眼里却不是这样。 一眼就看出这种字体的纵逸超迈,醇厚有味,并且那种线条给人带来独特的审美感觉。 新字体嘛,也想找一找,是从那种字体上演变过来的,看到了颜真卿、李邕、王羲之,甚至北魏碑刻里的一些影子。可再寻去,又不象。换苏东坡的超级大脑袋来想,也未必想到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回腕法的写字方法。不知道这种方法,就不知道这个字从何而来的。 这种似是而非的念头,岂不折磨人么? 不由地挠头,然后扭头问:“郑小郎,你是如何看这种字的?” “知州,以后生看,大约与第一种字体差不多,试图以画入字吧。” “是不错,可这每一笔画的线条从何而来的?” “是不是一种另类的握笔方法?” “另类的握笔方法?” “我来写一画,”郑朗看着刘知州,若这个谜面不揭开,估计今天晚上,他回去都睡不好觉。 白玉娘弱弱的问了一句:“此字写得很好?” 刘知州让她一句问气着了,道:“好好保存此物,这几筒每筒最少价值百金,诗余五十金,字也有五十金。” 白玉娘直吐舌头。百金哪?这是什么样的概念?自己在馆阁里一年下来辛辛苦苦的,陪笑,受客人凌侮,陪客的、过宿的费资,客人打赏的金银首饰,顶多不过两百金。 但刘知州并不是指字有多好,而是指新意。 自欧褚颜柳后,后人一直在突破,皆没有成功,包括刘知州自己,都陷入了这样的绝境当中。所以一看到郑朗的字,立即如痴如醉。这样的突破,需要多少才思与智慧? 但百金夸张了一些。 宋徽宗没有做皇帝之前,用两万钱托让蔡京家的仆人拿出蔡京写的两把折扇给他把玩。这也没有可比性,蔡京那时的字开始有大成,可前面有苏米黄,是可观而不可贵。作为一个书法大家,两把折扇两万钱,并不高,史学家们用此为宋徽宗的罪证,肚量太小了。 因此,这个字虽不及蔡京的书法,价值却比他高,高在新意!再加上词的高度,器物的雅约,画功与刻功,此次花会的背景,这几个要素迭加起来,很有可能价值三四十金,或者四五十金。但绝不会达到百金的。 四儿一听,肉痛了,在郑朗耳边说道:“百金。” “器多价滥,并不值,回去后我与你说。”郑朗很清楚。假如再弄出一个,那怕又是一种字体,都不值钱啦!顶多换一个几金,就了不得。郑家缺少几金吗? 又回到江杏儿的桌前,讨要了纸墨,用了回腕体写了一画。仅写一画,不然就会看出来了。道:“知州,是不是这样?” “是……唉,”说着,刘知州自己也拿笔学着写,别扭不提了,更不象,惨不忍睹!自嘲的一笑道:“郑小郎,你好才思,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不问怎么知道的,自己后生是天才! 反正这时候人们就这思想,包括天象,一有大灾,那怕皇帝做得再好,下罪己诏吧。 于是又来到了谭婉桌前,再次发出了一声“咦”。 这种砖头书便是后来鼎鼎大名的漆书,也是扬州八怪之一金农的绝招。 谭婉也在纳闷,这是什么怪书体?说它追求变化吧,又笨拙得可以。说它古拙吧,又没有一些古拙字体的自然之趣。也看不出来是好是坏。正好知州来了,顺便评一评。 刘知州细看了一下,能看出一些,以隶书为主变化的,取了一些隶书的笔势,又掺杂了楷书的笔法,篆书的笔意。更不是谭婉所想的那样,字体苍劲,古拙淡雅,饱含了一种磅礴的气韵。看似矛盾,然而这种字恰恰将这个矛盾统一了。那些小钩钩添上,又增加了一份灵气,于是让字变得真率天成。 “郑小郎,你看又是如何写的?”还是想不明白。自己老啦,节约一些可怜巴巴的脑细胞吧。 “有可能载了毫。”但没有再写,再写就会有聪明人联想起来。 “截毫……是象,”刘知州喃喃道。今算开了眼界,居然毛笔字能这样写。 郑朗又补充了一句:“知州,依后生看,不但是截毫,与结合了诸体之长,写者同样试图以画入字。” 又是一个以画入字! 刘知州不由的将四个笔筒放在一起。 众人看着这四种字,表情各异,有的膛目结舌,有的愕然失色,有的震惊莫明,有的啼笑皆非。 刘知州向江杏儿的小婢问道:“你可听出那个老农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似是本地人。” “多大岁数啦?” “大约有五十多岁。” “嗯,差不多,仆人这么大,主人岁数更大。没有这么大岁数,写不出来这样雅约的诗余,更创不出这样的新体。不过这四人是谁呢?难不成是四个充满风趣的四兄弟?” “知州言之有理,不是四兄弟,诗余的风格不会如此相似,而且性格高洁,皆是风趣的隐者,所以不留姓名,送了一物,就让仆役离开。” 不但是四兄弟,还是充满风趣的老者,还是隐士。四儿听完后,一下子伏在郑朗怀里,忍不住了,咯咯大笑。 原来郑州的父母官,也这样逗啊。 PS:昨天晚上加精,才知道精华没有了,星期一全部补上。 ; 第四十九章 花之战·普庵咒 “小家伙,你笑什么?”爱屋及乌,刘知州也不生气,问。 “知州,后生刚才说了一个笑话,她反应迟钝,到现在才醒悟过来。”郑朗一边说,一边用小手在四儿的大腿上又掐又扭,傻丫头,不能再笑啦,否则第一天就要露馅。 四儿才忍住笑。 刘知州想问说了什么笑话,但眼光又被四个竹笔筒吸引了,道:“陆通判猜测,与某心中猜测差不多。有这样的才华,居然多年为世人不知,岂乃不是心性高洁之流,如何作解?” 众人一起额首,四词雅致,无一人敢否定,知州又肯定了字的价值,那就更了不得。可若不是这四个小筒子出现,郑州无一人知道境内居然有这四个高人。 肯定了这个推测,于是就有了下面的推测,又说道:“不过见到这些新字,某想,此四老一生很是风趣。也听闻了花会之事,或者四人相聊时,打了一个充满趣味的赌,又不想扬名,做了此物,派仆人送到城中。” “是,是。” 众人再次额首,象这样的人,肯定不会被身外之物所打动,五个行首高低,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但风闻了五行首花会,忽然心血来潮,来了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这样讲,也就通了。 刘知州眺望着不远处的蔡水,蔡水里有许多船舶,居然也有船舶因为好奇,就着河边泊下来,船上的水手与客商也从船上走下来观看。心里想着,这天下间奇人异士会有多少?或者种放与林和靖为世人所知,名声才传扬出来。 这样的人,才是品性高洁的君子雅士啊。 其实今天花会,因为数首大词的出现,再有这四笔筒,已远超于花会的意义,甚至可以说是文坛上的一次盛会,不过最大的主角,或许不在现场。若是向京城报一报,也是一件雅事。 这个想法在心中一闪而逝。自己春天的上书,京城不报,不知道老太太在想什么。再想一想老太太的手腕,当年曹利用与丁谓将寇准与李迪弄下去,紧接着曹利用、冯拯、王曾又将丁谓弄下去,发生的这一幕幕大戏,无不有老太太在后面做着推手!而今呢,丁谓也下去了,居然自杀,天知道为什么自杀的。紧接着因为那怕豪华的玉清昭应宫,被雷电击中一下,生起了大火。却将成了老太太的借口,将屡次反对她的王曾罢相。 这些人无一不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大佬!本来是一件美事,这样想一想,居然都不敢上书! 眺望着蔡水,眼中有些遗憾,忽然又想到了四老的高风亮节,哑然失笑,心想,我也着相了。喃喃道:“不知道这四老是什么样的长者。” 然后一脸的向往、尊敬、崇拜。 当然了,这样的人,还是让人们尊敬的,其他人皆是这样的表情。 四儿看着这些人在发颠,又忍不住伏在郑朗怀中大笑。 陆通判问道:“刘知州,要不要派人悄悄查一查?” “嗯。”比较好查的,四兄弟,不是兄弟,关系也很亲近,这是一个目标。既然写出新体字,经常在家练字,又是一个目标。能写出这样的好词,才华肯定有了,也经常看书,也是一个目标。这一来,想查,也是不难。 刘知州点头。 就是不打扰,这样的高才,这样的雅洁,官府也要做一些赏赐。 然后伏下腰,小心地用墨纸,将竹筒上的字拓印下来,让衙役看护着,传阅了一圈,又交给了四女,道:“此是善物,务必小心保管。” 眼中很是留恋不舍,可巧取豪夺的事,终是做不出来。 看也看了,献花再度开始。 有了这事物,献花的积极性也提了起来。 娄烟更悲催了,本来词上的差距,就落在后面,四筒一出,更懒得有人往她台前盂兰盆里送花。倒是看到江杏儿也被那个所谓的四老赏中,有些人见她花朵数量落了些,也不停的将花朵落在她前面盂兰盆里。比起其他三女,依是落后,但不是太难看。…, 已不用再看! 郑朗忽然来到柳永面前,问道:“君可是柳三变?” 柳永愕然,这个小孩子怎么认识我的? 此时心情有些灰暗,本来想回家的,鬼使神差,居然来到了郑州,被郑州城四个隐士狠狠的打了四个大耳光子。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让小子为你鼓琴一曲吧。” 就着娄烟的台子坐下来,反正这场花会也没有了这个小姐的事。琴技此时他依是很生涩,琴又陌生,所以试了试琴音。这才弹奏起来,是一曲《普庵咒》。 有同名经文,据说念此咒可以普安十方、驱除虫蚁、蚊蚋不生、消灾解厄、镇煞安胎、驱邪除秽、逢凶化吉,未必,不过听读此经文,能感到清净空灵。而且节奏流畅,不但便于人诵唱,也容易纳入曲谱中。于是明末出现了《三教同声琴谱》,就是根据普庵咒经文改编的。到了清朝后,又加入弦索、琵琶、丝竹与鼓吹,成为大曲。金庸《笑傲江湖》里用来静心的《清心普善咒》大约就是此曲,有可能金老先生记错了名字,才变成了清心普善咒。 此曲使用最多的是正撮手法,即两手隔一弦或两弦挑勾同做为小撮,若隔三弦或者四弦,必须要大拇指与中指同时拨动,大指向外拨曰托,所以又叫托勾,后者曰大撮。还有一种反撮,是在正撮之后,两指顺相反方向拨动刚才正撮的琴弦。难度有些高,此曲不多见,倒是在《阳关三叠》里有不少反撮指法。 正因为连绵不绝的正撮指法,虽弹奏时有些难度,却能导致琴声里仿佛带着一种丝竹之音。这也使得整首七分多钟的曲子听上去不但庄严肃穆,而且很干净空灵明快。 柳永是风流才子,也精通音律,一开始没有在意,听了一段后神情庄重起来。词曲是词曲,琴曲是琴曲,好的琴曲并不多的。这首明快的曲子,却是他从没有听到过的,隐隐都有了一种净化人心灵的味道。 只可惜眼前少年琴技不高,只弹出它两三分韵味,诚为可惜。 一曲了,郑朗站了起来道:“柳三郎,心情是否好一些?” 柳永只是苦笑,早知道这个行首如此市侩,也不来搅这场混水。 “月有圆缺,人有离合,此事古人都不能难全也。若贪图花艳,功名只能换了……还是好还家吧。” 对这位大神郑朗又怜又爱又恨。 怜的是他一生的命运,爱的是他才气,恨的是他的薄情。不象别人,他有一位世上难得的好妻子,名叫戚倩娘,因为他将家业败光,戚氏营养不良,小产死去,清点遗物时,才发现她妆台里有一本书,里面用绢秀的小字写下了他历年来所作的词,并有一序:外子耆卿,工于词,常有佳句,振荡人心,余女红之余则悉觅之,而志鸿爪,亦敝帚自珍耳!夫耆卿之作,散失者多,韩之词,传之则少,且温韩之词,香艳见长,忧时伤世则无,而余夫所作虽多绮语,却含义深沉,如‘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句,不知者谓其冶艳,知之者则知为渠于词坛之心力…… 听听,这才是柳永的真正知己,不仅是妻子。 若没有戚氏的知音与努力,柳永许多绝世佳词将湮灭于人间。 直到这时候柳永才后悔,写下了《戚氏》一词: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 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留连。别来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念利名、憔悴长萦绊。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渐呜咽、画角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后悔不该当初与一群“狂朋怪友”胡作非为,留恋花丛,冷落了妻子,也没有将她照顾好。 好好静一静心,回家善待你那个世间难得的好妻子吧。不然不要说是功名,否则连你那个好妻子几年后也要离你而去。花丛虽好,只可小玩,别当真,看一看娄烟对你前后的反差。 说完,站起来,冲刘知州拱了一手,摇着小扇子,又唱道:“宝鉴残妆晕,帕罗新泪痕,又见梨雨打门。因,玉奴心上人,无音信,倚阑看暮云。” 是元朝张可久写的一支小曲。 将它唱出来,还是在规劝柳永。唱完了,拥着江杏儿,再次拉骚的离去。 第四十九章 小妻子,小心眼(上) 这时的人,很难明白郑朗对柳永的感情。 奉旨填词的事还没发生,柳永有了名声,但名声不显,与郑朗一样,毁誉参半。 《普庵咒》虽好听,郑朗还没有功力将它弹奏出来。是有人听出郑朗在规戒柳永,都没有在意。 今天的主角不是郑朗,不是柳三变,也不是五行首,是那四个神奇的高士。全部在谈论,居然有人说,是四胞胎,长得很矮小,白头发白胡子,七十多岁,平时喜欢捉弄人。但这一次去了郑州城,想看一看娄烟,结果被拒绝。正好听到了花会的事,恶作剧了一回。 还有种种的说法,这种说法比较靠一些谱,其他的说法,更怪异。 郑朗的几个好兄弟越听脸上表情越精彩,最后忍不住,离开人群,跑到蔡水河畔,一个个抱着头,放声大笑,笑得快透不气。平喘了心情,回到了场中,结果还没有出来呢,看一看排名。 经过了这个刺激,插花的人很踊跃,结果仅一会儿,五千朵花就插完了。开始计数。 娄烟比较悲催,盂兰盆里仅插了一百六十几朵花,少得很可怜。 白玉娘与谭婉、童飞燕相差不大,数了两遍,最后谭婉最多,其次是童飞燕,然后到白玉娘,不过每一个人仅相差二十几朵花。白玉娘脸色有些难看,输得不服啊,就是这五十朵花,一个是今天的花魁,一个却成了探花,性质却截然不同。 江杏儿更惨,略比娄烟好,盂兰盆里也只插了八百几十朵花,相比于其他三女一千多朵,差得太远了。 迷糊的大眼睛有些委屈。 盯着手中的笔筒,不知是爱还是恨,若没有这个笔筒,自己会不会高调应战? 忽然站起来,来到白玉娘三女面前,央求道:“三位姐姐,能不能让我也拓印一下上面的字?” 都知道她是书痴,看到她这个举动,连刘知州都有些叹息,可惜生错了人家。这个孩子还是不错的,刚才自己那朵花就插在她盂兰盆里。可是大家要看跳的,弹的,唱的,拉的,怎么办呢? 看到她的成绩惨淡,再看着她眼中的小委屈,谁个去拒绝? 让她拓印。 将几幅字拓印完了,小心的拿着纸,迎着阳光看,终于露出笑容,这一刻再无悲戚,也象是阳光一样灿烂。那种神圣膜拜,仿佛让她成了圣徒。 这表情居然让许多人心动。 于是导致了一个结果,江杏儿似乎输得很惨,实际最后呢,并没有输。 名次排完了,陆续的散去。 但轰动了。 花会出现的几首诗余太好啦。从郑州开始向外辐射,迅速传入洛阳与汴梁。 刘知州摸不清刘娥的性格,刘娥听到后,却感到了兴趣。高士啊,这好,而且这么有才华的高士。闻听后,立即下旨,让刘知州查清楚这四位高士,是何方神圣。 居然也走入误区。 若是中年人做出来的,仅是好诗余,都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可听信了传闻,于是认为是四个很风趣的隐士。隐士嘛,不贪图富贵,不好功名,那一朝那一代的统治者都会表示尊重。 但…… 能找到这四位高士嘛? …… 其实说起来,郑朗的恶作剧,也没有损害娄烟什么。 花花轿子大家抬,这事儿轰动了,连带着几个行首名声也跟着水涨船高,许多人好奇的来郑州,指名道姓要五行首,其他四位不用说。娄烟虽然垫了底,谁叫她没有得到四隐士的新词呢。 生意也还不错,甚至比以前更好。 柳三变也受了益,此时他名声还不象后来的大,但此次,也在传诵之中,可褒贬不一,有叹息的,你这么好的才气,干嘛不写那首雨霖铃?偏要搅和去写什么斗百花。 宋朝狎妓之风很盛,赵匡胤居功甚伟。 将石守信等人喊来,说了一些难过的话,然后一边喝酒,一边说,人生苦短,犹如白驹过隙,这么辛苦,不正是为了贪图享乐吗?你们不如多积累一些金钱,买一些地产,传给子孙后代,家中多置一些美妹,日夜饮酒相欢以终天年,君臣又没有猜疑,上下相安,岂不是皆大欢喜?…, 其实这杯酒不仅是释去了石守信等人的兵权,带给宋朝太多太多的东西。包括狎妓之风。 这是老祖宗恩准的。 可能享乐,你不能直接用文字将闺房中的事说出来。 那成了什么? 毕竟人要一个羞耻心的,好比夏天再热,那一个人不穿着衣服,上大街。这两个性质差不多。 写艳浮之词的人有,那都是没有出息的,你一个大才子去写这玩意……能不叹息? 还有的将柳永的事迹翻出来,直接鄙视了。 连着郑朗再次成为了一个小小的焦点。人们的印象还没有完全转过来,有的承认有才气了。好不容易! 但又说了这个小东西很好色。仅有少数人,说小孩子很风流,还是一个说法。后者文雅些。 谈论更多的还是那个子虚乌有的四贤士。 七个大少热闹看完,一商议跑到集市上买了半只羊,两只兔子,兔子是秋高气爽之节,山民们猎获的。 让仆人提着,往郑家走去。 到了郑家,见了大娘,很尊敬的唱了一个肥喏。 难得的有这样郑重的表情出现,大娘狐疑的看着他们:“你们这是……” “我们决定了,以后要向朗哥子学习。” “那好啊,”只要不带着我儿打架,那就谢天谢地,说道:“快进来。” “谢过大娘。” 大娘又看着那半片羊与两只兔子,疑惑地问:“你们干嘛带这个羊肉与兔子肉?” “爹爹教导我们,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们要向朗哥学习,今天晚上留下吃个晚饭。”魏三少说道。 “吃晚饭就吃饭,干嘛带礼物过来。” “我们打扰了朗哥,表示歉意,”其实是想庆祝一下的,可说完了,魏三少原形毕露,不顾大娘感受,再次向后院冲去。 大娘只好摇着头,让宋伯的老婆何氏准备晚餐。 来到了郑朗房间,郑朗正在安静的读书。性子宅,也就能坦然,发生了这件事,心中也没有涌起什么风浪、奔腾、激动的情绪,还没有见到柳三变,给他带来的震动大。 过去也就过去了,迅速静下心读书。 知识才是力量,靠抄袭终非王道。 四儿不知道,趴在边上看着自家小主人,一眼的小星星。 七个大少爷就闯进来,一下子将郑朗抬了起来。 “放我下来。” 放下来,还继续搂着抱着。 郑朗有些晕,你们皆是大男人的,不是白玉娘,不是谭婉,抱着咱,不舒服。 亲热完了,一个个说道:“大郎,你神了,哥服了。” 朱少春又奇怪的问:“为什么让我们保密?” “是啊,”其他几个少年立即随声附和。这事儿传出去,多长脸儿。 第五十章 小妻子,小心眼(下) 原因不能说,不过也有说法,郑朗问道:“以前我有多少学问?” “你是天才。” “就是天才,也要学习。若没有这两年专心苦读,能不能写出来?” “是啊,”哥几个象小鸡啄米,直点头。 “若是真相传开,会不会有很多人登门拜访,来个互相交流,甚至都有官员前来看望的什么。” “是啊。” “那我还有没有时间,静下心学习?为什么刘知州将我写的那首诗送到京城,一时间访客络绎不绝,我却不喜。后来京城没有消息,我反而感到很开心?是因为没有人打扰我学习。” “是啊。可朗哥,以你如今学问,为什么不参加科闱?” “科闱啊,我的学业还差得远。记好了,学海无涯,一旦骄傲自满,休想有出息。”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果然了不得,都这么好学问,还要苦学。自己是不是也要象郑朗学习? 回去后,还真读了一段时间书,可终不是那人,几月后,先后全部放弃。 郑朗又叮嘱一番,几少年再三做了保证,不会向外人说。这才胡吹了一会,吃了晚饭,带着兴奋,或者赞叹的神情,回去了。 …… 这件事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孟州离郑州也不远,也很快传扬起来。 当然,顺便的议论一下知州大人的未来女婿。 其实不用议论,听一听孟州城中各个坊馆里妓女的弹唱就知道了,花会一共出了八首词,每一首词都是妙作。就是那首斗百花,多少也让人喜欢,士大夫们不鄙,可小老百姓们,管得了这些? 并且八首词都是严格的填腔词,容易传唱。 这些小妓们一边唱着一边幽怨,为什么咱们知州大人不主办一场什么诗社,或者花会的。 那个花会是刘知州主办的吗? 就是崔知州主办,上哪儿弄出这些优秀的词作? 幽怨完了,然后谈论知州的女婿,不是坏孩子。听听他的小令里写的,锦样年花似水流,多知冷多热啊。但知了你们的冷热,有的人冷热不知的。 这么大的事情,崔有节哭笑不得。 郑州两次大会,都先后出现了女婿的影子。第一次直接让他弄得散场。第二次同样功不可没。幸好柳三变来了,又出了一个四贤者。这才将这个小子压住一头,否则又要在花会上出大风了。 将郑朗的大舅哥喊来,将两首小令拿出来,说道:“给你看一看,这是郑家小郎写的。” “爹爹,我也刚听说过。” “看一看,里面用了多少华丽的诩藻,或者典故?” “……”大舅哥无语。这有些难为人,比如山珍海味,只要照着菜谱走,厨艺不太差,烧出来的菜味道肯定好吃。然而仅用青菜萝卜做菜,有几人能做出让客人赞不绝口的菜肴? 诗词文章亦是如此,越用平淡的词,越见功力。比如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后者几乎连对骈都没有了,可妨碍它们成为千古绝唱? 崔有节开导完了,也去处理公务。 大舅哥来到小妹房间报喜。 崔家上下,崔有节是真正改变印象,大舅哥也不错。毕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看到准妹夫与爹爹一番交谈,让他佩服不止。太神奇了,这个小孩子。有些缺点,也就自动疏忽。 “小妹,你来看,”献宝一样,将崔有节写的两首小令,拿了出来。 “我也听说了。” “小妹,那个郑家子还是不错的。” “哼!他这两首诗余是写给谁的吗?” 那首诗写得不错,可是为了陈四娘才出头写的。这两首小令冒出来,也似乎为了博郑州二行首的一笑,左拥右抱的情况下,才现世的。第二首小令,更是对郑州那个行首娄烟的追忆与有感而发。 至于那么神奇吗? 但不由得人们不这样想。…, 忽然大笑,道:“小妹啊,那个郑家小郎身体都没长好……” 下面话不好说出口,又能做什么,摸了她一下头,道:“别吃干醋,这是才华。” “大哥,我只是就事论事。《孟子·离娄》有云,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卫使庚公之斯追,子濯孺子疾作,不能执弓,曰必死,问其仆,追我者谁也?其仆曰,庚公之斯。子濯孺子曰,吾生。仆不解,庚公之斯善射,夫子曰生,何谓也?答曰,庚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庚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不执弓。答我疾作,不能执弓。庚公之斯曰,夫子有伤,我不忍以夫子技反害夫子,今日君事也,不敢废。于是抽矢扣去箭头,发四矢而返。大哥,这一段你应当记住吧?” 大舅哥点头。 “韩婴阐述《诗经》的《韩诗外传》你也读过吧?” 再次点头。 “楚国有善相面者,王召之,曰臣非能相面,观相人之友也。若友孝悌、笃慎、畏令,其家必益,而身日安。事君,其友诚信、有行、好善,措事日益,官职日进。观人主,左右多忠,主有失,敢进谏,如此者,国日安,主日尊。你也读过吧。” 大舅哥只能点头。 “可郑家子交数恶友,爹爹相劝也不听,观友而知其所为,以后又能如何?” “小妹,你不能这么说,他写的那篇文章也不是没有读过,周处都能改过,为什么他不能改过自新?” “圣人言,不及他言?我承认他很聪明,但是否改了过来?诗社争强斗狠,与原来拨刀相向,有何区分,一是以力赌狠,一是以才赌狠。两年前,为一妓子动刀,是力博色也。两年后,为取两妓作长短句,是以才博色也。有什么区别?难道大哥也要对我说,匹夫之怒与君子之怒就不同了?” 不会如此严重吧? 可这个小妹没有事做,就是读书。 两年又长进了许多,自己想辨也辨不过,只能摇头,用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小妹啊,不要辨了,我知道你不舒服。” 这才是真的。什么交友以端,什么才力之分!那是托词,若是郑朗写上四首五首好词献给她,保准马上就开心了。 又说道:“就不知道你们成为一家子,那……” 想想郑朗与父亲的舌战,再想想小妹,这两人一旦开战,谁敢去掺合?唉,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哪。咱还是闪吧。 大舅哥满面羞愧的溜了。 第五十一章 进京 郑家发生了一件事,使郑朗不得不将绘画与雕刻放了下来。 郑朗将陈四娘带回家,几位娘娘没有反对。这也是在做善事,况且又是学琴。 可儿子渐大,到了长身体的时候。陈四娘教琴,陪伴于左右,小不碍事,大了,男女终有别。万一的啥,不说没有可能,特别是六娘七娘如何相处?看着儿子渐大,说话也越来越老成,心里面都有了心事。 后来郑朗也解释过,教两年琴放人,随便她嫁给那一个,不会刁难。 仅是学琴,稍安了心。 可总觉得是一个隐患,几个娘娘瞒着郑朗商议了一下,于是五娘六娘七娘串门子时,顺便打听此事。正好隔村一位沈家汉子丧了妻子,家境也可,五十多亩地,沈大郎本人居然粗识几个大字。不好的就是还有三个孩子,年龄倒合适,才三十六岁。 背下里询问了一下陈四娘。 陈四娘很感动,多好的一家人,将自己赎来,从来都没有慢怠,连自己下半生都考虑到了。悄悄的跟着六娘,借着串门子,留心了一下,见到这个汉子长得还魁梧,人又老实,与人说话时,仅是憨厚的一笑。心中满意了七分。 大娘还是不放心,相处了几个月时间,也将她当作了自己家人。再派人询问了一下,一个男孩,两个女孩,男孩排行老二,十二岁,与自己儿子同龄,平时倒也乖巧。沈家大郎平时也无什么不良爱好,因此虽中年丧妻,家中条件还可,住的房屋还是两排三进三出的瓦房屋。 这一来,心才许了。 但自己愿意了,人家未必愿意,于是托人婉转的说了一遍。 就是隔村的,百姓经常相互往来,沈家大郎还有亲戚就在郑家庄,也无意中见过陈四娘。长相不是很美艳,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这地步。可那是与娄烟这些俏行首相比的,并不是一只恐龙,中等相貌。 并且这时候郑朗名声慢慢的正过来,至少郑家庄与周围几个村庄百姓有好感的。旁的不说,就看人家整天呆在家中看书写字,也知道变好了。能教郑朗学琴,不管教什么,大约不会差。 然后又交谈,听闻还认识不少字,心中更欢喜。自家孩子还正犯愁,若是她以后也教自己孩子,就凭这一点也值了。于是答应了,并且承诺,若是郑家放人,一定明媒正娶,给陈四娘一个好名份。 两相都愿意,这门亲事水到渠成。 郑朗闻听后愕然,问:“为什么不同我商议一下?” “你仅是一个孩子,这等婚姻大事,我们怎么好与你说?”大娘和蔼的说道。 郑朗无言以对,不管自己多么天才,要考虑一下年龄! 然后将陈四娘喊到一边说:“别委屈自己。” “那汉子忠厚,奴也,也……”陈四娘红着脸不说话。 但那份愿意分明写在了脸上。 郑朗想了想,若按后世的角度考虑,这门亲事不般配了,毕竟是一个村夫,陈四娘凭借这个琴技,也算是一个小音乐家。但放在这时代,似乎是很般配,出身卑微,琴技,也不会有人当作一回事。除非达到顶级大师水平,那么会闻名天下。 这样想,倒也配了。 忽然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俗? 道:“既然你愿意,我让娘娘们替你准备。” 这一来,就上了正轨,可自己能等,沈家大郎不能等。于是放下了绘画,也放下了雕刻,甚至放下了部分学业,乘着陈四娘未嫁的辰光学习琴技。实际上一心真的不能多用,若以学业为主,再辅以一两样业余爱好,作为放松压力的,倒也可。可这段时间他选择的项目太多,甚至为了四种新体字,又浪费了大量时间。学了很久的琴,进步不大。对他来说的,对陈四娘来说,进步已经十分惊人。 这一放,精中精力学琴,两个月后,琴技居然真的大涨。离大家地步,十分遥远,但比起向柳永弹《普庵咒》时要好得多,至少差不多的基本功全部掌握了。…, 以后琴弹得好与不好,要看他花多少时间去练习。 这才在十月底,将陈四娘出嫁。没有让郑朗关照,大娘就主动拿出来许多嫁妆,真象嫁女儿一样。从这一点看,大娘心肠真的很好。以至于陈四娘出嫁时,哭得象泪人一样。 哭得差不多,郑朗才说道:“四娘,我知道你喜欢我爹爹那把琴,可是先父遗物,不能给,等过几年,若有条件,我带一把好琴给你,权当报答你的授琴技之恩。” “大郎,奴只是爱,可奴的身份,那敢有这奢望。” “不要小看了你自己,若不是你命运不公,出身大家,再有这手好琴技,未尝不是一名好仕女。” 说了一些关照话,才让陈四娘坐上花轿。 少了一人,似乎家里变得冷清起来。可这时候郑朗却遇到了麻烦,写了几天字,突然间,发现自己写的字很别扭,再绘画,同样也是如此。心中清楚了,瓶颈来了。 突破后,无论书或者画,都会有再次的飞跃。突不过去,有可能很长时间就如此,甚至有可能会倒退。 吃过了晚饭,十一月初了,天变得很寒冷。 呼啸的寒风从瓦棱上吹过,带着一声声悲号,几个娘娘开始生火取暖。 郑朗走进前屋,看着几个娘娘,心中好笑,这几个娘娘都是典型的小富即安。看到店铺收入正常,甚至比往年收益更高,对佃农的租子都没有多大兴趣,而且也很知足。 每天要么在村中转一转,到了天一黑,绝对的关门。毕竟寡妇六前是非多。几个妇人就坐在前厅一个劲的闲聊。 先喊好,妈妈多,爱多,可也麻烦,问好,要问七声。 问过好,坐在下首,说道:“儿想出一趟远门?” “做啥?” “去哪里?” 七嘴八舌的问道。 “儿想去一趟东京城。” “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大娘担心的问。 “又是武家那几个哥子勾引你?”亲娘四娘有些不悦的说道。 “不是,与他们无关,他们皆不知道。这是儿的想法,你们也看到儿每天在练字。” “对。” “是不是连刘知州都夸奖儿的字?” “嗯。” “是因为儿的字里面有一股真洒之气,可是儿每天呆在家中,闭门造车,却使儿子遇到了瓶颈,因此,想出去转一转,看一看山河,养一养气。” “那好,你去郑州城吧。”二娘说道。 “不行,太近,开阔不了胸襟。” “可你太小了,要么我们陪你一道去东京城。”三娘说道。 我出去只想看一看宋朝的河山,壮阔一下胸怀,带着你们七个关怀到无微不至的妈妈去东京城,还开个什么怀!郑朗看着几位娘娘眼中又担心,又关切的眼神,很是无语。 第五十二章 鸣天下(一) 感谢330589709、雨叶淋、行止居士、2541、sedian等朋友的打赏。 再求一下三江票。 ========== 但没有他想像的那么难,自己只坚持了一会儿,几个娘娘就屈服了。 让郑朗哭笑不得。 儿行千里母担扰,这句话放在郑家最适合不过,还没有动身,七个娘娘全部忙碌起来,从行李,到日用品,全部准备好了。看着山一样的物品,郑朗抹了一把汗,道:“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娘,七娘,难道我将整个家当搬到东京城去?” 六娘七娘也感到好笑,于是选了选,还是带了许多行李。 两件裘衣,三四套换洗的衣服,一床契丹人的毛毯子,是害怕客宿客栈时,客栈简陋,会冻坏了郑朗。两个暖壶,十几本必读的书籍,文房用具,一些纸张,还有琴。一些钱,这是最累人的,一缗钱整一千个铜板,带上十几缗,就十分沉重。 看着这铜钱,郑朗也是苦笑,这么重的一块铜板,市面上仅值一文钱,难怪自汉朝起,一些不法商人就不顾国家法令,将铜钱销毁融器谋利。也不能带,此行用度有些大,会显眼。于是带了几锭银子。不过进城要交税,兑换时又会吃亏,但无奈了。 还有手套,皮革制的比较保暖的四角小幞头,洗涮用品,等等。 并没有完呢,此行要有好些天时间,驾车的老宋也要带一些行李,陪行的四儿同样也要带行李过去。 看到四儿雀跃,柳儿咬着牙,低头不语。 郑朗拍了她一下道:“柳儿,你渐大,四儿还小。” 冬天来了,每天晚上要暖床的。这是去外面,不是在家里,柳儿不大方便。 柳儿脸一红,轻声道:“喏。” 在几个娘娘千叮咛,万嘱咐下,老宋驾着车,离开了郑家庄。 坐在车子上,四儿一脸的期盼,问:“大郎,东京城会是什么样子?” “你就想像一下,放大的郑州城。” 在这时代,汴梁可了不得,是一百多万人,还是两百多万人,在粗陋的人口普查政策下,就是包大老爷恐怕也弄不清楚。但它的规模、人口密度与繁华,肯定胜过了唐朝的长安。 只可惜不会象长安那样,万国来朝,群胡拜伏。 可放在郑朗眼中,又算什么呢?一千多万人的大城市都见过,难道会因为两百万人的城市折服? 宋伯觉得郑朗的话说得很古怪,只是笑。 牛车上了大道。 若是询问这天下间最好的道路,毫无疑问,汴梁到洛阳,汴梁到应天府这一东一西两条大道。道路上有许多行人,客旅,商人,也有各种各样的车子,大货车太平车,又叫大力车,最多用驴或骡二十余头,拉的货物也很多,多者能达数十石,比农用拖拉机载重量还要大。还有平头车、独轮车,偶尔还能看到双轮双辕加帷幕达官贵人所乘的篷车,以及加垂帘的宅眷坐车。后两种车子驶来,一般百姓都主动让开,车上面的人非大富即大贵,惹不起。 四儿又问道:“要不要换一下暖壶?” 提前灌了热水,放在毛毯里保着温。 “不用,”郑朗摇了摇头,这几十年恰巧是暖冬,到冬天天气很暖和,甚至有时候都不降雪。这个麻烦有些大,老百姓还指望着适度的降几场雪,当棉被,庄稼不易冻死,雪水融化涔入泥土深处的寒气,又能将虫子杀死,还有融化所带来的雪水。不降雪,很不好,于是皇帝率领百姓,来祈雪了。 将整个东京城的百姓带着祈雪,也不会起作用! 但对行路人来说,倒是好天气,眼看冬至就要到来,郑州还没有降下一场雪,只有在大道两旁草丛上,能看到一些银霜,象是白糖脂粉一样,一路洒到了天际。 静静的看着这景色,不思不想,甚至连这两年多时间学习的各种经义,都没有翻动。 出了郑州城,离东京城不远了,不过天色也暗了下来。…, 辰光短,无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郑朗要了两间客房,自己与小丫头一间,出门在外,不象在家里,暖了床后能回去,将就了。这也是郑朗没有带柳儿来的原因。这小丫头估计到现在还有心里阴影,若挤在一起,夜里自己睡觉不老实,碰着了某些禁地,指不准会大喊大叫。 坐在桌前看书,一会儿洗脚睡觉。 四儿没有睡,眼睛在黑暗中闪啊闪,忽然抱着郑朗道:“大朗,我要为你生一个孩子。” 郑朗一下子坐起来,额头上流了几滴汗,道:“四儿,你才十一岁,胡想什么?” “奴只是想。” “想什么呢!你没有看到崔家大娘子的样子吗?” “可他家小娘子好。” “只说了几句话,就知道人家好?” “是好嘛,长得又好看,比那个江杏儿都好看。” “嗯,”郑朗有些怀疑。不过能赶上江杏儿的相貌,想来不差的,只不过不知此女心性如何。唉,就是北宋,这个男女交流也很困难,娶媳妇就象赌博一样。 但只一会儿,搂着四儿进入了梦乡。 …… 进了东京城,虽是前世见过太多的繁华,郑朗也震惊了一下。 首先就是宽大的御街,全长八里路,宽达两百步,也就是三百米左右。站在街道这边,看那边的人都隐隐的。 然后就是发达的商业与娱乐,那些红灯所在不用说,且说瓦舍与勾栏,广义说,那些红灯也属于勾栏,但这是狭义的说法,指纯粹的娱乐场所,不沾颜色的。 唐朝长安这些场所同样有,仅在平康等坊,东京城东西南北皆有,大规模的如中瓦、里瓦、桑家瓦子、州西瓦子、州北瓦子、朱家桥瓦子。有的瓦舍可容纳大小勾栏五十多棚,上千人进去赏玩。瓦舍里表演的游艺种类也很多,演杂剧、傀儡戏、影戏、杂技、散耍、说史书、讲故事、谈经、学乡谈、炎诨话、舞番曲、诸宫调、鼓子词、唱赚、卖嫖唱、合生、武艺等等。 有的节目都是郑朗两世为人,都从来没有见到的。 四儿更是象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张大嘴巴,到处看得发呆。 郑朗主要还是看了一下杂剧。远不能称为戏曲,正处于舞曲向戏曲过渡阶段,由歌舞、音乐、调笑与杂技组成。第一次看的杂剧就是《目连救母》,这一场杂剧几乎完全成了杂技表演,导致前后并不连贯,故事也不完整。皱了皱眉头,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有兴趣去改良。宋代人看得喜欢就行。 又看了其他几场杂剧,除了杂技歌舞外,还有对话,四五人涂脂抹粉,扮成古人模样,说说唱唱。仅能说是戏曲的雏形,离真正的戏曲还很遥远。到处转了转,甚至看了一下热闹非凡的相国寺。 冬至也就要到来。宋人很看重这个节日,又称为过小年。甚至朝廷要准备许多礼仪,包括郊祀天地大典。在宋朝诸礼中,这个礼十分重要,其实就是小型封禅,隆重程度都远超每年元旦日的大朝会。 既然来了,郑朗肯定不想错过的。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条消息,皇宫里的小皇帝突然宣布,要率文武百官到会庆殿为皇太后祝寿,然后才到天安殿受朝。 “官家真孝顺啦,”谈话的老者叹道。 可郑朗心中“咯登”一下,一件大事要发生了,坐在哪里发呆。回到房中,叹息良久,忽然对四儿说道:“将琴拿来!” 第五十三章 鸣天下(二) 占据新书榜对我很有利,可为了大家读得爽快,决不留恋。今天严格是第十五天上传,公众版的字数大家也看到了,以这个速度下去,会很快下榜。但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小爆一次。求收藏与推荐,顶一下老午,再求一下三江票。第一爆开始。 ============== 赵祯的圣旨,老百姓是这样认为的,皇帝孝顺。 但不是这样! 就在郑朗琴声扬起的时候,一个人坐在窗下沉思。这个人就是范仲淹,孝期满了后,因晏殊保举,担任了秘阁校理。 闻听这个消息,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在想这些年太后所做的某些事。 先帝下葬没有多永,第二年就将年号改天了天圣,天一拆,就成了二人,从今天起,这天下是二人主了,大家招子放亮一点,二主中谁才是主! 随着一系列的小动作就来了,将每年正月初八定为长宁节,庆祝仪制规格与皇帝的乾元节相当。过了四个月,又让礼仪院特制了“大安辇”,护卫仪仗人员达到一千零八人,完全向皇帝看齐。 到了天圣二年,真宗的谥号、皇太后与皇帝的尊号,要举行册命大礼。再次看齐,皇太号也用纯金册命。更离谱的是要在天安殿进行她的册命礼,只有顶级大典才能使用天安殿,此举说严重的话,完全可以视为逾礼篡位。王曾反对,争执不下,最后各退让一步,于文德殿受册。 天圣四年年底,皇上突然对群臣说,朕打算在明年元日朝会时先率领百官为皇太后祝寿,再去天安殿受贺。 是不是皇帝的想法,不得而知,但范仲淹认定了是老太太唆使逼迫,皇上才这样说的。 按照规矩,还要推让一二,老太太随口说了声不可。于是王曾借势说道:“陛下以孝奉母仪,太后以谦全国体,请如太后令。” 刘娥脸上的笑容立即冻僵了。 其实都准备打劫儿子了,还装什么伟大的母亲!范仲淹心中很不耻。 刘娥只是嘿然。 然而群臣退后,皇上出墨诏付中书(皇上写的圣旨没有经中书批准,称之为墨诏,通过后才能称为诏旨),强令诸宰相同意。为什么皇上要这样做,范仲淹甚至浮想到那一天在**里,老太太一嘴喷着唾沫,一手拿着皮鞭子,一手拿着大蜡烛,对小皇上又打又骂,不停的滴着蜡油,暴力之下,小皇上不得不屈服。 举朝无奈。 元旦之日,皇上穿着兖袍,没戴兖冕(皇帝帽子),在文武百官与契丹使者面前,向刘娥行二拜之礼,跪献两杯酒,再由群臣的代表枢密使曹利用向太后上寿,这才戴上兖冕,前往天安殿接受百官的朝拜。 这个上寿的仪式成了所有忠于王室大臣的噩梦! 但并没有完,接着一个小臣方仲弓的上书,让老太太立七庙。 所谓的七庙,即三昭三穆,加太祖之庙,只有皇帝才有资格这样去做。当初武则天篡位之前,也只按诸候礼立了五庙,最后才册立七庙的。但刘娥还当真了,询问诸臣。 还好,这时候有鱼头宰相鲁宗道,他只问了一句:“你如何处理陛下?” 你要做皇帝了,那么皇帝怎么办?是切来炒肉丝,还是割来水煮,或者直接来个大清蒸? 仅此一问,太后退缩。她手中的权利,正是因为她是皇上的母亲,并且连皇帝都不知道,仅是一个养母。一旦失去这了这份大义,后果她同样预料不到,尽管她的智商有可能高达一百八十。 接着去慈孝寺上香,刘娥又提出了让自己大安辇走在皇帝玉辂之前。 经过刘娥的加大,此时的大安辇与玉辂差不多大小了,又走在前面,御道又是那么宽,老百姓如何分得清,那么按照以前的惯例,是会向第一辇欢呼,还是向第二辇欢呼? 老太太大安辇出来了,万岁万岁万万岁。真正玉辂出来,却屁都不吭一声。 到时候皇帝怎么办?…, 又是鲁宗道,他说了一句:“妇人有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殁从子。” 郑朗几个妈妈就是这么玩的,是没有本事,否则郑朗要天,她们都会想办法将天摘下来。但这正是妇人的美德,更是孔夫子说的话。 面对孔圣人说的话,刘娥无言以对,结果让大安辇落在后面。 但是敢于进谏的直臣,王曾罢了,鲁宗道也死了。 坐在窗前,夜风已冷! 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先圣的名言,大义,忽然他坐直了腰,拿起笔在纸上飞快的写着。 冠盖满京华,无人敢直言,那就让我来言吧! 尽管他只是一个秘阁校理,秘阁是什么所在,仅是崇文院替皇家收藏三馆书籍真本与宫廷古画墨迹的地方,况且上面还有直秘阁管辖,秘阁校理在高官云集的京城,简直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官。 但他还是写了。 “……天子有事亲之道,无为臣之礼,有南面之位,无北面之礼。若奉亲于内,行家人礼可也。今顾与百官同列,亏君体,损主威,不可为后世法!……” 皇上,你要孝敬你老妈,请回自己屋子去,办公地点,不是内宅。更不要不顾我们做大臣的感受,也要一道陪你遭罪。你不象做一个皇帝的样子,还要为你的子孙后代做一个榜样! 就包括几年前,你下的什么屁墨诏,强迫大家陪你元旦一道受罪,都是错误的! 书上,晏殊吓晕了。 将范仲淹喊来,狼狈不堪地问道:“希文,你想害死我?你胡说乱说高兴了,可想到事情的后果?” 你不要命,可你是我保举的,我还想要一条老命。 晏殊不是坏人,也是一个爱才的人,后来名臣当中几乎有三分之一,是他引荐或者保举,或者是其他关系,慢慢走上政治舞台的。但他本人胆小怕事,惜命如金,却让许多清流大臣不耻。 在范仲淹召回京城不久,他也被召回了京城。 今天注定的结果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要的是官位,范仲淹要的是名节,往大里说,是天地间那一股缈缈的正气刚骨。 冷冷道:“承你荐举,每日怕不称职,让你难堪。今天居然以忠直得罪门下!” 我小心的做事,怕污了你的名声,可没有想到,我居然以忠直,让你不高兴。估计还留了一份面子,否则也象管宁那样,不好意思,晏大学士,咱从此以后割席吧。 但书上,未报。 范仲淹并没有气妥,前一次说得是含蓄了一点吧。好,这一次我来个鲸吞! 又写了一封奏折,皇太后,皇帝也二十岁了,你老人家好退位了,将亲政大权还给皇帝吧。 注意背景,这十年来刘娥呼风唤雨,杀伐果断,倒在她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寇准、李迪、丁谓、曹利用,那一个不是强横得不能再强横的主。象王曾与鲁宗道这样的才华,只是阻止了她几件严重出格的事,都没有想过剥夺她手中的权利。 那是刘娥的生存根本! 范仲淹却来了一个鲸吞,想将她根本给铲除。 第五十四章 鸣天下(三) 范仲淹写完了,长舒了一口气。 暂时是无事的,就象武则天,一开始大仁大义,一旦大局注定,秋后慢慢算吧。 可是不悔! 然而疏奏呈上后,他左等右等,居然风平浪静,碧空万里,就象那个郑家子写的一样,桐和荻贺叶瑟瑟,蜂飞蝶庆舞翩翩。河水无阻向海去,一路铺绿到天涯。粼光弹奏黄金曲,青藻编织碧玉钗。绕樯紫薇飞双燕,傍水芷兰发岸花。朝堂安静祥和,朝堂仍象一个风和日丽的大好春光。 这不大可能啊。 自己官职低,掀不起多大风浪,可这样的一封疏奏上去后,也会引发一场小型的风暴,不该如此详和。 老太太在搞什么? 查了一查,他的奏折根本没有呈上去。 其实后来人多胡说八道,说范仲淹在秘阁校理这段时间里,经常与皇帝见面,赵祯是偶尔会去秘阁看书,可有范仲淹上去攀谈的份吗? 这份奏折被政事堂直接扣压下来。 领导班子换了一批人,首相吕夷简,次相夏竦、薛奎,枢密使陈尧佐。 对夏竦这个人后来很有争议,可没有他的手腕与皮厚,根本没有办法在欧阳修这些牙尖齿利的大臣眼皮底下存活。吕夷简同样有争议,可这时候他犯得着与一个小小的范仲淹过不去吗。薛奎权知开封府时,以严为治,京师为之肃清,权贵畏之,私下称绰号为薛出油,这个人肯定不会对范仲淹安坏心的。陈尧佐来历有些大,一门三兄弟,三进士二状元,他哥哥陈尧叟与弟弟陈尧咨皆是状元。这简直太可怕了,三兄弟老子陈省华待客时,将三个儿子往外一拎,害得人家都不敢登门。 不过政绩只有陈尧佐还可以,特别是陈尧叟,澶渊之役时,就是他带着劝皇帝逃向江南的,结果被寇准一顿扁后,才停了刮躁。但陈尧佐的政绩也仅在地方,到了朝堂后,反而胆子变得很小,几乎不作为。 肯定也不会对范仲淹起坏心。 几个大佬还真安了好心。你上这份疏后,老太太就退下来?等着倒大霉吧。我们将它压下来,这件事也就遮过去了,老太太手腕虽高明,但杀戳心远不及武则天。事后就是听闻,也会当作没有发生过。 范仲淹慢慢将这一节明白过来,叹息一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该说的该做的,自己也说了也做了。多少也要考虑人家的感受。再说,自己职位小,就是想越级进言,都没有门路。 可是看到朝政如此,他也不想与这些软货同流共污,于是主动上书辞职,你们将我调到外地吧。 几个大佬一见大喜,这小子纯是一把伤人又伤己的利剑,还是让他到地方上打磨打磨吧。这一次反应超级快,任命范仲淹为河中府的判官,即日上任,马上出京,走得越快越好。 还不放心,自范仲淹准备动身,就派了门人打听消息,上了御街,哦,要离开了。出了南薰门,哦,出了内城,向外城出发了。这一回这小子终于走了,几位大佬相视一眼,长松了一口气。 咱伤不起啊。 没有说,一切皆在不言中。 …… 但这不是一件小事,想瞒也瞒不住的,秘阁里的同僚,还有许多慕名前来的官员,甚至还有一些布衣儒生,比如儒生林献可,同样从并州调到京城担任一名小官吏的刘涣,监察御史蒋堂、杨偕等等,一起前来为范仲淹送行。 对这个,几个大佬没有办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皆是一群顽固不化之徒,如果管得紧,说不定来一个上书,惹得一身臭气。 罪盔祸首离开就好。 一行人将范仲淹送到了城外的长亭,这也是朝廷有意的安排,设一个长亭,送人送到长亭外,多诗意雅意。柳永的相好,就是将柳永送到这座长亭,才洒泪回去的。只是没有想到,让娄烟派人堵上了。 不仅有他们,还有一些人前来为朋友告别,看到这一群官员前来,好奇的打听。一听,原来是范校理。这几天京城传遍了,一个个尊敬的让出地方。相互坐下,设酒把欢。…, 说了一些忧国忧民的话,范仲淹正准备离开。 忽然两个小孩子走了过来,范仲淹看着这两个小孩子,带着笑容,站了起来,他认识郑朗,郑朗不认识他,来到长亭,茫然地看着大家,问了一句:“谁是范希文。” “某是,”范仲淹脸上笑容更胜。 晏殊早就忘记了此子,是自己回去后提醒晏殊的,结果晏殊没有请动。当然,以晏殊的雅量,也犯不着与一个十二岁的小家伙生气。况且也被召回京城,那么多事务,更不放在心上。 对此子的才华与字,范仲淹颇为欣赏。 这一切郑朗不知道。 其他官员也不知道,就看着这个十二岁的孩子,穿着一身白裘,长得不算英俊,圆乎乎的小脸,不过气质很从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环,穿着绿衣,梳着两个小髻,怀中抱着一把古琴,正用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这是谁家的孩子?来干嘛的? 郑朗也看着范仲淹,这才是大神哪,中国几千年历史唯一的真正士大夫。 然而这个人生命却是如此的贫寒甚至屈辱,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到朱家做了一名小妾,于是连带着姓也改了,叫朱说。小妾的儿子,还不是朱家的亲生子,范仲淹母子处境可想而知,最后居然被朱家将母子驱出家门。就连他自己的身世,到九岁才得知。 这样的人,换作他人,早就消失了。 那时他真的很小,才九岁,才得知自己真正的姓氏。在这种屈辱下,他没有自暴自弃,辞别了母亲,发奋去外地求学。十二岁时漂到了雎阳学院,没有人知道他这几年到了哪里,是怎么熬过来的,连史书都不愿提及,这是对士大夫的侮辱!要隐之。 要感谢宋朝的恩赐,鼓励教育,雎阳书院将他收留下来。一个传奇就开始了,生于忧患,甚至耻辱,朱说的已经低到不能再低! 看着此人,郑朗都觉得身心被涤净! 深施一礼:“请听小子一曲。” “好。”范仲淹鼓励的笑道。 这几月在京城也听到他许多传言,可凭自己直觉,这小子并不是传言的那样。 郑朗端坐下来,手搭在琴弦上,弹了一首《白雪》。原来是《阳春白雪》,后来又改了改,一切为二,分成了《阳春》与《白雪》两部。郑朗只取了《白雪》,难度有些高,若是在两个多月前,他还没办法弹奏,就是这样,提前练了几十遍。今天才能用此曲为这位品性高洁的士大夫送行。 范仲淹对曲不识,悄声问了一句:“何曲?” 刘涣低声答道:“白雪。” 范仲淹听着曲中透出的那种冰凛高洁之意,忽然明白郑家子用意,坐了下来,闭起眼睛倾听。 场景有些古怪,可四周的人没有一个说话,皆站着,安静的将这首高洁的曲子听完。 郑朗弹完,一抱拳离开,居然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当真攸忽而来,飘然而去。 第五十五章 鸣天下(四) 过了好久,四儿才问道:“那个人是谁啊?” “他啊,是一个让我很佩服的人,”郑朗道,其他的就没有说。 自己前来,只是想做一个历史的见证者,同时鼓了一曲,表达对这位士大夫的仰慕,弹完了,也就离开。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一个好色的浪荡子,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与这个冰清玉洁的士大夫攀谈。 这个问题,刘涣他们也在问。 范仲淹本来想说,最后忍住没有说。 郑家子仅是一个布衣,今天场景又有些惊奇,让他隐隐感到会有事发生,不想让这个少年卷入其中,因此,仅仅一笑,就离开了。 可还是小视了这件事的后果。 京城百姓直达天庭,本来就住着许多官员,甚至有可能连皇家发生的事,都能传扬出去,况且范仲淹的上书?作为老百姓,还是认为赵宋才是正统的。 因此很多人,支持范仲淹的行为。 郑朗只想表示一下尊敬,话说得少,但越见古怪。特别是他的仪态沉稳,就象一个大人一样。许多看到这一幕的,又不知道他的来历,于是产生了种种猜测。 居然都有人说是两个仙童,不是从人间来的。否则有那家的孩子十一二岁,有这等的风采? 几个大佬听后,知道不妙了。 但发生也发生了,不能将老百姓嘴巴捂上,一个个直皱眉。范仲淹主动离开,好不容易,却又冒出这件事。 只好装聋作哑,祈祷内宫暂时不会听到,那么过了一段时间后,闲言碎语消停了,也就平安无事。 但怎么可能? 老太太没有找几位大佬麻烦,却将开封府尹王博文找来。 开封府尹在宋代的地位,只要熟读历史的人都知道,比如后来的范仲淹、欧阳修、包拯,或者前面的赵匡义、毕士安、寇准。就是在王博文前面几任,也都是政绩斐然的官员,薛奎,陈尧咨与陈尧佐兄弟,很有政绩的清流官员王臻。 新知府王博文资历稍差,仍然担任过河北与陕西转运使,为政平恕,很得民心。还有一个资历,原先担任过开封府的判官,又与监察御史崔暨、内侍罗崇勋查曹利用侄曹汭谋反一案有功,算是刘娥的亲近大臣,所以刘娥让他权知了开封府。 没有客气,劈头就问道:“为范仲淹奏琴的那个少年是谁?” “启禀太后,臣不知。” “京城里谣传沸腾,为什么不过问!”刘娥作色地问。 他大爷的,都成了仙童仙女,那么老娘成了什么?难不成是地狱里出来的女魔王! 王博文本来想说一句,只是弹了一曲琴,不用小题大作,听到老太太话音里的不悦,吓得不敢说,只好道:“臣这就安排人手去查。” 这比那四贤者好查,两个小孩子,男孩子喜欢奏琴,十一二岁,穿着似乎很不错,应当家境还可以。于是挨家挨户,或者顺着各个客栈查下去,没多久,就得到了消息。 王博文又写了奏折,递到了内宫,查出来了,是郑家官宦弟子,其父早亡,原先还有一些恶迹。后来隐然改恶向善,闭门读书,在今年郑州的诗社上写了一首好诗,然后在那场轰动四面八方的花会上又写了两首好的长短句,似乎字写得也不错。不知道怎么来到东京城,有可能恰巧听说范仲淹的一些事,年龄小,不懂事,前去弹了一曲《白雪》。 刘娥一看,气坏了,怎么又是这个郑家子,下了命令,给我查,查是谁指使他的。 王博文有些流汗,只是弹一曲琴,谁去指使他?这么蛋大的孩子,往公堂一拖一吓,不要本来没有的事也会乱说,那么一桩冤案就出现了。不但出现冤案,有可能自己一生清名也化为流水。 不过太后的命令不敢违,只好下令抓人,走一步看一步吧。 郑朗哪里知道发生的这一切。 不错,他脑海里储存了许多历史知识,包括马上发生的许多事,许多人的缺陷,例如范仲淹的迂阔,吕夷简的手腕,夏竦的不要脸,欧阳修不顾大局,上跳下窜,韩琦的强横,真实版包拯如何不顾国家大政,只盯着鸡毛蒜皮小事磨蹭,至于司马光的阴沉与王安石的倔强,更不用说。或者范吕之争,庞包之争,韩富之争,司王之争。…, 但知道,不代表着他会运用。就象他脑海里储存了那么多字与画,到了他手上,能不能写出来,或者画出来? 根本就没有想起来, 转了一天后,刚回到客栈,几个衙役如狼似虎的扑上来,将他按在地上。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值得如此出手吗? 郑朗还没有反应过来,双手屈到背后,绳子捆了上去,接着枷锁套在脖子上。这就是没有功名的坏处,若有了功名,即使询问,也是“请”。 宋伯与四儿阻拦,被两个五大三粗的衙役,一下子也推倒在地。 郑朗说道:“宋伯,四儿,你们不要动。” 宋代这时官场不算太黑暗,但这些衙役与什么厢兵的,多是社会散杂人员,或者流民,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后世的城管,与他们有理讲不清。然后想了一下,自己来到京城,比较安份守己,什么也没做,只是到处转一转,看了一些瓦舍的节目,或者京城的一些名胜风景,连各个青楼都一次没有去过,更不要说与他人产生争执。 眨眼就想到了有可能是因为自己为范仲淹送行,弹了一曲,京城里稍微有些谣传,让宫里那个老太太不快乐了。想清楚了原委,又说道:“宋伯,你立即回去,带一些钱过来。” 监牢里生活不大好过的,需要打点。 又对四儿说:“你呆在客栈里不要动,以免走散,等待消息。更不用急,要不了几天,我就会回来。” 似乎这件事牵连了一些人,可那都是大人,自己只是一个小屁孩,老太太终不是武则天,她还要一个脸面呢。正是这个脸面,使她最后没有坐上女皇帝的。 能好意思为堵天下人的嘴,对自己一个小孩子下黑手吗? 过了朱雀门,走不了多远就是州桥,桥东北就是大相国寺、土市子、灵东宫,再往北就是潘楼、樊楼、马行街,西北就是都亭驿,旁边就是开封府,后面是御史台、尚书省,可以说是天下最繁华的场所。甚至有的官员办公累了,从衙门里走出来,挨着墙壁,站在哪里默听,隔壁就有青楼,能听到青楼一些乐妓的演唱弹奏。若是听中意,心里面合计了,下值后,该不该去乐一乐。 衙役就押着郑朗向开封府走去。 第五十六章 鸣天下(五) 有可能受父母遗传的影响,郑朗到现在还没有发育,这必然要经历的,但属于那种身体晚熟的孩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小了一两岁。一路走来,颈子上还戴着好几斤重的大枷锁,幸好衙役看他小,没给他上脚镣,否则一步路都走不动。这多扎眼啊。 有的老百姓也不怕,就问:“几位差哥子,这么小的孩子,你们抓他做嘛?” “范校理离开京城,就是这个小孩子装神弄鬼去弹琴的。” “就是他啊。” 不说还好,一说,全部跟上来了。有人又问:“难道他犯了什么罪?” “装神弄鬼不是犯罪吗?”。 “这叫什么罪名?” “对啊,只是弹琴,与装神弄鬼有何干系?难道大宋要变天?” 连这个都要抓,除非宫里那个老太太想学武则天,开始胡乱抓人,胡乱杀人,不叫变天叫什么? 能在开封府做衙役,也不简单,一看形势不妙,其中年长的一个衙役说道:“我们也没有办法,是奉上司之命,不敢违抗。” 不这样说,有可能愤怒的人群,能激出民变。 人还没有押来,就掀起了这么大声势,王博文直拍脑门,一脸愁容,不知如何是好。 郑朗被带了进来,王博文差一点破口大骂,你们这几个差役,都是猪啊。就这么大的屁孩子,却弄得如临大敌,全身上下五花大绑不说,还套上一个大大的枷锁,能不引人注意嘛? 但让他着恼的事在后面,此时郑朗还有些蒙。虽然做了几句嘱咐,可百思莫得其解,仅是弹了一支曲子,居然兴师动众的对自己问罪?难道老太太也听到了许多不好的传言,对自己产生了浓浓的厌恶感? 几个衙役看到他直愣愣的站在哪里,一脚踹去:“见了府尹还不下跪?” 一脚踹得不轻,一下子被踢趴到地上,枷锁也磕了鼻子,顿时流出鲜血。郑朗也恼了,邪气上来,挣扎着,重新站起来,向几个衙役喝道:“我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可也是一个学子,跪天跪地跪君跪父母,今天我无罪,凭什么让我下跪” 几个衙役还要按,王博文气得差一点吐血,你们这样搞,传出去,我就是没有责任,也会让你们生生沾上了骚气,喝道:“不得无礼,快将他枷锁解开。” 府尹发话,几个衙役不敢胡来了,上去将枷锁解开。 郑朗心中舒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就怕史书记载有误,宋朝的官场不是那么一回事,那么自己麻烦可大啦。 但王博文忽然一拍惊堂木,喝道:“你为何前去为范校理奏琴,又是何人指使?” 心里想到,小子,我也没有办法,做做样子,你能将这几个问题过了关,我就好交待啦。若过不了关,老子也让你拉下了水。脸上色厉内荏,心中却在祈祷,祈上帝,祈真君,诸位大神,你们显显灵吧。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对郑朗动刑,可郑朗太小了,休说他是一个小孩子,就是一般的大人,来到开封府的公堂上,也会吓得两腿憟憟颤抖。 没让他失望,郑朗并不惧,只要真实的宋朝官场与史书记载得差不多,自己就会没有多大事。况且他还憋了一肚子火,听到王博文的问话,用袖子一抹鼻血,正色说道:“小子前去为范校理奏琴,是赞扬天地间的正气,几千年的道德传统,至于何人所授,乃是历代圣人大贤,各朝各代的忠臣良士,是他们教小子这样去做的” “好啊,”是王博文在心里说的。嘴上肯定不好说出来,不然老太太一怒,自己也会倒霉。 有这句话,我就好交差了。 但不能不问,就是做样子,这种程度还不够的,继续问道:“某也听说你一些事,顽劣好色勇狠,又有什么资格说正气道德,圣人大贤,忠臣良士?” 问完了,心里又想到,老太太,俺都问到这份上,算对得住您老人家了。…, “小子能不能请教府尹几个问题?” “可以。” 王博文态度如此,也是无奈。 事情还要从他审理曹利用侄子曹汭一案说起。 弄倒了丁谓以后,曹利用权倾朝野,为人又十分霸道,连宫里的太监,甚至太后与皇上,都有些轻视,犯了众怒。正好有人告发曹利用的侄子赵州兵马监曹汭,说他喝了酒,穿上了黄马褂,带着人家喊自己万岁。 朝廷诸官员闻听此事,全部震惊,寇准当年也穿过龙袍,不但穿,还是在他生日那天穿的,然后簪花走马,四处张扬。都知道他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就是这样,宋真宗听得多了,依担心的问了王旦,寇准想要谋反?王旦只是苦笑,道,寇准这么大年纪,还不自重,太不象话,我立即回信,骂他一顿。宋真宗才醒悟过来,再想想这老小子性格,也就释然。 但寇准也不敢让人喊他万岁。 这意味着什么,于是刘娥派了王博文与太监罗崇勋、监察御史崔暨去审理此案。当时王博文做得有些急,严刑拷供,拿到供词后,想到曹利用的霸道,愤怒之下,将曹汭放在开水锅里,给活煮了。 本来这件事到此结束,可没有想到曹利用因此事倒台,房州安置,护送的太监杨怀敏痛恨曹利用的往日做为,于是在一路上不停的羞侮。这个号称大宋最坚忍的大臣,忍无可忍之下,悬梁自杀。 这一死,有些臣子心中也后悔。 虽然曹利用霸道,但比起丁谓来,要好得多,况且当年澶州城下,孤身一人,前往契丹大营,摇身一变成了铁公鸡,将契丹人的大嘴巴堵住,也不是容易的。 真正数落恶劣,除了傲慢外,也并没有做什么大坏事。至于斗倒寇准,在宋代官场上太正常不过了,浊臣有,清臣同样有,没有一个人没做过相互倾轧的事。包括范仲淹在内,都做过 于是态度转变,开始同情了。 这一转变,王博文很悲催,因为曹汭一案又传来新的说法,他家中有一个婢女长得很美艳,妻子吃醋,两相争宠闹得不可开交,曹汭只好将婢女出嫁。可他又难以割舍,隔三差五往婢女家跑,婢女的老公很愤怒,有一次曹汭又来纠缠,她老公看到曹汭穿着黄色的袍子,便故意拜倒于地,山呼万岁,引来街坊邻居一起过来观看。事情也飞快传到了京城,一系列后果产生。 若是那样的话,曹汭只能定为一个嚣张罪,而不能以谋反罪活煮。 于是许多大臣认为王博文是媚臣。 这件案子若处理不当,有可能自己会成为第二个王钦若,无论为朝廷做了多少贡献,都会被清流之辈打得永世不能翻身。 郑朗问道:“能不能让牛马去弹琴?” 问得很古怪,但王博文却正色答道:“不能。” “府尹,你也有孙子了吧?不少字” “有。” “那能不能让他在一岁时不尿床?” “不能。” “能不能让他在十岁时写出《腾王阁序》那样的华章?” “不能。” “那么小子十岁时虽做了一些荒诞不经的事,后来也改正了,是不是可以原谅?周处年近三十,才改邪归正,姚元崇也二十多岁时才发奋读书。孔夫子同样也是十五岁才认真学习。府尹大人,你是不是要责问一下,孔夫子十五岁之前干嘛去了?” 这句话是出自孔子的《论语》,吾十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知天命。我十五岁才开始学习,三十岁才自立,四十岁才能明白许多事情不被迷惑,五十岁才知道万事自有天命。 试问,你敢反驳孔子吗? 又说道:“府尹身为开封府知府,小子改恶向善,非是美事,也不是丑事,仰恶扬善乃是君子的美德,难道府尹没有听说过吗?为何将小子年幼无知的事翻出来,嘲笑小子?” 王博文呵呵一笑道:“说得好。郑家郎,我问你,为什么要替范校理送行?” 你不用仅答复我一句,什么正气道德哪,总要来句实的,我才好交待。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己,不亦远乎?遇到了这样的士,小子仅去为他奏琴一曲,有何不可?” 这是曾子说的话,士不可以不心胸宽阔,意志坚定,因为身负重任路途遥远,他把实现仁德作为自己义军,不是很重吗?要为之奋斗终生,到死才休,不是很遥远吗?范仲淹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不是“士”的精神?凭这精神,我前去相送有何不可? 又用圣人的话反驳,王博文哭笑不得,最后道:“我听过你的事,说秋后展翅,冬天已至,虽来得晚,但自今天起,你会鸣天下啦” 。 。, 第五十七章 道(一) 夸得有些过。 就算态度从容,应对得体,若是再考虑年龄因素,很不容易。可也不会到了鸣天下的地步。 但外面汹涌澎湃的愤怒人群,给了王博文巨大的压力。咱说一句好话,避嫌了,传出去,也堵了言官的嘴巴。 老太太若是责问,臣难道说错了吗?十二岁的孩子,进了开封府的大牢,还没弄清罪名,岂不是鸣了天下? 这才是为官之道! 然后又说道:“将他带下去,案情未清之前,勿要慢怠。” 府尹都如此客气,衙役们还能说什么? 然后将询问的经过写了一篇折子,经过了一些润色,不然老太太会动怒,但也不敢改动太大。怀着这篇折子,走出了开封府,还围了许多百姓与学子。拱了拱手道:“郑家子,只是请他过来问一问,没有别的事,诸位快快散去。” 不服的人依有之,王博文又说了一些得体的话,渐渐将人群劝解。 看了看天色,有些暗了。 黄云乱滚,北风惨淡,叹了一口气。 其实只是一件小案子,开封府每天要发生多少起大大小小的案件。可因为牵扯到太后与皇帝的权利的分配,还有这个小家伙的年龄,案子小,却上升到一个无法比似的高度。 处理不好,自己官途从此灰淡了。但处理重,也会失去道义,以后只能在其他官员面前,挟着尾巴灰溜溜的做人。 老太太出了一个难题,看看自己这篇奏折呈上去,能不能让老太太转变心意。 他想法很好,可是事情发展远不是他所想像的。 为自己正名,也没有让衙差封住嘴巴,这些衙差呢,也觉得惊奇,开封府大堂上什么人都见过,有被冤枉的人,也有穷凶极恶之徒,就没有看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用这么淡定的口气对府尹说话的。 似乎都说得府尹不住的夸赞。这倒底是在审案子,还是在看人才? 于是传得快。 第二天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听说了,宋朝优待士大夫,确实养了一些不要命的文臣,这也似乎不对的,俗语说文官不爱钱,武将不要命,那么文治武功就上来了。可文臣不要命,这算不算正常呢? 一听热血啊就往上涌,奶奶的,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无辜入狱,在开封府的大堂上居然都敢公开喊出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己,不亦远乎? 不提年龄,在之前,这个小孩子似乎还背负着恶名。 事情演变到这地步,皆认为郑朗是好的,恶名有可能因为误会,强加上去了,所以是背负。 那咱们是国家官员,或者是儒士,是做什么来着? 上书,太后,你也将咱往大牢里关吧。 一批批的,什么样的话也敢说,不怕。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我张王李赵刘,还有后来人。 纷纷要求太后还政。 刘娥在**差一点气疯。 看来我以前对你们太好了,一个个无法无天,于是处理,一个个贬,甚至将林献可都流放到岭南。东京城外那个长亭这几天很热闹,送行的人络绎,贬放的人不痛苦,脸上豪光满面,送行的人辈加称赞。好象不是贬流,而是去做高官似的。 还不止如此,有大佬坐不住了。下面的人吵翻了天,上面的几个大佬稳如泰山,吵得最后,有许多人将矛头指准了几个大佬。工部侍郎宋绶也写了一篇长长的奏折。 他文才好,字也写得好,这篇奏折条理分明,论断清晰,矛头还是刘娥手中的权利。 不过范仲淹那叫鲸吞,他却是吞食。在奏折中说道:“唐先天中,睿宗为太上皇,五日一受朝,处分军国重务,除三品以下官,决徒刑。宜约先天制度,令群臣对前殿,非军国大事,除拜皆前殿取旨。” 老太太,俺不要你全部将权利放出来,有史可鉴,象李旦那样,先放一部分权利给李隆基,军国大权你老人家继续掌管着,但一些小事情呢,让皇帝先尝试着做一做。这样以后万一你老人家有一个三长两短的,皇帝正好熟悉了政务,完成权利交接。…, 老太太一看,大发雷霆,林献可他们只是小人物,你是大佬,这番发话,影响有多重? 立即将宋绶贬出朝堂,到应天府支援地方做贡献去了。 然后就看王博文的奏折,能有什么心情看?然而终如郑朗所想的那样,她不是武则天那样的人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凡事还留有三分余地。包括曹利用之死,也非是她所授使。若恨,还有对丁谓、寇准恨得深?于其整死曹利用,不如整死寇准与丁谓了。 若是一个大人,能下令,给我打,打得让他招供,可一个蛋大的孩子,好意思下这份命令? 气得脸儿发白,想不出好办法,只好写了一句话:“非人所授,汝同龄时有此胆识乎?” 没有人指使,你若象他这么大的时候,有这么大的胆识吗? 王博文接到这几个字批语后,直摇头,我是没有,可不代表着一个人没有,人家甘罗十二岁拜相,胆识岂不远胜过郑家子?只是象这样的天才,很少,所以才让人好奇。但不代表着没有,例如晏殊十四岁考中进士。 既然如此,先关着吧,等老太太消消气,以后再将郑家小孩子放出来。但你也甭想我使出对付曹汭那样的手段,对付郑家子! 事情就僵持下来。 四儿待在客栈里整天的哭,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就弹了一首琴曲吗?似乎也没说什么话,你是不是范希文啊,是,那我替你弹一支曲子吧。就这样了。这犯了那条的罪? 而且周围的人也说自家小主人做得好,可做得好,为什么人还不放出来呢? 并且还听到什么太后皇帝的,四儿更是心惊胆战,弹琴罢了,咱主仆就一小老百姓,与太后皇帝这样的天大人物有什么关系? 还好,探了两次监,小主人似乎没有吃什么苦。 另一边更是炸了营。 宋伯也昏了头,赶着牛车不要命的往郑州跑,先将事情禀报给了刘知州,是你的后生,出一把力吧。然后回家,禀报几位主母,主母肯定想不出主意,但可以央求亲家。 几个妇人一听,全傻了眼,开封府的大牢? 大娘一听,白眼一翻,晕倒过去。其他几个妇人一起哭得暗无天日。别请崔家人了,还是先救大娘吧,宋伯又去喊大夫。 那一边刘知州也在发愁,心中很高兴,此子甚壮。但壮不行,怎么才能将人放出来,特别是这些文士与言官们,更整得事情变得十分复杂。自己是知州,可仅是郑州的知州,连开封府尹都劝说不动,况且自己? 心中也不大乐意,老太太,你身为一国太后,掌管整个宋朝军国大权,与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较什么劲? 第五十八章 道(二) 想了半天,最后写了一封信,写给朝中诸位宰相的,孩子小,不懂事,或者听了一些老百姓的议论,于是前去弹了一支琴曲。诸位相公,你们象他这般大的时候,又能会做什么呢?又能知道几分黑白?此事越演变越复杂,连我在郑州都听到许多古古怪怪的谣传。就是不发慈悲心,为了国家,向太后进进好言,将他释放了吧。 只能这样说了。 另一边大娘醒过来,刘知州也求过了,还有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只有亲家翁。 实际上这幕大戏中,无论刘知州或者崔知州,又算什么?顶多是两只小虾米。 让宋伯用最快速度赶到崔家,央求崔有节。 徐氏一听,立即冷嘲热讽:“你家小郎还真会闯祸啊,居然都惹怒了太后。” “休得胡言!”崔有节怒道。 这不是闯祸,小子无意中做了一件事,以后发达啦。 老太太虽不高兴,可是宫里皇帝不知道?老太后上了岁数,还有多少年好活,纵然她有武则天的高寿,也不过顶多活上十几年,那时候郑家子也许不足三十岁。 但皇帝会不会记住这件事? 无论是范仲淹或者郑家子,都是受益人。 况且老太太能有武则天那个妖人的高寿么?只要郑家小子以后继续保持这两年的学习态度,中一个省试,仕途就会飞黄腾达。 将妻子斥责下去,好言安慰了宋伯。 不管怎么说,先将人捞出来,还不知道开封府尹王博文是什么态度。听说这个人是太后的心腹,并且手段恶毒。所以王博文苦不堪言,连崔有节在孟州都这样认为了。 可自己力量太小,能求谁? 其实这件事是闹大了,否则以崔刘二人出手,什么人捞不出来?最后想来想去,只好找晏殊,虽然晏殊进谏了张耆的事,贬了贬,也能算是太后的心腹大臣,托他说一句话,比较管用。 只可惜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谢拒了晏殊的好意,不然沾到一点关系,自己就是不出面,晏殊在京城也会保护。 刘崔二人是出了力,但这个力很小。 京城里压力最大的是王博文,上朝时,都有许多官员冷嘲热讽。 王博文气得想与这些人捋胳膊肘儿干架。我容易么?老太太压制之下,我还在全力保护,或者硬挺,让老太太太将我贬出京城,再换一个官员担任开封府尹? 再换,郑家小子会不会那么幸运? 还有你们这群言官,不要命似的,若不是你们,好好劝几句,老太太气一消,当真与一个小孩子生气? 其实这算什么?往后这种现象更多,好也吵,歹也吵,特别是清流大臣们,为了打击政敌,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宋朝元气一点一滴就在这争吵过程中消耗了。 历史上被人美名的人都干过,范仲淹、欧阳修、晏殊、韩琦、庞籍、包拯、富弼、石介…… 这边清流大臣冷嘲热讽,那边老太太还没有甘休,又派内侍过来询问,哀家让你审问郑家子,为什么没动静? 风箱里的老鼠若是机灵点,还能找到风箱的旮旯躲一躲,可他想找一个地方躲都躲不了。若不是还有些贪图富贵,真想索性一下子辞官不干了。 被老太太逼得没有办法,审一审吧。 带着文吏与几个衙役来到牢房。 于其是来审犯人的,不如是来看望犯人有没有吃苦。不这样没办法,让那群清流逼得快要上吊了。老太太若再问,臣也审过。若不放心,你再换人吧。 在他关照下,衙役特地找了一间干净的牢房,关放郑朗。牢房虽不大,可收拾得很干净,并且上角还有一个四角窗,空气流通,倒也没有其他牢房那股怪味。 并且也让四儿带了一些床铺进去,若不考虑前途未卜,是没有吃多少苦。 不过此时郑朗的姿势有些奇怪,也就是那种坐禅式。 “这……”…, 看守牢房的衙役说道:“这位小哥这几天几乎都这个姿势,要么在牢房里走一走。” 王博文好奇的问:“郑朗,你在做什么?” 郑朗思路被打断,不由自主的说道:“我在想道。” “道?放心,朝廷会最后公平处判此案的,你不用想出家。”这个孩子看似不错的,若出家为道士,朝廷以后岂不少了一个人才? “府尹,不是道家的道,是道义思想真理。” “小郎,是否在牢房里关得急?若急,明天某在犯人中选两个斯文的人,陪你打一个伴。”王博文差一点吓着,这点大孩想什么道义思想真理?难不成自己照顾不当,让他一个人呆在一间牢房里将脑子急坏了?若是那样,自己就等着清流大臣狂批吧。 “多谢府尹厚爱,不过不必了。晋文公曾对郭偃说,始也,吾以治国为易,今也难。对曰,君以为易,其难也将至矣。君以为难,其易也将至焉。”王博文点了一下头,这是《国语》很有名气的一段话,论述难与易的关系。 郑朗继续说道:“府尹以为难,小子这两三年闭门读书,很少与外人来往接触,承蒙府尹拂抬,这几天没有遭受鞭笞之苦,呆在这里倒也不是很急。” “记下来,”王博文对文吏说道。 这就是证据,你们这些清流不用吵了,听听苦主说了什么! 文吏开始用草书速记。 没办法,说话的速度永远比用手写字速度快,况且这时候还是用毛笔,只好用草书先记下来,再慢慢誊抄。 “并且小子还读过一段,孔夫子困于陈蔡,七日未尝进食,只好吃野菜,但孔夫子依然在屋内放声歌唱。颜回出去挖野散,在路上遇到子路与子贡,他们对颜回说,夫子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藉夫子者不禁,夫子弦歌鼓舞,未尝绝音。君子就这样没有羞耻感吗?颜回无以答,告于夫子。夫子召之,对他们说,是何言也?君子达于道谓达,穷于道之谓穷。今丘也拘于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所也,何穷之谓?故内省而不疚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藏也。昔桓公得之莒,文公得之曹,越王得之会稽。陈蔡之厄,于丘其幸乎?古之得道者,穷亦乐,达亦乐,所乐非穷达也。小子仅是东施,但何人阻小子效颦?” 这一段话出自《吕氏春秋》,孔子困于陈蔡确有其事,但与弟子是否有这一番对答很让人怀疑,可是赞扬孔夫子的德操,所以历代儒家们就将它当作真的了。 后来范仲淹那句很有名的话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就是从这里延伸出去的。 孔夫子饿得都快要死了,心中都没有忧虑,况且我这个小小的牢狱之灾,又算得什么。虽不能与孔子相比,可不才,也想学一学。 这句话出自大人之口倒也罢了,偏偏出自一个突然遭到大难的十二岁的少年嘴中,王博文很觉得不可思议,很慎重的凑到铁栅前,问道:“何以道,请闻。” 那你想出什么道了,请说给我听听。 第五十九章 道(三) 这一章放出去,不知有什么反应,但无奈了,写儒学,必须得这样写。就两章。继续求票支持。 =================== “《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君子之心,于喜怒哀乐未发未始不存乎中,故谓之中庸。” “何解?” 郑朗前面的话出自《中庸》,喜怒哀乐没有表现出来,谓“中”,表现出来有节制谓之“和”。可是后面一句,王博文没有听过。 “庸,常也,以中为常也。” 这样就明白了,又比《中庸》里的中庸更进了一步。然而这与案件无关,文吏小声地问道:“府尹,要不要记?” “记。” 干嘛不记,越有才华,才越好,老太太一喜欢,将他释放,自己压力也就消失。 不过很狐疑的看着郑朗,你这小子,未免胃口太好了,居然还延伸圣人大义? 但这几天郑朗盘坐,除了温习外,就在琢磨这个。自己学习,要科考,要当官,不当不行啊,看一看多惨,一顿狠扑,上了公堂一脚踹得鼻血直流,有了功名,谁敢这样对待自己? 可是当官了,不是仅只有学问才能当好官的,就是有了政绩也不行。看一看,仅弹了一琴,惹出这么多事。那么自己该怎么办?不往其他朝代想,宋朝矫枉过正的政策,导致某些方面很畸形,只能往本朝人物上想。 象范仲淹那样,自己半个小资,肯定玩不来。象欧阳修、韩琦他们内耗,自己不知道罢了,知道了肯定不会去做。但象晏殊那样,做一个富贵的大臣,不惜装聋作哑,自己同样不屑。然而象王旦那样呢?做忍者神龟,也做不下去。 一想茫然了。 学书法,还有一条道路,可在官场上想了大半天,居然没有找到一条可供选择的道路。于是没有事做,就在琢磨宋朝一些文人的心理,包括他们的儒学,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途径。 也可以说道,与文人嘴中的“道”有区别,是他自己的“道”,不过得想好了。这个想不好,自己以后不大好办。或者换一句话来说,就是他的人生目标,与他独特的哲学,或者现在人嘴中的儒学。想清楚了,以后行事就有始有终。 所以第一个选择了成功的大臣,司马光的朔学来分析。 开封府尹好奇,正好说出让他听听,或者传扬出去,能有更多的人参议,这样可以为自己做一个参考。于是也说了出来。 “及其既发,必制之以中,则无不中节。中节则和矣,是中、和一物也。” “咦?”王博文先发出惊奇的一声,然后微涔出汗,这又是对中庸升华,何谓中,不但是中,还要中(第四声的中)。因此未发之前,必须培养自己的德操,想法,使之正确,没有错失,无不中节,所以中和乃一物。 不对啊,这小子在窜改中庸 老王吓着了,又道:“何人教你?” “府尹,小子自幼时,曾蒙受先父教诲,后来先父过世,小子一时放达,不知所谓,出了一些小事后,看到几位慈母悲痛欲绝,才痛改前非,于是闭门苦读。倒无他人教导,闭门造车,因此有些古怪的想法。” 也就是我自己儿琢磨出来的。 虽不大准确,可待会儿他还要反驳,算是一半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老王头有些晕,这是人家大儒才做的事,你一个小孩子琢磨这个做什么,道:“继续以闻。”…, “养之为中,发之为和,故道,中者,天下之本也。和也,天下之达者也。智者知此者,仁者守此者,礼者履此者,乐者乐此者,政者正其不能然者,刑者威其不能从者,合而言之,谓之道。道者,圣贤之所共用。岂惟人也?天地之所以生成万物,靡不由之,故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有焉。” 这是对中庸里的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有焉的解释。 但更深了一步,不是“未发”,而是平时就要养这个“中”,所以呢,一发必中。这才是道。 这番见解,王博文哪里听过。 似乎很有道理,特别是他自幼也饱读儒家书籍,此番解释,仿佛合了他的内心想法似的。喜不自胜的抓耳挠腮,道:“将牢门打开。” “喏。”狱吏将牢门打开。 老王一下子钻进去了。 狱吏将他往外拉,道:“不可啊,王府尹。” 你跑到大牢里面与一个犯人谈什么道,已失了体统。现在作为一个堂堂的开封府尹,怎么还要往牢房里钻? “不要拦某,”王博文急了。凭借多年官场的经验,今天这番对答,有可能会留名青史啊。终于明白,这个小子为什么替范仲淹送行了。敢情人家肚子里真有这种大义凛然的想法。 差一点将官服都拉破了,衙差不敢再拉,眼睁睁的看着若大的开封府尹,就钻进了牢房,与那个少年席地坐在烂稻草上。开封府尹都钻了进去,文吏不用说了,只好皱着眉头,也往里面钻。 郑朗只看了一眼,脸上没有表情。若听到这样的话,还不动心,那么眼前这个开封府尹,则是一个真正的大草包了。 又道:“但小子思之,非然。” 嗯,又不对了,王博文道:“请讲。” “物无完物,人无完人。纵养之,无有人万制万节。所有孔子困于蔡陈,老子难于函谷。况圣人以下,汉武黜武,唐太宗晚年失节。” “孔夫子也是无奈。” “是。但子曰,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易曰,不利有攸往,小人长也,顺而止之,观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 前一句是孔子提醒人主动远离危险,但演变到后来,却成为一些人明哲保身的借口。中间一句说是国家清明时,要正直的说话做事,无道时正直行事,小心说话,省得惹来灾祸。后一句出自《剥》卦,小人势长,此时君子应该顺势停止行动,这也是顺应天道的行为。 前两句是孔子说的,《易》是孔子修的。他不是教导人贪生怕死,但做事要明智,如果连自身都保护不了,如何将“道”发扬光大。 这又是一辨了。 这种学问看似很好,养中,其实就是养这个道,每一个人心中有了道义,仁者守仁,礼者守礼,乐者守乐,政者用它来办不能办到的事,刑者不威自有人从,真正的天人合一。 可关健有那个人能养十全十美的“道”?虽然孔子困于蔡陈,不为苦忧,然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发必中,又何必非要招来这场灾祸。连孔子都做不到的事,如何让其他的“仁者”“礼者”“乐者”“政者”“刑者”做到? “是……”王博文迟疑起来。 这时候司马光还不知在干什么呢,更无从谈起权威,甚至他此时心中都没有产生这些想法。 所以郑朗反问,王博文立即跟着郑朗思路走了。 忽然想起一件事:“郑小郎,你读过多少书?” 看一看,从公堂审案开始,到今天晚上一席交谈,引用了多少典故?若不是坐在对面,都怀疑对方是一个饱读诗书的老儒。 。 。, 第六十章 道(四) “小子五经略读,还有一些史书,以及诸子百家一些书籍,因为记忆力好,侥幸能倒背如流,不过仅能理解皮毛,汗颜。” 五经,一些史书,与百家的一些书籍,你能倒背如流,还汗颜了,小子,是我汗颜好不好!老王让他噎住了。愣了愣道:“那你背一段《大传》给我听听。” 《大传》出自《礼记》。礼记传讲各种礼仪,很枯燥无味,不要说他这样没有专人教导的少年,就是王候贵族家的孩子,一般少年时都很少喜欢读礼记。 但对郑朗算什么,随便你翻就是,只要硬盘里有的,顺着背,倒着背,插花背,都不存在问题。但是王博文哪里知道有这个大BUG存在。 背了:”礼,不王不缔,王者缔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 一字也不差,又考了几篇,还是一字不差。 最后王博文干瞪眼,良久叹息道:“坊言何害如此?” 坊间的传言,怎么差别那么大?这么好的少年郎,居然被一群老百姓传成那种样子。不是不显露过的,春天在诗社,中秋在花会,也展现过才能与字迹,可老百姓的谣传就是没有怎么扭转过来。 想一想传言的少年,再想一想眼前实际的少年,王博文只摇头。难怪郑州那个刘敬嗷嗷叫,喊是我后生,若不是他先下手为强,自己也要抢啊。又想到晏殊的事,再次叹息,晏学士,你一生拨人无数,这一回可真走了眼啦! 不考了,心里面琢磨,明天无论如何,得面见老太太,你老人家高抬贵手,难得的一个奇葩,好好为大宋将来留一个人才吧。 当然,背书这一段,文吏没有将书的内容记下来,只写了背某某一段文章,一字不差。 又道:“那么何以道?” “小子于是思之,又想到了一条,为天地立志,为生民立命,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司马光那种中庸理想好是好,可太迂阔了,根本实现不了。所以有了张载的这段话,变修养自身,为力争,为有作为。也就是范仲淹一生做的事。 一句话,就让王博文雷得皮焦里嫩。 然后想到了一条,俺这一生算是白活了。不然看看,人家一个屁蛋大的孩子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可自己想都没有想过。 恭敬地拱手,道:“请受教。”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对方很小,如果能说出一个道道,在这方面,能让他受教了。 “老子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下面还有一句话,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没有仁慈的,对待万物就象对待刍狗(草扎的狗,古代用来祭祀用的,用完后烧掉或者扔掉)一样,任万物自生自灭,圣人也没有仁爱的,同样让百姓自生自灭。 儒家对道家不是很排斥,无为嘛,正好用来愚民。但用得不多。统治者用的多是法家,可不能言。 引用了一句,论述下面的:“天地本无心,然天地生生不息,生化万物,以生物为心,为天地立志!” “是!” 这一讲就清晰了,不要追求那些虚无飘缈的东西,天地生生不息,无心而成化万物,本无心无志,因此这个心是寄托在万物身上,而不是寄托在天地身上。这也符合儒家的真义,驳斥了道家一些虚无的理论,同时也驳斥了佛家以宇宙为心,以心役物,使物不役心的消积理论。王博文本身作为一个儒生,对这套理论肯定很欢迎。 为天地立心立志,也就是为万物立一套标准。这就是为天地立志的本义。 “命有理命与气命,两命皆不可废也。开显安身立命之道,使民日用而不知,气命有所依,理命有所贞。” 所谓理命,出《汉武帝内传》:“方丈之阜,为理命之室;沧浪海岛,养九老之堂”。指敬事天命,也是指一个人的信仰情操等思想上的东西,气命,指性命。说气命有所倚,理命有所贞,生命要保障,是让百姓能吃饱穿暖栖有所居,若要求更高一点,身体健康,合家团聚的神马。理命有所贞,也就是保持高尚的情操,并且在高尚的情感下,精神感到愉快。还不止这些,包含的事物很多,从物质到精神生活全部包含在这两句话内。…, 这才是为民立命。 王博文倒吸了一口冷气。 没有管他,郑朗继续说:“儒家之学,自两汉起,而魏晋、南北朝、隋唐,千百年,未得之传承,五代之时,道统摇摇欲逝,我朝之初,竟无一学,光复上古圣儒法言。故为去圣继绝学!” 去,不是去掉,而是往,去寻找。 “非也,有孔颖达等大儒,何来欲逝之说?” “府尹,他们只是遵守圣贤,可曾将圣贤发扬光大?就如书法,举天下皆学二王欧褚颜柳,长久以往,书法会盛否?只有丢掉这些各儒的个人理解,直接去寻找上古诸位大贤的真义,儒家之学方能百花齐放,否则越去越缩,越缩越逝。” “这个,这个……你还是讲一讲为万世开太平。”就这一会儿,王博文掉下了许多汗。 “府尹,儒家内圣为本质,以外王表功能,是否?” “是。” “然儒家只提及治道,有没有开出政道?一直以来,体制以儒为衣,法为里,诚乃憾事。唯寄于圣人言,推陈出新,掷出政道,方能开物成务,利用厚生,而非法家滋事多多。” 这是张载的本义,但郑朗不耻之。法家好,儒家好,道家好,阴阳家也好,博采诸家之长,才是根本所在。好的吸纳,坏的丢弃,与时俱进,推陈出新,才是真正的时务之策。 当然,仅说了这一段,也不能概括朔学与张载气学的全部。 其实张载气数很复杂,他是从太极图受到的启发,认为“和谐”是永恒的,就象能量守恒定律一样,维持不变,道是随着和谐而运行,有时阴消阳涨,有时候阳消阴涨。但阴能转换为阳,阳能转换为阴,因此将它的积极一面释放出来。 这种儒学依然还带有唯心主义的一些观点,不过大多数很接近后世的唯物主义了。 没有全部说出来,听在王博文耳朵里面,只听出为天地立志,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但这一回连话都不能说了,后面一条不仅要推陈出新,还有要原来儒学上,再创造学术理论,使它能代替法家“政道”。 好大的志气。 连记录的文吏都在抹额头的汗水。 郑朗却摇了摇头道:“然小子思之,依是不妥。” “为何?”王博文问道。原来的道迂阔不可实现,这种道好啊,只要人人奉献出一点爱,这世界将会变成美好的花园。 PS:感谢fugudoku的评价,感谢雨叶淋、hqy1974、叶铎格、fugudoku、席子敬的打赏。也感谢各位书友的推荐与收藏支持。 第六十一章 道(五) “府尹,百人聚会,一人掌厨,能否让百人皆合口乎?” “不能。” “正是!若真有这种道,又要实行之,那可就危险啦。士有士的想法,农有农的想法,工有工的想法,商有商的想法。男女老幼想法又各自不同,东西南北百姓又是不同的生活方式与想法。这天下间有没有一种道,让所有百姓一点伤害都没有受到,潜移默化,受益之?” “似乎……”王博文不能回答。 真按照他这个标准,恐怕孔孟之道也不能做到。刚才这小子不是说过吗,儒家长于理论,疏于“政道”。更不要说佛道两家一些虚无飘缈的东西。 “若以自己想法为天下人的准则,会不会使天下人全部受益,并且一致赞成?” “不会。” “但是人人皆以为自己想法是对的,就是天下人的准则,那将会如何?” “这……” “那将会很乱,实施于学术,将会相互攻喧不止,实施于国家,国家将会争吵不休。再好的国力,也会在这无穷无止的争休中耗尽了最后一丝元气,然后轰然倒地。所以这种道,看似行,还是不行。” 郑朗并没有夸张,眼下的种种争吵,是属于争权夺位的吵闹,比如王钦若,是弄倒了寇准,但寇准弄倒的人同样不少。是上书弄了祥瑞,然而上有所好,下有所和,主要责任还是在宋真宗身上。再看这个人的一生,除了这两件丑事外,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大恶。但让史书钉在奸臣的铁柱上了。真论危害,他及得上司马光与王安石?有可能欧阳修等人掀起的无穷无尽内争开始,形成的危害都比王钦若大。 可马上他所说的就要开始了。 而且发起的人,一个个皆是史书上赞扬的清流大臣,许多人让后人仰目而视。 有没有坏心?真没有什么坏心,他们是想国家想百姓更好,可这种好心,却办了坏事。 自己阻止不。可不会去做。 嗯,逼到头上了,也不大好说的。 王博文听出来这两种道不同之处了,前者要求每一个人都能养“中”,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后者不要求每一个个养中,但实施一套准则,使天下万物受益,然而这个准则同样是不可实现的。 “郑小郎,那你认为什么样的道好呢?” “小子眼下只想了这两种道,其他的没有来得及想。”倒不是假话,先是将各个儒学回想了一遍,可每一个儒学不是一句话就能概括的,每一学派都要细想。因此,只想到了朔学与气学。 王博文问完后,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这已经是千古奇闻,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突然关进大牢里,然后盘坐在这里想“道”,并且还真想出了许多,将史书翻一翻,可曾有之。自己还真指望他能悟出一个好道,难道是释迦牟尼转世不成? 走了出来,王博文两眼茫茫。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牢房里离开的。 寒风吹来,凛冽的从脸上刮过,头脑才清醒过来,向身边的文吏说道:“可曾全部记下来?” “记下来了。” “你有没有在觉得做梦?” “王府尹,这句正中属下内心,一直以来属下碌碌无为,昏昏而活,今天看郑家子在狱中悟道,属下情以何堪?”文吏同样也是茫然一片,王博文饱读儒家书籍,他身为文吏,同样读过许多书,知道这少年此番对答,有多大的份量。 就是一个成年人,忽然出此语,都会掀起一场小轰动,况且他的年龄? “那日,某审他,态度从容自若,让某很惊奇,所以吩咐狱卒妥善安置,当时只认为他仪态好,可没有想到,此子胸怀居然如此之大。难怪,难怪,他要装天,装地,装万物,又岂是一场小小牢狱之灾所能屈辱的?你看看史书,可曾有过?” “属下没有看到过。” “走,我们今天将所有事务放下来,将此份对答,誊抄数份,然后某找几位宰相,就是拼了这个官职,某也要将这个少年保全下来。”说完了,拉着文吏向自己府上走去。…, …… 刘知州的信就到了几位宰相手中。 吕夷简翻了翻,递给了夏竦与薛奎,道:“这个刘敬真不知轻重。” 看完后,连薛奎都赞成吕夷简的话。 老太太再怎么生气,会当真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会怎么样? 可此时清臣太刮噪了,老太太在火头上,这时候劝说,不但不起作用,相反,有可能老太太一怒之下,反而对这个少年进行处罚。 夏竦摇头,道:“此子我也听过他的一些事迹,才华是有些,可不是一个省事的主。” 薛奎只是笑,这三年来,此子风头很盛,前年拨小刀子,去年端午群殴,今天诗社为一老妓写诗,花会又为了搂抱两美妓,作两长短句,郑州让他折腾得天翻地覆。 大约没得折腾了,居然来到东京城来折腾。 不过终是一个少年人,又听说他还写了一笔好字,因此也不恼,只是觉得很好笑。道:“王府尹不是说过吗,他自此鸣天下了。” 连一惯脸色肃穆的吕夷简听到这句后,居然也露出了笑容。 看看这几天吧,整个东京城的百姓都在谈论郑家子,风头都压过了自己这些宰相。岂不是鸣了天下。 其实他们也卷了一些进去,不过不是最为难的,最为难的是开封府尹王博文,每次看到他上朝被清流大臣狂批特批,几位宰相就扭转头,装作没有看到。 然后呢,在心中替王博文默哀。 老王,好好保重吧。 但老王要拖他们下水了。 王博文与文吏誊抄了好几份,揣着其中的六七份,来到了中书,要见几位宰相。也让他进来了,劈头就问道:“吕相公,夏相公,薛相公,你们有没有想过道?” “什么道?”夏竦问道。难不成这老小子这几天悲催的,脑子急坏掉了? “就是治国治天下治万物的大道。” “王府尹,你没有事吧?”薛奎关切的问。 “我能有什么事?只是这几天两头受气,呕心。”王博文烦恼的摇头,又问道:“你们可曾想过?” “想什么?儒家诸贤书籍里阐述了还少吗?”夏竦不解地问。 “那就好,那就好,”王博文抚胸,这一边抄着,一边惭愧,自己身为开封府尹,都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居然让一个屁孩子比下去,难道是白活了?现在连几位宰相都没有想过,自己就不算什么。 “那就好什么?”薛奎狐疑地问。 “若是有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盘坐于牢房里,想着这天下大道,你们相信不相信?” 不用说指郑家子了,可三个大佬有些糊涂,吕夷简道:“你能不能说请楚一点?” “你们几位相公过来看,”一人一份,将自己与郑家子的对答,递到他们手中。 PS:推荐一本书:吞天,噬地,吞噬天地!《大吞噬术》2330602. 第六十二章 召见 老王到现在还没有回过魂。几位大佬涵养功夫肯定有了,可看完了,脸上全部露出古怪的表情。 大佬就是大佬,倒底不一样,仅是古怪,还没有失态。 吕夷简沉声问:“何来此对答?” “我奉太后懿旨,带着狱吏前去狱里审问,见他盘坐于地,感到奇怪,于是问了一句。”接下来发生的事,纸上面全部写了。几人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进监牢审问。 不是不知道,外面议论汹汹,清流大臣群情激愤,这时候将郑家子再度拖到公堂上审问,王博文压力更大。虽到监牢里审问,多少失了礼度,但也没有规定审问,非得在公堂上进行的。谋官之道,无奈之举,大家都能理解他的苦衷。 然后又再度看着这张纸上的文字。 作为大佬,智商总比普通人要高的。 自从花会的事传开后,就知道郑家子不会是旁人代笔了,有那个傲气,有那个字,何须让别人代笔。况且诗词到了那种地步,又会甘心做人家的代笔手? 但仅是诗词。 老百姓争论不休,好象写了一首好诗不得了,然而到了吕夷简这层次上,写好诗词又算得什么?还要会行事做人,这样才能有出息。象初唐四杰,那么好的才华,唐高宗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主,最后呢? 可这张纸上的意味是什么? 这是想做一个儒学的大宗师啊,开宗不会,自始至终这小子都在围绕着儒学转,然而这小子分明想立派! 北宋立国之初,好象有不少年,那一个大儒敢这样干过? 当然,仅是这几句对答,还不算什么,想要阐述,要需要多篇文章来论证,证明这个论理,这才能真正构成一个学说门派。可说来说去,人家的年龄…… 几个大佬看了两遍,然后又在想,似乎还十分有道理。 吕夷简说道:“王府尹,在事情没有结束之前,这篇文不能泄露出去。” “吕相公,当时在场的不仅有我与文吏,还有衙役,并且还有诸多的犯人,我怎能让他们全部封住嘴巴?” 文吏做记录的,还有,也是在向老太太表白,我进去不是看望郑家子,而是审问郑家子,省得发生误会。可王博文心中想到:吕坦夫,你当我傻啊。今天你让我封锁消息,那你们宰相也就没有责任了,以后出了什么事,全由我来担骂名。休想!要死大家一起死。 薛奎摇头,这一回躲不掉了。 本来整京城的人以为这少年冤枉,若再有这等才情,自己几人又得知,还做忍者神龟,老百姓会指着自己的脊梁骂人。道:“见太后吧。” 几个大佬结伴走向内宫。 太监不敢怠慢,立即禀报,老太太疑惑,又有什么事发生? 几位大佬来的也是时候,老太太也让言官弄怕了。处理了一批,又生出一批,比那个野草长得还要快。没办法打压。这时候她有些慌,她可以控制宋朝的顶级官场,调动东西两府(中书、枢密)的人选,但不可能做到将整个宋朝的官场换掉。这股风越刮越烈,于是将驸马都尉李遵勗喊来,问了一句:“外议如何?” “臣无以他闻,仅听到人言天子即冠,太后宜还政,又言郑家子冤,太后囚一个少年人,欲换天。” 还是还政,还是放人,老太太心灰意冷,心中一些想法渐渐也淡了,最后自己是什么身份,走哪儿算哪儿,不强求了。 然后又送了一些关于孝道的经义,比如《孝经》,比如《惟皇戒德赋》,这些书籍,送给了赵祯,要他反复的诵读。 我还是你的老娘,还能活上几年,给我乖点! 其实已经准备在退让。 老太太很聪明,可这几年有的事,做得也很傻很天真。既然想做皇帝,又不想杀一个人,可不可能?看看人家武则天是怎么做的?几千几千的杀,十几年的皇帝做下来,官员、贵族、儒士与平民百姓,杀了总有不计其数,这才将皇帝位置做稳的。…, 让几位大臣坐下来,刘娥问:“诸卿,一道前来有何政务?” 几个人一起盯着吕夷简,你是首相,还是你来带头。 吕夷简略不悦的看了王博文一眼,但这个难题都不能化解,也不会被称为北宋心机权谋最深的几人之一了,徐徐道:“太后,臣这里有一份奏折,请太后过目。” 太监接着那篇文章,递到帘后的刘娥手中。先让老太太看,再见机行事。 刘娥看了一遍,略怒的问王博文:“王府尹,哀家什么时候让你与郑家子谈道的?” 老娘是让你审问他的,不是让你与他交谈儒学的。 王博文道:“启禀太后,臣是去准备审问此子,但见他盘坐于地,无意询问了一句,结果他说在想道,臣好奇,又问了一句,可越谈越奇,是臣疏忽了。” 有什么疏失?作为大宋的臣子,见到人才喜欢是应当的。作为一个文人,见到这种新奇的对儒学见解,喜欢更是应当的。连这两条都做不到,何来谈宋朝的文臣? 老王是准备豁出去,豁得不彻底,自责了一下。 “这是你写的?” “本来臣带着文吏,准备记录审讯经过,结果这一番对话也记录下来,臣以为太后应当知道,于是重新抄写了一遍。” “可夸大润色?” “臣不敢,不信太后可以将此子带来盘问一二,就知道臣为何如此慎重。” 老太太,你也喜欢文学,不谈不好办,一谈保准你喜欢,甚至若是谈及什么“道”,有可能将你从帘后忽悠出来。 可能吗? “这两年多来,此子风头很盛哪。”老太太带着嘲讽,说道。 “太后,那时他还小,在公堂上也承认自己犯了错。况且天赋如此,仅是喜欢美丽女子,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并不算过也。” “做男人的应当风流吗?”刘娥很不悦的道。 王博文有些汗,老太太,你是一个女人,当然这样说。虽你是太后,这个世界还是男人的世界。不过不辨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只要将人放出来,就好办。 刘娥又道:“况且他还小……” 这么小,能做什么风流事?纯是小色鬼嘛,不过不能明言。 但众人相视一眼,脸上都有了喜色,老太太竟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大约有戏。 刘娥又看了一遍,凡是有些学问的,拿到这篇文章,都会读上好几遍。老太太也有些冲击,还有些茫然,这个屁大了孩子,居然有这么广阔的胸怀与学问。还真有天才这么回事? 都想得有些高,郑朗只寻找自己的“道”,至于天下的百姓嘛,有没有想过,很疑问。但他没有说,谁知此节。不过声势这么大,老太太觉得就这样放过,下不了台,看着这篇文章,不作声。 吕夷简坐在最前面,听着老太太发出的呼吸声,十分悠长平稳,不是动怒的迹象,终于出面了,道:“太后,虽此子不懂事务,然京城汹汹,此子是汹汹的源头,不为此子,为了国家祥和,社稷安宁,不如饶恕他这一次。” 给了老太太台阶下,又得到了清名,替同僚们解决了一桩难题。机会也把握得恰到好处。 刘娥叹息一声:“王卿,你将此子带到内宫,让哀家一见。” “喏,”王博文大喜。好不容易啊,老太太终于低了头,又向吕夷简投去感谢的一瞥,然后兴冲冲的出宫。 第六十三章 天堂(上) 折腾了这么多天,天气进入了二九,渐渐就冷了。 乌云在天空里盘过来卷过去,翻翻滚滚的,越积越厚了,风更厉,几片雪花便悄悄的从云层里,降落到人间。 “冷否?” “不冷。” “一会儿到了内宫,见了太后,认一个错儿,事情也就结束了。” “府尹,他人如何评价小子,小子不管,但小子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泼污?事父母有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太后也若天下百姓父母。虽是太后,有过也要去委婉的进谏劝戒。小子没有进谏,还要认错,小子不从!” 中间一段,又是《论语》中的一段,侍奉父母,看到他们有不对的地方,要委婉的劝谏,若不听从,还要恭恭敬敬,不能违背他们的意愿,为父母操劳而不怨恨。 正是这一段段话,构筑了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儒家独特的尊卑有序的理论。 王博文无奈,想要辨服这个少年大约不可能,人家心中装的东西太大,只好祈求他将太后当成了父母,给予一些尊重,这样才不会出事。 进了内宫。 都要在好奇的看,正是这个少年人,将整个东京城闹得天翻地覆的。象吕夷简已经嗅到了另一件事,老太太要低头了,对权利的渴望,已经在消退。所以这股大势之下,终于在赵祯生母死时,使他鼓起勇气,上书以国礼举哀,为他捞取了最大的一笔政治投资。 没有范仲淹的首倡先河,没有言官的前扑后继,现在又加上了郑朗无心横插了一脚,刘娥一颗雄心壮志是不会消减的。也就没有吕夷简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机遇。 一个少年人,长得不是很英俊,其实也不丑啦。 可这么大名声,在脑海印象里,肯定是一个无比潇洒的翩翩少年。因此看到郑朗,都有些小的失望。 不过立即发现不同之处,到了皇宫中,不是开封府,级别又升高了许多。又是整个大宋最高的领导,就凭这阵势,有几个人不失态的?郑家子没有,很沉稳的走了进来,仿佛这个大内皇宫是他自家后院一样。 仅这份仪态,就十分难得。 以前也有一人,蔡齐中状元,见宋真宗没有失态,仪态端庄,真宗喜道:“吾得人矣。” 道理很简单,没有这份胆气,如何做大事情? 郑朗也不是装十三,就这副宅性格,散淡得要命,并且嫌宅得不够,还要跑到京城转一转,养气。不就是一个太后嘛?将她光鲜的太后称呼扒去,难道与其他老太太不同,长了两个角? 况且他吃定了刘娥,不是武则天,那得小心了,弄不好人头不保。刘娥不杀人,不杀就好办。为什么要害怕? 沉稳的走进来,然后看着帘子,平静的问:“太后在否?” “小子胆大!”一个太监尖着嗓子问。 郑朗心中翻了一次白眼,这得问清楚,老太太曾经将丁谓喊过内宫谈话,丁谓说得嘴干舌燥,结果一个小太监将帘子一拉,道:“相公,你在与谁说话啊?” 堂堂的一个宰相,对着空气说了大半天,成为当时京城一大笑谈。指不准老太太又要玩一次。 有太监搭腔,那就好办,道:“臣民参见太后。” 然后一拱手,道:“也参见诸位相公。” 坐着三个宰相,知道是吕夷简、薛奎与夏竦,但具体的那一个人身上,一个也不认识。 行过礼后,默默站立。 四个尊贵的大人物,就这么看着。蔡京举止得当,那都多大啦。这个少年才多大?难道他真如王博文所说,胸中装有天,装有地,这个内宫根本不在意?就算这个说法有理,可考虑到这个年龄,无法解释! 刘娥终于说话:“春天时,郑州刘敬曾将你写的那首诗,送到京城。你知道为什么哀家不报?” “臣民早知,当日臣民舅舅闻听后,曾向臣民报喜。臣民说勿喜,太后为政务实,不喜虚祥,即便诗字到了太后手中,必会压制不报。就是报之,或者召见臣民,臣民以也为不喜。”…, “放肆!”太监又喝了一声。 “让他说,”刘娥道。 郑朗根本就没有当太监是一回事,这本来就是一个文人的天堂,文臣放肆的时代!为什么大好机会,不放肆一把? 道:“臣民今年去了一趟孟州,泰山以喻,宋襄公自不量力,试图称霸中原,自取其辱。名器,有德者居之。臣民年幼,学问很浅薄,曾静心学习了两年多时间,然学得越多,越知道学问的广大,犹如沧海,臣民侥幸只拾取了其中一粟。若太后召见,天下扬名,登门者络绎不绝,学不足,名已显,那是自取其辱。且登门者多,也无法安心求学,又是好意互访,不能回绝。因此,不报不喜,报之亦不喜。” 薛奎与王博文几人对视一眼,心中都很赞许,这少年才学是有了,更难得的是这谦虚的态度。 四人当中,吕夷简或者夏竦都不以容人之量见长,然而郑朗太小,对他们未来的仕途影响不大,也不会产生嫉妒的心理。 刘娥又问道:“既然你安心求学,为何又来京城?” 仅是一问,虽愠怒,但几位大佬都听了出来,老太太怒意不甚。 “此次进京,乃是无意。臣民在家中闭门造车两年多时间,字体遇到了困境,想出来走一走,看看锦锈的河山,开阔心中之气,以气入字,以便使字体更上一层楼。同时,走一走,也能开阔眼界。” “以气入字?” “是,太后,臣民的字以天真烂漫为意,心中没有这个天真爽朗之气,字迹上就无法突破。” “哀家不这样认为。哀家是收到你写的那首诗,扣中不发,是哀家听说了你一些事,挟勇斗狠,失去了学子应有的儒雅之气。” 老太太在这里埋了一个坎,不仅是你打架挟勇赌狠,包括你在京城,以平民百姓身份为范仲淹送行,在公堂上不屈,都是在赌狠,更不要说什么天真烂漫。 一旦打上了这个标签,郑朗前程会灰蒙蒙一片。 依然很从容,说道:“太后,前几年的事,臣民是错了,在公堂上,臣民也这样回答王府尹的。但不能一味将好胜视为畏途。用在斗殴上,会以勇犯律,用在营商上,会苛剥于民,用在贪恋权势上,会出权臣奸宵,可用在学业上,会学有所成,用在治理地方上,会成为干吏,用在政务上,会成为国家栋梁,用在军事上,能替君王保家卫国。若没有这份好胜之心,岂能成否?凡事皆有两面性,恰如利器,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可惜臣民这几年休心养性,好胜心渐淡,也不知是不是美事。” 气度悠闲的一个推手,将刘娥这个难题化解。 老太太,我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就是那样的人,也未必不是好人,只是没有用好人的人。 虽然语气很委婉,几人还是担心的看着帘后。老太太激了他一句,小子反过来隐隐说老太太不会用人! 刘娥在帘后忽然笑起来,好笑的。几个人在帘后肯定看不到,她又问:“范仲淹自己要求外放,几位相公让他出任河中府的判官,以他的资历,也不冤之。你为何前去长亭,为之鼓琴,为之诉屈?” “臣民前去长亭,是恰巧臣民听闻了范校理一些事迹,幼时如此贫寒家庭,居然奋发向上,终于出人头地,臣民心中十分佩服。进入雎阳书院后,虽有朝廷赈济,乃家贫苦,求学然昼夜不息,冬月惫甚,以水沃面,食不给,至以糜粥继之。同学见其怜,于是赠其美食,过些时日来看,佳肴起霉竟不食。同学罪之,长揖说,我已安于划粥割齑生活,忧食之美餐,后粥齑恐难以下咽。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比起颜回,范校理可逊色乎?太后,这样的人,臣民怎能不折服?” 郑朗侃侃而谈。 怕什么,老老赵那个石碑还供奉在太庙,言者无罪。你老太太又能将我怎么着! 刘娥不能言。 范仲淹苦,自己青年跟随丈夫漂泊到汴梁城后,也过了一段很苦的生活,丈夫才将自己卖给了先帝。你干嘛不说我也不易? “臣民仅是仰慕其人,为之鼓琴一曲,不知为何将臣民下于开封大牢。难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么你说范仲淹是做对了,哀家做错啦!”刘娥根本就没有回答郑朗,仅凭你掀起了这么大风浪,关你几天,还算客气的。随着又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PS:感谢老朋友云容赋的执事,也感谢aman2511、2541、雨叶淋、fugudoku、minoture、南郭楚士的打赏,还有诸位的支持。无以回报,虽然这样码,会很慢,下星期会用不断的小爆发,回报大家。 第六十四章 天堂(下) 几个大佬都有些担心,心里面皆想到,老太太,目前这个小家伙应对也得体,随便找一个台阶下,将他释放了,再用一些安抚手段,京城里的沸腾也就消解了,大家皆平安无事。何必问这个尖锐的问题? 不能看他小,都问道了,会不会向你低头?会不会说范仲淹做错了? 郑朗继续从容的答道:“臣民前去弹琴,是仰慕他的品德,居于贫困而不坠落的坚强,不为富贵荣华失去道义的高洁。对或错,太后请问诸位相公。至于臣民,仅是一少年学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太后提问,臣民不敢不答。君臣,父子,夫妻,是维护国家秩序的主体。犹如根固壤吸水土,干延于高空受阳光普照,枝散于干四侧,叶篷于枝上,草木才能欣欣向荣。” “哀家问你,进谏本是言官之职。你方才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范仲淹是秘阁校理,职责是整理国库书册,为何要上言进谏?”刘娥机灵的打岔,将郑朗的话题中断。 不用想,接下来与范仲淹又是一样的说法,在内宫,皇上可以孝敬你,你是母,他是子,这是人子应当做的事,可上了朝廷,他是君,代表着是一个国家,那怕你是太后,掌管着国家军国大权,但在名份上,绝不可以凌驾于皇帝之上。否则国家就乱了,甚至这小子阴阳怪气的,来个什么国家秩序的主体,老娘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容易么?反过来说老娘颠覆国家秩序? 但是这些天她让言官吵累了,不想再争。 其实刘娥有一段时间,是很想做皇帝的,否认都否认不起来。不是没有太后监国的,前面数个朝代,都有许多太后监国的事例可以借鉴。就连辽国的萧太后,同样也掌握了军国大权多少年。 可她们掌握的是军国大权,然而做过几例比较逾越礼制的举动?老太太这几年做了多少?但是宋朝优容士大夫的传统,使一些士大夫修养得到升华,于是经常在老太太耳边鼓风,鼓得老太太特心虚。 因此王曾一说,喏喏。 鲁宗道一说,嘿然。 宋绶一说,默言。 今天眼看郑朗将话题往上面引,直接将话题引开。 这也是宋史上最搞怪的一幕,老太太明明想皇帝,却始终首鼠两端,瞻前顾后。因此,一个很精明的人,弄得自己有时候象一个小丑。 要么就是贬流,这个贬流真起作用吗?看一看长亭外那些苦主的红光满面就知道了。 想做皇帝,就得学习武则天,大刀子一挥,人头滚滚,血肉横飞,几千个不要命臣子的人头落地,保证什么言臣,学子,大儒,都不敢言。包括郑朗在内,看他还敢不敢侃侃而谈? 郑朗大声答道:“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行了,什么都不用说。 刘娥让他的大义凛然,差一点憋死。 特别小屁孩记性似乎真的很好,时不时带着一些圣人大言掺杂,辨都无法可辨。难不成说孔夫子也说错了? “你怎么想起来要问道?” 几个大佬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老太太服软了,咱们不谈范仲淹。 老太太也没有办法,面对这样一个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还是一个小屁孩,不对,还是一个记性特好,嘴尖牙快的小屁孩,无奈,只好主动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一场大变,也如同六月天突如其来的风暴,又是风又是雷又是电的,眼看一场大暴风雨就要来临,可忽然风也停了,雷电也没有了,太阳出来了。 但老太太心中是泪流满面。 宋朝就是这种体制,太祖皇帝的遗训,刻在石碑上的,不得杀害柴氏子孙,不加田赋,不得杀害士大夫,言者无罪。贬放就是最重的处理手段。甚至有士大夫无耻的,哭着喊着,士可杀不可辱,你流放我,我受辱了,要自杀。于是没办法,无罪释放。…, 或者自己下一道诏书,将此子流放到岭南? 有可能老百姓都能将皇宫给围起来。 因此,咱们谈一谈其他的吧。 “臣民以前只顾着读书,遭此囹圄,忽然想到了将来。难道将来仅是读书,科考,谋官,从政?就是担任官员,也有几等的官员,不能首鼠两端,贻人口实。所以想替自己定一个做人的准则,行事的道德标准。” 不算高明的言论,可考虑到他的年龄,还是让人觉得古怪。 总之,此子很有志气,抱负远大。连刘娥在帘后,都不自觉的额首。语气又变了变,变得更柔和,道:“你坐着谈。” 时代在变化,家俱也在变化,椅子同样在进化。唐朝是矮脚椅子,必须盘坐于地,到了宋朝,则成了高桌大椅。赵匡胤上朝一看,觉得有些刺眼,尊卑不分,借宰相范质递书呈时,让太监将椅子撤去。 范质愣了一下,不敢说,他站着,其他大臣只好伴着站。自此以后,上朝,或者正式议事时,大臣们都站着与皇上说话了。但在这种小场合,臣子还是继续坐着交谈的。 “臣民那时想到了两个人,第一个是唐朝宰相裴炎,前面为了权势,替武则天为虎作猖,武则天杀他时才幡然醒悟。虽挽回了一些清节,史官也将他的一些事迹隐之不载。可千百年后,终有人替他的生平定罪。” 仅是举一例,倒不是刻意隐讽刘娥。 几个大佬不是平民百姓,皆读过许多史书,虽裴炎死得壮烈,然而前面协助武则天废太子贤,接着又协助武则天废唐中宗,作为臣子,的确失去了臣子本份。 郑家子用他作例,亦无不可。 郑朗又说道:“臣民又想起了另一个人,王文穆(王钦若,文穆是谥号)。天圣二年,契丹人向我朝借草场,王文穆说,借它,不借是示敌以弱,若契丹人有歹意,不借,他们就不来?于是我朝越大方,契丹反而不好意思。当时先帝驾崩不久,国事纷至沓来,此议使国家安然渡过一场危机。仅此事就可圈可点。可因为他没有立人行事标准,主欲为己欲,为群臣耻之。” 也就是说王钦若是一个能臣,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宋真宗要祥瑞,他就谋划祥瑞,老太太要务实,他就务实。当然,虽然言者无罪,也只能隐隐说一下。 可无论他做了多少事,清臣鄙之。 最有名的一次是吴植托余谔带二十两黄金向王钦若行贿,被诸臣得知。其实王钦若未必真再乎这二十两黄金,休说王钦若,就是现在的郑朗也未必很在意,不就是两百缗钱吗?仅能买娄烟的一条胳膊肘儿。于是群臣上书,吴余二人倒霉了,王钦若让老太太保了下来。 第二天上朝时,鲁宗道看到他到来,突然大喝:“汝犹敢出头!” 群臣爆笑。 遭此羞侮,王钦若大伤,一病而去。 其实王钦若再度为相,是准备做点实事的,比如修好《宋真宗实录》后,刻意的递给刘娥与赵祯看,用委婉的方式,使刘娥与赵祯母子感情亲密。 比如赵祯问犯私罪何事时,诸清臣讳之不答,只有王钦若不顾名节,做了解释,并且给私罪准确的定位。 郑朗这一说,四位大佬都有些沉默。 “给他上茶,”刘娥道。 说到现在,仅此一句,合了刘娥的胃口。 “谢太后。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故臣民在狱中反思,想寻找一道,让我有始有终。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从上古诸义中寻找出路,这才想到儒学久之未变,已经是死气腾腾,才有了臣民与王府尹那番对话。” 刘娥又不语。 这一次不是憋郁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仅听不震憾,就坐在她不远处,看着更稚嫩,但就是这个小孩子,不但考虑学习,还要考虑人生准则,儒学改新,乃到国家、百姓、万物。 还真考虑过的,否则不会对王钦若定位这么清楚。 小家伙,你是不是想得太多啦! 第六十五章 对眼 听到此处,王博文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老太太不是恶人,只不过做了一些逾越的事,招来议论。这样不是很好吗?虽不是皇帝,却行着皇帝的权利,何必非要念着那个名份?大家也相互平安。 此子谈吐如此,王博文倒不相信老太太不动心。 老太太忽然看着外面,喊道:“皇儿,进来吧。” 她在与郑朗磨嘴皮子,几位大佬听得入神,又坐在侧面,不觉。 可老太太在帘后,正面对着殿外,起初也没有注意,后来终于看到殿下有黄影儿闪动,又看了看,看到养子那张清秀的脸,探了一下,又缩了回去,于是才喝道。 别鬼鬼祟祟了,想听,正大光明进来听。 小皇帝施施然的走进来,一欠身道:“参见大娘娘。” “免。” 刘娥因为协助宋真宗处理政务,没有时间带,只好交给杨太妃照料,于是赵祯称呼刘娥为大娘娘,杨太妃为小娘娘。 他参拜完了,郑朗也随着几位宰相站起来参见。 “诸卿免礼,”小皇帝说完,来到郑朗面前,看着他的个头,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很是满意。 郑朗也在看他,赵匡胤兄弟与宋真宗的画像看过,大团脸,皮肤黑黑的。赵祯却不同,有可能他生母来自江南杭州,脸形略长,皮肤也十分白净,长相清秀。 接着又想到了这个皇帝的仁爱,以及他的悲情,眼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赵祯同样在认真的看着他,有好奇,也有一些折服。 将郑朗写的那幅字偷了过去,有时候还偷偷的练习,可怎么都不得法门。这些天发生的这件大事,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是为自己向大娘娘争嘛,情意要领的。 听闻母后召他进宫,也来了,但畏惧刘娥,没敢进来,在殿外偷听,越听越折服。还有一个年龄的因素,他所接触的大臣,一个个都是中老年人,只有这个少年,比他自己还小了好几岁。这又凭空增加了好感。 接着又看,少年长相普通,可是气度悠然,十分满意,几乎同时,两个一大一小的少年,嘴角露出了笑意。 两个少年人一对眼,很似一见钟情。 但在几位大佬眼里,却看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赵祯道:“刚才朕在外面听了你一些谈吐,为何不参加科考?” 科考无非就是贴经义,论策与诗赋,论义听说此子能对许多经义倒背如流,定是难不住。论策,只要此子象刚才谈吐一样,经过一些修葺,就会是一篇篇好论策,赋,既然能写出那样的长短句与长诗,还能难倒他吗? 明年秋闱,后年春闱,正好与晏殊一般大,名列进士,美扬天下。 “郑州知州也劝过臣民,臣民婉拒之。少年扬名,固然美事。然臣民自静心读书后,才知道自己学之浅,识之陋。学海无涯,以苦作舟。少年正是学习的大好辰光,譬如建屋,根基扎得多牢,将来房屋会有多固。况且还有那么多不懂的地方,需要理解。岂止学业,就是写字,臣民这段时间也遇到了瓶颈,不得不外面行走,开阔眼际,养气壮识。更不敢过早丢弃学业,追求功名。” 小皇帝听了很动容,又道:“朕听说你字写得很好看,能否写一行字,让朕欣赏一下?” “陛下夸奖,臣民不敢受。”不过还是听命了。…, 太监拿来纸笔,郑朗在白纸上写下了十几个大字:富贵不能yin,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好”赵祯赞叹了一句。 好字,好句,好人 经过了这几天的磨难,似乎是养了气。字略有增涨,至少比赵祯看到的那个长轴的字写得要好看得多。此句更是孟子的名言。但字好句好,还要看出自什么人之手。 大娘娘这么多手段使出来,都没有使这个少年屈服,岂不是这三句话的最好写照? 四个大佬听说过,但没有看到郑朗写的字。 听到赵祯喝彩,也伸出头看。 “好字”薛奎带头喝了声彩。但都看到了郑朗的“道”,写好字,也就那样啦。在郑朗身上看到太多惊奇,最后几个大佬都有些麻木。 郑朗说道:“陛下与诸位相公抬爱小子了,但陛下,臣民有一些话要说。” “你说。” “太祖曾忆昔日淳朴岁月,命内侍制一竹蓝,竟被赵忠献(赵普,谥忠献)拒绝。可是赵忠献自己,却大修营宅。这样的人,为何太宗追封为真定王,先帝又再度追封为韩王?” 这个问题问得很古怪。 赵祯想了一下答道:“瑕不掩瑜,韩王为国家立了很大的功劳。” “也是,也不是,陛下可听臣民一解。” “说。” “朝廷善待士大夫本义是想士大夫为国家出力,因此比历朝历代的官俸都高得多。但人君却是天下之主,亦为天下表率,一举一动,天下侧目仿佼。是故朝廷可以善待士大夫,人君自己不可奢侈浮华,此乃国家长久之计也。” “郑家小郎,此言中的,”最喜欢的奢华的夏竦立即夸道。 不是中的,是中了他的心。 可郑朗并不是说官员富贵有多好,仅是一个引子,又往下说道:“陛下,臣民刚才与太后也说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各位本位,各尽其职,国家才能良好发展。特别是人君,不一定要写出好的诗赋文章,也不一定要写出好字,作出好画,只要做一个皇帝就行了。南唐后主李煜就是前车之鉴。” 这是一个好皇帝。 可担心自己的出现,让这个小皇帝象宋徽宗那样,留恋书画不拨,那就可不妙了。因此顺便提醒一句。 “那如何做一个好皇帝?” “这……”郑朗自进宫后,一直对答如流,此刻被赵视一问,有些失神。皇上啊,我这个年龄……你居然问我这个问题? 。 。, 第六十六章 法度 说一句,赵宋的优劣或许会说,但不会用一副忧国忧民的态度去写。这本书就是装十三与欢乐。无论龙空论坛那些清高的大学问家,或者书评区里极个别的读者,我都不会受诱惑,将基调改变。这就是一本欢乐的书,或者它是毒草,或者它是小白,不喜莫入。 ================== 虽然这是一个只要不谋反,文人欲所欲为的年代,甚至一岁时能将《论语》倒背如流,大家也会认为是祥瑞,而不是妖孽,前面还有晏殊、陈彭年等天才儿童的例子,但郑朗也觉得今天谈话谈得过深了。 看着小皇帝清澈的眼神,心中叹了一口气,再说一说吧,谁让这个仁弱的老好人皇帝,是自己前世最喜欢的皇帝之一呢? 徐徐道:“做一个皇帝,难也不难。难的是持之以恒,不难的仅做好几件事就行了。以身作则,为天下人做一个表率,怀着仁爱之心,善待天下百姓。分清是非黑白,听该听的忠言。再将各个臣子,依他们的才干放在适合的位置,就足够啦。不过想做得更好一点,请陛下看臣写的字。” 这一句不可谓不奇也。 难道写的这个字,与人君之道还有何联系? 老太太涵养好,否则都从帘后走了出来。 小皇帝也好奇,说:“请讲。” 终于加了一个请字。 “自唐末以来,五代紊乱,除了画艺外,书法之艺,文章之艺,诗赋之艺,儒学之艺,渐渐萎缩。” 几个大佬相对无言,不服怎么的,人家确实就是这样想的,字在变,对儒学也在钻研“真道”,活活让自己这群人羞愧欲要撞墙。 “所以臣民观看二王,以及诸唐大家笔迹,以图自创一种书体。国家体制也是如此,建国之初,由乱入治,国家百废待兴,土地宽裕,矛盾并不激化,君臣皆由乱世而来,为政也能兢兢业业,所以各个国运长祚的朝代,开国之初,皆能大治。可日久,国泰民安,百姓益多,土地还是那些土地,吞并又起,矛盾会逐步激化。犹如穿衣,冬厚夏薄。若是仅仅守成,那么国家迟早会象老病之人,慢慢走向朽亡。可以略加变化,犹如臣民书体,说不定会带来新意。但变也有两种,一是法家之变,如商鞅改秦,粗暴的向全国推广,由是秦强,由是秦亡。因此臣民写字,可以伪狂,可以作跌宕,但有二字,铭记于心。” “何二字?” “法度。” “法度?”你似乎口口声声皆言儒家大义,何用提及法度?赵祯狐疑的问了一句。 那是,在宋朝就得这么玩,郑朗玩得不厉害,王安石才叫玩出真味,他实施的多是法家的政策,但每一句出来,都要挂着儒家的外皮,三句一个圣言,五句一个大义,生生将一群反对的人,憋得干瞪眼。 “此法非法家的法,乃是乐者的律,《中庸》的中,儒家的道、传统。度乃轻重,若琴弦过长抚之吃力,琴弦过短音色不明,执政过恩民轻,执政过重民怨。此乃度也。” “原来如此,继续说。” “所以商鞅之变,乃下乘之变法也。其实每一朝每一代都在变,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如我朝之变,于是民为其乐。” 当然,内政重视了,外政却软弱了。 说完叹息一声,自己人小言微,否则这段话可以记录下来,让王安石与司马光那两小子看一看。 这时候还没有变法与守旧之争,一句说完,诸人沉思了一下,皆额许。 “儒家之变,恍若文景汉宣之政,虽推陈出新,然如春风自海上来,和煦拂面,酥雨拍泥,润物无声,法已变,民之不察,此乃真正之变革也。或者如臣民之字,遵寻法度!” “郑朗,说的好,”若不考虑他年龄太小,赵祯都想说一句:“受教啦。” “陛下以后会是一个好皇帝。”郑朗看着他谦虚的态度,不由的夸了一句。…, 小皇帝身体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郑朗心中忽然觉得好笑,虽是老好人,但内心深处怎么可能一点想法也没有?只是让老太太压着,无奈在内宫装乖孙子。但真的不能再说了,与年龄不合。看着帘后道:“太后,臣民家中还有七位娘娘,自幼对臣民痛爱万分,遭此事,她们在家中定为惦念。若臣民有罪,请太后判决。若无罪,能否请太后开恩,让小子回家。” “你家大娘娘与亲娘,谁对你好?” “启禀太后,她们对臣民一样的好,无论是谁,臣民皆将她们视为亲娘。” 这句话问得很有含义的,郑朗悄悄的看了赵祯一眼,见他依然不觉,心中产生一丝怜悯,可纵然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这桩隐秘,在老太太活着的时候说出来。 老太太听完这句话,眼色再次一变,由柔和转为一丝欣赏,道:“江闫,你去内库拿一千金,作为赏赐,给郑小郎,以壮今天他与陛下之言。” 这是奖励给你与皇上一番谈话的,但顶撞了我,不错也不会对! 虽宋朝对大臣滥赏无度,可一千金,也非是小数。郑朗琢磨了一下,明白了老太太的想法,一是千金买骨,二是受了一些委屈,授官不可能,多给一些钱,能堵住京城百姓的嘴巴。 可他一拱手说道:“太后,臣民刚才言过,无论书法文章或者执行赏罚要有法度。小子因奏琴一案,引起京城争执,让太后误会。但太后已给臣民清白,臣民感谢不尽。无有功,岂敢受重赐。再说,陛下要臣民言,是抬爱臣民,所以臣民言之。若仅是因为这件事,就重赏于臣民,臣民恐天下佼仿,各种奇言怪意,雪片一样飘入两府,反而不美。且,国家富裕自历代未曾有之,可自太祖以来,几代人君善待百姓,甚至不惜花费重资,收养流民为厢军,以安百姓。因此得之虽多,付出更多。国费一直不足,怎能因为几句言,就受千金之赐。有三,臣民不敢受也。” 竟然拒之! 这可是一千两黄金。 几个人很愕然。 事实上郑朗很想说一句,老太太,这笔钱我不能拿,太重啦,真要赏赐臣,好象秘阁里有许多书书画画的,让臣挑一两件吧。 敢情是想的这个。 但考虑到老太太一个妇女之辈,主意不定,还是不要为妙,因此什么都不要了。 这中间的古怪,没有一个人能想到的。 老太太忽然沉默起来,心中想到,可惜不是宗室子弟,不然留下陪皇帝做伴读,都是一个好人选。 但郑朗真是宗室子弟,有如此聪颖,老太太指不准每日每夜胡思乱想,想到最后,郑朗也会多半莫明其妙暴病身亡。 最后道:“王卿,你带他出去。” 也不能这样就离开,还有一些手续要办理,这才能真正释放。所以让王博文一道陪他出宫。 两个人就走出去了,外面雪忽然下得烈起来,几个人就看着两人走向一片毛雪中,郑朗瘦小的身影瞬间被披上了一层雪白的雪花。 离开时与进来时一样,脚步沉稳,恰似闲庭漫步,最后仿佛与高洁的白雪融为一体……五个帝国最尊贵的人居然一言不发,全部沉默了。 第六十七章 跪门 雪越下越大,伙计与四儿正在往马车上搬东西。一边搬,一边四儿还抹着泪花,不知是高兴的,或是难过的。 “你这个小婢倒很忠心。”王博文说道。 郑朗微微一笑。 “大雪翻飞,道路泥泞,走得急……” “府尹,你看四下人群。” 闻听郑朗出狱,周围已围观了好些人。幸好在下着雪,否则围观的人更多。 “小子喜静,在宫中我也说过,要有法度,我朝开放的风气,小子很认可,多些监督,就会少生许多残暴腐败。不过凡事皆有度,过犹不及。” “是啊。”王博文感慨的叹口气。 他没有几位宰辅那样高瞻远瞩,但知道事情闹一闹可以的,可总得要消停。忽然又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郑朗,这小子怎么懂得那么多呢?连人情世务也懂得不少,难道那本书上教过? 微笑道:“当初某说你鸣天下,一半是戏言,倒没有想到会成为事实。” “对小子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学习,有名无实,反而不美,”郑朗摇着头,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王博文无语,一千金,视之如草履,大好的名声,却不高兴。当真是非常人,有非常之想法。自此以后,再也不能以年龄看人啦。可他有本事升起一百颗卫星,观察宋朝大地,又上哪儿去寻找象郑朗这样的“天才”? 还是叹息一声:“走得急。” 郑朗却在心中说道,走得慢了。 就是不考虑老太太的感受,一会儿京城里的学子,还有一些清流大臣闻讯赶过来,然后恭贺胜利。说不是老太太手段软了,而是他们争取来的胜利。说不定既得陇,复望蜀,然后将自己一架,跑到皇宫门前一跪,有的人还不平的拍打着皇宫的大门。 不是不可能,还不止一次干过。 找抽啊! 但想到这里,心中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能说,道:“家中几位慈母惦念,归心似箭。” 万德孝为首,王博文只能无奈,看着他上了马车。 郑朗又说道:“府尹,将小子送到客栈,小子已经很承蒙抬爱,不能再送,小心,清流啊……” “是,”王博文呵呵乐了。 马车一会儿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王博文突然想到河中府那个人,不论他的做法是否理智,可很象这个白雪,高洁而冷冽,自傲而又一尘不染。其实这小子也很骄傲的。大约一个人有了他们这种品德,这种才学,不问年龄大小,都会骄傲吧。 知道,可自己做不来。 然仔细的品味一番,有可能出身不同,范仲淹傲得有些冷,有些孤芳自赏。这小子出身良好,家庭也算是富裕,因此谈吐自带着一种从容贵气,虽傲,但带着一种散淡随和。 还是后者让人喜欢啊。 蒙!我遥想的对象是孩子,还是大人?自嘲的笑了一笑,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返了回去。 马车继续行驶,宋朝因为北方让契丹占去,西边又有吐蕃与党项人,马匹十分金贵。虽是京城,真正用马拉着的车子也是不多,即使有,也是不好的马,或者从军中淘汰下来的伤马老马。 四儿坐在车里,抱怨道:“还没我们家大黑拉得快。” 大黑,就是郑家那头大黑牛,除了这头黑牛外,还养了其他的四头牛,除了满足自家佃农的需要,有时候也会租给缺牛的百姓耕地。在宋代又叫牛客,牛这时候很金贵,牛客是指有牛的主家与佃农。有的佃农家中有一头健壮的牛,除了满足自己耕耘外,还租给别人耕地,得一笔租金。主客(地主)人家更不用说了,仅租牛,一年就会得到不菲的拥金。 然而无论地租或者牛租,要看主客良心是否善良,郑家养了五头牛,于其说是谋利,不如说是做善事。于是一到农忙之时,几头牛反而很苦,老宋说了多少次,几个娘娘不听,最后老宋说,大黑留下来吧,咱还指望它拉车,不能让它苦着。…, 郑朗笑笑没有说话。 四儿终是小,好奇地用手摸着糊在车壁上的皮革,又说道:“大郎,比我们家那个车子暖和。” 郑朗还是笑,就是整个大宋最好的车子,对于他也就那么回事。 但作为普通百姓,能坐着篷车,在宋代,却是很难得。 四儿又问:“大郎,奴听所有人都说你好,为什么太后要抓你?” “正是人都说我好,所以我才入狱。但正是我好,所以才会最终被释放出来。” “奴听不明白。”四儿绕得有些糊涂。 “你不用明白,”有的事,不能随便乱说的。 其实老太太就是做皇帝了,又能做几年皇帝。又想到那个关在深宫里的李氏,世间最苦的,莫过于这个女子吧?道:“累了,我想憩一会儿。” 也不是王博文所想的那样,在牢房里关着,与在家里面闭门造车终是两回事。然后在内宫与老太太又磨了一会子嘴皮,心力有些憔悴,此时坐在马车上,看着帘外千家万户向后飞逝,想睡觉了。 靠在四儿的肩膀,一会儿睡去。 …… 第二天到了家中。 几位娘娘哭得象泪人一样,大娘说道:“朗儿,你以后就不要再出去了。” 几个妇人全部点头。 这能出去吗?前年让高衙内打晕了,让人抬回来的,去年端午又被打得鼻青脸肿,逃了回来。今年不错,两次去了蔡水,赚了一些好名声,可居然快年底,赚到开封府大牢里面了。 “大娘,放心吧,我心中有数。”郑朗扭头又看着老宋说道:“宋伯,这几天苦了你。” 从东京赶回来,又返回了东京城,送了一些钱给四儿,听到王博文安慰后,又返回郑州,对几个主母报信,刚准备再度返回东京,没想到小主人居然安全回来了。 “小郎,回来就好。”宋伯咧着大嘴,高兴的说。 然后问关押的原因,郑朗没有多说,其中的关节,一般人很难明白,只是含糊地说,弹了一曲琴,让京城百姓传左了,开封府这才派人盘问的。随着写信。 通过宋伯才得知,刘知州与岳父前后都出了力,虽他们出的力起几分作用,让自己怀疑,可要表示感谢的。刘知州好办,明天雪一住,进城亲自登门感谢就是。 不过岳父家,郑朗不想去了。 岳父好办,颇讲道理,大不了再与他谈谈五经,或者诸子百家,但崔家那几个女人,郑朗一个也不想见到。于是写了一封信。 写完后,身心皆累,早早躺下休息。 第二天还赖在被窝里不想起来,四儿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说道:“大郎,有事。” “什么事?”郑朗一下子坐起来。 “那个江杏儿来了。” “江杏儿来了?那个江杏儿?”还没有睡好,脑子未清醒。 “就是那个小行首,到了我们家后,突然跪在门外,几位娘娘拉她也不起来,说要见大郎。” PS:过渡时刻,过几天再奉送高、潮。还有精华不多了,不过下星期一全部补上。感谢何南石、神圣独角龙、2541、冬萍扬芳、hunanlp、雨叶淋、不会飞的龙、aman2511等书友的打赏。 第六十八章 拜师 “替我穿衣服。” “喏。” 连柳儿也过来帮忙,穿起衣服,梳好发髻,走到门口。 俏丽的江杏儿伏在门口雪地上,楚楚可怜。但下雪天,早上天气冷,也没有惊动村民,倒是郑家上下全部惊动了。几个娘娘在劝,肖家婆娘与许家婆娘站在后面议论:“这是谁家的娃啊,好俊俏。” “怎么要找我们家小郎?” 两人女人百思不得其解,自小郎只有一门缺点,喜欢一些美丽的小姑娘,这也没有错,换那个都喜欢。可小啊,若大一点,还能说自家小郎做了什么,要上门求小郎负责任了。 郑朗听着两个婆娘对话,哭笑不得。 咳嗽一声,两个婆娘立即将嘴巴闭上。 来到江杏儿身前,说道:“江小娘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奴要拜郑郎为师。” “拜我为师?” “奴要跟郑郎学写字。” “江小娘,我自己儿字都没有写好,甚至为了磨练胸襟,去了一趟东京城,差一点惹了大祸,怎么可能教你?” “奴曾出三十金,打听那四老的下落,于是魏家的佃客找上门,说出真相……”说到这里,江杏儿抿嘴窍笑,这个小师父太搞怪了。 拜师的事八字没有一撇,她就吃定了郑朗。 “三十金哪!”郑朗吓着了。在内宫是一千金,不大好收,那个很烫手。但不是不知道一两金子如今值多少钱。换成小铜板,是一万枚,就是一个个数,还要数上大半天。休要说三十金,就是十金,魏家那个仆役,也准得将自己卖了。 “奴以为不多。还望小朗成全……” “你起来,跟我到房间里说话,”郑朗头有些昏,刚刚一件大事,风波还没消停,若这件事真相传出去,自己真上了浪尖儿。前段时间,四贤者闹得沸沸扬扬,连老太太都着刘知州派人寻找。过了几个月,自己到了京城,还听到老百姓继续议论。 只是刘知州怕打扰了“隐者”,没敢出钱公开寻赏,恐怕也出了,但不会很多。自己“做贼心虚”,也没敢问。 但在这门口说话肯定不方便的,再说下去,马上真相就会让所有人知道。 江杏儿拍了拍膝盖上的积雪,跟在郑朗后面,很乖巧的进屋去,不过低头时,那对有些糊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来到了后房,许婶她们不好意跟过来的,几个娘娘向四儿弄清楚江杏儿的身份,也进了屋。 四娘说道:“江小娘子,你是行首,我们郑家虽是小资之家,可要赎你出来,钱帛同样会很困难。” 有可能是花不少钱,但郑家手头紧一紧,也不是拿不出。可四娘是郑朗的亲娘,担心啊。儿子越长,似乎在学好,学问也在长,可这个小色心更在长。看看郑州城五大行首,娄烟不用说,动了小刀的。那个白玉娘与谭婉,大庭广众之下,给儿子搂搂抱抱的。现在又轮到了这个江杏儿,上门拜师。看看这个小姑娘美艳的,最后是在书桌上拜师,还是在床上拜师? 四娘好心,可有人比她心更“好”。 七娘摇头小手帕说道:“四娘,看看人家小娘子多可怜啊,咱凑一凑,权当做一个善事。” 六娘扑过来,捏着郑朗的小脸蛋,道:“朗儿,好样的,青出于蓝胜于蓝,你比官人学问好,其他的也要好。” 做得好,学问比你父亲强,那么泡的妞档次也要比你父亲泡的妞档次高。 郑朗听了嘴里发苦,这都是哪儿归哪儿? “六姐,我也赞成,这是咱郑家的脸面。”七娘说道。高家那个衙内与娄烟扯皮扯了三年,最后不欢而散,看看咱家的儿子,一拉就是三!多有脸啊。 最老实的五娘担忧的说:“六妹,七妹,朗儿还小,对身体不好。” 漂亮是好事,可儿子小,万一的什么,不节制,会伤身的。 “五妹,浑说什么!不过我担心崔家的人,”大娘道。…, “大娘,崔家的人不用怕,不就收一个小婢吗,崔知州同样不是也有小妾?”三娘说道。 “孩子不能……崔家毕竟是一个有脸面的人。”二娘道,可以做什么……但不能生孩子! 四娘听着几个姐妹这样说,那样说,脑袋有些花,不知如何。 “二姐说得对,不过这事儿交给我与七妹处理。”六娘打着包票。不就是不怀孕吗,老娘还有些小手段的。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越扯越远,越扯越离谱。江杏儿看着这古怪的一家人,又是笑,一对美眸弯成了月芽儿。徐徐道:“几位娘娘不用担心,奴这几年悄悄攒了一些钱,只要小郎肯出面,赎自己还是够的。奴什么也不想,只想跟小朗后面学字。” 钱你们不用担心啦,至于其他的方面,你们也不用瞎想胡想啦,我只是学字,不是来勾引你们宝贝儿子的。 “娘娘,你们出去,让我与她单独聊一聊。”自家人自家事,郑朗清楚,若将几位娘娘留在这里,今天是说不清楚啦。 几个娘娘走了,郑朗问:“我昨天刚刚回来,你是如何得知的?” “郑郎,奴听闻郑郎出事后,奴日夜担心。只是奴出身卑贱,不能尽绵薄之力。只能留心。昨天听闻郑郎自京城回,在你家布店停留了一会儿,所以今天一早动身,前来拜门。” 其实昨天天冷,路过自家店铺时,四儿下来,讨了一些热水,灌进暖壶,自己也顺便看了一下,与店里面几个人寒喧几句后就离开了。就算城里面开始传扬,速度也没那么快,只能说这个小行首是留了心。 又问道:“为什么出三十金?” 问完后皱起眉头。 这件事早迟会泄露出去的,但不想在这时候,事情真相就传出去。而事情的关健就在这三十金上,若没有这三十金,魏家的那个老佃户是不会说出去的。 刚才是一个乖巧的儿子,此刻却变成了一个有威严的大少爷。 江杏儿不怕,说道:“奴将那个笔筒上的字拓印下来,每天临摹,心中渴望之极。又见崔知州遍寻不到,于是说了,有知道者,赐三十金,以求登门一见。可是没有想,想到……” 然后又笑,四个白胡子老头子没有见到,却见到了一个小哥子。 忽然俏目亮了起来。 门开着,有些风吹动,就吹进了房中。 自从郑朗在花会上进一步扬名,写的字,作的画,四儿说什么舍不得扔,一张张的摞好,放在房间里。多是纸,还有绢。不过绢多是用来作画的。用来绘画最好的是院绢与独梭绢。这两种绢正是专门为绘画而发明的。前者唐朝就有,不过粗而厚,到了宋朝保留了其厚实,但质地变得更细密匀净。后者到宋朝才出现,是一种稀薄纤净的细绢。作不同的画,需要选择不同的绢。甚至后来为了写生画,宋代人又发明了一种做工更绚丽复杂的遍地锦纹绢,不过现在还没有出现。 所以做有钱人家的孩子,若不是打架斗殴,溜马斗鸡,放在字画上,也能享受这份不同的富足与小资。 郑朗的房不是女孩子的房,除了房门,还隔了一层珠帘,房门开着,风一吹,那些字啊画的,便不停的翻动起来。 小丫头眼里闪着光,恨不能三步并用两步,冲进去翻阅。 郑朗摇头,这个书痴无药可医了,什么都不用问。从她这眼神里都看出来了! 然而头痛起来,难不成要收一个女行道做徒弟?连几个娘娘都说教到床上了,况且别的人。 第六十九章 王老虎 不仅如此,郑朗隐隐感到还有更大的麻烦,即将到来。 此时都有些后悔,何必掀起花会,或者前往东京。安心读书,等到肚子里有了真才实华,再出来显摆不是更好吗? 走到江杏儿的身前,比划了一下,道:“你看看你,都比我高,年龄也比我大,我怎么能做你师父?” “郑郎,奴仅比你大三岁。” “大三岁也是大,我自己字都没有写好,因此才出去,差一点闯了大祸,更没有资格教你。” “郑郎的字,教奴足够了。”说着,又跪了下来。 “你起来,”这不是兴跪的年代,还要到明清呢。 “你不收我为徒,奴就不起来。”多难得的机会,正好郑家小郎没有发达。若发达了,自己见都见不到,怎么拜师。这个机会稍纵即逝,纵然此时郑朗赶,也赶不走。 “你也看过我的字,我也看过你的字,我写字的风格不适合你。”这倒是不假的,米体仅取了二王的框架,却舍了其柔媚。更不要说后面的四种怪字,就是刘罗锅的那种肉书,虽不刚健,同样也刻意丢弃了馆阁的呆板与妩媚。 “奴可以改。” “字如其人。那天我在花会上看到过你的举动,性格似乎很安娴。练二王体倒也合适,不过我的字与二王关系不大了。” “奴只是想跟在郑郎后面……”我说不过你,但不管你怎么说,我赖定你了。 遇到了这痴人,怎么办? 正在想着,听到外面武三郎大嗓门道:“见过几位娘娘。” 不用说,也是听到自己回来的消息,郑州城中的几个好哥们儿来了。象魏三少他们在城外,有可能还没有得知。 只好看着江杏儿道:“我收了你,但有两个条件,你必须答应。” “只要先生肯收我,奴做牛做马也愿意。” “我不是先生,别将我喊老了(先生,在宋代是指老师,亦指德高望重的长者)。” “是,”江杏儿笑如嫣花,又用眼睛贼兮兮的望房间里看。 “别看,我们说好了,你可以自己进去翻看。”郑朗只摇头,无辄了。 “仅听郑郎吩咐。” “我可以指拨你,反正家中人少,你只要能吃得这份静苦,倒也无妨。不过我不是你先生,而你是我花钱赎来的小婢。懂吗?” “只要郑郎收留奴,奴愿意做小婢。” “我不是……这个小婢是托词。还有,将你赎出来,契书也还给你。” 不能对外公开,自己收一个行首做女徒弟,只能说是小婢。前者会有争议,后者则平安无事。在宋代,风流不是罪。不过也头痛,既赎她,不可能当真让她自己掏腰包,还不知道得花多少钱。 “为什么要还我契书?”没有契约存在,想赶自己走,就赶自己走了。可是有了契约存在,郑朗若是不满意,想将她送人,就送了人。郑朗是为了她好,不过想一想,估计说也说不通,只好道:“随便吧。” “奴那天在花会上看,先是对娄行首怜悯,直到娄行首将柳三变推开,眼中才露出愤怒,那时就知道郑朗心很好。果然象奴猜的那样,”说着,江杏儿高兴地将郑朗抱着,用一对小鸽蛋在郑朗前胸上厮磨,香气不停的扑入郑朗的鼻子里。 磨得郑朗小身板都有了反应。 唉,这样下去,早迟教到床上! 郑朗很无语的向外屋走去。 城外的魏三少、牛家二郎没有来,其余哥几个全部来了。 “哎呀,大郎,想死我啦。”武三郎伸出了九阴白骨爪,一下子扑过来。 “好好说,好好说。”哥们,你们太热情了。郑朗一边说,一边往后闪。 “大郎,怎么回事?”朱少春问道。哥子,你弹琴就弹琴,怎么弹到了开封府大牢里面?在家中他百思不得其解,问父亲,父亲只是狠狠训斥一顿,学着人家。 坐牢坐对了? “范校理是朝廷命官,我听说了他一些事迹,于是弹了一曲,但我们差距是不是很大?”…, “是啊。”人家是京官,即便到了河中府担任判官之职,也是宋朝重要的州府判官。凭什么理你一个少年人?一头。 “那就是了,弹过后我就离开,什么也没说。京城百姓不知道我的来历,传了一些莫明其妙的言论,于是我就进了开封府大牢。些许误会,理清了,我也就释放出来了。” 事情绝对不是这样的,可几哥就这点大,隐隐觉得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正好,我要进城答谢刘知州,陪我一道进城吧。” “好,我来做东,”岑大少说道。 “不行,轮到我来做东,”曾四郎争抢道。 “上次我回了家,你们几个乐着了,怎么也要弥补我损失吧,”岑大少捋起衣袖,不平的说。 “抓阉!”房间里传来清脆的声音。 郑朗一离开,江杏儿自来熟,就钻进了房间里钻研。只看到背影,哥几没有想起来。 “抓阉好啊……咦,是谁在说话?”武三郎终于察觉不知。 “是奴。” “奴是谁啊?” “奴是奴。” “奴又是谁啊?”武三郎问完,发觉不对,这样绕下去,一年也没有结果。跑进房里,侧过身体一看,惊奇的道:“江杏儿,你怎么来到郑家?”“奴是郑家的小婢,为什么不能来?”江杏儿一边看字,一边用手在空中临摹,那边还有一幅花鸟画,画得十分逼真,不知道是要看字,还是要看画,忙得不开可交,头也不回答道。 “你怎么成了江家的小婢?”曾四郎问道。一听是江杏儿,一起跑到房中。 “郑郎要我做郑家的小婢,奴就成了郑家的小婢。” 这是那门子答案? 郑朗说道:“江杏儿,别看了,以后慢慢看,我们一道进城。” 什么郑家的小婢,契书还没有拿出来呢! “好呢,”江杏儿将字恋恋不舍的放下来,站起身。 一行人离开郑家庄。既是郑家的小婢,江杏儿很乖,用手挽着郑朗,四儿不知,看了看,觉得这种姿势很亲近,正好郑朗左手空着,于是也用小胳膊肘儿过来挽起来。 郑朗瞅了瞅左边,又瞅了瞅右边。 若是自己再手拿一把倭国纸扇,身穿一件大绿花长袍,整个形象,活象电影《王老虎抢亲》里面那个男猪角。 但是村民不这样看,这番郑朗关进大牢,民间说法不一,可多有好评。既然放出来,更证明是无辜的。于是对自家孩子又是另一套说法了:“伢,你看,要好好读书啊,看看人家那个小娘子,长得多美啊,这就是读书的好处,书中有颜如玉啊,以后还有黄金屋。” 敢情郑朗来到聊斋世界,江杏儿是从书里面钻出来的! 武三郎看得眼热,道:“不行,今天要郑哥子请客,五个行首,他生生占了三个。” “什么三个!白玉娘与谭婉闺阁我也一次没有去过。” “哪里不好,不是郑郎应去的地方。若郑郎想,奴每天将房间收拾干净,让你看……”江杏儿在郑朗耳边低声说。 我还每天看呢,难道看出一朵花来,郑朗故作粗暴的说:“不行,要每天替我暖床。” “郑哥子,别,暴殄天物……”江二郎当真,惋惜的说。 一行人闹着,在众人艳慕中,郑朗来到了郑州城。 第七十章 香闺 精华后天补上,今明天两更,周一三更,扣四章,周二补上,再加两更补偿,六天日更四章,仅贪一天新书榜。请各位谅解。继续求票与收藏支持。 =================== 来到城中,先办理了江杏儿的事。 非是重色轻义,江杏儿身份不明,带着她到处乱跑,终是不好。 到了店中,这两年经营状况良好,可多大收入,就有多大支出。收入多,家里用费就大,这几天为了保佐佑儿子平安无事,几位娘娘为各个寺庙就贡献了七八百缗的香火钱。 郑朗要买书,笔墨纸砚、绢、颜料,同样是不菲的花费。 听说小主人要大批的钱,刘掌柜立即拿出筹码与账薄,一一合算。经过郑朗一吓,两年来,乖巧多了。最后面露难色的说:“大郎,只能凑出两千九百几十缗钱,否则店里账面转不活。” 花会过后,五行首水涨船高,这笔钱,肯定赎不出来的。 “先拿给我吧。” “喏。” 江杏儿不解,道:“郑郎,奴有。” “我不想做李益,更不想重蹈高衙内与娄烟的后尘。你的钱,我不想动,过得开心,继续呆在我家,过得不开心,你的钱,也能让你预防未来。” 杜十娘沉百宝箱还要等冯梦龙的《警世通言》出来后才能广为人知。但李益与名妓霍小玉的故事,却是家喻户晓。唐朝诗人李益考中进士后,久未得重用,仅担任了一名小吏,获名妓霍小玉青睐,两人山誓海盟。其实相比名气,霍小玉比今天的江杏儿名气可大多啦。然而李母不同意,拆散了这门亲事,逼李益强娶了表妹卢氏。后来霍小玉忧虑病死,临死前对李益发出了诅咒,我病死之后,即便变成厉鬼也要让你的妻子不得安宁。 后来每当李益从妻子房间经过,都会听到一个青年男子的说话,甚至有磨刀霍霍的声音。即使他做了礼部尚书之职,休了几任妻子,也未得安宁。唐朝文人蒋防又根据李益这段经历,写了本传奇小说《霍小玉》。宋朝人喜欢讲故事,听故事,于是这个故事在许多地方流传。 做徒弟可以,做小婢也行,可我有一门亲事,还欠了老丈人一些恩情。 假如你有什么想法,我是不能接受的。 但就是做一个小妾,江杏儿现在没这想法,以后不知会有没有,就是有,崔家那个小娘子,郑朗不熟悉,二女会不会相容? 宋朝士大夫喜欢狎妓,于是出了许多悍妻,比如夏竦那个婆娘。 不可能每一个女人,都象大娘那样的。 那么万一到了那地步,江杏儿手中有一笔钱,就可以预防万一。这是好心的。 高衙内与娄烟结局更让人惋惜。 两个人厮守了三年辰光,但高县令于花会后不久,迁于他地为官,高衙内苦劝父亲用钱赎出娄烟。其父没有同意,多种原因,第一娄烟行首的身份他不喜,第二在花会上与柳三变搂搂抱抱,更不喜。还有娄烟的身价,对高家来说,也很吃力。 也有娄烟的责任,若不是贪慕花魁,都不需向柳三变**。其次,高父的态度让她迟疑了,杜十娘有百宝箱,江杏儿有家当,娄烟也有。就是白玉娘让父亲逼得走投无路,恐怕也有一些底子。 然而迟疑之下,没有拿出来。 最后两人拖拉了三年之久,不得不分道扬镳。 江杏儿琢磨了一会儿,伏在郑朗怀中,在郑朗嘴唇上亲了一口,道:“郑郎,你是好人。” 郑朗让她亲得愣住了,江小娘子,这可是我的初吻,就让你侵占了。 摇头。 带着钱,替江杏儿赎身,老鸨儿舍不得,然而此时郑朗已经在郑州有了一些名气,不敢拒绝,也没有出高价刁难,还是要了四千缗钱。郑朗再次摇头,四千缗钱哪,赎一个人,也不知道值不值。 进了江杏儿的闺阁,背负了一身坏名声,真正进入一个粉妓的闺阁,这才是第一次,还是带江杏儿离开,替她捡拾行礼才进来的。…, 略有些好奇,在二楼上,一个小客厅,有茶桌,摆放着一些茶具,临着窗子,还放着几盆花。隔着珠帘,便是房间了,挑开进去,里面有一张书桌,上面放着一些文具用品,另外就是一个书架子,几本书,还有厚厚的纸卷,是她练字留下的,还有一部分是求来的书法。 向里才是真正的闺阁所在,一张床,锦绸红帐,围着淡紫罗的罗幔,旁边是一张衣橱,还有几件奁着朱漆的箱子,一个梳妆台,放着一些脂粉。与寻常的闺阁没有多大区别,只是房间里散发着一些淡淡的脂粉味,似让人想入非非。 “这就是闺阁,不过它远没有你那房间可爱。” 江杏儿将他的话当真了,好奇是有的,但至于现在就急吼吼的往这些大小姐房间跑吗?郑朗笑笑不答。 江杏儿又道:“郑郎,你是有才气的才子,将来会名扬天下,什么样的好女子都能得到,要学……” “别乱想,”郑朗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我已经名扬天下啦,只是消息还没有传到郑州,而且我也不想! 但这两句话,说明了她的品性不错,也值得收留。 江杏儿吐了一下舌头,道:“奴多嘴了。” 继续拾衣服,一会儿拾到一些隐私的亵衣,忽然脸一红,又跑过来,对郑朗说道:“等你再大几岁……奴也是你的小婢……” “拾衣服吧,你!” “是。” 衣服没有拾完,馆里的涌来了一些姐妹,听到消息,都感到很惊奇。若赎,郑家子也许赎白玉娘与谭婉,毕竟在诗社上,她们就追上去表达心意的,在花会上又左拥右抱,可与江杏儿,根本就没有交集。 这事儿来得太古怪。 随着心中都有些艳羡,虽然江杏儿是行首,可是郑家子,渐渐将他幼年时披着的纨绔外衣扒去,才知道是一块瑰丽的宝玉。 比起娄烟与高衙内的不欢而散,高衙内又算什么?只是一个官宦子弟,家境好一些罢了。郑家子那才是前程无量啊。 一个个上来恭喜,莺歌燕舞,郑朗只好退出去。 闹了好一会儿,江杏儿才下楼来。 去刘知州府上,几个少年不敢跟过去了,约好了再会的地点,分别离散。 刘知州很惊喜的放下公务,迎了出来,道:“好后生,怎么出来的?” 满脸的欣慰开心之色。 虽知道这时代很重视传承,郑朗心中一暖,施了一礼道:“大约开封府的王府尹与几位相公说了一些好话,然后太后接见,后生又得体的对答了几句,随后太后将后生释放。” 真实情况不是这样的,王博文与几位宰相,连同着老太太,都让他炸蒙了头。 有可能今天,几位大佬们还没有喘过气。但何必炫耀呢? 刘知州也没有想到内幕,道:“那就好,那就好。” “后生还要感谢知州抬爱与相救。” “你做得很荣光,我高兴都来不及,谢什么,正好中午来了,陪某吃一杯酒。”后面的内幕,刘知州不知道,但前面发生的事,刘知州可是清楚。不仅是象郑朗敷衍几个好哥们那样奏了一琴,主要还是在开封府的公堂上与王博文的对答,就这个小子,居然吼出了赞扬天地正气,数千年道德传统,禀程圣人大贤,忠臣贤士,又吼出了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己,不亦远乎? 这才震动了京城的。 挽着郑朗的手,进去。 此时挽手,自己这个后生有资格了,不怕言臣弹劾。 然后又道:“不过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以和为贵。” 郑朗呵呵一乐,刘知州是好心,可是再过一段时间,到小皇帝正式上台后,那才叫热闹,什么样的行为都有,自己这个举动算什么?简单温柔得象江杏儿磨蹭到自己胸口的那对小鸽蛋。 不过他也不喜欢做得过激,道:“是,所以后生一出皇宫,就离开了京城。” “这就做对了。” 说完,脸上笑容更胜。此子虽疏狂,但仅有四份疏狂于外,六份沉稳于内,就象他写的字一样。这才是他最看重的,若狂得没边了,成了一个为狂而狂的狂生,再好的才气,也会没有前程。 坐下后,刘知州让下人端来酒菜,眼睛就盯着了江杏儿,又转向了郑朗,大约是开心,于是为老不尊的竖起大拇指。 郑朗心中悲叹,无论人们对自己有没有扭转印象,但有一条,这一辈子是不会扭转了。那就是自己是一个很好色的人。 第七十一章 告密 江杏儿机巧。 不要被她迷糊的大眼睛蒙骗了,呆在那场合的,怎能一点察颜观色都不会? 见到刘知州对她不反感,立即欠身,施了一个很隆重的大礼。先生的先生,当受之。 刘知州也不知道内情,还以为郑朗看重了她,将她赎出来的。又盯了一眼江杏儿。前往郑家庄,江杏儿刻意做了一些打扮,梳起了双童子髻,后面用银钗束起,一缕乌丝直披双肩,象一个童子。 脸上淡淡的抹了一层粉,很薄,若不细看,都看不出来,使一张俏脸很干净。身上也是穿着一条素色厚罗长裙。不知道她的底细,很难看到她身上散发出半分风尘味。 赞赏了一句:“郑小郎,五行首中,其他几位,你切记了,只可与她们逢场作戏,只有此女能配得上,陪伴于你左右。” “谢知州抬爱。” “江杏儿,郑小郎能收留你,也是你好命,少年时受了苦,转命了。”但用眼睛看了看北方,听说那个崔知州为人很方正,不知道听说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人家的家务事,不大好过问的。又道:“郑小郎,但学业要紧。某已经派人散出一些话,你受到了惊吓,让乡里面的学子,不要前去打扰了。” “谢过知州。”这才是郑朗最需要的。 然而转眼一想,一旦开封府发生的事,传到郑州,恐怕就是刘知州保护,也不会起作用吧。 唉,早知道不该去京城的。 酒菜已上,食不语,尽欢而散。 但只过了三天,刘知州又碰到一件头痛的事。 郑朗出来后,又与几个好哥们聚了一聚,对此,郑朗与崔家父女看法一直相左,崔家父女深受儒家教诲,看重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孔子在论语中也多次提及,品德不好的,不要与他们打交道,学问不好的人也不要与他们打交道。要交往,必须与比自己更高明的人交往,这样才能学到东西。 这句话放在后世也成立,与高层的人交往,能构成有用的人脉关系。当然,适者生存,这有一个前提,得在这群比自己更高层的人当中,能混得如鱼入水。混不开,凭白遭人白眼,那就很悲催了。 道理似乎也成立,可郑朗性格很散淡,更看重的是友情。 文人又怎么啦?看看马上这些清流的表演吧,或者往后去,到了明朝时,才更好玩。 因此崔有节没有劝好。 欢聚时,魏三少与牛家二郎也听闻到消息,跑到城中相寻。 郑朗就淡淡说了一句,让你家那个庄客,以后就不要再向外泄露上次笔筒的秘密了。也没有责备,责任是身边这个小萝莉的。 魏三少有些恼怒,郑朗还劝了劝,换你是他,听闻三十金后,会不会动心? 但魏三少回去后,心中有些不服,还将这名庄客喊来,斥责了一顿。 庄客叫魏华,本来得了重金,就准备“跳槽”,一听更不乐意了。我手中有了这么多钱,就是买上等田,也能买上七八十亩地,若上去偏远的地方,都能买到两三百亩的,足能让一家过上温饱的生活,何必非要租你家的地? 但畏于魏家的权势,没敢吭声,一边寻思着上哪儿买地,一边又动起了糊涂心思。 便来到郑州府衙,跪下说道:“小的参见知州。” “你说你知道四贤者的下落?”刘知州关切的问。这件事查了好久,老太太还过问过两遍,然而半点头绪都没有。这让他怀疑那四贤者,有可能不是郑州人,而是郑州附近州府的百姓。 “是,小的知道。” “他们是哪里人氏。” “郑州人氏。” “哦,那么快快道来。” “小的有一个请求。” “说。” “江小娘子出了三十金……” 魏华此时被贪婪蒙蔽了,若是他提出讨要几金,刘知州还能掏出来。但三十金,让他自己掏,会很吃力,要么从州库里面支取,数额大了,弥补不上。刘知州一听不悦了,道:“大胆刁民,居然以贤者来勒索本官!你可知道,此事直通圣听,若要三十金可以,某派人将你押到京城,向太后讨要。”…, 押向京城,向太后讨要? 魏华一听蔫了,伏下说道:“小的说。” “他们在何处?” “不是他们,是一个人。” “什么一个人?” “知州弄错了,是一个人,用了四种书体写的,”虽不识字,听到各种谣传后,魏华也慢慢琢磨出来此节。 “是一……人?”刘知州有些冒汗,若是如此,这个乌龙闹大啦。 “更不是老翁,是一个少年。” “少年?”刘知州立即想到了自己乖学生后面那个俏影,正是这个江杏儿出的三十金寻赏。汗水冒得更多,问:“可是郑家庄的郑朗?” “正是,他弄的器物,上面有画,有字,还有那长短句,然后让我家小郎,命我进城,一个小姐送一个。” “你可弄错了?” “小的没有弄错,小的还看到郑家子,为了使器物更完美,提前磨练了一段时间,这才制出四筒,托于我家三郎,转交四小姐的。” “于是你背主忘义,出卖了郑家子?” “小的……” “于是你见利忘义,又勒索到本官身上?” “小的不敢。” “拖下去,重杖六十。” 宋代刑罚有笞、杖、徒、配役与死五种,后来又增加了管置。笞用荆条抽条犯人的臀部或者腿部,数量从十次到五十次,是最轻的处罚。其次是杖,用三尺来长的竹竿击打犯人的臀、背、腿,天圣时又规定杖最重不能超过十五两,数量是六十到一百。流顶多三年,配役惩罚更重,要刺面,是集杖、黥、流、役于一身的复合刑罚。 没有打板子与打棍子的事。 可是六十杖打下来,也将魏华打得嗷嗷直叫。 刘知州没有理他,是在考虑这件事揭开后的影响。 有些哭笑不得,其实自己应当问一问的,既然后生能创出那种书体,或许同样能写出其他古怪的书体。难怪那天他说怎么怎么的,自己干嘛就没有想到? 若早知道了,影响不那么大,也就算了。但现在影响这么大,郑家子又在京城大闹了一场,这事儿如何收场?这事儿瞒不住了,今天过后,这个刁民准得四处宣扬,不如先写一封奏折,去京城挽回一些影响。 但他谨慎的性格,没有写,去郑家庄来不及,于是让衙役将武三郎带过来。武三郎不是郑朗,刘知州两句一喝,就一五一十道了出来。包括哥几个挑拨,然后郑朗才让他们鼓起花会,最后才出现笔筒的原原本本,一起说了出来。 刘知州听完了,嘴中发苦,此时郑朗不在,否则都会上去扭郑朗的耳朵。让武三郎回去,提起笔写了一封信给老太太。咱闹了乌龙,根本就没有四贤者,是郑家子看到花会在即,人小,觉得好玩,弄了一出恶作剧,刻意创立了四种书体,又写了四首好的长短句,刻于竹筒之上,时至今天,下官才得知真相。 他小,你就宽恕他这一次吧。 谁家都有小孩子,十二岁的少年,不可能象大人一样懂事。 看似说得也对,但刘知州也不知道,此时无论老太太,或者四位宰相,会不会将郑朗当作小孩子? 第七十二章 糊涂 信送走了,第二天刘知州来到郑家庄。 这也不是过份,人家师徒关系,连宫里面的老太太都知道了。若不是规矩不合,早上香认师徒了。来的次数多,合乎情理,换谁有这个学生,也会骄傲的。 郑朗正在写字。 磨练了一下,终于得到好处,自京城回来后字体略略在改进,终是人家的东西,临摹,最后无法达到大成境界。因此思考了一下,字形略正,但为了防止变得呆板,又在笔画上做了一些小的变动。 这样一来,原来贵公子弛冲街衢的米体字,似乎在向一位富有趣味贵气的士大夫方向发展。 但改动不是很大,非是内行人看不出来,原来的天真烂漫之意,继续保留着,包括二字的框架,从唐朝诸家吸收来的字形字意变化。 才开始写,不是很成功。 郑朗也不急,若原来他仅是一个书法小家,众人惊奇,一是年龄,二是字体的新意,可这一次改进后,一旦突破,虽不能进入顶尖书法大家行列,但勉强可以真正称为一个大家了。 这个过程会很漫长,有可能一年,有可能五年十年,就看自己悟性。 江杏儿就站在后面看得入神。 四儿不懂,江杏儿懂,知道郑朗每一个字下去,都在做着一种尝试,一种突破。可心中不奇怪,都看到了五种新字体,尝试似乎是应当的。不过亲眼看着郑家子,在做着一次次的突破,欣喜之极。 估计此时崔家小娘子没有嫁过来,嫁过来,即便用鞭子抽她,赶她走,也未必能赶得动。 不仅是写,还借着写字的功夫,在记着各种经义。有许多经义是比较冷门的,脑海里没有存储,只能多写多记多想。一个多时辰后,手腕有些累,放下笔,江杏儿连忙过来,替他洗笔。 郑朗道:“我的字,不适合你。不过我可以教你两种字。” “好啊。”江杏儿欣喜的说道。 郑朗在脑海里翻了翻,当然,放在脑海里的字很好的,到他手中未必写出,重新染墨,用纸上仿照赵孟頫的《三门贴》写下了几行字,写完后说道:“这种字就是从二王笔法上发展出来的,其技巧就是一个熟,保持一种悠雅富贵从容的心态,就能写出它的真味。” 郑朗自己也没有怎么写好,但说了一些用笔的基本笔法。 这才又仿照了董其昌的《万岁通天帖跋》,再度写下几行字,写完了道:“它还是上承二王一路,不过略有不同,以古淡妩媚为主,粗率、雄奇、强劲,都是它的忌讳,也是这种书体的短处。不过写好了,自有一种富贵华丽之气。” 又讲解了它的一些用笔技巧,将两张纸递到她手中。 能不能突破就看江杏儿的天赋了。 江杏儿忽然跪下来,道:“郑郎大恩,奴无法回报,这一生就让奴做郑郎的牛马吧。” “不用说得那么可怜,不过既然到了我家中,就要习惯这种清静的生活,以前的种种,我不计较,可再发生,我必然不喜。” “是。” 江杏儿拿着这两张纸,如获似宝的研究。 刘知州也到了。 迎进屋中,刘知州埋怨道:“为何不告诉我?” 郑朗一愣,告诉你什么? “知州是……” “那个笔筒。” “知州恕罪则个,当时后生只是恶作剧了一回,也没有想到它引起了轰动,当时人多,不好说。后来又传扬开来,后生喜静,怕人闻之,上门打扰,于是又没有说。” “郑小郎,你可害苦了……某。” “是,是,后生不如改几天制一物,送给知州。”说着跑到房中拿来两个竹根,上次用剩下的,至今没有出手。然后拿在手中揣摩,选择了其中一个,又道:“就是这个。” 看着这连着竹筒的竹根,刘知州更是哭笑不得。 郑朗又跑到房间里,拿来颜料,与画笔,还有纸,看了看院中,院中还有几株腊梅,此时含苞欲放,没有开,绽着点点的星末。灵机一动,在纸上仿照南宋著名画家马远《倚云仙杏图》画了一幅图画,只是将杏花换成了梅花。…, 上面还裹着一些白雪,其中有几团雪似是在寒风吹动下,从梅枝上落下来,使梅花露出一块块褐色的枯枝。 马远是一个很有名气的画家,善长画山,善长画水,也善长花鸟。仅在他手中,就出现了十二种画水的方法,但他的画法很奇怪,画山一角,画水一涯,特别用了一些奇怪的画法,使他的山水画看起来怪怪的,瘦瘦的,奇峭的,疏朗的,因此很长时间,人们不知如何评价他的山水画。但他的花鸟画比较中规中矩,所以在他生前时就得到了人们的承认。 郑朗对这个画家十分重视,这两年多来,曾经临摹过他的十几幅图画。 此时画一幅雪梅,倒也不吃力。 最后用淡墨水皴染了枝干,又用少许花青复染了老干,后面这一道程序,使梅花看上去有了生机,否则全部褐色,会笼上一层死气,与绽放起来的十几朵梅花不相符。 再用草绿在白、粉勾涂的花瓣上淡涂,复勾上胭脂。 一幅漂亮的雪梅图就完工了。 丢下画笔,又用毛笔在上面写道: 黄昏明雪皑,月香烟梅开。 风吹花簌簌,疑是阳脚来。 一首很隽永的小诗,最后一句更是韵味深长。出自唐朝贤相宋璟的典故,虽然是冬天,可春天不远了。但用了阳脚,是比喻刘知道就象宋璟那样有政绩的,所到之处,有脚阳春。 写完了,吹了吹墨汁,这是他自己写的诗,短小精悍,因此十分满意。 然后将这幅小画包在竹根上,说道:“就用它做一个笔筒给知州,算是后生请罪如何?” “这也……好,”还能说什么呢,看看徒儿的心意,也不能再责备。 郑朗呵呵一笑,道:“知州,后生此次有过,知州多担待则个。” “你啊,切不可以才卖狂。上次范仲淹也来过,看到你写的诗,写的字。他就说过,不要打扰你,你岁数小,惹是将你捧得太高,生了骄狂之心,反而不美。” “他来过?” “就在诗社上那一次。” “难怪后生为他抚琴时,他只是微笑。” “虽然他此次做得过激,不过此人也是人中龙凤。” “那是,所以后生仰慕,前去为他抚琴,却没有想到生起这么多是非。”但郑朗并不后悔,对这时代,最敬重的三人,第一个就是范仲淹,第二个是狄青,第三个就是小皇帝。 虽然小皇帝在位时,发生了许多事,可若宋徽宗这个家伙,有小皇帝一半治国的能力,纵然金人南下,北宋也绝不会亡国的。当然,司马光、王安石有很大的功劳。甚至说起来,连欧阳修、韩琦、孔道辅这些清流大臣,对北宋亡国,都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又问道:“知州如何得知的?” 刘知州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郑朗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心都是贪的,范仲淹贪的是天地正气,后生贪的是才气,村夫只能贪的是财物。无法避免。” 说了一会儿话,刘知州告辞。心中喜爱,带着怒气而来,见了面,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语重心长的交谈了半天。 只过了几天,这一次朝廷有回话了,老太太亲自做的批语:郑家子年少轻狂,汝亦糊涂,速将那几物送至京城。 一个小孩子恶作剧,并且还是你的后生,你居然当成了四贤者,你是不是一个糊涂官? 第七十三章 老太太的不良嗜好(上) 老太太动怒了,刘知州没有办法,派人向四行首索要四个笔筒。 江杏儿那边比较好办,她虽舍不得,可钻进了宝库啦,犹豫了一会儿,就给了衙差。其他三女都不给,手里有这物事多好,凭空招揽了大量生意。刘知州只好一个个登门劝说。 不是那回事,是我们弄错了,这四个笔筒是一个人制作的,他开了一个小玩笔,有可能太后都生气了。你们放在身上,弄不好惹火烧身。 老太太有没有动怒不知,但老太太肯定生气了。 先不管,将三筒诓来,否则三女不给,又不好用强迫的手段。 几个女子一听太后都生气了,连忙从手中将它拿出来。自己是青楼的小姐,非是郑家子,官宦子弟,又是读书人,朝廷律法会宽容一些。不过还是好奇的问:“是谁制作的?” “这个你们最好不要问。” 将几个笔筒诓走,送到京城。 其实老太太根本没有生气,这个小家伙鬼鬼祟祟的,才气又好,但有谁能想到?岂止是刘知州,那几首长短句都传疯了,可曾有人看出来?不过虽喜欢小家伙的才气,然而这个小家伙顶得自己差一点下不了台,刘知州是他的半个恩师,自然不轻不淡的说了一句。 东西到了京城,老太太看了也惊奇的说:“好物事。” 不管怎么说,这四样东西往桌上一放,多雅致啊,比那些金啊玉的,好看多了。几首长短句,她早就铭记于心,甚至宫里的宫娥都在传唱。于是就看字,倒底是什么原因,让刘知州都疏忽了。 “咦?” 老太太也脱不了俗,看过发出惊奇的一声。 “太后,怎么啦?”罗崇勋立即跑来问。 “罗卿,你来看这字。” “咦,好生古怪。” “这个小孩装神弄鬼……”老太太摇头。不是第一回了,在京城也是,不是弹完琴一声不发就离开了,何来那么多谣传。 罗崇勋也没有听出她话中意思是反感,或者是欣赏,不敢发言。 “你去将小宋与晏学生喊来。” 小宋也就是宋祁。 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才子,天圣二年,因为宋真宗的病,科举好几年没有开了。来参加省试的人特多,但这一年的科考在宋史上可以是一次里程碑式的科考,也从这一年起,宋朝的文臣进入了文华风流的年代。看看这一年的中榜的一些人,宋痒、宋祁、叶清臣、荥阳郑家隋唐时流落到苏州一脉子弟郑戬、曾公亮、余靖、尹洙、胡宿,那一个不是后来的风流人物? 但宋祁的文才,却独傲于众人之上,只是很苦逼,因为弟兄俩一道来的,老太太将本来属于他的状元,拿掉给了他的哥哥宋痒。 老太太将宋祁喊来,无非就是才子对才子。 那天在内宫,郑朗果断的中止了谈话。不然太深入,那就妖异了。断得及时,几个大佬都认同这是一个天才,也不是没有,晏殊十几岁时,文章就写得花团簇簇了。 但两相比较,好象郑家子似乎还胜过了一筹。胸襟有可能比晏殊小时候大,并且有可能因为考虑到什么“道”,思考过一些国事,有一定的政治才干,敢于创新,可有节有度,不是那种没有节制的人。 这就是几位大佬的印象。 很有可能以后是一个栋梁之材。当然了,现在是天才,若不发奋,以后也不好说。 用两个大天才,看小天才的作品。 笔筒的来历,晏殊与宋祁不知,但两人也奇怪的看着上面的字。 隔着帘子,刘娥说道:“你们坐下来。” 两个大才子坐了下来。 “这几首长短句写得如何?” 小宋老老实实的答道:“写得很好,若让臣来写,臣一定写不出来,只有晏学士的长短句才能与它一决高下。” 晏殊是前辈,不过人家是“四贤者”,两相并论,并没有抹黑晏殊。 晏殊也老老实实的答道:“臣的长短句轻快见长,这几乎长短句,却是雅约与层次见长。虽长短句不是文人正务,但此四老才华也非同小视。只可惜,至今不知他们下落。”…, 说完了,一脸向往。 老太太在帘后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晏殊是不是只想着四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这才将几首长短句夸大的。不过自己也觉得好,暂且不提,问:“那么这个字呢?” “字啊,好古怪。”两人大才子又将笔筒子翻来覆去的察看。 “是好是坏?” “臣恐怕很难评价,不过新意倒是有了,也隐隐的自成一家。”晏殊再次中肯的说道。 “若是这些长短句,这些字,还有这四样物事,是一人所为呢?” “一个人所为?”两个大才子又看。 “是一个人所为的,并且不是老人,他岁数很小,很顽劣。” “难怪,臣就觉得那点不对,此字刻意伪饰,于是自创新意,所有略显生涩。不过就字来说,若借着这四体发扬下去,也自可成为一家。此人才华非同小可啊。” 老太太闷哼一声。那是,小家伙天赋有了,又没有经过正统的教育,于是什么事在家里面自己儿琢磨,包括字啊,文章啊,诗余啊,还有那个“道”,因此都很古怪。不过写得最好看的,还是那天在宫里面写的字,那个字与春天在郑州诗社上的字是一脉而下的,可是进步十分惊人。这才恐怕是他最常用的字体。 “这个人是谁?”小宋不管老太太什么想法,心中十分仰慕,这才是大才子嘛。 “他就是前段时间轰动京城的那个郑家子。” “咳,咳,”两个大才子一下呛着。 不仅是因为词的关系,主要实际的与脑海的印象悬殊太大。本来以为是四个白发苍苍的逸老,那知道突然变成了一个黄毛小孩子。 刘娥再次在帘后,看着两个大才子失态,也气得乐起来。 这个小家伙闹的恶作剧,太过顽劣!居然蒙骗了半个宋朝的文人。那一天怎么就那么轻易的放过了他,该当派内侍将他揪出去,在屁股上狠打几十个大巴掌,然后再赏。这才叫奖罚分明! 好不容易定住了郁气,晏殊道:“此次臣失误大了。” “晏卿,何来此言?” “前年此子于郑州城出事后,其泰山孟州崔知州与其亡父十分交好,于是责问。此子自那次后有可能痛改前非,写了一封信给其崔知州自辨。崔知州托臣将他带到雎阳书院进学。臣当时也看了他写的那封信,文也可,只是可能带伤的原因,字没有写好。当时臣犹豫不决,怕他到书院去生事非,于是答复崔知州,说再观察一下。去年时,又听闻他端午与众子斗殴,臣就没有再答复了。后来他在诗社上大放光采,范校理恰好前去观看了一回,回来后对臣劝说。” “原来他们早就相识!”刘娥不满地道。 “非也,当时还有臣小婿也随范校理前往,小婿都想结交,然而被范校理阻拦,怕他年少成名轻狂,却误了他。范校理认识他,他绝对不会认识范校理。” “这两人倒有缘,”老太太语气里十分幽怨。 晏殊知道老太太心里还在抱怨着,不敢吭声。 “你继续说。” “是,后来臣派了家仆前去郑州请他前来雎阳书院,可是被此子拒绝了。随后臣就进京赴职。看来是臣这一回失误,错失了人才。” “那倒也未必,一旦他进入雎阳书院,以他的性格,有可能雎阳书院,会被他闹得天翻地覆。” 晏殊有些傻眼,硬是没有听出来,老太太这句话仅是嗔怪,还是带着怒气。 第七十四章 老太太的不良嗜好(下) 最后一天新书榜,恳求大家用票支持。 ======== 但晏殊也犯不着在这小事上巴结老太太,再次中肯的说道:“可此子才气是有了。” 虽然失了一些温和,似乎气节也有了。总之,此次是自己失误。 “晏卿,你不用自责,应天府离得远,哪里能得知?倒是刘敬是一个糊涂虫,喊着后生,居然不知。” 这句话说得晏殊很不赞成的。 也不是不知,人家特地上书,连诗带字一起送到你手中,可你不报。他仅是一个小小的知州,没有资历,没有根底,那敢再强行上书你老人家?不过晏殊也不敢辨解。 “那这个字还是不错了?” “虽是精心伪装,郑家那个小郎也用了心,确似是开一先河。” 宋祁也额首同意。到了他们这境界,又比刘知州高了一分,放在他们手中,不会说字有多好,但新气象是看出来了。两人说完后,又盯着筒子上的字。这也不简单的,想创造一种别出心裁的书体,有多难,他们心中可是很清楚。这个小孩子居然来一个鲸吞,一下子出现了四种书体。不知道他本人写的又是什么书体? 两人趴着看,刘娥说道:“哀家再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是王博文与郑朗的谈话。 知道此事的仅是狱卒,文吏与几位大老,还有附近牢房的一些犯人。狱卒与犯人哪里听得出来,就象在听天书一般,说了,也没说出来所以然。文吏很干练,记录后,心中叹服,但没有多言。几位大佬也没有多说,于是这事儿还没有传出去。 两人接过来看,看完后,晏殊大惊失色,道:“太后,此子心胸广阔,天赋过人,将是我大宋未来之栋梁之材。” “天赋过人倒有了,气节似乎也有了,可此子却很要强,”老太太有些懊恼,屁孩子,与自己争辨,一句也不让一句的。若不是哀家胸襟同样宽大,你能兜得起吗? “他是少年,年少轻狂终是有的。并且除了数次是巧合,也没有听到什么他凭借才华,做出张狂的举动。” “哀家知道了,你们退下去吧。” 但此时晏殊心中后悔,又犯了爱才的毛病,拉着宋祁,来到中书,看到几位宰相,埋怨道:“几位相公,郑家少年如此才华,为什么不将他留下来,放在太学?” “晏学生,你这是……?”薛奎疑惑的看着晏殊,这事儿都过了好些天,为什么将它翻了出来。 晏殊一五一十的将今天宫里的事说了出来。 这几首词越唱越火,中书里许多官吏还在猜测这四老的来历,闻听后,一起围了过来,就象听传奇故事一样。然后一个个面面相觑。 也许郑朗说了一句大臣可以奢侈,可人君必须俭朴的话,让夏竦满意。反正言者无罪,这非是丑闻,没有必要张扬,也没有必要保密,于是再次将那天宫中的对话说了出来。 一干官吏有些晕,这成了什么,整个传奇故事,纷纷讨要王博文誊写的那篇文章。 到了此时,郑朗在京城那段时间的真相才渐渐揭开,不过传到民间去,还有些日子。 晏殊听完了,也明白了,再想一想,回家让他孝敬几位母亲是假的,当时几位宰相皆摸不清太后的最终想法,奖是奖,罚归罚,留在京城继续惹事,不如让他回郑州,来个清净。 不好说什么,叹息的回去。 宫里面老太太却在沉思,两个大才子肯定了字的价值,让老太太为郑朗的奇思妙想折服,于是想了半天后,对罗崇勋说道:“你派几个人,到郑州秘密查一查这个少年的底细。” “喏。”罗崇勋下去。 这个比较好查,又离得近,几天消息就带了回来。 将一叠子邸报看完,老太太问道:“罗卿,你说这个郑家子改邪归正,究竟是为了几位母亲,或者是为了那个行首,或者是被高衙内打痛了?”…, 老太太暂时不想做皇帝了,于是精力比较旺盛,也显得很无聊。在宫里,充当了一回福尔摩斯。 罗崇勋不知道怎么回答,答案也许他心中有,可得观察老太太的反应,小心的答道:“最后一条大约不会,进了开封府大牢都不怕,怎么让高衙内一顿痛打,就打得改邪归正了?” “罗卿,言之有理,那么前两者那一种可能极大?” 罗崇勋又瞅了瞅老太太的脸色,没有什么怒气,只有好奇,大着胆子答道:“孝顺恐怕也有之,臣也读了邸报,上面写着郑家子几位母亲相处和睦,好象平时,此子对几位母亲也很恭敬。”(注) “嗯。”老太太满意的点着头。 罗崇勋见老太太首肯,大着胆子说道:“有可能也因为那个行首,所以才写出那些长短句。” 说完了,不由低头笑。 这个小孩子,倒是一个多情种。才多点大? 老太太也感到好笑,复又问:“但哀家却听闻他来到京城后,并没有去什么不好的勾栏。” 罗崇勋沉思了一下,道:“启禀太后,依臣猜测,那时他还小,第一次看到那个漂亮的行首,惊若天下,所以冲动的与高家衙内拼命。后来臣又听说另外两个行首,向他示好。见得多,心就淡了。或者他身边的小婢已长大一起,对他贴心,归真返璞……” 不愧为老太太头号心腹大太监,连返璞归真都说了出来。 “倒有可能,可终改不了风流的性子,于是不顾崔家的反响,又纳了那个行首江杏儿在身边服侍。” “太后言之有理。” “还有那孩子,未受过正统教育,才思有了,于是瞎琢磨,居然连儒家大义,都敢篡改,美其名曰悟道……” “太后……”罗崇勋说不下去,太后这话儿有些贬了,那不是篡改,是真在悟道,自己进宫后,读过很多书,与王府尹对答,很有道理啊。可他敢说太后,你说得不对嘛? “不过也幸好,家中有几位慈母,有身作则,树立了好榜样,没有使这孩子走上歪路。” “是。” 老太太权谋之术,绝对在宋朝挂得上号的,然而让她破案子,准得很麻烦。那叫以身作则吗?这叫慈母多败儿!若不是换了一个人,原来的郑朗还不知变成什么样子?有可能郑家此刻都败光了家产,一家人开始家破人亡。 然后老太太又好奇的将邸报重新翻看,有传奇,有香艳,就象看故事书一样,看得津津有味。然后又说道:“这四个笔筒经过青楼女子之手,倒不便放在大雅之堂,我儿也喜欢书法,送给他赏玩一下,再送到秘阁里。” “喏。”罗崇勋道。 但心中已经清楚老太太意思了。送给小皇帝,不是这几件物事,是将来的人!虽经过青楼几个女子之手污过,可放入秘阁,也代表着老太太的慎重。心中弄清楚老太太意思了,于是很小心的说道:“难得有这几位慈母,元旦将至,太后是否赐一些布帛做为赏赐,也能为天下做一个表率。” “罗卿,你此议甚好,不过替哀家传一道懿旨……” 听完了,罗崇勋脸上表现很精彩。老太太,你既然喜欢这个少年,又何必如此折腾呢? PS:宋朝太监在皇帝面前权高或亲信者自称臣,贱者称奴婢,老奴,对外自称某,与正规臣子差不多,可见宋史宦官以及宋朝小说一些记载。甚至象童贯在皇帝面前也自称某。 第七十五章 幽兰 新书榜倒数第二章求票,求收藏 === “郑郎,为何如此待这些字画?”江杏儿看到郑朗将刚刚临摹的一幅画随便的又放在那一大堆纸里,心痛了。 说完,又将这幅画捡了起来。 这是一幅临摹唐伯虎的《落霞孤骛图》。后人所知的是唐伯虎善画仕女图,其实不对的,他是一个全才,仅在绘画上,山水、花鸟、人物无一不精。落霞孤骛图也是唐伯虎的代表作之一,最巧妙的是布局。要画的是“秋水共长天一色”,但水很少,五分之四的篇幅画了山石树人楼阁,一皴崇岭之外,才是茫茫的湖水。 用山的高,物的实,对了水的虚,细看去,更觉得水色苍茫,长天无际。 郑朗仅是临摹,不过江杏儿也懂一些,察觉出来这幅画的不寻常。 “丢下吧,若不是四儿阻,我早就将它们一起丢掉。” “为何?”还没丢掉,江杏儿就肉痛起来。 “你还不懂,它们缺少了灵魂,也少了灵气,不值得保留。”现在作画,完全是在临摹各家名作,就算误差不大,也不能说成功之作。无他,是自己的东西,该是一气呵成的地方一气呵成,该停顿的地方停顿,但临摹别人,一笔一画,粗看看不出,细看就能看出它的呆板。 后来内行人收藏字画时,也多用这一点判别真假。 临摹是必须的,比如张大千成名后,还多在临摹,先学石涛、张风等人,接着又转向了唐寅、张渥,又上溯到唐宋。可那时候,他已经带有自己风格,如《仿倪云林秋水清空图》,是临摹之作,但比起原图更加完满繁复。抛去年代关系,艺术价值也比原图只高不低。这是第二步转换过程。直到晚年,对泼墨手法更加熟练,信手画出了一幅《山园骤雨图》后,才真正拥有了自己一片天地,接着巅峰之作《幽谷图》跟着出现! 这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 郑朗在书法上,努力突破,似乎欲破未破,可在绘画上,至今没有进展。 全是临摹,所以郑朗说,少了灵气。 想要突破,会非常慢,并且如今郑朗分了太多的心思,科考上的一些知识,经义,字,琴,进展更慢。不过郑朗也不急,绘画仅是爱好,不是当务之急。 说着,又将它随手放在那一叠厚厚的字画稿上。 道:“走吧,我们看一看陈四娘去。” 毕竟算是自己的老师,嫁过去也有一个来月了,不知过得好不好。 拉着恋恋不舍的江杏儿与四儿,向沈村走去。 天晴了,但积雪没有融化,田埂上依是铺着一层酥雪,踩上去绒绒的,不时的发出咯吱的响声。 沈村离郑家庄不到三里地,共有五十几户人家,是一个中等的村庄。年关将近,有许多人家开始准备年货了。给小孩子置一些新衣服,买一些酒肉,羊肉金贵,多是准备的猪肉。 当然,猪肉虽贱,穷到没有办法时,苏东坡也只能吃猪肉。 百姓的生活不算太好,尽管北宋大治了很多年,可许多佃农家中,依然很寒酸。只能相对来说,比起唐朝部曲惨无天日的生活要强。这也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了。毕竟这时代,就是这种生产力。 看到郑家子难得出门,沈村百姓一起出来围观。 笑了笑,进了沈大郎家中。陈四娘正在替几个孩子缝衣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沈大郎笨手笨脚的给郑朗沏茶,陈四娘爱嗔的轻啐:“看你的样子。” 沈大郎嘿嘿一笑。 仅是二人的表情,郑朗就无需再问。 还有三个孩子,大闺女十四岁,听说订了一门亲,快到出嫁的时候。郑朗瞄了一眼,羞涩的站在陈四娘身后,看着郑朗,身体半大,肯定没有发育好,这就要结婚?很悲催的年代。 小女儿小,不怕人,用乌黑的大眼睛也瞅着郑朗。倒是与郑朗一般大的男孩子,似乎性格内向,站在角落里,有些紧张,有些畏惧,还有一份好奇的看着郑朗。…, “茶水简陋,郑小郎,包涵,”沈大郎端过茶杯,憨厚的说道。 “不用客气,我说几句就走。四娘,我去了一趟京城。” “大郎,是怎么回事,奴在家中听闻后,心中十分担心。” “一些误会,没有事,不过刻意去了一些坊市看了一下,有一些琴质很好,开价也不贵,但发生了一些事,只能匆匆忙忙回来。下次,我若再去京城,带一把给你。” 即使不贵,能入郑朗眼的,也不会低于百金。 倒不是暴利,好琴对材料有着严格的要求,而现在取材又十分困难,成本高昂,再加上优秀的斫琴师少,所以能上手的好琴,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大郎,不必。当初奴是为了谋生,又孤苦伶仃,不得己,只能以琴作乐。自入沈家后,奴琴弹得少了。”说到这里,脸上又露出笑容,这种充实的生活,才是她最想要的。又道:“以前只是看到你先父那把琴很好,弹奏时舒服,音色洪亮,倒不是想据为己有。天下好物事很多,又能占得过来吗?” 郑朗不语,不知道陈四娘这样做对不对,若真将琴技放下,他心中还是感到很可惜。 陈四娘又说道:“奴也斗胆说一句,大郎才气天下罕有人能及。不过大朗似乎误了岐途,过于贪婪,贪好字,贪好学问,贪好画,贪好琴,可贪得多,就会分心。其他的奴不懂,比如琴道,无他,一是手熟,手熟了巧就有了。二是心诚,奴听闻古人弹琴前,必须净手焚香,不是对琴敬重,而是要静心,无为才是为,这样才能弹好琴。” “受教,”郑朗拱手。 但能不能改正,未必。又说道:“四娘,麻烦你将你那把琴拿来。” 四娘将琴抱来,郑朗坐下,弹了一曲《幽兰》,这是陈四娘临出嫁前,才教郑朗弹奏的,此曲手法也很多,有勾(右手中指向内拨弦)、挑(右手食指向外拨弦)、撮、跪(左手无名指屈回,以末关节外侧按弦)、历(连拨两弦或数弦)、轮(右手无名指、中指、食指依次连续向外拨弦)、半轮右手无名指与中指依次向外拨弦)等等。特别是跪指法,指所用之处,皮肤嫩薄,初用时会很痛,只能先做虚按,过了一段时间皮肤适应后,才能实按。 这都是技巧,若没有陈四娘的教诲,纵然郑朗记得再多的曲谱,也未必能将琴弹好。 长达近十分钟的曲子弹完后,将琴递到陈四娘手中,说道:“请。” 这是让陈四娘再弹一遍,观摩并且进行比较的。 “奴献丑了。”说完,陈四娘手搭在琴弦上,弹奏起来。即便她说很少弹琴,也比现在郑朗琴技高明。一曲弹完,郑朗丢下了两缗钱,然后离开。 四儿追上来,奇怪的问道:“大郎,为什么走得那么急?” “我是来看看她过得如何。刚才一曲高洁而不甘的《幽兰》让她弹得如此的平和安祥,我还能说什么呢?” “原来如此啊。” 江杏儿跟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陈四娘的境遇,使她产生了联想,走了几十步路,忽然说道:“大郎,让奴替你暖床吧。” 第七十六章 最要得 感谢谭俊龙、努力上进、顺顺666、fugudoku、静水深渊、泡派、坐吃三空、雨叶淋、2541、whitesky、雾天的雨、№晓生、苍龙之舞、小名鱼尾巴、云云裳、何南石、神圣独角龙、冬萍扬芳、hunanlp、不会飞的龙、aman2511等书友的打赏。 明天四更开始,八点、十四点、十九点、二十二点。 === 暖床现象,许多大户人家都有,孩子小,让一个小丫环在天冷时,先将被子暖和了。 对此,郑朗也不排斥,不必刻意追求奢侈,也不用刻意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苦逼的主。不过柳儿反感,于是基本交给了四儿。还有柳儿也渐渐长大,自己名声不大好听,继续让她暖床,会影响她以后的出嫁。因此,这两年再也没有让柳儿暖床。 郑朗盯着江杏儿,道:“你是我的学生。” “奴也是你的小婢。” “不要胡想,陈四娘过得很幸福,她的性格更是你们都不及的。” 这是一个典型的人淡如菊的女子,不过虽这样说,想到了她的琴技,马上渐渐转换成一个典型的中国农妇,眼中还有了一些惆怅。 回到了家中,继续读书。 就在这时,刘掌柜送来了四袋子泥。 宋伯狐疑的看着这些泥巴,问:“大郎,你要这些泥巴……” 不懂,也没看出这些泥巴与其他泥巴有什么不同,可居然自家小主人,要客商从江南带来。 “人间珠宝何足取,宜兴紫砂最要得,宋伯,你不明白。”郑朗爱不释手的看着这几袋子泥,多是紫泥,还有少量绿泥与团山泥,并没有看到红泥。不过做几件赏玩的茶壶足够。 向刘掌柜问道:“为什么他们到这时候才将砂泥带来?” “江南的丝绸进得少,加上路程又远,这是苏州的绸商今年第一次配货到郑州。” 不发货到郑州,泥巴肯定不会特的派人送过来,自己还没这资格。 “哦,替我向他们谢一声。” “喏。” 仅有泥不行的,还要经露天摊晒风化,再用小磨磨碎,筛去大颗粒,泥灰搅伴成泾泥,再堆放腐化,将腐泥进行练泥。练泥也就是将泥质放在小水池里浸泡,用木楸不断的翻搅,漂去浮渣,筛以马尾细箩,沉淀后用细绢袋装浆渗水,用石压去水成泥。再用锹反复反转,使之纯精结实。其中的水质也很有讲究的,弄不来太湖的水,最少要用活水。 然后才制壶,烧壶。烧壶温度一般在一千一百摄氏度到一千两百摄氏度之间。在郑州没有这条件,要到巩县去,巩县在唐朝曾经是重要的瓷器产地之一。后来瓷土资源渐渐枯竭,瓷器作坊少了。但有。 尽管煤炭开始普遍使用,此时还没有出现高达一千三百度以上的高温瓷。大约这个温度相仿佛。大不了到时候给一些钱,让这些小作坊托烧一下。 真不行,多制几把,总有一两个作坊温度比较合适的。 经过浴火变色这道程序后,砂泥里所含的矿物质会出现奇异的色变,虽不上釉,但同样会出现朱砂红、枣红、紫铜、海棠红、铁灰铅、葵黄、墨绿、青兰等瑰丽的色彩。并且因为是自然原色,更加质朴古雅可爱。 看了看太阳,将其中一袋泥倒出一半,摊放在院中石台上,摊晒。 还要准备一些东西的,捶打泥片泥条的搭子,琢嘴把、转足、革小平面的尖刀,切削挑挟用的鳑鮍刀,打身筒、拍片子,拍口的木拍子,用开壶口的小规车,用于勒光线条的各种线梗,用于砂壶成型后精加工的牛角明针,起泥条与大片子的泥扦尺,用来勒光口颈、底足、身筒交接处的勒只,用来复脂泥的小腹只,拍身筒、推身筒接头、做嘴的大中小竹拍子,用来挖嘴孔、用粗钢丝制成的挖嘴刀,用来钻大小洞眼的各色筒管,用来做圆眼、圆嘴的独个,用于整形的篦子,用于拖水的水笔帚、不过也可以用毛笔代替。 这是制壶基本工具,还有其他的一些工具,比如工作台,又叫泥橙,打印章的顶柱,木榔头,加工盖子用的多种盖座,小辘轳,木转盘,喷水壶,小车刀,完底石,圆口陀,矩底,水磨布,皮磨布,还有纯棉布,后面的不知有没有,反正他家店中是没有看到纯棉布。…, 多数工具,肯定买是买不到的,必须进一趟城,让一些工匠制作。 工艺复杂,工具很多,但好在他的嗜好,前世还去过民间手工作坊细细参观过一回,心中有了深刻的印象,比较熟悉。至于仅为这个嗜好,花了多少心血与代价,根本就没有想过。 自己收了一个美徒弟,花了几千缗钱,相比起来,这点用度又算什么呢? 正好给刘知州那个笔筒子制好,一道带了过去。 比起给四行首的笔筒,这个笔筒无论是字,或者是画,都十分简洁,图案少,字也少。但刘知州十分喜欢,玩赏了一会儿,说道:“虽是器物精美,可不能为它分出太多的精力。” “是,这是后生权当放松用的。若是只顾着学习,天长日久,也会产生疲惫感,反而进步不快,所谓欲速则不达,正是此理。于是学习之余,后生练琴、学画或者弄一些小器物,张驰得法,寓教于乐。” “那就好,”刘知州额首。 害怕的是郑朗分心太多,偶尔乐一乐,也未尝不可,比在外面与几个狐朋狗友花天酒地的强。 留下来,让郑朗陪他吃了一顿饭,说了一些经义上的学问,心中更加满意,放郑朗回去。 年关将到。 这段时间郑家庄十分平静,郑朗回来的消息,掀起了一个小小的轰动。可刘知州做了许多隐饰,小子胆子大,不知天高地厚,你们各位就不要打扰他啦,让他安心学习。 京城的事又没有传出来,刘知州又嘱咐了衙役不要说出笔筒的事,这也是无奈之举,只好隐瞒一时是一时了。所以依是没有什么人登门拜访。 倒是几个好哥们来了。 武三郎再次蛊惑道:“大郎,你马上又大了一岁,我们一道去东京城看灯市吧。” 几小子上次去看过,可遇到太多的纨绔,一个个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于是挟着尾巴,在京城灰溜溜的做人。很老实的玩了几天,很老实的回来。 但小哥子好啊,在京城博得这么大的名气,可以趾高气昂的进京城了。 曾四郎又看眼睛放在江杏儿身上,说道:“江小娘子,你也没有去看过东京城的灯市吧?” “你们不用劝,无论怎么劝,我也不去的。” “朗哥子,上次你去京城还没有喊我们呢,无论如何,你要陪我们去。”岑大少说道。 “上次喊你们?想到开封府大牢啊?” “做牢好啊,爹爹说的,”江二郎说道。 “做牢好……你爹爹说的?” “是啊,他说你做牢做得对。” “对你个大头鬼!”郑朗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又道:“那是王府尹是一个好官,给我一些特殊的照顾,否则与其他犯人关押在一起,你想想看,能进开封大牢里的犯人会是什么样的货色,你这个小胳膊肘儿小腿的,能活活将你虐死。” 说的夸张,有一些犯人,仅是犯了一些小错,比如饿极了,偷了一些财物抓住了,还有京城鱼龙混杂,坑骗拐卖的人,这些人多是为了生计,当然,也少不了狐假虎威的小流氓,以及一些真正的凶徒,但特别是后者,很少的。 “那你为什么不怕?” “怕啊,可怎么办?” 正说着,外面老宋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说道:“小郎,快迎接,钦差来啦。” 可怜老宋只是一个忠厚的长者,钦差对他来说,太过遥远,说话舌头都打着卷,连腿都在颤抖。 第七十七章 歉书 昨天终于尝到了被爆菊花的滋味,痛了大半天。 还是很感谢大家的支持,这毕竟是一本半小资的小说,有可能读者面小。可大家将我顶上过新书榜第三,三江第二,不容易了。 下新书榜了,四更爆开始,这是第一天,还望大家能继续支持,让这本书在会员点与推荐榜上名次更高一点。 ============ 郑朗却不喜,老太太派了钦差来郑州,若是事情真相再传出去,恐怕自己不得安宁了。 也不解,老太太在深宫里难道无所事事吗?为什么惦念着自己这个小人物。郑朗很不情愿的走了出来。来了许多人,有郑州各级官吏,还有一近百名禁军,以及十辆马车,中间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一个大太监。 外面是郑家庄好奇过来围观的人群。自己几个娘娘正手忙脚乱的准备香案,其实这是民间的说法,备不备香案,皆不要紧。但几个娘娘哪里知道,就是郑朗亡父生前的人事调动,仅是来自中书的安排,也没有接过什么圣旨、诏书。 可皆不高兴,圣旨没有读,天知道是祸事还是福事? 刘知州怕郑朗误会,上来介绍道:“这位大官(高级太监,中级的称为阁长,低级的称为老公,公公)乃是大内副都知罗大官。” 罗崇勋哪! 郑朗更狐疑不解了,这人乃是刘娥的心腹大太监,怎么跑到自己家中,下什么圣旨? 难怪郑州上下的官吏如同众星捧月一般。 上前施了一个礼,道:“小子参见罗都知。” “免礼,”罗崇勋说完后,用眼睛瞅着郑朗,很好奇。 将他迎到屋中,罗崇勋这才宣旨,但不是让郑朗接的,是下给几位妇人的,几个妇人眼中茫茫,太后给自己下旨做什么?其实这道圣旨准确来说,不能称为圣旨,只能称为墨敕,或者老太太的懿旨。 打开懿旨宣读,无非就是说郑朗几个娘娘品德好,老太太听到后十分喜欢,于是给予赏赐,赏了大娘娘三百匹绢,四娘两百匹绢,其余的几位娘娘各一百匹绢。 但懿旨上的文字全部用了四六体,天地宣授,仁德永昌,宜彰谕行,绥化乡民,罔失先夫,彼哲艰难,寡独所悲,其志喻艰,讳教兢兢,小心翼翼…… 休说其他几个娘娘了,就是大娘娘听了也是两眼不住的左右顾盼。几乎一大半没有听明白! 罗崇勋没有管,念完了懿旨,开始让禁兵搬东西。 这回明白啦,老太太赏东西。几个妇人才开始谢恩。 但随行的郑州官员有的就在琢磨了,虽说自宋真宗手中,赏赐越来越重,可郑家子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居然一下子赏则了一千匹绢,这个象征意味很浓厚啊。 毕竟是老太太从内宫里拿出的绸绢,非是市场流通的凡物,那都是上等的绢丝,有可能一匹都在四五缗钱。一千匹绢下来,也不是一个小数字。当然,他们不知道,在宫中郑朗拒绝了一千金,远比这一千匹绢价值更高。 既然赏赐,大约没有关系,几个娘娘又忙着沏茶,从家里面又拿出一些银子,给罗崇勋的赏钱。 分主次坐了下来,罗崇勋这才看着郑朗说道:“你的事,太后也听说一些。虽你略有才思,可是此次持才冒用四老之名,制四筒赠于四名行首,刻意用此羞侮那个娄烟。她终是一个小姐,你是才子,这失去了君子宽厚之本。” 许多官员皆不知道,什么筒啊?终于想起来,难不成那四个笔筒是郑家子制作的?一个个狐疑的看着刘知州。刘知州也是苦笑,纸是包不住火的,自今天起,不仅是后生,就是自己也休想安静。 但这份口旨才是最古怪的地方。 老太太居然都赏赐人家几个母亲这么多绢帛,那证明人家教子有方了,何必折辱? 几个娘娘不知轻重,郑朗还能听明白的。 你小子都为了神马的正气,去为范校理送行,在开封府大堂上大气凛然,跑到宫中后,更是对着天下最有权利的老太太,不亢不卑,不依不饶。然而临到自己呢?…, 这岂不是说人一套,对己又是一套? 其实罗崇勋宣完了这道口旨后,心中叹道,老太太,何必呢,既然喜欢人家的才气,又何苦要为难这个孩子? 看到没有,是十二岁,可长得幼嫩,连说话还保持着尖声的童音,看上去才十岁出头似的。终是一个孩子,能做到这一步,容易么? 心中也奇怪,这孩子按理说,也要长身体了,难道身上的精华,全部长到心智上去,所以身体才长得慢? 这有何……干系? 说完了,看着郑朗,看他如何回答的。 郑朗也必须答案,否则以后进入官场后,就会成为一个污垢,让别的官员攻击。 有的言官可不管你是不是十二岁,既然能悟“道”了,那么必须将你当成大人看待。 郑朗皱了一下眉,忽然道:“四儿,拿笔墨过来。” 四儿与江杏儿几乎同时出现,拿来了笔墨纸砚,郑朗磨了一会儿墨,打开纸张,在上面写道: 太史公曰:独非韩子为说难而不能自脱耳!予以为然。 不知道他要写的下文,就不知道这一句劈得险峻。倒是一起看着他的字,皆是额首称美。 继续写道:天圣五年,予与数子,游于郑州郭里,见一女郎,艳若芍药披带夏雨,肌肤宛回雪翻舞,明眸有倩,胜环秋水,着罗衣拖曳,摇飘云霞,佩叮当于兰裾,步履踟躇,仙乐生成。回首一笑,绡雾横溢,风情万种。予以为惊睹天人也。 夫子曰:吾未见好色如好德者也!一错者也! 复上明珠,拨小刃相向,暴丑于乡里,贻笑于天下。 夫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犯色于前,赌斗在后,予二错也。 睚眦始生也。 今年太守于蔡水畔,主办盛会,予即兴赋诗一首凑兴,以图锦上添花也。汝因情种故,讥吾以他人诗抄之。吾挟才,惹数子鼓汝等斗艳于秋菊之时,生怨怼于古胜之所,复以才技,制四物赠之四女,羞汝于广庭化日之下。 夫子曰,君子坦荡荡,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直,正直也。予以才巧构于暗技,以阴诡报一言之怨。失其君子坦荡,失其君子之德。三错者也! 予曾遍览诸贤文章,而失于君子根本。况韩子生于乱世,时局紊乱难辨乎? 以上诸句,寄于娄娘子,是谓谦书也。 写完了,长松了一口气。 刘知州说道:“文是好文章,然过矣。” 这篇小短文几乎一气呵成,从头一句太史公曰劈出天地,接着一转,转到郑朗与娄烟之间的种种恩怨,做了三次反思。或论或叙,文句跌宕有力,特别是后面一句,再次收了起来,收得委实之妙。 当真是短小粗悍,文章明快,论据清晰,可也不需要向一个行首认错如此吧? 第七十八章 君子守德 罗崇勋也点头,道:“稍过了。” 然后又看着文章,字是好字,不用说了。文章虽然没有用骈文写,然而自有一种回荡之气,似乎泉水自高山出,一气呵成的,就到了江河之中,其中的忏悔之情,更是流于字表。 但确实也过了。 其他不说,就是第二段几句夸奖的话,也让这个行首名扬天下,足以对她进行补偿。 “罗都知,你不知,”郑朗将娄烟自花会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道:“若不是小子所为,她就不会为了争胜,邀请请柳三变前来作长短句,一较高下,更不用在众人面前,向柳三变**。正是因为小子之举,柳郎才高八斗,反而遭此羞蒙。小子愧疚。娄烟小娘子与高家衙内,也更增加了种种困难。最后不得不分道扬镳,诚为可惜。” “郑小郎,也不能这样说,那个行首某也听过,器量狭小之辈,高衙内更是浮夸……”是官宦人家的孩子,虽不惧,可说出来不大好,罗崇勋忍住,顿了顿又道:“即便他们在一起,也未必能美满。” “终是他们的心愿。若没有小子横空出现,或者他们能最终走在一起。未来之事,谁能说清?也许圆满,也许不好。但没有走到最后,何来美满?因此,君子不发人恶,善战者无赫赫战功,还有《春秋》自卫庄公养共叔段起篇,正是此意……错就是错了,不用为自己做任何隐饰,就怕错了,不知悔改。今天将它说出来,小子轻松了很多。” 还能说什么呢? 连郑州的一些官员听完这段话后,都感到思想得到了升华。 武推官看了一眼,躲在后面鬼鬼祟祟的儿子,狠瞪了一下,那意思是告诉他,你成天与郑家子厮混在一起,可这句话得听好了。 有的官员很惊奇,果然是能在开封府公堂,能大气凛然对答的少年。看到没有,与这个整个宋朝最当红的大太监之间对答,居然这么从容。还有那四个笔筒是怎么回事? 不过罗崇勋只是佩服他的才气,器度不惊奇,自己算什么,与老太太那样的对答,才是器度。自己简直是小毛毛雨啦! 可是罗崇勋思后,又觉得好笑,这样一来,老太太的刁难,被这少年无形中化解,似乎又隐隐成了一件美事。不就是风流嘛,有几个士大夫不风流的,这又不是罪过了。不知道老太太听说后,又有什么样的反应? 看着郑朗吹干墨汁,将它叠好,托宋伯带到郑州城,交给娄烟,罗崇勋又说道:“某临来前,皇上也托某带了一样事物,给小郎。” 说着手一挥,侍卫拿过来一个锦盒,罗崇勋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个卷轴,缓缓铺好,郑朗眼睛立即放起了光芒。 这正是王羲之的《姨母贴》。 不是王羲之的原贴,而是硬黄摹拓版本。 硬黄是指唐朝发明的一种名贵的艺术加工纸,经过染色涂腊砑光制作而成,此纸易于久藏,光泽晶莹,唐人多用此来写经,又因为纸质半透明,许多唐人用来摹拓大家的书法。 特别是李世民欲以文教治天下,于是广搜大家书法,用硬黄纸摹拓,有的真贵大家名迹,多有一本或者多本临摹副本。 不过魏晋年代已久,王羲之父子即便有真迹存于世,也保存不了。因此,流传于世的真迹,全部是硬黄摹拓或者石刻摹拓。 既然小皇帝将如此珍贵的手迹送来,大内里面恐怕还有其他的副本。然而不易了,这是郑朗两世为人,真正拥有的最大牌珍宝,将此贴打开,看得如痴如醉。 罗崇勋摇头:“倒底是爱书法的人。” 刘知州也笑,轻声对罗崇勋说道:“郑小郎也贪,他与我说过,贪的是才气。” “倒也是,”罗崇勋咯咯乐了起来。 观摩了好久,才依依不舍的将此卷放入锦盒里,说道:“罗都知,替我谢过皇上了。” “不用,替皇上写一幅字吧。”…, 用我的字,换二王的字,好啊,天天换,我都愿意。这好事情…… 第一次亲眼触摩到了二王的真迹,郑朗居然都有些失态,开始不着边际的乱想起来,道:“喏。” 拿起了笔,又写下了一段: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马地类,行地无疆,柔顺利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後顺得常。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安贞之吉,应地无疆。 “为什么不写长短句?宫里面许多宫娥都在传唱你的那几首长短句,若再作一首,也是美事。”罗崇勋道。字虽好,但是出自《坤卦》彖辞的,太普通了。 长短句啊?郑朗苦笑。 最怕的就是人让他写词,若不讲究音律,仅是依句,倒是可以写一写。若是讲究音律,并且按照绝对的雅词标准去写,有可能自己这一生,都达不到周邦彦的高度。 好在现在的宋朝,词仅是小道,诗文赋才是主流,除了赋略差外,诗文自己也能勉强拿得出。但也有推辞,道:“长短句是末流之道,用来把玩的,臣怎可能将它进献于陛下?那天在宫中,臣就说过,字可以略加把玩,但做人君的不可迷恋。所以臣写了这段话,君子守之以德!” 话是说得不错的,但是出自郑朗的嘴中,诸人觉得要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罗崇勋没有觉得什么怪异,在宫中都说了那番见解,在狱中都悟道了。这番小心思,又算什么呢? 郑重的将它收起来,道:“正是。与小朗一晤,某觉得如沐春风啊,正所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看到了小朗的才华,某都感觉自己老啦!” 老是老啦,可话不能这样听。 他是老太太身边最重的亲信,既然说出这番话,老太太又送来一千匹绢,不是他所带来口旨那样的,证明老太太在**,多半流露出极其喜爱郑朗的动态,这个老太监才说了这句话的。 诸位官员心领神会,武推官更是面露得色,郑家子有出息,连带着自己三儿子,恐怕也能在未来这头凤凰身上趴一趴了。 正事交待完了,老太监喝着茶,然后看着一脸好奇的江杏儿。 虽是行首,可这阵场从未见过。 老太监面带春风的问:“你就是那个江小娘子?” “奴是。” “你倒有福气啊。” “是。” “过来,让某瞅一瞅。”他是太监,也不用忌讳,只是好奇,看清楚一点,回去好与老太太磕闲话时,胡吹一番。 江杏儿走了过去。 “果然生得俊俏,也不污了郑小郎。” “是……”江杏儿也不知如何回答了。 “某听说你爱字如痴?” “是。”嘴里应道,心里面纳闷,自己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太后怎么知道自己爱字如痴的? “写一字,能否写一字让某看一看?” “遵命,”拿起笔写了一行字。 “倒也不错。” “都知夸奖,我家小郎才是不错,他还写了两种书体让奴临摹,可是奴笨拙,至今未悟。” 不是笨的,怎么可能一下子将一种新书体吃透,况且郑朗仅写了形似,未写出神似。 “哦,又是两种书体,郑家小郎,能否让某长一下见识?” 郑朗很无语,心里想到,你这个大太监,乍就这么浓厚的好奇心?不是他有好奇心,主要宫中那个老太太有好奇心! 第七十九章 挡箭牌 面对这个大太监的请求,郑朗无法回绝,只好再度用笔,在纸上分别用董体与赵体写了几行字,并且说了它们的用笔要点。 比起竹筒上的四种书法,显然这两种书法,对大家视觉冲击力都不大,大不了一个悠闲,一个古淡,皆是见妩媚见长。刘知州说道:“郑小郎,能不能再说说其他四种书体的写字方式?” 花会上说过一次,可说是不细,并且他又是好字的人,正好提及,顺便问了一句。 还有另一个用意,外面的人对自己后生太多怀疑了,当着大家的面,将它们写出来,那么罗崇勋就能将这个消息带回皇宫。后生将来能不能富贵,全靠宫里面一老一小两个主。 让他们满意了,富贵也就来了。 座师的请求更不能拒绝,于是先用了刘体书写,除了“肉”多外,这种书体给大家视觉冲突还不大的。接下来到了黄慎的狂草,写了几行,着重讲解了以绘画的线条感,代替笔画的一些区别。 讲解得越多,对它了解得也越多,内行的人开始擦汗水。 但还没有何绍基的书法来得震憾,不仅也要取绘画的线条感觉,还有回腕法,刘知州回去尝试了好几次,没有成功,此次听得很入神。不知道今天过后,是让他在书法另辟蹊径,或者会有可能让他误入岐途? 又到了金农的漆书,好久未写了,拿来毛笔,不停的裁毫,不敢多,多了不美,少了写不出漆书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那些个大砖头终于出现。虽早看过,可是大家还是再次冒汗。 其实看似它最简单的,却是最难的。 所以后世金农的漆书很受人追捧,但没有一个人能在上面有所突破。当然,若写好了,突破郑朗的漆书,还是不成问题的。 真相,全部揭开! 武推官问了一句:“郑小郎,怎么想起来写这么多书体?” 好奇是一,也顺带着夸奖一句。 “武伯父,无他,小子闭门造车耳。”字体已经写出来了,不回答不好。至于一门艺术,无论是工艺艺术或者文学艺术,想不要淘汰,必须要不停的推陈出新,百花齐放,郑朗不想解释了。 赞叹了好一会儿,众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但郑朗的麻烦,很快就到来了。 消息终于传开,每天都有各个学子,前来登门拜访。对此郑朗是不厌其烦,本来性格就好静,还有,自从刘知州献诗不报后,这些学子立即变脸,不来了,也让他感到世态炎凉。 所以心中极其的不喜,对几个娘娘说道:“娘娘,我要去一趟嵩山少林寺。” “不能啊,”大娘立即说道。 自从郑朗盘坐默想后,几个娘娘一直害怕儿子产生出家的想法,一听去少林寺,全部吓坏了。她们能烧香拜佛,可是儿子绝不能去寺庙。 “儿啊,都年关了,你去什么少林寺?”四娘担心的问。 “娘娘,不是儿子想出去效游,看看这家门口,都成了街市,我怎么学习?” 话音未了呢,外面就传来一个学子的肥喏:“荥阳学子郑平、原武学子李少然、新郑学子徐中清求见郑家小郎。” 一来就是仨,还有一个本家! “这日子没法过了,”郑朗嘀咕道,还不能不见。 江杏儿捂住红艳的小嘴唇,偷乐。 跑到了少林寺,租了一间厢房,过了几天安静的生活。然而外面风声更大。很快,消息再度从京城传来,闻者皆惊。宋朝一代,还真出过不少神童,前面的陈彭年、晏殊不算,后面还有一个更牛的,汪应辰,五岁知书,十岁写的诗词让宋高宗以为一个老秀才写的,惊为奇,召见后才知道是少年,十八岁中状元。牛叉连晏殊都失色。 这些人都在十岁不到,就以才华出名。 郑朗十二岁才出名,不算稀奇,可稀奇的是他的过人胆识,宫中那番话容易么?一个老年大臣所能说的,也不过如此。况且在狱中还要悟道!…, 许多人觉得很雷,很萌,很晕。 然后发疯一样传,连瓦舍里的杂剧,都拿郑朗的故事编排。 前来郑家的人更多。 一开始几个娘娘还沾沾自喜,高兴哪,儿子有出息了。后来也不胜其烦,刚将茶具洗干净,又来了一批客人,打老远来,至少让人家喝一杯茶吧,要烧茶,沏茶,还在寒喧几句,送走,结果新的一批人又来了,有时候一天能来十几拨人马。 换谁也受不了。 郑朗呆了几天,终于要回去,不然到了元旦,还呆在少林寺,那也不象话。回到家中后,看到这场景,郁闷得不行。连老太太都恨上了,想到了老太太,他灵机一动,喊来村中的一个石匠,让他吃了一点苦,连夜刻了一个大石碑,刻好后放在门外。 第二天,虽元旦即将到来,还有学子登门拜访,可来到郑家门口一看大石碑上的字,呆住了。 石碑上刻着几行字: 孟懿子问孝,夫子曰:“无违。”太后、陛下、皇后,乃百姓之父母也。小子乃一介布衣,侥幸得入中宫,太后问,予答,陛下问,予亦对之。而小子其间多有固执之言,冒犯之语。虽发自公心,而逾于礼制。承蒙太后宽宏不究,非以为幸事也。今以违礼之举,邀幸于天下,结交诸友,夸耀世俗,可乎?闭门哉! 虽然我无辜进狱,辨是对的,虽然太后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我没有屈服,辨了几句也是对的。可若是用来夸耀,那么对不对呢?我关上大门了,你们甭来害我。 请问,看到这几行字,敢不敢再敲门? 一个个叹息良久后,琢磨了再三,只能离开。 先是刘知州得知的,闻听后哈哈一乐,好主意。害得我还在城中担心呢。 消息也传到了京城。 老太太先是愕然,然后笑骂道:“此子无赖,居然用哀家做挡箭牌。” “太后,臣以为他也是无奈之举。否则登门的人多了,确实没有办法安心学习。”罗崇勋道 “他是多此一举,当真哀家不知道?哀家正准备召他进入太学造就,不过这样,哀家也就放心了。”其实老太太也没有生气。虽然做了挡箭牌,可这几句话当中,隐含了名份二字! 特别是那句,无违与那句太后陛下皇后乃是百姓父母也,让老太太感到很满意。 不过召他入太学,也是发自内心。可让这小子将这难题化解,老太太心中又犹豫不决起来,这小子似乎学问全部来自野路子。并且这条野路子走得似乎蒙对了。 到了太学不行,那必须经过正规的教育,与他的野路子是两回事。想了想,对罗崇勋又说道:“你去将小宋与晏学士召来。” 非常人必须非常对待。 这些天才儿童与常人两样,必须以同类人做参考。还有一个天才,可惜几年前去世了,那就是工部尚书杨亿,七岁就能文,十岁时能赋诗,十一岁在京城即兴赋了一首《喜朝京阙》:七闽波渺邈,双阙气岧峣。晓登云外岭,夜渡月中潮。愿秉清忠节,终身立圣朝。 很短,很无聊,还有皇家喜欢的马屁味,当然不能与郑家子那首三叠阳春相比,不过考虑到杨亿的年龄,也算可圈可点。 两人性格也不能相比,郑家这小子,似乎很喜欢干些搞怪之举,心特大,什么事物都想来一个鲸吞。 正是因为这个性格,老太太拿不准,否则即便授他一个小官职,以示奖励,又有何妨? 宋祁与晏殊到来,听完了老太太的话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皆是发苦,老太太,你也是一个果断的人,并且智慧绝顶,怎么象一个寻常的小女人一样,为了一个少年人,变得如此反复无常了? 第八十章 较劲 丢了这些无聊的想法,两个大才子对视了一眼。 老太太的问题不大好回答,两人同样在很小的时候,就能写诗作赋做文章,但并没有什么悟“道”。似乎到现在,也没有怎么悟道。 虽同样就少年成名,没有很好的对比性。 特别这个少年的胃口很好,自己一顿能啃个半斤羊肉,而这少年呢,恨不能一顿就吞下一头羊。算不算野路子,带来的好处?对视过后,两人茫然,最后晏殊答道:“太后,以臣之见,不如问他自己。” 不清楚这个少年人,不如交给他自己去判断。 “哀家也想过,就怕他自己在家闷头钻研,最后不知钻研出什么怪胎……”说到这里,老太太又好气又好笑。但最终同意了晏殊的建议。也没有派钦差过去问,再过去,略显隆重了,并且三番五次的旨临,更使郑家子站在风头上,也不好。 仅在例行公文里,带了一句给刘知州,让他前往郑家问一声。 郑朗有些犹豫不决,进了正规的书院,可以接受正统的教育,再说里面有许多大儒,可以向他们请教。只怕太学与自己相互学习进度不同,虽自己在瞎琢磨,脑海里还有一本《辞源》,权当了大半个老师,后来又买了一些其他的书籍,例如《说文》等这时代的参考书,家中还有《字林》、《切韵》、《玉篇》,这是亡父留下的。 再加上脑海里充塞的一些资料,在家中同样可以学习。 一时间不知如何选择,但刘知州无意中说了一句话,终于使他下定了主意。 刘知州是好意,道:“进入太学,会试容易通过,可省试的录取率还不及雎阳书院,里面又有许多权贵子弟,你性格傲,某反而很担心。” “刘知州,那我就不去了。” 不仅是诸多的权贵子弟,还有一件事,也让他担心。 比如对诸贤大义的屈解,自己给娄烟写的那封信,提及了以直报怨的话,这里是正直,非是以德抱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忍无可忍时,同样抄起家伙,大喊:“弟兄们,咱们不要做压迫的奴隶,上啊。” 还有对其他诸家的鄙视,也是不对的,比如法家、道家、墨家、名家,都有一些好的思想值得吸收。唯独前提,你别说出来,得象王安石那样玩,对法家无比精通,可句句用的是儒家大义。披上这层外衣,就行啦! “某也不反对,”刘知州道。 到京城郑家子未必知道会发生什么,在家里岂不很好,看看这两年学问的长进。 刘知州离开了,大娘没有作主,但十分欣慰,道:“太后是一个好人。” 好人吗? 对此,郑朗想得越多,就越不明白,王钦若是坏人?吕夷简是坏人?庞籍是坏人?放在官位上,做实事的是坏人,难道夸夸其谈才算是好人?说老太太想做皇帝,这倒是不假的。不过她并没有为做皇帝,进行血洗,就是李迪、寇准与丁谓这三大对头,仅是流贬。或者曹利用,太监相逼,但也非老太太用意,换作别的朝代,十个曹利用也被推出午门外斩首示众了。 但能算是好人吗?郑朗又不由的想到了深宫里那个杭州女子。 这一刻,郑朗也糊涂了。 …… 消息肯定也传到了孟州。 也不用崔有节去打听,前来恭贺的人络绎不绝。你找了一个好女婿!而且也佩服,多不容易,当初郑家开始有败亡的迹象,外面的传言,传得又那么难听。崔家居然没有悔亲,坚持下来。 但崔有节也让郑朗唬得一愣神一愣神的,谈经义,他知道这小子记性好,记住了许多经义,可你谈什么治国,什么“道”? 这还是当初与自己说话一字一顿,什么沉、默、是、金的少年嘛? 徐氏担心的说:“官人,要不要再请他过来一下?” “以后这样的话少说!看看你,前倨后恭,都成了什么?传出去,难道不怕别人嘲笑我家?”…, “官人,我也是好心。” “好心,上次郑家子就不会那么快走啦!” 幸好此事没有张扬出去,否则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但当真郑家那个少年没有看出来?鬼得很,这个小家伙。 还是写了一封信,谆谆教诲。 虽得意了,千万不能得意忘形,还有那些长短句,什么道,暂时不是你碰的,字嘛,写得工整就好,一切以学业为主。科考中榜,进入仕途,是你的目标。否则学问再大,算你饱读五经,精通六艺,顶多也只是一个让人尊重的穷儒生。纵然开了恩科,录取了你,与进士科录取谋官,是两回事。 崔有节这些话说得也不完全对,可站在此时人的眼光来考虑,倒是能理解。士农工商,士才是第一位。况且宋代的文官,又是生活在梦乡里。 大舅哥没有敢插言父母的对话,却跑到了小妹的香闺,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报喜的。毕竟是自己妹妹,若是真嫁一个没出息的人,心里也大不好受。 崔娴正在写字,头也没有抬,道:“有什么好高兴?无非就是一个持才傲物、爱出风头、夸夸其谈之辈,好色之徒!” 前面一句别当真,后面四个字,才是崔娴不开心的地方。 大舅哥想了一下,还真是一个好色之徒,身边两个服侍的小婢不算,与郑州五个行首,牵连就达到四人,甚至不惜重金,将其中的一位纳入家中,做了小婢。 那能是小婢嘛? 换自己花了几千缗钱,买一个小婢回来? 男人风流不是罪,可自己小妹往哪儿搁?这才是小小的郑州,若是以后进入京城,哪里的美妹更多,这小子也越长越大,岂不更糟糕? 这一想,真替自己小妹担心了。 不知道如何安慰,走近看,看到小妹正用着工笔小楷,在抄写经义,不仅是抄,还在旁边做着解注。这也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不是看别人的解注,是自己去想,去思,再用文字写下来。 有些汗,道:“小妹啊,你才气已很好了,为什么还如此用功学习?” 下面不大好说,你又不是男子,还想要考一个功名。崔娴不作声。大舅哥忽然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了,小妹,你想要与郑家子较较劲?” “谁与他较劲哪?”崔娴羞恼,看着贼眉鼠眼的大哥,抄起毛笔,醮上墨汁,在大舅哥脸上画了一个圆圈。 大舅哥只是狂笑。画就画吧,终于看到小妹的心思,多难得啊! 崔娴气恼,端起砚,作势要向他身上泼。 “别,听我说,”一边笑得气都透不过来,一边艰难的说道:“我就担心哪,这其中又有什么误会。当初外面的传言,岂不是将郑家子贬得一文不值,可后来呢?” 崔娴还是不作声。 “要么小妹,我去郑州看一看。” “谁要你去看的。” “真不让我去?小妹,爹爹在孟州职上已好几年了,说调就会调任,若是调到江南或者利州、荆湖等路担任州官,想去看,都不能。” 崔娴漂亮的小美眸飞了一个小白眼。那意思分明是说,我可是你小妹哎,你做大哥的,替我观察一下,难道还要让我一个女孩子家说出口吗? 大舅哥懂的,然后又看着桌子上厚厚一叠文抄,想到了小妹的可爱之处,再次捧着肚子,一路狂笑走了。 第八十一章 四君子(上) 二月时份,大舅哥来到郑家。 先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古怪的看着这个石碑。这才进去。 大舅哥到来,几个娘娘慌忙的请坐,烧水沏茶。张大郎道:“几位娘娘,不用了,我去看一看小郎。” 大娘领着张大郎来到后院。 郑朗正在写字,见到大舅哥到来,客气的行了一礼道:“大郎好。” 不能喊大舅哥,会有麻烦。 “小郎好,”说完了盯着桌子纸上的字,也在解注经义。这是最快的学习方法了。心中觉得好笑,这俩人,倒是一对儿,很默契。不过惊奇的问了一句:“这个字……?” 字越写越好,可几月不见,字反而变丑了。 “你可听说过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是山,看水还是水这句话?” 这是唐朝禅宗大师青原山行思说的话。 宋代佛教不如唐朝盛行,可这句禅言已广为流传。 “听说过。” “你来看看我以前写的字。”对这个大舅哥,郑朗印象还是蛮好的。没有刻意藏拙,将他带到房中,从前几月写的字稿中随便抽出几张。但大舅哥很快被这一摞摞字画稿吸引了。 翻了翻,道:“你画似乎画得很不错。” “那不行,字隐隐要突破,画嘛,还在涂鸦当中,不值一提。” 大舅哥对绘画不内行,只好狐疑的看了几眼画稿,又看字稿,然后不解的问:“你以前写的字就十分好了。” “那也不算好,只能说是童眼看山看水,了无新意。倒是眼下这一关突破后,字才会真正有长进。”此时郑朗也苦逼了,原来以为学一样适合自己的书体,那么很快就能成为大家。可随着对书法理解的深入,才知道不是。无论是那一家的书体,没有自己的感觉,休想有所突破。 于是也走上了米芾的老路子。 当然,比米芾有更多的捷径,毕竟后人在书法上开创了一个个新天地,米芾为了字稿,到处拜访临摹,郑朗却不需要,在脑海里翻一翻,对照就是。这会节约很多时间。 可最重要的一点,天赋呢! 连郑朗都不知道那一年才能将这一关突破。只有这一关突破后,自己才能向书法大成境界进军。 至于绘画,连眉目都没有。 因此,时间很紧张。恨不能一天当作两天用,不闭门根本不行。 但让大舅哥无言,你这么点大,都写出这一手漂亮的字,还要突破,让我何以情堪?虽在家中让自己小妹打击惯了的,可也不想继续深入这个看山看水的话题,岔开道:“为什么那天你在我家中写的字,那么大反差?” 崔有节是看出来了,可没有说。大舅哥至今没有明白。至于累了的话,他也不相信。 四儿闻言,趴在墙角直抽搐,不是哭的,是想笑,又不敢笑憋的。 “啊,啊哈,我也不知,”郑朗打了一个哈哈,然后狠狠的瞪了四儿一眼。大舅哥岔话题,他也岔,道:“我们出去吃茶。” 来到客厅,大舅哥又瞅着俏丽不遑让小妹多少的江杏儿,道:“她……” “大郎,她要跟着我学字,求得紧,无奈,只好收她做了小婢。”郑朗答道。不过心中在猜测,大舅哥这句话问得太明显,不知是他的主意,或者崔家人也在关心这件事。 “原来如此……”可大舅哥一会儿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听着妹夫尖声尖气的童音,心中担心起来。这也是大问题,什么童颜、**的啥,前面重要,后面也重要,脸蛋生得嫩没有关系,得身体健全。若是童颜童躯,那就不妙了。这又不好问,甚至都无法向小妹开口。谈了一会儿,带了新的问题回去,只能明年再过来看一看…… …… 崔家大郎来访几乎是天圣八年,郑家难得接待的客人。 郑朗中间只出去了一下。 是刘知州调到秘书监做了少监,品级一般大,一个是闲职,一个是地方大员,一个是京官。孰轻孰重,不大好说。…, 郑朗前去送行的。 观察了一下刘知州的神情,看到他很满意。 想了一下,就明白刘知州此时的心意。虽官职的品级没有动,甚至手中的实际权利变小了,然而进了京城,有机会与老太太、皇上见面,升官的机会也多了。况且京城是那么的繁华,谁愿意呆在外地任职? 不知道自己这半个座师的心愿能不能实现? 记忆里也没有他这个名字,但宋朝每一代有多少官员?就是京城里面的官员也多如牛毛,能记于史册的并不多。有可能会让座师实现梦想,只要他不要想做宰相即可。有可能实现不了。 不过刘知州欢喜,于是带着微笑道:“知州,后生恭喜知州前去京城任职。” “看到你,某比去京城任职更高兴。某这就去了,切记,儒家真义,温、良、恭、俭、让,温者貌似和,恭者内肃,俭乃节约,让即谦逊,还有五常,仁、义、礼、智、义,仁者心德,义者宜为,礼者尊卑,智者明察,信者居诚。温乃是第一。” 虽然自己这个后生做得很好啦,可有时候也犯一些小脾气,用挟才犯勇说是过了,可傲气却是有的。所以临行前叮嘱了这一句。 此乃长者言! “是。”郑朗说道。心中却想到,马上宋代即将出现璀璨的士大夫们,仅用一个温字要求,大半的士大夫就不合儒家规矩。 “唉,我在郑州也呆了很长时间,忙于公务,你又在城郊,对你疏于教诲,某一直心中有愧。” “知州,学问可以慢慢学,可是知州教导的是后生如何做人。若连人都做不好,学问越多,越容易犯下奸邪。” 新知州站在一边听了有些愕然,这样老成的话,居然出自一个少年人之口。天才,果然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判断。 “有你这句话,某就放心了。” “知州,别急,后生还送了一件礼物给知州。” 说着,江杏儿捧上来一个锦盒。郑朗递到刘知州手中,欠了一身,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无需多言,在江杏儿与四儿的环抱下,潇洒的离开。 诸人都好奇的看着这个锦盒。 这小子好是好,脾气有些吝,有人央请求字,居然说字未大成,不敢拿出来献丑,几乎一律拒之。甚至城中有好事者,用大字五十文一个字,小字十文一个字,收郑朗的书法。 不知道他送给刘知州是什么礼物?书法,笔筒,或者是新的长短句? 又不能强抢过来,打开锦盒看,只好用眼睛看着刘知州。 “各位……”刘知州摇头,只好将锦盒打开。 “咦!”众人看着锦盒里的物事,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叹声。 第八十二章 四君子(下) 感谢拼命的蝎子成为本书第一位舵主,感谢凡船、蒲烧、天地一帆、2541、贾丫丫、雨叶淋、谁啃了我的烧饼、风卷云舒2012、zcxzrz等书友的打赏,也感谢各位对我的支持,收藏点击与推荐。本周保持四更,下周依然保持日更四章。 本书第一卷到此结束了。晚上第二卷开始。 ========= 正是紫砂壶。 比郑朗想像的要难得多,运来的紫砂泥让他用去了一半,制出三十几件成品,仅烧成功了六件,其他的要么因为做工原因,要么因为烧制的温度与方法不对,皆成了次品。 本来郑朗利用后现代主义,将壶身做了一些扭曲,徐徐向上,制了一壶,象征着步步高升。用此壶送给刘知州最好不过,然而那一件也烧坏掉了。 几件当中,唯有这一件是效果最好的。 但不能用一件来说,应当是一套,一个壶,配着四个小杯子。 这把壶的形状,是仿制明末清初制壶大师范大生制作的四方隐角竹顶壶。 取了他的壶意,不能制成竹顶,那就麻烦了,改成了松枝顶,流嘴、顶纽、壶把浮刻成松枝形,原壶壶盖上是一片可爱的竹叶,现壶的壶盖上是一片松针叶。原壶身是竹段演变而成的,也变成了松干形,用镂空手法镂起了隐隐的松纹。又加了一幅画,一个老者站在松树下,对着一个童子问答。远处用寥寥几笔画了几座山峰与一朵白云。 图案很简洁。后来有在紫砂壶上浮刻繁复图案的,不过终不是主流,多数紫砂壶上面仅是寥寥简单的一幅画,或者几十个字,以取古拙之意。因此这幅画从远处的山峰到云,到松树到人物,全部用了简单的笔法绘制。 背面有一行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字还是原来的字。 郑朗曾尝试做篆书作字,这样古意更浓一些。然而篆书在书法史上,是一个另类,所用的笔法,与隶楷草行皆不同。很少有人能将篆书写到登峰造极,在隶楷草行上又能再次达到大成。 所记得的篆书大家笔法不少,特别是清朝时,涌现出来许多篆书大家,然而到了自己手中写起来,很是别扭。最后老老实实的还是用了米体字作体,拓于壶身之上。 唯独颜色让他很满意。原壶是葵黄色,用来作竹壶,倒是很般配的,可取松意,颜色就嫩了。烧出来后,却发现了壶意外的烧成了肝红色。这个颜色是郑朗无法控制的,因为砂泥所含的矿物质不同,颜色也不同,经验又少,叫郑朗如何去区别砂泥的矿物质成份? 略略上了光,没有敢上多重,怕影响了古朴。 除了这把壶外,还有四个小杯子。 也做了一些修饰。 先是一株腊梅,后面是一行小诗,一种幽素姿,凌寒为谁展。似嫌冰雪清,故作黄金浅。 再者就是幽兰,又有一诗,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虽照阳春晖,复悲高秋月。飞霜早淅历,绿艳恐休歇。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 接下来到竹,诗为:生挺凌云节,飘摇仍自持。朔风常凛冽,秋气不离披。乱叶犹能劲,柔枝不受吹。只烦文与可,写照特淋漓。 最后到了菊,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兰与菊的诗都知道,一首是李白写的,一首是陶渊明的名作。另外两首诗,皆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所作。但四首诗皆取了高洁孤雅之意。 然后看着这松壶,梅兰竹菊四杯,正好合成了花中四君子。 器是好器,喻是好喻,诗是好诗。 不仅如此,五物放在锦盒里,又用朱红丝绢层层折叠,拱卫起来,更显得雅意逼人。 宋代人喜欢品茶,有各种各样的喝法,也见过各式各样的茶壶,陶的、瓷的、铝的、铁的、铜的,可多会见过这精致的茶壶?…, 一个个围观,惊叹不止。 新知州更是艳慕的看着刘知州,这老小子运气咋这么好呢?别的不说,闲来时,将这壶与杯不用来喝茶,就是放在手中把玩,也是一大乐趣啊。然后又看着远处,郑家子左拥右抱着,坐在牛车上,牛车已到了街道的拐弯处,那个秀丽文静的小行首似乎在与郑家子说着什么,嘴角还有着笑意。 心里面又叹惜,这个行首运气更好,出身如此低贱,却最后与这个少年走到一起。才华不用说了,仅凭借着这份雅约,大宋也没有几个少年所能相比的。 这份雅约不仅是富贵,京城里面富贵公子不要太多,不但要有富贵,还要有那个才华,那个修养。又不知道那块石碑后面,那几间瓦舍,是什么样的雅约所在。 低低的叹息道:“好物事,好人。” 没有这个小妙人,怎么能有这个好物事? 刘知州得意的微笑,在众人留恋不舍的眼神下,将锦盒合上,离开。 …… 这次出行,没有前几次那么拉风。 想起来也让人啼笑皆非,郑朗实际出门的次数很少。前面的小郑与高衙内的互殴也算到郑朗头上了,后面端午出行,再次群殴。这是坏的一面。然后到好的一面,诗社、花会、京城。那一次不轰动了乡里,甚至最后连老太太与几位宰相都惊动了。 唯独这次出行,悄悄而来,悄悄而去。 可这件雅物,还是引起了小小的议论。 刘知州到了京城,就让老太太喊去,并且让他带着这套茶具进宫,老太太想要看一看。 刘敬不敢怠慢。 老太太从锦盒里拿出来,端详了好久,最后问了一句:“刘卿,你舍得用它来吃茶么?” 刘敬不知如何回答,最后老实道:“有时候也有的,但多数臣舍不得,只是用来赏玩。” “这个郑家子,难不成长着七窍心?”老太太一边端玩一边乐。 刘敬看不到,可听到老太太的笑声。 识相点,就将它交出来吧。不过刘敬此时也犯了邪,不是不懂,看似简单,恐怕自己后生为了这物事,也花费了许多心血。若是为了仕途巴结老太太,将后生的心意捐出来,有碍清名。坐在哪里装糊涂。 老太太弄没辄了,只好还给他。 不是字,下一道旨书,说写一份字给哀家看一看。这是器物,人家为座师才放下身架制作的。若自己讨要,外面的清臣,又要吵。更不能向大臣讨要学生送给老师的礼物。说了一会儿话,才让刘敬离开。 罗崇勋在刘敬离开后,愤愤不平的说:“此人不识好歹。” “勿要多言,若是他人送,哀家留……他定是给的,此物乃是他后生所献,自然舍不得。罗卿,此言以后勿准再提,防止谏臣又要多事。” “喏。” “只不知那个郑家子会不会来京城。” 来京城就好办,召见一下,委婉的将意思说出来。若不通情达理,那么自己让别人打发走,就直接吼出来,替哀家制一壶吧。不服也得服。受了黑天冤枉,都没有人替他做证明! 想到这里,老太太开心的笑了起来。 然而此时,她想郑朗到京城来,郑朗却不来了。不但不来,几乎在一年加大半年内,连家门都没有出,整成了一个养在深闺里的黄花大闺女。 第八十三章 拜大神 当时写这本书的时候兴唐还有一些章节没有码完,公众版时间短,必须要让大家看到更多字,因此只有一个初步大纲。直到现在,主线才拉到第六卷,后面也有了一些模糊的印象。初时的原始粗纲也几乎推翻,更没有分卷,但还是分卷为好。上面的章节名叫《纨绔少年》,大家有数就行,不修改了。 ========== 江杏儿拾起郑朗换下来的内衣,忽然弯腰窍笑起来。 郑朗恼怒地说道:“笑什么?人终是要长大的。” “喏,”但江杏儿洗净了铅华之后,一些原来美好的品性显露出来。终是不大好意,红着脸,提着他的衣服,拿出去洗。 晒好后,回来又是笑。 “还笑!” “奴是笑大郎身体长得好慢……” 对此,不但大舅哥担心,时间一长,郑朗自己也担起心来。难不成让高衙内那几脚,将海绵体踩坏掉了?不过终于有了一些发育长身体的迹象,心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这时候才发育,是晚了些。 不知道那方面……是不是正常?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瞅了一眼江杏儿渐渐鼓大起来的胸脯。不算什么**,但呆在郑家,每天陪着郑朗写啊画的,合了她的心。又没有外人打扰,生活饮食皆是很正常,身体便长得快。 一对小鸽子蛋,渐渐变成了一对大面包。裹在绿色绸裙里,曲线分明。 看到郑朗瞅她羞处,江杏儿脸再次红了,轻声说道:“大郎,你才长身体,过两年吧,要奴给你。” “给什么给!”敲了她一下小脑袋。 但此时江杏儿留在郑家真不想走了。郑家生活安定,几个娘娘人又好。实际呢,家中只有郑朗一个孩子,无论柳儿或者四儿,或者江杏儿,几个娘娘也象对待半个女儿一样疼爱。 不但对她,还有她的家人。 相比于其他几个女子,江杏儿品性确实是最好的了。沦落到那地步,也是无法之想。父亲如崔有节说的,是一个穷酸儒,喜欢写写字,看看书,可是屡考不中。这个不中,不是省试,而是解试,又不会经营,整天就堆在书堆里,最后因病去世,家也潦倒了。母亲带着她的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度日,日子没法子过,才将她卖到青楼。 可能受了她父亲的影响,这才嗜书如命。 才开始郑朗名声还没有完全正过来,江母担心,来看了两次。几个娘娘对她母亲热情招待,还拿了许多钱帛,作为救济。其实这两年江家情况在转好,大哥能挑起家庭重担,在江杏儿偷偷资助下,又娶了一门好媳妇,倒不是她幼年时那样寸步难行。 母亲看到这状况,还能说什么呢? 后来事情真相传出来,才知道女儿三世修来了好福气。 此时,江杏儿感觉自己就象生活在天堂里一样,有时候做梦搂着柳儿,笑出声来。 柳儿抗议无效。 为此,几个娘娘狠狠的取笑了她一顿。 江杏儿又红着脸跑走了。 如今,她才从书痴里走出来,渐渐有了些小想法…… 郑朗又开始写字。 外屋有人说话。 到了夏末,陆续的有佃农前来询问交租子的事。 以前郑朗名声未起之前,十几家佃户总是在拖,拖到最后,往往大娘慈悲心一起,也就算了。六娘看不惯,便道:“人善了,要被他人欺的,我家租子已经是很轻。” 大娘温声温气地说:“六妹,想一想他们也可怜,又要交租子,又上税,一年下来,往往一点存余也没有。权当积德行善吧。家里面不差这几个钱粮。” 若没有刘掌柜侵吞一事,就是郑朗不附体,郑家用费也足以自保。不外乎就是烧烧香,给一点香火钱,这个可多可少的。或者买几件衣服,六娘七娘喜欢用一些脂粉。 大娘对地租看得就淡。 但也不是所有地主都这样的,那么宋代都进入和谐社会了。有的地主不但租子重,还放高利贷苛剥百姓,名目繁多,甚至用各种花样侵吞田地,好在地税在宋代占的比例不大,否则这几十年太平辰光下来,都能成为严重的弊端。…, 自郑朗扬名后,佃农赖租子的情况,反减少了。 于是出现了一种怪状,收租子的人温声相劝,少交一点,交租子的人抢着交。随着郑朗名气越大,这也成了一件琐事与美事,被传扬开来。 说话的人声音都很轻,怕打扰了后院正在看书写字的郑朗。 往日郑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可此刻听着前面的说话声,居然没有办法再写下去。 无他,自己几乎过着闭关的生活,不但看书,也在练字。可用米体书写,字虽然缺少了灵气,看上去还是很可以的。想通过一些其他字体的变化,找到感觉与灵魂,可练了一年多,也没有悟出什么。相反,不停的尝试之后,不用米体字,用自己想出来的字迹,字倒越写越丑。 字还能感到这个瓶颈卡住,但绘画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开始并不急,知道非是一日之功。但卡了很久没有突破,虽他的性格很宅,最后也沉不住气。不但字,甚至这种烦躁的心情,都影响到学业。 丢下毛笔,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吃晚饭的时候,郑朗说道:“娘娘,我想出去一次。” “你要到哪儿?”大娘丢下筷子紧张的问。 “这一行要去的地方有些远,有可能去洛阳、河中府,还有京城,以及其他的一些地方。” “太远了,再过两年吧。”大娘紧张地说道。 “朗儿,听大娘的话,想想你前年去京城,家里面多担心?大娘都急晕了。” 提起这件事,郑朗也觉得很惭愧。 不过这一次必须要出行,否则继续下去,这种闭门试的苦读,就失去了作用。还不如向老太太请求一下,进入太学,效果还好些。安慰道:“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娘,七娘,听儿说一句。上次发生的事,是京城里面百姓传得偏了,太后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你们不是不知。况且儿这一次出去一定会注意的。” “那也不行,”四娘一口回绝。 是博了好名声,还得到了太后一千匹绢的赏赐。然而四娘宁可不要这赏赐,也不想儿子进开封府大牢一趟。 “四娘,听儿说,儿最近学业上遇到了难题,几乎没有进展,这一次出去,是寻访一些大贤,请他们指导一下。再说,儿也长大了,不是以前的黄毛孺子。” “现在拜访,有没有迟啊?”二娘担心的问。 “不迟。” “当初你就应当答应太后,前去太学就学。” “到太学,还不是在京城。我一去,几年就不在家中,你们舍不舍得?” 二娘语塞。 但皆宠惯,与上次一样,劝了几句后,几个娘娘全部举手投降。因为这一趟行程远,时间也慢,得准备许多行李。甚至连秋衣都带上了。准备了两天,开始上路。 宋伯问道:“大郎,去哪里?” “河南府西京。” 也就是洛阳,第一个先拜一拜一尊大神去。 第八十四章 临江仙 今天看到那么多打赏,点击与推,有可能明天再加更,五更! ==================== 来到了洛阳。 经过多年的修生养息,洛阳渐渐恢复了生机。但规模远不如盛唐之时。布局依旧仿照唐朝的格局,比如各坊,以及皇宫的位置。坊大约还是原来的坊,不过名字大多数换掉。皇宫还是原来天津桥处的唐朝皇宫,安史之乱时,皇宫焚之一空,宋朝就着原来的废墟,修葺了一下,规模也远不及唐朝。另外一个显著的变化是原来的市在消失,与开封一样,从原来的坊市剥离制度,变成了坊市合一制度,这变化也说明了宋代商业的发达与繁荣。 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将行李搬了进去,带着江杏儿与四儿,来到府衙。 天色已经临近傍晚,大约快到了下值的时候。 郑朗冲一个衙役拱手问道:“请问差哥子,欧阳推官可在否?” 衙役不认识,但不用认识,看人就是。也不用看衣着,看身后服侍的小婢就是。 一个貌美如花,明艳动人。一个乖巧可爱,小家碧玉。并且家中几个娘娘喜欢,送了一些精美的首饰给了两个小丫头。其实江杏儿手中有钱,然而几位娘娘不肯,不让她自己儿掏钱出来花。 两个小婢都如此,不用说,来的少年多少有些来头的。 很客气地说道:“欧阳推官他们被钱知府请到他府上赴宴去了。” 郑朗哭笑不得。 这位大神也让后人供上了神坛,其实剥开历史的尘纱,却有许多瑕疵的。比如青年得意,醉心于花天酒地之中,中年争强好狠,尖牙利齿,晚年为了权贵,又做了好几件让人失望有失君子的事迹。 郑朗在写给娄烟的歉书里,引用了孔夫子的一句话,君子有三戒,他几乎全犯了。因此,不象对范仲淹那样,不是很感冒。不过勉强也算是一个君子,再加上他在文坛上的高度,虽不感冒,也不排斥。 问清楚了钱惟演的住址,带着杏儿与四儿,向钱府走去。 钱惟演住就在公署,但这个人有一些很古怪的嗜好,爱书,爱人才,爱花。让老太太弄到洛阳后,洛阳什么最有名,无疑是洛阳的牡丹,于是在公署后面开了十几亩大的牡丹园,公务之余亲自载种各色牡丹。 欧阳修于去年考中进士后,被朝廷任命为河南府的推官,他也是一个雅人,甚至为了凑趣,四处搜寻,结果找到了三十余种牡丹,载于这个牡丹园中。 在钱惟演的推动下,洛阳万花园应运而生,每年从三月初六到三十二十六,洛阳全城热闹非凡。“洛阳人惯见奇葩,桃李花开未当花。须是牡丹花盛发,满城方始乐无涯。” 抛去钱惟演的品性不提,他也是一个雅得不能再雅的人。 甚至家中子孙为了谋取钱财,刻意将他的珊瑚笔格偷去,然后让钱惟演出钱寻赏。一年总要弄上六七次,而钱惟演也不生气。 郑朗来得巧,钱惟演今天正好在后花园,也就是他的那个牡丹园设宴。席间有河南府户曹参军尹洙,河南府判官、钱惟演的得力助手谢绛,因为要玩要乐,来到河南府后,钱惟演几乎将政务悉数委之此人,河南府主薄梅尧臣,还有其他的一些官员,皆在其列。 天色已黄昏,牡丹花早就谢了,不过绿影婆娑,余辉淡黄,晚风清凉,又有一泓池水,缓缓流到一株株花木当中,景色十分美丽怡人。 又有一些美妓宴间奏乐,宾主皆欢。 这时候欧阳修才挟着一个歌妓姗姗而来。 老钱有些不乐意,虽然你有才气,可不能慢怠如此,沉声问了一句。 歌妓答道:“钱公,下午天气热,奴在凉亭小憩一会,醒来时发现失落了一支金钗,寻半天未寻到,因此耽搁了欧阳推官,还望钱公恕罪则个。” 说完了,款款欠身施礼。 此歌妓长相美丽动人,仪态又好,钱惟演这个妙人见到如此佳人,怒气也消解了一些,道:“既然你与欧阳修这么亲热,若是能让他当场填一首长短句,我就补偿你一支金钗。”…, 美妹就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欧阳修,做出楚楚可怜的央求样子。 欧阳才子不能拒绝,想了一下,立即赋道:“池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私倚处,遥见月华生。 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水晶双枕畔,犹有堕钗横。” “好!” 此词一出,满座喝彩。 是好词,雨声叠加荷声,偏又用了一个滴碎二字,碎之妙无穷!再推出一个断虹之美,夕阳之美,偏不说,仅一个明字,足以表现了光线、色彩、时间以及那种飘缈的境界!下片词又用凉波交待了时间,不仅交待了时间,还比之簟纹。通篇一个粉饰字、生僻字皆无,词却达到了极美的境界。 后来苏东坡看得眼热,也写了一首词,其中道: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黄鬓乱。不但没有写出其境界,因为用了些亵词,几乎变为俗流。 对于爱才的钱惟演来,闻听此词一出,什么怒气也消解了。 哈哈笑道:“你这个小娘子,还傻站着做什么?欧阳修作此佳句,还不快点谢酒?” “是。”歌妓妙目连连,抬起了皓腕,端起了小酒杯,深情款款的来到欧阳修面前,娇声说道:“欧阳郎君,奴谢过了。” 掩起了香袖,一仰脖,将酒喝下去。 好词有了,那么必须歌唱。 欧阳修搂着来的小美妹,开始引吭高歌。 钱惟演也大喜,从某种意义上,他与欧阳修的关系很象郑朗与刘知州,或者欧阳修与苏东坡之间的关系。 郑朗正好来到公署门外,听得不大真切,不过此女喉咙好,声音清脆,隔了几重房屋,还是传了出来。 “《临江仙》哪……”郑朗喃喃一声。 宅在家中,一年外加大半年,几乎都忘记了外面的世界。有时候若不是看到三个小婢站在眼前晃悠着,他都以为这是一场春梦。直到听到这首《临江仙》,才实打实的知道自己来到了宋代。 小小的感慨了一下,来到门前,对门房说道:“小子乃是郑州郑朗,麻烦通禀钱公,说小子有事想见欧阳推官。” “郑……朗,”门房本来想说,你是那家的小屁孩,我们家相公,是你想见就见到的?可这两个字有些魔力,若是两年前说出来,会用扫帚赶走郑朗,但两年后,门房却惊讶的重复了郑朗的名字。 “是,谢过。” “稍等。”门房立即跑到后面来禀报。 “郑州的郑朗……” “是,相公,他说他是郑州郑朗,身后还有两个漂亮的小婢,一个大约十六七岁,长得很是俏丽,另一个要小,十二三岁,很是乖巧。这个少年岁数同样不大,与传闻的差不多。” “好啊,快让他进来,”钱惟演高兴的说道。 晏殊是惜才,钱惟演才是真正的爱才,就象他爱花,或者郑朗爱书画一样。 第八十五章 第一观(上) 郑朗走了进来。 样子比欧阳修更风流,连出一个行,都带着两个小美妹。 但实际不是,风流算一点,是男人的,都喜欢。就象吃饭一样,青菜也要,羊肉同样欢喜。还没有到泛滥的地步,更不喜欢一夜留情,第二天早上起来,各奔东西。 属于那种略带风流,又略带稍有节制的类型,更有一种负责感。 因为出身富贵,家中吃喝穿不愁,对富贵反而看得淡些。看起来做事很激进,连刘知州都为此担心,实际上性格很散淡,很宅,甚至淡到散慢的地步。 这与欧阳修不同的,出身贫寒。但欧阳修比范仲淹略好,孤儿寡母的,幸好有叔叔照料,没有钱买笔纸,于是用芦苇杆在沙地上写字。所以名声虽好,得志后暂时留恋于花天酒地里,也少了吃了万般辛苦磨砺后的冰凛之气。不过还好,随后逐渐从花天酒地里走出来,开始为了所谓的正义,吵架了。 出身也不同,郑朗不算是那种豪富人家出身的,但也算是郑州的大户,有钱的主。欧阳修母亲也姓郑,为了生计,不得不租人家的地谋生,也就是所谓的佃户。不过欧阳修同样遇到了一个好地主,城南李家看到欧阳修有天资,喜欢读书,于是将家中的书借给他阅读。这才给了欧阳修学习的机会。虽苦,远不及范仲淹成长道路吃的辛苦多。 这也构成了三种不同的人生观。 郑朗看了看,有许多人,知道其中还有几个著名的大人物,比如文坛巨子梅尧臣,以后另一个在政坛上与文坛上皆有名气的巨星尹洙,干吏谢绛。但郑朗心态好,若是每见一个名人,都激动万分,以后谋官,或者进入朝堂上,仁宗时,多少星光闪烁?那么也不要做事了。 来的用意,仅找欧阳修。因此,先尽到一下礼节,看了看主座,问道:“可是钱公?” “是。”钱惟演微笑的看着他。 好奇啊,就象后来的收藏一样,明清青花瓷艺远超过了元青花,然而元青花传世少,所以价格不知高了多少倍。郑朗就是如此,将门一关,只听到他的名字在传,却很少看到人,所以都感到稀奇。 “小子见过钱公。”对钱惟演,郑朗同样不排斥,史书怦击他见丁谓权盛,于是与丁谓家联亲,纳郭皇后妹为儿媳,又以妻妹妻于老太太的头一个丈夫龚美,当然,现在不叫龚美了,而叫刘美,身份也换成了老太太的哥哥。不过这个小银匠在京城混得要卖老婆,官却做得很好,从不任人唯亲,刘娥未发达之前,也没有阿谀权臣,相反对部属十分关心,深受属下爱戴。一个很奇怪的小银匠! 总之是一个趋炎附势之辈。 可谁想过他的身份,作为异姓王之子,想在宋朝朝堂混,何其之难?看一看李煜等异姓王的遭遇吧!若是他敢向寇准那样玩,估计十条性命,也早玩完了。 况且这也是一个雅人。 “免礼。” “敢问钱公,欧阳推官可在否?” 名字知道,但人不认识。 “我是,”欧阳修在旁边答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面露微笑,臭味,不管怎么说,都会相投的。 并且两人此时情形差不多,那名美妹很感动,挨着欧阳修象一只温顺的波斯猫。郑朗身后同样有两只小花猫。 郑朗不想寒喧了,办正事,说道:“钱公,可否借一台用一下。” “是……?” “小子想写字。” “写字啊,来人,立即将某桌上的水酒撤去。”钱惟演大喜,佳会啊,先得了欧阳修一首绝妙的长短句,再看一看这小子的书法,这是何等的美事。 下人们迅速将桌子撤走。 笔墨纸砚早就备好,江杏儿从背囊里一一拿了出来,其实不备好也没有关系,这里还缺少笔墨纸砚吗?但诸人都看到一件传言中的物事,笔筒,笔筒上有画,画中草木葳蕤,一石山崔嵬直插云霄,小径盘旋于上。山那边是茫茫水际,不知是湖水,或者海水,一叶扁舟飘于其上,舟上坐着正在读书的书生。同时又有一行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很精致很有寓意的一件物事。 看了皆啧啧惊奇。 不过自从笔筒事传了出去后,民间终于有人开始在模仿,连钱惟演的书房都有了一件竹笔筒,但终不是“原创”。 看到文房用具准备好了,郑朗对欧阳修说:“请。” 欧阳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难道要写字给自己看?这不相符啊,在座的好几个大佬都比自己资历深。他还真猜对了,此次郑朗就是专门来找他的。出来也是为了书法,有可能会观摩绘画或者奏琴,但书法是最主要的。选了几个人,欧阳修便是其中之一。 盘坐下来,写了一行字,孟子曰,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虽有恶人,斋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 西施那样的美女,身上有不干净的臭东西,别人也会捂着鼻子逃走,虽面貌丑陋的人,让他斋戒沐浴,同样可以祭祖上帝。 这句话很有深意的。 不过眼下欧阳修肯定不知道。 但不是仅写一遍,第一遍是用王羲之书法书写,接着又用王献之书法书写。米体的框架,就是来自二王的书法。 为了追求得到米体书法真髓,对米体沿用的诸字,也做过一些临摹,神似谈不上,形似有的。 二王的书法大家都看过,只是额首。岁数小嘛,能写出这样,不容易了。可没有看到传说中的新体。 接下来转了一下,转到了颜真卿的书法上了,米体里的右角圆转、竖钩陡起与蟹爪钩,都集于颜体。再次转到了欧体上,让米芾沿用了竦削的体势。接着转到了褚体与沈传师行书上,米体中同样多有吸纳二体字势的变化。最后转到了段季展书体,刷字就是从段体得到的灵感。 这才用大字行书,用米体写下了这段话。 “好字。”诸人额然称首。 原来传说中的新字体,师承于这七位大家。 并且这种字也练习了很久,快四年了,郑朗才知道自己是永远不能写出十成的米体书法,可此时也写出了一个五六分。三十个漂亮的大行书出来,让诸人眼前一亮。 但是郑朗前来可不是显摆的。又转到了另一个书体,几乎被人遗忘的元朝大家李惆的书法,他的字来自于晋意,因此抛弃了颜真卿等人的雄犷书意,可是晋书中媚丽轻巧他同样看不习惯,认为前者太过猛烈,后者太过靡丽,皆有失士大夫的风范。 选择这种字原因是它与欧阳修的书法略有类似之处。只是略,后世书法当中很难找出与欧阳修相似的字体,苏米蔡黄都没有学好,哪里还顾得上学欧阳修的? 但这不是主要的。 接下来才是郑朗最需要的,于是在米体字上融合了一些李体字的技巧与笔意,写下了一种新书法。 结合得很不成功。当然,若成功了,也不会出来了。 众人愕然,心里面不解,第八种就是传闻中的书法,融合得很成功,第九种书法,皆从来没有见过,第十种书法看出来了,是想将第八种书体与第九种进行再次的融合,然而融合的结果,惨不忍睹。这个少年为什么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 第八十六章 第一观(下) “小郎,不必了,就是第八种的书体,某看很好。”钱惟演道。 “钱公,非是,原来也以为好,可是小子书写几年后,却发现不适。想写好字,必须书如其人。这个道理就象弹琴一样,不是用手去弹,不是用技巧去弹,而是用心去弹,才可成为大家。因此小子愚昧,斗胆尝试再次突破。可一年有奇,毫无头绪。此番出来,就是观摩诸家书体,寻找灵感的。” 原来如此。 虽觉得怪异,可也能接受,谁叫人家是天才呢。仅写一个字嘛,比起他的悟道,还不是毛毛雨? 郑朗转向了欧阳修,道:“请。” 欧阳修有些晕,此时他的书法还没有到达大成境界,既然郑家子想观摩,必然要观摩大家书写,怎么找上自己,于是问道:“京城中的晏学士、大小宋,还有钱公的字,都比我写得好,为何找我?” “小子知道,然小子不是看字好坏,取新意也。因此,仅取数人观摩,非以字好坏论之,乃以新意取之。” 钱惟演道:“欧阳修,你就不用推辞了。” 若取新意,那毫无疑问,自己不行了,只有欧阳修略可,也没有问郑朗如何得知的。既然有意观摩,肯定做过打听。此时欧阳修没有名满天下,但也薄有才名,郑州离洛阳不远,听到了不奇怪。 欧阳修只好写。 郑朗认真的站在后面看,看他的运墨、运笔、笔锋的舒展。 脑海里有了欧阳修的成名作《灼艾贴》,在故宫博物馆里还看过,但远没有亲眼目睹受益之多。 此时欧阳修书法还没有达到灼艾贴的高度,甚至郑朗在脑海里那个BUG帮助下,若是认真书写米体,并不比欧阳修的书法遑让多少。毕竟小欧阳才二十几岁,真正拿毛笔时间更短。 但能看到后来欧阳体的一些风范。 有可能因为是常期用芦苇杆写字的原因,喜欢用干笔枯墨,作字很瘦。干瘦字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写不好,往往流于寒俭瑟缩。就象一个人一样,无论审美观是丰腴或者苗条,可太胖了终是不美,或者瘦得象小竹竿一样,也显过了。 字同样也会带来这种审美观。 欧阳修却很好解决了这个矛盾,比如露锋,瘦字的必然,可不流于浮尖,侧笔因为瘦容易轻佻,于是下笔时沉着有力,结果造成了他的字有一种独特的风味,是清癯而不是寒俭,是峭拔而不是枯瑟,再有意的将字体张开,变得方阔,看上去自有一种弘儒学者风采。 这也是字如其人! 不过三十个字太短了,眨眼就写完。 郑朗又道:“欧阳推官,能否多写?” 不提如今郑朗的名声,看着他眼里渴望的神情,这位未来的大神也不能拒绝,既然这句话出自《孟子·离娄下》,于是接着则可以祀上帝,一直写下去,到这篇文章结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大约有五百来字,这才住笔。 写完了,郑朗也看完。 然后闭起眼睛,仔细的回味着这位大神每一个用笔的手法。 有可能是因为天生的,有可能因为硬盘带来的影响,这一世记忆力很好。此时,默立,脑海里却开始放起了小电影。 众人不敢打扰。 这有可能是大宋百年罕见的超级天才,看到字没有?外面流传着他创造了七种新书体,未见,但纸上已经有了三种新字体,一种成功了,一种成功了一小半,一种很荒谬,这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谁曾在与他同样大的时候做过类似的壮举? 默想了良久,睁开眼睛,道:“谢。” 说着深弯下腰去。 这也是一种指拨,当受之。欧阳修还是谦虚的说道:“勿用。” “可否将这份字赠予小子?” “行,但你这份字也要留给我。”欧阳修笑道。 “喏。”又转向钱惟演,道:“也谢过钱公抬爱。打扰了诸位的雅兴,小子有愧,这就告辞。”…, “不急,不如留下来,一道晚宴。” “小子还要想一想。” 人家难得出门,就是为了悟字的,钱惟演不好再强留。看着他出门离开,钱惟演爱惜的说:“此子颇有魏晋风流人士风范。” “然也。”谢绛道。 传言是传言,今天是亲眼所见,钱惟演虽到了洛阳,也是宋朝有数的大佬之一,可是这小子不亢不卑,举止从容,很难得了。 钱惟演又看了看桌上的字,想到宫中的那个老太太,城府很深的,自己每一次与她谈话,都是小心翼翼,不知这小子哪里生出的胆气。或者出身良好,再怎么出身,还有自己出身好么? 只能用天生异禀来解释。 又看了看欧阳修,他日之后,此二子必将成宋朝的奇葩。 …… 郑朗没有走,就关在客栈里,临摹了两三天。此时,索性连学业都放了下来,不突破没有心境,强行学习进展也不大。 有时候需要纸绢笔墨,就托两个小丫头出去卖。 还是闭门,不过是闭了客栈的门。 江杏儿长得俏,终于又传到钱惟演耳朵里面。这一群雅人们闲得无聊,玩牡丹花,游龙门,正好蛋疼呢,于是老钱带着一群得意的才子们,又来到了客栈。 看到了奇怪的一幕,郑朗正盘坐在床上,象一个小高僧。钱惟演要问,江杏儿轻声道:“钱相公,轻声,大郎在想学问。” “想学……问?” “嗯,奴问过,大郎说,学习要多看多读多写,还要多想,只有想明白了,才算是学到手的。否则就象科考贴书对墨义一样,成为一个书呆子。” 这确实是科考的弊病,可让眼前的少年怦击得一文不值,众人皆无言。 钱惟演喃喃道:“非如此,怎能悟……道呢?” 这句话说得乍就那么别扭? 但尹洙盯着桌子,再次“咦”了一声。诸人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桌子有一些东西。第一个就传说中的茶壶。 是一个摄球壶,也就是壶盖没有顶纽,仅是一个纽球,用来揭开茶壶盖,壶身也是圆球形。 可十分雅致,壶身上用简约的图案浮绘着几根竹子,竹干笔直向下,叶子自然披挂,能看出来四周安静无风,一人坐在竹子下弹琴,头顶是一轮明月,两朵浮云直连着壶盖,使壶盖与壶身成为有机的一体。另一边还有一首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物雅图雅诗也雅。 古拙雅约,是紫砂壶的必须前提。 制壶时切记有三,一不可沾富贵之气,也不能沾寒酸之气。二不可占激烈之气,也不能悲苦无病自吟之气。三不可搞先锋派抽象派搞得太过头了,这是对紫砂壶的严重亵渎,也不可太过古板。 这件紫砂壶也是郑朗得意之作。只是颜色略略让他不满,藏青色,用于月夜亦可,终没有晕黄来得美观。只能说比朱红、肝红、鹅黄、靓绿稍好。于是此行,也将它带了出来。 看到了,都是喜欢这玩意的,不一定是紫砂壶,只要是雅观的物事,这几个人无一不喜欢。 嗟叹良久,可还没有边上一幅黄绢上的物事让他们感到惊讶,看了看,又回头看着欧阳修笑。 第八十七章 洁字(上) 八十五章八十六章小修了一下,想多码些字,有些躁了,原来修改了三遍才上传的,这两章只改了一遍。再说一下,有人说笔法很怪,有善意的有恶意的(都删了,汗),以前我的书有的读者看过,很臭很长,兴唐前面在尝试突破,后面又还了原。这本书还是在尝试,想用一种简洁的笔法去写。这算不算小郑同志在悟道?看在我努力突破上,若不适应,请谅解则个。第三更送上,晚上还有两更。 =============== 因为黄绢上的字几乎与欧阳修写的一模一样。 若不是字稍大,都怀疑是郑朗用黄绢摹拓上去的。 当然,细看还是有些细微区别。 欧阳修苦笑,难道我写的字十分好学? 郑朗选择了黄绢也有他的用意,不管怎么说,欧阳修的字过于峭拔。特别写在白纸上,十分显眼,用黄绢的柔和色衬托一下,能减弱这种峭拔所带来的生冷感。 但论冷,他下面要拜访那位的字才是高冷。 此时,郑朗正坐在床上,脑海里不停的将各种字体翻动,主要沉思欧阳修的笔法与书意。但终于被诸人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从床上跳下来,道:“见过钱公,见过诸位。” “闻听小郎在此没有离开,某过来看一看。” “钱公抬爱了。不过小子确实也准备离开。”本来还想再想两天,然而钱惟演都找上了门,以此老爱才的德性,弄不好,能与刘知州抢自己这个后生。 “这么快。” “不是,我还要去河中府。” “去河中府?” “我要观摩一下范判官的字。” 听到范判官,众人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诸位误会,小子此行是悟字,对字不对人,对字不对事,对字不论贵贱。” 说动身就动身,钱惟演看着他那辆牛车,很想说一句,某送你一辆篷车吧,外加两个美妓。牛车简陋了,美妓是用来服侍的,郑朗身后两个小婢长得固然清秀,始终岁数小了一些,不会侍候人。也许郑州这个行首江杏儿稍大,然而看她收拾字时恋恋不舍的眼光,多半心思放在字画上面了,侍候人,估计很成问题。 想得无比周到。 这也是他怜才的表现,不然今年即将到来的冬天,小欧阳他们困于龙门,不但送美妓、送酒送菜,还送厨子。后面有几个人能想得到? 但是想到此子在宫中,连老太太一千金都拒之如草履,自己好意,未必会接受。于是隐忍未说。 目送着郑朗远去,钱惟演懊恼的说了一句:“哎呀,我都忘记问一件事。” 尹洙奇怪的问:“钱相公,是何事?” “他观摩了范仲淹的书体后,接下来会选择那一人?” 是啊,此次出行,连青年欧阳修都被他选中,不可能仅观摩俩人。几人在回去路上不停的猜测。 好奇心是害死猫的,猫还在吃老鼠,不过小害了郑朗一下,本来只想安静的观摩,然后细细领悟,因为这几个蛋疼得厉害的大神不断的猜测,于是事情再度传扬开来。 …… 消息还没有那么快,河中府未听到。 但郑朗做了一些避讳,直接到衙门前递拜贴。 听到郑家子前来拜访,范仲淹又惊又喜。心中十分高兴,他上书是尽一个臣子的本职,可这小子在宫中侃侃而谈就不容易了。并且正是因为这小子的举动,导致言官一起果断的站出来。看一看,老太太这两年安份的。 始作俑者其实是他,与郑朗有何干系?顶多郑朗催化这个过程的加速。但若考虑到郑朗的年龄,真的不容易。 可还有些惊讶,这小子来有何贵干? 有的人到了一定地步,也等于有了地位。河中府也就是原来了的蒲州,有盐池之便,百姓不算贫困。府衙里并没有多少公务,听闻郑朗前来,官员们一个个凑趣的看热闹。 范仲淹只好让他进来,劈开第一句话就问了一句:“郑小郎,你为何来到河中府?”…, 因为前年的事,两人之间就象有一根绳子,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提到范仲淹,人们会想到郑朗,提到了郑朗,人们会想到了范仲淹。但两人只是道义上的契合,若是仰慕,可以通信,可以能在巧遇时,寒喧一句。若是特地来拜访,就着了形迹,不大好。某些时候也需要避讳的。 范仲淹不是为了自己担心,是替郑朗担心。 但他考虑问题时,还将郑朗当作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郑朗在衙门递拜贴,正是为了这一点。范仲淹不想害了郑朗,郑朗也不想害了范仲淹。徐徐将原委说出来。 原来如此,真相让范仲淹哭笑不得。 但河中府官员一听,大叫妙,范判官,小郑子,你们就现场交流一下吧。也让我们过过眼服,甚至有可能还是书坛佳话呢。 范仲淹一摆手,道:“且慢,让我问他几个问题。” “请问。” “那个欧阳修字写得很好吗?” 这小子眼光特高,连钱惟演的字都没有学,选了欧阳修的,可自己并未听闻欧阳修书法有多好,因此问一下。 “我在西京说过,对字不对人,对字不对事,对字不论贵贱,不是指书法好坏,而是指新意。” 现在欧阳修的字肯定不及范仲淹,但仅在书法上的造诣,真实比较起来,一旦两人到了大成的时候,欧阳修的书法还是稍胜一筹。 这样解释就通了,范仲淹又问道:“你此行大张旗鼓而来,可曾想到过学业?字可以慢慢练,学业必须跟上,别忘记,你与崔家的约定。崔知州是刻意激你用功,本是好心。然而你现在也薄有名声,一旦约定前不能实现,到时候皆骑虎难下。这几年事务又多,科考不能正常举行,有时一年,有时候能隔四五年。国家又不会为你的约定而特开先河,刻意举行科考。你要实现约定,更要提前。” 就是郑家子是天才,这个约定也不好实行的。 看看宋朝有多少天才,试问有几个人能在二十岁之前名列省试榜单? 范仲淹已隐隐猜出崔知州当时的心情,激励一部分,当时听到郑家子的事迹后,恐怕多半想悔婚了。没有想到事情奇峰陡起,现在崔知州也许心中很后悔了吧。 不过心中也没有不耻。 当初约定时,也是起一些激发作用,说不定郑家子迷途知返,崔知州这一激在中间扮演了重要角色。后来又多次教导,在入狱时,再度央请晏殊营救,以前也央请晏殊将此子带入雎阳书院,按照四年前的郑朗,崔知州能这样做,委实不易。 “范判官,小子也是无奈。”说着将原因再度说了一遍。 范仲淹听完,却不知说什么好。 这小子敢情将一切学业,包括书法的学习,都当成释家的悟道了。难怪敢想儒学。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又无法参考,自己象他这一点大时,在雎阳书院还过着饱一顿饥一顿的生活,上哪里去想那么多问题? 既然这小子中了心魔,自己帮助一下吧。 其他官员也一个个愕然,苦笑不止。 但范仲淹用了心魔二字,倒也中的。前世对这些物事太好了,又有了这个机会,所以郑朗对书法很用心,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现在却在这瓶颈上困了那么长时间,换谁都无法静心想其他事,况且学业。 可是郑朗很高兴。 欧阳修现在的书法不值得收藏,然而范仲淹此时书法接近了大成,已值得收藏了。 洁字啊! 若再配上他那篇《岳阳楼记》就好啦。 想到了岳阳楼记,心中都蠢蠢欲动,差一点想说出口。 第八十八章 洁字(下) 在洛阳看到欧阳修那种孤峭之字,写在白纸上十分扎眼。范仲淹字不但峭拔,还有些冷。所以这一次郑朗做了准备,让江杏儿拿来几份黄绢。会使范仲淹写的洁字变得稍柔和一些,又易于保存。 但还是他先写。 依是先道出米体师承,既然向人家学习观摩,这也是一种虔诚的态度。 但接下来选择的字体十分古怪,元朝的书法家康里巎巎的生拗书法。这是一个哈萨克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因此对书法理解与中原人有所不同。所写的字结构乱,用笔生,这个生不是用笔用得少,是用笔喜欢偏锋枯刷。所以字看上去一个个就象刀剑横刺,部卒冲撞开战一样。并且他本身就是一个武将,体力好,能日写三万字而不倦。 三万字就是用钢笔写,普通人一天写下来,也会累趴掉,况且毛笔。 可是这种强劲括锋却独创一格,使他与赵孟頫、鲜于枢成为元代三大书法家。 取了一些康里体,融合进去。 范仲淹摇头道:“此变不好。” 本来米体已过于疏奇,好在法度适中,没有走得太远。但加上了康里体一些用锋方法,这个字不但没有融合成功,反而走向了偏险的道路。 米体范仲淹能接受,这种新书体,却不能接受了,就是康里体,是看出了新意,同样不能接受。 对范仲淹说出这句话,郑朗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今天写康里体,再用康里体融米体,都是郑朗有意为之,正是要引出他这句话的。道:“范判官,小子为了寻找突破,这一年多时间,写了许多书体,或劲或媚,或枯或润,或瘦或肥,或正或奇,或稳或险,或旧或新,或徐或疾,有时候都将几种书体的笔意,同时挟入第八种书体当中。这仅是其中的一种。” 又摇了摇头道:“皆不成功,所以困于心,扰于学。” 虽然说得很神奇,但这样的事在书法史上,并不是郑朗开的先例。有的人快悟,有的人慢悟,后者居多,比如欧阳修与范仲淹,都是不知不觉的以人悟字,以字悟人,将个人的性格带入书法当中,以后自成一家。 前者较少,比如后来的黄庭坚,学诸多大家,已窥书法之妙,大约与郑朗此时情形差不多,若用心,诸家风格都能写出一些形似,入峡后见船夫终年在三峡荡桨,忽然劈开天地!最终成为宋朝四家之一。 鲜于枢成名更早,悟字也更早,早年于野外见二人奋力挽车于淖泥之中,顿有所悟,成为元代书坛的巨擘。 这是后面的,前面的有怀素见公孙大娘舞剑,于是字变得宛若游龙,闪若惊凤,充满了侠气与刚气。 据说王羲之也得到天台山白云老人授的一个永字,书法这才进入大成的。 “瓜熟蒂就落了,”范仲淹道。 是有,但他很不赞成郑朗刻意这么做。 这需要一个机缘,外来的事物只是一个表象,实际突破时,每一个大家都到了临界点,因此受外界的一些事或物的影响,豁然开朗,若强行寻找这个事或者物对自己刺激,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范判官,小子知道。然而自上次回来后,似是隐隐有所突破,却没有想到这一困,就是一年多。” 听的人很受伤。 你小子所玩的事,若能成功,在整个书坛上也非同小可。一年多时间,又算什么? 但郑朗忽然将话锋一转,指着康里书体道:“范判官,实际上这种书体,若是因人得异,成就也非同小可。” 范仲淹只是微笑。 主要郑朗练的时间短,连形似都没有写出来,因此说服力不大。 郑朗也不气妥,继续道:“小子在开封与王府尹对话时,说过,所谓中庸,人人先修中养中,才能每发中的。想法是好,可能做到的人太少了,只能是空谈。” 范仲淹点头。此事他早就听闻。…, “天下间有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范仲淹摇头。 “有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还是摇头。 “若手中两个选择,一个是甜瓜,一个是一粒芝麻,范判官先选择那一个。” “甜瓜,你是……” “请,”郑朗不往下谈了,以后让他自己悟吧。若说养中必发,天下间只有眼前这个人才有资格,自己不行,欧阳修不行,更不要说钱惟演与晏殊之流。 江杏儿立即捧上来黄绢。 范仲淹哭笑不得,这小家伙对自己打了一个什么哑谜?倒不相信他是替刘娥做说客的,老太太不值得,小家伙也不会这么去做。苦笑了一下,开始用笔在黄绢上写起来。 是韩愈的《原道》。 小家伙不是要悟道吗?用这篇文章给他一些启迪。 因为稍长,只好用小楷书写。 在郑朗印象里,范仲淹的书迹只有一篇《道服赞》。 此时范仲淹三十多岁了,写的字与《道服赞》上的字体,差不多很接近。 仔细的看着他的用笔以及笔意。正统之人,因此取风依然与大多数人一样,来自魏晋,不过也舍其了妩媚,行笔劲利硬瘦,结字方正端谨,可又自带着一种峭拔之意。 这种峭拔与欧阳修的那种峭拔是截然不同的,前者是文坛宗师,后者是一片高洁的君子。 所以后人说他的字是喜而凛。 看上去很干净,似是一尘不染,因此养眼,谓之喜。再思之,又感到一种冷凛扑面而来,就象茫茫一片的塞外冰原,干净得让人仿佛羞愧而走。 看得很仔细。 真论起来,有可能是郑朗两世为人,亲眼目睹正在写的最好的字。 写完了,他依然闭眼仔细回味。隐隐的他感到无论欧阳修,或者范仲淹,他们之间的字,有一个共同点。非是字如其人,也非是以瘦劲取长。再细想,又想不出。 不仅是他,还有江杏儿。看到欧阳修的字,并不感到惊讶,天天跟在郑朗后面,也让郑朗一手好字养高了眼光。 但此时范仲淹的字迹,明显又要比郑朗更上一层楼。所以痴痴的看。 范仲淹一看这样不行,这不是钱惟演的后花园,只要主人不反对,你站一夜都没关系,毕竟在公堂。道:“小郎。” “呃。” 主仆二人同时惊醒。 诸位官员哑然失笑,不过心中也了然,纵然天资再高,没有这个痴劲,无论学业,或者书法,也很难取得让人仰望的成绩。 字也得到了,为了避免洛阳的事发生,郑朗打算立即离开河中府。那怕在郊外某一个小镇上找一家客栈住下,再行慢慢消化,也不想呆在河中府,面对接将到来的应筹,于是问道:“范判官,小子想询问一个人的消息。” 第八十九章 长啸 第五更送上了。 ========= “是谁?” “文宽夫。” 范仲淹不由摇了一下头,果然是问字不问贵贱,自己与欧阳修二人出身贫寒。然而这个文宽夫…… 也就是文彦博,原来姓敬,其曾祖父文崇远避石敬瑭读,改其氏为文,高祖又复其姓,宋太宗时,避宋翼祖赵敬庙讳,再度改为文。这姓氏改了又改,可一家子不得了。文崇远为燕国公,文锐又为周国公,其父文洎为魏国公。 更荣耀的还是在后面,文彦博有八子三十九孙,一半人皆入朝为官,历要职。可以说是北宋最顶尖的官宦世家。 他的消息,范仲淹都知道,是去年一道与欧阳修考中进士的,现在担任翼县知县。 郑朗只确认一下,史书上这一段记载得不是很清晰,要么还在京城候职,要么在翼县担任知县,要么在绛州担任通判。后面两者问题皆不大,翼县本来就在绛州境内,若是在京城,自己恐怕会白跑一趟。 问一下,是做一个确认的。 得知文彦博的消息,立即告辞,此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离开了河中府,一路向北。以黄河为界,北方再也看不到水稻了。大道两边全部是高梁地,快到成熟的时候,一个个弯下金色的梁穗。也夹有少量豆子,同样快到了成熟的时候。 叶子还没有黄,青色的叶子,在末夏的南风吹拂下,闪起了绿色的波浪。景色好,郑朗暂时放下了心中乱蓬蓬的念头,观察着一路大好风光。心里面却在琢磨着如何将这些景色带入绘画当中。 这一点不是范仲淹所能知道的,不然又要劝说一番。 然而此行略有些不快。 无他,是这次拜访的这个大神观念有些怪。 在他想法中,他认为书法是小技,是工具,当然,字也要写好。为了写好字,他也下过一番苦功,曾遍览诸家书法,连苏灵芝这样的唐朝没有名气的书法小家,都留心过,斥为墨猪。 看了看后,觉得颜真卿字蛮好的,于是钻研了一番。 好了,我的书法满足“工具”需要了。 可是不是如此呢?若别人,也许真成了工具,可他超人的才气,胸中珠矶罗列,放在书法上,书法怎么会仅“满足”二字。相反,正是他这种不作为,与传统书法有些相悖,比如从不藏头护尾,却让他的书体自有一种自然平淡之气,虽出自然,仍不失雅逸的书卷气极浓的文士书风。不能比苏米蔡黄,但在北宋之初,文体是占据着重要的一席之地。 可正因为这性格,当看到郑朗将米体写出来后,文彦博皱眉道:“好了。” 当作“工具”了,你才十四岁,有此足够! 还是下苦心钻研学业吧,这才是你的正事。 并且拉着郑朗坐下来,进行劝说。 遇到了这个大佬,郑朗怎么办?就是写出不遑二王的字迹出来,人家也未必说你有本事。 听了大半天,有些汗,这样下去不行哪,我是来观摩你的字,结果一个字没有看到,反而让你口吐莲花,说得心慌意乱。于是道:“文县令,小子问一句。听说你喜欢释家?” “不错,”这也不是丑事,以儒家治学治政治国,以释家修心养性,此举说到天边去,也没有人敢反对。 “为何不作一赋,禁止天下人信仰道家?” 文彦博愕然,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玩。宋朝皇室信仰的是什么?正是道教。 “文县令,若是天下所有农夫放下耒锄,读书识字,期求谋一官半职,工匠亦是如此,商人也是如此,那会如何?” 文彦博更是不能回答。 “人各有志,本来我也不急,毕竟年还幼,然困于心,无法安心学业,所以才出行,遍观诸家手法,以求突破。只有突破,才心继续专心读书。文县令何必反对?” 文彦博让他说得无法回答,只好勉强的写了几百字给他。…, 但临走时,又再次苦口婆心的劝说。 走了好远,江杏儿才松了一口气,敢情文彦博的口吐莲花,她也有压力,拍着诱人的胸口说道:“此人好烦恬,不就是出身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非是,”郑朗摇了摇头,此次拜访数人,文彦博也算得上未来的巨神之一。此君还没有成长起来,一旦“醒悟”,以此君的战斗力与嘴巴子功夫,今天不但讨不到字,有可能被他活活虐死。这仅是个人性格立场的问题,与出身无半点关系。 但让文彦博说教了大半天,这一行收获并不大。索性来到汾水河畔,雇了一艘稍大的船只,带了一些草料,将大黑牵上船,几人将牛车合力抬上船舶,顺着汾水而下,再沿黄河,直向京城。 顺流而下,船速十分快。眨眼之间就来到了三门,看着两岸山石崔嵬,黄河上船帆点点,两边还响着纤夫的号子声,江杏儿与四儿兴致勃勃。 船夫脸色却慎重起来。 无他,这一段是黄河漕运最险的一段。 南边是鬼门半岛,北边是人门半岛,一南一北,一下一上,尖兀的延伸于黄河之上。中间又有神门与鬼门两个大岛,生生的将黄河切成窄小的三段。水流到了此处,变得湍急异常。 并且因为鬼门半岛立在下游,带来的回流,使神门与鬼门河水更急,就是技术高明,得以驶过去,也会百分之百撞到鬼门半岛的礁石上。只有人门河才是唯一通航的渠道。 但险处不仅于此,驶过人门河,下面一百多米处正好是一个大石柱,隋杨广为了开凿此石柱花了无数人力物力,终没有成功。黄河冲涮了几百万几千万年,也没有将此石冲走。 因此,有一个成语叫砥柱中流,说的就是这块大石头。 它是褒义词,实际上古今往来,无数船舶因为此石柱,航行时撞了上去,船翻人亡。说它是砥柱中流,不如说它是一个真正的鬼门关、催命符! 船只进了人门河。 两个小丫头这才变了脸色,水流急,船更急,船舶与河水相撞,发出雷鸣般的响声。眨眼之间,就冲出了人门河,径直向砥柱向撞去。 这才是最要命的。若按照水流的走向,正好对着砥住。 船夫拼命的扳过舵,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来。 江杏儿与四儿看着那高达数米的大石柱象飞一样迎了过来,吓得哇哇叫了起来。 最终在船夫的操作下,眼看撞上去时,舵扳了过去,正好从侧面驶走。 江杏儿才与四儿抹了一把汗,河水一吹,身上不由发起冷意。 然后看着郑朗,郑朗却发出一声叹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当初赵匡胤敏锐的察觉到开封的地理位置不妙,想逐渐将都城从开封迁往洛阳,再从洛阳迁往长安,此举很好的。都城到了长安,国家重心就转到了西北,那么西夏人还有没有机会崛起?非但没有,还有可能得到大量战马与骑兵,再以宋朝发达的“军火”,有了潼关作为缓冲,会不会受辱于女真人?即便宋朝重文轻武,多半不会形成偏居南宋的格局吧? 但赵匡义这小子,那时候已起了歹心,用了不扰民劝阻了赵匡胤。不能迁,一迁赵匡义担任了几年开封府尹所积累的人气,全部重新归零。北宋赢弱的格局自此开始。 当然,后人也没资格嘲笑。宋朝还好歹打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战役。甚至差一点将越南都给兜掉了。再弱,也比后来……好! 一百步是永远没资格嘲笑五十步的! 但真如赵匡胤的安排,仅这个三门,一年就会死许多百姓。 这中间的是非对错,谁个能讲得清。 眨眼间,数十峰已过。思绪万千,风景秀丽。郑朗忽然长长的啸了一声:“啊——啊——啊!” 第九十章 三家祖 江杏儿听着啸声在黄河两岸的山峰间清越的回荡,看着郑朗的仪态,发起了花痴,道:“郑郎啸得都那么的好听。” 郑朗是长时间不能突破,看到如此壮阔雄奇的山河,借着长啸将心中一口郁气吐掉。听了江杏儿肉麻的话后,都啸不起来了。扭头看着杏儿,船过了数十峰,水流变得渐渐平缓下来,可是两岸山峰连绵不绝,河风依是剧烈,鼓起了她湖绿长裙,似乎让她随时羽化而去。 江杏儿也正用水汪汪的美眸看他:“郑郎,你好了不起,刚才都将奴吓坏了,郑朗却稳如泰山。” 未必稳如泰山,就这性格,即便有些惊吓,外人也看不出来。 然而江杏儿眼波里荡着春情,一波波的将媚意送向自己,样子十分可爱,郑朗心中有些感慨,小书呆子长大啦,也开始知道思春啦!戏谑了一句:“哪里吓着?” “你摸摸,这里到现在还怦怦乱跳呢,”红着小粉脸儿,大着胆子将郑朗的手牵到胸口。 呆在宋代惯了,习以为常,摸了摸,道:“很软,很滑,其他的嘛,很正常。” 但手感很好,摸了好几十下,郑郎才留恋不舍的放下。 江杏儿的小心脏反而似乎跳得更厉害,同时还害羞的低下头。 四儿隐隐有些妒意,可看了看江杏儿的胸脯,又看了看自己的胸脯,心中无奈的想到,过几年吧,等它长大…… 看着两岸风景,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东京城。 没有进内城,只在外城租了一间小院子,人有些多,变成了四人,因此要了一间院子,还有三厢房间,杏儿与四儿住在一个房间,自己与宋伯各住在一个房间。 很低调。 这种低调不是做伪,生性就爱静,怕烦,真正的出于本心。 安顿了下来,天也黑了。 主仆四人点了几个小菜,坐下来慢慢吃。 这时候就听隔壁两个文士在谈论:“知道吗?郑州那个郑家子又出来了。” 郑朗筷子上的一块羊肉差一点都掉到菜盆里,这都怎么啦!又是自己的消息! “什么时候的事?”第二个文士问道。 第一个文士将从洛阳传来的消息告诉了第二个人。 虽然有些走样,大约上不差多少。 太平盛世,人们的好奇心就重。于是一起围过去打听,然后七嘴八舌的议论。浑然不知,他们所谈论的对象正坐在他们身旁。可消息倒也灵通,居然知道郑朗观摩了欧阳修、范仲淹与文彦博三人的书体。 接着就在猜第四个人是谁?接下来还有谁? 十之八九将晏殊算了进去。 实际上此次郑朗所观摩的对象,根本就没有晏殊。但另一个观摩的对象,却有许多客人猜了出来,三家祖——周越。 何谓三家祖,黄庭坚初就是以周越为师的,米芾自言十岁写碑版,学周越、苏子美札,蔡襄少年时,同样师从周越。不用本人书法多了不起,仅凭做了这三人的师父,是何其的不易! 欧阳修、范仲淹等人的书法只能说自成一体,不能说是自成一家。正是这个周越,起着启上承下的作用,说严重一点,都能说他是书法艺术断层的重建者。连苏东坡的书法都受到了周越书法的影响,寻找到了以意为法,法不伤意的突破口。 一个在书法史上很关健的人物,一个在书法史上又被许多人忽视的人物。 接着又猜,居然在众人的猜测下,郑朗在京城要寻找的四人,全部猜了进去。尽管有两人同样因为岁数的关系,猜中的人很少。 江杏儿与四儿听着诸人的谈话,不住的想笑,让郑朗狠瞪了她们一眼,才将笑声吞了回去。 第二天,郑朗就去拜访了周越。 他还有一个刚去世的哥哥,叫周起,比周越名气大,曾做过礼部侍郎枢密副史,刚去世没几年。但周越的官职一直很得很小,至今才是一个国子监的博士。…, 同样也听到了传闻。与范仲淹他们不同,书法即便不是工具,也只是一个小道,考虑更多的是国家与政治。周越官做得很小,反而更专心于书法。他也正在猜,若是郑家子四处观摩书体,大约会找上自己吧。 正在想,就找上门了。 很有脸光,这也是代表着这个神童对自己书法的认可。并且到了京城,第一个就是找自己的,改天看到晏殊时,要与他显摆一下。很客气的将郑朗接到家中,然后坐谈书法。 欧阳修他们看得轻,谈得不多。周越看得重,又高兴,不但写字给他看,还仔细的教给郑朗一些自己心得。 虽是三家祖,但也不是周越的书法,就超过了黄米蔡,真草行隶皆长,犹其是草书,集古人书艺,于老辣于见恣肆,不过匠气同样很重。后者是他书法的最大缺陷,也是妨碍他进入顶级大家行列的重要因素。 这一切,郑朗不好说。 毕竟现在周越字写得很老辣了,严格来说,胜过了范仲淹的字,更胜过了自己。但在交流时,还是将一些书体拿了出来,比如他写得稍有些熟练的蛇书,或者枯藤体,或者王铎的涨墨,张瑞图的尖锐行草,傅山的大喜大悲,吴昌硕的行云流水书,除了前两者,后几者都很生涩,可不妨碍使周越受益。 周越每看到一种字,都讶声连连,喜不自胜。 这一番交流,郑朗也受益非浅。虽没有让他找到突破口,却进一步的夯实了他书法的基础。并且周越有着丰富的理论,教得又认真,不明白的地方,还亲手拿笔在纸上书写做示范,更加快了郑朗吸收的速度。 一老一小,交流到了三更时分,周越才将他放回去。若不是他宅子小,都有可能想留郑朗住下来。 临行前,又将他与兄长周起合著的《书苑》赠送了一本给郑朗,这本书中专门讲述了宋朝以前历代书法艺理论的,可以说是书法史上一本重要的工具书籍,然而因为种种原因,后世失传了,仅有片断文字,散于历代文人书家的引文当中。 郑朗如获重宝,连说了两三声谢字,这才告辞。 …… 崔娴也在家中练字。 敢情是比上了。不过郑朗可不知道。但这一天心情忽然烦闷起来,哥哥看过了,说是收下那个行首仅是因为她喜欢书法。笨蛋哥哥,这岂不是更危险,情投意合啊。 看,聪明人想法就是不一样的。 还有哥哥又说了一句,担心郑家子长不大,一开始不明白,真的不是很懂,过了好几天才渐渐领悟过来。 渐渐长大了,知道得更多。 自己早晚要嫁人的,可找了一个夫婿,乍就这么多麻烦? 想到这里,不由的恨恨用毛笔,在纸上狠狠戳了几个大墨汁。 “小妹,你在做么?” 崔娴急忙将纸叠起来,回过头,咬着牙,看着大哥二哥三哥,不平的嚷道:“哎,我长大啦,这是我的闺房,你们进来,请通知一声好不好?” 二哥老实,嘿嘿道:“是大哥拉我们进来的。” 大舅哥朝他瞪了一眼,然后笑嘻嘻的说:“小妹啊,郑家子出来啦。” “他又到哪儿生事了?” “没……”说得很不理直气壮,这次郑家子出来虽没有做坏事,也不能说没有生事。 三哥嘴直口快,直接说了:“我听说他此次出来与人交流书法的,去了洛阳,找了一个去年的进士叫欧阳修的,又去了河中府,找了范仲淹,接着又去了绛州找文彦博,然后转到东京城,找了国子监的博士,书法大家周越交流心得。也不算是生事。” “不生事,怎么传到你们耳朵里面?” 三哥不能言,过程是这样的,中间却出现了一些古怪的细节,所以才引人注意。 二哥道:“小妹,我们三人商议了一下,他在京城,京城里的书法高手多,一定会逗留很多天,不如我们一道去京城,你偷偷看一眼。” “我为什么要偷偷看他一眼?” 不就是让你安一个心吗,可这话儿怎么说出口? 但就是崔娴不去,哥三个也要去看一看,怕郑朗万一长不大,那同样关系到小妹一生的“幸福”。 第九十一章 为官大道 一开始郑朗来到京城,无人知道。 是周越的作用。他虽是低层官吏,也接近六十岁。什么人情世故不懂?传扬出去,前来拜访的,问话的,将会严重的耽搁了这个少年的时间。还是这样好,不但使此子能迅速长进,自己好象这几天因为眼前这个神童的“奇思妙想”,得到了许多好处。 面对各种书体不断的出现,他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神童果然与众不同! 但受益更多的是郑朗,以前学习书法,仅是脑海中的资料,然后自己琢磨,至于更细致的理论教导,却是严重的缺乏。这几天的学习,正好弥补了他书法的不足之处。 可纸终包不住火的。 本来就有人议论,有可能郑朗会来京城,来到京城后必然找周越,现在郑朗每天带着两个小美妹,出入周家,怎能不引人注意? 第九天,郑朗正在与周越交流,来了客人,是刘知州派了家仆来请郑朗的。 你只顾学书法了,好歹我还是你半个座师,到了京城也不来看望我。刘知州有些恼,听说后就派了仆人过来。 “疏忽,”郑朗拱手抱歉。 带着江杏儿与四儿,到了街上买了一些礼物,来到刘宅。 见了刘知州,再次谢罪,毕竟这是一个尊师重道的年代,况且刘州确实给了他许多帮助。 既然来了,刘敬也不怎么生气了,问道:“怎么想起来,要观摩书法?” 听到许多传言,真假难辨,问一问。 郑朗将事情真相说了一遍。 “书法终是小道……” 五人的看法皆不同,钱惟演是雅人,没有反对。周越更是认为对的。范仲淹略劝了一下,而因为他成名较晚,所走的道路也使范仲淹更加看好厚积薄发,对少年就扬名不是很赞成,磨一磨,也许是好事,耽搁一些时间,以后能弥补上来。刘知州喜欢书法,可将郑朗视为他的学生,就站在了郑朗以后成长的角度来考虑了。 江杏儿对文彦博很反感,不仅郑朗喜欢书法,她自己更喜欢书法。可是文彦博同样是好心。否则你就是再神童,与他有何干系,难道他差了吗? “刘少监,后生只是出来走一走,不仅是书法,也是开阔眼际。能悟出更好,悟不出,心也就死了,几月后回去也能安下心去。” 刘敬还能说什么呢? 现在他也不叫刘敬了,文家那是小心的,这才改了姓氏,避讳也不用避到那种地步,但听到了文彦博,刘敬想到了这段故事,于是自己儿也将名字改掉,换成了刘处。再次劝戒了一番,对书法的看法不同,所以并没有象郑朗,在翼县差一点与文彦博不欢而散。 刘处说是小道,实际对书法还是很看重的,不过仅认为眼下郑朗还是以学业为重,谋取了功名后,那怕再沉迷于书法,倒也问题不大。交谈了一会儿,相互离开。 刘处听说了,更不用旁人。 客栈老板一听这个少年正是郑朗,腆着大肚子,带着媚笑迎上来,道:“不知郑郎来到,怠慢之处,还望恕罪。” 客栈的老板都知道了,况且老太太。 只过了三天,就让老太太喊进了宫,顺便着将四儿与江杏儿也一道喊了进去。 坐下后,刘娥看着江杏儿。 虽是行首,老太太不排斥,当初她是什么身份?跟着丈夫在京城谋生,一手打着小鼗鼓,一边说着鼓儿词,四周的人围得水泄不通,说好了,唱好了,喝一声彩,手拿着小托盘,开始收铜钱。老太太是没有看过《还珠格格》,否则一定大发同感,俺当初就是那个小燕子。 这与行首有什么区别? 看了看,梳着一个童子头,穿着一身净白长裙,倒也十分干净。于是道:“你就是江杏儿?” “奴是,”还好,书痴,外界的事物看得淡,勉强能控制心情的紧张。虽身体略略有些颤抖,已经很不错了,有的大臣地位低,第一次进宫,比江杏儿还要更差。…, “你倒也命好。” “是……谢过太后。” “为什么谢哀家?” “太后说奴命好,奴命好不好是在郑郎,郑郎命好不好,是在太后。” “咦?”刘娥惊讶一声,与帘旁的罗崇勋对视一眼,不错嘛,这个小行首,倒也不是书呆子。 但今天谈话主角不是江杏儿,喊江杏儿前来,仅是满足一下自己好奇心。转向了郑朗,问道:“郑家小子,你又来京城掀风鼓浪!” “我也不想的。”心里面埋怨,之所以有今天,还不得谢你老人家,不将我关进开封大牢,哪里发生这么多事? “哀家听说你要悟什么书道?” “是,”郑朗将经过说了一遍,大约这段时间被人劝多了,又怕老太太碎牙,说完了又说道:“太后,臣民斗胆请问一句,即便考中状元,以后能否进入宰辅行列?” “不能,要看他的吏治之材。” “是啊,朝廷科举制度十分完善,读圣贤书,修心养性。固《大学》有语,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 “嗯,继续说。” “物格知至意诚心正身修家齐,后国治,天下平,自己都不能做到心正,如何辅助天子治国安天下?” “有理,但与你的字有什么关系?”老太太七分欢喜,三分恼羞不得。正是因为抱着这信念,所以一介布衣,黄毛小子,都敢与自己据理力争。但是这样的人,从长远角度来看,才是朝廷最需要的忠良之臣。还不象那个寇老犟子,无法无天。这小子又懂一些名份、法度,不过终是小了,只好留给养子以后重用。 “有。且听臣民说下去。祖宗法制就很好,先让人在青少年时读圣贤诸义,修身立心,然后名列高榜,再进行勘磨,有才有德者,逐步提拨,这才是真正的选官之道。真说起来,不仅是字,文章,诗赋皆是末流,修的德操、吏治之能,才是官员的大道所在。” “也有理。”老太太道,在帘后她又冲罗崇勋点了一下头,眼中是赞许之意,别看这句话,放在一个成熟的官吏身上说出来,也许不足为奇,但一个少年读书人,说出来很是不易的。 但还是不知道这与书法有何关系? “太后,臣看过欧阳推官的字,范判官的字,文县令的字,皆是以人入字。臣民只顾钻研了书法技巧,却疏忽了这一点,”实际不对的,以人入字,早就知道,可不仅以人入字,他仗着领先于这时代的书法知识,想创出一个既以人入字,又能流传后世自成一家的书法,这才陷入了苦逼的瓶颈之中,但不能说出来。说出这番话,仅是说服老太太不要反对就行了。 又道:“可臣民愚钝,至今没有领悟,这一次出来,看别人如何作书,顺便看看我朝的山河壮丽,人物风情,用外物对比自己,不仅仅是悟得书法之道,也是悟得做人之道。人都做不好,学一些教条的儒家圣言,有何作用?” 说完了,垂下双目。 就看能不能将老太太忽悠了。 不容易啊,对面坐着的可是智商达到妖孽级别的大人物! 第九十二章 争琴 又有几张催更,吃不下去了,今天码仁义,直接给千百年仁义一个新解释,理了大半天,才将道理说出来,比较满意。刚刚码完,后天大家就能看到。 =================== 其实老太太对他学不学书法,根本没有在意。 郑朗说得很简单,但这句话不仅是为官之道,也是人君的择才之道。李煜与宋徽宗亡国,正是将这点忘记了。将文章之才书画之才当作了吏治之才,又不顾官员的德操,一味以才艺用人,结果用了许多宵小之辈,国家迅速腐败。 老太太不是这二个主儿。她看重的是郑朗在内宫那一番言论,对政治的见解。 考不中进士又怎么的?开一个恩科,岂不同样录用?况且她也不相信郑朗连一个小小的省试都难住了。嗯,若不认真读书,不好说的。若是加上解试,一年参加科考的学子最少有几万人,到了仁英时,最多一次达到四十二万人,仅是贡举省试的就能有两万人,然后从中选出那可怜巴巴的一点进士。 那有那么容易录取的? 看看郑朗这几年来,每天抱着骈文苦读就知道了。 老太太没有往深处想,一是不在意,二是以前都在悟道,又有那么多释家禅宗玄之又玄的说法在民间流传,郑朗说得有些玄,也能理解。于是道:“哀家听闻你替刘少监制了一壶,去年让他带到宫中看了一下,果是雅趣……” 明白啦! 什么字啊啥,敢情老太太根本没在意,在意的是这个壶! 别看这个小壶,看看老老赵的小蓝子就知道了。不给老老赵小蓝子,赵普还振振有词,不是针对你的,是针对你的子孙,防止他们操蛋,因此皇宫无论需要什么,都得层层审批,这一来耗时长,过了一段时间,皇帝没有兴趣,还会不会再要?这样你的子孙就不会象杨广那样穷奢极欲了。赵匡胤一听这主意好,它就是规矩啦!于是皇帝无论升谁的官,给谁的钱,都要经过多个部门审批,对皇权进行自我监督。 在宫中说要赏给郑朗一千金,那是王曾与曹利用不在,若在,老太太会很自觉,哀家不开这个口! 打听到这个壶主要材料取自宜兴的一种紫泥,一是宜兴的工匠有没有本领制出来,未必可知,二就是这个手续,她不敢开口,怕言官又要上书的啥,东西没有讨到,反而惹了一身臊! 郑朗转念想到此节,制度是好的,可也要看执行的人,比如花纲石…… 既然老太太为了这件小东西,居然将自己召入宫中,只好说道:“这是臣民为了消遣,偶尔制作的小物事,多烧坏了,总共只有六件成品,一件赠给了刘少监,一件自己在用,还有一件给了大娘。” “为什么不给你四娘?” “……”郑朗噎了一下,老太太,你难道派了大内密探零零八到我家打探过?不能不答,只好道:“启禀太后,非是,成品少,家有七个娘娘,四娘虽是臣民亲生母亲,若是给她,其他几个娘娘难免会有一些想法。倒是大娘操持家务,使几位娘娘和睦相处,委实不易,只好仅给她一把。若是以后有空,多制出几件成品,臣民再每人送一件。不过正好还有三把,臣民让家中老家客回去讨来,带到京城,给太后、皇上、皇后一人一把。” 其实清楚,老太太话中有话呢! 但不能回答大娘最大,以后此事儿还有许多波折。 含糊略过。 已让老太太很满意,道:“那好,你去吧。” “喏。” 走了出来,四儿忽然道:“大郎,奴腿软了。” 自始至终,老太太一句话也没有与她说,可宫中的气氛,还有那种华贵,将小四子吓软了。 “你太没出息,”郑朗摇头。 “郑郎,不是,奴也差点吓得话都说不出。”江杏儿道。 这时候人们对皇权的畏惧,就是郑朗知道,还是远远低估。所以他那种淡定,才让其他人觉得稀奇。…, 无奈,将瘫软了的四儿扶上了牛车,返回客栈。 在路上,对宋伯说道:“宋伯,你到了客栈回去一下,向几位娘娘报一声平安,再替我取一千缗钱过来。” “大郎为何要这么多钱?” “前几年我在家中就答应了陈四娘,替她买一把好琴,正好来到京城,几天前看中了一把,价格也适中,替她买下来。” 是无意中所遇,乃是道士卫中正所制,这时候卫中正还没有后来的名气,因此所制之琴价格并不贵,直到十几后,为宋仁宗斫出“琼响琴”后,声名才大振。 看到后,郑朗很惊喜,又亲自上去试了试音色,确实是一把好琴。这是现在,若再过十几年,这把琴没有五百金也拿不下来。而现在仅开价一百来金,还一还价,一百金足矣。正所谓的物超所值。 正好让老宋回家取壶,顺便带钱将它盘下来。 “大朗,钱太……多。” 一千缗钱对于现在的郑家来说,也非是小数字。 “是多,但严格来说,陈四娘也是我曾经的授琴先生,我又承诺过的,岂能以富贵看人,若那样,我这几年圣贤书岂不白读了吗?再说,她家已无亲人,我家就等于是她的娘家。” 宋伯还能说什么呢?过了大半天道:“大郎,你就象大娘一样,心好。” “做个好人吧,只要不滥老好就行。” 宋伯走后,郑朗继续向周越求书道。这个时间会有些慢,最少得两三个月时间,是进一步夯实他的书法理论知识,对书法的认识,但对突破起的作用很小,于是选择了下一个目标。 这是兄弟俩人。 名气还不是很大,但是后来名气同样非小可,老二苏舜钦更是有名的大才子。黄庭坚所说的学书于苏子美,子美正是苏舜钦的字。但在书法上,老大苏舜元稍胜一筹,特别是草书,非是苏舜钦所及。 兄弟二人此时才二十出头,兄长苏舜元性格稳重一些,老二苏舜钦性格却十分豪放,不但字有新意,这时候复古风潮还不大,然而苏舜钦已经与穆修好等人开始在鼓吹古文古风诗歌,许多豪俊多从之。又因为有才气,被父荫为太庙斋郎。苏舜元也谋了一个小吏。但官职皆不高。 郑朗到来,弟兄俩人都感到有些愕然。他们此时也略有才名扬于外,可在京城中,写一笔好字的人不要太多,为何寻找到自己二人? 但不管怎么说,似乎是一件很有脸面的事,于是细心的交流了一会。 老太太闻听也感到纳闷,所找的六人当中,若让她猜,只能猜中周越一个。于是让吕夷简将欧阳修、范仲淹以及文彦博,还有苏氏兄弟的字找到观看。比较好找,上的奏章,科考时的试卷,等等。但真正能让她看上眼的,只有范仲淹一个人的字,其他几人也就那么回事。 可老太太也很有几分眼力,又细看了一下,终于看出单论新意,这几人书法皆有了。不过也不明白,郑家子是怎么知道这几人书法写出了新意? 九月开封府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与老太太有连姻关系的大臣王蒙正之子王齐雄捶死老卒,新任开封府尹程琳受审此案。老太太想包庇一下,对程琳说道:“王齐雄非杀人者,乃是其家奴捶打至死。” 程琳对答道:“就是家奴捶打的,也要交给开封府审理。” 老太太默然。 这时候老太太还是很相信程琳的,毕竟前几年他进献了一幅《武后临朝图》,暗喻自己可以做武则天,只是反对的声音太大,只好说:“我不能做当负祖宗事。” 算是“自己的人”,于是让他按法处理此案。 郑朗闻听此事后,知道老太太有些粗心大意了,这已经是一个很不好的征兆。 但此时他也顾不了这么多身外之事。观摩了六人的书法,又接受了周越的细心指导,对书法领悟更深。可还是没有找到突破口!更非是他所能管的。 郑朗都有些心灰意冷,心里时常想到:难道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写这六七分形似神不似的米体字? 正好宋伯回来,先将那把琴买下来吧。与店铺掌柜讨了半天价,不是郑朗讨的,让四儿与江杏儿去讨价还价,他就站在边上听,好不容易将价钱压到一百金。忽然听到耳边说道:“那把琴我要了。” 声音很好听,郑朗心里却叫了声不好,这个东西放在哪里无人过问,价钱会一落千丈,就怕有人哄抬,一哄抬,价格就会立即扬起来。若是抬到一百五六十金,难道为了这把琴,不顾字,不顾路上吃住用费,讨饭回家去? 第九十三章 讲仁(一) 回头一看,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丽人,长相十分美艳,几乎不可方物,服饰也很精美。不仅她,就是身后的两个小丫环穿着打扮,同样十分精致。 店家似乎认识,热情的说道:“方大家,久未见了。” 丽人额首。 四儿不服气的说道:“这把琴是我们看中的。” 郑朗拽起了她的衣角,将她拉了出来,道:“回去吧。” “为什么?” “我家虽有小资,可京城之中有多少豪贾巨富,有的人家资产能达十万金,此女不知何来历,”心里面还在琢磨着大家这个称呼,放在那女子身上,代表着什么含义,又道:“但看她的穿着打扮,非是我们所能争赢。” 两人都不放,一争抢起来,价就高,只要价稍高一点儿,郑朗腰囊就干了。实在不行,再转一转,看能不能让自己捡到便宜。但争,肯定无法争了。 四儿还不服气,郑朗又道:“你不怕她万一是那位公主什么的?” 滋溜一下,四儿跳上了牛车,再也不敢言。 江杏儿呵呵的大笑。 四儿虽跟着郑朗见过了一些世面,终是太小。 回到客栈,却见到苏舜钦带着一群小哥子,正等着他。 “苏兄……” “闻听郑朗前来京城,我的几位好友皆十分高兴,想一睹郑小郎的风采。” “苏兄夸奖,真论风采,苏兄当之,我只是一个玩物丧志的酸人罢了。” “郑小郎过贬啦。” 寒喧,看样子要长谈下去,郑朗那有时间与这群小青年长谈,并且也不是苏舜钦一拨人。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道:“我还要悟字,不如这样,三天后,我于相国寺门口,讲一儒义,儒家之仁,权当与诸位做一交流。” 讲这玩意儿最好在太学。但是郑朗未必有资格进入太学,况且不是做为学子听讲,而是作为学者授讲。就是进去了,其他人也未必那么容易进去。京城寸地寸金,唯有相国寺前有一片很大的广场。 但在相国寺前讲儒学,不知道相国寺里那些大和尚们该如何作想? “好!”苏舜钦高兴的差一点跳起来。 此小子在狱中悟道,只是听闻,但未看到。想登门拜访,却用一块大石碑拦在家门口,让人望而却步。这一回设在相国寺门口,再无阻碍。 但苏舜钦回去后,就让大哥狠批了一顿:“郑家少年岁数小,不知天高地厚,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为什么?” “仁是儒学的核心,京城里那么多大儒们,什么时候轮到郑家少年有资格开讲?” “只是交流。”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这几年郑家少年风头如此之劲,爱之有,恨之同样也有,他虽然才华有的,可终是年少,听说认真学习仅四年辰光,就是孔夫子转世,又能学到什么?相国寺前无阻无拦,只要有数儒对之发难,到时候必然下不了台。太后又十分喜爱,前几日复将他召入内宫询问,下不了台,他仅是年幼,到时候太后会询问原因,如何看待你?不但太后,还有皇上,许多老臣,也十分喜爱他。又如何看待你?” “大哥,没有那么复杂。” “你这轻狂性子,这一辈子必然会吃很多苦。” 另一边事情很快传到刘处耳朵里面。 这几年郑朗在狱中悟道都传疯了,地点奇怪,是在大牢里面,年龄奇怪,太小,人奇怪,以前是一个典型的败家子。于是越传越疯。京城各大瓦舍里,为了此事,最少编排了一百出杂剧。 但仅是传。 从未听闻,这次机会却大好,就在相国寺门口,任何人都可以过去听一听,因此,几乎一夜之间,京城家喻户晓。 刘处差一点将郑朗提过来抽屁股,没有抽,郑朗到了他家中后,立即问道:“为何有此想法?” “后生失误了,只是推却了许多人,再推却,会有人说我故作清高,作此举权当回报,以平息这些人的不平之气,当时也没有想到后果。”说完了,郑朗略略后悔。…, 仅是讲一学,怎么就演变成这种样子?连宋伯出去,都被许多人围上去询问。 看着他的表情,刘处知道有可能是郑朗判断失误,虽有才气,岁数终是小了。不是岁数小了,是郑朗低估了人们的好奇心。刘处踱了几步道:“如今如何补救?” “刘少监,也无事,大不了让后生替儒学正一正名。” “……”老刘差一点扑倒! 郑朗连忙将他扶住,安慰道:“刘少监,我是你的后生,你一向也以后生为荣,但这一次请相信我。” 反正事情也闹成这样子,难不成对外公布,我不玩啦。索性玩一场大的,说不定还能给后人带一些启发。 看看向后,都将孔夫子的话曲解成什么样子? “郑小郎,儒学要你正什么名?”刘处缓过气了,如今诸家皆废,唯有儒家长存,何来正名之说。 “非是,就象书法之道,学者唯言二王欧褚颜柳,但看看小子破开这片天地后,会不会再有这说法!” 刘处有些失神,也不知道对与不对,这时候他才感到王博文、晏殊当时的心态,别人是学习,他是鲸吞,胃口好得不得了。迟疑的问:“你有几分把握?” “刘少监,请相信我,后生不会替你丢脸。” 但让我怎么相信你?刘处身体不由的又哆嗦了一下。 “刘少监,既然至此,若这一关闯不过去,休说说出之言如泼出之水,不能收之,受于此阻,我书法以天直烂漫为长,以后也休想有长进,甚至学业都会受阻” “真如此,仅说仁。”刘处很无语,不大好办了,收不回去,退求一步,来小一点,说一说仁,什么替儒学正名的事,你别玩。 “刘少监,放心,我仅讲仁。” “那你坐下来,先与我说一说。”得先通过我的审核。 “现在还不行,我根本没有准备,不过事情闹到这份上,我只好将书道放下来,做一些准备。” “你……”刘处差一点让他气昏过去,这真敢情好,都准备替儒学正名,居然连一个准备都没有。就是孔孟在世,也不敢这样玩啦! “刘少监,放心吧,两天后,后生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我这就告辞,回客栈安排去。” 刘处让郑朗弄得就差没有口吐白沫了,木呆呆的看着郑朗离开,然后觉得心窝都痛疼起来,大声喊道:“来人哪。” 家中老仆跑了过来。 “替某揉揉后胸口。”这一口气憋着太难受! 第九十四章 讲仁(二) 出了刘家,四儿不解的问:“大郎,不就讲一个仁吗?做好人哪。为什么刘知州那么紧张?” 好象是…… 郑朗被四儿这一句说得生生回答不出来。 江杏儿让她一句话惹得发出银铃般的笑,四儿睁大迷茫的大眼睛道:“杏儿姐姐,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说得很对。”还是笑。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这个仁字,牵扯到儒家的核心所在,若讲得不好,或者偏差,有可能郑朗一生的名声就丢在大相国寺了。 回到了客栈,这次将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郑朗反而心安静下来,仔细的回想着,从脑海里翻找着各种资料。这时候讲儒学,有一个优势,皆拘于前朝。再过两百年后,想开讲,想让听者折服,恐怕就变得很困难。 不过无论是后来的新学、苏学、洛学,或者其他学派,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就是集诸家之大成的理学,一度受到儒者的追棒,到了明朝成为标准,实际上漏洞同样不少,弊端更多。 一边想,一边将一些比较完善的理论写下来。再将这一条条理论整理出来,最后才能成为讲稿。 好在有硬盘…… 整理时,郑朗苦笑,难道我是一个明爱静,实际喜欢出风头的人? 不然为什么每一次出行,都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 传得快,老太太在宫中肯定也得知。 很好奇,不过立刻想到了郑朗的麻烦,对罗崇勋问道:“郑家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恐怕当初他也没有想到后果。” “大约是,他会不会有麻烦?” “臣也不知。”这玩意儿,罗崇勋听到后,头也晕。 “你去将几位相公喊来。” “喏。” 东西两府人事略有变动,除了原来的吕夷简、薛奎、陈尧佐、夏竦、范雍外,枢密副使姜遵病卒,但又加了两人,一个是刑部侍郎赵稹迁为枢密副使,还有寇准的女婿王曙除授参知政事,这是一个很方严的大臣。至洛阳,闻欧阳修等人游宴无度,厉色戒修:“诸君纵酒过度,独不知寇莱公晚年之祸邪!” 欧阳修起,对道:“以修闻之,莱公正坐老而不知止尔!” 一语中的! 王曙默然,虽然欧阳修说岳父不好,也不动怒,后来为相时,第一个推举的人才就是欧阳修。 总之,这时候有朝争,可大多数人保持着一种温和的古士大夫之风气,言语行为皆以宽厚为本为美。但几十年后,经过君子党洗劫之后,这种古士大夫之风气,荡然一空。 一会儿几位宰相喊了进来,问了一下政务。 这很正常,作为一国之实主,必须亲自关心与过问国家军国大事。不过问的话,反而言官会罗嗦。但后面就不对了,老太太谈完了国事之后,问道:“哀家听闻那个郑家少年说什么仁?” 几个大佬都低下头去笑。 少年人终是少年人,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众卿勿笑,此也是美事,非是太平盛世之时,何曾有之?” 老太太话说得也对,不是宋朝这种重文轻武的风气,就不可能有这么多文坛雅事出现。若是此时郑朗连饭都吃不饱了,还谈什么仁,赶紧寻找一条活路吧。 “太后言之有理,”赵稹说道。 这个人在官位上倒也称职,只是同样过媚,甚至为了升迁,不顾大臣身份,巴结刘家的婢女。机会难得,立即拍马屁。 “哀家想与陛下率众卿去看一看。” “不可,郑家子实乃胡闹之举,对错乃民间之事,太后与陛下前去,有失国家体统,况且此时京城传扬纷纷,前去观听百姓将会数不胜数,太后与陛下亲临,就是美事,也因为戒卫,惊扰到了百姓。若听,召郑家子前来内宫,或者让一小吏将他所道之言记录下来,传到内宫观看即可。”王曙站起来反对道。 “王相公,未必,相国寺前地方广大,腾出东面空暇之地,圣驾安置,南面与西面让百姓观听,亦无不可。况且此乃彰显文华之事,若圣驾亲临,会鼓励后进学子刻苦求学,探寻圣贤精神。”赵稹予以反驳。…, “赵相公,何媚如此!”王曙可不会给他面子,一个媚字就将赵稹脸说得红起来,又道:“若成,固然是美事,若不成,是小子胡闹,圣驾又亲临了,到是小子出丑,两位圣驾颜面何在?” 王曙话同样说得很有理,郑朗胸有成竹,可谁人知道? 老太太在帘后想了一下说道:“就依王相公之言,派一小吏将他的言变记录下来,看看这小子,有多大能耐。” “喏!”王曙抢在诸位大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答道。 不仅老太太好奇,几位大佬多半也在好奇,并且吕夷简阴沉沉的,很难看透,陈尧佐纯粹不管事,薛奎开封府尹做得很好,进了两府反而成了打酱油的,夏竦也是半个马屁精,范雍刚直,可资历太浅。老太太若坚持,几位宰相的不得力,很有可能让她做出失去体统的事。 但老太太也不生气,正如郑朗所说,老太太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埋藏天书是一例,后来又做出一件事,对大臣们说,将你们子孙及亲戚名单写出来,我推恩。一群被宋太宗与宋真宗养得肥肥胖胖的高官一听眼睛冒绿光,回家后查家谱,甚至将门客都写在名单上面,上了。结果好了,这些名单让老太太挂在垂帘的墙壁上,凡是大臣推荐官员的,上面有一率不用,没有才用。 老太太是无奈的,丈夫一边孝敬神仙,一边体贴大臣,花钱都花到麻木的地步,连丁谓这样的奸臣都让宋真宗花得怕起来,进劝道,陛下,不能这样玩。丈夫却答道,没关系,只要我们不乱花钱,谨慎一些,就不会出麻烦。但养了一群什么亲信,看看丁谓如何噬主的就知道了! 光恩不行,得有威。 所以郑朗对老太太也不排斥,恩威并用,是她执政时最好的写照,也让她成为历史有作为的太后之一。到了小皇帝,人是好,可只知道恩,不知道威了,然后朝堂变成了菜市场,大妖怪在闹,大神也在吵,什么样的怪事都发生了。 最后一句老太太露出了尾巴,道:“诸位相公,对下面说一说,若郑家子所言不太过妖异,看在他年少份上,不要太为难。” 几位大佬犯不着吃郑朗的味,可下面还有许多儒生想要上位,想要扬名。几位大佬向外散发一下传言,会镇压某些眼红儒生的不良想法。 这是对未来才子的保护,王曙没有再反对。 老太太又说了一句:“哀家在想刘少监,不知道他此时是高兴,还是发愁。” 几位大佬闻言,皆轻笑起来。 犯谁收到这样的学生,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可怜的刘少监! 有的人今天还看到刘处的,脸上堆满了愁容,想到他的样子,更是笑得厉害。不过场合不对,只能憋着声笑。 第九十五章 讲仁(三) “何为仁?”此时在皇宫的那一边,小皇帝向冯元问道。 “咳,”冯元呛了两声咳嗽,然后正色说道:“陛下,虽郑家子薄有才气,然而此举错也。臣闻刘少监离开郑州时,他前去送行,刘少监曾叮咛过,君子之道,温为其首。但他才来京城没有多长时间,掀起这么大风浪,非是君子所为。” 总之,不好。 老太太给赵祯找了四个老师,第一个是崔遵度,只教了一年多就去世了,还有张士逊,半官半师,第三人是孙奭,一个长者,第四个人就是冯元,这几个人抛去吏治不谈,单论个人的品德教养,对儒学的认识,在整个宋代都罕见匹敌之人。但四人当中,冯元对赵祯的影响最大。 “那也未必,当初他声名狼籍,都让晏学士担扰,不敢收他进入雎阳书院,最后才知道是误会。也许此次他因为某种原因,或者因为年幼,没有想到后果,才有此举。前年朕在皇宫见到他,举止沉稳,谈吐不凡,与朕说了法度二字,以字喻朕,让朕至今铭记于心。” 老师没有看到过郑家子,但小皇帝凭借直觉,隐隐感到郑朗不是这样的人。 冯元也没有办法辨,确实,前几年郑朗声名很恶劣,甚至在诗社上作出那首长诗,都有许多人是认为他人代作的,后来才知道是错了。 也许这少年人大意了,也许是有其他原因。想到这里,说道:“是与不是,明天自知。” 管他是什么原因,到明天就知道结果了。若是中规中矩的将仁说出来,那么情有可愿。说得多好,冯元没有指望,毕竟岁数太小。若是说得不好,只能说他是为了扬名,刻意招风惹事,以博幸名。 看着皇帝期盼的样子,知道今天皇上再也听不进去他所讲的经义,道:“正好明天臣轮休,臣去听一听,回来告诉陛下。” “谢过冯卿。” “是臣的本职,非不敢当也。” 然后合上书本,摇头离去。 …… 还有几个郑朗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京城。 崔娴羞羞答答的,不说。 哥仨不傻,明白就是。但小妹又要脸面,怎么办呢?于是在她闺房里正襟危坐,大哥道:“就这么说定了。” 崔娴不言,继续飞小白眼。 忍不住了,拉着老二老三,跑出小院子,然后抱头大笑。笑完后说道:“二弟,三弟,你们猜我现在最盼望的是什么?” “省试榜中。”老二说道。 “不是,省试要靠运气,好难。不过有一条倒是能看到的。” “是什么?” “郑家那位小郎与小妹吵架会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孔孟老庄这些大义翻出来,用作骂人,是不是雅事?” “哈哈哈,”二舅哥与三舅哥再度一起笑弯了腰。 但想要到东京城去,必须经崔有节同意,三兄弟跑到崔有节面前,支吾道:“爹爹,我们想去一趟京城。” 先捡容易的说。 崔有节瞟了一眼三兄弟,知道他们打什么小算盘,此时郑家子正好去了京城,有可能想入伴,倒也不是坏事,特别是三子与长子,学业一直进步不大,让他感到很苦恼,或者能从郑家子身上学到一点什么。道:“去可以,你们能学习郑家子的刻苦,但不可学习他的浮浪。” 事情传出来,也让他气不得怒不得,想观摩下书法,不是不可以,怎么就能弄出这么大动静呢? 郑朗可以,自己三个儿子绝对不可以学习。 想装逼,想浮夸显摆,那得有学问,否则在京城能让人笑话死。 “喏……爹爹,还有小妹……她也想……去,”大舅哥一边说,一边瞅着父亲的神情,若不对,赶忙改口。 “为什么要带娴儿去?” “她……她……” “去可以,切记,若是做出什么败坏我们家门风的事,你们就不要回来了。” “是,”大舅哥狂喜,没有想到父亲居然这么轻易的答应下来。…, 非是他们请求,是郑朗上次的不安好心,让崔有节心中起了一个小疙瘩。似乎宫里的老太太不恶,连小皇帝都不恶,而且那次进谏,又给小皇帝留下了一个情份,才气又有了,二十岁未必能高中省试,但省试只是早迟之事。以后必然比自己与好友都有出息。 其实这时如范仲淹所想,崔有节都有些后悔自己郑州一行。 不如让两个小人儿碰一个面,相信自己女儿的相貌与才学,必然会打动郑家的少年。那么这门亲事,也不会有闪失。 到这时候,都有些担心了。 但三弟兄不知,乘着父亲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得立即动身,又跑到崔娴闺房,大舅哥搞怪的敲了敲敞开的房门,尖声尖气地说:“请问,崔小娘子在家吗?” “进来。” “喏。” 也不是没有做大哥的样子,同样是一种兄长的宠爱。 哗啦,三人冲了进去,大舅哥道:“大喜事,爹爹居然没有任何反对,就同意下来。” “咦,没有骂你们?” “没骂。” “奇怪。” “我们也感到奇怪。” “为什么?” “小妹,你不知道爹爹的严厉,他对你宠,对我们可不宠,哪儿敢问。” 崔娴却在想原因,想了半天,隐隐想出一点,但没有全部想出来。不过有机会去京城,也是不错的。在心中也想看一看郑家那个少年长得是什么样子,顺便看一看京城的繁华。 四兄妹马上就开始收拾东西,崔娴动作比三位哥哥还要快,也怕父亲反悔。但自始至终,崔有节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路上一定要小心,让三兄弟将崔娴保护好,然后给了一些钱。并且让他们去呆上一段时间就要回来,冬天到来,崔家大郎要成亲了。这门亲事也拖了很久,本来想等他省试考中才成亲的,不影响学业,谁知第三次省试,还是名落孙山。 崔有节几乎对长子完全失去了希望,还是将亲事落实得了,人家大闺女在家拖不起! 不过有可能长子成亲后,自己就要离开孟州。在孟州他时间很长了,大约朝廷闻听到儿子的婚姻,给予了一定照顾,暂时没有调任。若是迁得远,以后再想碰面,机会很难。这也是崔有节网开一面的另一个原因。 兄弟四人,带着家中一个老仆,以及崔娴的小丫环环儿,离开了孟州。渡过黄河,到了郑州。过了郑州,再向东京城赶。也不是很急,一路游山玩水。傍晚来临,在郑州与京城中间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吃晚饭的时候,这里离东京城很近,仅不到三十里路,京城的消息传得快,就听到郑朗于大相国寺讲仁的消息。 “讲仁?”几位舅哥一听全傻了眼。 不是不能开讲,那都是饱读诗书的儒生们做的事,就是他们,也不能公开在大相国寺开讲。京城有多少人才豪杰? 这无疑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崔娴噘起了小嘴唇,喃喃道:“真不是一个省心的主!” “也不一定,说不定能给他说出什么,若没有把握,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大舅哥宽慰道。可说这句话时,连他自己都没有什么底气。 此时郑朗也很后悔,自己只想将这些人打发走,腾出一些时间与空间,可做的这件事,是太草率了。然而外面已经传开,不得不为。这也非是兄妹四人能猜到的。 开讲的时间就在明天。 兄妹四个商议了一下,决定早早入睡,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起来了,雇了两辆马车,用最快的速度往京城赶。环儿坐在车上,看着道路两边景色飞快向后闪去,问道:“小娘子,他能不能成功?” 崔娴气呼呼的答道:“就是成功,也不能这么做!” 第九十六章 讲仁(四) 但就是这一夜,事情又起了新的变化。 刘处听到老太太的关照,忽然灵机一动。这件事本来是后生的失误,只想将诸位拜访的人打发走,又显得不孤傲,招来批评声。但疏忽了后果。老太太既然想开恩,为什么不再求一下。 先找到了晏殊,他是一个爱才的人,自己地位低,没有说服力,但晏殊有了。做了一番说服后,两人又拜访几位大佬,就说了,相国寺乃是国寺。之所以成为国寺,不仅是它离皇宫近,汴梁城还有其他三座名寺,开宝寺、天清寺与太平兴国寺,离皇宫也不远,并且一开始规模相当的。这是因为赵匡胤前去相国寺烧香,相国寺的名僧赞宁拍了一个小小的马屁,道:“现在佛(指皇帝)不拜过去佛。” 于是自此以后,宋代各个皇帝烧香皆不拜。 相国寺也因此走上了兴旺发达的道路,被奉为国寺,并且历代皇帝皆从国库里拨出大批款项,对相国寺进行扩建,规模越来越大。 这是国寺,又是释家重地,郑家子在这里讲儒学,不是很适合,会惹出非议。 不如破例在太学,腾出一间居舍让郑家子宣讲,凡去听讲的必须是学子儒生,也能省去许多非议与麻烦。这也是郑家子的本意。听的人又能听明白,说不定还能来个相互的学术交流,成为文坛佳话。可放在相国寺门前,观者必然如山,示问,寻常老百姓有几人能听明白儒学? 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可是刘处用意不在于此,这样一来,负面影响将会降到最低。 几个大佬看着他微笑,是不好意思笑出来,否则看到他焦急的样子,都能放声大笑。 说倒底,还是郑朗岁数太小,皆认为对他们位置构成不了危胁。于是笑完后,答应下来。向宫中递了一个奉折,说明事情的经过。对这事儿,老太太心里面也没谱,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刘处大喜,拿着诏令,来到客栈。 还有一件事也要弄明白,究竟开讲什么,否则他能派人强行将郑朗押回郑州。 天色已黄昏,郑朗住的客栈离内城有些远,但在外城有外城的好处,比内城安静,地方也宽阔,客栈的各个小院落里,因为地广,又载了许多树木。半黄的树叶,在晚风下婆娑着摇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听到刘知州过来,郑朗立即迎了出来。 刘知州将来意一说,郑朗大喜,弯下腰施了一个大礼,说道:“谢过刘少监。” 正在为此事发愁。 “你不用报喜,有没有准备好?” “正在准备,”说着将他引进房中,房间里有许多字,都是这段时间以来写的,有的写好了,有的没有写好,还有的写得怪模怪样。但刘处进来也没有心思看这些书法作品,让郑朗将正准备整理的书稿拿过来看。 还没有理出来,可大约意思是能看明白。看完了,六神无主,道:“怎么可能?” “所以后生说过一句,为去圣继绝学。” “有没有错?” “没有,可以开玩笑,但这个玩笑后生绝对不可开。” “为……” “孔夫子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是不是全部百分之百正确?” “难。” “这就是了,况且他……所以后生说讲仁。其他不仅是仁,就是其他方面,后人也多有曲解。” “你……”刘处说不下去,其实郑朗早就说,什么叫为去圣继绝学,往上古找,不要受后人注义蒙骗,从上古找圣人的真正大义,继往开来,可当时大家只觉得他胸怀很大,没有想到眨眼之间,他就“真”找了。 “没有他,就没有儒学的发扬光大。” “是,可他发扬的是一种虚假的儒学,害了许多后人。比如对契丹,对党项,能不能用他的什么仁,什么义,去感而化之。所以孔夫子说,以直待人。可惜,曲解如斯,现在的儒学还能叫儒学吗?不如叫墨学。也不是他,许多大儒都有错。”…, “可你……” “后生是很小,但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刘少监,万一那一天后生才学超过了你,你会不会高兴?” “会……” “你能不能比上夫子?” “不能。” “你都有这个心胸,况且夫子。后人不断的超越,将他的圣学发扬光大,这才是夫子梦寐以求的。但是发扬光大,不是将他的圣学曲解。” “你要做啥!”刘处很蒙,看了这篇讲仁后,绝对比听了他在狱中论道还要蒙,难不成你小子想做一个亚圣? “后生不做啥,只是还圣人学问一个真相。其实后生一直在说悟道,这个道说它是天下大道夸矣,后生还没有雄心如此,最少是自己的小道,立身正义,树德做人,一生不移。就是小道,后生……好遥远,不读书便罢,一读书才知道自己懂的是这么少。” 刘处知道他这句话发自内心,然后看着这纸,没办法了,摇头,失魂落魄的离开。希望没有漏洞吧。但是它一旦抛出去,在不在相国寺开讲,都无所谓了。那怕在皇宫门口开讲,影响都没有这几张纸上的影响大。 回到家中,妻子走上来问:“官人,怎么啦?” “别问,有人想替汉唐以来的儒学纠正,替上古儒学正名。” “你说你那个门生。” “不说他能说谁?” “但妾没有听明白,正什么名?” “按照他的观点,汉唐以及我朝以来的儒学,甚至包括科考所用的五经正义,有可能都是错误的。” “啊!”刘夫人捂着嘴巴。 “我管不了啦。”老刘说完了,倒上床蒙头就睡。 …… 崔家四兄妹就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京城的。 到了相国寺,人不少,可在门口没有停留。崔娴说道:“是不是传言错了?” “人还没有来。”大舅哥说道。 “不是未来,若是他……在此讲学,会引起轰动,你看人很多,可皆是香客与到瓦市的百姓,并没有人在外面停留等候,也没有衙役与禁兵提前维护秩序。” 瓦市又叫瓦舍、瓦子,指在城市空旷地区交易形成的集市。除了交集外,还有一些看棚,看棚里有艺术表演节目,不收门票,到关健时候用小盘子讨要赏钱。宫中的老太太就做过这样的事。 因为相国寺是国寺,本身世俗味很浓厚,占地又大,去上香的香客多,于是也形成了一个瓦市,并且是京城最大的瓦市之一,每天交易逛荡的人多达万人。 就是郑朗不来开讲,相国寺也是东京城最热闹繁华的所在之一。 小妹不提罢,一提三兄弟觉得很古怪。大舅哥对二舅哥说道:“二弟,你去问一问。” 揪着一个人,二舅哥问了一下,才知道郑朗开讲的地点改了,改到了太学,只有学子儒生才能进去听讲。本来早上来了许多老百姓准备看热闹的,听闻后,全部散了。 崔娴一听说道:“去太学。” “但你进不去。” “大哥,三哥,你们是举子,我进不去,你们可以进去,我就坐在车上,在外面等你。” “好。”四兄妹又折返回去,重新离开朱雀门,太学就在朱雀门东南御街边上,与贡院挨着一起。但来到太学后,四人哭笑不得,就是这样做,京城有多少举子儒生? 全部要进去,太学的守门士卒一看人多,不敢再放了。这些学子儒生胆子大,都敢向老太太发出怦击,哪里害怕一个小小的太学,一个个挥舞着手,正在抗议,还有的举子风流倜傥,带着美妓,于是美妓也随声附和,手中摇着花手帕,娇声娇气的抗议。 太学里的几个官员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不知如何是好,正用手抹汗呢。 第九十七章 讲仁(五) 感谢第二位舵主景牛,第二位执事凡船。感谢名窑、苍夜飞龙、雨叶淋、dacidabeideh、2541、灵靖子、神域毒刺、飞扬跋扈为谁雄?、妖月(红)、虎会飞的、天地一帆等书友的打赏,再次谢谢其他诸位书友的支持。 ======== 因为来得晚,崔家兄妹两辆车子只能停在几百米外,还没有完,后面陆续的有车有人跟连着过来,横街之处眼看停不下,渐渐向御街方向转移。 崔娴说道:“大哥,三哥,你们立即挤到前面去。” “为何?” “这等架势,官府与太学必然还要放人进去,但人多,不会全放,挤到前面才有机会。” “小妹,言之有理。二弟,你将小妹照顾好了。” “大哥,三弟,你们放心吧,有我在,保证小妹安全无事。”老二学业无成,大多数在家里替崔有节打点着家产,有时候做一些粗事,因此身体长得壮实,不停的拍着厚实的胸脯,还举起了大拳头。 “只是让你看着小妹,不是让你打架的。”大舅哥有些小头痛,但有小妹在,想来二弟会无事。不过这都是谁保护谁啊? 弟兄俩下了车,拼命往前挤。 看着大哥与三弟在人群中挣扎,崔娴气得皱起眉头,自家爹爹替自己订的什么亲!看看不生事的,再生事,还不知能折腾出多大风波! 太学官员表示压力大,只好向开封府求救,老程同志带着一批衙役与禁兵急忙奔过来支援。 来到此处后,看了看,额头上也有汗。先分开了人群,进了太学看了看,呆在某一个课室是不成了,这么多人,就是放在早朝的长春殿(明年改为垂拱殿)也未必容纳得下。 “这些学子都疯啦?”程琳摇头道。 一是稀奇,二是有的学子还是很仰慕郑朗的,那叫正气,三是好奇,稀奇的是年龄,好奇的是学问,看看十二岁就想悟道的郑朗,能说出什么仁。 程琳哪里顾他们感受,只求不能出事情,这才是他的职责。 不过心中抚了一口气,还好放在太学,若放在大相国寺门口,自己还不知道该担着多大的担子。 正如崔娴所料想的,不放肯定不行了。人太多,放那么几十个进去,皆不服。转了转,指着里面一块空地说道:“不如让郑家小郎在这里讲吧。” 这一变,就能容纳更多的人。至少一千几百学子不成问题的,紧一紧,能放上两三千人进来。外面的压力会松些。太学官员也无法可想,郑家子前来讲儒学,是老太太与几位宰相都恩准的,自己这些小芝麻官敢不同意么? 商议后,程琳来到外面,说道:“诸位莫挤,改了地点,可以多放你们进来,但诸位当中非举子者莫入。还有,不准带任何女眷进去。” 都成了什么?本来就挤,还带着一些美妓前来,难道是来看耍猴的? 有的人不服,不服也不行,开始放人了。大舅与三舅哥此时也挤到前面,都不用他们挤,后面人就将他们挤入太学中。进了太学,哥俩对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进来了。跟着衙役与官兵的指引,往前走。人太多,不可能让这些人随便乱逛的。那么整个太学都乱了。 …… 郑朗终于到了。 “好多人。”坐在车上,四儿紧张的看着周围说道。 郑朗不语,心中有些感慨,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幸好刘知州出了一把力,若放在相国寺,会更加混乱,自己不是有心的,到时候也会惹起非议。 主角到来,万众瞩目。 许多人没有进去,放了一批,不能再放,还有一些人不得入,包括原来想看热闹的非举子,以及带来的一些美妓们。但大多数没有离开,在等着得到第一手消息。这个讲仁,能讲出什么仁? 看到郑朗到来,一个个都议论起来:“那就是郑家子。” “好小。” “才十四岁,当然小啦。” “这么好的才气为什么不科考?”…, “不知道,人各有志吧,但他想科考,还不容易?” 二舅哥道:“小妹,看到没有,他就是妹夫。” “什么妹……”崔娴让二哥一句话噎着。 “大哥担心了,小妹,你看,”二哥没有留心崔娴的反应,继续没遮没拦说道:“嘴唇上有了一些小绒胡须,还有喉结,不会长不大。” “不准说。”崔娴害羞道。终于释去了她一块心病,可是不喜。看到了,但看到的情形让她十分不高兴,前面老仆驾着牛车,后面车上郑朗坐在正中,左边是那个叫四儿的小婢,右边长得更漂亮的大约就是那个书呆子行首。两个小姑娘紧紧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在悄声说些什么。可样子十分亲昵。 别人看很正常,人不风流枉少年。 然而崔娴看到,能高兴起来么?还没有下面一幕让她苦恼的。牛车往前行驶,主角来临,没有人阻道,让开一条道路。忽然人群中有清脆的声音喊道:“郑郎,那天奴不识郑郎,抢了你的琴,今天晚上奴将琴送还给你。” 正在为陈四娘琴着了一些愁,闻言郑朗扭头一看,正是那天那个美艳的“大家”。夹在人群里,向他喊道。这一回明白了她的身份,所谓的大家,有可能也是京城有名气的行首,只是因为善长某一方面的技艺,这才让人美称为大家。 虽想着琴,但不想凭借名气,从别人手中得到,冲她摆了一下手,那意思是不用啦。 过程崔娴不知,对二哥说道:“二哥,你去问一问那个美艳女子谁?” 二哥下去问了一下,是京城的行首柳玉芳,一手琴技冠盖京华。崔娴咬上了小红唇,更不乐意了。先是书呆子,后是奏琴大家,这都是什么呀!二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难不成冲下去,将郑朗从牛车上揪下来,狠揍一顿,那么回家后,父亲还不将自己腿打断了! …… 到了太学门口,挤了挤,挤出一块地方,让宋伯守着牛车留在外面,带着四儿与江杏儿一道进去。别人带美妓进去是不行的,可不好阻拦四儿与杏儿,老太太都将她们召入内宫过。 带着两个美妹,进去了。 好奇的瞅了瞅,差一点自己就来此地学习。占地很大,有许多房屋,载了许多树木花卉,景色也很好。不过到了讲解的地方,还是皱了一下眉头。好多人! 不仅是放进去的一大批举子,还有太学自己的一些学生,也挤了进来。包括一些官员,以及太学的儒生。黑压压的,根本就没法从人群中辨认出他还有两个舅哥到来。 程琳摇着头迎了过来,将他领到正中,并且给了他一个台子,说道:“你开始讲吧。” 外面还有许多举子没有进来,正气愤的指责他,而这一切,正是眼前这个小哥子惹起的。 郑朗知道程琳不快了,先是冲他拱了拱手,又冲人群拱了拱手,道:“我来京城,本来想观摩一些大家如何作书的,但因为外面的传言,使我背上了一些虚名,有许多学子前来互访。这本来是美意,互相交流才能进步。可是我有一些不好的习惯,不仅为科考读书,平时又钻研了一些儒学大义,又浏览了诸子百家的一些文章。这还不是不好的。又喜玩物丧志,学书,学画,学琴,甚至还亲手制作一些小物事。” 大多数人对郑朗抱有好感的,这个小物事就是指传言中的紫砂壶与笔筒,都是会心一笑。 “所以时间紧,恨不能一天当作两天用。这也是我无法抽身,与诸学子互相交流的原因。但诸位是好意,回绝了终会让人觉得故显清高。可我那有资格显清高呢?因此前几天子美兄来访,我愧疚不能作陪,于是做了一个承诺,讲一下儒家的仁,权当互相交流,以示回报。没有想到造成这么大风波,也给开封府诸位官员与太学带来了很大麻烦。在这里,我先陪一个罪。” 说着,向几个方向鞠了一躬。 原来如此!这样还差不多,冯元在人群前面暗点了一下头。 这一番谦虚的话,也让程琳怒气消解了些。毕竟人家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小嘛。 郑朗又说道:“我自幼时承蒙先父教我读书写字,只是学了一些基本功。后来家父病故,我又浪荡了两年,才幡然醒悟。跟了陈四娘学琴,跟了刘少监学做人,此番进京,又跟在周博士后面学书法,这是我严格意义上的三位先生。其他的皆是我在家中琢磨的,有可能见解荒谬,但看在我没有接受过正统教育的份上,诸位若有不满之处,还请包涵,权当我以丑砖抛出,引良玉而来。” 刘处也来了,其他几位官员对刘处说道:“刘少监,你这个后生很谦虚,收到了。” 刘处苦笑,别忙说谦虚,马上大戏就要上演! 第九十八章 讲仁(六) 打开了准备好的稿纸,又道:“这是我的一番看法,有可能对,有可能不对,不对请各位指出,对我纠正,也原谅我年少无知,胆大妄为。” 说着再次鞠了一躬。 争议可以,别攻击我,我小,什么都不懂,又是野路子来的。第一次郑朗觉得自己这个幼小的身躯原来也是一件好事情!这是先将丑话说出来的。可诸人皆不知,还以为他继续谦虚呢。 人多,在后面听得就不清楚,好在大家很安静,郑朗有意将声音放大,半猜着,也能勉强听出他说什么。 三舅哥说道:“大哥,真的不错,这么多人,居然十分镇定,我就做不到。” “他在内宫中都没有失态,这个场合又有什么,三弟,不要再说话,要开始了。” 三舅哥闭上嘴巴。 郑朗打开稿纸,其实准备了两天,不用稿纸也可以夸夸其谈,但那样就更显得卖弄了。这个稿纸仅是做一个样子的。开始读道:“道家有《老子》,兵家有《孙子兵法》,而儒家大义散于诸经,诗长于诗乐,易长于卦辞,书春秋长于事史,礼长于礼教,非有专类理义书籍也。而后道释方兴,诸经罗列,儒家式微萤灭也。故昌黎曰,周道衰,孔子没,火于秦,黄老于汉,佛于晋魏梁隋之间。” 仅一个头,就让大家愕然。 这句话意思很简单,儒家书籍虽多,可没有一本专门论述儒家“道理”的书,只有诸句,散于五经当中,但看五经,又有几人专门搜集这些散句?看春秋无外乎看史,看礼记无外乎看什么礼,缺少一个专门的书籍论述儒家的道理,所以到了汉朝后,黄老方兴,后面佛教东来,信仰佛教的人更多。因为人家有许多专门论述教义的经义,可供信徒宣扬,这才发扬光大的。 是不是很简单? 是,但在宋朝儒学没有兴盛之前,就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连兴盛后,都没有对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做过思考,以至西方的大哲学家黑格尔在研究中国古代思想时,说了一句话:“孔子只是一个实际的世间学者,在他哪里思辨的哲学一点也没有,只有一些善良老练的道德教训,从里面我们得不到一些特殊的东西。” 勉强的承认了一些道家的东西,可对儒家却认为分文不值。 仅一句,就给大家来了一个小小的震憾。 有的儒生抹汗。 不是没有阐述儒学的书籍,有,但一直以来很零碎,比如注春秋,就是讲春秋,注易,就是讲易,可从来都没有将儒家各义综合放在一起去阐述。 郑朗不顾大家惊愕的表情,继续道:“斯如是也?《道德经》曰,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以证天地阴阳转换也,天地昼夜交替,四季轮回,阴盛则阳之始,阳盛极阴自来也。故天地循环不息,生机不灭。引理其去儒家乎?非也。《系辞》有言,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者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予曾用两家言思之。儒家者,出世也,故飞龙在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道家者,避世也,故虚消为善,盈实为恶。予不知乎?盈实不求不留,复求虚消乎?复以为道消如之五代者,为善乎?” 又是一说,维护儒家正统地位的。 两家皆承认虚实阴阳之间的转换,或者换到细处,没有永远的国家,没有永远存在的制度,盛有衰的时候,衰也有重盛的时间。等等。这是符合客观逻辑的说法。 但两家又不同,儒家刻意追求盛,留下盛,因此在乾卦中,龙在虚处,称为潜龙在渊,勿用。从龙从深渊里出来,一直为吉。吉到盛处转衰时,反为不美,所以亢龙有悔。然而道家却刻意的追求这种消极。 两下比较,高下立分。…, 有的没有细说,但乾卦,只要是读书人,就没有不知道的。也无需细说,这段话仅是总领今天要说的大纲。 再次发前人所未言! 冯元用一块硬板托在手下面,一边听一边用草书速记下来。记到此处,多少也有些汗颜。心里想到,这小子果然有些门道。 刘处身旁的几个官员已经向刘处拱手了。那是恭贺!刘处摇头,别急,最后你们向我恭贺,那才是恭贺。 郑朗继续往下读道:“儒家浩瀚无际,其之予所能悟也,仅举一例。下说仁义。《说卦》曰,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 易经从乾坤两卦开始,减阴减阳,分出八卦,又用两仪分之,演化成六十四卦象。但是不是象孔子疏注《易》经那样,将天道分为阴阳,地道立为柔刚,人道分为仁义,兼三才而两之,成了六爻之数的?未必。 甚至上古六十四卦,也经周文王手中一变,序列变掉了。后人看到的《易》,非是伏羲之易,也非是文王之易,只能说是孔夫子的“易”。 孔子的易对不对,郑朗也不去管,他要的是孔子的易,对儒家仁的阐述。 有的人隐隐感到又有惊人之语出现了。自古以来,仁义一体的。可用了孔子的疏注,这里,仁与义是对立的! 刘处开始用衣袖抹汗,小子要来了。 但谁敢说他讲得不对? 不服气,自己翻翻《易经》去,黑字白纸写得分明。 冯元自认为遍读五经的,听到这里,都震住了。小子……野心不小啊。 但还有几人嘴张了张,欲要反驳。郑朗哪里给他们机会,又道:“此言非予首倡也,《汉书·文艺志》亦曰,诸子之学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也,辟犹仁之与义、敬之与和,相反而皆相成也。阴阳、柔刚、仁义,皆相对而相生也。辟若乾坤,阳显于明,阴生于下,谓之乾也。阴彰于明,阳潜于下,谓之坤也。” 两者是对立的,但又是相伴相生的,就象世间的事,没有十全十美,没有十善十恶,乾坤是大阳大阴之卦,明处是大阳大阴,但暗处滋生对立的阴阳,所以卦象才能轮转起来。这才符合天地运转之道。 这一解释,就无法可辨了。 事实是如此,有可能放在一千年后,这个理论继续会存在。 不服气又怎么着,只有干瞪眼的份。 实际后世的辨证观,也有类似的逻辑推理,但不会象现在又是阴又是阳的说得让人感到玄乎。然而性质却差不多。 大舅哥与三舅哥对视了一眼,眼光都有些讶然。 这仅是开了一个头,可岂止是说仁义,已经在等于讲“道”了,但不是道家的道,是儒家的道。 “何谓仁,夫子曰,爱人。何谓爱人?子贡曰如有博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夫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者!” 分别出自论语的颜渊与雍也两章,什么叫仁,去爱别人,子贡问,如果能帮助所有人过上好日子,能不能说它是仁?孔子答道,岂止是仁,那是圣了,就是尧舜也没有做到。 当然儒家也有许多弊端,但不让后人反复曲解,有许多积极意义的,就不拍马屁,可取性也比更消极的道家要强,对于一个国家与一个社会来说,也更有实用意义。 “何谓民?夫人又曰,君子而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君子何为,非是士大夫也,以道德分之。故夫子又曰,我欲仁,斯仁至矣。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在这里,郑朗将孔夫子美化了。在孔夫子的眼里,所谓的君子还是指上层人物的。并且还有类似的言论,什么不要与比自己不好的人交往,不要比自己品德差的人交往,不要比自己地位低的人交往,等等。所谓的己欲立而立人,而达人,是指了所有老百姓,但首要前提是自己,上层人,然后才推广到所有人。 但对此,孔子不是很自信,也不大相信所谓的小人能够认识到“仁”。 这句话有人也许意识到漏洞,可时代不同,在唐朝,还有门阀,还有部曲存在,能反驳,但在宋朝,从宽松上说,实行了某种意义的人人平等,就是佃户虽然日子过得很苦,但他们也有一定意义的人身自由,非是唐朝可比,比如老太太出身也就那样啦,还有后面那个宋仁宗那个商人女儿的宠妃,出身同样很贱,但皆荣耀**。所以明知道郑朗在美化孔子,又不能言。 可郑朗下一句说出来,全部哗然起来。 “阳阴柔刚仁义相对相成也,相克相生也,有爱亦有恨也!故之义!” 第九十九章 讲仁(七) 这句话彻底推翻了以前对义的认识,而将它定为爱的反义词,恶、恨! 这一个推翻,可了不得,不仅是儒学有可能全部推翻,重新认识,连民间的一些说法也要推翻,比如义气,哥们,你对我仗义,好了,不是对我好,讲信用,而是你对我很恨很反感,恨恶!郑朗索性停下来不讲,等大家议论完了,再发话。 有很多大儒不服气的责问。 郑朗也不回答,等问得差不多,才拱手道:“听我说一句,我还没有讲完,讲完你们再交流或者指教我不迟。还有,我讲的是夫子之道,非是墨子兼爱。请稍等一下,很快我就将它讲完。” 不管承不承认,也确实要等人家说完了,才能辨。说了半句就辨,也没有这个理儿。人群渐渐平息起来。 “如是言?夫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 仅一句话,反对的人没有声了,一句出自论语,一句出自大学,全部是孔夫子说的。 “故《国语》曰,爱而不仁,又曰仁而不亲。此仁乃仁义也。置于天地,云孤阴不生,孤阳不长。爱而不义非爱也,仁而无义非亲也。墨子云,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是故诸侯相爱,则不野战;家主相爱,则不相篡;人与人相爱,则不相贼;君臣相爱,则惠忠;父子相爱,则慈孝;兄弟相爱,则和调。天下之人皆相爱,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傲贱,诈不欺愚,凡天下祸篡怨恨,可使毋起者,以相爱生也,是以仁者誉之。此迂阔言,孟子作恶语曰,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是禽兽也!” 这一段说有爱有恨,才是对的。若象墨子那样干,将人家的国家当作自己的国家一样爱戴,将别人家当自家,别人当自己。这才是仁。天下有这理么?所以孟子说,是无父之言,是禽兽之言。 事实也不能这样玩,比如作为一个宋朝人,能将契丹当成自己祖国吗? 因此仁不但有爱恶,还有敌我。这种仁才能丰满起来,然而后来的人呢?一起被忽悠住了,全部成了傻蛋,不但将此仁变成了墨子那种迂阔的仁,还有什么以和为贵啦。 这才是让人最痛惜的地方。 至此,郑朗已隐隐接触到他所在说的仁义核心。也没有看下面满是惊疑的人群,继续念道:“故齐王垫问曰,士何事?孟子曰,尚志。曰何尚志?曰仁义而已矣。孟子又曰,王何必言利,亦有仁义而已矣。何为义?” 刘处身边一个小吏问道:“少监,不是恨与恶吧?” “听他言……”刘处继续摇头。 “《中庸》曰义者,宜也。上古文字始创,字稀也。先有骨文、钟鼎、大篆、小篆也。”说到这里,抬起了头,道:“何宜为义,等一下我再说,大家看一下骨文宜的写法。”说着将宜字的甲骨文抽出来,传递下去。(奶奶的,甲骨文打不出,复制也不行,大家有空自己搜一搜。) “今之宜,安居所也。上古共产均富,所出之瘠也,故俎肉匀之。其义或祭祀也。此为一宜,二宜也……”又传下去一个宜字,这一回在原来的宜字上又加了一把刀字。继续念道:“是故多有钟鼎,曰宜太牢,宜一宰云也。” 这个宜不仅是割肉,还是杀牛杀羊,甚至杀人的。 甲骨文现在无人考,可钟鼎文有人研究,验证并不难。 想要推翻郑朗的话,除非从甲骨文或者金文(也就是钟鼎文)上找出另一个义字出来,这是不可能的。就是找出来,中庸上义者,宜也又如何解释,难道说孔夫子说错啦? 但承认了郑朗说的对,那么有可能整个儒学都要推翻重写。 这才是刘处不能言的地方。 现在对甲骨文与金文考证还没有那么严谨,所以后来董仲舒犯一个严重的错误,将义曲解,这一曲解,又导致了后人曲解。…, 两个宜字传下去后,全场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有可能听到。 冯元记录的手都开始略略颤抖起来,一旦今天让这小子说法成立,以后儒学怎么办? “义所出者,是于战国中期也。先以仪为宜也,仪行者,义行也,容烈血之威威含嘉彰,始代于仪。墨子又曰,义耳义耳,焉用言至哉,义者,利也,君子不耻!孟子则不然,曰,侧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人皆有所不忍,达之于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为,达之于其所为,义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礼记》曰,义者,仁之节也,仁者,义之本也。夫子曰,上好义,则民莫敢不屈。此义,非乃墨家兼爱者,善有赏,恶有罚,道德辅之,王化之道也,故则民莫敢不屈,否之,何屈乎?故君子以直报恶,何谓直,义也、理也、德也。” 这样说,就将仁义讲清楚了。不是墨家那种滥老好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打了我,我先与你讲道理,还不行,再报之德,再不行,大家PK吧。但要反击得光明正大,伐正义之师。 治国也是如此,以道德化之为主,辅以奖罚,这才是孔夫子没有讲出来的话。 是不是如此呢?不好说,其实孔子这个义说得很模糊,也许意识到了,丢了许多话尾巴,但没有认真去解释,倒是孟子说得比较清楚。也仅仅是比较二字,还没有郑朗今天说得清楚,直接来一个定位。 可同样不能否认,郑朗这些话都是从孔孟的言论当中延伸出来的,细思之,确实有此意。 “仁者,乃侧隐之心,义者,乃羞恶之心。故仁者,乃义之本也,义者,仁之节也。是故《逸周书·本典》云,能收民狱者,义也。易曰,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荀子曰,夫义者,所以限禁人之为恶与奸者也。《礼记》又曰,大夫强而君杀之,义也。除去天地之害,谓之义。是故庄子取之,云所谓仁者,同好者也,所谓义者,同恶者也。此乃儒家仁义也。” 这里的义不仅仅是与仁的对立羞恶心,还是一种刑罚,甚至刑杀! 但不是郑朗说的,也不是从甲骨文中考来的宜、仪、义,是周朝礼官说的,孔子说的,荀子说的,孟子说的,庄子说的。 随便搬出那一个出来,都将下面这群人活活给砸死。 “法家苛刻,以惩治民,故秦亡于二世也。道家消积,追求飘缈,故寻于神仙之道也。墨家迂阔,亡哉,久矣。唯儒家仁义之道,长存于天地之间,奉为国家宗教也。” 也就是法家太苛刻了,不是治国之道,只能被统治者借鉴,道家太消积了,只有用它来修练神仙的法门,但这是好话还是歹话呢?墨家根本不可取,所以很早就消失不用了。只有儒家才是治国的法门所在,也是国家之道的宗教。 “圣人义,何曲解此?董仲舒也。春秋之所治,人与我也。所以治人与我者,仁与义也。以人安义,以义正我,故仁义为言,人也,义之为言,我也。义者谓宜在我者,宜在我者而后可以称为义,故言义者,合我与宜以为一言。以此操之,义之为言我也。” 这一段话是出自董仲舒《春秋繁露·仁义法》。在这里,他将义抽象成“人与我”的关系,更上升到道德的高度,而抹杀了义原来与仁的对立性,与刑杀刑罚的性质。 自此以后,仁义变了味! “董儒曲之,国者困之罚,无仁义用也,于以法家里,儒家表,一误千年,诚为可恨也。” 正是因为董仲舒的错识,仁义是好的,爱人嘛,但仅靠爱人怎么能治理国家呢?只好用法家的一些理论,作为国家的里子,辅以儒家的道德治国。何必如此,事实儒家也没有反对刑罚,但比法家更进步一些,以道德爱人化人为主,以“义”为节,这才是儒家的王道。 实际上也没有多大区别,现在的统治者还不是这个政策? 但这样一讲,就能更清晰一些,并且明确了治、爱、化为本,义为辅的开明政治,同时也不需要羞答答的以法家为耻,不好谈论。 就是这个细微的区别,却有可能产生一个巨大的进步。 合上纸,实际根本没有看,以他的记性,还能说错吗? 然后再次鞠躬,道:“我岁数小,或者见识粗陋,还望各位包涵。” 说完了,带着两位小美妹,就离开了。 可在下面听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离开,也没有一个人发出声,一个个全部听呆了。 第一百章 区别(上) “大郎,为什么那些人不说话?”四儿不解的问。 “他们不说话,是在想我说的是对是错。想明白了,话就会越来越多。” 倒是不假,但四儿依然没有听明白。 江杏儿脸上露出笑意,四儿有时候很好玩。不过也不易啦,本来认不出几个大字,这几年跟在郑朗后面,逐渐的认识不少字,有时候还能冒出一两句惊人之语。 江杏儿问道:“大郎,董仲舒真的错了吗?” “也不能说错,西汉之初禀程黄老精神,崇尚无为。董仲舒虽正了名份,以儒家有为取代道家无为,可其精神思想,或多或少受了道家无为的影响。义字,与法家或许有些渊源,说不定法家就是从义字发展起来的,就象墨家从儒家的仁字起源一样。所以董仲舒没有去想,或者没有敢去想。这才有了他那种仁义之说。但也注定了他一生的命运,虽得了宠,没有得深宠。那时候汉武意识到无为不是治国长久之计,于是从儒家里寻找,虽然董仲舒的名份他喜欢,可没有提供一种准确的仁义。时至后来,汉武任用酷吏,更将这种有为演化成法家的有为。诚为可惜。” “原来如此。” “是如此,可后人不敢质疑,误了儒家的真义,更不会想到董仲舒没有得到重用的真正原因。若是当时董仲舒想得更深一点,以他的学问足以办到的,不但还后人一个真正的儒家仁义,他自身的命运,官拜宰相也不是不可能。因此自汉武后,国家治国皆以儒为表,法为里,一误千年,甚至以后还要误下去。” 替封建统治者正名份,郑朗不是很反对,就象到宋代了,敢不敢说什么民主制度,社会主义,在这时人们的思想认识下,一旦推广后面的制度,无疑是自取灭亡。 其实仅是治民来说,宋朝的制度比较完善,甚至比明朝更开明。当然,羸弱的军事不能算。 这个正名,实际是规范了一种秩序。 化儒家有为,更是赞同。看看东晋与宋齐梁陈,道释大盛,都成了什么?无君无父的结果,意味着几十年国家就重新换上另一个家姓,最苦的还是老百姓。 可废百家,尊儒术,郑朗不是很赞成。 对阴阳的转换,阴阳家、道家、儒家都有许多共通之处,仁义与法家、墨家也有渊源,纵横是集诸家之长,用于纵横捭阖,兵家专讲军事,可也有许多道儒纵横的学问。杂家更是开宗立义就说了,兼儒墨、合名法,甚至有不懂的人莫明其妙的将它划到阴阳家门下,或者将《吕氏春秋》居然当成了儒家书籍。名家与纵横家也有一些紧密的联系,医家与农家是实用派,小说家不仅是娱乐,也是以故事喻理。 就因为董仲舒,百家相继淘汰。 儒家在接下来的宋代兴旺了一下,到明朝反而更教条了。若是有百家继续存在,中国的思想学说,会不会更加百花齐放,甚至使制度更加完善? 有的话能说,比如今天说得很过份了,可自己用的是孔孟,是荀,是周礼官,只会争议,却无事。谁敢说他们说错啦?但有的话不能说,比如董仲舒的废百家,尊儒术。 即便这两个与自己关系亲密的小姑娘,都不能说出口。 四儿又说道:“大郎,但你很了不起,居然让他们一个个不说话。” “不是我了不起,是他们吓着啦。”郑朗哈哈一笑。方才也看到刘知州夹在人群中,不过人多,不好过去招呼。唉,可怜的刘知州,收下了自己这个后生…… 改天再带两件礼物,去一趟他家中,顺便也到晏殊府上,谢恩一下。今天是在太学,换在相国寺,有可能场面更乱。自己要拜谢的。 笑完了,搂着两个小美妹,左拥右抱,香艳无比的上了牛车,对宋伯说道:“我们回客栈。” “怎么就你们三人出来?”宋伯不解的问。 “他们在参观太学呢。”…, “哦,”宋伯没有想到其他,赶着牛车返回。两个小姑娘咯吱地笑得象花儿颤抖,伏在郑朗怀中都起不来。 …… “小娘子,他们出来了。”环儿说道。 崔娴抬起头,正好看到两个小姑娘往郑朗怀中钻,一边钻一边笑得花枝招展,崔娴一对柳月眉儿随着两个小美妹的笑声,都拧到一起了。然而怎么办?因为爹爹的约定,自己最少要到二十岁才能出阁,说不定二十岁都不能出阁。自宋立朝以来,有几人二十岁就考中了省试?况且这人……还分了心思,放在了旁门左道上面。 “不对,小娘子,为什么只有他们三个人出来,其他人呢?” “他们在后面。” 太学也不是一个吃人的老虎,就是老虎,也吃不下这么多人。 但这一等,等了很长时间。 全部迷茫了。 终是要醒来的,围集的儒生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倒是太学的官员头脑清醒得快,既然讲完,这些人也该散去,不然议论声越来越大,最后能变成了菜市场,都能耽搁太学学生正常的学习。 不仅如此,还有许多太学的学生也偷偷的跑来听讲了。 对程琳说了一声。 老程同志可怜这时候也在迷茫当中,能在场的,就没有几个不懂儒学的。提醒后才想起正事要紧,得让这些学子立即回去,自己担子也就卸掉了。至于郑家子今天这一讲,会掀起多大风浪,与自己无关。 说道:“郑小郎讲完了,各位,你们也要离开了。” 诸举子只好离开,在路上还在三五成群的交头接耳议论。 “出来了,小娘子,他们出来了。”环儿说道:“可他们很奇怪。” 一个个出来了,有的沉思,有的质疑,有的失魂落魄,有的议论纷纷,表情不一而足。接着做了一件事,宋代的商业十分发达了,沿街的门面大多开设了店铺。 太学门口不用说,也开了许多店,有吃的喝的穿的,还有就是文具,一起跑到卖纸墨的店里面买来笔墨纸砚,得记下来,大约意思好记,可郑家子引用了许多典故,这是支撑他论点的重要依据,少了一条,意思马上大相径庭。 一边写,一边还相互询问,有没有弄错了。特别是那两个甲骨文的宜字。若是小篆大篆,多半都会写,可换成了甲骨文,有的就记不起来。不得不问。 崔娴脸上腾起来一片晕红,轻声说道:“十有八九,他……他又在搞怪。” 这都不是正常的表现,包括这些学子到现在才出来。 连同两个哥哥都夹在人群里,挤到纸墨店里面,正在奋头书写。这是何苦呢,直接到客栈,连郑家子的原稿都能讨来。 有的手快就写完了,然后聚在一起议论。 程琳一看还是不行,这是太学门口,朝廷最重要的教学单位,不是让你们聚会开派对的地方,又说道:“诸位学子,抄好了,散去吧。” 有人动身离开,可还是聚在一起议论不止。 大哥与三哥也奋战完了,走回马车,道:“小妹,要出大事情。” “慢慢说。” “你来看,”将稿子递到崔娴手上。崔娴看完了,也有些蒙头,虽然她古怪精灵,但也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休说是他,有几人也往上面想过?看完将稿子放下,轻声问道:“大哥,你可曾见过骨文宜与义?” “小妹,你多会看我研究过骨文?”学业都跟不上,还有空研究骨文与钟鼎文?这样的事,都是你们这些天才做的,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无关。 “还是有区别的。” “有什么区别?” 崔娴用手轻轻在大哥的胳膊肘儿拧了一下。 “小妹,你要做什么?” 崔娴忽然重重的拧了一下,又用手指甲深入到皮肤上,不但拧,还狠掐,大哥痛得叫起来,道:“小妹,痛啊。” “区别就在这里。” PS:推荐朋友的一本书,《逐鹿》军校学生回到秦末.其时,反秦起义,群雄并起;楚汉争霸,风起云涌。是追随刘邦,斩蛇起义?还是在项羽麾下,辅助霸王?亦或者,金戈铁马,逐鹿天下?./Book/2301527.aspx;书号:2301527 第一百零一章 区别(下) “小妹,你打什么哑谜?是在故意报复我吧?”大舅哥揉着掐红了的胳膊,委屈的说道。 猜中了。 这个坏大哥,总是拿自己开玩笑,机会送上门,不报复到什么时候报复?但不能说出来,红艳艳的小嘴唇扬起笑意,用小手又狠敲了一下大哥的脑袋瓜子,说道:“这是为了你加深印象。还不明白?” “不明白。” “孟子说义以德为主,大约有可能是有惩戒之意,”细细回味了一下,崔娴似乎否认不了,不得不承认,又道:“可是到了他……他嘴中,加重了惩戒之意韵,一个是轻,一个是重,这就是区别。” 以崔娴的能力,只能说出这么多,也是不易,毕竟岁数同样很小。 但有一个人看得更清楚。 冯元将手中的草稿誊抄了一遍,回到了皇宫。 小皇帝还正等着他的消息。 “冯谕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小皇帝很意外,在他假想里,还要有一会儿,开讲很快的,但讲完了,无论母亲怎么下暗旨关照,总会有一些儒生不服气,很有可能要辨论一会,这一拖,不到下午老师是不会能回来的。 “郑家子说完,就离开了,所以散得快。” “没有人为难?” “当场没有人发难,不过……”冯元皱着眉头,这事儿说不清楚,将手中记下誊抄后的稿子递到小皇帝手中。 小皇帝看了后,同样膛目结舌。 “没人敢说,所以散得快。” 、“可仁义怎么变成了如此?”小皇帝也快晕了,仁还好一点,这个义经这一改,都成了什么? “在路上我反复思考过,陛下,记得他评价中庸的中吗?” “记得。” “那非是原来的中,是在原来的中上做的延伸。此义也是如此。孟子想说的话,是仁为义之本,义为仁之节。节,节制、辅助、击也。也就是义对仁起了辅助约束作用,也是仁击发外部的表现。刑惩之意,仅是节制的一种,这个节制不仅有刑惩,还有道德的王化,行为的约束,滥爱的控制,很多种。” “谕德之言果是正理,倒底郑家子还是小了些。”果然是自己老师,看一看,义到他嘴边,又扩大了许多,仅是一个节制就延伸出这么多含义。 “非也,若不是今天听他一番话,臣对义的认识,也与董仲舒一样,”老冯也不停的摇头,小皇帝的夸奖受不起。 此乃道德之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某些方面,他的言行举止,也是让宋代产生了历史上最另类的皇帝原因之一。为什么郑朗对小皇帝十分敬重,正是这个原因。 别说什么总统主席的神马,无论是何种方式产生的领导人,几千年前,一千年后,单论仁爱二字,小部族与小国不算,大的国家几千年来数不清的领导人,能达到小皇帝仁爱高度的,不会有五人存在。 中国五千年历史,尧舜什么的,是传说,真实的历史,就没有一个领导人单在仁爱高度上超过他的。若用好人卡给小皇帝打分,最少能打九十八分到九十九分。当然,才能是另外一回事,若加上文才武略,小皇帝差了些。这中间就有冯元影响的作用。 小皇帝再度愕然。 “虽他多少同样也有些曲解,可用意是好的。” “为何?” 小皇帝对郑朗有些对眼,不仅是因为字,打在前年在大殿外面偷听到他与母亲的对话后,好感与好奇心就一直在增加。 “自汉武罢百家,尊儒术后,虽儒术兴盛,因为缺少了一个罚的理论基础,只好借用法家与道家。而儒家虽尊,一直用的仅是名份、礼教,维护着国家的尊卑秩序。没有罚,百姓没有畏惧心,也会动乱不休。所以杂以道家无为之治去百姓悖妄之心,又杂以法家刑罚之策起警戒作用,时宽时严,又有酷吏曲解国家律法,导致时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因为郑家子的言论,就给了国家一直以来治国方针一个名份。并且将这种罚约束在义里面,是以仁家与道德化之为主,罚为辅。确立下来,都可能使子孙万代受益,也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道法儒三家的争论。”…, “谕德,是好象有此意……”小皇帝十分高兴的踱来踱去,然后眼睛冒着光亮,问:“他怎么有如此雄心?” “不知道,有可能是巧合,有可能心更野……” “再说说。” “在狱中悟道之言,基本说了,可上次在宫中他与皇帝谈话时,似乎臣有一个直觉,就欲言欲止,此次讲仁,更是没有说干净。毕竟他岁数小,声望低,说得多,会惹起非议。所以点到为止,反驳了董仲舒的话后,就结束了。” 能产生这个想法,是对儒家学术懂,能听出来,那么多人当中,仅只有冯元敏锐的察觉到了郑朗留了一手。崔娴虽古灵精怪,还远远没有达到冯元的高度,也没有察觉出来。 不留怎么办? 说出这些,够争议了,再说下去,后果郑朗也判断不出。 “臣担心郑家子失误。若是有人从春秋钟鼎文上另找出一个义字,郑家子会很麻烦。那么会有儒生对夫子的义者,宜也这句话重新诠释。但无论什么结果,董……董仲舒的仁义之说,会被重新推翻。” 推翻了董仲舒的学说,罢百家,尊儒术又何以自处?不仅如此,郑家子的言论是对的,那么有可能会对汉以后所有的儒学进行重新诠释,就是错的,也有可能重新诠释。 这还不是大事件? “谕德,不知他是怎么想到的?” “天性异赋,又无人指导,胆子大,傲。” “傲?” “是,虽进入太学后,说了一番谦虚的话,仍傲在骨子里。就是臣以前也傲慢,遇到这个学术大事,至少会与他人商讨一番。然而他没有,仅因为打发上门交流的学子,就将它随便的抛出来。” “谕德说的……”小皇帝忽然笑起来,笑完道:“经谕德一讲,朕也觉得他是有些傲气。” “大约是他自幼虽受父亲教诲,可那时小,仅教他识字而己。后开窍,父亲亡去,又未受过什么其他儒生教导,于是想入非非,从他的字,到他的学问,莫不过皆是如此,全部都很新奇。并且他还喜欢独自思考,甚至为了思考盘坐。臣也曾试过。” “效果如何?”小皇帝好奇的问。 “好是好,就是臣骨架已老,盘坐久了,终不适应。陛下不妨试一试。” “若法子好,朕倒想尝试一下。”小皇帝跃跃欲试。冯元却不认为搞怪,是为了加深对学问的理解,是好事,有何不可? “但有一点,此子学问是有了。”冯元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思想新颖也要学问支撑,这一讲,从儒家五经,到墨老庄孟,包括董仲舒各大家的语录,再到冷门的逸周书等一些典籍,还有钟鼎文的字,随手信拈,纷至沓来。据他所知,此子这两天呆在客栈里根本没有出去的。随身不可能带那么多书籍去查。也不是提前准备的,因为在他准备讲仁义之前,几乎还没有稿子,这是刘处亲口对自己说的,已讲到这份上,没有必要对刘处撒谎以自显。听到后,当时自己还替这个少年人捏了一把汗呢。 这证明他确实看过很多书,而且记了下来。再度摇了摇头:“所以很骄傲,还不是一般的傲,傲到骨子里。” 竟然一上场,居然自己都被他温和的样子蒙骗住。 小皇帝看着老师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由开心的大笑起来。 冯元又说道:“那么臣就告辞了,还要去查一查。” 不但他一个人在查,许多人在查…… 第一百零二章 大家(上) 星期一,冲榜,求大家支持哈。今天又加一更,五更。 ================ 找了一家客栈,四兄妹住下。 可是满客栈的人都在谈论郑家子的所谓仁义。 这些人仅是好奇,当作了一件趣在谈论。最挠人的是京城的那些大儒们,此时都快急疯了。几乎一大半的大儒自从听闻此事后,全部趴在上古的书经里寻找,一篇篇的找,一条条的去理解。 还有的人象冯元一样,去找相关的钟鼎文。 不过好在宋代不象唐朝,文坛风气不是很保守,若是象唐朝,很有可能此时无数儒生跑到郑朗所在的客栈,用口水活活将郑朗淹死。但想要反驳郑家子的话,必须找到证据。 甚至还要找到证据去维护董仲舒的地位。 这些证据要有力度,毕竟郑朗子所举的证据很充分的,有字来历,有孔孟荀的语录,自己不能用白马非马的例证去反驳,那么更加是一个笑话。 上哪儿找去? 大舅哥说道:“只怕郑小郎自此以后,风头更盛。” 崔娴咬着小嘴唇不作声,美丽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大舅哥本来还想说一句,小妹,你将来很危险哪。但看着她一对乌黑的大眼睛,不敢开玩笑,怕引火烧身,又道:“小妹,我们一道过去看看他现在做什么?” “别忘记了爹爹临行前说过的话,败坏了门风,我们都不要回去。” “小妹,我们只是过去看看他。” “要去你们去,我不能去。” 大舅哥想劝,然而不敢劝,父亲说败坏门风,妹妹过去看一下未来的夫婿,算不算败坏门风,不大好说。 崔娴只是看到郑朗得意的样子,有些儿恼,父亲用意似乎隐隐猜出,但偏偏不让父亲如意!若知道她的想法,崔有节会不会将她放出来?咬了咬小薄唇,又说道:“你们可以去的,顺便看着那两个小婢。” “小妹……”大舅哥摇头,小妹越长越大,才气也越来越大,人越长越漂亮,可这醋味也越来越……大。 二哥很赞成,说道:“小妹所言,不得不防,你们离开后,妹……郑家小郎就到来了,不但带着他那两个漂亮的小婢,又与一个美妓打了招呼。我过去问了一下人,说是京城里有名气的行首,叫柳玉芳,并且弹得一手好琴技。” 说完了,二哥一脸担心,那个柳玉芳长相不仅美丽,毕竟二十多岁了,自有一番成熟的风韵,不是小妹所能拥有的。 主要郑朗风流的名声在外,几个舅哥都多少有些害怕。 “那我们要过去看一看。”大哥也担心了。 “大哥,要去我们晚一点去,”三哥说道。 “为何?” “晚上要就寝,万一有什么,我们去正好捉个正着……” 还来一个现场捉奸呢! “你们在胡说什么!”崔娴羞得丢下筷子,飞快的拉着环儿逃走了。 …… 有可能自今天起,京城能多出几百万根头白急白掉。这个郑朗不去管。我也说了,也应筹了,各位,你们大约不好意思再来打扰我。这才是他炮出这一篇另人匪夷所思仁义的原因。 但他炮制出这篇仁义,当真一点野心没有? 到了客栈中继续练字。 敢情字比他所说的仁义更重要,不知道这个真相传出去后,冯元会不会拿着菜刀与他拼命? 到吃晚饭的时候,客栈胖掌柜忽然闯进来,一下子跪下来。 郑朗吓了一大跳,扶他起来,扶也扶不动,两百多斤重的大肉,不是他现在这副身板所能拉起来的。抹着汗水道:“严掌柜,你起来,有话好好说。” 不是恶心人么?你这么大一把岁数,就是我父亲在世时,也未必有你的岁数大,往我面前一跪,算什么? “小的求郑郎一件事,你不答应,小的就不起来。” “严掌柜,你不是小的,按岁数我要喊你一声伯父。” “小的就是小的。”…, “……”好,你就是小的吧,道:“你说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办到?” “小的只有一个孙子,今年十岁,让你拜你为先生,学习经义,只要郑郎君同意,要什么小的都答应你。” “严掌柜,你怎么产生这种想法,想要学习,京城里面有那么多儒生,他们都比我学问高深,况且你看看我……”比划了一下身高,我还小呢,收什么学生? 然后狠狠的看着江杏儿,江杏儿摇头,那意思是辨解,我拜你为师的事,从来都没有对外人说过。 “京城的儒生都不及郑郎,我小孙很聪明的,都能背诵整篇《千字文》,一定不会侮辱你的名声。” “严掌柜,这话儿不能乱说啊,”郑朗真让他吓着了,凭借后世人对儒学的认识,自己可以讲解一些新的观点,甚至更全面更透彻更有说服力的观点,但真实功底,眼下还赶不上一些老儒的。就象写字一样,也许将来自己会写一笔好字,可基本功,就不如周越。 大约是严掌柜听到外面一些传言,这些传言又传得夸张,认为自己是什么天上的星宿,正好自己住在他客栈里,好来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便宜他小孙子。 只好又说道:“严掌柜,真的,相信我,除了一些观点新颖外,我基本功差得很远,否则我都不会不敢参加科举了。” 然而无论他怎么说,严掌柜就是不起来。 郑朗气苦,最后只能说道:“这样吧,我差的是基本功,你先让你的孙子进学,将基本功打扎实。以后我科举成功,若有闲赋的时候,你让你的孙子到我身边,相互交流如何?” “郑郎不要诳我。” “不会。” 严掌柜这才高兴的爬起来,科举对这个小神童还是问题吗?不仅孙子以后能学到学问,还搭了这一层关系,后面一点也很重要。可怜郑朗就这样被算计了。 严掌柜摇着胖大的身躯,走了出去,一会儿几个伙计端来了许多佳肴,还领了一个小孩子,一个小胖墩,将菜放好,是答谢郑朗的,很丰美的佳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四儿倒底小,看着直流口水。郑朗却想回绝,然而看到严掌柜可怜巴巴的眼神,还有这是菜,烧好了,又不能放,难道兜售给别的食客?只好由他。 小胖墩跪了下来,说道:“参见先生。” 看上去很老实,就是胖,有可能重量与现在的郑朗重量差不多。将他扶起来,道:“别,你起来,喊我一声大郎即可。”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将严氏祖孙打发走。然后一边吃晚一边发呆,当真出了一篇仁义,以后就安静了? 吃完晚饭没有一会功夫,严掌柜胖大的身躯再次出现,跑进来说道:“大郎,外面有人拜见。” “何人?”郑朗不悦地说。还要拜?自己在太学里不是说得很清楚,因为不想打扰,才讲了仁义。 “不是学子,是京城里的大家柳玉芳。” 这一回清楚什么大家了,无他,此次来京城,做了一些打听,若是书法绘画,他知道谁的字写得如何,谁的画画得好,但琴不同,不是历史上记载的欧阳修,或者苏东坡。那是文人弹琴,不是琴弹得好,是琴到了他们手中弹了一下,变成了雅事,于是记于史册。真实的欧阳修与苏东坡很有可能琴技顶多与陈四娘差不多。 问出了几个人,有的是宫中的御用琴师,有的是名妓,人家就是吃这行饭的,还有一种职业,那就是和尚道士,特别有一些和尚道士,琴技特别出色。很有可能是他们不需要多少劳动,又修养的是静心,清静无为,因此琴技反而十分出色。 这个柳玉芳就是其中一人。 不过字没有悟好之前,不敢贪琴技。 但“送”上门来,也勿用客气。道:“你让她进来吧。” “喏,”严掌柜喜滋滋的跑出去,这少年郎好脾气,可惜他没有听到宫中的御用老师,大儒冯元的评价。一会儿,人未至,香气已至,一股淡淡的兰花味脂粉香传了进来。 一个二十来岁的妙龄女郎跟着香气,走了进来,徐徐欠身道:“奴见过郑郎。” 第一百零三章 大家(下) 既然名动京师,肯定很美丽。 美则美矣,四儿却尖叫起来:“怎么是你?” 柳玉娘再次欠下身体,说道:“郑郎,那天奴不知是你,多有得罪之处,望请海涵。” 说着,用一双美目看着郑郎。 事情经过很简单,郑朗看中了那把道士卫中正斫的古琴,都谈好价格了,然后柳玉娘横插了一把,说了,这把琴我要了。 但没有那么简单。 柳玉娘那把古琴的岳山因为某件事,摔裂了,虽做了修补,弹奏时或多或少影响了音质,于是打算重新物色一把好琴。东京城的好琴很多,有的琴好价也好,不值。往价贱的琴寻去,又不大放心。寻了很久,看重了两把,另一把是名斫琴师斫出来的琴,制工精良,外形美观,材料也好,可价很贵,居然需要六百多金。 六百金,等于是六千多缗钱,没有经过花会,很有可能将江杏儿与娄烟两个人赎回来做小婢。纵然是柳玉娘,也多少舍不得。 另外就是这把卫中正斫的古琴,她试了试,音质很好,除了外形修饰稍简陋些外,其他皆无话可说。可卫中正此时还没有名气,价又贱,心中始终不大放心。 那一天正好转到那家琴铺里,就看到郑朗试了试琴音后,不语了,让两个小丫环在还价。不认识郑朗,可从他手法中能看出,是一个内行人。再无迟疑,眼看价谈好,说了一句,这把琴我要了。 事也不大,可若往细处思,就不是这样了。换谁讨了大半天价,忽然来了一个旁人说我要了,多少有些欺侮人的味道。人家是学子打扮,自己虽有名气,终是一个行首。 当时心中犹豫了一下,可听到几人说话是外地口腔,一狠心插足进去。果然,她一插足,那少年就退开,让她将这把琴得到手。 后来听到郑朗说仁之事,心中再度疑惑。 总不大放心,又来到太学门口,辨认一下,真是碰到这个郑家子。这事儿不能传,传出去,自己是一个行首,居然强行从郑家子手中将琴夺走,绝对不是美谈。自己用琴做什么的?是取悦客人的。人家用琴做什么的?是文人雅事,陶冶情操。况且如今他名门天下,自己这事儿做得太过荒诞不经。左思右想了一下,忍痛割爱,喊了一句,我把琴还给你。 虽亏了一百金,然而这样一做,事情就能扭转过来,反而有可能成为一件美谈。 心思细腻如此。 但吃这行饭,又想走红,没有好心思是不行的。要么就象江杏儿,整成了一个书呆子,明明气质胜过其他四女,花会之时,名落孙山。 用一对美目瞅着郑朗,看他面部表情。 不能以为他岁数小,外面都在传言,是天上文奎星下凡的,只是因为以前还没有到开窍的时候,所以才荒废了两年。一旦开窃,人家学一年,他一个月就学好了。 忽信忽疑的,可不敢怎么说,这近千年来,有谁敢说董仲舒的话说错了? 郑朗到哪里能想出这中间曲折? 身在宋代,大部分思想还是后来的,因此看到老太太,并不感到有什么畏惧害怕的啥心理,可也忽视了这时代人们还存在的一些不平等,以及淳朴风气。 就是认真想,也未必想到。 还认为自己看中了,人家也看中了,价高者得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很客气的说:“柳小娘子,勿用,是我不是我,皆一样,我喜欢能买,你喜欢也能买。” “这怎么行?” “你坐下来说。” 美不美不提,个头比自己高,站在自己面前欠着身,郑朗看着难受。 柳玉娘坐了下来,从丫环手中将琴接过来,推到郑朗面前。 郑朗再度推了回去,道:“柳小娘子,无功不受禄,所以我在内宫拒收太后一千金,况且此琴。” 柳玉娘有些急了,不是琴的问题,这把琴只要在自己手上,会烫手的。眼睛珠子转了一转,道:“要么这样,奴斗胆恳求大郎为奴作一首长短句,权当给奴之功。”…, 那也不行! “柳小娘子,你的情意我心领了,最难消受美人恩,小娘子之情意非是金钱所能衡量,长短句虽是文学小道,终是文坛奇葩,也非金钱所能衡量。至于琴,我在学琴时,陈四娘曾说过一句话,弹琴最要心静,平和,所以古人弹琴前有许多规矩,比如净手焚香,还有六忌七不弹。更是高洁之物。若是用来交换,却是污了它们。” 就是不要。 柳玉娘更急,难不成非要将我逼得就象你身边那个小行首,投入你怀抱,才甘休?就是郑朗愿意,她不也乐意啊。现在自己年轻之时,风华正貌,可这少年太小了,等到他三十来岁,正是一生中最黄金时光,可自己呢,四十多岁,怎么办? 带着委屈道:“大郎,难道你嫌弃奴出身低贱?” “柳小娘子,此言错矣,看看我身边的杏儿,我可嫌弃过她?还有家中的六娘七娘,我也将她当作了娘娘一般。真的不能要。”郑朗此时也不乐意了,我都这么说了,不要这把琴了,你怎么不讲理儿? 其实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等书法的事结束,自己再寻那家店铺的掌柜,问一问卫中正本人在何处,大不了约掌柜一些钱,然后上门亲自求卫中正替自己制一把琴。这时候他名气还不显,只要出的钱足够多,未必不答应。何必非要与一个行首争一把琴? 两人想法都有些偏,柳玉娘说服不了,焦急的伏下来,说道:“奴知错了,行不行?” “你起来说,”郑朗更晕,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将她扶起来,严掌柜又跑来,道:“大郎,又有客人拜见。” “不见。”郑朗没好气地说。想图一个清静,结果越来越热闹。 “他们说是孟州崔家的哥子。” “见……不,还是我迎出去,”郑朗立即改口,怎么办呢?无论后来,还是现在,舅子都大三分。走了出来,一看,哥仨全来了,上次去崔家,只看到大舅哥,不过脑海里还有二舅哥与三舅哥印象,唱了一个喏道:“见过大郎,二郎,三郎。” 不能喊大舅哥,二舅哥,三舅哥。这婚事也两晃悠着,同样不能喊大哥二哥三哥。但亲戚的事,一直让他脑子有些蒙,表哥表弟太多,崔家还好些,三个舅哥,两个表姐,另一边还有几个娘娘家几十个表哥表弟的,一到元旦相互拜访,若聚齐了,几桌子人,若再加上姨家的亲戚,人更多。就不知道几百年前荥阳郑家没有解体之前,是如何叙的。作为家主,那一定非常麻烦。 寒喧了几句,问:“你们怎么来到京城?” 不能说特地看看你能不能长大起来,顺便带小妹过来认一个人,大舅哥打了一个哈哈道:“在家中学问久了,闷,今年我也要成亲,所以借着这辰光,来京城看一看,哦,对了,今天我与三弟也去了太学。” “恕罪,人太多,我没有看到你们。” “不怪你,况且有那么多大人物。” 说了几句,将他们请进屋中,几个舅哥眼睛就象灯笼一样,先往床上看,若是两个小美婢陪寝,总会找到蛛丝马迹,比如一些换洗衣服,或者其他物事。床让他们满意了,很干净,房间里似乎没有任何小婢的物事,倒是有许多字稿,一把古琴,还有一些文具,几本书籍,别无他物。 可这一点满意,其他的更不满意了。 二哥低声说道:“就是她。” 刷! 三个舅哥眼睛充满敌意,整齐无比的盯着柳玉娘,六道眼光就象六把冲锋枪!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次非亲密接触(上) 累得真不行了,望大家用推荐票或者收藏的啥支持一下,给我动力。这是第三更,晚上还有两更! ========= 得先将这个“红颜祸水”打发走,不然几个舅哥今天晚上能不顾体统,为了小妹,在客栈打起来。郑朗对柳玉娘说道:“若你过意不去,过几天,我会登门拜访,请教琴技,到时候还望不要藏拙,此事就揭过了。” 柳玉娘大喜,深深的欠身道:“奴那敢,郑郎若光临篷筚,奴一定会扫尘相迎。” 软嫩的声音仿佛都要滴出水来。 大舅哥很不悦地问:“这个行首,这么晚……” “听我说……”一把将大舅哥拉坐下来,这一点郑朗比普通宋人做得好,我还没有成亲呢,你们管得未免太宽!但后来人的想法,几位舅哥看到柳玉芳这么晚到来,肯定会有些误会,若是碰到太花心的主,妹妹的幸福顾不顾?那还是不是自家的亲哥哥? 休说自家亲妹妹,就是陈四娘嫁到沈家,若沈家那个大郎花心,自己乐意不乐意?再说,自己也不在乎,于是在外面风流名声又大,怎么能不生气? 将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 三个舅哥相对无语,看来又误会了。想到刚才的不礼貌行为,大舅哥讪讪的岔开话题,问道:“小郎,为何想起来说仁义?这弄不好,捅了蜂窝。” “我不是说过吗?自己学,瞎琢磨,权当抛砖引玉的。” “你那叫抛……”大舅哥又不能言,只好又问道:“董仲舒怎么是错的?” 就是他错了,就是你是天才,也不是十几岁的你所能看到的。算小妹说得对,妹夫夸大了义,然而不管有没有夸大,按照他的说法,董仲舒大错特错了。 也彻底颠覆了他的儒学观念,以后怎么学习啊? “大郎,我问你,我朝崇尚什么色?” 大舅还没有反应过来。 郑朗又问道:“也就是我朝是五德的那一德?” 这个知道:“火德,尚赤。” “可知道它的出处?” 二舅哥读的书不多,不学无术,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因为五德之说见于邹子,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见详乎下民,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螾大蝼。黄帝曰,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乃禹时,天先见草木秋冬不杀,禹曰,木气胜,故其色尚青,其事则木。乃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于水,汤曰金气胜,故其色尚白。乃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乌衔丹书于周社,文王曰,火气胜。后来杂家吕不韦吸纳了阴阳家这一学说,使秦尚黑,属水。阴阳家何道也?” 三教九流,若说法家和道家不好,或多或少还有可取之处。然而阴阳家怎么能上台面? “立朝之德,立国之色,何用阴阳家之言?非为他故,长者我用,短者我舍。”不过五德之说,还有谶纬自欧阳修起,就开始批判,南宋灭亡后,谶纬从某种意义上继续保留下来。 这个玩意好,好胡弄老百姓,看看每一个皇帝出生时,都是太阳啊月亮,或者芳香满室,人家就是天生的这个富贵命!所以保留了很久。 但五德之说随着南宋灭亡后,也消失了。 那是以后,现在继续存在,南宋都还存在着,所以郑朗用它比了一个例子,又说道:“在路上我与江杏儿也说过,董仲舒犯下一个错误,也许是意识到了,可当时西汉黄老体系占了主流,他也害怕惹起非议,所以用了似象似不象的一些言论,给仁义定了位。结果呢?他大多数主张汉武采纳了,可这个仁义并没有采纳,反而到了汉武后期用了法家。本不该的。就是汉武没有用法家,西汉与我朝相不相同?董仲舒一变,变了很久,也到了将仁义还回真面目的时候。” 这就解释了董仲舒犯错的原因。 董仲舒也许是刻意犯了错,后人因为他的超然地位不敢怀疑,于是跟着一起犯下错误。…, 当然不是如此,一旦这个说法得到确认,不仅仅是冯元所看到的维护统治者的地位,而且将会以后逐步变得封闭保守软弱的外交政策得到改变,更具有攻击性。甚至整个民族都能象汉唐那样,重新唤醒自信心,积极进取,而不是沉溺在无穷无休的内斗中不能自拔。 这是一个遥远的梦想,这一刻,也许郑朗想了,也许没有敢去想! …… 郑朗拜访了最后一个人,御史中丞兼判吏部流内铨杜衍。 这也是一个悲催的孩子,年幼时母亲改嫁,两个哥哥虐待他,甚至用剑砍他,无奈从父亲家中跑到母亲家中讨活路。继父又不同意收养,然后就成了一个流浪儿。幸好一个富户看他相貌不凡,将女儿嫁给了他。这是史书的说法,实际上最初是等于入赘,做上门女婿的,后来越来越有出息,岳家不敢这样说了。 但这给了他一个机会,发奋读书,终于在三十岁考中进士。幼年的经历,使他的性格变得很简朴。为政宽平,与李迪、王曾、张知白被称为宋真宗到宋仁宗过渡这三四十年间的四大贤相。他同时也是苏舜钦的岳父。 现在还没有做成宰相,可对这个长者,郑朗有些敬重,为了给他留下一个好应象,将江杏儿与四儿留在客栈,独自前往杜家拜访。 杜衍好奇的看着郑朗。 不知作何评论,说他喜欢惹事吧,来到京城后,要么拜访学字,要么呆在客栈里面,都不与人交游。说他不惹事吧,每一次出来,都是那么轰轰烈烈。 看看京城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害得老百姓连义字都不敢提了。 问道:“某为什么没有看到你那两个小婢?” “对长者敬。” 一切皆在不言中,你生活简朴,我象一个花花公子一样,上门还带着两个美妹,岂不是找抽? “我不喜,也不反对。” “喏。” “前来找某有何事?” “观字,请中丞成全小子。” “某的字并不以新奇见长,为何找我?” “字从古法来,因此小子先观变,最后还归古法。” 两人对话很简洁。这是因为杜衍的字引起的,杜衍是写了一手好字,然而现在宋代诸人中,只有他最得魏晋之法,新意虽无,可看魏晋的法度,杜衍的字倒是很有借鉴价值。 杜衍想劝说,字终是小道,你还是用心读书。这几乎是所有人的认识,但话到嘴边,忍着没有说。都分了心,还弄出来一个匪夷所思的仁义,若专诸用心,会捅出什么妖蛾子。 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问:“你那个仁义惹出了许多麻烦。” 这几天吏部里面几乎所有官吏,只要一有空,皆不议论时政或者什么妹妹,全部在谈这个仁义了。 有的官吏争着争着,双方都能较劲较得脸红脖子粗。 反对的人只能与大人较劲,不会跑到客栈中找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吵架,那也有失身份,让杜衍看得啼笑皆非。 郑朗态度很从容,就是这个慢性格,无论在何处,所以给人看上去,他的仪度十分好,隐隐有魏晋那种坦荡之风。拱手道:“小子对我身边的小婢与崔家三位郎君说过,董仲舒改变仁义,有特殊的历史影响。” “嗯,怎么又是一辨?” 郑朗只好再次将他想象的原因说了一遍。 杜衍很茫然。 主要这时代,甚至再往上数,几百年来,人们根本就没有往上面想。 郑朗又说道:“在狱中我又说过,养中发和与为天地立志,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两种说法,都有些迂阔。但董仲舒特殊的历史时期所提的特殊仁义,本已偏左,后来再偏上加偏,圣贤言何以自处?小子不敢说要为去圣继绝学,但看到了,也要斗胆试图将它扭转到正确的儒家理论上来。” 杜衍的学问很好,可辨证法不是他所长,听了后居然无言以对。 但听了这一句后,他忽然用惊疑不定的眼光看着郑朗,心里想到,你小子难不成真想来为去圣继绝学? 似乎一篇仁义,已是此少年踏上了为去圣继绝学的第一步坚实的道路!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次非亲密接触(下) 对此,杜衍也表示头痛,那就写字。 先还是郑朗写,写完了,再到杜衍写。在郑朗记忆里,还有一幅杜衍的书法作品,《仲冬严寒帖》。可没有亲眼观他亲手书写,受益良多。应当是得魏晋之意,可仔细琢磨,又略有些不同。 脑海里接连的涌来范仲淹、欧阳修、文彦博的字迹,却不知为什么,二苏的字以及周越的字,却突然与这四人的书法,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脑海里格格不入的字多了,更有许多字,连他都不敢写出来,比如徐渭的狂草,郑板桥的柳叶书。为什么后三者的书法与前四者会格格不入? 不但如此,他似乎隐隐更感到了一些什么! 杜衍不知道,问:“郑家郎,你怎么啦?” “我在想……” 老杜同志再一次乖巧的闭上嘴巴。 但一打扰,郑朗的思绪“清晰”了,知道再想找刚才感觉不大可能,只好告辞。 目送着他离去,杜夫人道:“官人,此子痴了。” “非是痴……”杜衍摇了摇头,叹息道:“就不知道他以后走那一条道路。” 放在书家,肯定会成为一代书法大家,这是杜衍最不想看到的。放在儒学,有可能会成为一代宗师。这不是不可能,以他这种痴劲与悟性,往儒学上钻,几十年后,会更可观。放在政治上,却有些不大好说,不过成就也不会低,宫中的议论他同样听说了。 又想到了李迪推荐的欧阳修、范仲淹、韩琦、文彦博、大小宋,隐隐的感到宋朝的春天到来了。 对此,郑朗绝对不同意的。放在文学上,宋朝的春天到来了,放在儒学上,宋朝的春天同样到来了。但放在政治上,宋朝的悲催到来了。相反的,他更看重象杜衍、李迪、王曾这样做实事少争执的温厚长者。 …… 坐在牛车上,宋伯看着郑朗茫茫然的神情,问道:“大郎,难道刚才杜中丞态度不大好?” “不是,他是一个很温厚的人。” “那我怎么看大郎不高兴?” “是为了字,似乎刚才有了一些感觉,可又消失不见。”说到这里,他再度茫然的看着大街上两边的行人,这一次出来,耽搁了很久,从七月末,一直到了十月初,眼看就要三个月,仅是用度就花费了五六百缗钱。钱都是小事,自己也不是很铺张浪费,偶尔奢侈一回无所谓,关健是一无所获。 也不是。这一次开讲仁,将他的声望更推向了另一个新的高度。 此时他在京城的风头一时无两。 就是反对的大儒,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才情。 但对这个风头郑朗并不看重,看重的是自己实际能掌握的本领。 对这个,老宋不懂,劝解道:“大郎,不用急,我在京城到处都在听百姓传扬你很了不起。你毕竟岁数小,可以慢慢来,可惜老郎君死得早,不然他看到你有今天成就,还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子?” “不是这样……”有的话郑朗不好辨解。 看看人家范仲淹与欧阳修,可曾有谁指导过他的字?但独成一体,并且写得十分漂亮。可自己当真是独自钻研的?是不能算,能算的话,自己脑海里存在了多少老师。 并且再看家境,欧范二人是什么家境? 自己应有尽有,想要笔就有好笔,想要纸就有好纸,甚至上等的绢绸有时一天就用去好几尺。为什么差距如此? “大郎啊,你性格不要那么强。”宋伯有些担心,省怕小主人会走火入魔。 “是,我着了相。”郑朗微微一笑。 这是机缘的,何谓机缘,是机会缘分,可遇不可求的。 想到这里,脸上再度露出以前儒雅的笑容。 其实郑朗长得不算好看,但一笑起来,与他沉稳的气质,却十分的夺目。当初正是这笑容,让崔有节心动的,最后心软了下来,没有狠下心去,给了郑朗一次机会。这四年多来,几乎就泡在墨水里,无论欧阳修或者范仲淹,若真加起来,写的字会比郑朗多,可用毛笔写字绝对没有郑朗多。…, 这更造就了他特有的一种气质。 是男人走在街上,会看美妹。但美妹同样,也会悄悄的留心街草。 一个小美妹无心中看到郑朗嘴角扬起的微笑,那种淡定,那种自若,以及温文尔雅的笑意,居然让她愣了一下神。拽了拽身边的青年,问:“四郎,你看那牛车上坐的是谁?” 恰巧是一个举子,看到了郑朗,高兴的喊道:“郑家小郎。” 有人喊,郑朗谦虚的拱了一下手。 “他就是郑家子?”少女惊奇的问。 “正是。” “郑家小郎,你好,”小姑娘发起花痴,用手中的花手帕摇着。 郑朗只是笑一笑,这几天遇到多起类似的情况了。 正在此时,身边一辆马车错过来,里面一个少女吟了一首诗:“蝇蛉点菊黄,东施挠眉妆。 可怜萤火光,强争日月长。” 吟就吟呗,偏偏又加了一句:“轻薄浮浪之辈。” 郑朗再不反应过来,那就是迟钝了,这岂不是正是说他!不但将他比作了萤火虫,还比作了苍蝇蛉虫,甚至象东施一样,丑得不行,却偏偏自鸣得意。 是谁啊? 郑朗扭过头,看着马车,正好这个少女刚要准备放下车帘,还没有放下来,让他看到了少女的模样。岁数不是很大,大约十四五岁,也有可能十三四岁,十五六岁也不是不可能,要看少女身体的发育程度了。 穿着一身紫罗兰秋裙,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胸部还不是很大,坐着身高看不出来,有可能与江杏儿差不多高。不过身体长得很匀称,侧影让人看去就觉得风姿绰约。 是不是,没有站起来,不敢太肯定。 但身材想来也不会很差。 一头乌黑的青丝偶有几缕披落在脸上。脸上没有抹粉,肌肤白里透红,却胜似抹粉。一对乌黑的大眼睛,似羞似恼似怨似嗔,还透着一种灵气。不仅是这些,美丽的少女他见过许多了,比如江杏儿,或者那个柳玉芳,或者娄烟她们。但与她们不同,就包括江杏儿才到郑家时,因为命运的不公平,身上散着一种灰蒙蒙的气息。可这个少女给人感到很清新,很干净。 很美丽的一个小姑娘,可这个小姑娘,自己并不认识,在京城也没有得罪什么人,为什么她要嘲讽自己。又不大好问,人家也没有指名道姓说,郑家子,你是一个轻薄浮浪之辈。 帘子就挑了下去。 很正常的一次邂逅,虽让少女嘲讽了一下,前些年,嘲讽他的人还少吗。 郑朗仅是一笑,又将头扭过来。忽然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少女那对灵动秀丽的眼睛,本来也没有什么,有可能这些天就在想着书法的事,居然刚才在杜衍府上那种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各种书体在脑海里舞动。 机缘难得,郑朗有些失态,一下子从牛车上跳了下去,小跑了十几步,对着马车喊道:“小娘子,请等一等。” 让我看一下你的眼睛哉,指不准多看两眼,困扰在心头一年多的心病就解决了。 经他一喊,马车缓了缓,帘子再度挑开,里面的少女探出身体,嗔恼的斥责道:“郑家子,妾乃良家子也,非是行首,何故惹我?” 一句话将郑朗说得无言。 就是行首,就是现在的礼教非是明朝那种礼教,男女终是有别,不能随意上去搭话的。 少女声音大,街两边的人都听到了,一个个好奇的看着郑朗。 宋伯驾着牛车也跟上来,道:“大郎……不可啊。” 心中很担心,以前小主人有过类似的行为,正是对了那个行了花痴,结果惹下一件大丑闻。 那边马车帘子再度放下,渐渐走远,可是郑朗却站在大街中央发着呆,宋伯又喊了几声:“大郎,大郎。” 然而郑朗却象失了魂一样,全然没有听到。 第一百零六章 求 但此一时彼一时,若是几年前的郑朗,有可能东京城的老百姓会用石头,臭鸡蛋往郑朗身上掷了。 现在老百姓却以为美事。 人不风流枉少年,什么叫风流,才华风流,行为也要风流,否则象一个书呆子,又有什么意思?这才是我们喜欢的风流才子…… 看着郑朗在发呆,老百姓闻听此事,有些好笑,也有些同情,小才子,你多情是好的,可怎么就碰了一个不懂情的小娘子?这又是那家不解风情的大闺女啊? 看看现在京城里有几个小姑娘对这个少年不心动的。若不是他有婚约在身,恐怕说媒的媒婆此时都将那家客栈给踏平了。唉,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宋伯听了两边的议论声,不知是哭还是笑,但是一颗悬着的心稍稍落了。可还是不行,拽了郑朗的衣服,道:“大郎,大郎。” 这才将郑朗拽清醒过来。 美人谁都喜欢。然而喜欢的方式不同,不一定看到美人就要将她抢入怀中,那岂不是乱了?刚才少女的清新明丽,让郑朗心动,可没有让他到了痴迷的地步,是因为字啊。头脑清醒后,才知道失态了。这个小姑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对自己似乎很反感。然不反感,又乍的?难不成对她说,让我多看几眼吧,说不定我看着你的一对大眼睛,书法就能突破了。 有没有这个说法? 脾气好的羞恼的骂一句离开,脾气不好的,抽自己两个大耳光子,自己也无话可说。 也并不是眼睛迷人,他知道自己书法到了突破的时候,只差最后一线。所以看到一些引人注意的人或事或物,随时就引发了机缘的到来。上了车,在诸人议论声中回到了客栈。 又将自己关在客栈,苦思了三天。 不过他在路上发花痴的事,迅速就传开了。老太太也无聊,于是对罗崇勋说道:“这个小东西,风流的性子始终改不掉啦。” “他长大了。” “长大也不行,人家终是良家子,不可亵渎的。可怜孟州的崔有节,有了这个女婿,一定喜忧交集。” 罗崇勋尖着嗓子笑。 终非是好事,做事要有节度的,这小子前年刚刚写给那个行首的歉书里说了,少年犯色戒,终是君子之戒,怎么又犯了。但也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又将他召到宫中询问。老太太有些担心。 宋伯与江杏儿、四儿才真正担心。 外面议论纷纷,是看不到,有许多是胡弄猜测的。 可他们在郑朗左右,知道这三天发生了什么。不仅是闭关,每天郑朗都在疯狂的写字,满纸上各种展现了各种字迹,江杏儿开始没有注意到郑朗的变化,看得如痴如醉。一个写,一个就站在边上看。 后来发现不对了,最后字越写越离谱,各种草真隶行混杂在一起,烟缈不可辨认。与郑朗说话,也象丢魂一样,要么啊,要么哦。连续到了第三天,江杏儿终于急了,一下子将郑朗的笔抢过来。 郑朗愕然的看着她:“江杏儿,你要做什么?” 还好,能认识她是江杏儿。 “郑郎,你不能这样,出去走一走。” “出去走一走?” 江杏儿也不管他是否犯了迷糊,与四儿对视一眼,一把将郑郎拉出屋去,郑郎苦笑的说道:“你们不用担心。” 不过没有再说。自己这种情形也很怪异,大约就是前面的怀素,后面的黄庭坚,都不能与他现在的情形相做比较。造成这个原因,多半是脑海里的存储了大量的书法造成的。 出来走,也不得安宁,许多人在指指点点。想了想说道:“我们回客栈,备车,去皇宫。” “去皇宫?” “嗯。” 两个小姑娘也不知道皇宫那有那么好进的,这不是自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还认为都进去了两回,进第三回应当没有关系。不过到了皇宫,与老太太谈谈心,似乎不是坏事,很有可能将郑朗扭回正常的生活轨道。…, 又回到了客栈,让宋伯备上牛车。来到大内门前,郑朗看着守卫皇宫门口的士兵,说道:“这位兵哥子,能否麻烦替我通禀一声,臣民要求见太后。” 士兵脸上青黑起来,虽然你有了名气,可太后,是那么好见的吗?然而想起来以前老太太对他的一些关照,不敢怠慢,于是往里面传。职太低,一道道的传进内宫,等到回话,都过了一个半时辰。 但老太太真接见了。 看着他带着两个美妹,在内宫的太监牵引下进了皇宫,几个兵哥子不住议论。 “唉,真破例了。” “张三,你也不要艳羡,看看人家的才情,太后能不重视吗?” “三哥子说得对,不过我纳闷,也没有看出他与平常人有什么两样,那个心怎么就那么玲珑呢?” “四哥子此言中的,不同的是心。”…… 等郑朗拜见后,老太太很八卦地问:“哀家听闻你又在京城露出了丑态。” 不说风流,是说丑态。 郑也不辨驳,严格说,是丑态了,毕竟人家是一个黄花大闺女,没有几人看到,若是看到,都妨碍以后人家的出阁。徐徐道:“臣民此次做得是很孟浪。那天我上了杜中丞家中,观杜中丞的字。回来后,隐隐有所感,偏不知这个小娘子嘲讽了臣民一声。” “嘲讽了什么?”老太太好奇的问了一句。 “她的马车与臣民牛车交错时,吟了一首诗,蝇蛉点菊黄,东施挠眉妆。可怜萤火光,强争日月长。又说,轻薄浮浪之辈。臣民知道她是嘲笑我的。扭头看了看,看到她眼睛十分灵动,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字,失了礼仪。” “她为什么要嘲讽你?”老太太也感到纳闷了。这个少年狂傲的是才学,待人处事却十分温和,所以也是她喜欢的地方。到了京城,虽然再度惹起轰动,那也算是学问引起的轰动,都害得自己问过几位大儒,然一个个全部茫然不能回答。其他恶劣行径并没有,就连花柳之地,也未曾去过。若说京城的一些未出阁小娘子,看到他,只有喜爱的份,怎么用了这首泼辣的小诗来讥讽? “臣民也不知,并且从来都不认识这位小娘子。” “她说的倒中了四五分。” “太后之言极是,臣民为了求字,这一番所做所为,的确过于招摇。” 居然承认下来,老太太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于是不再提这个话题,又问道:“为什么你要进宫?” “臣民想求太后两件事。” “何事?” “能不能让臣民看一看东西两府?”本来想说,上早朝时看一看,但知道说出来也等于是白说,退而求其次。 “为何有这个无理的要求?” “不知道,臣民只是觉得它很有可能与臣民的字有关。” 老太太也有些晕了,为了字,你仅是一个布衣,就想参观东西两府,国家最重要的机构,你当成了什么?立即否决道:“哀家不准。” “那么可否让臣民进入秘阁观摩一下?”再退而求次。 秘阁是皇家珍藏所在,里面收藏了许多书画,若是进去,同样是一个宝库,放在脑海里的,效果肯定会更好些,可现场观摩也会起另一种效果。就象进餐一样,肉也要吃,青菜萝卜同样也得要吃。 说完了,用殷切的眼神看着老太太。 第一百零七章 天外飞仙(上) 前面的他说出来也没有指望,尽管他感到对自己很有帮助。 后面的倒是可以通融一下,只不过进秘阁去看一看,并不是要将秘阁的好东西往家里搬。 但没有想到老太太居然再次拒绝,也不气,温和地说:“郑朗,前年你在这里,对陛下说,做事要有法度。你现在一介布衣身份,先要求进入两府看,后要求进入秘阁,何来法度?” 郑朗无言以对了。说的什么义,那太遥远,民间有民间的道理,也就是凡事得有一个理儿。 用在军事上又叫师出有名,都是差不多。 就象他那天在街上遇到那个美少女,能不能凭借他的名气,将马车拦下来,为了他的字,硬要看。那么京城百姓不是说他风流好玩了,有可能臭鸡蛋照样往他头上砸! 后面的能通融,可也不合规矩,只好答道:“是,臣民错了。” 走了出来,郑朗茫然若失,难不成自己站在相国寺门口,或者潘楼、马行街这些热闹场所,然后看有没有绝色美妹过来,再死死盯着人家的眼睛,寻找灵感。 只要一天站下来,美人也许没有看到,自己肯定成了大马猴。 但老太太也不是不讲道理,这个小家伙看样子离走火入魔真的不远了,帮一帮他吧。不然这种样子,大约是真没有心思安心学业了。可当面不能答应,这一两年她不想做皇帝,性子暂时安静下来,也怕言官多事。不仅如此,怕言官没有止头的找她碴子,在门下省设立了一个新的机构,知谏院。让它与御史台的官员对掐,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于是你掐过来,我掐过去,精力全部消耗在内斗上面。自己呢,也就清静了。 很顺利的完成了这一次重叠。 宋朝的制度本就是如此,精髓就是叠床加被,盖房修楼,一层层重叠,机构重复重复再重复,弄得后来的人若不研究一番,都分不清宋朝的官员官职。 但这次知谏院的成立,是刘娥执政后仅有的几个严重错误之一。第一个对小皇帝的那个可怜母亲稍狠了一些,那怕通过某种手段,让他们母子在生前见上那么一两面,小皇帝也不用那么悲情。 第二个,是党项人! 第三个,正是这个知谏院,以小皇帝的仁慈之心,宋朝本来会走上更繁华的巅峰,正是有了知谏院,在老太太手中都没有死掐,到了小皇帝手上,开始掐起来了。几乎就没有一件重大有用的实事得以顺利的进行,若不是小皇帝以身作则,北宋的危机很有可能提前就到来。 身在局中,也没有人有这么长远的眼光。 老太太这样做,的确让言官吵怕了。小家伙也是罪盔祸首之一。 可老太太有老太太的帮助方法,派人将刘处召到皇宫,说了几句政务,用轻描淡写的话,将郑郎刚才所说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足够了!若刘处不知道怎么做,明天哀家还是将你放到地方再磨练几年吧。 …… 郑朗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 回到了客栈,十分苦恼,之所以此次做了看似无理的事,是因为机缘难得。 这一番出来闯荡,有了显著的成效,可终隔了一层窗户纸,捅终捅不破。但也如行军作战,经过了艰苦的努力,渐渐占据上风,这时候只要主帅做一些有积极意义的事,比如亲自上阵刺激士气,或者擂鼓助威,有可能一场大捷就有了。但这时候主帅忽然神经病发作,下令撤军,那么前功尽弃,一切重来。 自己的书法也是如此,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灵感,终缺少了最后的刺激,始不得入。一旦就此回去,有可能这种灵感渐渐消失,顶多继续模仿米体字,或者写得更老辣些。但有可能终生不能大成。 就在这时候,刘处派人请他前去赴宴。 刘处的请求不能不听,带了一些礼物,赶了过去。 有些出忽他的意料,来了许多客人,甚至里面有一些官员,在后来宋朝政坛中还占据着重要的一席之地,比如晏殊。但郑朗大多不认识,可没有关系,刘处收下了这个好后生,自然替他引见。…, 到了晏殊的身前,又施了一次大礼。上次答谢过,不过大晏同志感到有些愧疚,并没有多谈,就离开了。是人才,晏殊同样很喜爱,并且时至今天,此子所说的仁义,京城那么多大儒还没有找到一个有效的怦击理论。不管以后能不能找到,就凭此,不易了。伸出手,虚扶了一把。 是家宴,相互寒喧完了,随意坐下来。当然,不能真随意了,高下尊卑自己心中皆有数。 郑朗坐在了最下首。倒不气,不管年龄、资历、出身,自己都要坐在末席。并没有想到是刘处刻意安排的,但认真的看着这些士大夫的举止,谈吐,风仪。 向老太太请求,不仅是直觉。还有一个很明确的原因。为什么欧范文杜与周苏的书法,给他格格不入的感觉。这很没有道理的,分析了一下,很有可能是前四人都上了位,不管官职大小,算是春风得意。后三人,虽担任官职,更低,前途也十分黯淡。不但现在,将来这七人的前程同样截然不同。以人入字,以气入字,这种不同,必然造成不同的书法风格。 可他到了宋代以后,家境虽不错,但与官员打交道打的少,最多的就是与刘知州交往了几次。其他的仅是一面之缘。所以想看一看。 严格意义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官员聚在一起,花会与诗社上也有官员,可是地方官员,有的官员不入品流,不能算的。但是刘少监所能请来的官员,想差也不会太差。 朝廷许多次高级官员皆让他请来,只是资历还不足,所以象吕夷简等,二三十个顶级大佬一个也没有现身。 可在座的也全部是次一级的大佬了。 刘处一边与他人敬酒聊天,一边留心着后生。见他真的观察,心中莫明其妙,难道看官员,也能与书法有关系? 不然怎么解释呢? 富贵人人都想的,有人看得重,有人看得轻,这小子绝对不会对富贵看得很重,否则皇帝亲自劝他参加科举,然而都让他拒绝了。他看官员,绝对不会学习他们如何说话,如何打交道为以后谋富贵的。 不过这个官员举止与书法倒底有何关系? 忍住不解,为了后生多观摩一下,又对仆人低语吩咐了几句,仆人出去,一会儿又带来了一大群歌妓,有的弹琴,有的弹琵琶,有的唱歌,有的曼舞。 到了二更时分,诸人才尽兴而散。 刘处留下了郑朗,问:“为什么要到两府?” 郑朗起先愣了愣,后来一想,大约老太太告诉他的,难怪今天有些安排,说道:“谢过少监。” 将原因一说,有的能说,有的不能说。大约的说了出来。对此,刘处一直很反对,可他执迷不悟怎么办?不将他这道难题化解了,恐怕以后,也没有心思专心学业。 道:“你跟我来。” 将他带到了书房,拿出一纷物事,有纸有帛,很厚。 “少监,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郑朗将这些纸帛打开一看,大喜道:“后生真的谢过了少监。” 第一百零八章 天外飞仙(下) 主角的性格让一些书友质疑,这人的设定就是痴性,前世今生!不能以正常官员心理看他,若那样的话,又回到了权谋朝争的老路子上来。这是一个很另类的士大夫,所以说他是非人,不仅是雅骚得不象人类。 感谢凡船成为第三位舵主,感谢执事寞寞无文,感谢2541、qpwoal、我照彩云归、拼命的蝎子、MW、野兽掌控者、翻书看MM、书110323203411526、异界科学道、aman2511、ligno的打赏。继续求推荐票,若没有收藏的,请麻烦你点击一下左侧的小方框收藏本书一栏收藏一下哈。今天还是四更。 ============= 后世的保留下来的大家书法,纸张的不多,因为纸张保存的时间短,特别在古代条件又很落后。然后是绢布的,但即便是绢,保存时间同样有限。再远一点,就是碑刻,然后是摹拓。李世民派人摹拓了一大批,这使许多魏晋甚至东汉的书法得以保存下来,让后人一睹真容。 到了宋朝,赵匡义也做过类似的壮举。 《淳化阁帖》! 最早的是南唐后主命大臣徐铉以古今法帖重新入石,所制的《升元帖》,不过失传了。后人所能看到的法帖,最早的就是这个淳化阁帖。 是赵匡义将历代一百零二个书家的书迹,刊刻于石或木中,分为十卷,前四卷为历代名臣手迹,第五卷是诸古大家手迹,六到十是王羲之父子手迹。但里面真伪夹陈,错乱失序,是其缺点。 后来又有大观帖、绛帖、汝帖、甲秀堂帖、西楼苏帖、群玉堂帖,等等。不过现在还没有出现,多是宋徽宗以后才陆续涌出的。 刘处所带来的纸帛稿子,正是从秘阁里珍藏的《淳化阁帖》上,小心摹拓下来的字稿。 他听到老太太的话后,想了一下。官员好办,大不了多破费一下,或多或少能邀请一些官员前来欢宴。主要就是字。休说自己后生是布衣,就是普通官员,也不能随意进入秘阁。 里面真正的手稿一是不敢带出来,二是纵然带出来,带一两幅出来,未必能派上用场,看完后还要立即归还。甚至言官听到后,又得罗嗦。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找了一个借口,到了崇文馆,然后央请秘阁里的官吏协助帮忙。 这些官吏同样认为书画是小道,可呆得久了,也受了一些影响,至少一半人慢慢变得喜欢起来。也喜欢郑朗的才气,想看看他倒底能创造出一种什么样的书体出来?实际上,随着郑朗一些手迹留传出去,已经有人在尝试突破,比如刘处,但弄得他很苦。还有老太太故意对刘处说这番话,用意不用说了。因此不但答应下来,还有许多官吏上来帮助。 人多速度快。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本来是从原稿,甚至从原石到摹拓帛,再返回石木,多少有些误差。这些官吏摹拓技术良莠不齐。结果速度快了,到了郑朗手中这一套厚厚的《淳化阁帖》摹拓版,质量下降了很多。 然而仅是借鉴,足矣! “你以前是假心谢我?” “非是,此次谢的心更真切一些,有区别的。” 刘处呵呵一乐,又道:“试一试吧,再不行,立即回郑州,学业始终才是最主要的。” “喏。” “还有,这一次要谢,也要谢秘阁诸官吏,有他们帮忙,某才这么快将这摹拓稿子交到你手中。” “喏。” 高兴的带着一叠厚厚的字稿返回客栈。 路上江杏儿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你看。”郑朗稍微掀开一角,天渐渐冷了,夜晚风紧,用绸带一卷卷的捆扎起来。掀开的地方正是柳公权的《圣慈帖》。 “啊,”江杏儿幸福的捂起了小嘴。 跟在郑朗后面见过了许多漂亮的书法,不但是郑朗本人的,现在又陆续的见过诸家书体。可无论是周越,或者范仲淹,或者杜衍,字的高度肯定达不上柳公权的书法高度。 用小手缓缓的翻动了下一张,省怕将它弄坏了,又是《伏审帖》、《荣示帖》、《十六日帖》、《辱问帖》,都不全,但都是柳公权的手迹。接下来又到了宋儋《接拜帖》,卫铄《急就帖》。…, “别翻了,回客栈慢慢看。” 东京几乎是一个不夜城,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两边许多店铺挂着灯笼招揽生意,终是蜡烛光,不是后来的城市夜晚,光线有,依然很昏暗。江杏儿为了看得更真切,几乎伏在书稿上面。 这样看,尽管是大字,也会伤眼睛。 “刘知州真是好人。”江杏儿依依不舍的将书稿放下来。 “我更要感谢另一个人……”郑朗遥望着皇宫方向。 老太太真的很不错,虽然她嘴巴一句好话也没有对自己说过,可真正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此刻,郑朗都有些冲动,想拜见老太太,对她说,太后,让某两个人见见面吧。那样若干年后,某人就不会对你反感了。 当然,仅是想一想,理性压住了冲动,毕竟虽见了三次面,都是隔着帘子的,交谈的话不多,自己无法猜出她的底线在哪里。 回到了客栈,两个书呆子就关在了房中。 其实郑朗慢慢醒悟了为什么七人的书法,给他格格不入的感觉了。 前四人是典型的宋朝士大夫,就是字也是士大夫的字,自有士大夫那种雍荣与气度。不是说后者不好,但比起前四人,后三人胸襟皆差了一些,这份胸襟同样可以从字迹中看出一份。 甚至渐渐找到自己始终得不到米体字真味的原因。 黄庭坚说的一句话,米芾得能书之名,如快剑斫阵,强驽射千里,所当穿砌,书家笔势,亦穷于此,然亦似仲由未见孔子时风气耳。也就是少了一些冲和气度。但若不是如此,又怎么写出这种“超逸”“神骏”的字体? 苏米黄皆尚意,米芾更着重平淡天真意趣,主张自然随意,是真正的随意,而这正是自己恐怕做不到的。做不到,就永远别想写出米芾的书法。 对前人同样尊重,不然米芾何来集古字之说?但米芾里重而外藐视与反叛,唐朝的书法不能要,二王的书法是坑爹的,郑朗只是很轻淡。 看起来二人的命运性格如此的相似,可这些区别导致他想以人入字,永远也别写出十成的米体味来。 经过无数次冲击,这层膜变得越来越薄了。 能找出这种原因,是何其的不易,可找到适合他自己的书法,更是不易。 于是关在房中,临摹各家书法,甚至不时在对各家书法做一些改动。居然连以后的启功书法,都搬了出来。 但走上了这条道路,注定想一帆风顺,是不大可能。 尚意书法是开了先河,可这种书体更要求一个人的学识涵养与人口内涵,比如蔡京的书法,与苏米黄相比,就少了一种含蓄大度的气质。 天更冷了。 郑朗闭门不出,可京城许多人都在关注。 最先走出来的是江杏儿,两个书呆子在拼呆的过程中,江杏儿最后输了一筹。 宋伯担心的对江杏儿说道:“江小娘子,天也冷了,我们出来都三个多月,是不是要回去?” “我也不知道。” “你劝劝大郎吧。” “好来。”江杏儿走回房间,对郑朗说道:“郑郎,冬天就要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回郑州?” “回郑州?” “是啊,我们出来很长时间,几位娘娘在家里也会担心。” “让我再试一试,”郑朗没有同意,这些天下来,感到“破”随时会到来,就是那个平衡点没有找到,这时候回去,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所以没有答应。 但冬天确实就来了,北风飒飒,吹得树木娑娑的作响。 凝视着窗外,一片落叶无声的从树头上落下来,让人感到冬天的萧条之意。 看着落叶慢慢悠悠的飘向地面,郑朗忽然一阵明悟,提起笔,再次书写。在这一刻,他只知道写字!脑海里各家的书体,全部忘记。 一行大字,惊鸿一瞥,天外飞仙。 惊鸿一瞥是那天那个少女清亮的眼睛,给自己的触发。天外飞仙与叶孤城没有半点关系,是刚才那片落叶。 八个字大过后,是一行行漂亮的小字。胸中再也无阻无隔,每一个笔,每一画,都象行云流水一般,又象火山爆发,瞬间喷出,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越写越娴熟,最后跑了出来,哈哈大笑, 江杏儿与四儿听到他的笑声,跑进房中问道:“大郎,怎么啦?” “大功告成,亲个嘴儿。”郑朗一左一右,抱起了两个小美妹,就在她们嘴唇上胡吻乱吻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悬壁 这应当是郑朗第一次以主动的态度,也是最亲昵的态度,对她们的。 两个小姑娘让他吻得俏脸飞红。 放了下来,说道:“破了!” “破了什么?”四儿迷糊劲又开始发作。 江杏儿已经飞快的跑到书桌前,道:“好字,好字。” 主体绝对保留了米体的风味,不过局部已经产生了细微的变化。比如略瘦,不是欧阳修书体的瘦,欧阳体的确不好学的,若没有他的宗师风范,写得不好则会穷险。 只是稍瘦了一点点。 但放在书体上,一点点也会产生影响。书体越瘦越险,也越劲。张旭与怀素的狂草对比就可以知道。真正用肥字写出刚劲有力的大字,只有颜真卿才真正做到了。苏东坡那不是刚劲,是天真,是率直。刘罗锅的肉字更不能算。侥幸他们虽肥,没有流于媚。一般人字体越肥也就越媚。 显然产生了这个变化,欧阳修、范仲淹与杜衍,或多或少对他有些影响,就是文彦博的直率无意,都给了他启迪。 于是做了一些调整,刚劲不是郑朗所要想得到的。他的性格也刚不起来,吸纳了一些二王的字意,而不仅于框架了,并且略融入董体与赵体的一些妩媚进去,对这份瘦所带来的刚劲进行冲击。 减少了刷字的“刷”的成份,依然保留着,但不多。加了一些陈道复、丰坊、邢侗、傅山、八大山人、石涛,甚至上可以追溯到孙过庭、张旭等的笔法进去,增加字的变化与韵味。甚至还可以看到黄慎等人以画入书的线条痕迹。 这是细分析的。 但当时写的时候,郑朗也不知道用了吸纳了那一家的书意,就是这么去写的! 粗看,与原来的米体十分相似。 细看不是,若原来是骑马奔驰的贵公子,现在是一个充满雅趣的儒者,在骑马慢行,顾盼自若,充满了情趣,一种书卷气息,还有一种放达烂漫与自傲。不是贵公子,是一个充满才气散漫自傲的士大夫!这也是他为什么以前那份格格不入,总让他感到很重要的原因。 侥幸,他抓住了。 这个字才真正与郑朗的个人十分的相似。 同样,这个字发自郑朗的内心深处,字也充满的灵气,也就是郑朗所说的灵魂。 现在初写,还有斧凿的痕迹,一旦写得多了,会逐渐离米体越行越远,但那时,郑朗的字也真正走向成为一家之路。 宋伯听说,也高兴的跑过来,说了一句让郑朗不知如何作答的话:“真不容易,比女人生孩子还难。” 前院迅速的得到了消息。严掌柜腆着大肚子,兴奋的跑进来,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说:“恭喜啊,大郎。” 喜悦劲比四儿都大。 他是做生意的,想法有些远,自己孙子等于是拜在郑朗名下,就是不收,也沾了腥气。若不悟出,也没有关系,毕竟书法只是小道,许多人心中依然当它是写作工具。不过悟不出,又弄出了这么大动静,未免不美。 他识几个字,对这其中的意义原本不大清楚,可自从郑朗住进来后,所有客商皆在谈论,其中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书生。结果让这些人有些失望,几乎看不到郑朗出来。然而天天谈论,却让严掌柜知道这一悟,代表是何。就是小道,也十分不易的。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代表着此少年的才华。 “严掌柜,你来了正好。” “呃,我心中高兴。” “不是这事,字我终于将它想通了,还要在京城呆上一段时间,可不会很长,”要去看一看绘画,最想观看的人不在京城,要么在华山,要么在终南山,不清楚,可有几人还在京城中。不过只是看一看,并不象字那样着急。顺便听一下一些大家的琴,交流一下。也不是侧重点。还有找到石中正,斫一把琴带回去。 会呆一段时间,但顶多二十几天,快十几天,就要回郑州了。可是这么多天,严掌柜真将他当作了贵宾,每天送来山珍海味的,自己不受,就往地上伏。怎么办?给钱又不收。虽然知道严掌柜打了一些小算盘,但未来如何,自己也不敢确定。因此提前给予一份回报。…, “这么快就回去啊?” “此次我出来时间最长,家中还有几位娘娘呢,所以要回去了。不过还要住上一段时间。但给你孙子备了一份礼物。” “我不敢要。” “也不是其他的好物事,你进来一下,”将严掌柜带到房中,然后从字稿里捡。这么多天写下来,字稿堆得就象小山一样,有的写得几份成功,有的写得很失败。失败的不要了,要四儿将它扔掉。但最少有三分之一,写得还可,这些是送给严掌柜的孙子的礼物。 想读书,最终目标是为了科举。字只要写得差不多即可,反正是糊名誊抄制。但无论科举前或者科举后,有一手能拿得出的字与普通的字,终归是有区别的。 这些字稿,可以说是他这两个月来的心路里程碑。仅是上面临摹的各家各派,最少就有一百家,虽不神似,也有几份形似,有强烈的借鉴意义。 “怎么可以呢?外面都说大郎的字几十文钱一个。”严掌柜很老实的说道。 “那是我敝帚自珍,字没有向外流传,物以稀为贵,一旦流传得多,也就不稀罕了。况且这世间种种,都能用钱衡量的吗?” “是,是。” 严掌柜小心的将字稿往外抱,然而刚一出院子,就被客人拦下来了。要观看。严掌柜争得眼红脖子粗也不行,我们只是看一看。听到争吵声,郑朗跑了出来,一个个要字。 但对此郑朗不喜。 售字是沾了铜臭味,送字多少有些卖弄结交之嫌,何苦。想了一下道:“严掌柜,我来。” 从中挑出了一些典型的字,大约有一百多幅,说道:“你将它裱一裱,放在客堂墙壁上。” 是继续回报严掌柜的,这么多顿山珍海味吃下去,小四子身体都长得快起来,往客堂一挂,也是一件雅事,能替他招来生意。而且这些字都是独成一体,对宋代书法变革也许能产生积极的意义。天下的人才不要太多,只是没有好的指路人罢了! 同时也是他的心路过程,进一步给更多人指导。 要字免谈,要看,这么多字体,慢慢看去,也省得自己麻烦。 人多,帮忙的人也多,不一会儿一百多幅书画挂满了若大的客堂四周墙壁。 但郑朗立即跑了。不知道是谁将消息传出去的,从外面涌进来许多观看的人。你们慢慢看吧,我还是闪。 来到了后院,对四儿说道:“给我沏一杯茶。” 现在他的字不能称为家,还需要继续熟练磨合圆融,可有了明确的方向,心中一口憋闷好久的郁气也就散去,连脑袋都觉得很清爽干净。这才明白神清气爽成语的真正含义。 四儿高兴的煮茶沏茶。 江杏儿撒着娇,道:“郑郎,我还要看你的字。” “好,我再写几个给你看看。” 自己领悟了,这个小书呆子还没有领悟,继续纠缠在二王与董赵体里不能自拨。又看着自己的字,眼热起来,学着写,让自己制止住了。不然更糟糕。 一行漂亮有神的大字从笔尖流淌出来,江杏儿看得痴了,忽然倒在他怀中,媚声道:“郑郎,人家都说奴命好,现在奴才觉得奴好幸福。” “不是你命好,是你无赖,赖上我的。” “奴要赖你一辈子。” “一辈子……” “嗯,”说完了害羞的用头钻到郑郎肩膀后面。 不过郑朗意思与她相左,此时忽然冒出几个大舅哥的影子。 书法不急了,确定了方向,可以慢慢写。下面是选画,还是选琴,不由沉思起来。这时候,郑朗又想到了那个美艳的“大家”。 第一百一十章 闭门羹(上) “大哥,我们回去吧。”郑朗的二舅哥劝道。再不回去,新娘子进门,却找不到新郎官了。 郑朗在闭关,崔家兄妹四人也没有回去。京城的繁华,谁不留恋呢?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们也在等……不过崔娴似乎做了一件错事,这段时间变得温柔多了。 然而三个哥哥看着她,却总是笑,不是一家人,就不能进一家门。脑海里浮现出若干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但就是没有想到居然是那样…… 正在这时候,三弟兴冲冲的跑进来说道:“破了,破了。” 二弟茫然问道:“什么破了。” “妹、郑家子破了。”崔娴不在的时候,哥仨都喊妹夫,但在了,不敢喊。 “真让他想出来了?”大哥欣喜的问。 崔家四兄妹,只有大舅哥与崔娴知道这一破的含义,也知道有多难。 所以赖在京城不走,就想等这个奇迹发生。 “我们去看看,”说完了,大哥站了起来。 “去,别忘记带几幅他的字回来,”崔娴弱弱的说。 “仅是轻薄子的字,不入你的法眼……”大哥还没说完,就逃了出去,接着一杯水泼到他脚底下,差一点就泼到他身上。哈哈大笑,三兄弟离开。 …… 郑朗没有立即离开,继续关在房间里写字,必须将它巩固,以免昙花一现,不管在多少大佬眼中,字仅是一个小道,可来得太辛苦了。 第二天他才出门,第一个拜访的是一位大佬。 但对这一行,郑朗没有抱多少大希望,不是因为这个大佬脾气不好,相反,他也是一个性格温和的长者,甚至因为他的进谏,地方判死刑可以复奏的制度再度恢复。 可这个人脾气很怪,比文彦博还要怪。 来到工部郎中燕肃府上,递了拜帖,心中忐忑不安的等候着。 此人不仅官做得好,而且多才多艺,他来拜访燕肃仅是观画的,可燕肃还有其他的才能,才巧思。比如复制成功了指南车与记里鼓车,记里鼓车是一种利用齿轮原理,每行一里会自动打一下鼓的装置,可以说它是中国古代机器人。但遗憾的是它一直没有派上很大的用场,于是多次失传,又多次复制,最后完全失传。 除了复制外,他还发明了计时器——莲花漏,改善了旧漏刻的许多弊端,使漏刻变得更精确。 后者不是郑朗所要学习的,也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他的画。工诗善画,以诗入画,可以说是他开了宋朝文人画的先河。 不过此次能不能成功,郑朗十分担心。 不知道郑朗来意,燕肃很客气,居然半开中门让他进去。 古代接客很有讲究的,一个是角门,一个是小开中门,一个是半开中门,一个是全开中门。现在郑朗无论到那一个六部郎中家拜访,不可能让人家大开中门的。 那不叫爱才,是叫流媚。 半开中门,就算很客气的了。 “燕郎中是一个好人,”江杏儿说道。 “是好人,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插言。” “喏。” 走了进去,燕肃很客气的问道:“郑家子,某不善长书法,为何来某家中?” “非是书法,书法已告一段落,小子前来是为了绘画……” “你着重于书法,某不好言,毕竟读书人要用它来写字。绘画是何道!” 是啊,这时候绘画有什么地位呢?书画院里是养了许多书法好手与绘画好手,可终归为士大夫所鄙。士大夫也绘画,那仅是为了陶冶情操的。画得好画不好,无所谓。 若是象郑朗这样兴师动众的上门拜访,那是着了下乘。 不过郑朗心里面不服气,你说它是何道,似乎你也用了不少精力在上面吧?然而想到他的种种,自动没有提。从容道:“燕郎中,我也知道它是何道,但仅是爱好,非是书道,小子不会为它疯狂。其实画道仅是观摩一下,不管得与不得,数日后我也要离开京城,返回郑州了。自此以后安心读书,准备科考。否则与崔家的约定,小子恐怕难以完成。”…, 心中很不赞成的,什么叫小道,什么叫大道?难道做官就是大道?若不是你有一手好画技,恐怕后人都未必知道你的大名! 但在现在的大背景下,他不能说出来。 书法还能说一些,象他这样上门求一个士大夫的画技,很不好的。打一个比喻,就象让现在一个文官,象武夫一样提着兵器亲自作战。或者让郑朗当着众人的面,象小丑一样跳一支舞蹈。 因此说得很委婉,很平和,又说道:“还望燕郎中赐教。” “你已经偏了太多。” “并没有偏太多,只是爱好,画琴略好,但不会影响正业,书法之事已不再困阻小子。” 燕肃还是不赞成,不过给了他一份面子,让仆人拿出他画的几幅画,给郑朗观看。 这是很难得的了,此人所作的画多藏于御府,比如京师太常寺、翰林学士院这些重要的地方,皆是平常老百姓进不去的所在。从来不送画于任何人,就连米芾只见过一幅燕肃画给自己女儿的作品。 今天燕肃能让他看几幅画,已经给了天大的面子。 画是好画,有人说他师承李成,对也不对,不仅是李成,还有宗炳、王维,皆是那种高洁的隐士人物,虽在朝为官,可心性超然。因此作画时很少设色,图画浑然天成,意境雅淡。真数起来,现在在世的著名画家当中,他足以傲然名列前十!但这不是郑朗所需要的,他不是来看画,脑海里还有一幅燕肃的《春山图》。这样看,而不现场观摩他绘画过程,几乎没有任何受益。可自己又不能强求,怏怏不乐的离开燕家。 “不就是一幅画,有什么了不起!”江杏儿果然愤愤不平的说道。 “不能这样说,八大王知道么?” “知道,定王。” 也就是后来演义中的八贤王,赵匡义共有九子,先后亡故,仅存赵元俨一个硕果。为人端严,时人皆畏。所以百姓称他为八大王,八贤王是后来的说法,现在还没有。 郑朗又说道:“前几年,燕郎中担任定王府记事参军时,八大王向他求一幅画,结果一笔不与。” 一笔都不肯为八贤王画。 “不会吧?”江杏儿瞪大眼睛,不相信的问。 “什么会不会?这是宋朝文人的幸福,就象我,看到太后有没有害怕过。做得对,我能夸奖,做得错,就是我是一介布衣,照样敢批评。”说到这里,郑朗笑了起来。 古怪的朝代,古怪的制度,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杏儿终于没有怨言了,人家八大王那么高的地位,都不赠画,自家小主人比起八大王,似乎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接着去拜访第二个人,此人是一介布衣,郑朗同样心中没有任何把握。其他的人好办了。要么还有一个人,有可能在终南山,有可能在华山,这人是他最想拜见的,不过会不会赐教,郑朗也没有任何把握。 PS:看到有许多人拿我与三道的雅骚相比,莫明。历史类的书,这两三年看过锦衣当国大约有七百多章,大家能看我的粉丝值,和尚的官居一品大约两百多章,雅骚大约十几章,月关的锦衣只看了几章。因为没有时间,三道的其他书也未看过。要么竞技类的书看过多本,还有导演类的书看过一些。是不是很想不到?难道与三道的书很相似? 因此,请大家不要比较。才气的问题无力解决,但我很努力,也很有诚意,是不是?为了让大家多看一些公众版,是不是在拼命?都快上架了,还在拼命四更五更的更,不是留作存稿下月赚月票与同情。同时兴唐还更到八号才完本,累得要死要活,无非就是为了大家一个值字。再说抄袭,除了花会上几首词外,其他的抄了吗?无论诗或者古文章,百分之八十是原创,为什么说我是抄袭?不解了,真的很不解。 第一百十一章 闭门羹(下) 这个人叫宋澥,已故大臣宋温舒之子,宋湜的弟弟。 于宋太宗年间,兄弟俩前后考中进士,但与宋湜不同,宋澥考中进士后,一不做官,二不进画院,关在家中,只是看书,画山水林石。宋太宗时,进士名额渐渐多起来,可与现在的名额相比,依然很少。那时候考进士的难度更高。 这么辛苦的读书科考做什么的?不正是为了中榜,然后做官。 闻听此事后赵匡义愕然。 然而人家就是不做官,俺考进士是俺的才能,但是皇帝老儿,可俺不想为你打工,又怎么着? 没办法了。 生性高洁如此,更不用说画,任何人求画都不给,我喜欢画画,仅是娱乐自己的,干嘛拿给你看。只有哥哥宋湜看到他几幅画,人间多不见其迹。死了后很久,仅有《烟岚晓景》、《奔滩怪石》几幅图画流传于世间,随后也消失了。大约天上的神仙也不喜难得的高士作品,让凡夫俗子污染吧。 他本来是长安人,后来父兄皆为朝廷高官,举家搬来了汴梁城,人此时也在京城里。 知道他的历史,因此,郑朗更抱着侥幸的心理前来宋府。或者此时宋澥已经高龄,性格说不定转变了一些。 递了拜帖。 宋澥看到拜贴说了一句:“不见。” 宋夫人劝道:“官人,为何不见?那是小神童。” “非是小神童,乃是种放之流,那家小娘子说得对,此乃轻薄浮浪之辈。” 北宋的优容政策,使北宋出现了许多怪胎。种放就是其中之一。 他几个哥哥弃文从武,出息不大,不过后代很不了起,出了鼎鼎大名的种家将。种放自己学文,作为小吏的父亲让种放参加科举。大约感到自己才能不够,没有敢去。父亲死后,带着老娘隐居在终南山。陕西转运使宋惟干听说后,向宋太宗推荐,赵匡义听说后很感兴趣,便诏他进京。可老种没有搭理。原因据说二。第一个原因是老娘反对,你好好隐居的啥,怎么隐居到皇帝都来找你啦?我要离开你,到深山老林独活。老娘这一说,老种不敢进京了。不大可信。第二个原因是他刚起程,就遇到了贬官回来的好友张贺,说了一句话,你现在应召干嘛,能给你一个什么官职?是一县主薄还是县尉?马上装病,这样名气才更大,将来机会才是大大的。老种一听,对啊,于是不同意。 这个死不要脸的听好友话后,老娘又死了,可朝廷又没有动静了,就写信给好友宋湜,俺老娘死了,没有钱埋,你要帮我哈!很牛叉,一个隐居的人,终南山到开封城那么远,居然与一个翰林做了好朋友。郑朗这段时间认识了那么多权贵,除了刘处是他的座师外,还没有一个真正的高官作为他的好友,或者好长辈! 宋湜一听不敢怠慢,与钱若水等人上书,对宋真宗说,老种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哪,先帝就看重的,现在遇到了困难,怎么办呢?宋真宗掏钱,赐官,第一次就赐了左司谏直昭文馆,比刘处现在都矮不了多少。直接坐了火箭升到太空,然后登月亮,上火星。一直官拜到右谏议大夫,家有良田数千亩,收租子用官府驿站的交通工具,走路时与皇帝手拉着手。 等等。 这就是北宋的第一隐士所做的事。 可怜老苏苏洵在四川修成了那么大名气后,朝廷仅赐他一个小主薄,不知他想到了种放时,心中作何感想? 这个比喻有些过。 郑朗对一些雅事物有些痴,但这些雅事物与荣华富贵并无半点关系。考虑过科举,不仅为了崔家的亲事,也为了自保,看看没有功名的下场,几个衙役上来抓他时,一下按到地上来一个狗啃那物事,然后上枷锁,上了公堂不拜,再猛的来上一脚。有了功名,谁敢。可将来做什么,郑朗至今还没有考虑好。 道还没有悟好呢,如何选择将来的目标?…, 可是种放那种不要脸的举动,郑朗是不会屑之的。 宋澥的恶评,郑朗不知道,闻听拒绝,虽有了准备,眼中还略略有些失望。 四儿不服气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心里在想,不就是一个进士吗?京城那么多官员,对自家小主人还客客气气的,一个进士,会画了一些画,比那个工部郎中居然还要清高!至少人家给了画观了一下,半开了中门,将小主人迎了进去! “休得无礼,此乃林和靖之流的高洁之人,”郑朗阻住了她,然后施了一礼离开。 但两次受阻,使他改变了拜访对象的顺序。 本来想先拜访大家燕文贵的,结果变成了高克明。 高画长处是巧密,缺点是少了飘逸之妙。在画坛历史地位上,远不能与陕西那个高人相比,就是与燕文贵以及燕肃相比,也稍逊一筹。不过那是整个中国画坛历史,放在现在,高克明的画还有着很大的名气。 并且此人重义轻利,人品高尚,为时人所称。曾经有一准海富商陈某出千金求其《春龙起蛩图》。一千金是什么样的概念?为史学家再三小题大作的蔡京那两把扇子,宋徽宗仅给了两万钱。仅一金!放在徽宗时代,一金都不足。 郑朗弄出的那几个笔筒,刘处认为是四个隐者所作,在这种背景下,作价为百金。 一把绝世好琴,仅是千金左右,换作当世名家的作品,也许耗几年时间才斫出的一把好琴,仅值几百金。 但是高克明居然没有同意。 此时就在画院里,最有名气的一件事,是几年后替小皇帝画了一套《三朝训鉴图》,共一百幅,记录了从宋太祖到宋真宗三代重要的一百件事,用来镂空印刷,颁赐大臣。还没有发生,不过已经很有名气了,但此人依然保留着昔日山林隐士的性格,淡泊名利,与世无争。 连续吃了两个闭门羹,郑朗都有些不自信,再次试一试,看看这个品性高洁的人,会不会再次拒绝。 “大郎,下面我们去拜访什么人啊?”不但郑朗,就是江杏儿都让两次闭门羹弄得不自信起来。 “高克明。” “这人奴听过,画技很好。”江杏儿雀跃起来。 “嗯,”郑朗不置与否的嗯了一声,他去拜访高克明仅是借鉴,论画技,就是这时代,也有数人比他高明的多,有的还没有成长起来,有的是民间,史书没有记载,难得考证,但也有数人成长起来,并且画技大成,远远在高克明之上。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一下西方。 若要请教,哪里一个人才是他最想请教的,可一是难以访,二是太远。三是摸不清楚他的态度。不能当真自己将学业放弃,前往终南山,拜在他门下学艺。 江杏儿不知道郑朗的想法,高克明也是她心中的偶像之一,没有想到沾到郑朗的光,居然能亲眼目睹。 只能说这孩子痴了。 既然拜访,提前郑朗让宋伯打听了一下。只几个人,有的寻到,有的没有寻到。宋伯径直将牛车驶行高家门口。并不是豪宅,比刘处的府邸规模还要小得多,两排三进三出的房屋,中间一个天井,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情形,但能看到两个古槐盘旋而上,古枝苍虬,直插云霄,只是叶子落光了,剩下一些枯褐色的树枝。 大门也是普通的大门,更没有门房,但门口坐着一个老仆,郑郎很恭贺的递了拜帖。不能与燕文贵相比,可也是北宋的名家之一。郑朗还是保持着尊敬的态度。 “你就是郑州那个郑家子?”老仆很好奇的打量着他。 “正是。” “正好大郎下值,你稍等一下,我这就通禀。” “麻烦老翁。” “不客气,”说着,老仆走了进去。但也未必高克明会接见,老仆是老仆,高克明是高克明。江杏儿眨着眼睛,有些担心地看着里面。 第一百十二章 可爱贵、贱道宁(上) “环儿,你替我问一问,客栈里的那个厨子岁数有多大。”几个哥哥离开后,崔娴对环儿说道。 与郑朗不同,崔家三兄弟来到京城后,怕委屈了小妹,先问了一下京城客栈的情况,不仅居住环境要好,烧的菜还要美味,最后才选择了这一家。在内城,非是在外城。 这时候,所有客商经营方式,与后世相比,肯定有一些差距。大多数是粗犷的经营法。比如客栈,因为没有多少高楼,一般三四层高,都要仰头望,好高的大厦。 所以大多数客栈,将临街的门面都当成了饭店来经营,以获取更大的利润。比如郑朗所在的严记客栈,或者崔家兄妹所居住的客栈。 来到此地后,果然名不虚传。 环儿不解地问:“小娘子,你要做什么?” “不要多嘴,去问一问。” “喏。” 一会儿环儿回来禀报道:“有三个厨子,还有几个杂娘。两个岁数都很大了,一个五十多数,一个六十多数,还有一个只有三十几岁。” 崔娴心里盘算了一下,五十多岁了,六十多岁了,还有几个打下杂的杂娘在,不需要那么多忌讳,于是说道:“带我过去看一看。” 几个大厨正在忙碌,看到这个美丽的小姑娘走进来,不解地说道:“小娘子,这里是烧菜的地方,莫要进来。” 崔娴冲着最年长的长者欠了一下身体说道:“大师傅,妾想跟你后面看一看如何烧菜的,扰搅则个。” 按理说,象她这般大,离出阁的时候不远了,这个要学烧菜,懂的。 最大岁数的大厨道:“小娘子,不嫌,你就站在边上看,但不要碍着我。” “好。” 大厨又看着她,好奇的问:“小娘子,对方是啥郎君,以小娘子的相貌,居然要烧菜逢迎,恭贺喽。” 道理很简单,若男方条件不好,能让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放下身架吗? 环儿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小娘子,小……” “别对我哥哥说。”崔娴凶恶的说道。 “喏。为何……?” “为什么二娘始终得不到我爹爹的欢心?” 徐氏脾气也不好,而且有些眼皮子浅,可烧得一手好菜。 “为什么不跟大娘子学?” “不要罗嗦!”能跟娘娘说吗?准得让几个哥哥笑话死了。此时郑朗悟字,崔娴真有些压力了。只不过才气很好,傲气也高,无论如何,不愿服输的。 环儿无奈的摇头,即便现在学,一是不大方便,二时间短,你能学什么?但不敢说。 …… 郑郎没有失望,高克明亲自迎了出来。 其实都无奈,除非象宋澥那样,远离世俗,这也有基础的,第一个家底子好,不但有钱有势,父兄地位又那么高,有傲的本钱,还有足够的经济让他过着逍遥的生活。第二个是进士,有功名在身,外人不得不表示尊重。 燕肃也傲,八大王向他求画能拒绝,然而皇上或者老太太让他作画,能不能拒绝?这就是为朝廷打工的下场,不得不从。 高克明性子淡泊,可地位底,能拒绝商人。高官贵人的请求,敢不敢拒绝? 对郑朗也是如此,心理不反感一方面,第二方面前程不可限量,也得罪不起。很客气的迎到了家中,问道:“郑小郎,来到寒舍有何贵干?” 郑朗手一招,江杏儿递来画具,有画笔,墨砚,颜料,画碟,色勺,水滴,画绢。 高克明不惊奇,听说此子求书法时,也是自己先写,让人观摩,最后才让人家写。大约现在同样是此意。郑朗提起了笔,想了想,其实自己无论画那一家的画,效果都差不多,了无新意,仅是摹仿。 很随性的选了唐伯虎的《茅屋清风图》。也不是全幅都画,不象写字,一气呵成,绘一幅图画,除非象南宋的奇才梁楷那样玩,无论是充满禅意的《布袋和尚图》,或者淋漓尽致的《泼墨仙人图》,或者《李白行吟图》,都仅仅是廖廖几笔,却成了中国画史上写意的巅峰之作。…, 这一辈子,郑朗也不想达到那个高度,无他,个人性格与经历不同,必然也让他无法画出梁画的真味。 因此,取了这幅画的局部,之所以选择这幅画,是因为有一种独特的皴法——长斧劈皴,山头依湿墨铺就,山石结构以中锋拉出长线,似皴似写,似石似是瀑布,此幅画不是唐伯虎的代表作,可正是这个皴法,使主山体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所在。 画山水画,基本有四个步骤,第一步勾画山石与树干景物的大结构,第二步是对山石树木加皴,并且用细笔画树叶,第三步画小树、藤蔓、小草和远山等,用中墨与淡墨画树叶,继续破皴,第四步上色。 因此,当此画没有画到一半时,这种皴法就出现了。 高克明很讶然。 实际上在这样的交流过程中,很难说清谁受益更多,比如欧阳修,比如范仲淹,再比如周越,这是一个互动,互相受益的交流。仅是这种皴法,高克明接下来的赐教,也值得了。 就是局部,也画了一个多时辰,这幅画才勉强完成。 高克明却皱起眉头来,喃喃道:“画是好画,也新奇。” 无论布局,远近的分配,或者新画法,果然是出自天才少年之手。不过又说道:“为何涩?” 这是最关健的问题。 不是说郑朗画的不快,速度很快,可他照着脑海里的图画在临摹,该快时不快,该慢的时候却很快,画是形似出来了。放在高克明这样的大家眼中,立即看出它的不流畅,也就是呆板,郑朗自己说的,没有神,没有灵魂。 但随即给予了公平的评价:“不过你还小,在画上分的心大约不多,能将画画到此境界,也是不简单。” “请教,”郑郎道。 我画完了,到你了。 高克明呵呵一乐,道:“好。” 也画了一幅山水,几片枯柳,一叶横舟,远处隐隐有山,符合他一惯的风格,皎洁而又清冷,善画近景。画法似乎也不新奇,可两相对比,立即能让人察觉高画十分流畅生动,郑画却有些呆拙。 两幅画画完,近三更时分,郑朗说道:“谢过赐教。” 不客气,管你的画人家出多少钱买,先卷起来往怀里一放再说。高克明再次一乐,反而很喜欢,还有些小小的遗憾,他也曾到过客栈看过,那么多字体,若放在画上呢?是不是能想出更多象这种长斧劈皴的画技?可惜此子前程远大,非是自己所敢挽留下来的。毕竟画道比书道还是更小的“道”。 回到了客栈,几个舅哥正等得苦。大舅哥问道:“小郎,为何到现在才回来。” “去了一趟高克明的府上,请教了一些画技,”但主流文人很不耻画道,怕几个舅哥罗嗦,立即解释道:“仅是爱好,不会为它花费多少精力,难得来一次京城,顺便请教一下,包括琴技。过几天就回去,还要安心学习。” “这才对。”大舅哥道,虽聪明,可你不象小妹,她那纯是好玩,再好学问能有什么作用?你还要靠它赢取功名,不然小妹要等你等到什么时候?你二十岁不急,身边有两个小美妹左拥右抱,可小妹怎么办?爹爹也是…… 但四年前是什么情况?就是这个约定,徐氏都不乐意!这点大舅哥此时却主动遗忘了。 “为什么你们还不回去?”郑朗反过来不解地问他们。眼看大舅哥婚期就到了,自己上次还买了一些礼物馈赠,再不回去,难道崔家不想大舅哥结婚? “啊哈……马上回去,”不正等你破蛋吗?不好明说,打了一个哈哈,又说:“听说你想通书法了?” “侥幸一只脚迈进门槛里,离登堂入室尚早。” “写几个字让我看一看。” 其他人郑朗几乎一率拒绝,麻烦,一旦索字就给,自己又要陷入应筹当中,索性一起不给。连今天高克明都想他留下几字,最后主动没有开口讨要。可大舅哥讨要怎么办?随着摘了孟子的一段话,写在白纸上。 现在的字一悟后,明显能看出它比上次在崔家有了飞跃性的进步,变得更加灵动,充满了飘逸天真烂漫之气。大舅哥看入了神,大声说道:“好字,好字,小妹要更急了。” 郑朗不知道自己的小妻子,正凭借着才气,想与他较劲,好奇的问了一句:“什么更急?” 第一百十三章 可爱贵、贱道宁(下) 老三急得要捂大哥的嘴巴。 大舅哥也知道自己看入了神,口误了,急忙说道:“是这样的,我小妹的一手字写得也很好。她稍稍要一些强,若是看到你的字,大约会很服气。” 无论他如何隐饰,郑朗都能听出一些。难不成这个小妻子要与自己在字上较一下劲?嘴角洋溢出微笑。这时候他想到的是苏小妹的故事。“没见过”小妻子,四儿的说法,加上大舅哥的口误,脑海里印象丰满起来,漂亮,有才气,温柔,有些好强,有些小调皮,似乎也不错啊。 只可惜一次也没有看到。 要不要今年回去再去一趟崔家? 但没有让大舅哥难做人,并未问,谈了一会儿,哥仨人也就回去了。 …… 第二天吃了早晚饭,接着出去。 这次拜访的正是燕文贵,抛开过世的,以及还没有成长起来的,燕文贵此时画技足以傲立于宋朝前五行列。此人一开始出身很卑微,隶籍军卒。在宋朝,文人是天堂,军卒就是地狱,几乎是最低贱的一行。退伍后流落到京城,靠卖画谋生,为画院待诏高益发现,向宋太宗推荐,得入图画院为祗候。 因为出身的问题,倒不是很难见到。 听闻郑朗前来,燕文贵立即将门打开,热情的迎了进去。照例还是郑朗先作画,选了袁耀的《桃园图屏》局部,主要还是取其皴法,用钉头皴与点子皴皴山石,合起来又叫鬼面皴,北宋时还没有这种皴法,是南宋画家关次平从太湖石得来的灵感,创造出来的。之所以选择这种皴法,是燕文贵自己也善长小钉头皴与小斧劈皴。 其人绘画特点质朴而绚烂,也富有创造精神,可始终都能看到李成的影子,为后人所诟。燕画还有一个特点,画法细碎,因此画面给人感觉细碎清润可爱,缺点同样明显,少了骨气! 郑朗所选择的桃园图屏手法同样很细碎,但布局上很有讲究,一块巨大的山石从中间突起,立即使图画产生了一种动感与雄奇感。 这是回哺。 借鉴人家的,也要给人家好处。 说不定自己这幅模拟之作,就能让燕文贵产生一些灵感,使画技更加完美。 但山水画不仅是皴法,皴法的妙用主要是用泼墨山水中的。除了泼墨山水,还有浅绛山水,多用来写生秋景用的,勾出线条,用赭石做主体,在林木上略施花青即可。还有工笔山水,也就是细笔画,略有些繁琐,先打成底稿,贴在壁上,观察删改,再用柳炭在稿本反面一条线一条线勾过,拍上纸绢,这才制画,水墨、浅绛、青绿、金碧、界画,都包含在内。 若再细分,还能分成很多。 但都不是郑朗此时研究的对象了,时间紧张,略略突破,能画出自己的画,心满意足了。 一幅画画完,燕文贵在沉思。然后也说了他的缺点,不过不是涩,是滞,意思差不多。接着到燕文贵作画。不管怎么说,依然比郑朗的画强了许多,甚至比昨天晚上高克明的画又多了一份润丽之气。 自己的绘画有没有给燕文贵灵感不得而知,但这两晚的临观,多少给了郑朗一些启发。 并不大,但比原来自己强行模索要好。 第三天不用在晚上,因为此人没有公职在身。 但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叫许道宁。他画画的目的不是为了画画,而是为了卖药。先摆了一个摊子,开始作画了,宋代人也喜欢看稀奇,于是全部围了上来。看围的人多起来,丢下画笔,将狗头膏药拿出来,向路人兜售。 一个地道混江湖的,性格也是如此,看到人长得丑,马上用画笔将这个人的画下来嘲讽于酒肆当中。甚至经常与人打架斗殴,碎衣败面,也不以为耻。 这种个性,也流显于画上,薄峭怒张,劲拔刷硬,缺点更明显,过于峭厉。画山水时喜用一笔焦墨直扫而下的长皴,颇似郑朗在高克明家中展现出来的唐伯虎长斧皴。不但山,连远处树木都喜用浓墨作长条状,少画枝叶。所以看上去不但峭厉,也显得狂逸。…, 他的性格与脾气,使他生前让世人不喜,直到他死后,才渐渐得到大家的承认,李成谢世范宽死,唯有长安许道宁,竟然将他列与燕文贵之上。其实应当两人画技相差不大,很难说高低。不过燕文贵已得到大家公认,连江杏儿一听燕文贵的名字,立即眼中就露出狂热。然而郑朗说许道宁,江杏儿则是两眼茫茫,不知何方神圣。 但抛开现在人们的成见,单论画技,当世之中,除了陕西那尊大神傲然诸雄之外,此人的画技绝对同样与燕文贵一样,排于前五位。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可能在长安卖狗皮膏药时间卖长了,暂时的要挪一个窝,许道宁跑到京城来了。上次郑朗无意闲逛看到他在卖药,看着画很眼熟,于是走过去观察了一下,才确认是许道宁。 当时郑朗的字正到了关健时候,没有敢分心。前些天派宋伯打听了一下,还在樊楼前卖药。 郑朗估猜着,难道他有意选择在樊楼,心想好吸引达官贵人的注意,也象燕文贵那样被召入国画院?不然为什么选择在樊楼不离开?(注,樊楼到潘楼这一段多卖衣物珍玩字画,樊楼在最西边,紧挨着皇宫) 绘画并不急,选择观摩的对象也不多。许道宁是最后一位了,这是刻意安排的。若是将他放在第一位,其他人会作何想?难道我的画技居然连一个卖药的江湖艺人都不如? 考虑到他的困境,郑朗还备了五十两银子。 上了牛车,驶向樊楼。 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这个“老江湖”。 此时。画已经画完,正在卖药。大约身体很好,天很冷了,但他依然穿着一件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短狗皮夹袄,上面还沾着一些油腥污诟,光着大膀子,下面穿着一条厚麻布黑长裤,用一根麻绳系在腰上。 手中拿着一包药,不是狗皮膏药,但黑乎乎的,也不知道用什么药材提炼出来的东西,能不能治病,更让人怀疑。不过此人特别有力气,一边举药,一边吆喝它的种种好处。 大约意思就是伟了的哥,吃了它能金枪不倒,腰肌劳损的,吃了它,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上了岁数的吃了它,几天后就能年青十岁。敢情比神仙的丹丸都管效。 嘴巴功夫很好,不时地引来一片欢笑声。有的人看他搞怪,又是很卖力,不管怎么说,画到现在,又说到现在,于是真掏了钱,买了两包这种可疑的黑药膏,但回去会不会吃的吃两回事。 江杏儿捂着小嘴,惊讶的说:“你找的是他?” “是啊。” “怎么是他?”江杏儿出身也寒酸,可再也没有想到郑朗居然向这样的人观摩。 “英雄莫问出处,你看他的画。” 郑朗叹息一声,就是这样随意画出的作品,亦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为什么沦落至此? 分开人群,挤了进去。 起先围观的人愣了一下,那家的小屁孩,忽然有人认出来,道:“郑家子。” “忽啦!”人群全不看许道宁在装巧卖乖了,一起盯着郑朗。许道宁怒气满面的盯着郑朗,管你是什么郑家子,还是李家子,敢情你一来,我大半天白忙活了。 郑朗却径直走到他身边,一拱手说道:“见过许先生。” “啊呃。”散漫的应道。 但人群很惊讶,先生是长辈,是老师,这时代一个很尊敬的称呼。郑家子怎么将这个称呼放在这个卖膏药的人身上? 郑朗也不多言,又说道:“请赐教。” 说着接着许道宁的工具,没有在纸上或者绢上作画,而是在一个团扇上绘图,另外许道宁所带的颜料也不全。这是仿南宋画家吴炳的《出水芙蓉图》。 这幅图最抢眼的就是那朵红莲花,几乎占去了整幅图画的一半的面积,剩下的就是绿叶,其余的空间不足四分之一。很难想像这么大面积的红花绿叶,能艳而不俗,鲜而不火。但这幅图画通过颜色的搭配,明暗的分布,空间的调整,居然就做到了。最难得的是莲瓣的形状、角度、色泽与光感的安排。 通过这些安排,使整幅图画十分亮丽而又端庄,正好与许道宁的峭拔画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图画不大,可是工笔画,十分费时间,花了两个时辰才将它画完。 但许道宁并没有多少兴趣,若不是吃饭的家伙让这个小家伙“霸占”,他都想提起行李,重新挪一个窝,你画你的,我谋我的生计。饭都吃不饱了,那有心思看你的画。 可来到京城也有一些日子,知道眼前小家伙的名气,又不敢象对其他人一样,提起拳头上去就来一顿饱拳,郁闷的站了近两个时辰。郑朗在画,外面的人是越围越多,可真正针对的对象,根本就没有看上两眼。 整一个对牛弹琴。 郑朗将笔丢下,对许道宁再次拱手道:“请。” 我画完了,到你画了。 然而许道宁鼻孔朝天,晕,你是谁啊,让我画就我画啊。根本就没有搭理郑朗。 第一百十四章 粉琴 众人大哗。 这一趟郑家子出行可谓是轰轰烈烈,所找的每一人无不是大家。书道上面的欧阳修、范仲淹、文彦博大多数人没有看到他们的字,可是才名早已名扬在外。京城的杜衍与周越更不用说了,苏氏兄弟也薄有才气。 画道上数人,燕肃的画多数人未见过,可听说过,宋澥的画技同样听闻了,但哥只是一个传说,恐怕他的画连皇帝都没有看到是什么样子。燕文贵与 高克明是大国手。 你一个卖药的算那一门子杀出来的? 对郑朗选择了此人不解,也替郑朗不值。 然而郑朗并不生气。 都不想悠雅?谁不想过舒服的生活?但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此时许道宁连生计都成问题了,还有没有心思与自己交流画技? 微微一笑道:“先生那幅画小子看中了,能否将它买给我?” “行啊,你给多少钱?”卖狗皮膏药与卖画一样,只要有钱就行。 “五十两银子如何?” 围观的人再次哗然,有的喊道:“郑家郎,多啦,给了一百个铜板,就乐死他。” “不能给,小哥子,不值。” 是多了,陈某出千金是特例,一则那幅《春龙起垫图》乃是高克明得意之作,二是商人的地位仍远远赶不上士大夫,就象后来的切尔西与曼城买球员,明明一千万的身份,轮到他们买就变成了三千万。真实的行情,象黄克明与燕文贵这几个顶级大家的大幅佳作在一百金开外,当然,若是代表作,比如燕文贵的《江山楼观图》,再多的钱帛都不好衡量。再次一点的大幅或者难得精致雅约的小幅只有几十金。若是寻常的小幅,同样不过在几两银子到几十两银子之间。 只论画,许道宁刚刚画的这幅《秋山图》顶多十两银子。这是抛开名气的,若是现在卖,郑郎这幅仿《芙蓉出水图》很有可能能让人用几十两银子买走,许道宁这幅画有可能都没有人出五百个铜板去买它。 许道宁一张老脸终于涨红了,嚅嚅道:“不值,多了。” “不多,他日君之画技必然名扬天下,只是现在还没有慧眼相识。”郑朗很温和的说道。宋代有许多让后人啼笑皆非的怪人,许道宁也是其中之一,可多半却是生计所迫。若是他象燕文贵一样,被画院赏中,会不会如此呢?又伸手道:“请。” 五十两银子收下了,许道宁此刻三斗米就让他折了腰,况且五十两银子!认真的画了起来。这一次是一个中轴,也画得更用心。直到傍晚这幅画才画好,郑朗就站在边上看。因为画得仔细,单论画技,这幅《春山林溪图》已不亚于他的名作《渔父图》多少。仅这幅图,不论观摩带给他的启发,五十两银子也值了。 “谢过。”郑朗接过画,再次施礼,上了牛车离去。来就是来,走就是走,从来不拖泥带水,因此姿态很潇洒。许多百姓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然后艳羡的看着许道宁。明天这个卖药的就名扬京城了。 事实也如此,第二天终于有人登门求画,先是商贾,后来逐渐名气起来了,他的画得到更多的人承认,居然都有士大夫向他求画。不过这小子死性不改,有了钱,狂吃狂喝,老酒吃高了,在京城与一哥子发生了冲突,将这个哥子打得半死,结果又逃回了长安。前面到了长安城,后面就被衙役围上,赔了一大笔钱,知道是他的禀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案哭笑不得的消结。 然而这种禀性,打死国画院的官员,也不敢将他纳入画院中来。老小子,行径太过恶劣! …… 绘画不仅是山水,还有人物、畜兽、花木翎毛、鬼神、屋舍,这是一门博大精深的艺术。 但郑朗此行到此为止了,反对的人多,这一点很让郑朗感到无力,自己画技还跟不上来,过于求急,效果不会很大,又不敢分太多的心。因此观摩了三个大家足矣。…, 还是很他带来一些收获的,不过这个收获眼下是一粒种籽,还要等它发芽、长大、开花、结果,最后才能收获。 于是转到另一行当去了,琴。 第一个对象就是柳玉娘,当初还有一个约定要承诺。 吃了晚饭,来到红嶂馆,让一个龟奴通禀一声。不久后,柳玉娘身穿着一件大红毛氅,迎了出来,来到郑朗面前,伸出酥嫩的小手交叠在小腹上,按腿叩首,手抚鬓角。也就是万福礼,非是满清的万福礼,而是宋代的抚鬓万福礼。 略过隆重,一般女子欠一下身,就表示行过礼了。 这是表示对郑朗尊重的。 “不敢当,”郑朗虚扶了一下,带着江杏儿与四儿来到柳玉娘的香闺。柳玉娘有些幽怨,心里想到,你到我闺房里,干嘛带两个小姑娘一道过来,又不大好说。郁闷的将郑朗带进了闺房,这是郑朗第二次进入妓院行首的香阁,看了看,红被叠浪,青帐卷云,脂粉味也很重,香气袭人。相比于江杏儿那间简约的闺阁,柳玉芳的闺阁更浓艳一些,也多了一层暧昧的气息。 屋内也生起了炭火,温暖如春,柳玉娘脱下了大氅,里面是一件宝榴红敞口薄纱长裙,里面一件鹅黄色的胸围。略略有些暴露,可也不算过份。不过因为胸脯很大,一变腰时,一对玉乳隐隐隐欲现。衣着不算暴露,可这样反而更让人心猿意马。 郑朗叹息一声,可惜了好名字。本名叫柳玉芳,不过宋代喜欢称为女子为娘,所以多叫柳玉娘,这个名字很纯洁的,然而这个女子虽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绝对深谙欢场真味,在红场中滚打不休的艳妓,与清纯无半点关系。 但自己只是能听听她的琴,无所谓。 柳玉娘很客气,又让丫环沏茶,端上来一盆果子,热情招待。郑朗说道:“打扰了,我想听一听你的琴。” “喏。”更失望。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想真与这个少年人发生什么,要的是这个势,两次赴京,第一次入阁,是自己的阁,事情传出去,自己夺琴风波也自然消解,于是脸上再度浮现微笑,道:“奴敢不奉命。” 弹了几首雅曲。 京城的贵人多,因此多以雅曲为主。什么乐郑朗不计较,好曲子他脑海里更多。关健是观摩她的手法。单论琴技,柳玉娘名满京师,的确远在陈四娘之上。 然而听了几曲后,郑朗再度感到了格格不入的地方,一边听一边想,忽然想明白。区别就是心性! 琴曲最烈最孤最傲,一度都让统治者拒之雅乐器之门,正是这种孤傲之意。琴弹得好的人,都有一种冷傲的气质,比如嵇康,柳玉娘琴技绝对有了,可心性不够。因此,琴音在她手底下滑出,流于艳媚。说通俗一点,人家弹琴是赋雅兴,发心性,她弹琴,是为了“色”服务的。上哪儿寻找高洁之意? 想到这里,也观摩了近一个时辰,决定离开。 再说,是男人总有一点那个念头,在这种香艳的环境下,柳玉娘穿着清凉,弯腰抚琴时,雪白的双峰时隐时现,软香腻人,就是郑朗,又能分出几分心思去观琴? “这就离开?” “时间不早,打扰了。” “奴送你一送,”大约有些慌,手一撩,发簪被她撩到地上,一缕乌丝立即披散下来,但没有管,草草的将大氅重新披上,都没有系严密,露出胸前一堆雪白,就将郑朗送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她有意安排的。但走出来,别的狎客不是这样看的,柳玉娘头发散乱,衣冠不整,似乎脸上有些潮红,额头上还涔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看到她香艳的模样,一些狎客露出会心的微笑,甚至有人在心里想,郑家子为什么还带着两个小姑娘进去,难不成……? 第一百十五章 高山流水 郑朗知道她这样做,有一些用意的。但也不生气。 外面传言自己风流成性,虽过,也不是捕风捉影,看看自己身边两个小美妹,不用风流如何作解? 对这种场所,也不是很排斥,偶尔来一来,权当放松的。只是现在自己时间紧,岁数又小,还没有到玩乐放松的时候。 送至门口柳玉娘欠下身体,道:“郑朗保重,奴不送了。” “谢过大家赐琴。” “这是奴的荣幸,不过下一次郑郎来京城,奴想看看你戴花的模样(指殿试高中游街)。”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郑朗哈哈一笑,挟着两个小美妹,上了牛车。但经柳玉娘一些暗挑,这一夜春梦不停。第二天江杏儿进来替他收拾衣服,脸红红的道:“郑郎,若想,奴今天晚上陪你……” “又来了,”继续敲她的小脑袋。终是自己还小了些,再等等…… 今天同样是白天出行,但在城外。 牛车来到城外一个小村庄边上,村庄的旁边是一个小道庄。所拜访的对象正在这所道观里。 驶了过去,拍了拍道庄的门,里面一个中年道人将门打开,问道:“小郎君,你要找谁?” “请问卫中正在不在?” “某就是。” “见过卫道长。” “你是……” 郑朗将来意一说。 卫中正有些好奇的问:“你就是郑州的那个郑家子?” “是。” “请进,”卫中正让他们进去,此时未扬名,寄住在这个道观,十分寒酸。 “鄙所简陋,恕罪则个。”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何陋之有?” “哈哈,郑小朗果然是一个雅人。不过我不解,你身后小婢所捧之琴也是一把好琴,为何还要求琴?” “那是先父遗留的亡物,小子不敢弃。这是为了另一个人……”这些人半隐半出,品性高洁,郑朗也没有隐瞒,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好。”石中正肃然起敬。 仅是教了数月的琴技,居然让这少年如此放在心上。并且那女的身份是如此的寒贱。眼睛又转了转,道:“琴我手中还有一把,择日就要斫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听闻小郎书画之艺,举世无双,能否送一幅字画给我?” “喏,道长之言,敢不从命。” 说完了,替石中正画了一幅《知音图》。正面借用了陕西的那位大神名作《谿山行旅图》画意,画了三座大山,同样占据了画面的三分之二面积,但略有不同,除了借用了他的雨点皴皴山石外,略加了唐伯虎的长斧劈皴,山体更加险峻高大雄奇,山也不一样,那是从三门峡看到的山,并且刻意仅画了一座山顶,其他的两座只画到山腰部分,表达了山之高,以至画面都容纳不了。 在这种压迫雄诡的大山下,用了小斧皴与小钉头皴,与卷云皴勾勒更细碎的近景。一道瀑布茫茫从山上而来,会成小溪流下山脚下的大河里。河边有树,有石。石上坐着一个樵夫。河里有一艘船只,船头上坐着一个长者,正在抚琴,另外还有一个童子默然站在边上伺立。 严格意义上,这是郑朗第一次画出自己的图画。 还有大杂烩的嫌疑,拼凑与斧凿的痕迹十分明显。不过这四年来画了许多画,这两天又观摩了三名顶级大作作画,给了他一些启迪。抛去缺点不谈,整幅画从气势,到喻意、布局、构图都算得上良作。特别是三座大山的雄奇与近景的细碎柔和古朴,对视觉更产生了冲击力。 画很大,近一米高,四十多公分宽。郑朗从上午太阳日上三竿开始画,一直画到天微黑,才吃力的将它完成。 很难说值与不值,想斫一把好琴,材料充足,也要几月时间,若材料不充足,以现在的工艺与条件,有可能需花费几年辰光。 况且情义本来就是无价的,不能单纯的用金钱去衡量。…, “好画,可否写字?” “好,”郑朗答道。提起毛笔又写下了行小诗:伯牙销魂楚宫前,彩舫扬帆楚江边。 澹然碧水拽残日,曲氤环山飘寒烟。 停棹泊舟望枫晚,对月轻吟凤尾弦 曲末有客礁上赞,高山流水便不散! 还是讲高山流水知音的故事。晋国的士大夫伯牙是楚人,晋王派伯牙出使楚国。完成了差事后,省视乡里,与诸人友依依惜别,登上了楚王拨出的船只往回返程。在路上泊了下来,对月抚琴。忽然听到草丛中有动静,士兵下去,抓来了一个樵夫。问其原因,原来砍柴晚了,正好听伯牙弹琴,觉得妙,于是潜于礁上草丛中。 伯牙大笑,汝也听弹。但小看了人,此人名叫子期,一番交谈,让伯牙心折,于是为之抚琴,试其真正本领。一弄琴弦,心有高山,子期说:“美哉洋洋乎,意在高山也。”琴音一改,又说:“美哉洋洋乎,其志在水。”让伯牙更为心折,怜才意起,赠金劝其苦读。 第二次出使楚国,刻意去寻子期,谁知道子期自他劝说后,白天砍柴,晚上苦读,心力耗尽,染疾身亡。伯牙来到子期坟前大哭,哭完后说道,子期不在,谁能听懂我的琴音。将凤尾琴摔碎,自此不弹琴了。 这是琴史上的美事,可结局终是惨了些。于是郑朗诗中仅摘了前面的故事,用了便不散结束。也是取了雅意。 “好字,好诗。”卫中正喜不自胜,又说道:“小郎可否为我弹一曲高山流水。” 这句话有喻意的,我是子期,你将会是晋国的士大夫的伯牙,前途无量。 换一般人,要么真会弹起来,那就不美了。要么会悖然大怒,那更不能碰这些雅物事了。 郑朗微微一笑道:“我们合奏如何?” “好!” 两人取琴合奏了一曲《高山流水》。此时小村庄也让他们惊动了。卫中正没有名气,可此时郑朗风头正劲,来了许多围观的百姓。但两人仿若不觉,一边弹奏一边对着微笑。 曲罢,两人再次哈哈大笑,也不告别,太俗了! 一边笑郑朗一边抱琴登上牛车,返回客栈去。 斫琴师一般琴技都很好的,自己都不会弹,如何斫出好琴,这不是后世的工业化。不过想要进步,还要另寻高人。 这次所寻访的一个人才是真正的古琴大师,高僧知日。 也是北宋时很有名气的一段传承,其源于琴师朱文济,为天下人公认为琴技第一。赵匡义将哥哥与侄子莫明其妙弄死了,怕天下人不服,于是弄出了许多名堂,替自己正名。包括对琴弦的改造,想将七弦琴改为九弦琴,想与周文王试比高低。 这一改很是莫明。本来五弦有遗音弹不出来,于是后人增二弦补阙,正好七弦,尽得音妙。而且宽度也正好,否则成了九弦,手不大的,根本够不着。或者一挤,弦与弦之间的距离同样有着严格标准,挤到一起扎窝儿,还能有什么音色。朱文济面对赵匡义的压力,始终不同意。 古琴才没有让赵匡义糟蹋掉。 其人早死,于是传其门人夷中大师。但夷中同样也死去了。夷中又将琴技传给了知日与义海,后者比前者琴技更高明,但此时去了越州法华山练琴。到越州去观摩一下琴技,那是不可能的。 可知日在京城的一家寺庙里。 拜访的对象正是他。 寺庙不大,但是递了名帖进去后,小和尚跑出来说道:“郑家小郎,我家师父说不见。” 居然再度吃了闭门羹! 郑朗没有气妥,反正要等卫中正的琴,还有十来天时间。于是坐在寺院门口,将古琴放在石头上,开始弹奏起来,先弹《秋江夜月》,宋代肯定没有,最早见于明代,根据张继的那首名诗月落乌啼霜满天谱写的,其中有一个特殊的指法,叫打圆,用它描写钟声,很有意思的一个技法。 大和尚,你心动不心动? 一曲结束,没动静。再来,又是明人根据苏东坡与一妓女相爱故事改编的《古琴吟》。曲子很幽怨。 然后又到了《春晓吟》,一团和气!春风满面! 再到姜夔的《古怨》,有激昂壮烈,也有苦闷悲愤。 接着又转到了《双鹤听泉》,超然出尘。 寺院的大门再度打开了,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大和尚走了出来,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你太刮躁了。” 但接下来说了一句让江杏儿与四儿膛目结舌的话:“这些好曲子,生生让小施放埋汰,作孽啊作孽!” 第一百十六章 谈生意 “大和尚,出家人讲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小子有没有埋汰这些曲子,与大和尚有何关系?”郑朗微微笑道。 据传这个知日高僧隐居此寺中,只知道他琴技很高明,然而无论什么达官贵人求他鼓一曲,都不答应。想他出面,只能用非常办法对付。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是刻意诱老衲犯下贪嗔罪过。” “没有啊,难道你寺院门口禁止我弹琴吗?四儿,将那几本琴谱拿来。” “喏。” 提前写了十首古琴曲,对此郑朗不在意,正如大和尚所说的那样,以自己现在的琴技,这些好曲子在自己手上是有些埋汰了。并且自己分心太多,放在大和尚手中,才能真正将它发扬光大。 这也是一种雅量。 与他授新皴法,以及将那些字贴于严家客栈的墙壁上同是一理。百家齐放,才能让这个民族有一个更好的文化氛围。 不过时间紧,仅默写出十首琴曲。还有也不能一下子塞给老和尚,会惊奇它的出处,以后又不好吊老和尚的胃口。才四十不到,还有几十年好活,以后慢慢来。 十首曲子当中,就有刚才弹琴的五首曲子。 接着了曲谱,一本本的翻,他在翻,知日的眼睛珠子就跟着他的手在动。郑朗叹了一口气,道:“小子本来好心前来赐谱,没有想到人家出家人四大皆空,让小子失望啊,杏儿将火舌拿来。” “喏。”江杏儿看到知日急得抓耳挠腮,笑嘻嘻的拿来火舌。 不能烧,大和尚一把抢过火舌,道:“小施主,有何条件,请讲来。” 觉得很不好,又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给你一曲,传我一年琴技。” “那不行,小施主本来以学业为主,耽搁小施主时间,老衲也不得清静。十曲,”知日数了一下道:“十天。” “大和尚,你岂止是贪,简单太贪婪了,古今往来,有多少琴曲留传下来,居然一曲只授我一天琴技,诸位乡亲,有没有这个理儿?”这一闹围上了许多香客。 一个个感到很搞笑,有人凑着热闹道:“小郎说得对,大师条件太低了。” 大和尚无奈,只好又道:“一曲二日。” “太少,一曲半年。” “小施主,一曲半年,十曲五年,难道小施主不参加科考啦?况且你出来时久,你家中还有娘娘,不怕她们担心,三日足矣,十曲一月,你也要回去过元旦。”看来大和尚也不是真正不关心世事,听说了一些郑朗的情况。 这一说,也有理。 “三日太少,一月一曲。” “可你不准备回家?” “那是小子的事。” “百善孝为先,此举不妥,真小施主爱琴,老衲用四日换一曲,还能赶得上元旦。” “半月,大和尚,不要心太贪了,我是一半一半的减,你居然一天一天的加,这不象是谈生意的。” 知日差一点气得吐血,这是佛门圣地,居然是谈生意周围的香客听闻后,全部笑倒。知日无奈,只好又道:“五日吧,是老衲的底线。” “十日,这也是小子的底线,若不同意,四儿准备烧,将它烧掉,我离开此地,回郑州安心读书去。” “好来。” “若是十日,你难道在京城过元旦。” “大和尚,实际小子今年只叼扰你十几天,其余的寄存下来,下次来京你再偿还。”…, “你太惫赖。” “小子不惫赖,大师是方外高人,小子如何说服大师?”大和尚默认下来,郑朗也改了语气,换成尊称的称谓。 “进来吧。”知日无辄了,摇着头,在诸人的哄笑声中将他带进寺庙后面的禅院,接过琴谱,开始授他琴技。 这才是真正高明的师父,论琴的造诣,知日远在柳玉娘与陈四娘之上。当然,若没有陈四娘打下的底子,此时知日也未必有好耐心授他琴技。除非郑朗出家为僧,落在此佛门中。 …… 这件事是笑谈,也是美谈。刘处担心地跑到客栈来询问:“郑小郎,你越走越远了。” “刘少监,无事,后生此次出来主要是寻字。琴画无所谓,字寻得,任务完成了。只是承诺给人一把良琴,正在等候,琴成我就离开。况且,刘知州,后生这几年来出来过几次?” 刘处不能回答。 虽然这一次闹得沸沸扬扬,然而仔细一想,也似乎没有荒废多少学业,四年多来,前年出来过一次,今年出来过一次,其他时间几乎全部闭门在家苦读了。比起其他的学子,这样的出行,简直是天壤之别。 “而且此次心愿一了,回家后,后生也要安心苦读,准备科考。” “这才是正业。” “刘少监,放心吧,后生心中有数,要等琴,权当放松的。要不要后生为你弹奏一首刚学来的《风入松》?” “不能弹,以后最好都不要弹这曲子?”刘处变色地说。 这有一个来历,当年朱文济不同意改九弦,赵匡义偏要改,改好了后,强行朱文济弹琴,于是朱文济便弹了这曲子。诸大臣离得有些远,没有看清楚,于是一起拍马屁,说果然新琴新曲,节奏悠美。朱文济讥讽地说道,九弦我不会弹,臣一直用的是七弦,其他两弦碰都没有碰,此曲更不是新曲,而是一首老曲子《风入松》。 赵匡义与诸臣的尴尬可想而知。 但郑朗根本不在意,马上小皇帝就要掌权了,你当着他的面说,你爷爷当年那么干是错的,小皇帝也不会生气。除非自找没趣,在朝堂上唾沫横飞,说你爷爷毒死了太祖皇帝。 还是有人说的,司马光用隐晦的语气,记录了此事。可是后面几个皇帝有谁怪罪过?甚至到了宋高宗时,大臣们直接将此事翻出来,强行让宋高宗扶持赵匡胤的后代为太子。 不过嘴上喏喏。怎么办,这位座师就是一个胆子小的人。 得知自己学生不会再象字那样,来一个悟画悟琴,刘处这才放心的回去。 郑朗是准备回去了,开始在京城采购一些物品,是带回家给几位娘娘的。几位大舅哥也要动身,顺便给他们备一些礼物。来到了马步街,一边挑选货物,一边闲逛。 夜晚来临,东京城大街小巷反而变得更热闹。 走了几步,听到一阵阵喝彩声,挤过去看,见到两个大汉手舞着长枪,枪技十分精湛,不时的做出互斗的样子,惊险万分,引得旁者不停的喝彩。郑朗也鼓起了掌。 其实宋朝人不懦弱,懦弱的是畸形的国策,有的武人很牛,比如澶渊之盟前辽国入侵,二十多万大军压境,先是进攻威虏军城,与北宋勇将魏能战了战,耗了一些兵力,魏能后撤,契丹人压上,结果后面另一个更猛的人率军杀了出来,张凝,一年多前在一把大雨中杀上长城口,生生斩杀了两万辽军的勇将。契丹人在这两个勇将的冲击下,大败。…, 威虏城不好啃,转向了北平寨,可这个人更不好啃,田敏,只有五千人马,不守反攻,主动出击用少数步兵居然战胜了多数契丹骑兵。但还不满足,就带着这几千步兵,趁夜杀进二十多万契丹大军中,差一点将宋真宗那个干弟弟契丹皇帝给活捉了。 这才是真实的宋军。 啃得大门牙都掉了好几颗,只好再转,转到了保州。这个对象就好啃了吗?杨六郎 也没有让杨六郎出战,前锋军冲向保州,在一个密林里遭到一片箭雨袭击,只好下马,下马还是射,死了许多人,契丹人只好退走。既然是这么庞大大军的前锋,最少也有五六千人吧。可真正放箭的宋军有多少人?十人仅是杨六郎手下小校孙密率领出来的十名斥候。 契丹人听到真相后全部傻眼了,还是早让为妙,这个恐怕啃都啃不起。于是又在草城川与宋朝大将高继勋交起手来,高继勋让贾宗在寒光岭下设伏。但你设了伏,契丹人未必进去。这没有关系,带着人就杀过去了,勇猛不可阻挡,将契丹人象赶羊一样赶到寒光岭,此战就击毙了一万多契丹战士。 可是后来宋真宗与一群文臣让主帅王超设什么军阵,以为他们都有赵匡胤的本领呢,结果十几万人在哪儿不打仗,摆阵了,让契丹人利用骑兵的机动性,绕道杀进中原,澶渊城下。 听了听,听到了两个大汉的来历。又是退伍的军卒,被逼无奈,来京城卖艺讨生活的。 对这些武人郑朗实际从内心深处很敬重。 一回枪舞完了,其中的年长兵大哥拿着托盘来到众人面前乞赏。 郑朗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大约有三两多重,扔到托盘里。 兵大哥一愣。 “无妨,国家太平无家,百姓安居乐业,有你们的功劳。”宋代对文臣太优容,可对武人太苛薄了。这是他内心的话。说完了,见到诸人一起盯着他,京城此时认识他的人太多,赶紧闪吧。上了牛车,打算返回客栈。 刚到街道的转弯处,五个大汉凶狠的扑上来。其中一个身体灵活,一拳就打在他脸上,打得郑朗眼睛冒金星。 是谁揍我? 此念仅是一眨眼的功夫,郑朗就做出了反应,五个大汉来势汹汹,自己是小孩子,两个小美妹,一个老宋,如何能敌。并且有可能连杏儿他们都能拖下水,被狠揍一番。第二拳还没有上来,从牛车那边跳了下去,向刚才那两个兵哥处一路狂奔。 。 。, 第一百十七章 大人物(上) 前面的大汉爬上车子,跳下来,其他四名大汉从两边包抄,也追了上来。 郑朗心中狂晕。 俺是在宋代,不是在唐朝,唐朝游侠多,连宰相节度使都敢刺杀,但宋代多会发生这样的事?况且还是在全国最热闹的街区。 因为车子隔了隔,郑朗智商发达,反应灵敏,逃得快,仅挨了一记老拳。可终是少年人,哪里能跑过这五个成年壮汉,眼看就追上来,郑朗大喊:“我是郑家郑朗,有人想害我。” 喊完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都喊出来了,还在追。 蒙了。 不是在郑州,还得罪了高衙内的一群狐朋狗友,可那样,也不过动动嘴皮子,自己不动手,谁敢真正动手? 自己在京城无怨无仇,谁犯得着派了五个人揍自己? “不能打!”老百姓反应过来,纷纷劝阻。 但五个大汉还往前追。 就在这时候,两杆长枪杀了过来。不是上战场杀敌的,枪头为了表演,防止误伤,用的木枪头。但人家是正规的军旅悍卒出来的,身手非是常人相媲美。不然也不敢在京城的街头献艺了。 “郑家郎,莫要担心,某来也。”郑朗走后,老百姓在议论,他们来京城也献艺许久,都听到郑朗的传说,不仅是给了他们银子,还有那句话说得暖人啊! 都是粗人,但知道一点,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年轻的汉子喝完,与岁数大一点的汉子提着两竿枪迎了上去。 接下来的场面就象看电影一样,五个大汉被他们杀得屁滚尿流,又不敢报出自家主人的名字吓唬他们,狼狈不堪的逃走了。与前世的警察一样,衙役总是等事情发生了才能赶来。 郑朗只挨了一拳,但不是在郑州端午节群殴,岁数差不多大小,这是一个成年人,还是一个强壮的成年人一拳,半边脸都打得青肿起来。四儿与杏儿只是哭,衙役脸色变白了。 这事儿不是闹着玩的。坊间里也听到一些传言,从太后到皇帝,对这个少年人喜欢无比,并且才气举世无双,不但出事,脸都打成这样子,立即搜捕。但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结果闹得老程同志也亲自出马,从府上赶过来。气得不行,打架斗殴京城也常有,但也要看什么人?居然打到郑家子身上来了。别以为他只是一个没落的官宦子弟,那身后没有提,能提出许多人,小的包括各个对他敬佩的清流大臣言官,大的包括晏殊与宫中的老太太。 郑朗在蒙头,弄不清楚事情原委,程琳同样也昏了头。 可以想像一下,明天早朝时,言官有多少人往他身上喷口水。 但不管怎么说,先谢过了两位壮士,若没有他们仗义相救,恐怕郑朗这时候能活活让这五人打死。那事情更大条了。问了一下名字,一个叫钟大俊,一个曹默,皆是从陕西退下来的老兵。 又谢了两人,然后转向郑朗,低声问道:“郑小郎,你在京城有没有得罪过人?” 一开始还能说打错人,可后来郑朗都喊出自己来历,这五人还要追着打,明显有意针对他而来的。 郑朗捂着脸,气苦道:“程府尹,我无非就是学一个字,那天讲了一下仁,还有后来请教了一些画技,以及琴技……” 忽然清醒过来。 是没有得罪人,大和尚是雅人,于其说是交换,后来看到自己喜欢,也真心在传授。讲仁,那是学术上的争论,放在生活中无仇无怨。学画更不用说了。难不成象燕肃那样的大人物,还要对自己手动? 但有一个可能! 柳玉娘,这个女子相好的不要太多,她为了扬名,那天晚上刻意将头发乱散,说不定让某一个人不开心。 可没有说。 原因很简单,在这里敢公开想殴打自己,并且自己也非是昔日吴下陈蒙,背景来历会很可怕。 程琳还没有反应过来,问了问,派了衙役保护着他到了客栈。…, 但这件事也轰动了。 许多京城百姓在谈论,认为是丢了京城人的脸。 几个舅哥闻讯后关切的来到客栈,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们来得正好,郑朗看着大舅哥说道:“大哥,麻烦你一件事。帮我暗中打听一下,京城那个大家柳玉娘相好的人有谁?” 大舅哥一听不乐意了。 “大郎,当初我准备替陈四娘买一把琴,却被柳玉娘争去,后来她认出我,大约怕影响她的名声,”到了此时,郑朗已经明白整件事的经过,徐徐说道:“那天晚上你们来的时候,她要将那把琴给我,被我拒绝。你们也知道的。后来我前去她的闺阁观摩了一下琴技,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杏儿与四儿就坐在边上。” 四儿用力的点头。 “为了将她打发走,承诺隔几天去听她奏一曲。那天就去了,但是她在红尘里陷得太深,琴音过媚,听了听不喜,也就离开。可离去时她刻意做了一些小动作。在京城除了这个过节外,并不会有其他的事,让人派出家奴对我殴打。有可能是她那些小动作造成的误会,可这件事得搞清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原来是如此,为什么每次你不解释?”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为什么要解释?” 大舅哥不能回答。 “但你也要注意,这个人敢派家奴殴打我,对你们也是一样。悄悄的问,对其他任何人也不要声张。” 大舅哥答应下来。 回去后还要报告小妹。对此事小妹虽嘴上要强,可能看出来,内心十分关心,不过件事如郑朗所猜,有可能会有些小麻烦。回到客栈,将事情经过对崔娴说了一遍。 崔娴没有作声,表面这件事再度让人啼笑皆非。先是风雅的事,风雅得让崔娴都不知道这个未来的丈夫,有多雅骚了。悟了字,再度求画,并且求到一个卖药人身上。然后与一个斫琴师合奏了一曲《高山流水》,并且赠送了他一幅据传很不错的画。又找到知日大师,与他谈买卖。居然用几本琴谱逼得这位高僧生生开了先河,不得不传他琴技。似乎还欠下了若干的的债务。一系列的动作,让崔娴眼花缭乱。都不知道想什么是好了。甚至差一点连崔娴都认为他不是人类,至少在这些风雅之事上,已经超出人类的范围。 忽然又被人揍了一顿,是该笑还是该跳。 但不是这样的,若是如同这个未来小夫君所想,这个水很深。休要小要看了这个小夫君,身后连太后与小皇帝都隐隐的成了他的保护神。这在种情况下,就是吕夷简这些大佬也许不会将他放在心上,可也犯不着派人揍他。 想了一会儿,低声道:“他……说的没错,你要小心。同时对他说,这段时间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就不要往知日大师哪里跑了。” 大舅哥想取笑,可不是取笑的时候,额首道:“正是。” 他们在猜测,程琳头都大了,刘娥在皇宫听说后,大发雷霆,这不是打郑朗,是在拿她不当一回事。不仅老太太发出训旨,连小皇帝也托了冯元带话出来,让程琳勿务要查清楚凶手,严惩不怠。这两人发话,程琳岂敢怠慢?况且又有一些清臣与言臣,拿此事在做文章,更加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但他也不明白,谁个如此胆大?难不成是碰到了一个头脑不正常的! 猜得差不多! 第一百十八章 大人物(下) 一开始程琳并没有想太多,是按正常案件程序查的。没有因,就没有果。先找原因。也比较好找,郑家子虽来到京城,外出时间还是很少,大多数呆在客栈里。 让他很佩服,没有这份痴劲,就是再聪明也不行。所以他小小年龄,才拥有了这么好才气,不仅是儒学方面的,还有字。画与琴不知。 也先从字与画查起,拜访过几人,但除了宋澥外,其他的都接见了,印象也不错。至于宋澥,那是从天上来的,连皇帝的话都不听,犯得着对郑家子动手吗? 再来到琴,讲仁他是亲自在场,查都不用查。无论斫琴师与高僧知日,都没有疑问之处。视线很快就集中在柳玉娘身上。命衙役将柳玉娘喊来,吓了一下,说太后与皇上两人都关注此案,你要老实交待与郑家子来往的经过。 柳玉娘虽是京城有大行首,可终是行首,太后与皇帝对她同样很遥远。脸色变了,支支吾吾的将经过说了出来。 程琳眼中闪过不悦的神情。 在郑朗看来,价高者得琴是天经地义,可程琳不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道德观念是宋代的道德观念。无论你是再红的行首,也是小姐一个。从一个学子手中争琴就是不对的。 后面很难说对错。郑家子去了她的闺阁,若是狎玩,那就不提了,但并不是,是观摩琴技。这不是回报,相反的,是赏识,就象那个街头卖药的许道宁,这时许道宁还没有将人打得半死,正是因为郑家子的赏识,许多人上门求画了。还有那个卫中正,开始有人关注他斫的琴了。 应当说郑家子不是以直报怨,而是以仁报怨。 就是这样,这个行首还用了一个小心机,在郑家子身上泼了一些脏水。难怪郑家子去了她哪里一趟后,再没有去…… 大约问题出现在这里。 既然问题出在这里,他也与郑朗产生同样的想法,因此没有问柳玉娘,表面上让她回去。柳玉娘一离开,派了衙役暗中盘查,查柳玉娘与什么人交往深,再排除一下,集中注意那么两三个可疑的人,这样案子就容易破了。 其实真的很好查。 几天后崔大郎就听到了一个人,回到了客栈对两个弟弟与小妹说道:“有一个人来头很大,柳玉娘曾多次与他交往。” “是谁?” “赵允迪。” 听到这个姓就知道不对了,可也未必是彼赵也,二弟问了一句:“是谁,我没有听说过。” “八大王的三儿子。” 赵元俨九子先后死去,仅剩下四子,只有出身侧室的赵允熙稍微有些正常外,其他三子皆不正常。二子允良喜欢睡觉,不但喜睡觉,人家是夜里睡,他是白天睡,夜里人家在睡觉时,他却在活动了。允迪是第三子,喜欢优戏,这是好听的说法,不仅是喜欢滑稽戏,还喜欢召外面的艺人到他的府上献艺,当然,也喜欢一些美貌的妓女。四子赵允初恰恰相反,从不问财物厚薄,每天只知道诵读经书,人皆以为不慧。 “八大王啊……”三人全部呆住,嘴中咝咝的直抽冷气。 什么叫大人物,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还是崔娴先醒悟过来,说道:“与八大王没有关系,我听他为人端严,自先帝死后,几乎闭门不出,也犯不着与他……大哥,你还是立即通知他……让他想一想。” 大舅哥就来到了严记客栈,找到了郑朗。 郑朗一听眉头皱了起来。赵元俨这时候还不算什么,让老太太压得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但老太太一死,作为小皇帝的唯一直系长辈,地位十分尊崇,不但入朝不拜,诏书不名,甚至还可以让他佩剑上朝。 对此人,郑朗也从来没有抱过好感。尽管演义里说他是八贤王,但自己收藏要研究历史,码字要研究历史,知道得更多。论真实人品,顶多给他打六十分。有可能他的超然地位,史书将他美化,说什么自小聪明,太宗舍不得让他过早出宫,以便二十就封,加上他的排行,故宫中称他为二十八太保。其实不对的,赵匡义还有一个九儿子,早亡,赵元俨是老小。有几个父母亲不偏向小儿子的?与聪明有何关系?…, 连后来的度娘都受了影响,胡说八道,说他团结了寇准、包拯、范仲淹、杨六郎等人,为宋朝繁荣做出了贡献。更是屁话连篇!寇准包拯等人与赵元俨有什么关系?将史书翻烂了,也找不到一根毛的关系。 相反,两年后做了一件有失恩德的事,以前更做了一些荒唐的事。 但不管怎么说,八大王终是小皇帝的亲叔叔! 不过他不相信这个鼎鼎大名的八贤王会对自己怎么样?作为宗室,对平民百姓来说,高不可攀。但对于大臣来说,我犯不着惹你,你也犯不着惹我,越是宗室至亲,越是要避嫌。 还有这个赵允迪,他也知道此人很荒唐。 然而竟然会为一个妓子派人揍自己?这中间还有一些古怪。对大舅哥说道:“嗯,我知道了,谢过大郎,这件事你们莫要对任何人提起。” “知道了。”也不是犯傻,八大王是谁啊! “大郎,你们也不用担心,八大王家教很严。”心里却说道,严个大头鬼啊,若是严,几个儿子都不会这么变态了。将几个舅哥打发回去,你们是该回去了,亲事还有十几天就要举行,再不回去,要误事。 但郑朗没有走。 琴还没有斫好,另外也在等答复。此事就看这个八贤王如何处理,至于开封府能不能查出来,郑朗想都没有想,这么粗的一根明线,难道程琳是吃干饭的,居然看不到?若是八贤王派一个人,对他道一声歉,此事就此揭过。 那怕是派一个仆人过来。 至于让程琳公开严惩凶手,可能吗?估计前面查出来,后面要请示老太太与小皇帝。老太太与小皇帝怎么去说?好,程府尹,你去抓人! 根本不可能! 八贤王更不会亲自登门道歉,除非自己现在是朝廷五品以上的大员。 但就担心此事无形的化解。 等了三四天,崔家三兄弟前来辞行,崔大郎又问道:“怎么到现在开封府还没有查出来?” “查出来了,可官府能不能将此案真相揭晓?” 大舅哥想了一下,头摇了摇。除非那天当场将这五人捉住,可那两位义士前来京城混生活,出手相助已经很是不错,再让他们不顾京城这滩子水有多深,直接淌进去将其他数人抓住,那是不可能的。 二郎气愤地说道:“难道这件事就算了?” “非是,二郎,当年我在内宫拒受千金,随后呢,太后是不是派了罗都知带了一千匹绢赏赐我家?” “是,这……” “道理一样的,恐怕宫中两位此时也知道事情真相,但八大王是直系宗室唯一长辈,若惩罚,宗室面子过不去。况且他们皆以为我毕竟岁数小……懂的事理少。不过会从其他方面补偿,比如殿试时,可以将我的名次往前拨上一拨,或者以后出仕之时,升迁会比别的官员快一些。这也是一种奖惩的方法。” “原来如此,那么你因祸得福了。”三舅哥开心的说。 “祸福相倚,祸未必要去担心,福也不能高兴太早。” “是,”三个舅哥很满意的离开,才华不说,就凭借这份老成与镇定,与自家小妹也足以相般配。 但是不是如此呢?郑朗想到了历史这个赵允迪的为人,不怕盗贼偷,就怕贼惦记,此时这位八大王肯定在家中将赵允迪狠狠教训一顿。那么赵允迪会不会对自己更加记恨在心? 关健是自己地位还低了啊。 皱眉思索,忽然想到了不久后发生的一件事,大笑起来,心里说道:无妨,八贤王,让小子与你斗一斗! 第一百十九章 解试 “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娘,七娘,孩儿今年想要去参加科考。”吃晚饭时,郑朗忽然说道。 “儿,你是不是小了一点,”大娘担心的问。 “儿只是去试一试,考中更好,考不中也能吸取教训。” “朗儿大了,变得懂事,”二娘幸福的说。 “儿不想长大,每长大一岁,娘娘们就老了一岁。”郑朗发自内心说道。五年下来,才来的时候大娘不到五十岁,七娘才三十几数,转眼间大娘头发有些花白出现,美丽的六娘七娘眼角鱼尾纹在加深。 七个妇人给了他幸福感,可他心中却很惶恐不安,省怕一夜醒来,某一个娘娘发生了不幸的事。 儿子能说出这句话,七个妇人还能说什么呢?郑朗很幸福,七个妇人更幸福。 这一次郑朗参加科考有些急,本来在他想法中,还要过上一年或者两年,参加解试刚刚好。不过八大王……想要给他一些小麻烦,最好自己有半个功名在身。 并且这几年科考的不确定性,也要试一试。 原来北宋虽然录取率低,可几乎一年一考。到后来渐渐变成了两年一考,遇到特殊情况,有可能四年五年才能考一次。例如去年三月,诏权停贡举,今年三月又诏权停贡举。 这个诏权停贡举,又分成两个方面,一是指已进京的举子所参加的省试停办了。那么朝廷只好拿出路费,将他们遣返回乡。第二个就是指全国性的贡举,包括解试以及其他的科举,全部停下来。 甚至有时候省试都准备举行,因为特殊的事情发生,立即中断。比如今年,李宸妃二月死了,朝廷中停了省试。小皇帝不知道原因,想要停考,找理由太简单了。但几位宰相必须得找一条理由,不然事情真相揭开,奶奶的,我亲生母亲死了,你们还在科考热闹凑兴,一辈子仕途到此结束。 因此前者,不影响解试的正常举行,比如明年似乎又中诏停贡举,然而秋后解试照样举行,考中的举子们一个个象赶羊一样赶到京城,参加后年的省试。 可凡此种种,给国家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浪费,于是后来渐渐三年一考成为定制。 郑朗原计划正是明年的解试,不过八大王……还有明年京城的风云际会,他也想凑一个热闹。 并且也为了老太太,考一考,给她看一看。到了明年,老太太……就看不到了。这也是一种回报。 但就是解试,不是来到州府领一张令牌,就能进入考场的。还有许多手续要办,首先要递考人的家状,这个家状就是家里的情况,祖上的背景,相当于后来的户口档案。 然后乡里十人连保,不能是猫是狗也能有资格到考场溜达一下。必须有人担保了,才能让考生是真正的学子。 还有其他的,残疾人不能科考。倒不是岐视残疾人,宋朝的文官特牛,在朝堂总督全国大事,在地方能管政能管军,到了军中又是主帅。敢情一个个全成了韦濬、裴行俭之流能文能武的大臣。 残疾人为官不大方便。 有大逆之罪的缌麻以上亲属都不能参加。缌麻是丧服名,服丧三月,凡男子为本宗之族曾祖父母、族祖父母、族父母、族兄弟,以及为外孙、外甥、婿、妻之父母、表兄、姨兄弟等,均服缌麻。这里不是服丧,也就是大逆罪的这些亲属们没资格参加科举了。 不孝不悌者,悌与孝差不多,一个侧重于父母,一个侧重长者长兄。工商异类者也不能参加,但又明文规定奇才异行者可以破例参加科举。实际宋代很难说清工商与地主的关系,象郑朗家,地所获得的利,已远远没有布帛铺获利之丰,严格说郑家是商人还是地主?甚至有的大商人自己发奋,也中了科举,脱下商服,换上官服。 最后就是僧侣还服者。统治者最痛恨的地方之一,需要宗教替他们正名,然而宗教往往又成为他们的绊脚石。广占田地,收留百姓于寺观之下逃避国家税务。有的确实是走投无路,但也不乏多有好吃懒做者,投身空门,看到好机会,又还俗了。这些人给地方官吏治理带来了严重的困难。所以设立这一条,也是一种警告。你做和尚也行,做道士也行,做了就别还俗,或者别做,安心做良民。…, 这就是连保人的职责。 还没有结束,解试考中了,连保人要担保这些举子入京省试。若有缺失,保人连坐,跟着要倒霉。这是第一次,以后就不需要保人连保了,很象是水浒传里的投名状。 国家花费了那么大气力,不是仅给你一次解试的,还要省试,还要殿试,为朝廷效力,这才是朝廷举办科举的真正意义所在。 总之,大部分沿袭了唐朝的科举制度,又做了一些改良,初时还有些乱,包括现在这时候。但有些政策却是很有积极意义的,那就是对贫困子弟的扶持。 比如糊名制与誊抄制,给了贫困子弟给公平的科考环境,另外政府资助学校,对贫困子弟入学免费,学子科考费用也由政府资助。当然,若有钱,我带十个小美妹上京省试也可以,那就对不起了,多余的费用自己儿掏腰包。因此,小皇帝一生十三次科考,十三个状元有十二人出生于平民家庭。包括范仲淹、欧阳修、苏东坡都是这一政策的受益者之一。 几个娘娘不知道儿子提前参加科举,是为了与八大王小斗一斗,因此很高兴。(估计知道了,准得吓死) 儿子说得对,考上更不好,考不上拉倒,下次再来。 但是不是这样呢? PS:不解释一下,恐怕诸位对宋代科举不了解。一解释“资料”多了,所以将这大半章摘出来,放进公众版上传。 这一卷大纲不想分卷的,可考虑到侧重点不同,还是分了卷。还有几小时就要上架了。诸位书友若是看我写得很用心,很努力,勉强能看一眼,请用订阅支持一下,手中有保底月票的支持,那就更好啦。另外点推比略有些难堪,继续求一下推荐票。 看到读者印象里有步调闲适,心里面很喜欢。装逼写得不好过于轻浮,所以刻意在一些环节上压了一压,不会刻意多写啊呀这些惊讶的表情。多了就无味。局也是慢慢的一层层铺,应当从这一卷,局开始大起来,渐渐走向波澜壮阔的整个北宋大背景里。 说一下上架上传的时间。本来想存一些稿子的,可时间急,又想大家公众版看舒服一点,有一个公道。于是都传了。进V后只好现码现传,再加上章节扩大,有可能一天只有两更,上午八点晚上八点。也会努力码,争取三更,那么下午两点加一更。若是小爆发,会提前通知,时间不一定了。 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二十章 内定 大娘说道:“我去郑耆长家去通知一声。” 郑耆长就是郑家庄另一个富户,北宋之初农村的基层组织百户为一团,一团设三耆长,朝廷的非正式官员,平时职责是配合县令管理辖区内百姓。要参加科举,最好找耆长承保。 郑朗说道:“我去吧。” “儿,你还小,让大娘去。”四娘说道。 “儿不小了,在内宫与太后皇帝都应对得当。” 四娘无语了。 其实也是一个冷笑话,拿耆者与皇帝太后相比……江杏儿回味了一下,笑得呛起来。 吃过了晚饭,郑朗带着江杏儿与四儿提了一些礼物走了出来。 天还有些热,村民们都在门外纳凉。看到郑朗难得出来,一个个热情的打着招呼。小村庄的景sè很安谧,到处长满了粗大的古槐,绿意袭人。村民生活有好的有坏的,但多年的和平年代,没有战火的催毁,基本上能有一个温饱,不象五代十国之时,大多数百姓吃着早上没有晚上。这时候人们还是很谆朴的,问候声中除了一些敬佩外,洋溢着一片真诚。 郑朗一一拱手回答。 其实郑朗闭门不出,也很少与村民打交道,不过他这种谦和的态度,使村民对他好感到更胜。 一路走过去,皆不知道有大事将要发生。 来到郑耆长家中,将礼物放下。 郑耆长诧异的问:“小郎,你何必带礼物过来?” “大翁,我今年想参加解试,请大翁替我作一下保人。” “小郎,你要参加解试啦?”郑耆长大喜过望,道:“好啊,好啊。” 靠他一人作保是不行的,还要有九人,也不顾招呼郑朗了,就跑了出去站在村口说道:“朗哥子要科考,想做保人的过来。” 替别人做保人,还要琢磨一下。替郑朗做保人,那不要人太多了消息是没有传出去,传出去郑州会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会主动替郑朗做保。村子立即轰动起来。 都在传,传得没边了。 可究竟有多大本领,还要到考场上试一试。再说,难道郑冉考不中吗?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实际郑朗很低调,准备再学习一年的,眼下解试心中有把握,可若是省试稍有些困难。不过明年那件事……发生谁个敢继续省试?自已再苦读一下后年也能试一试。 一起挤到郑耆长家中要替郑朗作保,却被郑耆长一个个推开。咱郑家庄好不容易出一个人才,不对,是两个人才,先是郑朗的父亲,可惜死得早。也不是什么人就能作保的。在村民中挑了挑,会读书写字的,挑了四人出来还有五人品德美好的,或者是村中的长者,加上他自己凑足了十人,写了保书,向州衙里递交。 郑朗再次说了谢谢,回家去。 不参加便罢,一参加也想考一个好成绩。连字画琴,全部放下来,安心的读书。 保书到了州衙,知州姓高,新来的,丙上任才三个来月。以前在他州担任过知州,也有主持解试的经验。大多数保书不会出差错,即便有差错,自已也发现不了。因此对解试的态度,与其他地方一样,交给各县审阅,审阅合格后再交到他手中,确定解试名额。层层把关,就不会出差错了。 七月半,夜晚稍稍凉快一些,可还有些热。与宋朝其他文官一样,除了工作,还要享受的。高知州坐在竹chuáng上纳着凉,边上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妾在替他扇着扇子。 他可没有郑朗的雄心壮志,官做到此,不仅是学问,还要靠手腕,才能一步步上位。因此,平时也看书,只是偶尔看书。此刻在一个葡萄架下,半躺着,仰看着天空的牛郎织女星。 节度掌书记胡书记走了进来,道:“高知州,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高知州坐了起来,是在家中,很随意的整了整衣衫问道。 “郑家庄那个郑小郎今年要参加解试科考。”…, “你是说两次京龘城之行的郑小郎?” “正是他。” “那好啊”,高知州大喜,前两任知州都劝过此子,可此子没有答应,却没有想到在自已任上,他居然答应参加科考。 就连他身边的小妾听到郑朗,眼睛也放起了光。 “知州,没有那么简单。三年前刘知州就曾劝过他,但那时他仅十二岁,名不扬,那怕考中末席,也是美事。此刻他风头如此之劲,若是名次考得不好,恐有物议。”开始胡书记与高知州一样,很jī动,后来冷静思考一下,发觉其中有很大的不妥。 高知州一下子坐直了。 胡书记的话提醒了他。 郑朗非是昔日郑朗,考中解试,不用怀疑。可考中了都不行,以他此时的才名,若是进不了前十位,也会让人感到不服气,甚至前十位都有人不乐意。 看看这大半年来宫里对他的宠爱。 万一名次很不好,会有很多人不高兴,人家都新析仁义,都立志为去圣继绝学,居然只考中一百名,差一点名落孙山,你们有没有搞错? 但实际不是这样的。 想考一个好名次,有多方面因素,临场的发挥,考题对不对胃口,毕竟郑家子岁数还小,万一碰到他冷门呢?除非出与仁义有关的题目。 可如今仁义还没有定论,谁个敢出?还有答案对不对考官的胃口,特别是赋策论,万一不对胃口,名次也好不起来。 若是名次不好,其他人非议不说,有可能京龘城里面一些看重郑家子的大神们,同样不乐意。 站了起来,眼中有些担心了,问:“刘书记,你认为怎么办?” 若出现了差错,他是第一个背负骂名了,还有其他一些官员,有可能也受累,录事们没有多少责任,他们主持的是诸科判官主持进士科,同样也逃不掉,包括誊抄试卷的书记与一些主薄等人,都会受累。 胡书记不答用眼睛看着高知州的小妾。天热,又在替高知州扇扇,她自已身上同样出了一身汗,于是穿得单薄,敞开xiōng襟,里面雪白的xiōng脯时隐时现,jiāo媚的脸蛋此时流出一层细密的香汗来。正站在葡萄架下,用罗帕拭着汗水。小俏模样儿十分yòu人。 胡书记此时不是看她心动另有用意。 高知州懂的手一挥,说道:“莼儿,你先下去,某有些与胡书记说几句话。” 小妾jiāo滴滴的应了一声,退下。 胡书记这才说道:“方法有……不过因为郑家子,反而都难办……知州,先写一封信到京龘城蘖报吧。” 说得很含糊,高知州却心领神会。方法有一条那就是舞弊了!无论政策怎么严密,想对一个人舞弊,并不是很困难。然而郑朗名气太大了太大就引人注意。若是弄得不好,反而会泄lù出去。 对京龘城通禀一声,看一看朝廷有什么动态,再做决定。这是最稳妥的办法。看来胡书记也不是什么本领都没有的,和稀泥还有一套! “某知道了。”高知州哈哈大笑。 胡书记起身告辞。 高知州走回房间,开始写信,信上说了一些公务,最后才用看似顺带的语气说了一句,郑家子要参加今年科考啦。虽一句话,相信感兴趣的大佬一定会留心的。 小妾不知道,奇怪的问道:“妾刚才听到胡书记的再气,居然说郑家子考不中解试?” “考能考中的,可还要考一个好名次……你不懂,就不要问了。”不过心里出了一把冷汗,连自家小妾都这样说,况且他人。并且今年京龘城发生了许多事情,政局错综复杂。这当口上若是出了差错…… 还好,胡书记反应机敏,给了自已提前预防的时间。 妾乖巧的答道,然后站在高知州背后继续替他扇着扇子,又说道:“官人,你的字比郑家子的字写得更好看。” 时非昔日,高知州来到锋州任上,做了谦卑的姿态,去了郑朗家做了拜访。不是以前,郑朗一天天长大,很快就要参加科考,很快就要进入仕途。想一想,这段时间京龘城送给他家的物事就知道他的前程有多远大。…, 这是留下一份薄面的。 到了郑家后,他不是爱字之人,可好奇,要了一幅字。 对字画,郑家子很吝,迟疑了大半天才写了一幅字给他。都让他怀疑,若不是放下身架,亲自登门拜访,向他讨字未必能讨得到。但字是好字。 高知州哈哈一乐,道:“勉强差不多啦!” 这是关在家里面说的,在外面可不敢这样说。郑朗自从悟出自己的字体后,字迹一日千里,虽不能说成为大家,但罕有人能比得上了。至少比高知州的字不知好到哪里! 此信写得很慎重,写好了,又做了反复的修改。前面的都无所谓,最主要的是后面那句话,逐字逐句的改了最少有十遍,最后才开始誊稿。将信封起来,上面写了一个急字。 得用快报送到京龘城去。 心情大好,转向小妾说道:“不用再扇,你也辛苦。” “官人,妾跟着你,再辛苦也情愿。” “哈哈哈”,一句马屁话拍得高知州心情更好,发出爽朗的笑声。 小妾又问道:“官人哪,你说那个郑家子能不能考中解元?” “这个嘛,也要靠运气的。”就是用了一些手段,也要看,若考得不好,给他解元,试卷发下来,同样会引起哗然。原因则是不能对小妾说的。 此刻郑朗还在苦读呢,却不知道他还没有考,名次就内定下来,至少是前五名! 这个理由……!。 第一百二十一章 喜讯 七月的白天,述是很热,太阳白花花的刺人眼睛。可另一条消息更火热,郑家子终于参加科考了,消息一传出,万众瞩目。 哥几人闻讯立即赶到郑家庄。 对大娘唱了一个肥喏道:“大娘好。” 长大了,比原来明白些事理,肥喏唱完,不敢向前几年那样直闯进去,于是七个哥齐刷刷的站在门口,整象七个门神。大娘直皱眉,心里想到:这几孩子,以后乍办? 做相互比较的,看到自家儿子这么努力,可这七个少年游乎好闲,大娘替他们着急。 原来会放他们进去的,但儿子要科考,官人解试时没有看到,可省试前她是看到过的,与现在儿子一样,闭门不出,更不喜外人打搅,连自己送饭去,都蹑手蹑脚,怕惊动了他读书。 所以在门口迟疑,不知如诃回答。 江杏儿走出来。 哥七个再次唱喏:“杏儿,你越来越漂亮啦。” 杏儿十八岁,正是少女最亮丽的时刻。跟在郑朗后很久,真正洗净了所有的铅华,变得清纯动人。此刻一身碎紫花的小裙子,头发微微披散,一张矫脸儿在阳光下似笑非笑,就象墙角那株紫薇花一样美丽明艳。 女大十八变,江杏儿越变越漂亮,于是几个娘娘一出门,郑家庄的人都在夸,夸郑朗好艳福,夸得几个娘娘嘴笑得合不拢。 不过杏儿没有领他们的情,严肃地说:“大郎马上就要科考,你们来做什么?” “我们来问一问,”岑夫少笑嘻嘻地说。 “岑大郎,你们也老大不小,此时应当发奋读书,佩后才能有出息,不然以后怎么做我们家大郎的好友?” “喏,喏,”岑大少苦着脸,是想读书,发奋了好几次,然而每次拿起书本来,自己头都大了,怎么去读。 但郑朗已经走了出来,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屋。这是一份难得的友情,况且七个好哥们这几年也象自己学习,禀性改了许多。对于让他们努力学习参加科考,郑冉不是很赞成的。 录取率太低,自己考心中都有些担心,让这几个哥子去考,勉为其难。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非得要走科举这条道路?况且还是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条不可实现的道路! 杏儿在后面暗中拽了一下郑朗的衣角。 郑朗低声说道:“劳逸结合,才是学习之道。”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什么道理都讲不通。用了一个借口,事实也如此,每当学习困乏之时,就是这关健时刻,或者画一幅小轴,或者弹奏一会儿琴,是当放松休息的,这才是最佳的学习方法。 与哥七个说了一会儿话,大娘迟疑,江杏儿点明了说,哥七个知道不能耽搁郑朗的宝贵时间,也就离开。 消息在火爆的传扬,但郑州的学子恰恰相反,报名参加解试的人却多了起来。就算你有才华,也要碰运气的,若是运气好,在名次上力压郑家子一头,那将比什么都有脸面。 所以崔有节劝并朗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话,郑朗没有听。当真文人就是好人,不是全部,有不少人正好与崔有节说得相反,带着一个严重的病,文人相轻! 当面与你讨教,说不定在背后就准备对你动小刀子。 不但是普通人,看看后来的欧阳修等大佬,攻击别人手段的激烈,想想就让人汗颜! 这些学子都想着一门好事了,想借着郑朗上位!这种情况使郑州的八月变得更火爆起来。 消息很快也就传到了蔡州。 郑朗挨了那一拳,没有等到科举,已经得到一些好处,包括崔有节在内。 当时程琳只花了三四天,就查出来了是赵允迪派人做下的,并且连那五个家奴的名字都查了出来。立即禀报了老太太,下官要到八大王家抓人。刘娥脑袋炸了一下。 是几个家奴,可事情关于到这个小叔子,就讲不清楚。说不定前面一抓,后面民间又有谣传,说她这个做嫂嫂的,不容小叔子,要对小叔子下手了。道:“你不能抓,有话慢慢说。”…, 王齐雄能依法惩处,那是自已家亲戚,沾到赵元俨,自己十张嘴也说不清。况且这个小叔子也很自觉,为了避嫌,几乎闭门不出。凭借这一点,自己也要替他遮一遮。 老程玩了一个滑头,大义凛然地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故殴打别人,就要严惩不怠。再说郑家子有可能将来就是国家栋梁之材,何以私情藐视国法?” 是旁人,老太太说不定就猜出他的用心,因为程琳是自己人,硬是没有看出来。不过最终也看出他的真面目了,马上八月来临,老太太会很失望! 劝了大半天,才将程琳“哄住”。 然后派人喊了赵元俨到内宫来,将事情说了一遍。人家郑家子真没有招你家三公手,即便为了争风吃醋,也轮不到郑家子,他去仅是观了一下琴技,为什么派人在闹市上殴打他。只是一个小孩子,才十四岁,那五个强奴,几拳下去,还不得出人命! 元俨也听说了,做梦也没有想到是自家儿子干的。 回到家中,将赵允迪提出来,一顿狠揍。但揍完了,也就揍完了,管郑朗有什么名气,还不是起家的一个臣子!难不成还要我向你赔礼道歉?可没有想到郑朗很自觉,不等他思考,人家带着卫中正制好的琴,悄悄回郑州了。 为此事,老太太与小皇帝觉得挺内疚的。 先是找了几个闲杂人员顶了罪,反正罪名也不大,用笞条抽上五十下,全部释放回家。管你冤不冤枉,就凭你们以前犯下的事,也足够吃五十竹条子! 然后老太太与官员闲聊时,就说了一句,郑朗很聪明,可没有父亲管教,几个娘娘疼爱不如让崔有节调任郑州吧。但夏味表示了反对。郑朗年渐长,迟早要参加科举,虽说可以避讳,终是不美。又说道:“雍熙二年太宗曰,此并势家,与孤寒竞进,纵以艺升,人亦谓联有私也。 竟将中第进士李相公(李昉)之子宗谔、吕参知(吕蒙正)之弟蒙亨、王盐铁使(王明)之了扶、许度支(许仲宣)之子待问全部罢黜。郑家子才气好,元数人瞩目,就连臣都对他抱以期望,更要避讳。” 老太太无语。 但给了崔有节很大的照顾从孟州调到蔡州。这都是在开封附近的州呆一任问题不大两任三任还在京城附近晃悠,只要不出差错,略有些政绩,就有了很大的升迁空间。 崔有节通过三个儿子的转述,也知道事情的真相。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已沾了女婿的光,但能说什么呢? 听到郑州传来的消息,崔有节很高兴将家人召集起来,买了一些酒菜,以示庆祝。 徐氏在席间抚胸说道:“阿弥陀佛这孩子终于开窍了,我家娴儿也不用等很久。” 崔娴害羞的垂下头。 但崔有节厉声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心里面清楚就行,不能用嘴讲出来。实际上此时崔有节越来越后悔,当初自己就不该那么急跑到郑州去的,然后看到他写的那篇文章后,就更不应当提出什么约定,以至今天骑虎难下! 当时女儿还小,也未怎么着急,如今看着女儿象一朵花儿,渐渐开放起来,真恨不能用一块板砖往自己头上敲。 徐氏不服,顶起嘴,道:“官人,妾身那点说错了,娴儿十五岁啦。这几年科举都成了什么?三四年来一次,干脆以后不要科举了。就是解试高中,还不知道那一年才能省试。今年不考,明年不考,万一以后停办一个五六年不科举,到了娴儿二十岁,莫不成两家要悔婚?” “还有五年辰光。” “五年辰光又怎么啦?官人,你怎么当初想起来提出这个婚约的!” “比你好,”崔有节喝道。自己还有一份提携之情,若依妻子,早就悔了婚,那么此时崔家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又喝道:“再胡说,某马上派人将你送回河北。” 也就是崔有节的河北老家。…, 崔娴见到父女争执起来,劝道:“爹爹,娘娘,不要吵了。现在孩儿小,伽……也小。这时候成亲,有可能会分掉他的心,对他未必有好儿……” 是宽慰父母的,实际此时她脑海里又浮现出江杏儿与四儿依偎在郑朗怀中的样子,同样五味杂陈。又道:“并且孩儿也担心……” “担心什么?” “孩儿听坊间的传言,说郑州各县学子闻听他……参加解试,都较了劲,全部报名。解试名额有限,万…… 万一酬所以孩儿心中认为这时候他就参加科考,未免是喜讯。真实用功读书的时间并不长,仅是五年,这五年中又分了许多心思到了其他方面。万一” ………“六。 “娴儿,你不用担心。解试一定会中的,这难度不大,连你两个哥哥都考中了,难道会使郑小郎落第?不是万一他考不中,难的是郑州的官员删崔有节与喜欢的小女儿说话,脸色瞬间变得缓和起来。 至于名次多少,对郑家子无所谓的,只是一张获取省试资格的通行证,即便是解元,同样会在省试杀羽。但就不是解元,也有高中的机会。区别不大。然而郑州官员此次未必讨得了好。 这个女婿若是发挥出色,大家皆大欢喜。若是发挥不出色,有的为难。 崔娴皱眉思索了一下,脸上堆起了笑容,说道:“是啊,爹爹想得远。” 然后呵呵的乐。 这个女几啊,崔有节再吹感到遗憾,终是一个女儿身,否则崔家就能光宗耀祖了。只是便宜了那个郑家子,又道:“娴儿,你聪明,可肚量放宽一些……你们二人和睦相处,由你主内,他主外,郑家小郎以后必然会在朝廷星光灿烂……” 有郑家子的才华,再有女儿的贤内助,郑家想不发达都不可能了。唉,这个小子居然心坏坏的,崔有节又想到了那捂字,气苦。 “爹爹,你莫要取……笑,”崔娴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轻得象蚊子哼一样。两个哥哥坐在边上看到小妹的害羞模样,不住的窍笑。 但终于是一件喜讯是不是?早参加科举,早中榜,女儿就不会拖,于是崔有节都不顾自己州境内的解试考,关心起郑州的解试来。 (未完待续)。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功告成 “冯卿,联今天有些累T……你早点回去休息巩。“ 小皇帝说道。 自今年起,自己一说《孝经》,皇上就喊累,不是第一回了。只好告退,冯元心里叹息一声,不知道皇上做得对不对,可是太后是做得有些过份了。 皇帝越长越大,矛盾也开始激化起来。 不能说皇帝不孝,今年二十多岁,太后居然一点权利没有分配给皇帝。就是武则天未登帝位前,还分了一些权利给她三子李显。后来登了皇帝,才将所有权利收回去的。 如今皇帝与当年的李旦有什么区别?顶多太后没有派太监过来,用皮鞭子抽打后宫诸女。 他又不知道怎么劝说,每一次看到皇上听《孝经》的烦恼,自己心中只好苦笑。 冯元离开,小皇帝冲他的心腹大太监阎文应招了招乎,道:“外面有什么好消息?” 很可怜,政务他插手不了,对外界的情况不了解,只好从一些身边的太监嘴中得知。 “陛下,臣听闻郑州郑家子今年要参加科考。” “科考?” “解试考,朝廷并没有停。” “联都忘了,他还是布衣呢。” “不过马上就不是布衣了。” 小皇帝乐了。他能接触到的大臣,那一个都比他岁数大得多,不是没有年轻的,有的臣子也仅只有二十几岁,比如欧阳修、文彦博、富再等人,可这些人现在还没有达到有资格见到他的地位。就是这些青年臣子,也多比他岁数大,即使相仿,同样一本正经,让他不得不正襟危坐应对。 对郑朗小皇帝念念不忘原因是郑朗的话让他欢喜,年龄同样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唉,去年朕还欠了他一份情。”八叔家的三堂哥这事儿做得实在不怎么的,眼睛珠子转了转道:“这样吧,他爱字,你从秘阁里挑一幅颜鲁公的副和,心 想了想不大妥当,转了。说道:“给他,不过膜来写一封信函,让东府随公文转达郑州,再拿一盒高丽参来。” “喏。”阎文应下去。 小皇帝坐下来写信,不能说是送给郑朗的礼物,用了很婉转的语气写的,联听到你参加科举,很高兴,希望你早日高中,为朝廷效力。我送你一幅颜鲁公的字,以示奖励。不过这是奖励品,非是让你放弃学业专心练字的。你上次对朕也说过,字是娱乐之道,你也不能因字道耽搁了正业。还有皇后听闻你读书很辛苦,特赐你一盒高丽参,补劳身体。 让太监送刚中书省。 几位宰相看了看,其实心中都有数,去年发生的事,老百姓不知道,可怎么能瞒过他们的耳目。这又是皇上做一些补偿了。并没有反对,挟着公文,当作一道便旨就送往郑州了。 太监送增了这两样物事,阎应文却有些担心,问:“陛下,太后会不会反对?” “联仅送两样小东西,母后为什么要反对!”小皇章不忧的说。 “唐担心太后会发鬼川 “联又不是小孩子,母后怎么能随便动火!” “喏!”阎应文不敢作声了。 但这句话又让赵祯生起闷气起来,然后眼睛盯着前面的宫殿,忽然灵机一动,此时他眼前燃起了一团熊熊大火……“好大的火。 可想到又要花费许多钱,又迟疑起来…… 老太太最头痛的事来了! 对郑朗小皇帝是内疚,某些时候他心里面潜意识,已经将郑朗真正当成了以后的栋梁之材。怎么着,让自家那个荒诞不经的三堂兄派了几个恶奴揍了一顿,真的很不值。 与赵元俨考虑的角度不同,看待问题的性质不同。赵元俨认为只是一个略有些才气的小屁孩子,而小皇帝则认为郑朗将来会是宋朝的重要大臣,甚至有可能是重要的宰辅级别,两人处理手段必然也会不同。 仅送一幅字与一盒参又算什么呢? 不但他这样想,几个宰辅也觉得郑郎受了委屈,所以没有一个人反对。…, 然而这两样东西虽小,到了下面意味是两样的。是便旨,高知州代宣一下即可,可高知州有些晕头,什么皇后赏参,难道郑家想吃参都吃不起?还没有参加科举呢,就赏来人参补身体。 看着这盒参,高知州与郑州的几个官员都倒吸一口冷气。 嗞嗞的,敢情都成了响尾蛇。 这份圣鬼”好隆,隆得几个官员眼都有些红红的。 圣意如此,都知道怎么安排了。真的很好安排,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虽然制订的政策看似很好,但科考时舞弊现象从来就没有中断过。比如换卷子,哥们你才气好,试卷做得又快又好,咱有钱,等你做好了,交给我,我将空白卷子给你重做。易号,那是血本了,花大钱,让贫困有才学的学子将自己的号与对方调换。甚至有人有本事,卷子外出,让外面的高人做好再送进来。誊录灭裂,与誊抄卷子的小吏勾结,刻意使誊卷裂开,露出里面真卷的字迹,让主考官辨认。或者老儒卖文,就在考场乘考官不注意卖,于是能出现几十张试卷都雷同的现象。还有过份的,换人,甲名乙考,让有才气的学子伪身代笔。 弄到最后朝廷也没有办法,只好出赏钱,让其他学子举报怀挟、传题、传稿、全身代名入试等舞弊现象,一旦证实,重重有奖。让学子们相互监督去。可还是不能杜绝。 总之,每一年的科考都会发生种种古古怪怪的舞弊事情。 其实不用多,一个誊抄试卷的小吏,一个判官,再加上一个知州默认,都不用明说的,相互交一个眼色,也就懂了。那么郑朗的后门会畅通无阻。 郑朗哪里知道这幕后发生的故事,知道了准得让这几个官员活活气死。考中就是考中,考不中就是考不中,若是传出去,惹起非议,自已都沾了身骚气。 又是角度不同,想法也不同。 你大少爷想的仅是考中,我们不行啊,不但要保证你考中,还要保证你最少是前五名,不做这些“预防”措施怎么办? 闷热的天气终于渐渐消停下来,八月解试就要来临,也要考三天的,今年参加的人多,郑州城的所有客栈房间抢之一空,有的学子不得不高价暂时租进民房。但郑朗例不急,店铺里有房间,终不大方便,可城中好哥们儿多。几个好哥们都纷纷邀请郑朗入住,听了宋伯说了一句后,差一点争得打起架来。最后抽签决定的,让曾四郎抽到了。 曾四哥高兴的跳起来,其他几人不服气,强行拉着他,要他请客。 在这一刻宋伯忽然转变了以前对他们的印象,虽然学业差了一些,对自家小主那是真热心,有可取之处。 先别请客,回家后,腾出两间房屋,将郑朗住的地方安排下去。曾家人自然元异议了,相反很高兴。哥七个这才拽着曾四郎,到一家酒楼里吃饭去。 所以郑朗很从容,仅这一点就占据了优势。客栈可以提前预订,然而不用想,那么多举子挤来,客栈环境会非常糟糕。 也到了出发的时候。 郑家在收拾行李,江杏儿一边收拾一边唱着歌,就象一只快乐的百英鸟儿。 “你莫高兴,万一我落榜了怎么办?”郑朗打趣地说道。 “郑郎不能乱说……”,江杏儿吓得花容失色,这个兆头很不好,跑上来用小乎捂着郑朗的嘴巴,然后又道:“大功告成,亲个嘴儿。” 趴在郑朗的嘴巴上,律出小舌头。 亲吻一下,又没有什么的,也是现在郑朗与两个小美妹最亲昵的动作了。 吻了吻,一种清甜的少女气息从舌尖传来。江杏儿软软的伏在郑朗怀中,紧紧的抱着他。 “别要诱惑我,现在不能分心。” “呵呵呵呵”,江杏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跑开。 远处四儿迟疑的走过来,有些迷糊,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只知道心里面很想…… “你过来。” 四儿也飞快地跑过来,也学着江杏儿,吻了一下,然后举起小拳头,道:“大郎一定大功告成的。” 收拾了行李,宋伯准备马车。 正是这辆马车,以及一匹马,让高知州放下身架,来到郑家拜访的。给崔有节的补偿,那是老太太顺带的。反正蔡州知州的位置正好挪出来,崔有节不是能吏,也能凑合。那是隐形的,一般人看不到。 跟着又找了一个借口,说郑家子用的牛车太寒酸,于是赐了一匹马与一车马车,也不是什么真正的骏马,但正好是一匹四龄马,正使用的时候。马车也不是很豪华,但很坚实。对这其中的分寸拿捏,小皇帝现在还远远赶不上老太太。 这匹马送得正是时候,夫黑也老了,渐渐跑不动了。 可是宋伯对大黑有很深的感情,于是每天添加一些精饲料喂养大黑,此时,小青马正调皮捣蛋地与大黑抢食吃。大约意识到它的来历不凡,大黑无奈的退到一旁,“哞哞”的发出抗议声。 “好吃鬼!”宋伯在青马身上敲打了一下,牵了出来,套上乌车。 江杏儿与四儿将行李搬上了马车,在几位娘娘的千叮咛万嘱咐下,郑朗登上了马车,向郑州城出发。 远处高梁正黄,正是收获时季! (未完待续)。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去 到了城门口,远远就看到哥七个在城门口迎接他。马车驶了过来,郑朗在车中说道:“诸位,到曾四郎家说。” 此时满城华冠,连城门口都飘荡着几个头戴方巾帐头,身穿文士衫的青年儒生。看到了自己,没有大石碑做掩护,这些学子必然会围上来寒喧。有那么必要嘛? 虽闷在家里面读书,对外的情况,郑朗也不可能不知道的。 来到曾家,先是拜见曾四郎的父母,以及祖母,一一唱喏问好,曾家人很客气的将他引到后园。七个哥,没有一个家庭情况是差的,若是论收入,郑朗家在中间只能占到偏中居下。没有这个钱势,哥七个也纨绔不起来0 所以郑朗不同意他们将精力放在书本上,识几个字就行了,别读成书呆子,反而是害了他们。以这样的家业,不想做官,以后做一个快乐的地主,或者一个大商人,岂不同样很快乐? 但这时候人们想法不一样,就象对待诸子百家一样,除了儒家的,统统打倒。害得郑朗正规场合引经据典,都不敢多用其他诸家的经典话语。还是儒家,孔子生在比较懦弱的鲁国,考虑问题也有一定的局面性,但那一个敢说? 知道也不敢说! 一座很雅静的小园子,里面种着一些花卉,还有大团大团的金菊,散在院了四角,此时开得正泼辣,略有些凉飒起来的初秋之风吹来,香气袭人。其他的花没有开,或者早谢掉了,然而绰约的身姿在微风摇动着,绿影婆娑,凭空使这个小园子充满了一种雅韵。 后面是一块山石,长满了青色的苔藓,山石瘦峋,古意昂然。山石后面是两间红瓦青砖小屋,不大可在这样的环境里,更有另一番静朴之意。并且当初设计也很巧妙,刻意将房间半隐在山石之后,使郑朗想到了一句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曾四郎说道:“这是我姐姐未出阁前的绣阁。” 难怪,郑朗眼里带着感谢的神情,回头看了一眼曾父。 曾父只是微笑,伸出手道:“请。” 带到二女儿的房间,这里是年轻人的天下,曾父离开。 江杏儿与四儿还在东瞅西瞧,小主人住下房间要打扫整理的可瞧了半天居然都找不到半丝灰尘。对望了一眼,两女都有些羞愧,自己与人家曾家相比,还差得太远啊。 这能比么? 曾家是将郑朗当作了贵客,儿子以后最重要的靠山,不但将闺女绣阁让出来,房间里从家俱,到绸被子到书桌,那一样是差的?就差没有空调彩电这些现代化设备了,否则后来的五星级酒店布置也不过如此。 若每天象这样收拾杏儿与四儿还不得活活累死? 哥七个坐了下来,武三郎说道:“郎哥子,这一次你有些小麻烦了。” “为何?” “我这几天听到许多消息,来了几个很有才气的学子。一个是原武学子,叫张义阳,自幼聪颖,今年十八岁,也是他第一次参加科举。一个是荥阳学子,你的族人,叫郑卫宁,听说也很有才气。一个是管城的年青学子叫孙、固,同样是一个天才。还有新郑神童鲁恢,听说七岁就能吟诗。新郑还有一个学子,更是可怕,叫唐朔,此人八年前落榜后,发奋苦读,谁知道父母双亡,手是替他们守孝,这一守就是数年,几乎闭门不出,可偶尔有友交游,称他才学横古绝今……” 横古绝今?郑朗差一点大笑起来。 恐怕七年苦读,才气是有了一点,然而这个横古绝今…… 马上宋朝就有许多人横古绝今,可绝对不是这个唐朔。 倒是有一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未来的重臣孙固,未必是彼孙固,不大确定,但就是,许多名人也不是一次就考中进士的。科举有科举的道,官有官道,两回事。…, 但武三郎是好心,若不是为了自己,他才懒得打听这些学子的情况呢。 轻松地答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这些人一起出山,郎哥子你难度增大了。” “为什么?难道一个举子都考不中?”就算他们很牛气,又如何?后面还有许多名额呢,虽是此次解试的人数几乎是往年的两三倍,郑朗都不相信了,自己居然能落榜。 这份自信不仅是来自自己的苦读,还有诗社上看到的诸位学子的诗作。 解试都没有担心过,一直担心的就是省试,象这样一压就是多少年没有省试,有可能会有几万学子参加省试考,录取的也不过几百人,这个概率顶多百分之一点几到百分之三之间。想象一下,北宋有多少个州,录取的进士多则五六百人,少则仅有一百来人。就是多,一个州府也不过分摊一个多点的进士名额,少则数刚才能摊到一个名额。 这中间不仅有新举子,还有数年积压下来,更富有战斗经验的老举子,战斗惨烈可想而知。就是中了解元,前去省试贡举,机率也是小小的。 然而武三郎不过样想,惊讶地说:“郎哥子,难道你不想中解元?” “中解元?那么容易?” “你不中解元,跑来考什么?”岑大少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 江杏儿与四儿却拼命的点头,岑大少平时不学好,只有这一句说得很正确。 “这个能不能不谈……”郑朗让他一句话噎得满面黑汗。 “武三哥子,不要说,说了朗哥子会分心。”魏家三少道。 哥七个当中,郑朗最看好魏三郎,随着这两年长大起来,人变得很沉重,做事也越发中规中矩。就是不好,块头也越长越大,远远看去象一个大门神一样。只是宋代武将地位太低,否则郑朗都很想推荐他去学武去。 仅一句话,武三郎自动闭嘴。 朱少春却提起了另一件事,道:“郎哥子,很奇怪,高衙内居然回郑州城,将娄烟赎了出去。” “咦?”郑朗也惊讶了,问:“花了多少钱?” “听说是两千缗钱。” 郑朗沉默了一会儿,这件事他也做错了,从始至终都做错了。本来写那份歉书,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并且顺带着夸了她的相貌。就连当时罗崇勋以及刘知州,都认为郑朗在帮助娄烟。 然而都错了。这时代和平已久,文风又盛,一些有地位的人就重一个脸面与名声,一份歉书,使娄烟风头更盛,可这风头却不是好风头,郑朗都为了一个妓子做出如此谦卑的姿态,即便有错也没有错了,反过来就认为娄烟行径太过苛薄。打上了这个标签,娄烟能有什么好生意,一落千丈。连此时身份都跌了许多。 不知道高衙内的钱是从何而来的,有可能是他家人给的,有可能是娄烟自己掏了腰包倒贴,更不知道高衙内为什么回郑州赎娄烟,大约是娄烟写了信求救,或者其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也好,欢场终非日久之所,找一个好人家,才是长久之计……” 虽这样说,可两人结局,未必会圆满。眼下娄烟很美,到了年老色衰之时,高衙内的禀性会不会珍惜? 不过以前那个郑朗与娄烟的恩怨,也随着娄烟这一去,彻底了结…… 郑朗入住曾家,还是有人知道的。 正好小皇帝的礼物到了,郑州的大大小小官员很是艳羡了一会儿,一起来到曾家。 曾父惊异的看着这么多官员,几乎全来了。 知道是看望郑朗的,自己犯不着人家出动若大的场面,心中还是很怪异。也略有些不满,道:“高知州,这和…大好。” 算人家以后很有出息,你好歹还是一个紧州的知州,这样做太媚。连曾父都看不下去了。…, “曾大郎,你不知道。”高知州苦笑了一下,将那个卷轴与盒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低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至于几个官员准备将后门大开,甚至怕郑朗找不到后门的道路,都准备挂上一百盏灯笼替郑朗引路,那个不能说。 “咝!”曾父好不到哪里去,嘴中直抽冷气。 “曾大郎,可知道某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是,是”,曾父嚅嚅道。 “郑家小郎居住在你家,也是你的一个机弥.…”后面没有说,那意思曾大员外,好好善待吧,权当小祖宗供着。 曾父带着诸位官员来到内宅,郑朗听闻后,只好出来迎接。虽然态度无所谓,人家总是郑州的父母官,自己也没有资格怠慢。 高知州将来意说了一遍,然后将赵祯写的书信递到郑朗手中。 郑朗略略有些发呆,喃喃道:“陛下仁义……” 他说的仁爱,不是小皇帝对他仁爱,以后他会对天下所有臣子都会仁爱,包括武将!否则都不会提拨狄青为枢密使。然而最后也屈服于庞大变形的宋朝制度之下,以及言官的互相攻击之中,使宋朝错过了最好的一次崛起机会。 高知州哪里知道他想得那么远,认为是郑朗感动了,道:“郑小郎,此次一定要考好,这才不负陛下期望。” 非也,是不负他们期望,若考得惨不忍睹,就是开后门,也不大好弄的。并且皇上如此,前五名都不行啦,必须得前三名。唉,这个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的。 郑朗心中苦笑,不管是不是因为八大王家三子的事,小皇帝对自己如此,难道自己真要彻底投入滚滚红尘之中,与吕夷简、夏竦等人斗智斗法,然后再与韩琦比霸道,与欧阳修、包拯等人拼嘴巴子?不对啊,还有两个大神呢!一个王,一个司马…… 有苏东坡的才情也办不到! 说了一会儿话,高知州等人随着离开,还是让郑家子好好读书才是最关健的。其实真相离他们所想的……偏差太远。 有可能小皇帝此时也关心一下郑朗会考多少名,但不是主要的,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全是火了。沉思了良久之后,悄悄卷起了袖子,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做了! 虽然舍不得,自己无奈啊。 于是小皇帝生平第一次冒险行动,令人哭笑不得的拉开!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转载於中文网】-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滴话,欢迎您来某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催更票·评价票等各种票票...您滴支持---就是作者最大滴动力-) 第一百二十四章 火 秋夜漫漫露重,母子俩为谁峭立于夜风中?生生站在后苑中立了一夜,火势才停了下来 老太太气昏了! 于是派人盘查,不是小事儿,就从寝宫烧起来的,难不成有人想害死她!将宫中的太监宫女抓起来,狠打重笞,用了严刑拷问。最后所有矛头皆指向了一个人,自己的养子,当今的陛下! 老太太智商高达一百六的大脑立即当机,过了大半天才清醒过来。 这事儿不好处理,想要废掉儿子,另立新君,那是不可能了,儿子登基快十年之久,不是一开始,若自己这样做,后果谁都预料不到。于是隐忍下来,没有发作。 但此事总得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总不能对天下百姓说,是我儿子闲得蛋疼,指使人放了一把火烧的。最后将罪名加于宫中一个做针线活的“缝人”身上,令其诬伏,将其交给了开封府,让程琳斩首示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权当儿子不懂事,学着老圌子封了一次禅。总比那个花费要少得多。 并且程琳是她的亲信,也会知道此事必须得迅速处理掉。 然而这一次程琳让她很失望了,辨其不然,不是缝人烧掉的!咱这开封府衙门不仅是朝廷的一把铡刀,也是一个审问机构,没有明显的证据,别想俺就乱砍人。老太太,你先将起火的路线图给我,让臣看一看,是,我就斩,不是,该放人就放人。 老太太此时让儿子气得不行,智商急剧下降,昏昏噩噩的真令人将图画出来,程琳趴在图上研究了半天,说道:“火起无迹,有可能乃是天意,陛下宜修德应变,今将罪名归于一个无辜的宫人身上,立即赐死,更乃重天谴也。” 老太太最怕的是什么,正是程琳这一番话。 书上,小皇帝很配合,刻意出了一下面,为宽其狱,赦免了缝人以及其他牵连进去的宫人。 老程肯定在中间插了一脚,可插得有多深,没有人知道了。 果然来了,殿中丞滕宗谅、秘书丞刘赵开始上圌书:“夫攻玉必以石,濯锦必以鱼,物有至贱能成贵者,人亦有之…然而诏狱未释,鞠讯尚严,恐违上天垂戒之意,深累两宫好生之行,且妇人柔弱,箍楚之下,何求不可!”国家以火德王天下,火失其性,由政失其本。” 奏折有些长,主要就是给老太太上纲上线,戴上大高帽子,就差将老太太拉出去戴上枷锁,游开封府的御街。宋朝是火德王天下,现在火失态,烧自己了,病根儿就在你老人家身上。是你将政爨府弄乱了,政失基本,快撤帘吧,将大权还给皇上,国家才会太平无事。 老太太也没有处理这两人,坐在后宫发呆呢。 自己咋就养了这个不孝儿子,还有,这个儿子究竟想干嘛? 程琳的背叛,儿子的不孝,让老太太伤心了。 烧也烧掉了,不能让美丽辉煌的内宫,多了一大片断垣残壁,又下诏征各地工匠以及运输材料,送到京城,重新修理。 这么大的事情,传得会有多快? 仅一天时间,就传到了郑州。 诸多学子抚胸暗幸,幸好啊,大火发生在八月份,否则解试又会中止。现在中止肯定来不及,邻近各州能及时将诏书下达,然而偏远的州府,等诏书下达后,解试考早就结束了。 真相有谁知? 有人知道,郑朗。 就是一些史书也支支吾吾的最后默认了是小皇帝做的,但有多少人参与,就无法知道了。可有两个人是肯定参预其中,一个是程琳,可能稍浅一些,或者事前不知道,但主动向小皇帝献了殷勤,才给小皇帝勇气的。另外一个人,就是太监阎应文,后来小皇帝对他的器重,都让人莫明其妙。有可能正是这一次参预,让小皇帝从内心深处对他很感谢。…, 事情并没有结束,下面还会发生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行动,直到老太太气得直哼哼,气出了病,死去为止。 但两人谁做对了,谁做错了? 这是一个男权时代,老太太克权克得太紧,小皇帝做了一些小反击,合乎情理。实际上这次反击,很让人觉得搞笑,偏偏朝堂中有许多“忠烈”之人,自投罗网来配合,老太太心倒底没有硬下去,面对突如其来发生的事,一步步选择了退却,才让小皇帝得逞的。实际呢,比起其他朝代黑暗阴森诡奇的政治斗争,小皇帝的举动简直是一场好笑的儿戏。 老太太做错了吗? 也没有做错!现在小皇帝十分嫩稚,看看老太太一死,那几年古古怪怪的事情发生,就知道了。小皇帝还没有能力,真正将这个国家接手过来。唯独老太太抓权抓得太紧。 然而再想一想呢? 翻翻史书,看看每一任皇帝的儿子死亡率,有多少皇子夭折?身在富贵的皇宫,有无数医术高明的御医及时治疗,成活率还不及普通百姓人家孩子的一半! 比如宋真宗的儿子,再比如小皇帝未来的儿子。 是什么原因? 若没有老太太支手遮天的蔽护,让李宸妃哺养,看看能有没有今天的小皇帝? 本来这事情不该他考虑的,然而明年的一件更大的事,他却想从中插一脚,小坑一下八贤王。就不得不考虑。不能到时候,皇上你做得对,太后做得也对,想和稀泥,回家喝西北风吧。 能在这件事中插上一脚的,那一个不是鼎鼎大名的大人物!谁会容忍你模棱两可? 其实对与错之争,也就是道义之争。 这使郑朗又想到了儒学,在狱中沉思了几天,释放出来后,由于惰性使然,很少去想过。主要学术性的著作太多,比如《宋元学案》以及补,就有一万多页,还有明清的陈献章、王阳明、罗钦顺、吴廷翰、刘宗周、黄宗羲等大儒的思想。 就是在脑海里一页页的翻,也要翻上几个月时间。 他哪里有这时间反思? 然而似乎又要逼他想自己心中的道义标准。 盘坐在床上,在脑海里一一回味。这是一个很枯燥的事,作为后来人,能沉浸于这些儒家学术中不拨,十不足一。但这一次似乎真的沉浸进去了。一“禅定”就是好几个小时,江杏儿与四儿有些担心。四儿想说话,江杏儿手摆了摆,示意她不要说。郑郎要“想”呢。可她也用了小白手悄悄地放在郑朗鼻孔下面,探了探。 “有气吗?”四儿担心,说错了话。 “没有气,我还是人吗?”郑朗让她们一弄,清醒过来,正好听到四儿晕乎乎的话,没好气的说道。 江杏儿拍了拍四儿的脑袋,呵呵笑起来。 但郑朗并没有着恼,四儿时常犯一些小迷糊,可对自己真的很忠心,有时候都让他觉得江杏儿不是书呆圌子,倒是四儿是一个痴儿。 从床上跳下来,两个小姑娘打来井水,拿来毛中,让他洗脸。 这种生为很能让人养成懒惰的习惯,有时候安逸得郑朗都不想拼命了。 四儿蹑手蹑脚地说:“大郎,我说错了话。” 说完了耷圌拉着脑袋瓜子,想抽自己嘴巴子。 “你啊”,郑朗怜爱的捏了一下她的小圌脸蛋,说道:“不要紧,只是说错了话而已。我还说董仲舒说错了话呢?” 又是冷笑话。 江杏儿捧腹大笑。 四儿还是觉得愧疚,不知如何是好。 “来,马上解试考就要开始了,祝我大功告成,亲个嘴儿。” “好”,终是小,还不知道,只是看着江杏儿学习的,于是将小圌舌头放在郑朗的嘴唇里乱搅和。江杏儿看着她笨拙的亲嘴模样,再次弯下腰哈哈乐了起来。 二八月看巧云。 二月云是低的,是媚的,是柔的,是桃花,是妖圌娆充满风情的少圌妇,是古琴曲《春花江月夜》那份幽美静谧。八月的云却截然不同,是高的,轻圌盈的,高吭的,是傲气凛然的秋菊,是深山大壑里品性高洁的隐士,是风笛《南来风》那份悠扬…… 启明星还没有暗下去,东方已出现一道霞红,天际处道道轻圌盈美丽的鱼鳞云闪现出瑰丽的色彩,美丽之极。 忽然一道亮光冲天而起,一轮红日瞬间从那片片彩云中升腾起来。天地间似是眨眼间就亮了! 郑州城也热闹了。 无数人瞩目的郑州解试考终于开始!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转载於中文网】-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滴话,欢迎您来某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催更票·评价票等各种票票...您滴支持---就是作者最大滴动力-)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笑场 (第六更求票) 江杏儿象一个温柔的小媳妇儿,小心的替郑朗系好衣服扭襟。 崔娴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日久生情,况且两个小美妹如此的听话,如此的温柔,怎么能不在郑朗心中占据重要的一席之地? 郑朗用手拨弄着她的青丝,温声说道:“杏儿,以后不想走……就留下来。” “郑郎,你就是赶奴走奴也不走,真不行,奴向几个娘娘说理去。” “若是崔家那位小娘子不同意呢?”郑朗开起了玩笑。 “那也简单,奴就与四儿联起手来对付她,让她知道什么叫淑女风范。四儿,对么?” “对,”四儿点着头。 郑朗呵呵一笑。 实际未必,崔娴没有那么好对付的,不过三人都不知道。甚至四儿还主动替崔娴辨护:“杏儿姐姐,崔家小娘子人很好的,说话慢声细语,就象大娘娘一样。” 这句话郑朗耳朵都听起了泡,可心中有些遗憾,到现在自己还一眼没有看到过……原本有机会见上一面,这时候,规矩还没有那么森严。就在郑朗挨打的时候,崔娴很担心,那时刻心中很想冲到严记客栈去看一看未来小丈夫的伤势。可那次偶遇,弄得崔娴不好意思去了,并且都不让哥哥对郑朗说,她也到了京城。 此事,经常让几个哥哥拿出来取笑,丑媳妇总归要见公婆,这一次害怕,将来洞房花烛夜,郑家小郎将盖头揭开,到时候怎么办?说完了拔腿就逃。 当然,这三人一个也不知道的。就是四儿看到的崔娴,那时也还小,渐渐长大,模样会发生一些变化。 走出了曾家大门,宋伯备好了马车,载着三人来到考场。 这时候,科举很重视了,但还不及明清时重视与规范,提前将宽敞的府衙改造了一下,就成了解试的考场。不仅是郑州,大多数州府都采取了这一条措施应付解试考。 府衙的门还没有打开,郑朗跳下了马车。 好多人 第一个印象。 以前郑州正常解试只有几百个学子前来参加,而这一次有可能达到了一两千人。扫视了一眼,心中想到,还解元呢,这么多人争取那一百余举子名额,录取率同样很低。考中就不错啦 立即有人认出了郑朗,一个个围过来寒喧。 有的学子还是很敬佩的,在他们眼中,此时郑朗非是人类,连身体都不是血肉包裹的。那是什么包裹的?是诗,是字,是琴,是画,是经义文章,是天地正气,是笔筒,是茶壶…… 但还有许多人心中不大服气,想较一下劲,这些人都略有才学,以为郑朗虽聪明,可岁数终是小了。难道自己读两年三年的书,不及郑家子读一年。所以轰动,正是因为岁数小,大家才奇怪。上了考场,难道你岁数小,考官就能你加分? 还有的人自付才气不足,只能妒忌。 以为郑朗小,有的人虽嘴上客气的寒喧,眼中那层意思赤luo裸的,都不做掩饰。连江杏儿都附在了郑朗的耳边,不高兴的说:“郑郎,那些人不安好心呢。” 郑朗也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不是不安好心,是相轻相妒,所谓木秀于林,风必催矣,正是这个意思。不用理睬他们,解试考只有三天时间,考完了,以后就是省试考,那才是真正的人才济济。” “嗯,”江杏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忽然一个青年挤了进来,人群中有人认识,喊道:“孙家郎君。” 孙家郎君就挤到郑朗身前,说道:“我看到过你说仁义的那篇文章,但我有一些疑问,能不能讨教一下?” 江杏儿眼里露出怒火,非是讨教,今天科举在即,郑朗那有精力再去讲什么仁义况且万一讨教输了,那么脸面有可能会丢得很大。 拽郑朗的衣服。 郑朗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问:“阁下是……” “管城孙固。” 知道了,后来的那个老好人,典型的求和派,保守派,说什么兵,凶器也,动不可妄,妄动将有悔。宁肯与党项人议和,都不愿意朝廷出兵。但总的来说不是一个坏官。 除非此孙固非彼孙固也。可看他的年龄,与史上记载的那个孙固十分相似,管城人,十六七岁。多半就是那个孙固了。 “你要说什么?” “窃以为夫子所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仅是一种态度,所恶非是刑罚,且听,巧言令色,鲜矣仁刚、毅、木、讷,近仁。小郎所言似乎略略曲解。” 这也能说的,花言巧语,象这样的人很少有仁,刚毅、果断、朴实、言语谨慎,这些品格很接近于仁了。在这里,仁同样指的是一种态度,一种思想,而非是一种措施。 其实很接近孔夫子当时想要表态的话。然而孔夫子当年有许多问题并没有说清楚,只有一点能肯定,他也反对做滥好人。不仅如此,对兵事,孔夫子都不是很排斥,看看六艺,御、射,虽是君子之御射,多少沾有着武力因素。但北宋的畸形政策下,郑朗又不敢说。他还没有达到那个地位,抛出这些个牵扯到国策争议的话题。 郑朗微微一笑道:“所谓的木是朴实之解吧?不少字” “是。” “讷是少言之解吧?不少字” 更不用说了,况且孔夫子还着重的提了一句,巧言令色,鲜矣仁 “那么这句话又是谁说的?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有道德人的必然会有精彩之言,会说精彩之言的人却未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都不一定会仁。最简单的一点,不会说话,如何向世人推广自己的思想? “我说的义非仅是刑罚,还有道德之化,义仅是仁的节,仁却是义的本。两者相对相承,与天之阴阳,地之柔刚,构成了宇宙循环不息,此乃大道之本源。所以汉立三法而得国,诸葛亮与王猛却用严法,为世人称为贤相。以仁为本,时不同,势不同,义发之不同方向与轻重,因时而节,因势而发。正如夫子说小人盛矣君子纳祸,正道昌矣君子辅王行张,这才是夫子的本义” 以他对儒学的见解,想难倒眼下的孙固,岂不要太容易了。 孙固很迷茫,他心中还是不赞成郑朗的观点,可不知从何说起,郑家子说了三个史实,前后面的意思,易经里皆有相关的言论。不能驳 “不要想那么多,我在京城也只浅尝辄止,不敢说太深了,因为学问不足也。好好考试,争取获得一个好名次。”郑郎劝解道。看他的样子,有可能马上进入考场,还会想什么仁义,那结果可糟糕了。 衙门打开。 衙役们带领着学子进入了临时安排的考场。 分成了若干房间,但因为人太多,十分拥挤。…, 第一天科考,对郑朗来说是最轻松的,贴经墨义。其中贴经更轻松,就是填空题,比如刚才郑朗所引用的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中间缺了一段有言者不必有德,然后学子填上。而且还规定了,进士科的学子只贴《论语》。就是贴五经,郑朗也行啊。 然后是对《春秋》或者《礼经》十条墨义,贴上一段话,让学子用一句简短的话做一个解释。这一点也不困难。但在这里郑朗要注意了,不能标新立异,用一些有争议的话去解释,那么碰到一个古板的考官,有可能反而适得其反了。 进了考场落座,学子多,不得不挤在一起。边上两个学子好奇的看着郑郎。一个大约是富家子,不是郑州城附近的,郑朗不认识。穿着一身绸缎长衫,头戴四方幞头,边上还坠着两块美玉,看样子家庭状况很好。但另一边学子看上去,就十分落魄了,儒士衫是粗麻布的,上面还打着几个补丁,三十多岁,一脸的凄苦之色。 后者正是科考弊端的真实写照,考到最后,将许多学子考呆掉了。 照例由郑州城的判官带着衙役监考。 试卷发下来,郑朗扫视了一眼,并不难。对他这个变态的,是不难,可已经有学子皱起了眉头。 但也没有马虎了事,每做一道题,都是先想一下才做的。 忽然陆判断喝道:“你看什么看” 郑朗一抬头,原来是隔壁那个穷儒生大约想不起来答案,又隔得近,于是眼睛瞅啊瞅的,瞅到他桌子上来了。 “启禀判官,小民喜爱书道,对郑家小郎的字迹仰慕已久,只可惜草民没有幸得见真迹。刚才小民思考时,看到他的字,龙飞凤舞,于是看入了神,请恕罪则个”拱手唱了一个大肥喏。 全场爆笑,你抄袭就抄袭呗,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仁兄,你牛。 但怎么办?抓也抓到了,不如狡辨一下,判官说不定能开开恩。 郑朗也是愕然,然后看着这位仁兄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眼睛里还透着委屈、无辜、冤枉,样子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看着他脸上丰富的表情,郑郎也忍不住弯下腰爆笑起来。哥们,你太逗了。 。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十段文 郑朗停下来笑,因为弯着腰的,这才看到并不是如此,这位仁兄两条瘦峋的腿不停的在颤抖着。 其实很害怕。 而且下身穿着更可怜,几片单薄的破麻布,由麻线缝着,象好不容易用一块块大补丁凑起来的一条里裤。 知道不好,可生起了同情心。 说广一点,是人治法,或者以法治人。某些时间,不能绝对性的按照规矩来行事,需要进行一些通融的。于是装作打趣道:“兄台,场所不对,在这里绝对不能看入了神哦。” 学子又是一阵爆笑。 其实是有话外之音,陆判官本来脸上就有笑容,一听笑容更胜,对这个中年人说道:“你可听到了?” “是,是。” 陆判官说完,又巡看其他地方。就这一会儿,交头接耳的,递小纸条的,彼彼皆是。本来郑朗是在专心考试,经中年人这一闹,终于察看考场,看到这种情况,啼笑皆非。这与前世中考高考有何区别? 不过解试要松些,到了省试,不敢这样明目张胆了。 看中年人可怜,郑朗有意将试卷往他那边挪了挪,更刻意将做卷的速度放慢。果然一会儿,中年人想不出来,眼睛再次瞟啊瞟的,又瞟过来了。这一回离得很近,能看得更清楚,只要轻轻一瞟就能看到郑朗试卷上的答案。用惊讶的眼神,望了一眼郑朗,郑朗只是笑一笑,是好笑了。 但没有一会儿,隔壁有人掐自己的腿。自己将试卷往右边挪了挪,左边那位仁兄却没有本事看得真切,有些急了,直接掐他的腿,那意思也得照顾照顾我啊。 这都是什么事啊 心中神圣的科举制度,在这一刻轰然倒地 他还不知道呢,连他的名次还没有考,就内定好了。 为了照顾左右两位仁兄,速度更慢。看到他们也答得差不多,郑朗这才交卷。 不能外出。无论解试或者省试,考生与相关的考官全部一律隔绝。但地方与京城终是两样的,京城在太学边上庞大的贡院,足以容纳无数的学子考试与暂时性的寄宿。地方条件却十分简陋。郑州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学子,考场上拥挤,宿舍里更拥挤 看了看床铺,郑朗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整成了军营,一个房间里十几个人,只好开地铺,若夜晚有扯噜的,别想睡好觉。忽然有人拽他的衣服,扭过头,正是他隔壁那个中年人。 伏了下来,深施一礼,说道:“我是原武县学子柴克让。” “柴兄台找我有何事?” “今天多谢了郑小郎。” “你也机灵。”郑朗看他的样子,不知道是可怜或是可笑,但又说道:“接下来,你不大好办了,诗赋论策……” 不能我作什么样的诗,你也抄什么样的诗况且还有赋、论与策。 中年人脸露苦色。 “柴兄台为何执迷于科举?”不是省试考,那一跃就是龙门。或者是大娘家的张家大舅,本身家底子好,有一个功名在身,见了父母官不拜,又能有资格与几个学子赋诗作雅。不然再多钱,还是布衣一个。可这个柴克让这种家庭,就是博了一个举子,有何用场?不是穷人不能考,省试里白发苍苍的举子有,可解试有多少中老年人。解试都考到了三十多岁,省试难道准备考到三百岁? 当然跃过了解试这一道关,也许能试上几次。毕竟朝廷赐予路费以及其他费用,除非象郑朗那样,驾着老太太赐赏的小青马,带着两个美妹,坐在实而不华的御用马车里,摆着派场进京。若是吝一些,还能省下一些金帛。甚至有的地方官员为了荣誉,又从地方官库里拨出一些钱,赐予比较贫困人家的举子家属,好解去他们后顾之忧,安心考一个好成绩,为自己增加政绩。…, 然而柴克让……墨义啊,都感到吃力了,这一次科举又有那么多人,郑朗不由替他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柴克让茫然地说。 其实这个人不是一无是处的,若不是他今天反应快,当然也有自己功劳,似乎陆判官买了自己的面子,不然会立即驱逐出场,还留下一个不好的案底。 但考得多,又考不中,人有些考傻了。 “你过来,”将他带到一个角落里,问道:“柴兄台,你写不写古散文体?” 这要问一下的,否则郑朗一点忙都帮不上去。 “也写。” “写就好办。” 郑朗传授了他一种写论策的技巧。赋必须用四六骈文体写,这不用说了。还有论与策,现在主流也以骈文为主,但开始出现一种新文体,散文不象散文,骈文不象骈文,险怪奇僻,似乎一度还流行了许多年,同时也出了古散文体,也就是眼下郑朗最拿长的。眼下还是少数,郑朗也不放心,刻意在高知州到曾家带小皇帝给他礼物时,问了一下。 高知州答道,行。 行就更好,何必写骈文,自讨苦吃? 另外就是字数的规定,论必须五百字以上,策与后来王安石搞出来的大义(详解经义)是五百字以下。可有的考生写着写着,就超过了五百字,一般考官也不追究。 郑朗传授他的就是后来宋朝科考写论策的一种技巧,叫十段文。大约与后来的议论文要点差不多,破题,论点,论证,结束。但中间又有大论点,小论点,大论点是中心,小论点围绕着大论点而转,这样论述更有力,又有了层次感。掌握好这个规律,若是文笔好,一篇好的议论文就写出来了。 十段文意思差不多,分为冒头、官题、原题、大讲、余意(后讲)、原经、结尾,冒头又分成了破题、接题、小讲、缴结。正好十个部分。明朝的八股文就是从十段文发展起来的,分成了破题、承题、起讲、领题、起股、出题、正股(中股、后股、束股)、落下。 十段文一开始不能说是坏的,很规范的议论文。可一旦将它束在这个框架里,与书法一样,文章越来越呆板。但明朝还嫌不够,又在上面叠加了许多框框架架,于是臭名远扬的八股文出现了。 现在十段文还没有出现,古散文体还没有成为主流呢,况且这种标准的时文体。 郑朗认真的讲,至于柴克明能听进去多少,能领悟多少,那就看他的造化了。写骈文不好说,往里面堆砌华丽的词藻就是。但用在古散文体上,能给他的论策凭空加上不少分。 讲了大半天,柴克明又伏了下来,说道:“请受我一拜,郑小郎,能不能做我的小先生?” 郑朗抹汗,怎么又来了。 直摇头。 其实无论严掌柜,或者江杏儿,或者柴克明,都好对付。韵州知州王益受封为尚书都官员外郎,正在进京的路上。他带了一个超级大神,正好读到郑朗的讲仁文章,心下仰慕不止,准备磨拳擦掌,到了京城后,好好拜访郑朗,学一些知识。 那个大神的到来…… 郑朗快乐的时光有可能不多啦 好不容易说服了柴克明,然后睡觉。也没有睡好,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一屋子的人,竟有了两人喜欢打呼噜,鼾声如雷,第二天郑朗起来,两眼带着血丝,根本就没有睡好。…, 这叫快活的日子过多了,乍过这么苦的生活,根本不适应。 第二天考诗,与赋。 诗没有太难,不是很长,况且若真的想不出好诗,从脑海里,从宋朝往后各朝各代的优秀诗篇里择出一篇切题的,再进行改头换面,一篇优秀的诗作就出来了。 但这也不屑去做。 诗社上郑州诸学子作出的那些诗也就那样啦。 这次柴克明都很自觉,并没有看郑朗的诗作,低下头去苦思冥想。隔壁那个富家子却不然,又将眼光瞟了过来,郑朗摇头,低声道:“不行啊,若是一模一样,试卷出来,别人是认为你抄了我的,还是我抄了你的?” 就是考了一个好名次,也将你拿下了。 富家子一听有理,不敢再抄袭了,可想也想不出来,急得抓耳挠腮。 实际上还有一些人也略有才学的,然而到了考场,心理负担重,却没有将自己胸中的才学发挥出来,怯场了。这也是一个考试成绩好坏的关健。但一千个人当中,有九百九十九人会怯场,依郑朗的性子,他都会成为那一个不怯场的人。 不就是考试吗 看到了种种搞怪的抄袭现象,郑朗一下子将科举看得很轻了,说白了,与前世上学时,性质差不多。只不过科考是成年人的考试,上学时,是青少年、儿童的考试。 其实陆判官将郑朗的许多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了,心里面不住的点头。虽然傲了一点,可待人还是很随和的,心肠又好。都说此子几位母亲,是活菩萨心肠,看此子,就知道此言非假了。 此子不错,良玉美材。 怎么看怎么顺眼。 于是呢,由着他来,甚至柴克明就是再抄袭郑朗的试卷,陆判官都当没有看到一样。 诗不难,接下来是赋,也是郑朗最慎重的地方。 对赋与骈文体,郑朗很反感,看一看《古文观止》或者金圣叹选辑的《天下才子必读书》,有多少宋明的骈文体选入进去?没有立即去写,而是在脑海里想。 记忆力超人,好处很多,反正是堆砌了,从古到今的历史,山海经的神话传说,甚至庄子与列子里面的故事,还有朝廷雅乐里面琅琅上口的四六骈文乐章,将可用的典故先在脑海里摘出来。然后再选择华丽的词藻,怎么华丽怎么往上堆。 陆判官看他许久没有动笔,很有些担心,连监考的心思都没有了。 过了好一会儿,郑朗才动笔。 与别人不同,别人是一边写,一边想。他是想好了,直接从脑海里直抄。许久未写,但一写速度却是很快。写完了,看了看,不住的摇头,这都成了什么呀? 顶多三分之一略有些用外,其余的,只有华丽的词语,以及各种典故,看不出来什么意思。见他摇头,陆判官又担心起来,装作巡查,来到他桌前,用眼睛看了看。监考的不可批卷子的,他看也可以,但得有一个分寸,不能看得太明显。 然而陆判官看了,真看了,看完了还在回味,轻声道:“好啊,好啊。” 看得仔细就不应该了,更不能喊好啊好啊,叫别的学子如何作想?于是一起想不出来的学子,一起盯着郑朗,心中五味杂陈。 在郑朗心中,多是言之无味,可在陆判官眼里,却是一个绝妙好文,好赋 他在盯着看,小纸条又在飞,衙役看不过去,咳嗽几声,才将陆判官惊醒,跟着咳嗽,小纸条迅速停下来。 郑朗哭笑不得。 还有更让他哭笑不得的,诗不能抄,赋同样也不能抄,可是隔壁的富家子呢,眼睛再次瞅过来。还是有办法抄,看中了郑朗赋文里的好句子,一段一段的往自己文章里塞。比如郑朗这篇赋里有一句:玉溅琼浆,天赐甘黄,物华地宝,丰姿神仪。 讲的是国泰民安,于是人才辈出。很简单的一句话就写出来了,郑朗偏用了好几句无比华丽的词藻充填,读起来是琅琅上口,可细嚼,有什么味道呢?没办法,包括陆判官在内,这时候的文人就吃这一套。 这小子一看玉贱琼浆,天赐甘黄,不但对偶,而且很好听,多好的句子啊,于是塞了进去。郑朗好奇的伸头看了一眼,塞也可以,你下句得跟上去,但他的下句呢? 玉溅琼浆,天赐甘黄,美酒佳肴,不亦乐乎 我忍 我忍 我……忍……哈哈哈…… 忍到最后,郑朗终于憋不住,伏在桌子上大笑起来。 。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中(上) 闹钟定到五点半,然而……没有醒,到八点半才醒来,脸没有洗就码,迟了。原谅则个。 这哥们太逗人了。敢情老天降下来的人才,给他当成了美酒佳肴,将欧阳修清蒸,文彦博红烧,富弼水煮,一边吃一边还喊着,不亦乐乎! 陆判官走过来,道:“考场之内,不得喧哗放肆。” 规矩是这样的,但是陆判官说话的语气,象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者,在谆谆教诲,很温柔很亲切,如沐春风。 旁边的学子有些不服气,你是在驯斥郑家子呢,还是与郑家子拉家常? 郑朗还是忍不住笑,不过没笑出声,还好啦,赋文作完了,将试卷交了上去,跑出去又笑。 到了晚上,此名学子找到了他,问他为什么发笑,郑朗将原因讲了出来。富家子差一点跌倒,急了,问:“为什么当时不对我说?” 这个卷子交上去,还能考中吗? “我怎么说?” 陆知州没怎么管,算是很好的了,再一说,难道让陆知州正式公开承认考场舞弊行为?那么这些官员与学子要隔离起来干嘛?每天进考场,派衙役搜身又是干嘛? 富家子无语。 “兄台,我已悄悄对你说过,诗赋论策,皆不能抄。不是贴经墨义,我刻意拖慢一些时间,权当是同座之谊。但诗赋论策怎么好抄?” 富家子十分沮丧。 “兄台,这一届,你没有希望啦,不过也不要沮丧,你还年轻,来得及。我教你一个方法,这届考不中,下届也许就能考中。”郑朗耐心地说道。凭他这句玉贱琼浆,天赐甘黄,美酒佳肴,不亦乐乎,在这届十几比一的录取率中,就是天上掉下来十块金饼,考官也不会让他录取的。 “请受教”,富家子立即伏下说。 “不用伏,我说过是同座之谊,其实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方法,而是我的学习方法,将经义拿出来,细细琢磨,千万不要看不懂就跳过去看,一边看一边尝试着自己解释它每一句话的意思。甚至读到关健的时候,用笔写下来自己的心得,或赋或文。只要坚持三年,无论贴经或者墨义,诗赋策论,至少解试考,对君来说,不是难题。” 原来就是这个方法?富家子有些失望。 “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的天才与蠢材,只有勤奋与懒惰的区别。勤奋才是掌习的根本,天才不勤奋,以后也不会有出息。 蠢材肯学习,最后勤能补拙,前程未必不光亮照人。你看我的文章是不是写得很好?” 富家子点了一下头。 “可你知道我每一年要写多少字吗?这个写字不仅是练字,也是记录学习体得。”郑朗就没有再说了。记得多了,文笔自动上来,功到自然成,到了考场,写赋策论也不会吃力。又是体得经义,能加深对经义的印象,那么墨义与贴经也会难不住。 这一届解试考是特例,以前录取率大多数是十比一以下的。只有此人按照自己方法学习三两年,想通过解试考,不会很困难。但想一夜速成,可不可能? 第三天就是论策,这个郑朗同样很喜欢。 其实写古文与后来的写作文差不多。 试问他前世是什么职业的?虽说是架空网文,是小白文的范畴,但也写了不少字的,有了一些功底。现在,带着一个超级BUG,性子又坦然,苦学了近五年时间,文字功底可想而知。 并且不仅如此,脑海里保留了多少后来诸大家的优秀佳作,不屑抄之,然而可以给他带来借鉴作用。这都是他人所不能拥有的优势。 但没有急,休说论策必须围绕着一个中心思想转,就是其他的散文也必须有一个中心思想,不能跑题了,上面在写太阳,下面却变成了写月亮,甚至中间还来段高山流水。…, 继续沉思,先找出中心思想,这是最重要的环节。 中心思想就是论策的灵魂所在! 没有了灵魂,还能写好文章么?找到了中心思想,接下来就围绕着它论证。在脑海里继续默想着,将所需要的论据一一整理出来,进行取舍。接下来就是文字的组合,再对文字进行一些修饰,那么一篇好文章就出现了。 而且科举有一条后世考试所无法拥有的优势,那就是时间充足。想一想,一堂语文考试能给学生多少时间?前面的语文知道要答,后面作文还要写,顶多让学生抽出来半个小时,分心到作文上。但现在不然,整整一天时间,给你想论策。至少时间充足了数倍! 在脑海里进行着组合。 不过其他人也不必气妥,不能在脑海组合,但可以在草稿纸上修改。 还是没有动笔,又在脑海里进行了逐字逐句的推敲,最后才动笔。此时有的学子天资高,一篇文章都快写完了。 看到他动笔, 陆判官又来到他桌前,心中赞了声:好。 好字,一个个字灵动无比,自己肯定是写不出来这样的字了。文章更是字字珠矶。心中也松下了一口气,有了。 郑朗哪里知道这几位父母官这几天担心的! 这样一来,他并不是最早出场的学子,不过试卷上的文章却有了保障。 走出来时,有三分之一的学子,都出了考场,有的离去,多数人还围在一起,三五成群的交流议论。还有更多的亲人,在外面迎接,有家中的父母,毕竟来了许多少年人,还有家客,有妻妾,很多人,再加上马车牛车,场面很混乱。 他还在人群中找人,江杏儿与四儿已象两只小燕子一样,飞了过来,问:“大郎,考得如何?” “大约能考中吧。” 边上的人全部翻起了白眼。 根本就没有想过郑朗会落榜,只不过有的学子天资很好,想争一争,能不能在名次上压过郑朗一头。但你都考不中了,叫我们何以情堪? “大功告成!”四儿说。 “在这里不能亲嘴!”郑朗立即低声说。 江杏儿大乐。 几个兄弟也走过来,不过还有三人,让郑朗有些讶然。 谭婉、白玉娘与童飞燕跟在七子后面,徐徐走来。 等到郑朗与七兄弟寒喧完,三女先后走来,施了一个万福礼。如今的郑朗,当受得她们这一礼。 童飞燕脆声说道:“奴谢当年郑郎赠筒之礼,再祝郑朗高中金榜。” “勿用谢,当年之事,是我年幼,一场恶作剧,如今想来,十分惭愧,不提则个。” “喏”,两人不大熟悉,童飞燕答过,退于一侧。 倒是谭婉与白玉娘眼神有些幽怨,然后吃味的看着江杏儿。有的事她们渐渐听说了些,这个女子当年痴了,寻找四筒主人,获得了机缘,然后伏于郑家门前不起,才让郑家子“纳入房中”。纳什么纳,至今还未同房呢!不过真相几人相信? 况且当年收下江杏儿,不是乞身相许,是学字,郑朗又怕麻烦,看到她的痴性,这才破例的。若江杏儿与她们一样的想法,让我做你的小妾小婢,跟在你身后吧,郑朗有可能会立即将江杏儿轰出门外。 不过江杏儿也很搞怪,不知道怎么的,就将谭婉送的那个方帕与白玉娘送的玉簪给翻了出来。然后呢,这两样物事就消失了。 一开始郑朗不知道,后来捡东西时才想起来,问。江杏儿与四儿摇头,但江杏儿眼里很慌张。郑朗只好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也没有责备。 看到二女的眼神,江杏儿又紧紧的将郑朗胳膊肘儿拉住。 好东西总不想更多人分享的。若一点不吃味,那……才怪。 …, 郑册低声说:“她们比柳玉娘如何?” “奴做得不对”,江杏儿也低声道。 “你终于长大啦。”郑朗有些小感慨,换作才来郑家的江杏儿,根本就不懂得这些人情世务,多半也不听不懂自己这句话。 来到二女面前,道:“久未见,可好?” “奴很好,但郑郎答应奴的,没有实现。”谭婉娇声说道。 以前郑朗答应要去她们闺阁的,然而一次没有去。其实去一次,又能何妨?不过柳玉娘那趟闺阁,惹下的麻烦,让郑朗都有些杯弓蛇影了。打了一个哈哈说:“不是不去,字一直没有写好,耽搁了很长时间,又要专心学业,抽不出时间。” “可那个筒……”白玉娘委婉的反对。 你都有时间做出那四个筒,难道连到我们闺阁的时间都没有吗? “那筒……不提,甚是荒唐,本来没有花会的事,我也想做一些,放在家中把玩。这是我最大的爱好,连陛下都写了信,让我不能为字为这些雅物,分了心思,耽搁了学业。” 但这才让二女感到后悔啊。 若当时自己做得果断一点,岂不是常伴他的左右。虽然年龄稍大一些,也不过大了四五岁,悬殊不是很大的。两女又看了郑朗身边一脸幸福,小鸟依人的江杏儿,心中更是懊丧。 按理说,是自己先结识郑家子的,只是做得不果断。 看一看,连皇帝与太后都对他关心。 不能这样想,其实皇帝与太后也是人,有时候也无聊,也需要一些好玩的消息,心中八卦一下。 郑朗那有精力,去猜测她们的心思,又说道:“要不,正好武三郎今天宴客,你们作陪如何?” “郑郎吩咐,奴岂敢不从。” 于是前面哥七个,左杏儿,右四儿,身后是白谭二女,最后还吊着一个童飞燕,郑朗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中,香艳无边的向附近一家酒楼走去。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转载於中文网】-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滴话,欢迎您来某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催更票·评价票等各种票票...您滴支持---就是作者最大滴动力-)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中(中) 在昏蒙的月色下,小青拉着马车顺着大道,不徐不疾的走着。 两边是高梁地,还有少量的稻田。多开始收割,露出大片大片的空旷来。夜风吹来,月色正白,不时的传来高梁成熟的香气。 坐在车里,四儿问道:“大郎,为什么这么快回家?” 郑朗还是一惯的风格,说走就走,绝不拖泥带水,吃饱喝足,立即将行李收拾好,回郑家庄了。 这个举动让许多学子不满。 比如武三郎嘴中的张义阳,本来想科考结束后与郑朗交流亲近一番,谁知道自己还没有求见,郑家子带着几个行首,吃了一顿很香圌艳的晚饭后就离开了。失望之下,张义阳不由地说了一句:“此子太傲。” 郑家子此举分明是不背郑州所有学子放在眼里嘛。 但是不是这样? 郑朗答道:“为什么要留下来?无非就是交流,寒喧,一直到发榜之时。甚至有可能我受了拜贴后,见了这个,不见那个,那个怨气更重。如字一样,都是同一样道理。 惹上来,想清闲以后就不可能。 不是解试,还有省试,未来省试,一是后年,二是六年后的宝元元年。后年太早,六年后太晚,权衡了一下轻重,郑朗还是决定后年争取一下。自己的才华,应付解试没有关系,但应付省试,未必有多少把握。仅一年多的时间,中间还要分去心思,想在明年的大事爨件中,插上一小脚。 非是大臣,就是大臣也要看什么样的大臣,不是重臣,也休想在未来那次事爨件里,留下自己的足迹。这个难度会很高……所以时间紧。 江杏儿插了一句嘴,说:“四儿,那些人都不是好心,郑郎为什么还要笑脸相迎?况且鸿雁岂可与鸟雀鸣志?” “不能这样说,这些学子之中,未必没有人才”,郑朗又想到了那个孙固,官都做到了同知枢密院事,还能说他是一个小鸟雀?这仅是记于史册的,但能载于史册的,又能有多少官员? 又说道:“以后这样的话,千万不能说。” “喏”,江杏儿吐了吐小圌舌头。 但是陆判官却不过样想。在考场上郑朗替柴克明求情,让陆判官看到郑朗的另一面。此子大多数时间闭门不出,可是每一次出来,态度很随和。每次纷纷扬扬的,是才气,是。首的,放在囊中,早迟会脱囊而出,与性格无关。这种随和性格,以后在仕途上才能更有作为。 结交得多,太庸俗。恐怕郑家子不屑为之。不结交,未免也会有些凌气过人。因此,在与高知州谈话时,插判官下了一个评论:“和而不俗,淡而不隐,雅而不媚,洁而不冷。” 这个评价很高了,随和而不俗气,淡泊但又不是那种隐士的淡泊,真想做隐士,好是好,但都无意于仕途了,仕途上还能有什么作为?雅约之物,风花雪月,那样又不好。品性高洁是好,终归给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但品性高洁又不过于冷厉,这样的人物,谁个不喜欢? 至于那些学子眼红,又能怎么的? 人家未来打交道的人,不是你这些个学子,是皇帝,是太后,是诸位宰相,都是自己作为一个判官,仰首十分的大神,值得与你们这些小学子打交道吗? 他都这样想了…… 考试结束,到了改圌卷的时间,什么拉圾的卷子,立即扔一边去,不值得耽搁时间,这一扔就是一大半。剩下的才琢磨高下之分,还要扔,不过不能乱扔了。 看卷子的事,与陆判官无关。 可是郑朗的卷子是那一份,尽管糊名誊抄过的,几个父母官心里面都清楚。看了一大堆拉圾,比如那个富家子的玉溅琼浆,天赐甘黄,美酒佳肴,不亦乐乎!都将几个考官脸都气白了。…, 富家子是不在他们眼前,否则几个考官一发怒,能上去对他拳打脚踢,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奶奶的,太有辱斯文。 受了一肚子气,于是将郑朗的试卷捡了出来。先养养眼,消消气。 宋代解试考就是这样的,很不正规,但的确里面的拉圾太多。经过解试考的选拨后,进入京城的举子所做的试卷质量就变得好得多,至少不会出现“玉溅琼浆,天赐甘黄,美酒佳肴,不亦乐乎”这样让人火大的文章。 “好,好,好啊,好!”一个考官连说了四声好。 确实还是不错的。 郑朗心中戚戚有他的原因,他与外面的学子交往很少,于是用什么文章对照呢?《古文观止》、《天下才子必读书》。后来学习古代散文的,十之八圌九都是选择了这两本书上的文章学习。 那个能选么? 中国上下五千年,也就出了那几百篇文章,那一篇不是佳作里面的往作。 然后将自己的文章与这些文章对照,嗯,有差距…… 这个理儿同样没办法说。不过这样一来,要求更高,进步同样也会更快。若是将普通学子的文章拿过来借鉴,也就那样了,滚在墨缸里,还想雪白干净的出来? 不但古散文,就连赋,他也对照的是古今以来,选出来的可怜巴巴的几十篇赋文。其中还有一半赋文因为有许多堆砌之词,让他没有看得中。所以呢,在考场上写了那篇赋文后,真摇头。唉,与《三都赋》《洛神赋》差的不是一里半里,而是千里百里。 这个理儿更没有办法说了。 只有诗自信心稍大一些,宋代整体诗作水平在剧烈下降,又看到了郑州学子在诗社上作的诗,心中有些底气。 因此,郑朗认为差不多了,可在这几个考官眼中,那才叫养眼啦。 听到他的赞扬声,几个考官一起围过来,然后一个摇头晃脑的吟诵。其中有一人道:“此乃六月冰梅也。” 郑州没有,京城有,有的富户,或者皇宫里,备有一些冰窖,到了六月降署,取一块冰,再往里面放几个梅子,一勺糖霜,酸酸甜甜凉凉的,就成了六月最好的奢侈物。然而成本高昂,非是普通人所能享受到的。 有的考官又看着字,字抄写得很工整,可终没有看到郑家子写的字,还是不美,心里面很想将誊稿撕开,这样的文与那样的字相配,才是真正的相得益彰。 是心里面YY,真做,一个不敢。 都成了六月的冰梅,名次更不用说了。 这一切,外面的学子那个知。许多学子还不服气呢,一个个聚会,然后静等佳音,甚至有人在猜测郑朗会获得第几名,有那个会力压郑朗一头,于今年解试考上大放光彩。 郑州的事也传到了蔡州。 几位舅哥不以为然,这个小妹圌夫傲得很,在京城那么多大佬,都敢公开拒绝授字。你们这些小毛孩子,值得与你们交往吗? 不过这孩子,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往自己身上泼污,吃饭就吃饭,何必带着三个行首,若加上原来的江杏儿,就是四个行首了。也不对的,美人在怀,谁个不养眼。 交而不乱,欢而不淫,这才是最高境界。 但另一件事让他们很担心,妹圌夫此次肯定有了,在考场上居然都让监考的郑州判官失态的说好啊好,不用说,那个文章写得好到家了。解元未必,至少是前三甲吧。 考圌中了解试,省试有可能随时接踵而至。小妹与妹圌夫就要正式商议婚事,可是小妹的恶作剧…… 就如郑朗所想,三个哥哥是好兄长。 但崔娴的才气,也是让几个哥哥关爱的原因。 怕小妹害羞,几个哥哥在背后悄悄商议了一番,最后二哥三哥说道:“大哥,还是你去说。”…, 大哥推却不过,来到小妹房间里,先扣门:“崔家小娘子在家吗?” “进来吧”,在娴看到大哥贼头贼脑的样子,忍不着抿着红红的小圌嘴儿乐。 坐下来,看了看,忽然奇怪的问:“小妹,你怎么又改了兴趣?” 原来房间里堆放着许多书籍,小妹每天也在书本上用功,现在换了换,还有许多书,可多了许多女红。是崔娴无奈,让未来这个小丈夫几次一折腾,心中没有半点争强斗胜的信心了,不如不争。 “你管!” “是,是,我不敢管”,大哥又感到想笑。忍住笑意,说道:“……卜妹,有一件事,我想与你说一下,否则到时候你会很尴尬。” “我有什么好尴尬的?” 大哥将外面听到传言说了一遍,又说道:“小妹,郑家小郎并不知道就是你捉弄了他。此事我与你二哥三哥起过,还是说开为妙。解试考不用说是有了,只是一个名次的问题。就是省试,我相信也不会难倒他。” “那也未必。” “小妹,不要要强啦,你想一想,有谁十几岁就悟了字。这份天才,世间无人能及的。省试还会难倒他吗?不过也好,这样呢,你也不用等多少年。” “不准取笑我。” “是,是,我不是取笑你,是谈正事来着,你再想一想,若是洞房之夜,他挑开盖头,看到新娘子就是那个捉弄他的人,又如何作想?万一不高兴呢?” “他不高兴就不高兴了。”嘴上要着强,可眼中略略有些小惊慌。 大哥又想笑,但不能取笑,小妹脸皮子薄,再取笑,今天事儿说不好了,继续道:“至今此事瞒着爹爹。可终有揭开的时候,未雨绸缪,所以我与你二哥三哥商议了一下,看想一个办法,如何将此事揭开,又不让郑家小郎反感。” 然后看着小妹。 此事小妹要占据主动立场,她不配合,自己哥几个,也就无能为力了。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转载於中文网】-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滴话,欢迎您来某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催更票·评价票等各种票票...您滴支持---就是作者最大滴动力-)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中(下) “宋伯,麻烦你一件事。” “大郎,你说。” “麻烦你去一趟定州。” “大郎,让我到定州做什么?” 到定州正是为了刻丝,这个念头才来宋代时,他就产生了,当时有种种局面性,字未大成,画更不用提了。因此搁下未提。 如今以他的名气,想求一些好的书画,绝对能求到的。可自己都拒绝了向别人赠字,也不大好意思求别人的。还有,求字画来,不是仅为了收藏,而是将它刻成刻丝当作商品销售,不知道这些大家心里面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不过自己的倒可以。 京城一趟,字再次有了飞跃性的长进,至少自己这个刁钻的胃口,都稍稍能看得过眼。画还是不行,然而观摩了三个大家亲自绘画后,略有启发,也有一些进步。 因为时间紧,不敢钻得太深。最简单的一个例子,马上就要出现的一个画猿大家,叫易元吉,为了画好猿猴,几十年如一日,钻于山川林木之间,与獐同住,与猿共寝,甚至在长沙住所,开圃凿池,间以乱石丛篁,梅菊葭苇,驯养了许多水禽山兽,放于其圃,然后观察它们的动静游息之态。燕文贵与他交谈时也说过一句话,多画,多想,多看。 郑朗哪里能抽出这个宝贵的时间? 但观摩了一下后,借鉴了后世种种大家的手笔,画技开始有长进。 也不想成为绝世佳品,放在自家铺子里销售足矣。 说到底,还是他心中的雅骚心理作怪,无他,喜欢。销不销售,对于现在郑家那个铺子来说,当真重要么?这时代做生意存在着严重的不公平性,随着郑朗的名气增加,郑家这间铺子在团行里分配的资源也越多,生意随之也变得更好。 去年年底,纯收入逼近了四千缗钱。到了今年,生意又比去年的更好。与京城那些日进斗金的大商人不能相比,但足以让郑家主仆十几口人过上大康的生活。 可郑朗依然对刻丝念念不忘。 想刻好丝,他能传授一些小技巧,比如现在刻书画的还是很少,还有相互流水线式的配合,提高效率,一些后来刻丝的先进技艺。但郑朗所能传授的就是这样,具体到细节,两眼会茫茫。所以想刻好刻丝,必须请高明的织工过来。 这个只能去现在刻丝工艺最发达的定州去寻找。 还有许多麻烦事呢,比如开多少薪水?织工多是女眷,家中有丈夫,有孩子。前来郑州,必然不愿意。那么只好用钱购一些田地,让织工一家人能过上安顿的生活,人家才愿意前来。 不过此时郑朗名满天下,定州百姓也会风闻,会减少宋伯此行的难度。 宋伯倒没有想那么深,听完后,说道:“我一定替大郎将事情办好。” 钱多了就没有烫手的,连朝中的大臣都不例外。当年郑父请了梁匠刘东连来到郑州,立即增加了生意。况且刻丝,他也听说过。小主人长大了,也开始想着家里。于是立即动身。 …… 放榜还有一些日子,郑朗安心读书。 几天后吃晚饭时,大娘说道:“朗儿,要快放榜了。” “嗯。”郑朗淡淡的答道。进考场前略有些担心,毕竟这玩意儿,在后世传得没边。却没有想到考场上发生了那么多古怪的事。但考过后,心中也有数了。不说解元,至少前十名会有的。…, 可是几个娘娘心中有些忽上忽下的,万一呢…… 大娘又说道:“我想说一件事,若是你高中,今年佃户的租子就免去吧。” 儿子渐渐长大,快与自己差不多高,有的事要问一问。所以郑朗对大娘很尊敬,心好,知道进退,在她身上能看到典型中国农村妇女的许多美德。 “好啊,”郑朗答道。反正家里面也不在乎这点钱,免就免吧,权当做一回好事。 “大姐,不能啊,人心无足意,开了这个头,这些佃户们以后会不知道进退。”七娘说道。 这也说得有理。不但国人,外国人也是如此,所以普希金才写了那篇著名的长诗《渔夫的故事》。但七娘绝对性没有这么长远的眼光,是心疼的。虽然家境好一些,可这一让,就让去了不少钱粮。 万一有什么用度呢?比如儿子若是在京城又看中了某一位行首,京城的行首赎金更贵。 郑朗还专门与行首打交道着…… “七妹,做善事有好报应的,看看朗儿,为什么盘坐想书?那是佛祖赐予的灵光。所以官人就没有朗儿有出息。” 二娘三娘四娘全部点头。 郑朗有些晕,但不敢辨。 四个长姐发话,七妹不敢再吭声。这件事就定了下来,大娘又说道:“铺子里进了一批抚州莲花纱,刘掌柜送了一些过来,我想送一匹给蒋家。” 这个纱可了不得啦。 是寺绫的一种,在宋代寺院的纺织业十分发达,有可能这些寺尼没有其他的事务,天天对着佛祖,心情安宁,将一颗心专诸于织机之上,于是从这些女尼们的手中,出了许多优秀的纺织织品。比如越州寺陵、遂宁稽尼罗、越贡宝花罗,都是寺绫的上乘佳品。但都没有抚州莲花纱名气大。 离得远,郑州人也不知道具体的究里,大约的传言还是知道的。据说抚州莲花寺里有几百寺尼,精通捻织之妙,其技外人不可得,一岁才织几百端。 因此有市无价,只要有,尽管开价就是。 对此事郑朗略略知道一些,这些莲花纱几乎全部进贡到皇宫之中,流于市场的少之又少。在坊间看到的莲花纱虽精妙,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不是真正的莲花纱,而是莲花寺附近的纺户,从莲花寺女尼手中学了一鳞半爪,冒充莲花纱销售的。包括自家铺子得到的这一百多匹莲花纱在内。 郑朗好奇的看了看,其轻薄其光泽与质地,也能算是上等佳品,做夏衣最好不过了。 这是刘掌柜想立功心切,毕竟随着郑朗出息越大,他心中越来越害怕,于是从中抽出了几十匹,送到郑家庄来。反正不再乎这钱,好的东西为什么不留一点下来? 六娘叹息一声道:“陈四娘好福气。” 儿子为她寻琴,弄出许多风波,现在大娘又给她送莲花纱。 “她没有娘家人,说起来我家才是她娘家,朗儿,你说呢?” “是。” “还有一件事,也要与你商议一下。” “大娘请说。” “你也不小了,此次解试考完,说不定明年后年就要考省试,若中,就要与崔家议婚。到了那时,你岁数更大。崔家小娘子也过了及笄之期,是不是要派人到崔家商议一下亲事,提前做一些准备安排?” “大娘,不用,还是等考完省试再说吧。” 对崔家人,郑朗感情有些复杂。岳父是不错,对自己有些恩。然而那个丈母娘与两个大姨子,让他很反感。只能说自己经过许多事,对这种订亲方式并不排斥。勿要说什么自由恋爱,这时代几乎不可能的。就是有,后世的也未必全部真正走向白头偕老。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了解一个人,很难。走向婚姻礼堂后,那是要过日子的,不可能每一天都会浪漫,柴米油盐,准备好了吗?…, 似乎崔家女不错,得到的情报仅于此。是真不错还是假不知,同样是一个赌博。不排斥,可也不感冒。况且真的很小,呆在这时代五年了,对此心态依然没有转变过来。 “我派人悄悄打听过,听说那个小娘子很聪明,人长得也很漂亮,读过许多书,会一手好女红,崔家上下视若掌上明珠。” “咦?”郑朗发出好奇的一声。 “不要以为大娘什么不懂,你大了,崔家看你,我也要看崔家。” “大娘,儿……”郑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话居然出自大娘的口?江杏儿也觉得很稀奇,低下头窃笑。 郑朗还是否决了,道:“大娘,不急,现在儿要苦读。崔家为了崔家大郎,将他的婚事拖了那么久,我更不能耽搁。” 大娘想了一下,觉得也是,于是没有再作声。 放榜前,陈四娘来到郑家,泣不成声。 郑朗将卫中正那把琴赠给她时,就哭过。郑朗也没有花一文钱,要给钱,卫中正急了,你给我钱,我马上与你割席拒交。对这些人还能说什么呢?但领了一份人情。 其实事情传开以后,同样是一件美谈,至少郑朗尊师重道有了。那怕对方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ji。 大娘将她扶起来,道:“傻孩子,你都有了身孕,还跪不怕伤了胎气。” 陈四娘还是哭。 郑朗叹息一声,大娘好是好,可有时候想做好人,也要有底气的,若不是自己,这个家会败得更快。 转眼间,十几天过去,到了放榜的时候,郑朗没有去城内看榜,中了不看也中了,自有衙差前来报喜。不中,看了也不会中。浪费了时间。时间宝贵如此,不知道原武的小才子张义阳知道这一点后,会作何感想? 报喜的衙差没有来,武三郎等几个哥子却来了。跑来的,气喘吁吁的跑到郑家门口,兴奋的大叫道:“中了,中了,朗哥子,高中,高中好高的高中。” 替自己好友高兴,都高兴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PS:家中的网线不知什么问题,断了,明天处理,只好到网吧来上传达。本来想还有一更的,不成了。明天补上。 。 。, 第一百三十章 解元 (上、今天再爆、求月票) 这一章之前,送一个祝福给所有的读者,高考就要来临,祝所有读者本人、子女以及你们亲戚朋友与他们的孩子,高考顺利,连中三元。另外再送一句话给正在读这本书的高考生们,虽然我对现在的教育制度很不赞成,但怎么办呢?就象在宋代千万不能说儒家不好一样,只能遵从这个大势了。所以勿必放下其他的事,包括阅读小说,专心复习,考一个好成绩。 ==================== 郑州此时,有些轰动与争议。 未放榜之前,对解元花落谁家有许多说法,大多数人认为解元必然是郑朗。也有人持不同的看法,郑朗高中,甚至名列前茅,没有人怀疑,也不敢怀疑,但郑朗未必能最终中得解元。 毕竟解元只有一个,有一定的偶然性与机遇性。往大里说,洛阳富弼自小就才名远扬,虽不及郑朗轰动,也是一个很了不得的小神童。然而科考之路却一直很不顺利,直到二十六七岁才考中进士。 非是才气不够,是机遇率使然。 这个说法在郑州城同样有市场。 说倒底,还是文人相轻,有许多学子不服气,特别是那些有才华的学子,他们的鼓吹,号召力也大,于是这种说法迅速流传起来。就连郑家庄都听到了一些。但对郑家来说,没有造成骚扰,郑朗反复说过了,考能考中的,名次不一定,都有了心理准备。考不中解元就考不中,能名列前茅也是不错的。当年郑父解试考时才名列十九位,最后不是考中进士了吗?况且郑州城传来的说法,前五有了,就是解元不一定。这让几个娘娘很满足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低调如此 其实几个娘娘偶然也想的,但不敢想,那是一千多人,近两千学子,休说第一,第十就不错啦 没有赌博集团,总的来说,若按盘口开,看好郑朗的十人中有五人,甚至接近六人,其次是唐朔,学业有成后又苦读八年,想起来就让人觉得可怕,有一成多。再到鲁恢,沾了郑朗的光,也是一个小神童,所以沾带着,有不少人看好了。然后到张义阳,交游甚广,许多文章也让人看到了,写得还是很不错的。再到孙固,还有郑卫宁,以及其他四五者。 大约是十人左右,也是这次科考中的佼佼者。 真说起来,这数年来,郑州解试都没有这样人才济济过,休说第一,名列前五也很了不起啦,就是前十,皆有了省试高中的资格。 一再的传扬,使这一届放榜更加引人注目。 榜还没有放呢,就聚集了许多人观看,有学子本人,有老百姓,还有一些粉ji,以及外来的商贾,好奇啊,看看鼎鼎大名的郑家子究竟是在第几名上。 衙差拿来浆糊,另一边拿出一张大红纸,这个要从下往上张贴的。有的人看到自己的名字了,半喜半悲,喜的终于考中,悲的是名次太落后。贴到一半时,有学子忽然看向一个人,正是柴克明,居然名列第八十七位,虽很落后,毕竟考中了不是? 柴克明身体不停的颤抖着,虽八十七名,也不易了,考了多少届,才考中的。 看到他的样子,慈悲心都有的,岁数这么大了,穿着又如此的酸苦,还能吃什么味呢?于是恭喜。 柴克明克制着内心的激动与恍惚,嚅嚅道:“非也非也,是郑家小郎授我一套写文技巧,才得以侥幸高中。”…, 不能说高中,是低下中,八十七名,只位于中下游,可对于他来说,高高的中了。 “什么技巧?”有的学子自付没有机会考中,听闻后一起围过来询问。 柴克明将郑朗所授的十段文技巧说了一遍。 事实也如此,赋诗他都差了些,可论策写得中规中矩,几位考官都不是有意放水,谁顾得了他啊于是仔细的审阅了一下,最后录中。这一点郑朗才到宋代就隐隐考虑到了。 狂放固然是好,比如李白,正是那种狂放的性格,写出了无数优秀的大作。但放在考场上,或者仕途上,未必是好事。就象孟浩然,早期的李隆基还是一个明君,求才若渴。都准备重用孟浩然了,然而看到一句“不才明主弃”,不悦说了一句:“卿自己不求仕,朕也未尝弃卿,为什么诬蔑我?”于是放还未仕。 这是好的,放在清朝,有可能孟浩然都能关进大牢去。 或者象李白那样,在诗中来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多高傲的姿态。但放在考场上能写么?你都不想事权贵,何必来科考,回家傲去你吧 做官亦是如此,可以疏傲,但必须有分寸,或如郑朗所说的那句话,法度 这个法度二字,已经在整个宋朝流传,甚至契丹人都在讲法度。其实最实用之道,还是中规中矩,想要狂,得有过人的才气,才能略加疏狂,可有几人拥有这个过人的才气? 正是因为这个中规中矩,让考官给了柴克明加了分。 这时候,高知州与陆判官等郑州官员也到了现场。陆判官看到柴克明也中了,有些惊奇,于是走过去听。柴克明说得不清不楚,大多数人听了很茫然,有少数人还是听明白了,包括陆判官在内。 然后就想着郑朗试卷上的论策,心里想到,很有理啊,果然是天才,与常人想法就不一样,一下子抓住了科考的关健。 但并不奇怪,郑朗令人惊奇的事做得太多,现在又出了一个十段文,除了让人赞叹一番,反而认为是很正常了。 可人数中有极个别人听了后,脸色暗了下来。心里面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衙役有意吊人胃口,两个衙役慢慢的将榜单往上张贴,有的人都想上去抢过榜单,接替他们俩的工作。终于贴到最后,前十全部出来。 包括张义阳这几个才子,大多数名列前十。 唐朔有些让人出忽意外,事前他的呼吁声很高的,居然掉到第十位,郑卫宁位于第八,也不错啦,毕竟相比其他几位,他的呼声较低,鲁恢列第六位,稍稍有些让人失望,孙固倒是让人意外,列到了第四位,第三位则让人感到讶然,居然是一个叫孟臧的默默无闻学子。但总体来说,这份榜单很公平,事前被人看好的十来个人,全部高中,最低的一人也名列第二十七位,说明了考官的公正。小刺头儿张义阳更是挤身其他数子之上,名列第二。可这件事儿就是他挑起来的。 无他,榜首正是郑朗。 于是不服了,说道:“为什么解元是郑家小郎?这太巧合了吧?不少字” 若掉到第八第十,心中也就算了,然偏偏列第二,试问第二与第一有什么区别? 仅一句,无数学子附和。 这有原因的,正是开宝年间名臣李昉询私,诸学子不服,于是宋太祖再次复试,录得二十六名进士与一百零一人诸科,连李昉本人也从一个堂堂的集贤殿学士贬为太常少卿,改判国子监。…, 一旦今天质疑成功,很有可能将此次科考推翻,真不行,再重考一次,放宽一些客额,自己也有机会。特别是那些自认为有些才学,又落了榜的学子,全部哄闹起来。 高知州早料到会有这样的事件发生,因此提前赶到现场,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还有没有同乡之谊?” 郑朗名气这么大,又名列解元,不仅是郑朗的荣光,也是整个郑州的荣光。可看看这些学子…… 想到了陆判官对自己说郑朗暗喻,替柴克明求情的事,两相对比,简直让他太失望了。特别是这个张义阳,这几天折腾得很厉害,你都名列第二了,还要怎么的 但他说话没有用,有些学子都眼红了。 省试不正常,这几年解试同样不正常,有时候朝廷一样下诏书,全国性的将解试停办。这考一次容易么?将这个名次推翻,自己就有了机会,能不闹么? 至于真推翻,高知州他们怎么办?没有一个学子会考虑的。宋朝什么都缺,就是官员不缺,有许多官员身上只有一个散职,还没有捞到实职呢。 高知州冲张义阳招了招手。认识,这位小哥子仗着才学,经常在城中逛荡,都差一点逛到自己府上。 张义阳来到高知州面前,“不亢不卑”唱了一喏:“晚生见过知州。” “某听过你的名声,也见过你的文章,才气是有了。” “晚生不敢当。” “听闻郑家小郎科考后就回家去了,你本想与他交流一番,然而结果让你失望,让你说了一些气愤的话。但你可知道,郑家小郎在家中做什么?” 张义阳没有作声。 非是他不回答,高知州就不知道事情经过的。早在城中风言扬起的时候,就派人调查过了。继续说道:“当你与诸位学子高谈阔论、挟ji作欢、游山玩水、饮酒作乐、喧嚣达旦的时候,他却在家中继续苦读。前些天,陛下让臣转给他两样礼物时,他与我做过一番交谈,对所谓的天才很不满意,说了一句话,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虽俗了点,却一语中的。他之所以有今天的才气,不仅是天生异禀,还有努力才换来的。看看你们平时做了什么?而他呢,除了分了一些心事在雅物上外,几乎闭门不出,一心只读圣贤书。不错,当年寇莱公与小宋,也喜欢游乐,但是在他们功成名就之后,才开始放松的,就是如此,此二人可曾将公务放弃不顾?你们还早着呢,就享受了” 张义阳有才气,高知州差了么? 比如字,他的小妾说他的字比郑朗写得好,夸了些,可写得也不错的,若是乌龟王八在爬,小妾敢这么说么?当年也是考中进士,这才慢慢升迁为郑州知州的。 论才学,现在的张义阳还要在高知州肚子里摇一摇。 一番话说得张义阳又辨解不得。 诸人一想,事实也如此。只看到郑家子风光,却没有看到那块大石碑后面的勤奋。 那是数年如一日的闭门,换任何人,试一试看,有几人能做到? 但就这样放过张义阳,他想得都美。虽然张义阳是有才学,可这数天来所做所为,让高知州很愠怒。心里想到,小子,今天某拿出一些东西给你看看。 。 。,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解元(下) 高知州继续说道:“ 你是读茶贤书的,儒家讲的是什么,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你做到了那几条?某又听闻了一件事,进入考场前,新举子孙固向他讨教仁义,虽然马上就要科考,可郑家小郎还做了解答,并且说了一句,自己才学很浅,在京城也只是浅尝辄止的说了说,又劝孙举子勿要多想,不能分心科考,争取考一个好名次。在考场上,新举子看到他写的字溧亮,看入了神,按倒要驱出考场,然而郑家小朗主动替他解说,于是陆判官才给了柴举子一个机会,并且授他做文章之心得,为朝廷多了一个老成的新举人。可你呢?” 不说这份榜单可不可信,就凭借这份品德,你小子,也差了太远。 事实张义阳这种狭小的肚量,也让高知州很看不起,还没有发达呢,就对同僚落井下石。落井下石也没有什么不好,官场上不要太多,可也要看看对方的份量,不能盲目到自不量力的地步。 太后与皇上对郑家子如此器重,是你一个小小的张义阳搬得动的? 奶奶的,若是你以后做了官,岂不是连皇上也要搬一搬,试试看自己例底有多大能耐! 鼓噪的学子金部停了下来,张义阳脸上涨成了紫猪肝。 古代不但讲才,也重德的,一旦今天让高知州打上一个失德的标签,就算通过了省试,殿试也会被刷下来。 高知州又抬起了头,道:“此次科考,人才辈出,某很高兴,更希望省试之时,郑州有许多举子高中榜上,若那时某还在任上,也会很有脸面。但才华是苦读出来的,游学不是不可以,互相交流学问,但不是让诸位游山玩水,挟妓宴乐,乐出来的。学一学郑家小郎吧,抛开浮燥,安心读书,解试只是你们第一步。省试殿试,那才是你们即将面对的第二道第三道难关。” 人群中除了学子外,还有其他人,包括老百姓,与一些外地人,听了高知州这句语重心长的话后,皆暗暗点头,不错,是一个好父母官。 也未必如此,这个好作秀机会不做,那么官也不要当了。 又转到了张义阳,说:“张义阳,某知道你想什么,因为郑家小郎名气在外,所以某车诸位官员必须要避讳,越是名气大,越是不能让他获得解元。这样你就变成了解元,是不是?” “不是,晚生也承认他有才气,可获得解元,有一定巧合,其他人不中,偏偏他中了,皇上对他又特别宠爱,让晚生不得不怀疑。”张义阳大声道。到了这份上,没有办法,只好彻底撕破脸皮。 孙固好心,拽了他的衣服,都不听。 许多官员,以及有见识的长者摇起了头。完了,这小子! 朝廷对科考场上的舞弊向来很慎重,今天这事儿又闹得很大,并且郑州离京城又不远,必然传到京城去。凭借这小子这一番吼,以后也没有考官敢录用他了。 就是录用了,到了殿试,皇上一看他的名单,还不将他刷下去! 高知州一声冷笑,道:“某知道你会这么说。是,某是要避一些讳,然而你做的试卷子,与人家差得太远,某就是避讳,也没有办法让你如偿心愿了。来人哪,将郑家小朗与前几位学子的卷子拿来!” 但心中抹了一把汗,幸好哪,郑家子此次考得很不错,差距太大,否则这个小子,真的让自己下不了台。 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这个刁民呢? “喏。”早就准备好了,衙役将刚才站着贴榜的桌子挪过来,用衣角将上面的灰尘拭去,两个小吏拿来几份卷子。 先从贴经墨义开始。 有底稿,有誊抄的稿子,两稿相对,让人更无话可说。 郑朗的底稿上没有批语,那个不敢打开的。可是誊抄稿上却有一段批语,大约某一个考官看得心旷神怡之后留下的,几个字,胜过稿答。稿答也就是贴经墨义的标准答案。意思是郑朗的答案,比朝廷准备的稿答还要标准。…, 这是一句什么样的批语! 但事实摆在眼前,不服都不行,张义阳做得也不错了,可一处墨义还有了一些岐解。 差距开始。 让诸人看完了,没有争议,衙役收起,文吏再摆第二份答卷,诗赋。诗不用怀疑,再看赋,让陆判官失态的赋,可想华丽优美之极。 然而想法不一样,郑朗认为不大好,除了华丽之外,空洞、堆砌。但现皆是这样,换大才子欧阳修前来,都会说这一篇赋文十分优美,或者换一个比喻,让欧阳修写赋文,大约也差不多,要使它不但华丽,对偶押韵,加上四六分体,还要言之有物,那个在宋代,就别想啦,那一个人都不行。 “好赋,好赋”,许多人赞道。有的学子都在找笔,准备誊抄。 再看张义阳的赋,同样也不错,然而论华丽度,与堆砌度,哪里有一个带着硬盘,又苦心学习的郑朗厉害。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的。 张义阳脸上终于有了一层灰白色。 鼓噪是他不对,可若没有高知州顶真,今天的事也就揭过。高知州顶了真的,这小子,不成功,便“成仁”了。 高知州再次对他进行打击。 小子,良心大大的坏,若不是郑家子发挥出色,自己这顶乌纱帽都能让这小子一顶,顶下去。 这才是高知州一再动怒的真正原因! 脸上是看不出来他内心愤怒的,继续平和的说:“张义阳,你平时持才狂傲,游历乡里,三五成群,放荡不羁。 某不说你世得对与不对,可你看看人家。写出这篇佳作,但在考场上,某听闻陆判官说他摇头叹息,并不满足。这等字,这等文居然都不满足,就凭这份上进心,你能不能赶得上人家?” 其实郑州其他的官员心里面也愤怒。 一旦让这小子顶成功了,不但高知州会牵连许多官员下水的。 高知州一轮一轮的进攻,让这些官员心中那个解气啊,不亚于在读郑朗写的这几篇赋论策,更不亚于六月天吃了冰梅汤。 事后郑朗听到了,一声叹息。具体过程他不在现场,但大约的诸人心理活动,能分析出来。张义阳太嫩了,能混成一个知州未必有吕夷简那样手段可也远非张义阳能相比的。 打击你难道还要动刀枪,一句句冷嘲热讽,就彻底将你一生踩到泥坑里,休想爬起来。 不能说高知州不对,这个小子想争名次争眼红了,不仅是顶自己,而且有可能一拖,将整个郑州官场都拖下水去这是犯了众怒的! “也许你还不服,稍等一下,某看你还有何言!” 因为有学子在誊抄刻意放缓了一下,过了许久,这才将诗赋换下来,换上来论策。 张义阳与郑朗是两种文体写的。张义阳所选择的文体正是开始流行起来的半骈半古散文那种怪胎,险怪奇僻,金部占有。不能说不对,都这样写的,后世人不能认同,几乎任诃文抄里,都没有将这种文体的文章摘录进去,可现在的宋钱人却认为它就是对的。 也就是审美观不同。 若没有郑朗的文章对比,看上去很美。 但撞了铁板! 郑朗选的是古散文体,比较新颖。但不管它是什么体,也没有要求用什么体,关健还得看内容。 这是标准的十段文体,所以整个文章的布局让人感到很规范。仅规范不够的,还要排辞造句,引经据典,旁征博证。这一点更难不例郑朗,所参考的全部唐宋八大家,以及其他一些大家的优秀散文书写,并且因为记忆力好,所选的证据更有力,而且严格按照十段文小论大论去旋转,不但论证严谨,条理分明,从容不迫,气势不凡,更给人一种很养眼的层次感。 如写论,然达不到苏东坡写的那篇《刑赏忠厚之至论》的高度,但也不错了,并且至少不会出现想当然的“皋陶曰杀之三”那个错误(忽然想起欧阳修、梅尧臣读这句话时思索的样子,大笑,小苏子,你牛)。…, 确实很不错了,众人一起啧哧惊叹。 两者的文章放在一起相比,一个若才学惊人气度端庄的鸿儒,一个仅是卖弄酸气的穷儒,高下立分! 已有人大声喊道:“张家小哥子,别争了,你不仅品德,才学也差得人家太远哪。” 差距这么大,还让你做解元,那么郑州城的几个负责科考的官员,真的不想做官了。 自此,对郑朗解元之名,再无异议。 可是高知州依然没有放过,继续说:“张义阳,你年龄还小,不好好读书,何苦钻研这些旁门左道?某问你,仁在哪里?礼在哪里?智在哪里?信在哪里?温在哪里?良在哪里?恭在哪里?俭在哪里?让在哪里?” 若不是因为郑朗所说的仁义,使义字产生了分岐,君子五德五常,张义阳全部失去。 张义阳在高知州绵里藏针的一决次进攻中,脸若死灰,抬起了头,看了看太阳,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二八月云是最可爱的,二八月的太阳同样很可爱,不冷不热,张义阳眼里却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连他平时的一些好友,不知不觉的往外挪,越挪离他越远。 没有了,即便有才气,今天的事传出去,张义阳也没有任何前程可言。 让张义阳这一闹,报讯的衙役晚了些。 可是哥几个却高兴起来。 这样中解元才叫中解元,摆出来看的,那个敢不服? 哥几个立即向郑家庄跑去报喜,岑大员外这一回不骂他剁、子了,在后面还喊道:“小兔崽们,对郑解元尊重则个。” 喊完了,人们一起愕然的望着岑大员外,心里想,岑老爷子,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岑老爷子也不以为意,不要脸就不要脸,大大的实惠先捞着! (未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皇帝又要使坏了 几个娘娘一大早就等着消息呢。 一等也不来,二等也不来,心中忐忑不安,听了几位少年的话,一起跑出来,大娘问道:“几位哥子,朗儿中了第几名啊?” 没敢问解元。 但说高中了,中得好高,大约是在前十名。 “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娘,七娘,大喜,大喜。”几位哥子从来就没有这么礼貌过,也学着郑朗,从一到七,挨着问好。 “是中了?”二娘问。 “中了第几?”四娘问。 “解元,最厉害的解元。”几个哥子齐声说道。 几个娘娘身体都全部在摇晃,根本就没有听出来几个少年还有话音的,解元就是解元了,何必来一个最厉害的解元。大娘抓住了武家三郎的手,说:“你不要诳我。” “大娘,我那敢诳大娘,不相信,只要等一会儿,就会有差役前来报喜。” 大娘抚着胸口,身体就往下剧,激动的,有些象范进中举,心脏承受不了。还是四娘与二娘手快,一把将她扶住。三娘说道:“几位哥子,快进来喝茶。” “喏,今天不但要喝酒,还要喝喜酒。 “应当的,应当的。” 其实早准备好了,买了三头羊,还有二十几斤牛肉,不给杀牛,可有牛肉卖,一般牛死后,经耆长证明,立即宰杀,以免浪费。然而因为其贵,有的牛肉来历很成问题,甚至有的人刻意想方设法将牛弄死,谋利割肉出售。 另外还有一些茶叶,果子,蔬菜,几十坛酒,不过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敢张扬,怕最后落榜,让人笑话。 六娘七娘高兴的替几位少年沏茶,岑小哥子说道:“我们去后面,给朗哥子报喜去。” “去吧去吧”,虽然还要准备省试,可终是一个好消息,今天也能放松一下。 几个少年跑到后面,实际上后面也听到了,江杏儿与四儿正在往外跑,拦住就问:“我家大郎真的中了解元?” “真的,真的,朗哥了,你出来啊,今天还要读书啊?” 郑朗无奈迎出来,中知道肯定会中的,但也没有想到中了解元,脸上多少有些喜色。可也只有他最沉得住气。即便考中解元,也不能代表着什么,按照以前的录取率,解元考中省试的不会超过四分之一,通过殿试的,有可能不能超过八分之一。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后年的省试考,积压了数年,有的年间连解试也停了下来,可解试的次数远远超过省试次数的。几年积压的几百个州府解元,再加上原来没有录取的老解元复试考,有可能达到两千人,总共才录取多少进士? 万里长征才走再第一步呢! 不是解元也不用忧,是解元也不能喜。 淡淡的将原因说了出来。 “非是啊。”武三郎有些急,将今天的经过说了一遍:“你这个解元与其他解元不同,很有份量。” 难道真有这么大差距?郑朗不由挠起了头。 岑大郎高兴地说:“那个张义阳,这一下完了。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啊,来现世报的。” 他在顶,几个哥子都让他顶得很担心。最后看到那样的结局,他们比郑州的那些官员们还要开心。 郑朗琢磨了一下,轻声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己有不欲,勿施于人。” “郎哥子,不错,想要害人,就要做好报应的准备。”曾四郎说道。 意思差不多吧。 于是坐下来说话,今天是别想看书了,一会儿更热闹。 但老宋提着宰羊刀,还是没敢动手,不见衙役的喜信,依然有万一啊。再等等吧,不过老宋与肖伯、许伯,以及从城里面赶回来准备帮忙的宋伯许伯的儿子媳妇,肖伯的大儿子与大媳妇,以及还没有成亲的小儿子,十几个舅舅,几十个表哥表弟,一个个已经开始在磨刀霍霍了。 更有许多村民涌了进来。 再三的问,几个哥子再三的保证,大娘这时候才缓过来,道:“再等等吧,喜报来了,才作数。”…, 大家只好等。 郑家庄离郑州城不远,也没有等多久,衙役就将喜报送来。若不是张义阳在闹,早就将喜报送到了郑家庄。 舅舅也分贵贱的,但在这一刻,一起高兴的搂在一起,张家大舅象一个孩子似的,提着鞭炮放个不停,他要放,是最有权威的舅舅,那个敢与他争。大娘无奈的摇头。 放完了,说道:“宰羊宰革。” 衙役也不让他们走,给了赏钱,留下来吃酒。 阎应文兴冲冲的跑进临时的寝宫,说道:“陛下,拿到了,拿到了。” 虽然将张义阳踩到泥坑里,可沾到这事儿说不清楚,于是高知州将事情经过写了一篇奏折,以及几位学子的卷子一起递到京龘城。 我有没有询私,让卷子说话。 这时候张义阳的父亲,已经提着儿子到他府上请罪了。不能怪人家,自已儿子是想将郑州大大小小,凡是参预科举的官员一起往死路上逼啊,人家能不反击吗? 高知州大度的说了一句:“某不怪他,不过以后要改正了。” 这是表面的高姿态,实际上心中还带着恨意。 几位宰辅也看卷子,沾一点科考徇私的边,皆不敢大意。看完了,连新参知政事晏殊也叹息道:“就是某十四五岁时也写不出这样的文章,解元名归实至矣。” 夏妹也额首:“若是加上这个字,这份卷子就是放在省试,休说解元,就是省元也可中得。” 想中省元,机率更小,然而夏楝这样说,也有理,但那是不可能的,朝廷不可能为郑朗一个人,放开誊抄制度。 几位大佬不约而同的立即给予首肯,就是张义阳有吕夷简的手腕,夏妹的脸皮,也无法翻天了。 这件事儿就传了出去。 将老刘乐得,看到了甲,拍了拍肩膀,哈哈大笑。看到了乙,再拍肩膀,又是大笑。 那意思,你懂的。 惹起所有大臣看到了刘处,全部向他翻白眼。 小皇帝听闻后,吩咐阎应文从东再将郑朗的试卷子,也拿给他看一看。 他要看,谁敢不给他看,吕夷简将试卷交给了阎应文,带进了皇宫。小皇帝打开一看,首先说道:“好字,比以前的字更灵动。” “那是,这是天赐洪福,赐此才子,以后好帮助陛下治理国家。 “勿要多言”,小皇帝冲刘娥寝宫方向努了一下嘴。 “喏。” 继续看,小皇帝又说道:“好文章。” 然后转过身问:“我朝最小的状元是谁?” 岁数最小的进士不成了,前面有十四岁的晏殊,还有十一岁的特赐进士杨亿。连中三元也不成了,有孙何、王曾、宋痒。这个机率很小的,必须是解元,然后是省元。若是两元皆中,那么连中三元机率反而增大。 比如宋痒,老太冬录他做状元,不仅是因为他是宋祁的哥哥,也有这个原因,一凑就是大三元,能增加喜气。 所以能争的,只是这个最小的状元。 阎文应想了一下说道:“太平兴国五年状元苏易简,二十二岁,雍熙二年状元梁灏二十二岁,祥符二年状元梁图二十四岁,王相公二十五岁,天圣五年王尧臣二十二岁。” “这么说他还有机会?” “是啊,若是郑家小郎发挥好,有可能成为千古年间最小的状元。” 这也不是,在未来有一个神童才是真正最小的状元,南宋朱虎臣,还是凭借真本领获得状元之名号的,殿试十箭九中,论武策时,面对皇帝群臣,从容自如,滔滔不绝的讲孙子兵法,演示《诸葛八卦图》,硬是让宋高宗赐予他武状元头衔。 郑朗是了不起,与此人相比,依差得太远。 但现在还没有出现,所以小皇帝在殿内踱了几步,有些小激动。 这个也不容易的,就算到时候殿试他也象高知州那样准备徇私,也要郑朗必须在省试就考一个好成绩,最少名列前十以内,这样自己才能手底下松一松,小状元就有了。 差得不太远,他询私,谁敢罗嗦! 高知州是不知道,否则会泪如雨下,抱头痛哭。 文章看完,又看字,这几乎成了他一生唯一的爱好,忽然说道:“字是好字,若是再配上两首漂亮的长短句,就能放在秘阁珍藏了。” 略略有些惆怅,这事儿不大好开口,小家伙说过,长短句乃小道,并且也真的没有看到他本人写过什么长短句,就那花会上出了几首。自已虽是皇帝,可并没有准备将他当成玩臣,开不起来口。 阎文应眼睛珠子转了转,说道:“陛下,臣都有一个好主意。” “说来听听。” 阎文应将他的主意说出来 由于老太太管教得严,小皇帝平时举动,也算是沉稳内敛。难得做一件坏事,那把火还烧得很肉痛不止。可这件坏事没有什么损失,相反,很风雅。高兴的说:“好主意,好主意。” 然后走来走去,脸上带着贼兮兮的笑意。他准备要对郑朗使坏了。 (未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神秘女郎 感谢老朋友富翁成长的盟主,拼命的蝎子的掌门,老朋友云容赋的新执事。还有其他的书友,因为抢字数了,这份感谢打赏名单月底一下列出。再次感谢诸位书友的月票、订阅以及投来的推荐票。无以回报,只能努力,多更一些章节。 鞠躬以谢。 郑家闹腾了一天,也就结束了。 十几个舅舅,还有几十个表哥表弟的,一半人喝多了,醉醺醺的回去。有时候亲戚多也有亲戚多的好处,在郑朗未发迹之前,因为亲戚多,真正敢欺负郑家的人并不多。 但事儿没有消停,更有传言兴起,说马上郑朗能高中省元状元啦,解元还不是小菜一碟。听得郑朗冷汗直冒,省试还在头痛呢,居然省元与状元都出来了。 不过省试也是他最后一道关口。看小皇帝的意思,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只要明年插一脚插得有分寸就行,自已中了省试后,小皇帝手漏一漏,进士有了。 所以这背后的故事,没有办法说。 还没有考解试,前五内定。还没有考省试,宫内那个主更牛,都在询问最小的状元是谁。并且这个主,连理儿都没有办法向他讲! 但这种心态要得。 胜不骄败不妥,才能有更好的进步。 几天后,又来了访客,不得不接。崔家几个大舅哥来了。 郑家气象转好,可对崔家也没有什么反感。几个娘娘比较讲道理,当时崔有节是逼了一逼,然而那时儿子是什么德性,几个娘娘很有数的。况且人家也为了自己儿子出过力的,比如求小晏相公让儿子进雎阳书院学习,再求小晏相公,将儿子从开封府大牢里放出来。做人嘛,总要讲良心的。 因此几个娘娘客气的将他们引进屋中,热情的招呼着。 几个舅哥很有礼貌的答谢然后二舅哥说道:“大娘,能否让我们到郑小郎后面去看一看。” “好啊,好啊。”将他们带到后面。 大舅哥全来了,郑朗放下手中书本打过几次交道,特别是大舅哥,留给他印象很好,人忠厚,还略有些学问,就是偏小妹,换自己有小妹,也是如此啊能理解。 不喜的是丈母娘与二位大姨子。 原因也能理解是女人不是说女人不好,女人有女人的长处,比如家务活,心细,体贴人,但相对于男人,特别是这时代的女人,眼皮子总要浅一些的。自己当时那样换谁家的母亲与做姐姐的都不会高兴。 不过丈母娘与两个大姨姐的态度,让郑朗还是很不喜。 唱了一个肥喏,让他们坐下来。 江杏儿背后嘴上说得狠可每一次看到崔家几个舅哥到来,都丰些心虚,热情的沏茶倒水,然后欠身施礼。 这个小妮子,郑朗心中感到很好笑。 几个舅哥相礼一眼,虽然小妹不错的,可此女也是一个劲敌啊。看,多乖巧,多温顺,多美丽的一个女孩子。难怪小妹夫到哪儿都将她带上,都带到皇宫去了。若是自己站在小妹夫的角度,也会对此女十分喜欢。 三舅哥好奇,想到这里,就问:“小郎,那个皇宫是什么样子?” 眼里有些艳羡,这个皇宫,大约自己一辈子不想进去了,可人家将皇宫当作了自己菜园子,随便溜。难怪那个张义阳要发难,换自已也怀疑啊,郑州的父母官有没有拍太后与小皇帝的马屁。 “就那样啦”,郑朗随便说了说。 宋朝皇宫也很豪华的,不过相对而言,还是不及后来的故宫。这是他的想法,崔家几个舅哥那敢这样想?听入了神,然后一脸的向往。二哥听完问:“小郎,你进去真的不害怕?” 外面都在传言,上次又不大好问,既然说到了皇宫,索性问出来。太后非是武空,心肠软,陛下更是仁爱之君,为什么害怕?” 似乎是,可真是……几个舅哥无语。二舅哥好奇的转过头问江杏儿与四儿:“你们害不害怕?”…, “第一次怕,话都讲不出来,第二次略好一些奴大气儿还是不敢出……”,江杏儿老实的答道。 四儿更可怜,道:“我也去了两次,但每一次出来路都走不动,是大郎将我扶上牛车的。” 几个舅哥点头,这才正常嘛,至于小妹夫,别比,非人那种。咱是凡夫俗子,猜不透的。 喝完了茶,几个哥子飘到书房里去,然后趴到字稿上不起来。郑朗的学习方法,必然会写很多字,倒不全是为了练字的,记录学习心得,加深记忆力,巩固对经义的理解,也能提高文笔。若不如此,那几篇文幸递到两府后,也不能让几位宰相心忧诚服了。 至少现在他写的文章确实能拿出手了,只要别与《古文观止》或者《天下才子必读书》上那一篇篇大作相比就行。 可哥几个看中的不是这样,仅是字。 高知州让张义阳逼得没有办法,将郑朗的试卷拿出来,不仅是文章让人动容,还有字。此时郑朗的字隐隐快要逼近范仲淹的书法,至少超过了还没有大成起来的欧阳修的字。 但郑朗对字很吝,很少有人求到他的字,高知州都暗示了大半天后,作为一州父母官,郑朗这才不情不愿的给了一幅字,其他的人耳想而知。 于是只能看,随后字与试卷全部送走了。然后呢,在两府传了传后,进了小皇帝的房间,再也看不到了。 对此,几位宰相同样无可奈何,难不成让他们与皇帝争这个试卷去?就是他们,也承认郑朗字写得很好,若不是身份使然,也想派人向郑朗索要一幅字,挂在书房里养养眼。 本来字就好,这样一来,传得更疯。喜忧交集是严家客栈,逼得无奈,来的访客太多,只好将那个餐厅挪出来,大家看吧,再从边上开出新的餐厅,否则客人吃饭都吃不安宁了。 然而那时候郑朗的字才刚刚悟出,并不及现在的字。 所以市面上又有人出价,原来大字五十文的,现在大字一个字一百文,小字二十文,解试之后,又涨到了一百五十文,三十文,甚至一度有人出价两百文一个大字。 只有价,没有市。 弄得肖伯与许伯人心惶惶,每夜轮流巡逻,省怕有人贪财,夜晚闯入郑家偷盗郑朗的字,那就误了小主人的事。 几个舅哥趴在上面翻,但动作不对,一边翻一边挪,一起挪到自己身前,那意思懂的。 不是钱与不钱的问题,无论郑家或者崔家,就是这些钱能卖几百缗钱,都不会再乎。 可关健不是人家想要都要不到吗。 面对几个舅哥的无耻,郑朗只能摇头,还能说什么呢?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大舅哥们一旦不要脸皮,那会更可怕的。 但翻了翻,不对,翻到画稿上。时间紧,郑朗画的画很少了,不过比以前有了很大的长进,几个舅哥对视了一眼。市面上只有郑朗宇的价钱,至于画的价钱似乎没有人出过。大约也很值钱吧,对一眼之后,手头动作快起来,又往身前挪。 “别”,郑朗看不下去了,说道:“那个字,你们随便拿,都是我读书心得,可画还有用场。” 大舅哥多次省试未中,小舅哥此次省试也未中,那些字拿走了,说不定给他们一些启迪。可画儿不能拿走,就画了那几十幅画,留作将来刻丝用的。 四儿不服气了,道:“崔家几位郎,人家多次求大郎字,一个不给的,你们,你们……” 看着几位舅哥无耻的样子,四儿气得不行,说不出话来。 还好,知足了,每人抱着一堆字稿,步履艰难的走到客厅,重新坐下,但看着四儿虎视眈眈的样子,没敢将字稿放下来,继续放在膝盖上,看他们那样子,别亲自抱了,旁观者都感到累人,江杏儿羌是摇头,后是窃笑。 终要讲正事。 哥仨为此研究了好此天,怎么样说才不突兀,才能引入主题,又暂时的让这个聪明的小妹夫不怀疑。…, 又对视了一眼,大舅哥问道:“小郎,我听说你想出字时,写了八个大字,惊鸿一瞥,天外飞仙,为什么?” 这是研究了几天后,才得到的真相,猜得也差不离。 郑朗根本就不知道他遇到的那个女郎正是自己的小妻子,知道这三个兄弟今天有些古怪,可想不出来原因。诚实的答道:“天外飞仙是因为一片落叶。” “落叶?” “那天晚上风不失动,可进入了初冬,树上有叶子落下来。正好我看到了窗外有一片叶子在飘,因为风托着,所以叶子落下来很慢。就是那个场景,使我顿悟。” 说起来很玄乎,但事实就是如此,比如怀素看了公孙大娘的剑舞,黄庭坚看人家吃力的荡桨,悟了书法,同样玄乎,同样没有道理,可的的确确给了他们灵感,一举进入绝世书法家的行列。 “你是说,那个灵感就象天外飞来的仙人赐予你的,所以叫天外飞仙?” “正是。” “那么惊鸿一瞥是什么意思呢?”问完了,哥几个很担心。若猜测得中,那么小妹的恶作剧不会有太多影响,若猜测不中,会有麻烦了。 郑朗还不知道原因,再次诚实答道:“那一天我去了杜中丞的府上观字,出来时,在路上遇到了一辆马车,里面有一个小娘子用了一首诗讥讽我。又说轻薄浮浪之辈。虽然我做得也不好,但这个评价过了的。于是扭头看了一眼,当时她挑起的马车帘子还没有放下来,让我无意中看到她的相貌。大约十四五岁,长相很美丽。不过京城里漂亮的小娘子不要太多,我也没在意。可转过身来时,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个小娘子似嗔似怨的眼神,不知怎么的,想到了书法。” 听到郑朗用似嗔似怨一词形容小妹的眼神,几个哥全部想笑。这一下好玩了,小妹,你赖不掉啦! 郑朗还是没有想起来,继续说道:“其实在杜中丞家中,我对字就有一种似隐似现的感觉,但当时没有抓住。为了字,我闹的动静太大了,又耽搁了很长时间,心急之下,跳下牛车追了过去。没有想到那位小娘子很恼怒,说了一句,妾乃良家子,非是行首,何故惹我?就是行首,我也不能那样做。因此,错失了机缘。” 其实心中也奇怪,自己才学不提,虚名有了,京城中许多小娘子看到自己眼里放着光,那份光都让自己感到害怕,省怕某一位小色女,不顾体统上来,对自己做出什么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为什么这个少女对自己反感? 抛开这念头,又说道:“还是要感谢这小娘子,那灵动的眼神,多少对我书法有些启迪。” 原来如此,哥几个有些晕,早知道将小妹抓住,送到严家客栈,岂不让妹夫早就悟出书法?能这样说吗?真天天看,未必有那份灵感,这是偶遇不可求的。 大舅哥又小心翼翼的问:“那么你对那个神秘小娘子不反盛了?” 二舅哥三舅哥眼睛瞪起来,看着郑朗,这个问题太关健! 重点所在啊。休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媳妇,你牛 三个舅哥盯着自己,神情无比的紧张,郑朗能不能说?我不反感……小姑娘长得漂亮,眼神灵动,不但不反感,还略有好感。但三个舅哥呢,正希望他这样说出来。 这一刻,双方意思相左了。 郑朗思付了一下,得说得婉转一点,否则这三位爱护小妹的舅哥能不顾怀中的字稿,扬长而去,说道:“也不算什么反感,仅是萍水相逢,当时失态,是因为着了书法之道,略有些痴迷。。 这个答[冇水印]案显然不是三个舅哥所想要的,再次失望的对视一眼。 “大郎,二郎,三郎,今天我觉得你们……“不大好问,你们今天很古怪: “啊哈,关心一下。”大舅哥道。 似乎也能这样说,自己那样的表现,这几个舅哥疼爱小妹,产生误会情有可愿,虽心中带着疑问,郑朗还是安慰道:“天下芳草何其之多,难道将这些花草一起收集回家?那一天,若不是为了书法之道,我只会一笑了之。” “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仅是一今年幼的小娘子,甚至以后一生都没有见到第二次的机会,犯得着生气?” 这答[冇水印]案又是不想要的。真是陌生的小娘子也就算了,可她是我的小妹。不敢问明,这个小妹夫非同常人,稍稍明显一点,马上就能猜出来。再次对视,此时连江杏儿也觉得几个舅哥很古怪。不过这个问题始终要解决的,大舅哥本乘想问一句,若她是你的亲人,你会不会生气?不敢问,并且这个,亲人也要怎么分的,小妹与妻子又不同。 没有办法,将郑朗拉了出来,说道:“小郎,我们在蔡州也听说了你一些事,正好你高中解元,于是商议了一下,邀请你去蔡州游历一下:毕竟整天呆在家里,闭门不出,也不大好。” 似乎办有道理,可郑朗直觉告诉他,几位舅哥此次十分诡异。以不变应万变,答道:“恐怕不行,仅考中解试不行,还有省试、殿试。以我的才学,解试考难不倒,然而省试考,也未必有十分的把握。说考就考,我还是安心读书要紧。万一省试高中,再放松不迟。” 但这个也很茫然,省试过后,接着殿试就到来了,自己选择的走进士科,只要成为进士,朝廷会立即授予官职。又哪里有什么时间放松?或看到地方任职,顶多在自己管辖的境风到处跑一跑,都不能过界了: 没有买大舅哥的账,大舅哥急得抓耳挠腮,只好抛出最后的杀手铜,说:“有时候我想到了你,又想到了小妹,你才气无双,幸好有我小妹:“ “大郎……”郑朗让大舅哥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得莫明其妙。 “是这样的,你们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面,那时你们才两三岁,现在肯定相互记不得了,我小妹也好奇。” 郑朗忽然想到了上次去孟州,那个死死盯着自己看的漂亮小丫环,嘴角露出了笑意。 北宋保留着唐朝的一些风气,但毕竟是在古代,特别是象崔家这样有教养的官宦家庭,家规很严。所以很悲催,明明两人的命运攸息相关,却连见一个面前这么难。 但对大舅哥为什么说出这番话,很狐疑,直接说:“大郎,你想说什么,直接了当说出采吧。” “是这样的,我门妹享学真的很好,远胜于我,听到你许多传闻,对你十分好奇,因此,我们想请你到蔡州游玩一下,放松放松顺便让你们偷偷的见上一面……”小小的满足她的好奇心。。 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原来商议好的策略似乎在小妹夫不温不火的态度下,一起不管用了。还是回去再商议一下吧,最好还是让小妹与门、妹夫见上一面。以小妹的才气,一定会打动郑家子。 自己说,似乎很无能为力。…, 不然新婚之夜,盖头一挑,郑家子会产生许多不好的想法,最少自己几位做兄长的,是合伙欺骗了他。再加上以前发生的一些不好的事,到时候十张嘴巴都说不清楚。 唉,小妹也是胡闹。 只能这样说了,小妹好奇,相信妹夫也好奇。当年自己为了看未婚妻长得是什么样子,费了许多手脚,才得尝一见。虽成婚了大半年,此事还被妻子拿采嘲笑工 虽然妹夫很聪明,相信他不会没有好奇心的。 说完了殷切的看着郑朗工 郑朗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这句话多少让他有些心动:仅听大娘打听过的,说崔家女不错,长相好,会女红,才气也不错。四儿眨了三次眼睛的,至少不会比江杏儿差多少了。 有这样的相貌,还要求什么? 不过始终没有亲自见过,还有担心她的品性,四儿说她讲话很温柔,但她整天糊里又糊涂的,知道什么是温柔?当时仅是自己的婢女,崔家女犯得着,对她动眼色吗? 这才是郑朗最担心的:想一想她的大姐、二姐,就知道了: 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短暂的见面未必能了解多少,可比一无所知,整天瞎猜要好些。况且有了大舅哥做掩护,见面难度不大。可是立即拒绝,原因简单,时间紧张,还有那三个妇人,让他不喜。此时大约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甚至有可能会换一禹脸色。但无论是横眉冷对,或者是谄媚,都是他这个性格最不喜欢的。 马上就要准备明年的大事,这个很茫然的,难度不亚于省试。不想心情受到影响,因此说道:“大郎,不必了。省试说考就考,我心中没有多少底气。前几年分的心思又多,不努力,很有可能落榜。并且这几年省试很不正常,有可能一等就等四五年,才能举行一次。等不起。” “小郎,不会你连省试都没把握?” “难说,不要听信外面的传言,好,将你捧上天堂,坏,立即将你踩到地狱。大三元,自古以来有多少大三云,的?况且我年龄这么小。别人不知道,你都考过几次省试,难道不知道有多难?” 郑朗冠以省试的大帽子,大舅哥又不知道如何劝说,有些急,道:“你无论如何要去,很重要。” “大郎,有什么话,你直说。” “不好说,到了蔡州你就知道我不会诳你。” “为什么贾到蔡州?” “到了你就知道了。”郑朗知道几个舅哥前来肖古怪,就是想不出真正原因,迟疑了好一会儿说道:“若那样,大郎,能不能通融一下,我悄悄靠往蔡州就好了,去去就回。” “淤……”崔家大郎同样迟疑了,可没有他法可想,最后说道:“好就这样了……” 说好了,回到客厅,崔家大郎又请教了十段文的事,此事也传得凶。柴克明贫困的家中,此时被络绎不绝的学子几乎给踩破了,但还好……有的学子见他家中贫寒,馈赠了一些礼物,渐渐改善了生活了 这件事,也给了郑朗一些启发。一个人,很难单纯用好与坏来定位,慈善心,人人皆有,妒忌同样人人皆有:比如说张义阳,未必是一个坏人,可是为了名利,最后蒙蔽了心智,弄得灰头灰脸,诚为可惜。 崔家大郎几次省试落榜,仍不甘心,听说有这个窍门,不为了小妹的事,也打算来郑家问一问。 这一回谈的是正事了,郑朗细心的给他讲解。 并且还有实例,崔家三兄弟手中抱着的那叠字稿,就有一些学习心得,有的也是按照严格的十段父去书写的。还有不少是用骈文写的,虽不喜,为了科考,必须要学习它。学习的方法,无非就是多思多想多练多写。 然而无论是骈文或者古散父,没有一篇是张义阳那和古怪的文体。…, 交流了一下,说走就走,没有带江杏儿,也没有带四儿。这是专门见未婚妻的,带了两个俏婢,有些不大好。然后让宋伯套上了马上,跟着崔家三个兄弟向蔡州出发。 也不是很远,第三天就到了蔡州。 一路上郑朗试探了好几次,几个兄弟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说,倒是三舅哥与大舅哥不停地向郑朗讨教,学了一些写作的技巧,受益良多。 没有声张,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三率兄弟回家,对崔娴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崔娴有些不乐意,道:“他好傲气。” “不是啊,小妹”,崔大郎又说了上一回郑朗去孟州发生的事,郑朗不愿意来崔家,在路上崔大郎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了这个原因。上一次自己的母亲态度很不友好,郑家子这才迅速回去的。 但崔娴嘴上不服输,继续说道:“他让我去见,我就去见他啊?” “见见他吧,上次在京城我就想将事情说开,你不让我说,本采以为还要过几年的。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参加科举了:“崔大郎有些担心:此一时彼一时也,虽然小妹不错,然而郑家子前途光明似锦,若是以后生起了疙瘩,终是不美。这事儿随着郑家子此次科举,变得迫在眉急了。数年都没有举行省试,那么这一两年内朝廷必然要举办一次大考。到时候再说,也就晚了。 这些话说出采有些俗气与市侩,不好对小妹讲出口。这才是为难的地方。 崔娴眼睛珠子转了转,说道:见也可以,依他的条件,可也要依我的条件。” “你有什么条件?”崔大郎问道。郑家子还在客栈里等候消息呢: 崔娴将她的条件说出来,崔大郎脸上立即出现一赢很精彩的表情,嚅嚅道:“我通知他一声:“ 来到客栈,将崔娴的条件说出来,郑朗同样一脸古怪,大半天才说道:“那我勉强试一试。” 第二天,崔大郎将郑朗带到一栋茶楼,上了二楼,有几个雅间,领到最大的雅间里面,两个小房间,皆临着窗户,不过外面的窗户较大,光线要好些。里面只开了一扇小窗户,光线暗。在中间隔着一个暗花碎米珍珠笼纱帘子,里面人能看到外面,外面人却看不到里面: 这让郑朗想到了皇宫里那位老太太。 就在他好奇的看着帘子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见过郑夫郎。” “见过崔小娘子”,郑朗哭笑不得,你是见过我了,我还没有见过你呢。可这是昨天他答应的条件,没有办法,忽然脸上惊疑起来……这个声音,这个声音……PS:这一章码得太艰难了,看来小花终是小花,不管它是什么花,不该开的。我不想说了 (未完待续)。 [ (,扩荒组全面纳新中,若觉得自己有时间,有能力并有意愿,欢迎前来【】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小媳妇,你牛(中) 一百多章,昨天晚上的一章最差,道歉一下。 ============== 很耳熟,再想想不起来。 两人那一次相遇,只说了几句话,崔娴加在一起,说了没有五十个字。郑朗一开始没有注意,后来又在想着字,记忆力虽好,也忘记了。只是觉得耳熟,但耳熟本身就不对。 自己来到宋代与许多女子说过话,不仅是几个行首,还有拜年时,什么表嫂,表姐妹,以及其他一些女子。让自己耳熟的声音有很多,但绝对不应当出现在崔家小娘子的身上。因为自己从来没有与她见过面,要么两三岁时……那能提么? 狐疑了一下,听到里面咳嗽一声。 三个舅哥全部跑走了。 但没有跑远,就趴在门外,里面又传出一声咳嗽,这才一起滴溜溜的跑下茶楼,与宋伯聊定州的刻丝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郑朗与崔娴二人,虽场面很古怪,郑朗还是坦然坐下来。 里面说道:“妾听过你的许多事。” 郑朗一笑,我的事,大多数人都听过,不仅是你,没有回答。 “妾还听说过你的几个对句。”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那几个对句,可有下句?” “有,全部不大好,不能算是真正的下句。” “妾这里有一句,不知道能不能答?” 也就是昨天小妻子提出的条件。 这家茶楼很雅静,里周长满了茂盛的梧桐树,茶楼里布置也很好,崔家的小娘子有时候与闺蜜们来此喝茶。因此对它十分熟悉。于是将自己约到这里。先隔着帘子说几句话。这不是古怪的地方,崔家小娘子也算是官宦子女,虽然北宋风气还没有后来那么严谨,毕竟是有家教的女子。其实也好,对方是一个小姑娘,若是面对面说话,会有些羞涩,隔着帘子。说话会坦然一些。 不知道对方会有多聪明,全部在夸,自己不了解,不过自己同对方说话,从她说的一些话,能判断出她的一些品性与秉性。古怪的是后面,小妻子说了,自己不到崔家拜访,却将她约出来,委屈了。想见面可以。必须先隔着帘子回答几个问题。 不用说是想刁难自己。 但到了面对面时,并没有直接问,绕了一下,这才提出对句。不显得很突兀。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崔家的家教,至少不会象她两个姐姐那样刻薄市侩。 郑朗答道:“可以试一试。” 自己也许能对得上,也许对不上。 里面那个让他觉得很怀疑很耳熟的声音又说道:“这是妾想的一首诗中一句,风吹花动影,请对下句。” 郑朗略惊讶的看了看那道帘子,这一句并不是很难。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难的是意境,不是风吹花影动,那么自己能一瞬间想出五句下句对。是花动影子,将花影分开,十分生动,也富有意境。不知道这是什么小诗。想了一会儿。看了看帘子答道:“帘笼月上纱。” 上句字眼是动影,下句字眼还是末二字,上纱,帘子笼起外面的景色,月亮慢慢地从帘纱上一点点的上来。单论意境,还胜过了一筹。 “花本不动,影本不动,为何花又动影又动?你仅是进京拜字,为何脸上花儿朵朵?” 脸上花儿朵朵?郑朗“卟哧”一下乐了,就凭这句话,这个小妻子要得,不是那种很古板的人,答道:“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人生苦短,来时是空,去时是空,可有几个不染尘诟而走?” 高洁若范仲淹,也照样沾了一身的臊气。 想没有是非找上门,除非象林和靖那样。可林和靖真是过着神仙的生活?非也!他在种梅花,但不是外人想像的那样以鹤梅为妻,而是靠它们谋生。那么多地的梅花,就是施肥、剪枝、护理,也将他累得半死。抛开外面的谈论不提,生活十分苦逼。 “再出一句对句给你。三猴儿坐牛车,手拉手,市中有虎,虎不来,王横着写。”…, 是讥讽郑朗左拥右抱,招摇过市的,不是你是天下第一,是真正的人才没有与你比试。王字横着写成了什么?十分生动,但郑朗整成了一个小丑。 郑朗哭笑不得,瞅了一眼窗外的梧桐树,秋天到了深处,梧桐树叶已经黄了,许多小麻雀在叽叽喳喳的围着它飞舞着,时翔时集。于是答道:“十雀子围梧枝,嘴对嘴,树上是燕,燕不飞,由倒着立。” 咱不是小猴子,是一只大燕,即使暂时落在树头,让一群小麻雀儿围观,还是高高的栖在树顶之上,甲于群鸟。 崔娴一句是形象,郑朗这一句是意象,论境,又大了一筹。 崔娴在里面咬着小贝牙,沉默了一下说道:“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看到好的人向他看齐,看到不好的人,要反思自己有没有犯了与他同样的错误。做人得谦虚一点。你才是一个小解元呢,宋朝的解元不要太多,有什么资格将自己比作一只大雁? “非也,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外面传来脚步声,茶楼不仅是他们几个客人,还有其他的客人。不过脚步声不对,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口,再度停了下来。不用说,三个舅哥又跑回来偷听了。很无语,继续说道:“我做得还不够好。” 并不是我不谦虚,本来君子就要泰然自若,望之俨然,相处温和,听其言很严肃。眼下我只做到泰然自若。望之俨然。但肯定不是那种俨然,只是泰然自若,相处却是很温和的,与人谈话时更不敢一本正经,同样用温和的态度与人交谈。何来骄傲而言? “嘴尖牙快,终是着了下道,木、讷二字还是君子必守之道,所以石家五人官居二千石之官。” “仅是外戚发家。严谨治家,持之中下之道,有才无德自取灭亡,有德无才,也不会长久,于是石家很快也就消失了。”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崔家小娘子,何谓嘴尖牙快,马上你就能看到了。” 比起高知州用舌头活活将张义阳淹死,后面的那些主也不知牛到哪里去。 这一句崔娴只听懂了一半,想了一下说道:“宾孟适郊。见雄难自断自尾,问之,侍者曰,自惮其牺也。遽归告王。且曰,鸡其惮为人用乎?人异于是,牺者实用人,人牺实难,己牺何害?” 三哥有些茫然,用很小的声音问:“大哥。出自何处?” “《左传》。” 弟兄俩恰恰相反,大哥长于记忆,正是因为这个记忆,使他文章写得枯涩无比。老三文章写得十分灵动,可又疏于记忆。 最苦的是二哥,问:“什么意思?” “周景公的臣宾孟走到郊外,看到雄鸡将自己的尾部弄断。他问随从为什么?答说它害怕被祭祀。于是宾孟就用了这件事劝周景公。小妹意思是让郑家小郎做人总归要低调的好,自己少了一些牺牲,可也少了许多人的嫉妒与谗言,更大的灾祸也就免去了。” “有理。” “什么有理!”大哥摇头反驳。 这是两种不同意见的相撞,就看谁能说服谁了。 但与三弟相视一眼,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场好戏哉。 看看这小夫妻二人,谈一个话,都那么雅!自己都期盼了好几年,居然提前上演了。崔大郎激动得差一点热泪盈眶。还好啦,郑家子才学跟上去了,否则在小妹的才学下,那个悲催的。 “耕人桀溺对子路说,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子路转于夫子,夫子说,鸟兽不可以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前世郑朗真的没有注意多少孔子一生的活动与言行,也看过,权当看着好玩的。这一世专心研究,才知道后来的人给孔子抹了多少黑!…, 是不错,他的思想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有更多的思想有着积极的意义。 后世给孔夫子贴上一个迂阔的滥好人,不知道错了哪里。孔子为鲁国大臣时,削三桓、堕三都,杀权臣少正卯,并且从强大的齐国生生抢回来被他们侵占鲁国的郓、鄵、龟阴等地。是好人,但绝对不是滥好人。 特别是这句话,桀溺对子路说,天下乱成这样子,你们有什么能力能改变呢?不如辟世吧。孔子对学生的解释是我们不能同鸟兽同群,那不同人打交道,又能与谁在一起?若天下太平,我就不会与你们一起颠簸,谋求太平之道了。 不作为的做一个隐士是好,但全部是那样,国家完蛋了。这正是知道不能为而偏为之,积极出世的思想,才有着更实用,更上进的意义。儒家最后被统治者利用,不仅是他们的礼乐忠恕,其他诸家也有许多好的思想可以借鉴,但实用意义,一家也不及儒家。 “所以夫子败于三都,险于匡国,饥于陈蔡。如果任何事都要畏首畏尾,纵然一生平安无事,我不屑为之!”事实也如此,做人,郑朗不喜欢惹事生非,但别人真惹上门来,一次是让,二次是说,三次,俺们不客气,PK吧。 孔夫子教我这样做的。 “太卜对景公说能动地,景公问于晏子,晏子默然不对,天下皆美。” 二哥又没有听懂,这是《晏子春秋》上的一段话,齐国的太卜与晏子观天象,都知道有地震的事发生,太卜对齐景公说,臣能使大臣动摇起来。齐景公一听,奶奶的,你太牛了,不相信,问晏子,晏子默然不对,出来对太卜说,前些时候我看到钩星在房宿与心宿之间,是要地震了吧?太卜无奈承认。晏子又说,若是我将真相对君主说了,你会有死罪,不说,又担心君主害怕。你自己对君王说真相去吧,别做那些下等的事了。太卜主动向齐景公承认错误,子阳听说后,道,晏子,仁人也,忠于上惠于下。 太能扯了,地震能预测,那也不用死了那么多人。不过这时候的人们,还就相信了。 崔娴摘出这句话,是说做人还是以宽恕为美。你有的做法太嚣张了。 二哥直抹汗,大多数听不懂。 幸好啊幸好,小妹看自己读的书不多,平时没有与自己掉这些书袋子。 就是此时坐在外屋的郑朗,也很是汗颜。 崔有节能说,可以理解,人家是进士出身,读过许多书的。可你是一个小姑娘家家,干嘛在肚子里装了这些墨水?刚才二人的对答,真的牵及到不少的知识面,从对句,对历史,再到经义,各个书籍。 然而在心中有了初步的印象,这个小媳妇是一个更喜欢做人低调的人。 这个想法才错了。 以后他有的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媳妇,你牛(下) 两人这时讲得有此快,二哥听得很傻眼,道:……果然是有学问人哪。” 有学问也不能这样玩。 除非一些特殊场合,就是正式的朝会,也不能如此。否则小皇帝那将是最大的倒霉鬼。 想一想,未来朝堂的大臣吧,范仲淹、富弼、文彦博、韩琦、司马光、欧阳修、晏殊、大小宋、庞籍、曾公亮、王曾等等,那一个不是肚子里的墨水装得满满的,都快盛不下,脸上一飘,众义冒出来,眼神一闪,诸经喷出来,就凭小皇帝的那个水平,什么“只向身边有大还,胎神月殿在秋天。三灵密像谁分别,尺质清虚本自然。”还有什么“德润丰姿人有异,光增谱牒世同无。古今纪载难穷尽,一代强如一代隆。” 不是水平不好,也就那么回事了。 这些大拿们全部发力,好啦,那个谈话的水平,远远胜过今天郑朗与崔娴的十倍。 一上早朝全部开火,小皇帝悲催了,两眼泪花直闪,只好冲冯元招手:“老师啊,你替朕解释一下吧,不然朕听不懂啊。” 会这样玩,比如考诸经科时,或者相互切磋时,或者刻意交流时。 平常说话还是与常人一样的。 不然玩到最后,就是有欧阳修的水平,都能将自己掉下坑去。 崔娴也小玩了一把,很好奇,看看自己小丈夫倒底有多少本事,另外也在示威呢,别以为你有本事,俺才气也不差的。 还真将郑朗震住了。 艰难的噎了一口唾沫,说道:“崔小娘子,你信不信佛教?” “不大氟……” “就是信佛教,又有几人做到舍身饲虎?”这更méng人,慈善心都泛滥到这等地步,当真看到老虎来了,将衣服脱光说:“来吧,吃俺们!” 可以教导人向善,但别扯到太离谱。因此三教九流,从内心深处郑朗还是很喜欢儒家的。不过儒家有许多东西过了时,还有一些东西又经后人曲解得面目皆非,想要使它发扬光大,非是黜百家,尊儒术那种光大,而是让它真正派上用场,必须经一些眼光长远,学问又好的人整理。范仲淹、程氏兄弟、司马光等人都做过类型的工作可没有做好。王安石那个不算是披着儒家的皮法家才是他的内核。 其实郑朗有时候想,可连自身之道都没有想好,这项工作…… 仅想一想了。 又说道:“儒家讲仁爱谦让,是好的,可过犹不及,所以孟子说,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与不恭也,君子不由也。” 在孟子心中,此二人也是工个圣贤之人在《告子万象下》还刻意做了这样的评价,可同时也说他们做得偏jī,周替商,是道义之取,但伯夷是怎么做的?所以说他隘。柳下惠也不错,可做得太过随遇而安,失之于恭,没有尽到做臣子的本份。 继续说道:“因此我对皇帝说过一句话,法度。” 还可以往下讲去,比如他所说的仁义。但不需要了,毕竟对方是一个小姑娘,能说出这些,容易吗?整个宋朝找一找,估计也难找出一百个人出来。又说道:“就象我的字,大约你也看到了。” 字改了一改,比原来的米体多了一份柔和之气。既然小姑娘对自己好奇,几位大舅哥搬了那么多宇稿回去,她不可能不看的。 里面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又说道:“你去学那个琴,妾不是很赞成。哪里……能学什么琴?” 这一次郑朗没有辨解,不去,也不会有脸上的桃花一朵,错了就是错了,这件事还没有完呢,远不是崔家小娘子甚至她父亲所想像出来的。道:“是。” “你在太学讲了仁义,妾倒是很赞成,虽惹了一些非议,却让京城诸学子十分喜欢。然而解试之后,你匆匆忙忙的离开,未免做得太过。无论以后学业如何重要,只要抽出一天时间,与一些有才学的学子交流一下,然后说明原委,甚至谆谆教诲,就象你对柴克明一样,未尝不是一件美事。话说开,也不会有多少学子厚着脸皮,到你家中打扰你的学习。那一去,诸学子心中起了怨怼之心。其实妾也听说过张义阳这个人,甚至出事后,还让大哥替我寻来他的文章,看了一遍。文章写得还是很不错的,平时只听说他喜欢游学,也未曾有什么恶名,真说起来他还不如你……”…, 你的名声才真正大大坏掉了。 “可因为你一走,本来起了较劲的心理,于是怨怼心起。不但起了一场不应当起的风bō,甚至还毁了一个可能的可造之材。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你而杀。” 此时崔娴已经真正接受了郑朗,虽然对江杏儿略有些小吃味,但种种的事,还是在替郑朗考虑。包括刚才的以答,不仅是才学的比较,也是规劝。 小丈夫风头太劲。越是这样,越是要小心。 郑朗眼睛再次惊疑起来。 刚才那一番谈话是才学之争,若是天资好,未必没有人办到。 可这牵涉到人情世务了。 这些话儿是她听崔有节评议的,或者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张家子也是你的前车之鉴。他才学好,想鼓风作浪,结果呢?高知州仅施了一些小手腕,此子一生皆败。你参加的是进士科,一旦中榜,立即入朝做官。诸位相公,为什么对你一直提拨?是因为你年龄小,不会妨碍他们。可朝廷官员不仅是他们,还有更多的中下层官员,每一个人为了想上位,使尽了手段。这些人,那一个手段又比高知州差了的?” 朗已经料到十之八九,这些话全是小妻子自己儿琢磨出来的了。 未必自己一一去做,可能想到这些,不由地看了看帘后,心里说了一句:小媳fù儿,你牛。 是不错的,不然崔有节都不会这么慎重了,他并不象他的妻子是市利之徒。只是女儿天份高,若郑朗真的胡来,万分的舍不得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儿让以前的郑朗糟蹋。 “兵家有云,善战者无赫赫战功。是因为危险没有到来之即就将它扼杀了。妾也知道你有才气,可这些小的细节也要注意。真若有人招惹你,以义去反击吧。” “呃!” ……*……”郑朗愕然。 “妾不是呆板的人”,崔娴看到小丈夫让自己这个惊人之语说得张大嘴巴,差一点咯咯笑了起来,又说道:“总有那么些人,你不去惹他,他也要惹你的。可是平时却没有必要无辜的招来仇恨。比如柳玉娘再比如张义阳。” 有好心也对,可也有sī心,以后那些青楼妓院,就不要去啦。 大哥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此节,在外面就是想笑。 “妾也不好,有时候使了一些小xìng子。” 不知道她就是那个神秘女郎,郑朗也没有听懂她这话意思。 继续说:“那次你让你的小婢看妾但妾听闻了一些,那小婢对你很好,可人有些mímí糊糊的不知道她能说什么。” “啊……啊……”郑朗不好说啦,你不同样派了小婢观察我? 里面忽然传来轻笑,又道:“其实论长相,比你强啦。” “咳……咳……”不是那壶不开揭那壶么? “你也看过我的,但你没有想到?” “什么时候看过你?” “你想一想。” “我想不出来。” “妾知道大丈夫三妻四妾,你若想出来了,以后我容一容。想不鲁来,你那两个小猴儿,妾只能留下一个。” “这不大公平。” “公平,若你见了妾,那么知道妾说的条件是如何的低了。” 小妻子说到现在,似乎很讲道理。其实郑朗也在怀疑呢,为什么这个声音很熟悉。但自己又想不起来。 二哥在外面紧张的悄声问:“大哥,你猜他会不会想出来?” “大约不会,因为我们在京城也有许多天,并没有告诉他,不会往那上面想。” “那就不大好了。那两个小婢,与郑家小郎感情很深,让他放弃那一个,都不会同意的。”三哥说道。这是小妹小醋xìng子又小小发作了一下,才刁难的。 郑朗苦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出来。 三哥说道:“大哥,你去帮帮他吧。” “我怎么帮?” “你只要进去,说一声惊鸿二字,郑家小郎必然猜到。”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 “你成了家的,我没有成亲,小妹不怕我。” “我是成了亲的,小妹同样也没有怕过我。” “为了小妹的终身大事你进去吧……”,说完了朝二哥使了一个眼sè,二哥懂的,两人一推,就将大哥重新推了进去。 几人在嘀咕,里面估计是半点听不到,毕竟隔壁同样有人在说话,虽茶楼很雅致,但也不能说是绝对幽静的一个环境,可郑朗在外面隐隐听到一些嘀咕声。至于嘀咕什么,是听不清楚了。 可能想出来,这是大舅哥来帮助自己了。 果然大舅哥开口了:“小郎,要不要我替你叫一壶茶,惊鸿茶,惊鸿啊。” 里面说道:“大哥,不准相帮。” 但知道瞒不住了,帘子挑开,一张jiāo美如花的脸蛋探了出来,欠身施礼:“虽你是一个呆头鹅,可妾身也使了一些小xìng子,怨罪则个。” 然后似嗔似笑的看着这个小丈夫。 郑朗差一点跌倒了。 防:又有错误了,是雁未飞,不是雁不飞。梧桐树散比较散,不是三角形,象田字,一只大雁栖居在上面,于是成为由字,但站在树顶的,所以也能反过来为甲字。冠于诸鸟树之上。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明道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137,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正文 本文来自【%绿『色』小说网】到了秋天,天渐渐凉起来(高质量文字,尽在%绿『色』小说网)。崔娴也换上了秋衣,玫瑰『色』紧身夹袄,下面罩着湖绿『色』烟纱暗荷花裙,不盈一握的腰间用金丝绫罗带系着一个仕女结,凤髻乌鬓,面似芙蓉,杏眼赛柳,肌肤胜雪,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单论姿『色』,略在江杏儿之上。 如她所说,在长相上,比郑朗强啦。 但不是这一点,主要…… 崔娴也觉得这事儿做得很不好,当时只是心中很不高兴,刻意非难了一下,没有想到后来事情变成那种结果。并且就是当时,自己也是一怒之气了,你再不好,也不能坏到当着大街追人家陌生的小娘子。 事情憋在心中,去年几个哥哥没敢问,也没有向郑朗问原因,直到今年才揭开,知道又冤枉了小丈夫。心中哭不得笑不得,你也是一个聪明人了,凡事得注意一下,不能老让人误会。 小丈夫也错,自己更有错,再次歉意地施礼:“当时妾也没有想到其他,妾也错了,恕罪则个。” 几个哥哥没说,可自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也要交谈一下,得知道他的秉『性』,敢情这一对儿,皆抱有同样的心思。谈到现在,知道他不是那个小心眼子的人,好象心眼儿,比自己还要大一点。 没那么严重了。 小女子都向你陪了两次不是,你该原谅我了吧。 然后有些害羞,有些难为情,还有一些好笑(高质量文字,尽在%绿『色』小说网%这个小丈夫姿态极佳,什么场合都不害怕。态度坦『荡』从容。可现在嘴张得大大的,让她觉得很有点小得意了。掩着朱红『色』的小嘴唇,拉着环儿,向几个鬼头鬼脑的哥哥狠瞪了一眼,那意思回头与你们算账,碎步小跑,离开了茶楼。 郑朗终于清醒过来,对几个舅哥说道:“为什么不早说?” “小妹有多聪明。小郎,你也看到了,父亲很喜欢她,我们得罪不起啊。”大哥捏着鼻子,这事儿…… 郑朗不知说什么好,最后道:“若真相传开,这天下有的笑……我问题不大,你们空担心了。” 到现在终于明白几位舅哥鬼鬼祟祟原因了。 又说道:“我,你们都不用担心,倒是你们父亲……” 若真相传开后。还不知道自己那个严谨的岳父大人,会气成什么样子。 心中五味杂陈,茫然的回到了郑家庄。 江杏儿担心地问:“大郎,难道崔家小娘子不好?” “也不是不好。她就是我在京城遇到的那个马车上的小娘子。” “难怪……”一般人对大郎喜欢都来不及,偏这个小娘子为何出此怨言?可也想到了后果,捂起了小嘴巴。 “这件事不得外泄,”就象那四个笔筒一样,能包多久就包多久吧。 四儿还觉得很好玩,咯咯的笑。 江杏儿再度反应过来:“大郎。是奴不好。” “放心,有我在呢。”无论以后崔家小娘子怎么去想,四儿与江杏儿只要她们自己不想走,任何人都不能将她们赶走,这不仅是爱慕之情,更是一份浓浓的亲情。 这事儿就过去了。 心不能分得太多的。 继续读书,中途只为一件事分了心。…, 宋伯去了一趟定州。但人没有立即请来。这时候宋代的农作物分界线可以分成几个部分,岭南,只要勤劳,一季三熟不成问题的。然而江南才开始真正开发,哪里顾得上岭南,居然许多地方过得刀种火耕的生活。再者,长江以南,三熟有些难,两熟不成问题的。长江北到淮河,两熟,一直到北宋灭亡。淮河到黄河以南,两熟,不过后来到北宋末天冷变得寒冷起来,稍有些困难。再者就是黄河以北,小半是一熟,大半是两熟,与契丹交界的地方只有一熟了。 因为这几十年,都有暖冬的现象,所以定州还是两熟。 秋收后事儿没有完,还要种冬小麦子。 人是请到了,没有立即答应,要选几个人过来看一看。这时代,一个迁移,是多困难的事。尽管郑家开的条件很好。 宋伯只好先回来。 但郑朗的名气使然,有的织工家属十分心动。事儿忙完了,推选了三个人,从定州赶到了郑州。在路上耽搁了好几天,风尘朴朴的来到郑家庄。郑朗很客气的招呼了一下。 名气只是起吸引人作用的,主要还是待偶,将待遇亲自说了一遍。本来这事不是他接待的,可考虑人家离得远,自己不出面,始终人家不大放心。聊了一聊。 其实张义阳不高兴多少有些不应当。 郑朗只是懒得应筹,另外也不想耽误时间。但对人处事,他态度很温和的。 三个汉子感到自己受到了尊重,高兴的答应下来。并没有完,一路迁移,虽不象唐朝那种保守的政策,也要办一些手续,还有举家搬迁,要带许多行李,一些固定财产需要便卖。这不到明年春天春蚕上来,是不行了。 但那时,郑朗早去了京城。 因此嘱咐他们溯河而上时,路过东京汴梁,暂停下来,就在东京城,自己做简单的传授。其实也没有什么传的,自己只能说一些理论知识,如何动手,一概不知。不过放在这请来的十二名织女身上,就能得到启迪。还有,那些图画,放在大娘手中,到时候按照图画刻丝即可。 放在后世,也许三名大汉会怀疑,你是怎么知道的?好象郑州城还没有刻丝这个行业吧?不少字然而现在,全部都相信。拜伏地离去。 开始赶羊了。 解试考考完,要往京城赶,至少新举子全部赶到京城去参加省试。 郑州离得近,要赶得慢一些。 赶羊。是郑朗的说法。实际那些举子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至于明年省试会不会再度不举,那个没有人管的。权当为国家gdp做贡献了,后世还不是如此,房屋、道路以及其他的工程,修了拆,拆了修,这个理儿都是一样。 但就在这时候,小皇帝展开了第二次反击。 几座大殿。修起来很快的,两个来月,聚集了无数工匠,就将它修好了,不修不行,这几座宫殿有寝宫,有早朝殿,还有举行大朝的重殿,大集会的重殿。 非是这样,引不起轰动。就没有了效果。 那个钱花得小皇帝很心疼,但还不能说。还好,程琳及时拦了一下,没有杀什么人。不然罪过就大了。 毕竟烧掉了。于是名字一起改掉,崇德殿改成了紫宸殿,长春殿改成了垂拱殿,滋福殿改成了皇仪殿,会庆殿改成了集英殿,承明殿改成了端明殿。崇徽殿改成了宝慈殿,天和殿改成了观文殿,大宁门改成了宣祐门,宣和门改成了迎阳门,左右勤政门改成了嘉福门。…, 仅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把火烧得有多恐怖。 然后又加赠镇王元俨母亲为太仪。但这一条不是小皇帝的意思,却是老太太的旨意。这一把火烧得她很伤心。又怕群臣挟势而起,于是安抚八大王的。 到了冬月,这把大火烧得很不好,虽然各殿草修起来,小皇帝为了表示修内德,率领群臣于天安殿内恭谢天地,再去太庙拜谒。 大戏就在太庙上演的。 琐碎的礼仪结束。 小皇帝看着诸位官员,说道:“近日,朕观看《道德经》多有体得。” 虽然宋代重儒家,道家地位同样很高,这句话说出来不唐突。 小皇帝又说道:“特别是第四十一章,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纇。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夫唯道,善贷且成。中间的明道若昧,进道若退诸句。让朕颇有体得。” 这一段意思是上士闻道努力实行,中士闻道将信将疑,下士闻道一笑了之。不被人嘲笑,那就不是道了。故古时立言的人说,光明的道好似暗味,前进的道好似后退,平坦的道好似崎岖等等。 整段话综合意思就是四个字,大智若愚。 但早期的小皇帝不是这样做的,让范仲淹孔道辅等人弄惨了,差一点活活累死,最后才悟出这个道理。这也几乎成了他一生最好的写照。 再次说道:“因此朕想将年号改成明道。” 这个明道现在绝对不是大智若愚,再联想到刚刚发生过的火灾,火德的神马,意思不解自明。 并且小皇帝不在朝堂上说,不在皇宫中说,而将这句话放在了太庙!老太太一听,两眼冒金星,差一点昏倒过去。 此言一出,吕夷简、薛奎等人立即伏于地上说道:“陛下英明,火德失位,当以改年号,以敬尤天地。” 这一改,意味着,不再是二人圣,而要将大权放于小皇帝,这才是明确道义。那个大智若愚,眼下,还别当真。 要改得快,几位宰相相视一眼,没有等老太太反应过来,与诸臣将草诏拟好,颁发天下。 然后进封百官,等于是新皇帝正式登基,加封百官,以示恩宠。其实是从老太太手中抢班底来着。 老太太经过了这次打击之后,好久才反应过来。 实际上老太太还有许多手腕的,可这时候她也老了,如郑朗所说,心没有武则天冷酷,有的事做不下去。思前起后,心中很委屈,想处理一批大臣示一下威风,然而前几年都换掉了多少大臣,无论怎么换,都是这个样子。 甚至被贬的大臣,不以为耻,反应为荣。 这时候郑朗是没有跑到老太太面前晃达,否则肯定吃力不讨好的。 心中不服气,就这样服输,又不愿意。于是呢,她做了一件让人很是啼笑皆非的事,真的啼笑皆非,可是后来让许多人上纲上线了。这件事,一直做到她临死之前。 郑朗此时也正在往京城赶,想不去都不行,会连郑耆长他们都要倒霉的。 但他心中清楚,明年肯定省试举行不起来了。不过无所谓,去了京城,正好『插』足明年春天的大事件。但有几点,也没有想清楚对错,包括老太太即将做出的这件事情。(未完待续)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137,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正文 更新完毕! (本站群号:95512049) 。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案子 郑州赶羊也开始了。 在临行前,家里来了两个客人。崔家小娘子的贴身丫环环儿与崔家另一个老家客,从蔡州风尘朴朴的赶到了郑家。 环儿带来了几份礼物,一份是崔娴亲手做的一件裘皮大衣,还用针线在上面绣了几朵盛开的牡丹花,送给郑朗的。牡丹寓意富贵嘛,是在祝福郑朗省试高中。 女红活也如外界传言,做得很好,几朵牡丹花在皮衣上活灵活现,十分生动。同时还送来几件首饰,给江杏儿与四儿的。 环儿又对大娘说:“我家小娘子本来也想给几位娘娘备一份礼物,可有些害羞,不知如诃是好,最后没有敢。” “这孩乎,我已经很欢喜哪。”大娘高兴的说。 两家小骸子在背下里搞的小动作,双方家长没有一个人知道。甚至连宋伯也不知,还以为应崔家几位小郎之约,到蔡州游玩了一趟。 环儿再次施礼。 她是崔娴的贴身丫环,若好,以后说不定也会随小娘子一道陪嫁到郑家。当然,这是宋代,不是唐朝,能陪嫁,也能不陪嫁。作为婢女,有一定的人身自「乄水印」由。 可多半会陪嫁到郑家中来,所以说话带着小心。 大娘夸赞道:“好伶俐的小鬼。” “不敢当,大娘,”环儿再次甜甜的叫了一声。 郑朗很无语,再喊下去,马上大娘的魂都让你喊掉了,对她说:“你过来。” “喏,”跟着郑朗来到后面,与几位舅哥一样,好奇的往房间瞅,只是不敢进去。 “想看,你进来看,我们正好到房里说说话。” “谢大郎,奴也要替小娘子带一些话给你。” “那么进来吧。” 进了书房,好奇的看着角落里厚厚的字画稿,又看着书桌上的笔筒与几把茶壶。郑朗从中间挑出了一把,道:“这一把你带回去,给崔知州。” “好。”小心的拿在手中,细细的观看。 “你先说,你家小娘子带了什么口信?” “我家小娘子说,四儿与杏儿是自己人,听说她们对你很忠心,这个不怪。可外面的人不一样,知人面易,知人心难。你两次进京,第一次进了开封府的大牢,第二次让人打了一拳,虽然扬了一些名,未免让人有些担心。有的场合少去为妙。” 对江杏儿与四儿,左思右想之下,崔娴也就认了。就怕他继续与其他行首来往,如今自己这个小丈夫非是往日,不要说行首,恐怕有的良家子,都甘心做小丈的小妾。 大丈夫可以三妻四妾的什么,但不能弄到最后,弄一大屋子的妾。并且有的士大夫已经这么做了,有的一养能养几百个家妓,在家里面把玩。若那样,自己怎么办? 也不是崔娴有小心眼,真有。就连不会经营的苏东坡有钱时,一买就买十几个家妓回来作乐。韩琦更不用说了。许多士大夫家里面有那么多花都来不及采,十晚还有五晚要留宿在青楼里不回来。 所以多有士大夫家中出了悍妻,发生了许多让人感到好笑的事。正是逼得无奈,这才出现一个个河东狮吼的。 但晋郑朗担心也是真的。 两次京「乄水印」城之行,先后发生了许多事,听到他又要去京「乄水印」城,崔娴开始是祝福,但不知为什么,心中忽然七上八下起来。 郑朗这时也清醒过来。当时是让她唬住了,不过随后将前后发生的事理了一遍,终于想清楚了一些经过与原因。本来不想说的,以后慢慢教诲吧。以她的聪明,一定能听得进去。若再不听,最好无奈,只好出之! 但环儿来了,正好将一些话也带传给崔家的小娘子。首先说道:“先谢过你家小娘子。” 环儿点点头。 “另外我也有些话要说,你家小娘子与我谈过一会儿,她很聪明。我性子散漫,不喜欢多作辨解。况且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一味辨解,昭显自己的清名,反落了下乘,不是君子所为。可是她应当从几位大郎处,听到事情的真相。真正青楼,我仅去过三次,一次是五年多前出事,第二次是赎杏儿回来。第「乄水印」三次是到柳玉娘哪里观琴。是不是很过份?”…, 环儿细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坊间的谣传,能不能听,你家小娘子心中是清楚的。比如坊间说我会连中三元,可不可能?自宋代立国以来,有没有象我这样小的状元?更不要说连中三元。” “也不一定。”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休说三元,省试我都有点担心。你也不要辨,我仅是举一例。我性格散漫,并且也不想改正它。以后说不定还会有误会传出来,若是这一点容忍不了,有的事还早散肼为妙。并且再带一句话给你家小娘子,我家有七个娘娘,但我最敬重的不是四娘,不是六娘七娘,而是大娘,不是因为她是家中的主母,而是她美好的品性。至于其他,你到外面问一问杏儿与四儿,我至今有没有与她们圆房?” 隔帘试才,郑朗并不反对。有时候使一些小性子,那是小女儿的娇想之态,四儿与杏儿偶尔同样使一些小性子,可不能过份,过份那就是泼辣与霸道。宋朝是出了许多悍妻,比如河东狮吼这些成语正是出自宋朝的。 但自已绝对不想做房玄龄与夏婊。 崔家小娘子才情有了,智慧有了,相貌更是有了。但相夫教子,就得学习大娘,需要的是品德! 环儿吓傻了眼,怎么好心好意的送东西来,居然连散了的话都说出来。 然而没有完,郑朗拿起另一件裘皮大衣,说道:“这件外氅是杏儿与四儿替我缝制的,她们出身很低,可我很喜欢。” “是,是,”环儿嚅嚅地说,然后脸色苍白的告辞。 崔娴担心,几个娘娘更担心。因此,从附近请了两个退伍的士卒陪同郑朗一道进入京「乄水印」城,保护郑朗的安圣。 郑朗笑了一笑。 这几十年间,宋朝内治平和,再加上重文轻武的风气,抛去外交不谈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夸张了些,治安环境还是可以的。上次出事,是惹着了一位大神。 可现在他还敢不敢动? 上次自已是布衣,这一次中了解元,那是无心之喜,却隐隐地使自己风头更上了一层楼。麻烦多了,但反过来说也是一种保护。若他再派人来揍自己到时候就是老太太与小皇帝想袒护也要给诸位举子一个交待。 不过是几个娘娘的好意,也没有回绝。 还是宋伯赶着车,这是老宋的荣光,若大的郑州,有谁将牛车赶到皇宫门口的?况且车是太后送的车,马是太后送的马。那叫御车御马! 还有这两个退伍的士卒,以及江杏儿与四儿。 与崔有节一样,不屑冯拯的做法没有必要去刻意奢侈,更没有必要刻意做伪。 一行人到了郑州,登记后与庞大的举子队伍向京「乄水印」城出发。也不是所有举子一道的,只要在元旦之前,赶到京「乄水印」城,写好家状、年龄、籍贯以及参加科举的次数,拿着这份资料向礼部报到,拿到考试资格就可以了。后面科举的次数,对老举人很有利的,不存在复读生难考这个问题,相反,有的岁数大,考了。次都没有考成功的举子,朝廷能发善心,破例录用。到了省试前,礼部张贴考生的座次,很烦琐的,随着承平日久,每次参加省试的举子都超过了万人,甚至达到了几万人之多。规模不知道盛过郑州解试考多少倍。考生再依据座次进入贡院参加省试。省试合格后,还有一关,参加殿试,殿试录取了,那么可以做宋朝快乐的文官了。 因此,不是所有郑州举子皆在同一时间向京「乄水印」城出发。 刚准备离开郑州,忽然一个举手闪了出来。正是柴克明。伏在车前,深施了一礼,说道:“多谢郑家小郎。” 郑朗只好从马车上跳下来,道:“勿谢。” “郑家小郎,一定要谢的,但我也不知道如何谢这个恩。” “不用谢,是同座之缘,举手之劳而已。考中解试,主要还是你的真「乄水印」实功底。…, “我那敢说功底,”柴克明老脸红了起来。 “我们一道进京吧。” “荣幸之至。” 郑朗没有立即上马车,一边走一边问:“不知柴兄台此次省试过后,有何打算?” “我也不知道,”柴克明又茫然起来,自家贫困,一边读书一边与妻子靠租人家的十几亩地度日,也不是佃农就活不下去,可自己要读书,妻子一人忙不过来,收成就差了,要交税,要交租子,家中还有一个孩子嗷嗷待哺,日子过得无比清苦。不过考中了举子之后,免了丁税与纳身丁钱米,压力要松一点,可日子依然不大好过。 至于到京「乄水印」城省试,不用郑朗提醒,他也知道自己是去打酱油的。可怎么办呢?必须要去,好在朝廷给了补贴,用费不愁。可省试考后,自己又怎么办? “这样吧,”郑朗将自己用意说了一遍。马上刻丝作坊就要开始动工,有了女工不行的,还缺少一个管事。宋伯与肖伯他们忠心,可没那能力,就是家里的租子,宋伯管得都有些吃力。 看到了柴克明,想起他那天的搞笑,虽然考呆了,在那一刻来是闪现出一丝灵光的。不过要看柴克明自已愿不愿意,如果他说我一定会考中省试,甚至殿试,郑朗也没有办法。 “多谢郑小郎,”柴克明又伏了下来,满是菜色的脸上绽放出一丝开心的笑容。 日子过得太苦逼了,若是落到慈善的郑家做管事,不亚于解试中榜之喜。 一道往京「乄水印」城走。还未到京「乄水印」城,远远的看到老程琳带着几个衙役迎了上来,认了一下,走过来,问:“可是郑家小郎?” 郑朗跳下马车,唱了一个喏:“见过程府尹。” “某等了你好久。” 柴克明身体哆嗦了一下,开封府尹,对他来说好遥远,为什么亲自迎到了城外?这也不合利制啊?但郑朗不会这样想,问:“程府尹,发生了什么事?” 程琳投过赞赏的一瞥,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事情与郑朗有关,他摘出那些字一直挂在严家客栈原来的客堂里,每天观摩的学子络绎不绝。确实,各种各样的书法,多少给了一些机灵的学子一些灵感。于是传得玄,观摩的人更多。 前些时日,有一位扬州的大盐商来到京「乄水印」城,风闻此事后,开价一千五百金,要求严掌柜将这些字出售给他,严掌柜没有答应。又加到两千金,严掌柜还是没有答应。 宋朝家产万贯的大商人很多,可两千金已经非是一个小数字,整整两万缗钱! 这个大商人见严掌柜不肯,退却了。 字画无是无价的,价是人开出来的。这基本给了郑朗那摘出来的一百多幅字一个价位,两千金以上! 然后没有几天,一夜之间,所有的字全部被偷走。 若没有人开价,仅是一件小案子,偷了一些字走了,然而开了价的,两千金!整成了一个特大的盗窃案。程琳只好带人查,但是查了数天,一点头绪也没有。就想到了郑朗,派人骑快马到郑州求救,可听说他已经离开郑州,正在赴京的路上。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到了,于是迎到城外。 这一回郑朗却晕了,说道:“程府尹,让我写写字可以,但对破案子,晚生不懂啊。” 四儿却尖叫起来,道:“大郎,崔家兄弟搬走多少金子!” 仅一百多幅字就值两千金,崔家三兄弟至少搬走了近千幅字稿,那得多少金子!虽是三个大舅哥,四儿也肉痛了。 (未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九章 问一(一) “你啊,又胡说了,两千金太贵……“杏儿越长越大,渐渐知道事情的轻与重,拍了四儿一下。 那个商人,或者四儿,都想错了,根本不值那个钱。按市面上郑朗的宇价,也不过百金,真按字的好坏,有可能仅值十金。但考虑到其他的一些因素,比如那是郑朗悟字的心得,有一份纪念意义,一百家以上形似的字体,可以给他人借鉴,郑朗吝字,市面上求不到字,有可能郑朗前途无量,提前打一个善缘,特别是商人,他们想巴结现在的大官很难的,但可以学一学吕不韦,提前做一份投资。 这样一算,价值又高起来。 但无论怎么算,不值两千金,象准海富商陈某出千金求其高克明的《春龙起蛩图》一样,都不能作数的。 价同样虚高了,若是《春龙起蛩图》就值两千金,那么终南山那位大神的《黔山行旅图》岂不要值五万金! 程琳向马车上投去一眼,心想这个小婢正说中某的内心。然而问题关健正是虚高的价格,程琳自己也看过的,好是好,可绝对不能价值两千金。只要这个价格降下来,案子性质改变,说不定还得乘机得到一些线索。 这才是程琳找郑朗的原因。 用很委婉的语气将自己意思说出来。 怕郑朗不高兴,又委婉的说道:“不但案子查不出来,某也听说你家中还有许多字稿~” 这一说郑朗有些担心了,这边出价两千金,那边的字价格更高,钱少了无所谓,钱一多,什么事都能发生的。家中人手单薄,又不在村子中间,偷就偷吧,就怕发现,反而能发生什么事。问:“程府尹你说吧,有何良策?” “某都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只要小郎将家中的字稿让出来,某安排人手利用一些渠道,将它们送给进京省试的学子,或者其他人。再写一百来幅字,重新悬于严家客栈。字传得多,又得之易,价会立降,也就太平无事。” 考虑了又考虑。 放在别人身上大约不行,干嘛让我的字价位降下去?又无偿的将它们捐献出来? 不过此子大约会答应。他家境可不缺用费性子高洁不在乎虚各,似乎心性也不恶,除了不喜打扰外,也不是那种拒人于门外的冷漠之徒。 “程府尹也要我自污?”郑朗忽然想起来崔家小娘子对他说过的一些话。 程琳有些抹汗 这个开封府尹不大好做的,上次背叛了老太太,准备听候老太太发落了,我拿青春赌博明天,反正老太太也老了我赌一把吧。没有想到老太太没对他动手。陛下又在太庙过了一把瘾。老太太心情恶劣可想而知。 两千金盗窍案不破掉的话,自己有的受。 拱手道:“郑小朗,斥行好吧。” 反过来了他冲郑朗拱手。 郑朗将他的手抓住,奶奶的,你虽急,可有没有考虑我能不能受得起!说:“别,我们一道想想办法,你有没有问过那个盐商?” “问过了,没有人上门售字。” 郑朗丰些蒙,不由道:“除了他,谁还能拿出再千金购字?” 这非是小数字,整两万缗钱,就是按米价算,折成后世的,也有一千万人民币,若是按金价算,价更高了,一两三十几克,大约七十万克左右。七十万克黄金值多少人民币?郑朗想想就头晕了。 我的字值这么多钱? 打死他也不相信! 程琳说道:“严家很快报了案,我立即带人找到了那个盐商,时间他来不及,也不敢买它。” 郑朗想了一下,字找到不找到不要紧,家人的安全才是主要的,于是想到了一条最粗暴的办法,回头对自己的一个“保镍”说道:“张二郎,麻烦你回去带一封信给我家的几个娘娘,让她们将我写的字全部烧掉 ” 尔可,”程琳一下子拦住,本来价位就虚高了,一烧价更高。 郑朗哪里顾得上他的感受,管它价高价低,几个娘娘要平安!说:“程府尹,晚生谢过你的好意。外人怎么说晚生,晚生不会在意,可是晚生不想主动去自污,更不想乘机卖弄示好,那不是晚生的性格。不过晚生还有他法……其实那些字被偷窍,也诚为可惜。说到它,当时写的字,没有我现在写的好。摹似一些新奇的书体,晚生也能做到,现在能摹也更成功。但那是晚生悟字时之字,若是眼力好,借鉴意义更浓厚。若现在让晚生写,肯定写不出来。”…, 程琳苦笑,果然好秉性,宁肯烧掉,也不自污。居然没有听到他用的摹似一词。但就是留心了,也想不出来为什么郑朗用摹似一词的原因。问:“是何法?” “仅用一些新奇字体写字,晚生可以做得。要么府尹放出风声,说晚生会陆续的用其他的一些字体写字,凑成了一百幅后,会将它们陆续的交给各地官府,让他们放于安全所在,供更多学子观摩,权当是交流字道的心得。甚至愿意,可以用雕版刻印,赠于各州学子。这才是晚生本心所在。” 送不但是自污,还张扬了。卖更不行,以后朝堂上那些官员会用显微镜看人的,别的行,但字啊画的,千万不要与钱沾上关系。可家中的那些字稿必烧无疑。 人家爱惜羽毛,程琳不好强求。不过这也是一个解决办法,贵是少,多自然贱,只要这个风声放出去,价格会立即下跌。一下跌案件性质马上就成了两样。 还有举子也不闹事了,这几天举子要看字,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无可奈何,只好带人回去。 到了严家客栈,早订好的房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而且他住在严家客栈很长时间,严掌柜对如何替他将一此拜访交流的学子拒之门外,很有经验。来到严家客栈严掌柜跑了出来,一下伏到地上,说道:“郑解元,对不起你啊。” 劝了很久才让他起来。 严掌柜太胖了,就是郑朗现在身体长高了,还是扶不动,得让他自己起来。 进了客栈住下,将门一关,又开始读书写字。时间还来得及,没有急,并且有的事到现在也没有想好。给了程琳一份面子写心得时刻意采纳了其他的一些字体。 一开始很生涩。 原来一直仿米体,实际现在他的字八成还是米体字,只是在局部做了细微的变动。 要么花会上,显出了四种怪字,那用了心的,教江杏儿书法,赵董二体,也略用了心。其他的书体就没有碰过了。后来困于字时才真正从其他字体钻研,寻找突破口。 同样一开始很生涩,练了很长时间到了严记客栈后,有几十种字体略熟,大多数字体依然很生疏。不过牵猎了无数种大家的书法,想找一条出路。因此,有一些字体写得很形似的。意似,那不想了,一家也没有做到。 自京城离开后,诸体再次没有碰。 一过又是一年时间,所以生涩。 速度没有他想的那么快,但他不急,权当温习功课的,字只是辅,学习知识才是关健。 十一天后,终于从中挑了挑,挑了一百幅字,递给了严掌柜。实际上严掌柜家中还有一些字稿,但他也不敢拿出来,怕达官贵人上门索宇。而且其中写得好的,或者有代表性的,上次多让郑朗捡了出来,包括他那八个大字,天外飞仙,惊鸿一瞥,全部失窃。 严掌柜千恩万谢的棒着它们出去。 不仅是字,有时候郑朗还将孙子喊过去,刻意的指导了一二。人家马上就要省试了,时间毒宝贵啦。 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了,若是郑朗有齐桓公的爱好,那么他都能学习易牙,儿子的肉舍不得奉上的,可自己身人肉多啊,估计割上五斤十斤的,只痛一会儿,大约没有关系。 买来了鞭炮,还摆了香案的。 人家中状元是没有征兆的,可郑家子却有了征兆。许多人都在传,不考则罢,一考,郑家子非得中状元不可。不说恩了,就是状元公寄宿在自家客栈里,那是多荣光哪? 郑重无比的搞了一些小仪式,这才将字重新挂起来。 时间略长,不过还好,程琳闻听后松了一口气。什么两千金,十几天的功夫,还以学习为主的,就赚了两千金?这个钱未免太过好赚了吧?不值这个钱,案件就小。但他很莫明其妙,不以为象他与郑朗所说的那么简单,为了此案,他动用了许多人手,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查出来。…, 价格不大好说,首先举子的情绪安接了下去。 但古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郑朗克制着练字的欲望,继续用其他书体写学习心得。 若是多,比如在郑州放上一份,在洛阳放上一份,或者太学放上一份,贡院放上一份,有十几份出去,这件事的风波自然平息。至于字会变得有多贱,没有想过,字一文钱一个,他不会卖,一百文钱一个,也不敢卖。与他有什么关系? 但这一回观摩的人更多。主要全国各地的举子大多数到达京城,不仅是看京,字上还有他的学习心得,有些学习心得稍修饰一下,就是一篇很好的古散文,或者骈文,对举子同样很有帮助。弄得严家客栈门庭若市,看到人多,居然有贩子将小摊子就设在严记客栈门口街道两侧,不停的叫卖。本来郑朗就不想出门,这一下子连后院的门都不敢打开了。小皇帝在宫中闻听后,狂笑不止。 古怪的事也就发生了。 这一回严掌柜也怕出事,是不是两千金不知道,但有这么多人观摩,它的价值还是很高的。并且某种意义上,也为自家客栈带来了大量的生意,有的举子看完了,即便不住在这里,也要叫一些酒菜吃一个饭,聊一个天的什么。新改造的餐厅,从早上门打开,到夜里打烊时,人就没有断过。客栈里所有的房间全部爆满。 宋朝商业发达,已有商人意识到广告的作用,挂一个小幡子,或者用其他的一些小手段,做一个小广告。不发达,但有了这种潜意识。 因此严掌柜又花高价请了三个壮汉,在客栈夜里打烊时,轮流守值,什么事也不做,你就呆在这里,看着这些字稿。心里想到,这一回没有事了吧。虽在外城,也是在京城,难道有人敢夜里公开行抢? 然而仅过了三天,正当郑朗要出去,来小斗斗八贤王的,以他现在的身份,有多难。仅有一个优点,他知道历史的走向,还有他岁数小,没有人在意。可落实到细节,必须一步步的进行。 拜访的这个人,正是走出第一步的。 可前面传来一件消息,这一夜守值的叫曹庆,长得很魁梧,严掌柜十分放心的睡下。生意好,自上到下,都累得要命。第二天开店门,却发现那间字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推门一看,曹庆被人捆得象一个粽子一样,嘴里塞着一条黑乎乎的抹布,看到严掌柜到来,拼命的直哼哼。要坏事了,于是抬头一弄,四壁再次空空如也! 严掌柜都忘记替曹庆将绳子解开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防:上午胃痛得要死,跑到医院说是慢性胃炎,不能抽烟,不能喝浓茶、咖啡,于是不喝,结果卡了。一杯浓茶下去,灵感立即上来,泪如雨下。 (未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章 问一(二) 曹庆挪啊挪,挪到了严掌柜身前,用脚蹬严掌柜,别坐啊,老大,你先解开我的绳子! 这个大冷天,一捆就是两个时辰,捆得又紧,谁个受得了? 严掌柜站起来,将他的绳子解开,打开门,要报案,学子不管他,一下轰进来,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字不说了,郑家子那些文章写得不错的,特别对一些经义的注释,给了自己很大的启发。可怎么又被偷了去? 郑朗也被惊动了,跑到前面。 诸位学子仰慕已久,全部涌上来与他打招呼。主要怕烦,其实郑朗待人态度很温和的,客气的寒喧,然后看着墙壁。头上冒汗,就是速度快,也不容易,huā了十几天才书写的。 象这样偷下去,自己不做其他的事,速度也跟不上啊!难不成为了这些字,让严掌柜动用十个护卫? 这倒底是谁啊? 气得哭笑不得,其他举子也是如此,偷一次罢了,居然偷了两次,这个贼…… 郑朗转过头问曹庆:“曹壮士,怎么回事?” “郑解元,我也不知道,昨天下半夜,我去如厕,刚打开后门,脑袋轰一下子,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又回到这里,只是被人捆上。”曹庆一边说,一边用手捂脑袋,刚刚发现的,头上不知道被什么钝器打了一个大包,痛得厉害。 都是那一门子〖答〗案。 郑朗又说道:“你再想一想,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郑解元,我想起来了,在晕倒的那刹那间。我闻到了一股羊肉味。” 一个个面面相觑。难道这几个盗贼那么胆大,一边大摇大摆的坐在后门口啃着烤羊肉,一边准备下手?全部议论纷纷。不一会儿,程琳带人过来。也问,同样没有问出什么,倒是衙役看得细,屋内来的人多,什么也看不出来。但院墙上看到了一处攀爬的痕迹,是谁做的,不知道,但作案过程能判断出来,大约来了两到三个人。因为前面的门关上,于是从院墙爬到客栈里,再隐身到这间屋后。并且后面还载了许多huāhuā树树的,几丛小竹子,天气又冷,隐在里面。只要人不多,很难有人注意到。 曹庆如厕,机会难得,用了凶器将曹庆打晕。抬到屋内,从容的将字稿卷走。 唯一的线索就是羊肉味,回想了大半天,终于弄清楚了,不是羊肉味,是经常吃荤腥。身上有一种臊膻味道。有的人异想天开,说道:“难不成是契丹小皇帝派来的人?” 这一说法,还真有举子附和。 两国和平已久,民间相互来访频繁,辽国这个小皇帝与宋朝小皇帝差不多,很喜欢书画,工诗词。但小皇帝善长的是飞白书,他善长的是画,特别是画鹅。两个皇帝听到对方爱好后,辽国小皇帝画了一幅鹅,送给了赵祯,赵祯刻意以飞白体答之。在民间被百姓传为佳话。但辽国这个小皇帝同样爱好书法。 他想偷这个字,派几个高手,不成问题的。 而且马上契丹人要派使者,贺老太太的正旦,返回后将字稿带走,试问那一个宋朝官员敢盘查他们的行李? 程琳给他们说得晕头转向,说道:“去,去,别瞎闹。” 一件盗窃案,居然都扯到了辽国小皇帝身上,再扯,扯到玉皇大帝身上了。转过头看着郑朗与严掌柜,说:“这个字,放在此处不合适了。” 就是郑朗不停的写,要变换字体的,他自己也是一个有学问的人,知道每变一种书体,有多难。这再写再偷,郑朗也别科考了。 严掌柜虽舍不得,只好点头说:“是,是,全听府尹安排。” “那个字写好后,某授人将它拓于相国寺的墙壁,若有爱好的人,可以用心去拓摹,这样风bō自然会平息下去。” “晚生听府尹的命令。”郑朗道。 但这事儿没有完,程琳刚一回开封衙,就被老太在叫到内宫,不客气,直接问:“为何一个窃贼,至今没有捉拿归案。这是京城,天子脚底下!契丹人奉先军节度使萧式与少府监张推保,即将到达京城,难道你想让契丹人看笑话?”…, “启禀太后,此案臣查了很久,没有半点头绪,并且现在京城举子云集,若是兴师动众,未免引起哗然。仅是一件盗窃案,况且郑家子的字价也虚高了。不能兴师动众,这是轻重有节。” “这也是理由?” “臣能力有限,听候太后处置。”是没有理由,自己失职,老太太想做文章,只好让她做了,反正早就做好了准备。 “务勿将此案给哀家查出来”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居然又将程琳放了过去,可是语气很不悦。 “喏”程琳离开皇宫,心中恨不能立即将这几名盗贼抓住,然后措骨化灰。 …… 这件事成了京城的一件笑谈,许多老百姓都在猜测,究竟是谁做的。 江杏儿也在猜,眨着美丽的大眼睛,问:“难不成真是契丹小皇帝做的?” “胡说什么啊”郑朗笑道。 有可能盗贼是北方人,经常吃荤腥,身上才散发出臊膻味,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狐臭。可也未必,有的人就是不经常吃荤腥,也有狐臭。况且曹庆连几个人参加的,都没有看到,就让人敲晕过去,怎么断定就是契丹人做的? 那个小皇帝现在似乎比宋朝的小皇帝更悲催,有心情想到自己的字吗? 多半盗窃还是为了钱财。 别两千金,就是五百金,也值得冒一下险。 就不知道自己的字拓于相国寺的墙壁后,拓的字多,还能值几何? 到时候这几个盗贼一定很失望吧? 这件事的发生。让他心情略乱了乱。第二天才出了客栈,先去礼部报了名。 是必办的手续,尽管知道明年的省试考,绝对xìng的狗头拜了。 然后来到刘处的府上拜访了一次。 与刘处交谈了一会,刘处很满意的将他送走。这才来到冯元府上。 未必是冯元,但必须是超级大儒,比如孙奭,眼下他是最有名气的大儒。可惜致仕回博州去了。贾同死了,他的学生刘颜同样在儒学上很有造诣,可是在任城任主薄,鞭长莫及。高弁知了广济军,也在山东,去不了。还有山东的孙复,举进士不进,于是隐在泰山授书。所以郑朗心中戚戚,一直没有敢说自己一定能考中省试,真的有一定运气成份的。比如孙复。他的才华差了吗? 以及其他一些人选,皆在儒学上有很深的造诣,可因为这个或者那个的原因,郑朗都没有选。 那么仅剩下一个冯元了。 并且冯元作为人选。会起更好的作用。 天就冷下来,三天两头的刮着呼啸的西北风,刮得天上的黄云马惊蛇走,惨淡无比。 但郑朗动作得快了,尽管程琳那边急着要字,郑朗也没有管。否则老太太马上一折腾。自己再随着在儒学上折腾一下,多少有些不大好。 对宋伯说道:“去冯给事中家里?” 姓冯,又是给事中,天下独此一家,江杏儿美眸亮了起来,惊喜的说:“郑郎,又要去交流字?” 皇帝的老师。字写得还能丑吗? “还要交流字啊,难道嫌麻烦不够多?”就是交流字,也不会选冯元,他的字也许写得不错,可对自己参考价值并不大。郑朗突然再次想到了崔娴的话,某些方面,她说得很有理的,自己托她的丫环带了那些话,是不是过份了一些? “那么郑郎去他府上……” “我在儒学上有些问题,没有想明白,他对经义的精通,冠盖天下,罕有人能及,所以前去拜访。” “听经义啊”江杏儿兴趣立刻减下来一半。 不是讲经义,那样郑朗还能扬扬名,这是听人家的经义。 但是不是这样? 冯元正好下值,听闻郑家子登门求访,立即半开中门,亲自迎了出来。 郑朗深施一礼,道:“后生那敢。” 半开中门就不得了,亲自出来迎接,自己多少当承受不起。 但冯元心里面清楚,此子在小皇帝心中位置多重要。不仅是才华,宋代才华好的人很多,主要是他所说的法度,深得皇帝之心,还有那股骨气,事实也如此,字悟出以后,原来字中的棱解也就减弱了。…, 这样的人,才是大臣之体。 他与小皇帝是这样看的,事实有些偏……事实是郑朗xìng格淡散,大臣之体,郑朗想过没有? “不用谦逊,某听过你的一些事迹,十分喜欢,甚至还要从子向你学习。”冯元无子,以兄子作为他的养子,说的从子正是这个亲侄子。 郑朗抬起了头,看了看,一个长方脸的老人,快接近六十岁了,长相十分儒雅,那是内质的芳华外流之气。并且此人的xìng格十分宽厚,越是这样的长者,郑朗心中歉意越重。 但更有一份紧张。 此人是宋代最顶尖的大儒之一,七岁就开始读《易经》,自己是不是有点班门弄斧?道:“哪里敢?” 冯元呵呵一笑,也不是很狂嘛,但凡有些才气,稍傲一傲,不算过份的。好奇地问:“你为何拜访我?” 字非是我长,画也非是我长,琴略弹弹,但绝对拿不出的。若是“走后门”此子根本不会屑之。 “晚生只是在儒学上遇到了一些难题,想请教冯给事”郑朗再次抱拳拢袖,深施一礼。 “好,但那个仁义不要说了,有的某现在也没有想清楚”冯元说到这里,好笑起来,这个神马的仁义,让他头痛了好久,最后居然没有想出〖答〗案。不仅是他,孙奭那么好的学问,同样被难倒了。致仕离开京城时,说了一句话,谁个有准确的〖答〗案,别忘记了,写信通知老夫啊。 但老冯不知道他的麻烦就马上到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问一(三) 进了冯家,冯夫人也高兴的从里而走出来,看着郑朗,问道:……你就是郑家小郎?” “见过冯大娘。” “免,不错也长大了……”,冯夫人看着他嘴上的小绒胡子,和蔼的说道。以前京龘城莫明的传言,说此子因为身上的营养全长在心智上,所以长不大了。郑朗发育得有些迟,还真让许多人相信。 后来郑朗渐渐发育,又有人说,身体长得晚,是营养吸得少,所以才这么晚长身体的。 对此,郑朗无可奈何。 “坐下吧,不用拘束。”冯夫人道。 冯元心想,任何人会拘束,此子才不会拘束呢。郑朗坐下,江杏儿与四儿还站着,冯元是小皇帝的老师,多少心中还是有些畏惧的。冯元说道:“你们也坐。” 都坐到皇宫里去了,我家这个府邸你们两个小丫头尽管坐得。 谢过冯给事中。”两个小姑娘欠身,大施万福之礼。冯夫人看着可爱,道:“官人,这两个小丫头虽有福气,可倒也乖巧。” “嗯。”冯元不置与否,这才看着郑朗,问:“郑小郎,先恭祝你高中解元。” “侥幸侥幸,谢过冯给事。” “不知道想问什么?千万不要让某让难住了。”冯元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呢,带着笑容说道。毕竟亲眼看到郑朗,这么小,外表的假像,让他迷惑了。又热情的吩咐婢女上茶,府上的三个小婢女抢着跑出来,一边上茶,一边用眼睛瞟,瞟着瞟着脸就红了。 郑朗心旱想,幸好不太帅啦,否则麻烦事儿更多。茶沏好,冯元又用温和的态度说:“问吧。” “恕罪则个,”看到老俩口子人那么热情,皆是让人尊敬的长者,郑朗越发不大好意思。未问,再次施一大礼。 老冯略略有些醒悟,这小子,今天不会真让自已下不了台吧? 郑朗先炮制了第一个问题,道:“子为亲隐,义不得正,君诛不义,仁不得爱,虽违仁害义,法在其中矣。《诗》曰,优哉游哉,亦是戾矣。请教冯啥事,法为何物?” 这句话出自西汉时大儒韩婴书写的《韩诗外传》,看似很普通的一句话,若是翻将起来,就是一件文坛大垩事。 首先要从郑朗说的仁义起讲,孔夫子没有说很多义,即使有,也很隐晦。但孟荀却将义发扬光大起来,不然对孔夫子的一些言垩论不好解释。但也是很零碎的说,加上后人一再将他们往神坛上捧,于是后人的后人越来越迷惑,恐怕也非是孟荀本义。 在孟荀对孔夫子的仁义礼诠释中,认为仁义是对立的,两者之间必须有一个联系的第三者。就象今年春天吕夷简与老太太一样,李宸妃死了,吕夷简要赌了,议事时吕夷简忽然问:“闻宫中有妃嫔亡者?”老太太紧张了,道:“你想连宫中的事都管吗?”但吕夷简坐着未动。老太太让小皇帝与诸臣散朝,独留下吕夷简,道:“卿何离间我母子也!” 豪赌开始,再也没有回头的路,吕夷简只答了一句:“太后他日不欲金刘氏手?” 老太太没有作声,第二天李宸妃还是按照一个普通的妃嫔举行葬礼,吕夷简火大了,要求见太后,不准这样做。一定得按国丧下葬。小皇帝很莫明其妙,若大的宋朝,一天有多少事务在等着你大宰相处理,不就是死了一个妃嫔吗?所以小皇帝十分悲情,连亲生母亲死了都不知道内幕。这也是后来吕夷简无比得宠的原因。 范仲淹上百官图,上千官图都没有用。 正常发展下去,要么老太太下不了台,要么老太太会对吕夷简下黑手,强行封他的嘴巴。不过吕夷简看好了,老太太现在对权利的心思没有以前那么重,心有些偏软,远远赶不上武则大,软了的人总是好欺负的,因此一步步进逼。 怎么办呢?老太太派了罗崇勋居中调停,代话说,岂意卿亦如此也!别人不说,你可以哀家一手提拨上来的,怎么也如此对哀家。吕夷简见老太太还执迷不悟,于是就直接说了:“宸妃诞育圣躬,而丧不成礼,异日必有受其罪者,莫谓夷简今日不言。”…, 老太太,我这是为了你好! 罗崇勋被最后异日必有受其罪者吓坏了,别人不说,自已可以老太太第一心腹,于是跑进皇宫劝说。最后让吕夷简得逞。 但若没有罗崇勋在中间起一个润滑作用,结果会十分尴尬。 所以仁义对立,居中需要一个强力的调停者,这个调停者是什么呢? 就是礼! 这是郑朗通过后世的一些儒家学者的著作,慢慢想出来的。孟荀也说了,说得很含糊,不是很系统,所以后人误会越来越多。 在韩婴这里,变成了法。 不但礼变成了法,义的意思也在改变,与仁不是对立,而是相附相生的,因此说义不得正。它是一个十分完美的褒义词了,很接近后来的义薄云天,大义凛然,义气的“义”。 但还带有一些仁义对立的立场,所以说子女为亲人隐过,义得不到正张,君诛不义之徒,就失去了爱仁。不过虽害了仁义,法却在其中。 中间的种种冯元哪里能想得到?本来可以很简单的解释,但话从郑家子嘴里出来,知道不是那么回事,迟疑了一下,答道:“法理!” “儒家怎么低头到了需要借用法家,才能中和仁义的地步?”郑朗又冉道。 又来了,冯元苦笑,道:“郑家小郎,那个仁义能不能不谈?” 这事儿真说不清楚,一直以来,历朝历代以儒家为表,法家为里,都得到了所有人的公认。结果让他在太学一说,搞得天下读书都十分愕然。不但在议论,解试考就没有一个考官出有关仁义的题目。 “冯给事,本来想不说的,可还有两句话我没有明白,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 其实无论孟子与荀子,对孔子的言垩论与思想,做了许多诠释,可他们都将这些言垩论切割零乱的分散到一篇篇文章故事当中,没有进行专门的解释,这才是郑朗感到可惜的地方。 一旦将从西汉以来形成的第二次儒家高峰产生的汉学全盘推翻,有可能都能给整个民族带来积极进取阳刚的意义。 工程太大了,他胆子略小,人又小,又害怕学问不够,资历与声望更不足,因此眼下还没有这个勇气。不过今天这一谈,却是很必要。这是几个月后一件最有用的武器。 我学的就是儒家大言,上古的圣人大义,一旦给人形成这种印象,休说你是八贤王了,就是皇帝,或者老太太本人,做错了,即便我是举子,照样为了遵守圣人大义,对你进行弹劾! 不过与冯元交流一下,也能听听这个当朝大儒不同的声音,对自己会有所启发。 但还是有些歉意,抬起了头,看着冯元,冯元有些苦恼,还在仁义上绕,绕得冯元晕。可仁义是儒家的核心所在,不说仁义,如何谈儒家?这段话说仁的实质是侍奉父母,义是顺从长兄,智是明白两者的道理不相违背,礼是在这两方面不失之节,态度恭敬。 孟子认为人是性本善的,所以有的话与孔子一样,认为不好的,含蓄的将它隐去。因此这段话说得很含蓄很温和,不过有的问题还是避免不了的,将整篇《孟子》一段段的翻看,就知道有些话多激烈了。 当然,说出来,没有什么,所以郑朗又说了下面一句话:“君子处仁以义,然后成仁也,行义以礼,然后义也,制礼反本成末,然后礼也。三者皆通,然后道也。” 君子用义的手段处理仁,才真正是仁。以礼行义,才是真正的义。制订礼,反本了便成末,礼就有了。三者皆通,才可言道。 不过也有争议之处,有的人认为礼比仁义更重,比如郑朗所用的第一段话,韩婴潜意识里,就是将这种法,实际就是礼,凌驾于仁义之上的。不过还有一辨,要看什么情况,比如孟子在与浮于髦对答时,淳于凳说男女授亲不近,礼与?孟子说是。淳于再问,那么嫂嫂掉到水里,能拉她吗?孟子答道,此时不援,豺狼也,男女授亲不近,礼也,嫂溺,授之以手者,权也。…, 这个观点郑朗很赞同的,时势不同,轻重不同,仁义礼三者在不同变化之中,援嫂时仁,是义,因为权,轻重侧向仁义,礼为轻,所以能伸手救援。可怜的海瑞,《孟子》在明朝都成为亚圣了,居然还将女儿活活逼死。难道没有看到这一段话吗? 淳于又问,今天下溺,夫子之不援,何也?孟子答道,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手?表面上的意思说,天下都掉到水里,为什么你不去救,孟子答道,天下掉到水里,想救只能施以道,嫂子掉到水里,仅伸出手就行了,难道你想伸伸手就救了天下? 实际在这里,所谓的道,包含了仁义礼智信种种儒家的真义在里面,所以仁义礼皆要为它服务。不过要联起来想,否则有可能又让人发生岐义。 这三段话本来也没有什么,似乎还没有人注意。就是联系在一起,也不会有人去注意。但前面郑朗说了仁义,再联系到一起,冯元脸色有些难看了。 他感到屁股上有刺,坐不住,站了起来踱了几步。 换一般人真想不到的,然而冯元在儒学上造诣有多深哪,然后有些惊惧的看着郑朗,小子,你将仁义都糟蹋这样子了。再糟蹋礼么? 郑朗没有放过他,所以歉意呢。 这样的一个忠厚长者,今天会很为难了。 说道:“冯给事,晚生有一个不好的想法,认为这个礼是仁义的纽带。但荀孟二圣也没有说得太清楚,若按夫子修《易》来解释,阳阴是在变化之中的。所以时势不同,仁义礼三者的轻重变化也不同。甚至晚生简单的解释一下,这个礼是不是就是一种制度?或者韩婴所说的法,就是礼?” “这个不能说啊,小郎,”冯元正担心着呢。 自古以来,儒家将礼说得天花乱坠,看一看,为了这个礼,包括孔子等儒者修了《礼记》、《周礼》与《仪礼》三本书籍,去逐一论述包装。更不要说后来的儒生修了无数本的经义注解了。 但仅成了政治与经济的制度,那是什么?原来这么高尚的“礼”居然只是统治者的手腕,用来统治老百姓的。那么儒家的祥和还能存在吗?再加上之前的仁义,从汉朝渐渐发展起来的儒学,有可能全部轰然倒地。就包括冯元本人学到现在的经义,都要全部重新推翻,然后呢,逐一去推敲,甚至将几千本几万本的经义书籍,作横向的联系整理。 那一个人有这本事? 除非大脑整成了天河一号计算器。 事实也如此,郑朗脑海里有硬盘,推敲起来,都十分困难,至今没有多少头绪。所以也想问一问,看看冯元的想法与态度。然而老冯吓着了,真的吓着了。 你小子折腾字也好,画也罢,那是小道,无所谓,甚至为了学琴,创造出来几支新曲子骗骗那个大和尚,也是一件雅事。可别往儒家上面整?叫我们如何自容?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提供 带上前排党主垩席主垩席夫人吧友群:232182312 欢淫酱油 第一百四十二章 问一(四) 若是普通的儒者,半通不通的,那个麻烦了,郑朗说出来东,他非要拿西来引证,你说你的,他说他的,扯到最后,来一句,老子吃的盐比你吃得饭还要多,郑朗怎么办呢?毕竟他岁数太小,只好认输。因此,他心中只挑选了数人,在这数人当中逐一挑选,连太学的博士都不会去打扰,就怕这种现象发生的。 若是一个心地狭隘之辈,纵然有了学问,能细细默想,可嘴皮子就是不承认,那同样不行。比如冯元若不承认,天下百姓会帮着谁说话?若是字,有可能百姓五五开,可说到了儒学,会有几人认为自己是对的? 偏偏冯元二者都不占。 他不但是一个对经义精通的儒者,还是一个慈善的长者。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比如他也指出了郑朗所说的义,过于偏jī。可这个礼,在脑海里仔细的回想,岂不正是如此? 其实许多前世大儒,都在往上面论证,不过多是无意的,实际在他们潜意识里,也将礼作为了一种制度。这种制度非是那种空泛xìng的制度,带有浓浓的法家意味的,或者就是这个小家伙说的那种“义”,有很强的治理意味。可是在冯元等人心中,礼也沾着一些治理与约束,但中心却是仁,是尊敬与友爱。 两者相差到哪里去了? 但仔细想一想,这一次郑家子所说的话,很简单了,不象仁义那样说得那么多。其实儒家每一个重要的字,比如仁义礼乐中庸,都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解释完的。可以说它是包罗万象。但无论怎么解释,都有一个核心所在。似乎礼的核心……真是郑家子嘴里的……制度,并且比他所说的仁义更无争议。 这一下脑子炸开了。 用眼睛盯着郑朗,郑朗捏了捏鼻子,不好意思地说:“冯给事,晚生真的很失礼。不过是就是是,非就是非。明知错了的,还要坚持,晚生认为更不好。” 后面几个小婢女没有走,趴在窗户上看,有一个小婢女茫然,悄声问:“不就是一个礼吗,怎么说它是制度?” 敢情没有听明白,但知道将自家老爷子急坏了,很少看到老爷子这副神情的。 同时她心中不解。所谓礼,不是礼貌客气嘛,见了面,一施礼,某某好,然后做出一些尊敬的动作。或者往大里说,就是朝廷每一次什么活动,如何安排的。这就是礼了。小婢所说的也不对。后者是礼仪,是礼的发与节,这一说,不但说到礼是制度,还有礼与仪的区别。甚至延伸到“分”与“中”,每一个都没有那么简单,并且郑朗每一个的想法,都与现在的儒学不一样。 前者也不对,其实郑朗这种种言论一旦普及,儒家将会发生质的变化,至于礼部更不会成为一个摆饰。但引起的争议也更大,往大里说。不亚于王安石搞了一个小变法,只不过一个用在国家百姓身上,另一个用在儒学上。 郑朗隐隐的想了一些。仅只是一些,没有再敢深想下去。 一句话让冯元很无言,是就是是,非就是非,如何辨得?要么抹着良心。凭着自己对经学的熟悉狡辨,可他又不屑去做。 正在此时,外面门房进来,说道:“吕相公与夏相公,还有小晏相公来访。” 这几家皆离得不大远。郑朗突然来到冯元家,说什么拜访儒学。几人听到下人禀报后,皆来了兴趣。以前是书画琴,但除了柳玉娘那一次,似乎没有让他满意,郑家子没有献技外,其余的,都是这小子先写,或者先画,先弹,再观拜。说是观摩学习,不如说是相互交流。他的十几次观摩,是当作了雅事来传的。 画没有看到,字却看到了,真的让这小子成功了。 就不知道儒学是怎么请教的。 还有其他一些官员也住在这附近,不过他们品职太低,别看冯元是给事中,可孙奭一走,他成了皇上最尊敬的老师,那种隐形的地位,不亚于吕夷简这些大佬的。 一个个高攀不起。因此,只有这三位大佬到来。…, “我来出去迎一下,”冯元道。大开中门,是将中门全部打开的。三位宰相,还有一位是首相,除了皇帝外,就是到了八大王家中,也得乖乖将中门全部打开。 相互寒喧,不好意思说来看热闹的,夏竦道:“冯给事中,今天我们三人到你府上叼扰顿晚饭吃。” “好啊,”冯元不能拒绝,但府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呢。 晏殊奇怪的问道:“冯给事,你怎么啦?” 就是郑家小子去问你儒学,也不至于愁眉苦脸如此吧?或者将你难住了?可这也不相信,郑家小子是聪明,但能用儒学将冯元难住?自己自付一下,也没有这个本领。 还真让他猜中了。冯元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三位相公,你们皆才气过人,也来替我想一想,郑家子说对了,或者是说错了。” 再度地将郑朗的话复述了一遍。不象仁义,讲了几千字,记不下来,今天晚上核心的东西,也只不过说了几百字,能记得。几乎是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 三位大佬对视一眼,这一下好玩了。晏殊虽早认为郑朗喜欢鲸吞,还是忍不住说道:“此子胃口太好,是想给儒学来场彻底的**哪!” 用了**二字。 冯元苦着脸道:“可不是。” 夏竦说:“我们进去看一看。” 四人走到里面客厅,这一次全认识了,郑朗站起来,一一施礼,道:“见过吕相公、晏相公、夏相公。” “你坐吧,”吕夷简说道。 重新落坐,两个小丫头tuǐ又发起抖来,见了太后很紧张,终隔了帘子。可现在面对面坐着,整三个宰相啊。郑朗安慰道:“不用怕,三位宰相都是好人。” 恰恰相反,按照清流的标准,这三位宰相就没有一个是好人的。可郑朗也犯不着,与这三位大拿顶牛。 如今郑朗也有些小地位了。特别是那个解元,不仅是解元,这个解元中得可没有半点争议的,所以说话有些小份量的。三位大佬额首一笑,略有些受用。 江杏儿与四儿还是有些紧张。 夏竦看着她们说:“你们不用怕,以后你们家的小郎前程同样不可限量。” 反正自那次在宫中郑朗说了那番话后,夏竦就对郑朗很顺眼,又向郑朗问道:“为何想起来问礼?” “是晚生心中不解,读的书多,就往上面想了。不知道对与错,所以刻意请教冯给事。”已有了仁义之争,再推出一个礼,麻烦更多,说了,我对儒学有些造诣了,而且很坚持很用心,用意也就达到。 “你可知道。一旦这个礼再度引起争议,省试将如何进行?” 仁义不敢出题了,礼再不敢出题,别的不说,科举马上麻烦就大了。 “夏相公。若是晚生说错了,敬请各个前辈指正,若是晚生说对了,也不能继续坚持。况且晚生隐隐的感到若真如晚生所言,儒家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是什么作用?” “实用!若是将儒家真义重新诠释出来,返回上古诸贤的意旨,而不是禀程汉朝遗留下来的儒学,国家从制度到道德到律法。都可以用儒学来清晰的诠释。而不会再象从前那样,似是而非,杂以道法。毕竟儒家本义是实用,不象道家虚阔,法家苛薄。并且儒家无论去诠注义或者礼,它的本质还是以仁为本,仁。爱人也。对辅助帝王治理国家,教化百姓都有莫大的帮助。不然一直道法存在下去,以后万一出了不好的人君,枉信道教而不拨,沉mí于炼丹修仙之中。或者出一暴君。苛薄百姓。国家也会瓦解于数旦之间。就是臣子想进谏,本身制度杂以道法。辨解不清,进谏也起不了多少效果,至使国家兴亡全在人君一念之间。” 不是不可能的,宋明出了多少修道的皇帝?或者象宋徽宗弄了一个花纲石,残害了多少百姓? 休要说生辰纲了,就是眼下的小皇帝,还用了道家的法言,修改了年号。 “你……”吕夷简也méng了,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你不仅想重新诠注儒学,还想用儒学重新替国家制订一套准则?”…, 问完后,四人对视一眼,都想到郑朗在牢中说过的那几句话:为天地立志,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开太平。但想到了,四个人嘴中皆抽了一口冷气。 说说可以,别这么玩。 换吕夷简都不敢这么去想,好大的志气! 可似乎郑家子在一步一个脚印往上走了。晏殊心里想到,幸好,幸好,***,他还分了一些心,在别的事物上,不然让我们怎么活啊。 郑朗看着几个大拿的表情,知道这样玩,有些过了,毕竟自己岁数小,于是说:“这个倒不敢,也想过,可自己胆量不够,才学不足,声望与阅历也浅薄。并且不知道对与错,就包括去年在太学讲仁义,晚生都不敢深讲,怕惹起更多非议。因此,刻意今天来到冯府,拜访冯给事,想请冯给事替晚生解答一些难题,以释晚生心中之huò。” “那个仁义你没有深讲?”夏竦有些晕,问。 “若要细讲,要讲很多的,必然会引起更多争议。晚生想到了许多,甚至可以著几万字的文章论述。终是小了,唯恐才华不够,同样贻害无穷,所以略略一讲。不知道以后敢不敢将心中的想法,完美的演绎出来。” 说得很委婉,可四人全部听明白了,不敢讲的原因,是后面还有更大的话题,所以才说了,必然会引起更多争议。 又对视了一眼,那意思很明显,这不是**,是什么? 晏殊抹了一把汗,问:“那么你还有什么疑问的?” 虽然他们三人在儒学上的造诣不及冯元,可皆是很有才华的人。但郑朗却不是这样想的,若问晏殊诗词可以,若问吕夷简权谋可以,若问夏竦厚黑学可以,儒学只能找冯元。 这是站在整个历史角度看人的,就象他对待文章一样,要求未免太高。实际今天若是将这四人难住,天下一大半的人也就难倒了。 没敢说出来,拱了一下手道:“谢过夏相公赐教,也请吕相公与晏相公,以及冯给事赐教。夫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何谓一?” 前面一问完,后面四位大拿眉头全部皱起来。夏竦嚅嚅道:“果然……是……疑问。”! 第一百四十三章 问一(五) 儒家最大的弊端就是没有一个专门的论述体系,例如这一段,是接着上一段来的,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如也。子曰:参乎,吾道以一贯之。曾子曰,唯。门人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后面就没有了,直接跳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于是留下一个很大的争执给了后人。 表面上看倒是很简单,参啊,我的学说贯穿一个基本思想。曾子答,是。其他的学生问,老师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曾子说,老师的学说不过是忠恕二字。 这是最浅显的解释,似乎也通了。 可不是如此,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或者是道,或者是仁,或者是义,或者是礼,或者是忠,或者是恕。忠与恕不同的,这是两个概念。为什么两个概念,到了孔夫子的嘴里,变成了“一”? 冯元小心的答道:“忠有九知,知忠必知中,知中必知恕,知恕必知外,知外必知德……内思毕心曰知中,中以应实曰知恕,内恕外度曰知外,外内参意曰知德……忠是知己,内思毕心,恕是知外,应实而发,中发尤关自己利害,故忠恕参意一统,便是德,所以曰一。” 前面的话是出自《大戴礼记》,后面的话是冯元自己的解释,忠是自我完善,恕是应实,所以关系到自身的利害,因此立人反过来就要立己,这一来忠恕虽是对立,也是统一的,也就是完美的合道行为了。所以说它是一一。 似乎是几千年来最好的解释。 不然没有办法说忠与恕是一。 但说完后,冯元也摇了摇头。汉朝大儒戴德虽然为此也绞尽脑汁,可这种解释依然不能称为完美的解释。无论怎么解释,它还是二,如同仁义,礼仪,阴阳。 说完了,盯着郑朗说道:“你来……说。” 这个小家伙……大约又有新奇的答案,想听又害怕听。 夏竦与吕夷简更茫然,心想,郑家子,你别又将怎恕推翻了,那么几千年来的儒家就没办法玩下去了。 他们三人还懂得不少,其他几个女子皆是茫然,今天郑朗与冯元的对答,简直颠覆了她们长期以来所有的思想观念。礼变成了制度,一个一,让冯元再次摇头。其他的不懂,至少忠与恕肯定不是一,为什么说它们是一? 郑朗答道:“这是晚生私下琢磨,不知对与不对,敬请三位相公与冯给事指教。” “你说说看。”晏殊道。 无论你怎么辨,忠就是忠,恕就是恕,难不成它们还是一个字? “晚生还是从上古造字来谈。” “对了,那个骨文可是石鼓文?”晏殊又问了一句。 郑朗在讲仁义时,提到过骨文与钟鼎文,钟鼎文明白,商周铜器,特别一些大鼎上的远古文字,这个骨文,却是第一次从郑家子嘴中吐出来的。郑朗迟疑了一下,现在对甲骨文可没有专门的研究,似乎因为自己,许多人对金文开始钻研起来。甲骨文依然没有人注意,于是做了淡淡的解释:“骨文就是商周以前的文字,那种文字更简单,多是远古百姓刻于山洞岩壁或者骨盖,或者贝壳上。” 这个定义不大准确,可现在的条件不够,解释得多,那么自己从哪里学来的?又成了问题。因此含糊的略过。 “原来如此”,这与晏殊所猜差不多,也没有怀疑,这个小家伙似乎很钻研,还胆子大,一切都持着怀疑批判的态度。对字又有很深的研究,注意了一下这些远古的文字,不奇怪。 “晚生曾注意了一下,远古时,皆无忠恕二字。即便是《尚书》,除了那些伪篇外……” 还没说完,又被冯元将话打断:“什么伪篇?”…, “晚生怀疑《尚书》中有一些文章是汉晋,甚至自战国时文人恶搞,摸拟上古语言,做了一些伪篇充塞进去的。” “有哪些?”冯元再次头大了。 “晚生以为大禹谟、五子之歌、胤征、仲虺之诰、汤诰、伊训、太甲上中下三篇、咸有一德、说命上中下三篇、泰誓、武成、洪范、旅獒、微子之命、蔡仲之命、周官、君陈、毕命、君牙、囧命都有嫌弃。” “郑小郎,你别乱说,“,晏殊脸色都变了,《尚书》只有六十八篇,这一略,几乎割去了一半。 吕夷简也说道:“证据呢?” “几位相公,冯给事,莫别惊疑,孟子就说过,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那是书,非是《尚书》,他意思是说《武成》摸述太夸张罢了,郑小郎,你莫要曲解。” “孟子乃是千古大儒,怎么会不信书呢?那他千嘛著书立说?再如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里面也有过类似的话。晚生手中也略有证据,不过科考在即,不敢分了太多的心思。有可能再过几年,晚生将这些证据罗列出来,让三位相公与冯给事过目参议。” 冯元很沮丧。 听到现在,终于听明白了,推倒再推倒,从仁义再到礼,有可能再到这个忠恕,还有《尚书》。 “那项工作过于庞大,晚生还是说这个一。在晚生所没有质疑的《尚书》诸篇中,皆无忠恕二字,这是有因而来的。上古质朴,文字初立不久,十分简陋,所以晚生认为各设中乃心,作稽中德,罔中于信,等句中的中,就是通假于忠。此二字最早见于《国语》《左传》,国语中有句云,考中度衷,忠也。昭明物则,礼也。制义庶孚,信也。则长众使民之道,非精不和,非忠不立,非礼不顺,非信不行。还有左传有云,恕而行之,德之则也,礼之经也,己弗能有,而以与人,人之不至,不亦宜乎!此忠恕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之就是不忠不恕。因此,那天晚生在宫中,对陛下说,做为人君,要为天下做一个榜样,道理都是一样。不知忠恕二字是何人所创,夫子观此二书后,见其义于一,所以说它是一。” “就如你所说,忠恕二字开始进化,演绎成不同的意思。儒家必须重新诠注,这也合乎情理。” “吕相公此言十分有理。晚生之所以这样去想,是因为晚生有另外一个想法。千百年来,儒家学术多发生了一些岐义,是不是抛开枝节,追溯本源,这样才能得到儒家的真义?” 说得很简单的,但是不是那么简单? 按照郑朗的意思,什么汉唐的儒家学术,不要管哪,想学儒家,只能学孔子,连孟子与荀子都仅能做一个参考。不说别的,忠恕在孔子手中还是“一”,到了孟荀手中,已经从一化二了。 但能成吗? 看一看汉晋唐以来,包括宋朝本身,著写了多少儒家论著,难道一把火将它们全部烧掉不成? “我也不知”,老冯真糊涂了。 这玩意儿太大,他就是皇帝的老师,都不敢做一个明确的表态。 “冯给事,你是长者,晚生今天上门打扰,太过冒昧,恕罪则个”,施了一礼,告辞,冯夫人留他吃晚饭都不同意。不仅有冯元呢,还有三位宰相,自己只是一个举子,相陪吃饭,传出去,不美。 但这件事给四位大拿太大的冲击。 不仅四位大拿吃晚饭时神情十分恍惚,第二天冯元教小皇帝经义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小皇帝问道:“冯卿,今天似乎有事……?” “是有事”,冯元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阎文应听完后,张大嘴巴惊讶的说:“此子想做圣人?” 冯元狠瞪了他一眼,说道:“什么圣人!圣人是夫子,是陛下。他只是想含末求本,追溯儒家本源,并不是想开家传教,何来圣人言。不过有可能成为一个大家罢了。” 不能乱说。虽然郑家子让他很苦恼,可冯元心中也爱才的。看看多少年来,有几个学子敢发此震耳欲聋的话语?不是武夫,来吧,咱拼命吧。这需要很强大的功底,没有对儒学的精通,休能想这么深入的学术性问题。 况且他的年龄也不过这么点大。 别让你一句话就糟蹋了。 “是,是,我失误了。”阎文应急得想捂嘴巴。 “那么冯卿,你认为他说得对不对?”小皇帝对此十分好奇。 “我还是不知…”不是不知,是不敢说。一直以来,不是没有学问的人,有,很多,比如冯元,只是没有在心里怀疑,所以误上加误。郑朗将这个话题挑开,昨天晚上他一直没有睡好,不但在想郑朗所说的一些话,还在想《尚书》。以他的才气,一旦持着批判性的眼光去审视,自然立即发现了许多疑问之处。 有了疑问,心中毛骨悚然起来。 夜里没有睡好,最后爬起来,自己儿沏了一杯茶,坐在窗户前发呆,还让妻子抱怨了一下。 “这小子似乎不错”,小皇帝很高兴。 “陛下,是很好的人才,最难得的是他的心胸,在狱中他说的那几句,为天地立志,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界形势,尽管他自己说迂阔之言。可是此子却这么去做了,并且臣一直观察,他去做是发自内心,似连他自己都不知,这才是纯臣。” 虽夸张了一些,但说得也不是全错误的。郑朗求一,有他的用意,并不是象冯元说的那么伟大,可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点点隐隐的梦想,将迂阔的儒学强行纠正过来,加强它的实用性,而不是后来又臭又长,遗害无穷的酸儒。 小皇帝呵呵直乐,老师是一个厚道人,也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居然为这个小家伙钦佩,才学看来是有些了。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由自主说道:“这一下不好了,想诳他很难。” “诳他什么?”冯元紧张的问。 现在郑家子不行,无论怎么聪明,终是小了,有一个勘磨的过程,这才能重用。但未来必是国家栋梁之材,就是皇帝,也不能将他当作一个弄臣来戏弄。 “只是诳他一些字”,小皇帝不敢说,连忙攻口。 “是字啊,若真是字,他并不是那种古板的人,虽然吝字,但陛下向他讨字,必然给的。不过陛下,学习如何治理国家,才是陛下的当务之急,字仅是小道,请谨记。” “是,联知道啦”,可心中有些小苦恼,是字都好办了,关健是长短句啊,这个小家伙读了那么多书,万一也象那些酸儒不给,到时候自己岂不是下不了台? (未完待续。【本文转载於中文网】 第一百四十四章 衣服 “大郎,为什么奴越听越糊涂?”在回去时,江杏儿坐在马车上问。 江杏儿还有听糊涂的资格,可怜四儿眼里除了茫然还是茫然。虽然四儿也认识不少字,终是小,郑朗与冯元交谈,点到为止就好了,不可能再三的论证,那不是怕自己解释不清楚,而是看不起冯元了。 因此江杏儿越听越不明白。 四儿点着头道:“是啊,听得好玄哦,比听和尚念经更玄。” “儒家才不玄呢,要玄的是道教与释教,”郑朗说的不是道家与佛家,而成了道释二教,有很浓厚的讥讽意味。非是说道释二教不好,而是讥讽儒家的。正因为道释原来有严密的理论,最后才发展起来,从一家一跃而成一门宗教。然而儒家呢? 本来很零碎了,再三的曲解岐解,虽然统治者将它定为国家的宗教,可在百姓心中的影响力,自始而终没有拼过道释二教。 至于玄于,只要将儒家各个理念综合起来,进行阑述,真的玄乎吗?倒是儒生们自己越说越玄,若仁,若礼。 回到客栈,继续看书写字。 但此事又再度传了出来。 从夏夫人哪里传出来的。史书上将夏琼批评得一无是处,那过份了一点,此人文有文才,武有武略,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才,只是为了升官,使了一些很不好的手段。但也不能就此将他一下打倒在地,若那样,欧阳修晚年与韩骑做出那件事,又算什么? 但他的随意,确实给人找到许多口舌之处,比如他的生活,喜欢吃石钟乳粥,这东西是有毒的,每天清晨醒来时全身冷如寒冰,得由美丽的小姑娘偎抱良尖……才能恢复正常的身体肌能。再如他出行,把两辆豪华马车朕在一起,中间用价值数千两白银的锦账遮蔽,组成了一辆超长豪华版的长型房车……夏辣就躺在里面招摇过市。 可他这个,官位,这个……薪倒,再加上他的聪明,小小的去经营一下,足以让他过上这和奢侈的生活。并且另一个人也是,寇准,生活奢侈无度,比夏竦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清流大臣不喜欢他的阴柔……于是对他这种生活作风……进行了和和的指责。 那一天……郑朗无意中在皇宫说出那段话,中了夏辣的心意。于是好感顿起,回家后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自己的妻子。夏夫人同样是一个了不起的才女,写一手好字,还能作诗写文章,娘家来头又大,平时老夏有些畏惧。 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夏辣回家后……就当作了一桩稀奇,说给了夏夫人。夏夫人记忆力好,串门时……便也说了出来。于是这件事从闺阁里传流传到外面。 其实不用郑朗,马上浩浩荡荡的宋朝儒学就要开始了,虽没有郑朗利用后人的优势,看得这么长远,但这一番对儒学的改革,也是文坛上的盛事。不过那是循序渐进才发生的,不象郑朗这样来得突兀。 此时京[孒辰乄水印]城涌来多少举子?闻之全部愕然。可人家冯元都没有辨说,自己能说什么? 但很快被另一件事噜引了。 老太太要拜太庙。本来无可非议,这些年老太太也算是为大宋做了许多贡献,拜祭一下赵家的列祖列宗,不是不可以。但老太太很古怪,她下令要穿着皇帝的兖服走进赵家的太庙中。 诏令下,乱了。 先是晏殊将《周官》捧着,读上面的王后服劝之,老太太不听,然后到薛奎,举着牙笏问道:“太后大谒之日,是作汉儿拜,还是作女儿拜?” 不要弄错了,老太太,你还是赵家的儿媳妇,得规矩一点。 随着群臣附和,老太太不听,不过稍稍减去了一些服仪,仍然穿着帝兖服走到太庙中。 全城举子哗然。 杏儿都听说了,紧张的问:“太后不想其他吧?” “想什么想啊。”郑朗敲了她的小脑袋。老太太多半让儿子的小动作搞得很无语,借这样的举动,做一个小反击,看看这天下是谁在做主!但这一对母子,这么大的事,偏偏搞得很儿戏。不是阴暗诡奇宫闱之争,倒很象两个小孩子在码家家。…, 所以吕夷简这一次作声都没有作声。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老太太不穿,这十年来的大宋江山,就不是她当家作主啦?穿了,她还是做不成皇帝。 薛奎这是小题大作了 这件事问题本不要紧的,可明年薛奎才做了一件很恶心的事,也是郑朗为难的几件事之一。他不知道对与错,更不知道该不该阻止,或者怎么样才去阻止。老太太虽将他扔到开封府大牢里面,毕竟严格来说终是有恩的。 将字写好,带着江杏儿与四儿,坐着马车,驶向开封府衙门。 一路有许多举子侧目而视。可此时看郑朗眼光皆有些惊异,若说字或者诗或者画,那仅是雅事,但牵及到儒学的心核,性质截然不同的。 开始的悟道,还能说一和诡争,可后来的仁义,再到冯府上的礼,一,这全部是儒学的核心所在,并且居然敢说《尚书》近半是伪篇。不管对与不对,就凭这份才气与胆略,非是自己所能比拟的。 到了开封府衙,将字交给了程琳,程琳长松一口气。这小子名声越来越大,自己压力也就越来越重,倒底是谁将这些字稿偷窃的,居然查了很长时间,没有半点线索。 现在有了这些字稿,在相国寺墙壁上拓刻上去,也能吸引注意力,减轻自己压力。 郑朗所交出来的字,不仅是字稿,还有儒家的一些经义,但相国寺的特殊性质,注定了它不能超脱世俗,况且这些字稿会给相国寺带来更多的人气。程琳劝了劝,相国寺的几个大和尚也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下来。 这一下事情没有了吧?程纯如是想到。 往墙壁上一拓印,想要字的,自己再拓摹一下,就得到字了。那么字的价值下跌,案子性质同样也会下降。但没有想到事情又来了。 年关将近,郑朗买了一此礼物,让宋伯带回去,送给几个娘娘。继续在读书,现在不急,要等明年才能发生。但这一天早上起来,严掌柜哭丧着脸,跑了进来,说道:“郑解元,又有事了。” “有什么事?”lì朗狐疑不解。 “你过来看。”将郑朗带到更后面,是严掌柜自家的卧居。有他自己的,还有两个儿子媳妇的,左边一排是下人住的房屋,右边是一个小花园,不大,随意的载着一些花爷,花园边上是两间房屋,其中一间,让严掌柜改造了一下,改成了小书房,供他孙子在里面安心读书。 不过此时书房前面围着许多下人,他那个孙子同样哭丧着脸,站在书房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发生了什么事?” “你进来。”将郑朗牵进书房,里面有两排书架,上面放着一些书籍,靠窗户边上是一个书桌,与郑朗家差不多,不过没有郑朗的房间大,只是单纯的书房,不象郑朗那间房子,不仅是书房,也是卧室。角落里有一个,大柜子,柜子上有一个铁链,外加一把大锁,但此时锁头被人砸了,柜门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 ……” “郑解元,你给我家小子的字,就放在这个柜子里,好让我家小……孙闲时拿出来临摹。” 郑的抹汗,这是谁啊,偷字都偷到这份上了。 “为什么不报官?” “不用说,这有了内鬼,报官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严掌柜脸都皱到一起来。 “也不一定,当时我将那些字稿给你时,只是摘出其中有代表性的挂出来。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处,若有心,还知道你家中有我的字稿。因此,你还是报官吧。” 这个人不抓到,自己也不安心哪。指不准自己那一天半夜睡着了,然后身上冷汗一冒,借着朦胧的月色,看到房间里站着几个蒙面大汗,到处在翻找,说不定用小刀子指着自己,不让自己喊叫。那多渗人啦! 严掌柜拿不定主意,听了后,说:“好。” 程琳又带着衙役跑过来,同样哭笑不得,这个贼胆子不但大,也做得太过份了。不过这一回终于有线索了。因为知道这些字稿放在何处的人终不多,不一定有内鬼,可想知识下落,必须对严家后院的人套。风。于是对严家上上下下盘问起来,终于找到一个线索。前天严家内宅的一个小婢上街买东西,半路上撞到了一个中年美妇,长得很漂亮。小婢就说对不起,那个美妇也没有怪罪,忽然说,你就是郑解元住的那家客栈的小婢吧? 这事儿挺长脸的,小婢连说是。 于是二人攀谈起来,被这个美妇套了话,说出还有更多字稿放在书房的这个柜子里。 说完后,脸都吓白了,连连辨解,奴也不知道。 “你是无心,与你无关。”程琳说道,就是没有这个小婢,盗贼也有许多和方法获得消息。 但也未必与这个……美妇有关,继续审下去,但再没有让人怀疑的线索了。程琳将郑朗喊过来,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说道:“难道还有女飞贼?” (未完待续)。 [ (,扩荒组 全面纳新中,若觉得自己有时间,有能力并有意愿,欢迎前来【】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唱和 “程府尹,晚生对案子……”不管什么女飞贼,别总叫着我,非我所长啊。 “此案拖得很久,现在是柜中字,将来会不会是你的书桌字?还有,你以后也要做地方官的,刑案是职责之一。”程琳不悦地说。不是你这小子,我那来的这么多麻烦? 但他心中隐隐觉得郑朗很聪明,拖一下,将他拖下水,说不定会对自己有帮助。 说得似乎有理,一旦中了进士,要授官的,在中央问题不大,象他这个年龄,那怕就是孔子转世的,在中央也只能乖乖的打酱油,做一些无关痛痒的副职。可转到地方,若是县令,或者知州,不但管民事、百姓,有了案件,也要做公安员,与其他官员一道破案审案断案。 捏着鼻子,走了几步,说道:“那么晚生只好献丑了。” “没事,来,来,”程琳反而高兴起来,这小家伙话音在呢,献丑了,那么不但是答应协助,有可能还会主动参预。没他想的那么玄,但也有些玄。首先将那个小婢带上来,温和的说道:“你不用怕,此事与你无关,呆会儿我替你向严掌柜解释去。” “谢过解元,”小婢大喜。 自家主人什么人都劝不动,唯独这个小解元的话必听无疑。 这与程琳做法一样,先是安慰,不然一乱,有可能想不起来前几天发生的事。 又问:“你再想一想,那个美妇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只是长得很漂亮,哦,对了。说话是北方口音。” 郑朗与程琳对视了一眼,这个很有问题的,前面有一个臊膻味,后面又冒出一个北地口音的女子,然而两人默契的摇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从动机上与条件上皆有可能。此次契丹对恭贺老太太正旦十分重视,先派了奉先节度使萧式、少府监张推保来贺老太太正旦,还怕礼仪轻了。接着又派了左骁卫上将军萧察、安东节度使夏亨谧再来恭贺老太太正旦。 他们是使者,除了带来契丹的礼物与随从的士兵外,不会带女眷。 然而契丹的女眷不要太多,几十年的和平,两国交往密切。虽然边防盘查得很严密,两国都有百姓渡过边境,相互经商,或者交流。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后来的《二刻拍案惊奇》里有一个故事,山东有一个叫周国能的小道士,棋艺杀遍天下无敌手。听说契丹有一个大国手,是一个美妹。于是杀到契丹境内,怎么杀的,将这个大国手杀成了自己的妻子。也算是为了宋朝争了一个小光。 东京城中也有许多契丹人,使者不会带着女眷,可这些契丹人有女眷。只要得到了字稿,将它送给了四个使者,怎么去讨要? 并且那个辽国小皇帝确实是喜欢书法绘画这些“小道”。宋朝传得邪乎,郑朗又吝字。说不定这些契丹手下的奴才们为了讨好那个小皇帝,做出什么不雅的事。 可他终是皇帝哎! 两人没有敢往上想。 郑朗继续说道:“你不要急,慢慢想她的容貌。” 说着喊人送来一块墨碳,与一把小刀子,没有铅笔了,只好用这个粗笨的办法。用刀子将墨碳削尖,拿来一张白纸。开始根据小婢的描绘进行素描。这就是郑朗参预的原因。 现在也有一些衙役根据他人的口供,进行绘画,然后利用这些图画挂图追捕犯人,不过终不是很像,所以鲁智深过着大摇大摆的幸福生活。想要象。还得用西方的素描画,中国画神似与意似有了,形似却是差了些的。 “这玩意儿好,”程琳看到郑朗根据小婢的口叙,一个活灵活现的少妇图像渐渐展现在白纸上,喜不自胜。 “程府尹,就是有它,也不大好查,”郑朗及时的泼了冷水。 真若是契丹人做的,又好查了,虽然京城有不少契丹人,可都登记在册的,即便多,也不过几百人,顶多一千人不得了,将男人老妇与少女一除,又能剩下多少少妇?然后再逐一排除,很快就能到嫌弃人。…, 但有那个可能吗? 不是契丹人,那个很麻烦了,是男子,还能派人查一查,这样的美少妇,小婢的口供又说衣着打扮很不错,象是贵妇人,多藏在深闺大院里,很少抛头露面,就更不好查。况且有可能还是一个巧合呢。 小婢再次确认了一下,数次修改后,十分相像了,这才将画稿交给程琳。 希望他早点破案吧,不然都成了郑朗的心病。 程琳拿着画稿,暗中查访去了。但京城却将这件事当作了一件笑谈,这几个雅贼也太牛了。 …… 年关更近,老宋又从郑州返回京城,几个娘娘带了口信,让他安心读书,不要多事啦。 传得快,字稿失踪以及冯府上一席谈话,也传到了郑州,几个娘娘真的很担心。怎么儿子在家里一点事也没有,一到京城,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老宋憋了很久,才想出一个比喻,说道:“大娘,小郎在家中,好象一朵奇花开在深山里,自无人问径,到了京城,也如这盆奇花,运进了京城,所以观者如山。” 将大娘说乐了,一挥手,给了店铺里各个员工发放了大量的赏赐,又再免了所有佃户一年的租子,还拿出一批钱帛给了二娘三娘四娘五娘的亲戚,连在外地的六娘七娘家的亲戚也送了一些补贴,于是从城里到城外,与郑家有关系的,皆是一片欢天喜地。 但还是带了这句话。 郑朗唯唯。 可另一个客人去找上了门,知日大师的弟子,直接见是见不到的,小和尚报了法号。让严掌柜通知。严掌柜知道郑朗与知日大师的交情,进了内院,禀报了郑朗。 大和尚想念了。 不仅是收了郑朗这个弟子心中高兴,还挂念着郑朗那些新曲子。然而欠下授琴的天数太多,曲子得不到。可此次进京城,郑朗居然一次都没有去拜访。大和尚心急了,派弟子过来请郑朗。 老衲早早将欠下的天数教完,你再给我新曲子吧。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又犯了贪念。 怎么说也算是他的老师之一,郑朗听到后,备上了马车,跟着小和尚来到知日所在的寺庙里。见了大和尚。唱了喏:“大师好。” “为什么不来?” “事务多,又防止省试,省怕学业不够,不过晚生带了一样东西给你。”说着从兜里拿出一件袈裟,正是用抚州莲花纱,江杏儿与四儿共同缝织的,又拿到自家染坊里染上图案。来到京城后,一直没有去拜访知日。于是这件袈裟也没有送过来。现在穿不合适,但放在夏天穿,这种轻薄的袈裟会很凉快。 知日笑咪咪的接过来。小子悟性好,人也平和。京城所有百姓都说这小子将来必须飞黄腾达,然而这小子就当没有发生一样,要得! 郑朗又说道:“还有一样礼物。” 说着从兜里又翻出五本琴谱,外表的风光,是努力换来的。即便有了BUG,不努力学习,也没有他今天的成就。时间紧,只是抽空写了五本琴谱,顺便也给了大和尚。 知日更高兴哪,这一刻什么贪戒,早抛之脑后。说道:“那么老衲岂不又要欠你更多日头?” “无妨,权当送你做礼物啦,晚生这里还有好几十首曲谱,只是没有时间去写。” “为啥不写……”大和尚一把揪着他的衣服,迅速放下来。道:“老衲强求了,小施主终是红尘中人,要专心学业的。” 不但是学业,好象还听到他搞了什么儒学,对儒学来个彻底性的颠覆与革命,恐怕时间花费更多。虽天赋好,那有抽出更多的时间为满足自己谱写曲子? 现在就算有心啦。 坐下来,学了一天琴,其实偶尔放松一下,特别是琴,更能陶冶情操。 而且知日是方外之人,无欲无求,琴声弹更是空灵。走了出来,仿佛心都宁静了。 刚到客栈,客栈里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座师刘处,第二个是冯元。…, 先施礼,然后奇怪的问:“冯给事,怎么你来到客栈?” 他的身份很尊贵,来得很古怪。 “你看,”冯元给了他一叠纸。郑朗打开一看,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与冯元的对答只关系到学术之争,没有皇家的**,这个谈论不需要忌讳,于是传得很快,便传到了洛阳。 有可能欧阳修早有了这种想法,与郑朗一样,没有地位,不敢写出来。有可能是郑朗催生的,让他提前产生了这种想法。这篇鼎鼎大名的《易童子问》便提前若干年面世了。 与历史上的那篇长达近万言的文章略有不同,这篇只有五千来字。不过在古代,有五千多字的文章也很长了。 主要意思差不多,分成三卷,前两卷主要讲叙六十四卦的卦辞与《彖传》、《象传》大义。这也可以,但问题就出现在第三卷,反复考证了《文言》、《文言》、《说卦传》、《序卦传》、《杂卦传》,就包括郑朗论证仁义,所借用的证据之一,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那篇《系辞传》在内,并非出自一手之人。繁衍丛脞,非圣人之作。不可能是孔子写的。不过他治学还是严谨的,或者他同样怕引发争议,又说了,当是“汉初谓之易大传”,因为当时“学经者都有大传”。是汉初时学经者自己的大传,不知道怎么的,变成了孔子的大传。不过前世的经典以及后人的经典都是完美无缺的,也不必抱着那种死教条不放,不用去指责,照样可以学习借鉴。 就是这样解释了,还怕引起争议,正好洛阳有奏到京城,借着洛阳上奏的快马,送给了冯元,让冯元赏读指正。 这两个小才子态度倒也谦逊……可老冯晕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四十六章 恭贺 两后生态度是谦逊了,也尊重了,可怎么办呢?仁义礼讲错了,连忠恕也要重新诠注,《尚书》很有可能一半是伪作,现在连《易经》都出现了问题。再发展下去,难不成连《论语》也要将它推翻?那儒家还剩下什么? 于是找上刘处,实际心思乱了,找刘处有什么用,刘处只是对郑朗说了一些做人的道理,并没有传给他任何学说。老刘啼笑皆非,与冯元一道又来到客栈。 冯元将这份文章递给郑朗,那意思,你看怎么办?全是你小子惹出来的事。这一回似乎越闹越大。 郑朗放下了这篇文章,说道:“欧阳推官说得很对啊,即便有伪作,若是好的,同样可以借鉴,比如晚生所讲仁义中引用《系辞传》那段话,就是《系辞传》是伪作,但那句话很好诠释了易卦中的阴阳变化,晚生以后若有机会重新讲仁义,同样会继续引用。再比如《后出师表》是伪作……” “等等,什么伪作?”冯元又打断了他的话。 “《后出师表》。” “怎么它又是伪作?” “冯给事,你听这一句话,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然丧赵云、阳群、马玉、阎芝、丁立、白寿、刘邰、邓铜等,及曲长、屯将七十余人。诸葛亮于建兴五年出师北伐曹魏,次年上了此表,这是建兴六年的事。再看《三国志.关张马黄赵传第六》,七年卒,追谥顺平候。虽自先帝死后,诸葛亮一直对赵云轻用。可那时蜀国已无多少大将,赵云身份仍然十分显赫,为什么赵云还没有死,诸葛亮就在表中说他丧了?” 此表着还有其他的漏洞,但郑朗懒得费口舌了。 至少作为蜀国有数的大将,不是一个小人物,陈寿修《三国志》还是当世之人,无论如何。不可能将赵云死期晚写了两年,那样的话,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老冯再次傻眼。 说起来很简单是不是? 往往事情就是这样的,比如郑朗讲仁义,说起来很简单。但不往上面想,就变得很复杂,就连司马光修《资治通鉴》都无视了《三国志》这句记载,强行借用了《后出师表》,生生将赵云死期提前一年多。 郑朗又说道:“虽它是伪作,可这篇文章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是值得后人学习的。其文笔优美凄怆,更使它在文坛上占据一席重要的地位。再比如《庄子》《列子》等篇。伪作更多,好的借用,坏的不要害怕,要勇于甄别出来,将它丢弃。” “你等一等,又是什么是伪作?” “《庄子》《列子》,甚至《孔子家语》《阴符经》《六韬》《鬻子》《关尹子》《子华子》《文子》《亢仓子》《鹖冠子》《鬼谷子》《于陵子》《尉缭子》等书籍,多有伪作。有的都可能整本书都是伪作。不过《论语》、《春秋》《孟子》等书籍绝对不会存在问题。”自宋朝开始疑经,最后居然连仅因为司马迁未载《左氏春秋》之故,怀疑《左传》也是伪作,明显是矫枉过正了。 “可有证据?” “有的有,有的只是一种假想,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夫子之言,本来就是要后人进一步诠释学习以及扩展的。只要不曲解夫子的思想,无论是孟荀,或者后来的董仲舒、刘歆、杜林、郑兴、马融、郑玄、王肃、二刘、陆德明、孔颖达,我们都可以将他们的思想拿来借鉴,光大儒学。这才是夫子最想看到的。” 冯元终于听明白了,这一回这小子终于露出他的野心,不仅是想做一个才子,还想做一个经学大家,甚至郑玄与孔颖达都不屑做之,要做就做一个孟荀那样的正宗儒家传人! 冯元只好无可奈何,心中不是滋味的离开。但他心中预感到儒学的大事件就要到来了。 这几年优秀的才子辈出,不仅是郑朗与欧阳修二人,从岁数稍大的人,范仲淹、韩琦、大宋等人,再大一点的人,如晏殊、王曾、夏竦等人,稍小一点的,欧阳修、小宋、文彦博、富弼等等,更小一点的,除了郑家子,似乎还有一个陕州司马光,同样很了不得,这些人若将心思分一部分在经学上,再持着郑家子这样的怀疑态度,那后果………, 出了客栈门,对刘处说道:“老啦,不管事了,只能看着这些晚生们折腾……” 不想过问,随他们弄吧。 …… 于是欧阳修这篇文章,冯元没有有意掩瞒,将它放了出去。这一下更好玩了,几乎所有儒生膛目结舌,大臣啼笑皆非,还有的大臣心中戚戚,千万明年朝廷不让自己担任知贡举的主考官。这个卷子不好出啊,出得不好,就会捅马蜂窝,万一举子答不出来,将试卷一丢,大声抗议道:“此乃伪作,为何作题?” 到时候怎么办? 但就在这时,另一件更好玩的事情发生。 程琳查啊查的,将郑朗这幅图拓摹下来,让衙役分头在京城几百万人海中寻找。还好,有可能是巨盗的原因,作为其女眷,穿戴华贵,这一缩目标变小了些。 但难度还是不小的。 另外又派了寻找了一下,尽管与郑朗皆不相信是契丹人做的,但有些迹象,程琳还是觉得契丹人可疑,稍稍派了几个衙役过问了此事。但就是没有想到,居然真是契丹人做的。 衙役们盯了盯,一对契丹商人住进了驿馆,偶然一次,其商人的妻子出来买东西,让两个衙役看到,很像郑朗所画的那幅图画上的妇人。这一点郑朗也有功劳的,若不是唯妙唯肖的画出来,就不可能立即断定。 沾到契丹人,衙役不敢大意。飞快的回去禀报了程琳。老程一听昏了,又将那个小婢提来盘问,究竟这个妇人是什么样子,不要弄错了。再三的描述,终于断定此妇人就是彼妇人。并且他们莫明其妙住进驿馆,与契丹的使者团呆在一起,本身就不大对劲。 应当好进一步断定的,带着小婢去看一看。这样才能成为证据。然而事关重大,怕小婢张扬,于是没有这样做。 这种心态很象后世的心态,人家强大,自己软弱。被人数次欺负后,只能哼哼,算作抗议,安抚一下国内百姓不满的情绪,自我安慰一下。不过宋朝要好些,至少与西夏一直打得有声有色,吐蕃二流强国,前面与西夏眉来眼去。后面生生从他们手中抢了一大片地盘。至于小越,差点连根兜掉了。 对契丹就是这种态度。没有办法,虽然人口多,有钱,但人家疆域辽阔,将士凶悍,综合实力不是宋朝第一,而是辽国。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看似是大案。放在两国关系上,真不算什么。 正好上早朝,诸臣要告退,程琳没有退,等其他诸臣退走,对老太太与小皇帝说出事情的真相。 老太太也有些蒙:“还真是真的?” 程琳也苦笑:“臣听说了那个契丹新君是喜欢字画,可没想到如此。不过这件事是不是他所为。不大好断定,有可能是他所授,有可能仅是下人想讨好他。不过这案子怎么办呢?” 想理清案件真相,只好到驿馆里抓人了。 这一抓后果非同小可的。 老太太想了一下,还是不能抓。这一抓太平日子有可能没有了。刚刚契丹将年号改成重熙,还让自己担心呢。 不管怎么说,确实软了。 契丹刚改年号,边吏又来告急,不好,契丹将大入侵。只有老薛这时候说了一句话,先帝与契丹约和,岁遗甚至厚,必不敢轻背约。君臣才稍安,是稍安,没有全安。 因此,老太太想省事。想了想,说道:“程府尹,这案子就销掉吧。等哀家见到契丹使者时,淡淡说一句。” 不明说,可也要说。偷了三次,也该住手了。否则你们堂堂的一个契丹国家,叼扰了一个小举子都无法安心学习,又何苦呢?就此收手吧。当然,要用委婉的语气与他们交谈,此事就当揭过。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对小皇帝说道:“你召那个郑家小郎进一趟内宫,然后让他婉转的通知严家,此事就不要再追究。” 终是服软的事,官府不好公开出面说,因此让郑朗转达一下,此事也就彻底了结。…, 小皇帝也觉得此事太过荒唐,奶奶的,我都没有得到多少字呢,你们居然全部抄走了。倒底郑家子是你们契丹人,还是我们宋朝人?但又觉得好笑,正好呢,不知道当不当骗郑家子进宫,弄几首新词,这岂不来了理由。这一次没有违抗老太太,立刻答道;“儿臣遵命。” 又将郑朗召进了皇宫。 别的人不知道内情,只认为是两位主喜欢,这份宠,都让他们眼红,然奈何,人家的确有这份才气,并且有这份胆色,让两位主宠。想像有些偏。进了皇宫,赵祯先用委婉的语气,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自己是宋朝皇帝,好笑之余,觉得也很丢面子。 郑朗听后,十分愕然,这事儿…… 然而想了大半天后,说:“非是契丹皇帝所为。” “为何?” “陛下,想一想契丹太后。” 这个皇帝更苦逼,辽圣宗的皇后同样无子,据传是一个十全十美的皇后,长相美艳,但没有儿子,丈夫只好幸临他女了。一个宫女,萧耨斤,很奇怪的宫女,她的祖先是辽国第一太后述律平的弟弟阿古只,这样的出身丝毫不亚于辽圣宗的皇后菩萨哥。但到了皇宫后居然只成了一名小小的宫女。更奇怪的是她面色黜黑,看人时目光凶狠,一看就是一个丑主与狠主,就不知道当时辽圣宗如何选择的,这样一个普通的宫女,还是丑女凶女,居然让他临幸了,不但临幸了,还临幸了多次。 萧耨斤生下儿子后,菩萨哥真成了菩萨,没有象刘娥这样做,而是默认了这种关系,并且给了她一定地位。白眼狼来啦!多次陷害菩萨哥,没有成功,于是培养自己的势力。辽圣宗一死,伪遗诏,封自己为太后。接着诬陷菩萨哥与其弟谋反,逼死了菩萨哥。对此,辽国小皇帝十分不满意,母子关系矛盾很紧张。 后面还发生了种种大事,不过眼下仅于此。 反正这个小皇帝日子更难过,所以郑朗有些一说。 不是辽国小皇帝所为,也是他手下人所为了,郑朗想了一下,忽然面露喜色,道:“恭贺陛下。” 小皇帝说得莫明其妙,这个案子不管怎么说,也是宋朝一个小小的羞辱,何来恭贺之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四十七章 狼变羊 “陛下,事一说,话就长,能不能赐臣一个座,来杯茶?” 这就是有功名的好处,从臣民改成了臣。当然,好处还有更多。 小皇帝一乐,郑朗越有胆色,态度越从容,他越开心,这才是未来栋梁之材的气度。魏晋那些风流人物,有郑家子的才气么?就是有,有他的法度么?很喜欢,吩咐道:“来人,赐郑解元茶水。” 让郑朗坐下来,郑朗说道:“臣从先澶渊之盟说起,自从太宗高梁河之战大败后,我朝对契丹十分惧怕。但是不是如此呢?臣就拿澶渊之盟之前各战做一些比较。契丹出动了多少军队,二十多万,威虏军有多少军队,一两万,但交战后结果,契丹丢下了几千尸体外,惨痛撤去。” 这事儿小皇帝也知道,赞道:“魏能、张凝壮哉!” “是啊,两位勇将,臣很仰慕。然后到北平寨,结果呢,让田敏杀得人滚马翻,杀一点将辽国太后与皇帝格杀。接着又到了保州,又让杨六郎手下小校孙密率十名斥候,击毙了数百人,吓退整整一个前锋大军。再到寒光岭,又让高将军击毙了一万多人。”说到这里,郑州朗一声叹息,高梁河之战机不对,刚灭汉朝,将士厌战,又没有准备好,配合不当,撤退时宋朝第一“良将”曹彬贪生怕死,不顾十几万大军,仓惶渡河先逃,三军失去主帅,才导致惨败的。 宋军与契丹战斗力那有那么大的实力悬殊? 没有深讲,继续说道:“这时先帝出现了失误,战场战机瞬息万变,可先帝却授了阵图。十几万大军在哪里摆阵呢。” 又是做举子的好处,可以象其他大臣一样,只要说得有理,尽管往皇帝脸中喷口水,没事! 小皇帝脸一红,确实是一个大失误。 “不过也无事。先帝驾临澶州城下,三军震奋!李继隆与石保吉两员勇将率领着一群几乎从未上过战场的士兵,于澶州城下,再败契丹大军,将契丹主帅萧挞凛杀得败逃十几里跑。陛下,我宋军是不是很弱?” “不是,”听到这些事,小皇帝脸上终于出现光彩。 “接着又让我弩兵手张紻用床子弩生生将萧挞凛击毙。先帝驾临澶州城后,李继隆将军再帅数千步兵与契丹数千骑军短兵交接。结果呢?当场将对方数千骑兵斩杀一半,剩下的所谓战无不胜的契丹勇士们。不顾契丹太后与皇帝会不会发怒,当了兔子,逃回了大营。不仅如此,我朝大军四面八方围击上来。其实那时候先帝不与契丹议和,契丹多半也有求和的意思了。说不定若寇相公所言,会取得一场更大的大捷,但也不好说,有四种可能。” “那四种可能?” 当年寇准是不同意议和的。也不知道契丹主帅被击毙的事。和也议了,此事仅是争议,也就算了。既然郑朗提了起来,小皇帝好奇的问了一问。 “当年契丹主帅被毙,数次交战皆不利。契丹二十几万军队,经我军数场激战后,仅剩下十几万军队。继续交战,此十几万军队必亡无疑,包括契丹太后与皇帝,无一能幸免。”反正是憾事了,与宋太宗伐辽一样,那时候天时地利人和反过来皆有利于宋朝。并且契丹深入太深了,想撤都无法撤回去。不过郑朗很客观的做了分析,继续说道:“最好的结果,在澶州城下,将契丹大军全部歼灭,随后契丹群龙无首,我朝乘机拿下幽云十六州。借助我朝的强大的国力,将古长城修筑起来,一劳永逸。其次是契丹会立即扶持一个新帝,将各部安抚下去,那么能不能拿下幽云十六州。是未知之数。但澶州大捷是有了。第三种可能是澶州城下没有围住,让契丹人渡过黄河。他们全是骑兵,一旦逼急了,危害程度远比黄巢还要厉害。契丹元气大伤,我朝元气同样大伤。前三种可能性皆有。后一种可能性很小,那就是契丹渡过黄河,正好京城空虚,连同京城被他们攻破,焚于一旦,我朝元气伤得更厉害,而契丹又及时扶持新帝,那么双方只好比拼恢复的速度。契丹恢复速度若比我朝快,又要雪此仇恨,我朝危矣。”…, 这个说法很公正的。 小皇帝连连点头。 究竟那一种,仅是假设,只有老天爷才能知道了。 “我朝多少有些惧怕契丹,可契丹人当真对我朝不忌惮?再来说今年发生的事,契丹太后与契丹皇帝的矛盾,陛下应当也听说了。并且契丹这位太后真的很不好,她宠的不是契丹皇帝,而是其皇弟,陛下,这一回你知道了为什么契丹前面派了奉先军节度使萧式与少府监张推保来贺太后正旦,接着又派了上将军萧察与安东节度使夏亨谧来贺的原因吧?无他,此时无论是契丹太后或者太后派大臣,或者皇帝派大臣,皆不想我朝乘机与契丹开战。” “原来如此,你为什么不早说?”小皇帝差一点跳起来。 这简直是醍醐灌顶啊。可怜满朝臣子,再到边防诸将,都成了什么啦,一个改元就吓成这样子! 过程郑朗不知,他只是根据历史知识,从大局上分析两国的动态以及君臣心理,奇怪的问道:“陛下,怎么啦?” “别说了,你快快长大吧,”小皇帝直摇头,这么多大臣居然让一个小孩子比下去了,心中感慨万千。 “这个得慢慢长,急也没有用,不急也没有用。” “是……”冷笑话让小皇帝哭笑不得:“不过,这倒是……” “别,”郑朗及时阻止,虽然小皇帝不是好战分子,可此时也不能开战,别以为人家母子不和,后来宋朝就在这上面。吃了西夏人的大亏。怕小皇帝真的会冲动,毕竟他现在还很年轻,气盛的毛病总有一些的。说道:“宋朝危机不在契丹,契丹人只要拿了钱,基本不想侵犯我朝了。危机而在西方。” “西方?” “这几年我朝最大的失误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党项人壮大起来。党项人好运气,李元昊好运气。” “如何说?”小皇帝让郑朗没头没脑一句话说愣住了。 “他们运气好在从我朝夺走了灵州。正好遇到了契丹人入侵,两国皆伤,让他们顺利将灵州侵占下来。又好运气,得到了李元与吴昊这两个叛徒!”郑朗几乎带着咬牙切齿的口吻说的,夏辣与王钦若、吕夷简还有可争议的,但这两个汉奸才是真正的民族败类,没有这两个汉奸的出谋划策,就没有了宋朝最痛的伤。 小皇帝苦想了半天,终于想了出来:“是有这两个汉人在党项为臣。” “陛下,不可小视了这两个汉人。这些年党项的种种扩张,正是他们出的计策。然而运气不仅于此,正好我朝曹玮将军大败吐蕃李立遵,使亲我朝的唃厮罗上台,成了吐蕃的赞普。党项想要扩张,必须解决两个后顾之忧,一是吐蕃,二是回鹘。虽唃厮罗上台。可因为曹将军,吐蕃略伤元气。就是这样,党项扩张时,苏奴儿率领两万五千人于吐蕃猫儿城全军覆没。接着宗哥河边李元昊自己也惨败而归。然而吐蕃又分裂了,让党项人顺利夺下大量的地盘。好运气还没有结束。沙州本来有我们汉人的政权,曹氏,在沙州很有威望是内部也在不停的分裂,外部又与回鹘人交恶,两败俱伤,让李元昊再次借机征服归义军的后裔与回鹘人。陛下,此时的党项,已不可小视了。” “不会……” “陛下。李德明刚刚死去,李元昊上台执政,他非是李德明,这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曹玮将军能力如何?” 说曹彬是第一良将,夸了,第一听话的将领倒有可能。真实的良将,前面是潘美。潘仁美!当之无愧北宋第一良将。杨业之死,他是无奈,宋朝的制度,监军使权力往往比主帅更大,是王侁所逼。不得不撤,轮责任。顶多他只能占百分之五,王侁才真正占到百分之九十五。说黑天冤枉,潘仁美才是历史上最大的黑天冤枉受害者。 然后就到这个曹玮,比其父亲本领强多了,打党项,打吐蕃,打得玩似的。…, 小皇帝点了一下头。 “昔日曹玮大将军闻听李元昊的学识、习惯与性情,引起了大将军的极大重视,又闻听了此子喜欢带着随从出入我朝与党项人的榷场,甚至为了此子,化装改扮,进入榷场看一看此子的本人。可此子一直没有露面,曹大将军不甘心,又派了人深入党项,画下了李元昊的图像。看到图像后说了一句,真英物也!甚至断定此子必为我朝祸患。如今他执掌党项,陛下不可不防啊。” 只能说这么多了。 难不成说后来有什么好水川之类的话?谁个相信? 并且都不敢说得太多,否则听闻自己鼓动小皇帝对党项人无故开战,京城所有文官会全部跑到客栈,用唾沫将自己活活淹死。 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而且怕太过妖异,又将话题转移,道:“所以陛下,勿要对契丹惧怕。实际上臣听到他们偷臣的字,臣心中十分高兴。” “为什么?” “臣刚才说了种种,是在我国内,真实实力,契丹依在我朝之上,但差距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大。抛去了战马,他们将士当真比我朝将士勇敢?” 经郑朗一分析,小皇帝点了一下头,道:“应当差不多。” “是啊。他们虽然疆域辽阔,有没有我朝人口多?” “没有。” “有没有我朝经济充足?” “没有。” “不但如此,我朝将士上下齐心,而契丹是多个民族组成的,他们有没有我朝将士齐心?” “也没有。” “正是啊,皆没有,是因为他们环境恶劣,生性剽悍,可一旦自皇帝起,喜欢书画,或者象中原人一样,喜欢文明,风雅的事,失去了这种剽悍的性格,他们还能有什么?一群狼变成了一群羊,就是有了战马,又能如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四十八章 铜钱 - 至于如何让契丹人喜欢风雅,郑朗没有再说。方法很多的,比如派文人互相交流唱和,或者再进一步,变相鼓励契丹人信仰佛教,等等。只要群臣认可这个方法,不是行军作战,一个个束手无策,这些yīn暗害人的本领,恰好是文人善长的,相信吕夷简等人会有许多策略。 自己只有后来领先的见解,儒学也是如此,所站的制高点无一人能及,可是具体到细节,又不及许多人。儒学若不是五年的闭门苦读,即便有了制高点,也不能拿出来卖弄。政治上的东西,更nèn得没有办法再nèn了。 因此,仅说出一个大方向与原因。然后又说道:“陛下,是否能赐给臣作画与写字的工具与材料?” “郑解元,你是要……”小皇帝心里想到,难道是他主动要写字画画给朕? 敢情想这好事。 “陛下,既然契丹皇帝喜欢,就先从臣开始,画几幅画,写几个字给他。” 小皇帝略有些失望,但随着又欢喜起来,人家想的是国事,自己不能sī心作祟了,道:“你是想让契丹皇帝变成李煜?” “那不大可能,不过只要他变成一小半的李煜,契丹将不再惧矣。另外,臣主动写字作画给他,也省得他惦念着臣的字,经常偷来偷去的,偷到最后以为臣是我朝的什么重要人才,说不定连臣的xìng命都保不住了。” 小皇帝乐了起来。 这多半不会的,但总是预防万一为妙。 开始作画写字,也就是那四筒上的画与词,现在将立体雕刻。变成了平面的纸张字画,并且仅选了其中的两幅。但此时郑朗的字与画都大有长进了,至少一笔字十分可观。 主要大政在母亲手中,小皇帝也无事,于是坐着喝茶,看他写字作画。心里想到,真的太小了,嘴上的胡子才是几根绒毛。脸也稚幼。就不知道这一身才气如何生出来的。 过了很久,才将两幅画画完。 小皇帝又是一笑,他在想,明天派人将这两幅画交给契丹使者,这四个使者脸上又会是什么表情呢?会不会很惭愧? 看到差不多。阎文应终于说话:“郑解元,听闻你喜欢雅事,斗不斗茶?” 斗茶起源于唐朝的品尝,盛行于宋朝,是许多士大夫的“雅玩”。胜负一看汤sè,茶sè越白越好,青白又胜过黄白。二看汤花,汤花若细匀。可紧咬盏口,久聚不散,反之,会很快散开,汤花一散,汤与盏相连的地方就会lù出水痕,早者为负,晚者为胜。 想要斗茶胜。不仅是茶叶,水的温度,冲水的力度,都很有讲究,另一个重点因素,就是水本身,不但水要好。并且水质与茶质还要wěn合。所以《警世通言》王安石三难苏东坡有一段,王安石让苏东坡从巫峡取水,结果苏东坡一觉睡忘记了,取了下峡归峡的水应付了事。王安石一喝,问。何峡水,苏东坡答道,巫峡水。王安石说又来欺老夫了。苏东坡纳闷了,三峡相连,水难道不一样。王安石道,上峡水急,烹茶味太浓。下峡水缓,冲茶味太淡。唯中峡水浓淡相宜。 到了《红楼梦》更玄乎,妙玉请林黛玉她们吃茶,林黛玉说是旧年的雨水,妙玉冷笑道:“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表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我只吃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那有这么轻浮,如何吃得?” 用花瓮蓄水郑朗知道,不同的材料对水质也会产生影响。 但这梅花上的雪水与雪水有什么区别? 前世为了生计奔bō,顾不了,这一世生活安定,于是好奇的试验了一下,并且比曹大神更科学。前雪的水没有采,毕竟空气有灰尘,那时候下的雪沾了灰尘,不大干净。为了效果,又刻意将梅花上的前雪扫干净了,等积后雪。 然后将雪水与梅花上的雪水分藏在一大一小两瓮里,并且藏满夯实,绝对xìng的密封。不然藏到第二年别想喝啦,里面的水全部臭掉了。至于妙玉那个藏了五年的水,是怎么藏的,郑朗着了魔,百思不得其解。里面就是不臭,那个细菌也会繁殖得可怕。然后将两瓮雪水埋在地下。到了第二天夏天取了出来,试了试,无论斗茶或者喝,生生没有感觉出来有什么两样。甚至有可能因为时间长,还没有取来的活水效果好。…, 知道被忽悠了。 至于三峡的水有何不同,没那条件,还没有来得及试验。 这事儿让他一想起就tǐng郁闷的。 但小皇帝犹豫了一下,本来是与阎文应商议好,小坑郑朗一下。 然而刚才一番话,使小皇帝对郑朗更加看重,不想坑了。 暂时郑朗还不知道其中的古怪,只是想到小皇帝的老好,以及他悲情的一生,心中慈悲心发作,答道:“在家中臣也偶尔与两个小婢斗一斗,若陛下喜欢,臣奉陪一下。” 小皇帝面lù喜sè。这可是你主动答应的,不是朕要求你这样做的。 实际上他也喜欢,心中与大和尚知日一样,知道不对,但短时的**压制住理xìng,喜悦地说道:“那么好,朕与小你斗三合。” “臣奉陪。”小皇帝一生快乐的时光很少,权当让小皇帝难得高兴一下。 阎文应又说:“要么再来一个小彩头。” “小彩头啊。” “是,陛下,若郑解元赢了,陛下从秘阁里取一幅字画赠赠予郑解元。若陛下赢了,郑解元也替陛下写一幅字。” 郑朗还是没有想起来,道:“秘阁里的字画皆是稀世珍宝,臣的字不值。” 正等着他这句话呢,阎文应立即说:“那么郑解元再增加一个彩头,每一字加一首长短句,当秘阁字画一幅如何?” “这……”郑朗有些不大乐意,词他能写。可写得不好,要么又要去抄袭,终是不大愿意。不过看到小皇帝期盼的眼神,心又软了下来,说道:“若陛下喜欢。臣奉陪一下。” 肉戏来了。 宫女拿来茶叶、水、茶壶、柴炉,还有两个建窑兔毫盏。非是北宋定、汝、官、哥、钧五大名窑出产的瓷盏,而是来自建州的黑瓷。因为斗茶时要检验水痕,白sè的水痕只有在黑sè的茶盏中才能显现得最清晰,所以宋人推崇黑sè茶具。黑瓷中建州黑瓷质量最佳,建州黑瓷中又以“兔毫”、“油滴”、“曜变”、“鹧鸪斑”为名品。 当然皇宫里许多东西,都是郑朗所想珍藏的。但那也是不可能的。 既然斗茶,茶具一样。可茶与水必然不同。阎应文又想出一个主意,掷铜钱选择茶水。郑朗不能抛的,他是臣子,只能让小皇帝抛。结果选了茶与水,开始斗茶。对水的温度与冲茶力度,不是字,郑朗不大熟悉,掌控得不好。小皇帝也差不多。两人算是半斤八两。只能看两人运气好坏了。分别将茶饼捣碎。研成极细的茶末,再调和成膏状,置于茶盏中。开始注水了。 皇家所用的器具好,茶也好,汤花经久不散。但郑朗运气不好,先输了第一局。只好再来,还是输。到了第三局。同样还是输。 小皇帝开心的看着郑朗,写吧。 愿赌服输,只好从周邦彦写的雅词里选了三首合适的,用笔写在黄绢上。反正周邦彦也不是一个多好的臣子,抄他的没有罪恶感。郑朗施礼道:“那么陛下。臣告退。” 小皇帝正捧着绢在看,喃喃道:“好字,好句。” 盼望了好久,终于得手,很兴奋。居然都没有抬头,道:“好。去吧。” 郑朗摇了摇头,冲阎文应使了一个眼sè,阎文应跟了出来。郑朗道:“陛下难得开心一回,臣也高兴。可以后象这种两面字钱的小把戏莫要再教陛下了。” 连输三局,才见鬼呢。第三局就留了心,眼睛盯得紧,终于看穿这个小把戏。你也不是狄青,俺也不是狄青手下的士兵。 “原来你都知道了?”阎文应吃惊的张开嘴巴。 “嗯,为什么不说?” “我说过,让陛下难得开心一回,何必要说?”郑朗说完,往宫外走去。 阎文应连忙跑回来,道:“陛下,不好啦。” 小皇帝还在捧着这个绢,欣赏上面的字与三首新词,头又没有抬,说道:“阎都知,什么事不好?” “郑解元知道我们铸了两面钱,故意yòu他的。” “什么?”小皇帝吓得手一松,黄绢布掉到地下。 阎文应一边捡它一边说:“他说让臣以后不要出这些不好的主意,只是为陛下乐一乐,所以才装作不知。”…, 小皇帝快乐不起来了。毕竟是千古仁君,现在还没成熟,但已有了一些仁君的胚子。不知道,装装呆就算了,知道了,自己与宫里的太监合伙捉弄宋朝将来的一个重臣,那就是不对的。 沮丧的说道:“郑家这小子未免聪明过了头吧。” “可不是呢。” 又想,接着说:“你去将他喊回来。” “喏。”阎文应一路小跑着,又追上郑朗,说道:“陛下传你回去。” 郑朗重新来到殿内,小皇帝说道:“朕惭愧啊,做错了。” 就凭这一句,足以让郑朗心中暖洋洋的,看,果然是明君,道:“陛下,偶尔松一下,也无妨,臣没有觉得不好。” 郑朗越这样说小皇帝越是觉得歉意不安,说:“阎都知,你去秘阁……” “陛下不可,前面错一,若是因为臣为契丹之事进谏,赐赏那是赏罚分明,若仅是因为字与长短句赐赏,臣担心开此先河,贻误子孙。”郑朗打断了小皇帝的话。其实郑朗心中很想要,然而害怕以后的清流们、君子党用此大做文章,不敢要了。只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隐隐知道自己宠过了头,越是这样越要谦逊。 “那就用刚才……” “事过境迁,刚才不赏,现在赏,传出去,别人还是认为是因为字与长短句而赏,陛下,臣不受。只要陛下专心国家,在偶尔之间乐上一乐,臣作几首长短句,又有何妨?” “郑解元……”小皇帝的话暖了郑朗的心,郑朗的话更暖了小皇帝的心,居然让小皇帝喊了一声后,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算计 宋朝头等的大「乄水印」事,无非就是与契丹的关系。 第二天上早朝,诸事议毕,赵祯忽然开口说话了:“诸位相公留下。” 郑家小子懵懂无知,虽才气好,可“不知道”事情轻重,这有可能就是宋朝未来数年的基本国策了。甚至关系到边防的驻军,军费的开支,粮萆的储备,等等大「乄水印」事。 宋朝什么开支最大,军费! 很奇怪,但说明白就不奇怪了,因为重文轻武,导致战斗力下降,不得不用数量来弥补。还有为了安抚流民,招纳了大量的厢军。结果史上最庞大最雍肿的军队出现了。 军费支出几乎占据了宋朝的百分之七十。 这是多少钱?这时宋朝税务还没有达到巅峰,但也渐渐逼近了一亿缗钱的收入,也就是一年的军费开支,有可能接近唐朝巅峰时两到三年国家的总收入! 往往一操一动之间,几十万几百万缗钱的费用凭空生生浪费了。 其实当年宋真宗想法是好的,澶渊之盟前,数战打下来,加上抚恤,朝廷花掉了七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所以看到曹利用伸出三个手指头,三百万啊,虽多了些,还好还好。结果铁公鸡生生从十几万契丹大军中,没有赔偿任何领土,将价格压到了三十万。确实,对宋朝来说,这笔钱远没有后人所想的那么严重。有可能几个宰相的工资加津贴与打赏,就有这么多。 最严重的是丢失了信心与气节。 小皇帝仁厚,可不傻,有的没有想得那么清楚,但明白郑朗的话有多重要,立即将郑朗的话复说了一遍。 薛奎一听眼睛亮了起来,说道:“陛下英明。” 这一来,就解释清楚了,不仅契丹派了两拨人前来贺老太太的正旦,后面还有呢又派了上将军耶律戴与昭德军节度使韩榴前来宋朝贺长宁节。当然,知道了原因,没有一个大臣敢说,原来如此啊我们派兵乘火打劫吧。 然后又惊喜的看着小皇帝,陛下,你太伟大啦,眼光居然想得如此长远。 小皇帝让他看得不好意思,道:“薛卿,非是联功劳,是昨天郑解元进宫后,因为其他的一些事谈刚此节的。” “郑家小郎?” “是。” “怎么又是他?”张士逊问道。 其他的几个大佬脸上神情皆有些古怪。郑朗岁数不小了十五岁也许在后世还要做一个乖孩子呢,可在这时代,早熟的话,有的都结婚生子,当家立业。不过终才是十五岁,这个眼光未免有些长远。 夏悚低声偷乐,道:“张相公,并不奇怪人家的宗旨为天地立志,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连儒学也要让它变得实用起来,怎能不关心国政?” 其他几个大佬听了也直乐。 薛奎正色地说:“可惜此子分心太多,我又听说他找那个高僧学琴去了。” 晏殊捣了捣他的胳膊肘儿,道:“薛相公,行啦,此子一不游学,二不出行,整天呆在家里闭门读书,偶尔学学琴,散散心也能理解。不过还好啊,分了一些心,不然连我们这些人都会惭愧不安。” 夏琼道:“是啊,那个知日也很好笑,说是得道高僧,什么人都打扰不了,偏偏让此子一些曲子,诱得动了凡心。” 几个大佬又是低声乐。 还是心态问题,若是所有大臣都在这里,里面有许多中层官员与年青官员,未必不眼红。到了他们这地步,郑朗有可能二十年之内,也动摇不了他们的地位,何必吃这个味? 不过小皇帝倒想到了一件事。昨天郑家子可是拒绝了自己赏赐的,并没有象对大和尚知日那样,用才气进行“胁迫”。为什么拒绝自已?想了想,终于想出原因。郑朗只是怕引起以后的麻烦,到了小皇帝心中,却成了法度二字。不收自己的赏赐是法,偶尔为自己难得开心一回写字作长短句,是度,只要不过份,可以稍松一些,但不能超过度的范围,于是出去后又对阎文应戒告一番。…, 这样解释就通了,忽然想起郑朗的眼神,那种眼神很古怪,以前偶尔在大娘娘,以及小娘娘眼中才看到过的,似乎是关爱。但很快将这个念头抹杀,他这个小屁孩子,对自己关爱什么?倒是自已的老师冯元才有这资格。可知道,这小家伙对自己很有好感,不仅是忠心,这份情感,他能感得到的。 老太太也在后面发呆呢。 本来只想借郑家子将窃字一字,大「乄水印」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想到居然又出了这桩事。当然是好事,看来真有天才啦!不过不能只关注郑家子了,既然提出来,似乎想法也不错,商议正事要紧。于是在帘后咳嗽一声。 懂的,几个大佬埋头苦思。 有了一个准确的定位,几个大佬也不是真吃白饭长大的,瞬间想出了许多主意。不是要让契丹小皇帝与贵族们变得浮华吗?宋朝什么多,才子多,派一些年青的才子,例如象文彦博、欧阳修之流,要年青,要英俊,要象南北朝才子交流时那样玩,一出场,物宝天华,人物风流,让无数妹妹眼睛冒金星,发出尖叫,其他的青年男子眼中艳羡,还不得不为之喝彩。 长相次一点也没有关系,但要有绝对的才华与气度,例如郑家子。 “这个不行,他还要省试,”小皇帝打断了夏竦的话。 “是,臣作一例。 诸人又莞尔一笑,很轻囘松的气氛。不是好笑,是压力得到了释放,知道契丹的底细后,几位大佬心中都有了信心。事实自澶渊之盟后,两国很少交兵了,有时候出出兵,多是做一做样子,好有谈判的本钱。而且也正如郑朗所说,宋朝怕契丹,契丹没有必要时,对宋朝也头痛。那一次辽圣宗与萧太后逃回来后,心中其实很侥幸的。 继续议事。 这些才子选出来后,出使辽国,到辽国进行交流拜访,人家契丹很有礼貌,一次次派出使者,也轮到宋朝客气客气。 先用才气带起契丹人喜欢文华之气。 中原人喜欢文华没有事,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契丹人喜欢文华能成么?他们是马背上的国囘家,从马背上下来,吟诗作赋,那岂不完蛋了? 这一条计策很快得到大家认可。不成功,也是宋朝向契丹示一个好对么? 然后再给他们一些精美的工艺品,甚至主动派出技工传授他们的制囘作技术。进一步腐蚀。这有一个名词,叫文化入侵,可惜诸位大佬都不懂的,仅隐隐知道有很大的好处。 甚至找一个借口,派一些杂技大师,等等,到契丹表演节目。 又提到了佛教,大臣们对此也很头痛,佛教囘导致百囘姓向善是好的,可侵占的田地太多,容纳好吃懒做的流民太多,渐渐在妨碍国囘家的发展。然而面对庞大的佛教囘徒,皆不敢动。 也去祸囘害契丹吧。 以及其他的种种。 应当不错的,可对军事的不懂,没有将郑朗的话音效果金部发挥出来。郑朗意思是表面与契丹和好,进行文化腐蚀,密切注意党项人的动态,提前做好预防准备。 第一百五十章 才子的可怕 *丹人与中原人终有此区别的,虽几名使者渐渐从马背上下来,多少保留着一些直爽的xing格,闻听小皇帝的话后,几个使者脸上神情都很尴尬。看着他们的表情,有数了,程琳说得对,还真是契丹人做的。 这事儿,几人低下头,皆想笑,不过事情不仅是字稿,还有未来的安排,因此强忍着。 萧察难为情的说:“那………是。” 真不能再偷了,这孩子既然对契丹有心,让他安心读书,以后做一个官员,对契丹人也有利。终是做贼心虚,交谈了一会儿,四个使者告退。 看到他们身影走远,君臣几个忍不住爆笑起来。 这一笑,终于让年末,在半年榫种纷扰之后,带来了一丝喜sè。 今年郑朗能如愿以偿看到京城元宵节的繁华了。 于是刻意雇了几辆马车,到郑州槽几位娘娘接了过来。 元宵节主要看灯市,原来是三天,兴国三年,吴越国王钱弘俶至东京“纳土”归宋,增十七十八两天,也就是从正月十四开始,一直到十八才结束。 几位娘娘来得有些早,正月十一就到了京城。灯市没有开始,但开封府早在大内宣德门外将山棚绞敷好,也能看一看。 先带着几个娘娘在州桥街东吃了一些小吃,这里的王楼山洞梅huā包子与曹婆婆肉饼很有名气的。吃得几个娘娘眉笑眼开,连声叶:“好吃,好吃。” 好吃是好吃,但高兴的不是美食,是儿子的一片心意。换武家三郎他们那几个孩子,跑到东京城来玩,会想着自家的父母?也没有坐车,过了州桥慢慢走,慢慢看。元宵节还没有开始,可是御街两边的长廊上开始聚集了许多艺人有杂技魔术表演,现在不叫魔术叫幻术,还有歌舞百戏,十分热闹。 几个娘娘心情好,一路走,一路看到有表演精彩的,就给赏钱。但他们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他们。 “郑解元好孝顺,居然学业之余,还想着将几个娘娘接到京城看市灯。”“你说的是废话,郑家小郎要悟道,读的是圣贤书,怎么能不孝顺?”“唉,我家孩子也在读圣贤书,为什么不争气?”“你家的孩子去!好比吗?倒是这几个娘娘好福气。” “也不是啊,我听说了他的大娘人很好,若没有大娘教导,郑解元怎么会mi途知返?” 听着诸人的议论声,郑朗哭笑不得。 大娘人很好是不假,比如其他的几个娘娘,除了亲娘四娘外,换作那一家丈夫一死,都会将她们撵走,或者另盖几间小茅棚子,就象范仲淹母亲在朱家那样,你爱住就住,不住拉倒。 但若不是自己,郑家也就早垮了。再比如小皇帝心很软于是自己跑到皇宫里,要茶要座,若是武则天,或者秦始皇,自己敢不敢?找死啊!所以小皇帝才执政后,那几年那个乱啊!还好,学得快渐渐会了一些权操之术,才不至于误了太多的国事。 为什么人一软,就会受到别人欺负呢?郑朗想不懂! 来到山棚前,大娘说:“好大。” “大娘,还没有点灯呢一点灯那才叫好看。”江杏儿甜甜说道。 大娘看了看她个头,又看了看儿子反而有了心思。没有那个约定,儿子也好成亲了。郑家门丁单薄,这要拖到什么时候?想让儿子与两个小丫环圆房,又不敢。万一有了孩子,是喜事,可崔家那边怎么办?…, 二娘不知道大娘的心思,看着山棚,可惜道:“天家这得huā多少钱啊?” 穷苦人家出来的,虽嫁到郑家后,生活一直很质朴,看着这张灯结彩的,心中心痛了。 “天家与民同庆,huā些钱也值得。、,郑朗说道。此时没有西夏之逼,国家财政并不困难,若穷,穷得只剩下钱了。但到了小皇帝手中,无论他怎么治理,面对西夏所困,造成的庞大军费开支,即便有钱,财政也渐渐困难起来。再加上英宗那个大混蛋一闹,于是呢,神宗上台,将内库的账面一查,整傻了眼。 其实几位大佬若听郑朗的话,此时李元昊才执政,西夏不稳,若安排恰当,有很多机会将这个威胁扼杀在萌芽中,至少能减轻他的危害xing。然而几个大佬全认为郑朗是迂阔之言。 能想出这条对付契丹人的主意,郑家子难得,可对党项人的看法夸张了。不过也不容易啦,毕竟才十五六岁是不是? 反而这样想了。 让郑朗怎么办?难不成装神棍,就是装神棍,也没人相信!对此,郑朗无可奈何的,安心做一个宋朝快乐的文人吧。 正在这时候,一个十二三岁瘦长脸的少年跑到他身前,问道:“你可是郑解元?” “是啊”郑朗好奇的看着这个少年。 “我看过你写的文章。”“嗯”郑朗额首,自己写的文章,看过的人不要太多了,这个少年看到过不稀奇。 “我觉得你文鼻里面有些话,仿佛说到我心里。” “不敢当啊”郑朗看着他老成的样子,故意与他谦逊起来。 “能不能让我跟你后面学习?”郑朗不由笑起来,眼中略闪过一丝欣赏。这个少年不象别的少年,自己有些小名气,一般与他差不多大的孩子看到自己总有些敬畏,包括刘处的那个孙子都不能例外。可这个小孩子看到自己,只有认真的态度,却没有半份敬畏的表情。 他用手比划了自己的个头,又用手比划了他的个头,说道:“你看看我,比你大几岁?仅是考中了解试,省试都未考中呢。自己学问没有学好,如何授人学业?、,但也不对,达者为师,比如狄仁杰严格来说,就是张柬之的座师,张柬之比狄仁杰大多少了?后来说狄仁杰桃李满天下,张柬之还不得乖乖是做其中的一个桃子或者一个李子? 以郑朗的名气,如今收一个普通十二三岁孩子为学生,绝对没有人敢说他狂妄的。可这个头不能开,比授人字还要坏,一旦开了后,看一看吧,会有许多人将孩子往自己手上送。难道不顾学业,领着几百孩子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所以严掌柜都那样对自己,仅是指导了一下他孙子一些学习技巧,以及学业的难题,没有敢收他孙子为学生。 “郑解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小屁孩子大约毅志力很强,仍然没有放弃。 “就是如此,我还要准备省试,哪里有功夫授你学业,不是不收你,收你是害你。”郑朗和颜悦sè的说。他态度越温和,少年心里越仰慕了,道:“郑解元,真的,你考娄吧,我比其他少年聪明。” 你再聪明,就是王安石、司马光与苏东坡,我也不能收。但这样的话不能说出来,继续温和地说道:“真的没有空,别以为我学琴,那仅是放松,不相信,你同我的小婢。”江杏儿与四儿也喜欢这个少年,但更知道自家大郎的时间有多紧,很歉意的点了一下头。…, 少年人一对明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显然很不甘心,就在这时候,人群中闪出一个低级官员,将他拉住,说道:“人家郑解元以后是做大事的,别打扰人家。”“爹爹,孩儿很想。”“很想也不行,别让我惹得人家笑话”中年京官十分生气。郑家子此时岂是你能攀得上的?虽仅是解元,可皇宫都进了多次,每一个宰相对他赞不绝口,仅差的是省试与殿试这一道手续了。 郑朗很担心的省试,在他心中成了郑朗的小菜,随便考考就通过了,不是考试,是过一道手续!不过对这少年人,郑朗也很喜欢,看着他的背影道:“小郎,若是我考中省试,你寻我,我可以对你指导一下。还有,学业之径,只有两条,一勤二苦。” 中年京官感谢的施了一礼,拉着还不甘心的少年人走了。郑家子是好心,可咱地位低,攀不上! 这件事仅当作了一件好玩的事,郑朗没有放在心上。灯市未开始,转了转,带着几个娘娘回客栈。刚一到客栈,看到一人在等他,认识,是冯元家的老家客,走过去施了一礼。 老仆说道:“你终于回来啦,我家阿郎让我请你过去一叙。”冯元请自己?郑朗纳闷了一下,难道是交流儒学?似乎不象,听刘处说,自从看到欧阳修的那篇文章后,冯元憋闷的说了一句话,我不管事啦,由他们折腾。 想不明白,跟着老仆到了冯元府上。 此时冯元正头痛着,才子同样很可怕的。欧阳修在洛阳无所事事,闲得蛋疼,于是整天泡妹妹,游山玩水,后来听到郑朗的一些事迹后,想想我也要做做正事了。 这一做冯元麻烦就来了。 事实上欧阳修的很多思想,都是在洛阳那段时间闲赋之余产生的,不过没有郑朗的孵化,这些思想转换成文章,还有一些年。并且他只是质疑,现在资历浅,不敢说出来,太令人匪夷所思。然而郑朗开了头,还怕个球! 于是第二篇文章炮制出来。修了一些《诗经》中的诗,并且写了一序,说了,毛郑二学,其说炽辞辨,固已广博,然不合于经者,亦不少为。或失于疏略,或失去谬妄。 这里所说的毛郑,是指西汉时毛亨与毛苌所辑与注的古文《诗》,每一篇下都有小序,介绍本篇内容与意旨,后来东汉经学家郑玄又为《毛传》作笺。 也就是后人所经常提起的毛诗,其地位若不是科考,都在孔颖达等人所注的五经正义之上。至少在北宋宋学没有兴起之前,毛诗的地位并不比《孟子》遑让多少。 就那么一本重要的书籍,欧阳修是承认了它的广博,可后面却说了,不合经者也有不少,或者疏阔不羁,或者荒诞不经。不仅菲薄了毛郑,还对其中的大量图谶之说,进行了重重的批评。 “而毛郑于诗谓文王天命之以为王,又谓文王听虞黄之话而天下归者四十余国,说者因以为受命之年乃改元而称王。由是司马迁《史记》及诸谶讳符命怪妄之说不胜其多……”司马迁躺着也中了枪,正是毛郑害得司马迁写《史记》那么一严谨的史书,都出现了大量的怪、妄之说! 所以娄来试着注一注。 注解了几十首后,不知道好与坏,要交给一个人看一看,想了想,还是只有冯元最有资格,于是又将它送到京城冯元手中。 冯元一看晕了,你奶奶的,你比郑家子还要牛,毛郑二人还不及你了口气得直捂xiong口,与刘处一样,痛得!。 。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抓 冯元是长者,郑朗开始谈仁义,仅是笑一笑。后来说礼、忠烈,又说《尚书》等篇多有伪作,再加上欧阳修那篇文章,冯元知道大龘麻烦来了。他没有固执的反对,可他所学的经学,正是从汉朝建立起来的经义。 现在统统推倒,让他如何受得了? 憋气之下,欧阳修太远,在洛阳,找他麻烦找不到,于是命家中老仆将郑朗喊来。 “你看,”冯元没好气的指着欧阳修特地订好的小册子说道。 郑朗打开一看,明白了,这也就是欧阳修后来修撰的《诗本义》雏形。欧阳修在文学与经学的成就上,郑朗也望而生畏的。现在略差些,学问同样一步步长进的,自已小,欧阳绔岁数也不大,因此这本小册子里略有些瑕疵。古代人见识的问题,也有一定的历史局限性。然而瑕不掩瑜,这一注,比原有的《毛诗》更有可取性与进步的意义。 但理解冯元的心情,换自己同样也不好受。 放下小册子安慰道:“冯给事,若陛下比你学习好,你高不高兴?” “高兴?” 那还用说吗?郑朗就找到话题了,又问道:“万一夫子的学生超过了夫子,夫子会不会高兴?” “这……”冯元知道他要说什么,没有答。 “我与刘少监说过类似的话,后人将夫子学问发扬光大,正是夫子梦寐以求。夫子太伟大,晚生不敢言。可论文治之功,汉唐可如我朝,为什么连汉唐的学问都不敢超过?比如书法之道,若一味拘于前人的框架里,儒学还会有前景么?还能让夫子的治国救民理论发扬光大么?看一看他的册子,也没有说什么,仅是将毛诗去芜存精,没有完全否定。有何不可?” 说着,又看了看小册子欧阳修才学真的很不错的,后人将他喻为北宋文坛宗师,不是没有道理。若是自已来注,站在历史的制高点也许某些方面,比他更长远。然而著书立说,需要更深的学问,对经学有更深的造诣,这一点,自已眼前肯定做不到。只是可惜的是欧阳修一生没有象二程、张载那样,提出一个清晰的理论,不然在宋朝的儒学上必然会有他重重一席之地。 又说道:“冯给事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学好治国之道就足够啦,钱公虽雅爱才,可在经学造诣上却不如给事中,要么,你从钱公手中,将欧阳推官抢过来,收为自己后生如何?” 冯元让他一句气乐了,冯夫人用手怜爱的敲打着他的脑袋:“你啊倒底还是一个顽劣的孩子。” “真的,冯给事,反正洛阳那边大才子有好几个呢但在经学天份上,无一人能及欧阳推官,现在他送上门来了,机会难得,抢吧。” “去!”冯元哭笑不得的将郑朗赶走。 回去时,江杏儿狐疑地问:“那个欧阳绔说得对吗?” “为什么不对?” 他在冯府上还有些话准备要说的,比如欧阳修反对的这个谶讳,确实在胡扯,刘邦砍了一条蛇,居然成了小白龙。只要有出息的人生下来,必然有异象。若如此,试问欧阳修与范仲淹他们生下来有什么天地异象?那么是不是不要努力了。努力没有用,因为你没有异象,没有异象就不会有出息! 不过自已风头很劲,没有必要再张扬。 现在的名声足以让自己在两个来月后,根狠插上一脚。 元宵节到来,又陪着几个娘娘转了转。 杏儿说:“大郎,我们去看谜灯吧。” 最热闹的就是官方办的灯山,几万个灯笼一齐点燃,五光十色,金璧辉煌,宛若仙境。在宫城门楼上还挂着几个巨球灯,一丈方圆,连郑朗看了后,都惊讶莫明。 当然,也有不好的事发生,比如混水摸鱼,借机会偷几个钱包的,或者在一些美丽的小婊妹身上揩一下油的,或者趁许多人家上街观灯,入室行盗的,还以拐卖人口的,后来连礼部侍郎王韶的幼年都让人贩子拐走了。不过这小子贼精,一看不对,正好一队皇家车马过来,大声呼救,宋神宗命人将车马停下来,知道事情经过后,给了压惊钱,派人将他送回家去。…, 但其他地方也有可玩之处,大街小巷家家张灯结彩,有的人家拿出一些小礼物,不值多少钱,纯是一个趣味。然后在灯笼上出一个谜面,猜中了赏赐礼物。 江杏儿指的正是这个。 “好。” 几个娘娘也稀奇,于是一道从御街离开,转到边上的各条小巷子里面。一路猜过去。 可只一会儿,他们就让其他人发现了。 好奇的跟着,大多数出谜的是读书人,谴面多从书本上来的,郑朗猜中了不少。不过有的很冷门,郑朗迟疑了大半天才能想出来,有的直接就猜不出来了。于是响起一片哄笑起。 然后这些人对主家恭喜:“不错啊,不错,你家的谜面居然难例了郑前元。” 郑朗也不生气,人不可能是无所不能的。 陪着几个娘娘转了几天后,将她们送出京龘城,开始安心读书了。实际上他知道今年省试必然取消,这是为以后打下基础的。京龘城的举子不赏,可一过没有动静,二过也没有动静,终于议论声响了起来。 四儿也担心的问:“大郎,今年会不会又不省试了?” “不大好说,去年大内失火,冬天时,我朝最大的番王李德明薨,还有太后……”老太太二月又穿起龙袍到太庙里拜了一拜。 这时候郑朗心中忽然有所悟,老太太没有必要再赌这个小孩子气了,难道是她知道大限即将来临,所以这样不舍与念念不忘? 不知道,也不敢去问。 果然,三月下旬,宫中传出消息,老太太重病不起。太后都重病不起了,还省什么试?再诏权停贡举。几万举子无可奈何,象赶羊一样赶来,回去时,则没有人管了,反正朝廷给了路费的,你没有花完,带回家,没人向你讨要。你花完了,自己掏腰包倒贴。爱回去就回去,继续在京龘城逗留不回去,也不会过问,权当为繁荣京龘城经济作贡献。 郑朗也没有回去,既然省试停了下来,不如安心跟着知日后面学学琴,一回郑州,就学不了。其实……不是!同样也没有人管他,老太太一旦重病死去,马上朝堂上的格局就会产生新的变化,谁个有心思理他是在学琴,还是在读书。 几天后,郑朗从知日哪里回到了客栈,看到两个小黄门在等着他,唱了一个肥喏,道:“见到两位黄门。” “不敢啦,”两个小太监眼中有些畏惧,又小心的说:“太后有口旨,传你进宫。” “传我进宫?” “是啊,快快请行吧。”两个小太监又再次畏惧的看着郑朗,此时老太太身边全部是朝堂上屈指可数的重臣,有可能不行了,要交待后事,此时传郑家子意味着什么? 俺只是两小阉人,能向他傲气吗? 不敢怠慢,几乎是服侍着郑朗上了马车,这时候郑朗可不敢带两位小婢,独自上了马车后,立即赶往皇宫。进了皇宫后,带到了宝慈殿。此时帘子已经撤出,与老太太交谈了几次,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太太真面目,大病了好多天,穿着兖服躺在床上,已经瘦骨嶙峋,不过从她脸上还能依稀的看出昔日的灵秀之气与美丽。 老太太正对诸相交待后事,元气耗尽了,断继续续的说:“尊太妃为皇太后……军国大垩事……太后内中裁风……赐诸军缗钱。” 至于赐诸军多少缗钱,老太太此时已经讲不清楚。 但头脑很清醒,为什么要让杨太妃为太后,执掌军中大权,非是打龘压儿子,也非是让国家政权平稳交接,老太太有能力,杨太妃未必有。这也是做贼心虚,怕自己一死,小皇帝找刘家人算后账的。有杨太妃一个过渡,刘家也就没有事了。 郑朗苦笑了一下,家事,国事,连老太太精明如此,都没有说清楚,况且自己? 老太太说完了,再也没有力气说其他的话。郑朗才走上前去,提起袍角,伏在地上,说道:“臣拜见太后。”…, 什么穿越者不能跪啊,鬼话! 仅凭老太太对自已的知遇之恩,年龄也能做自己祖母,跪上一跪,又有何妨。 老大太看到郑朗到来,眼中再次再过光彩。 这可以说她一生最得意的事之一,郑家子不仅很聪明,那一天法度二字,随后看穿契丹人的真面目,皆表现了郑朗在政治上的天份同样惊人。眼下朝堂里人才济济,甚至因为郑家子,将来的宋朝都有人了。 自己为养子打下了这么好的一个底子,赵家的列祖列宗该没有话说了吧。 这正是她破格将郑朗喊到皇宫的原因! 道:“你,很,好。” 说得更吃力了。 郑朗看着她眼中柔和的眼神,忽然眼睛一酸,泪花儿从眼眶里闪现出来,说道!”太后对臣的知遇之恩,臣一直很想回报,因此,今年明知道自已年龄小,学问浅,还刻意提前科考,就是想考一考,让太后看一看的。可臣做得还远远不够。” 原来如此? 诸臣恍然大悟,然后心中一声叹息,此子是有心了。 “你,起,来。” “喏。”站了起来,不过站得很规矩,小皇帝在最前面,诸位宰相站在后面,他站在最后面,还站在了侧位。 老太太又想到了他所说的法度二字,更是满意,可没有力气说出更多的话,看着赵祯,小皇帝走过来,问:“大娘娘,需要儿臣做什么?” 也不是做什么,只是想看一看养子的样子,接着又看着后面的郑朗,脸上再决露出一丝笑容。她说不出,可大家懂的。 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说又说不出来,神情变得很焦急,只能用手紧紧抓住衣角。有的大臣注意到了,没有想到。有的没有注意。郑朗也看到了,他都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只要此时替老太太说出来,人死为大,说不定小皇帝为形势所逼迫,不得不答应。那么老太太就能含笑九泉了。然而他敢不敢说出来? (未完待续)PS:祝福所有高三学子,高考大捷。本文字由 提供吧友群:232182312 欢淫酱油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八大王,你无耻(上) 天已黑,但大殿内点燃了无数巨烛,光线还是很明亮的。 老太太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可脑袋依然很清醒,从诸人脸上扫视了一下。原来丈夫留下来的几个重臣,要么死去,要么被自己贬出朝堂。这几个重臣,可以说无一人不受自己大恩大惠的。 郑家子都知道考一个功名,来报答自己,可这些大佬呢? 没有一个人吭声! 郑朗此时在诸人后面很惭愧,为了这一抓,他想了很久,最后天平却倒向了小皇帝。不错,仅是一件衣服,在后世,十件衣服也无所谓。但在这时代,当真仅是一件衣服? 虽然理清楚了,内心继续在挣扎不休。 可就算他改变主意,鼓起勇气,也没有机会了。老太太这一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且又失望,终于撒手而去。 老太太死了,诸位大佬一个个离去,甚至有人想,终于死了,这一下安稳了,能全部将大政交给皇上了,不用再象以前那样担心害怕,省怕宋朝再出现一个武则天。 至于嘛! 然而一个个古怪的看着郑朗。 看到老太太心不甘,情不愿的死去,郑朗已经猜出她最后的想法,这一群狼臣贼子,必然在哀家死后,将哀家的兖服扒去。所以死得很不甘心。郑朗更是羞愧。 人死为大,此时他心中想法又改变了,凭借老太太这十年多来,甚至在宋真宗活着的时候,就为宋朝做了很多贡献。不就一身衣服吗?为什么不能让她穿? 可此时再说,来不及了。 脸上惭愧之色更重。 几个大佬哪里想到他居然想的是这个,还以为他刚才说的话,没有及时报答老太太,所以内心不安呢。晏殊赞赏的点一下头,此是纯臣。别看小,整天在想着儒家大道,所以做事立人纯正。 摆了一下手。那意思由着郑朗吧。正好郑朗地位也巧妙,若是布衣,呆在皇宫里过了,若是官员,又要避嫌。偏有了一个功名,又不是官员,岁数也小,就让他陪一陪小皇帝吧。 诸位大佬会意,安静的离开。 小皇帝正在低声的抽泣,陷入了深深悲伤之中,心中更是后悔。主要还没有知道他自己的身世,所以小皇帝为这大半年来所做的事。同样后悔呢。看一看,为了抢权,先是烧掉皇宫,后是在太庙里改年号,一步步逼着母亲。不就是大半年辰光吗,为什么等不及。 自己更过份的是母亲病重之时,立即追赠寇准、曹利用、周怀政、曹允恭、周文质旧官。 寇准当年为了那般,才流放岭南的?不正是为了替自己争个监国的大义吗?却让丁谓坏了事。那么一个堂堂的硬汉子,在离开京城时,民众拥簇,连车马都走不动了,生生激得寇准流下眼泪,说了一句:“你们谁替我问一问丁谓,我寇准哪里亏负了他。” 周怀政错了吗?也没有。他是打算杀丁谓,禁母后,立自己为皇帝的。这是一个对自己很忠心的太监,可惜办事不力,事泄而死。 丁谓错了吗?也没有。他是父亲的臣子,站在父亲的角度,亦无不可。但小皇帝对丁谓还是很忌惮,并没有下旨召回他。 这份诏书自己迟早要下达的,可不该在母亲病重时下达! 坐在床前,抽泣不止。 郑朗不知如何是好,默默的站在身后。 不时的有宫女与太监进进出出,两人全当没有看到似的,这些太监与宫女看着两人的神情,也不敢打扰。不知不觉的,启明星亮起,天就快要亮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青妇人,在诸位宫女的拥簇下,走了进来。 皇后服是什么样子,郑朗没有见到过,可一些礼书上却写得很清楚。知道是此女就是郭皇后了,宋朝功臣郭崇的孙女,应州金城(今江苏南京)人。传言中老太太自己生得貌美如花,得到宋真宗喜爱,然而却怕养子步丈夫的后尘,于是刻意挑选了一个姿色平庸的女子,做儿子的皇后,也就是此女。…, 迅速看了一眼,也不是真的很丑,中等姿色,甚至经过一些打扮后,姿色能算中等还偏上一些,至少不亚于柳儿。只能一扫而过,不能真盯着看。虽因为特殊的环境,自己还小,不用刻意回避,若盯着看,很不礼貌的。迅速收回眼光,施了一礼说:“臣参见皇后。” “平身。” “谢皇后。” “你就是那个郑解元?” “正是。” “本宫看过你写的字,很不错。” “皇后过奖,臣承受不起。” 俩人的对答将小皇帝从哀伤中惊醒,他看了看郑朗,奇怪的问:“郑解元,你为什么没有走?” 郑朗此时又惭愧,又茫然。小斗八贤王是必然的,老太太一死,没有人压制,作为宗室最尊贵,也是小皇帝唯一的至亲长辈,以后地位尊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上次他儿子揍了自己,连一点意思都没有表达,可见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若有些不快,随便说几句,自己将倒霉了。不省试则罢,八贤王不可能带着一群人到郑州找上门的。毕竟清流大臣的嘴巴子,他同样也忌惮。但是自己一旦做官,有可能要倒大霉了。无论自己对小皇帝如何,或者小皇帝对自己如何,自己说话有没有八贤王说话管用? 那么等着颠簸吧,甚至会从岭南到湘江,再到四川,四处流浪,慢慢在艰苦的地方上熬,一直熬到他老死才为止。 只要自己斗一斗,能减轻八贤王在小皇帝心中的地位与影响。斗过了,八贤王甚至为了避嫌,都不好意思在小皇帝耳朵边吹风了。 原来只打算上几份书奏的,反正自己有举子这个身份。言事无罪。可老太太居然将他召到内宫,机会难得啊。然而老太太对自己有恩,自己却利用她的死,为自己铺路。这样做,对不对? 换作吕夷简与丁谓,想都不会想,机会来了,为什么不做!可他终是心地善良的人。此刻迷茫了。小皇帝问他,他呆呆的摇了一下头,道:“臣也不知道。” “你是心好,终是小了些,不管你的事。不用自责,”小皇帝想左了,用手再次比划了他的身高,强作笑颜说道。 “臣真的不知道。” “你这个痴孩子,”小皇帝没有管他,为了写字,居然让一个陌生的小娘子停下来,给他看眼睛。都闹得全京城的百姓笑谈。母亲对他还是很不错的,大约是伤心,又犯痴了。 不然这一夜站下来,谁个受得了。 小皇帝扭过头,又看着郭氏,问:“现在几更啦?” “陛下,五更天了,臣妾在后宫听闻你坐了几个时辰不吃不喝。臣妾很担心,让人做了一碗莲粥端过来。”说着手一挥,两个宫女用托盘端一碗粥送了上来。 “再来一碗吧,给郑解元,”小皇帝看着郑朗说道。 “臣不敢。” “你这个痴子,坐下来。” “喏,”这一夜郑朗心中天人交战。站了一宿浑然不觉,这一刻一走路,脑袋一晕,差一点跄倒在地上。还是小皇帝手疾眼快,将他一把扶着。然后怜惜的说:“真不干你的事。诸位相公离开时,你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唉,看来是朕疏忽了,没有对你吩咐。” 说着,将托盘里的粥推给郑朗,又道:“朕坐着的,你站着耗体力,你先吃吧。” “不行,臣是臣,陛下是君。” “你又来了,法度二字,法是法,也有度的,可以在度上松一松。” 这样的小皇帝,让郑朗还能说什么呢,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做陛下的臣子,才是真正一件幸福的事。” “你又痴了。”小皇帝这一回终于让他说乐起来。 郭氏看着郑朗也喜欢,又吩咐了宫女替小皇帝再熬一碗莲子粥端上来,对小皇帝说道:“太后驾崩,陛下还要保重身体,毕竟若大的国家等着你管理。” 郑朗略略有些诧异,史书上将她贬得很低的,骄横不讲理,性格妒忌,不知轻重,无理取闹。若真是如此,姿色也仅于此,后来为什么小皇帝来对她思念?…, 其实评价一个人,真的不能用单纯的黑白观看的。 “朕知道,你也要保重,”赵祯和蔼的说道。眼下看起来,小俩口子绝对没有矛盾,可惜郭氏那同样的一抓,若没有那一抓,又怎么有后来的那些事情。 这才是小皇帝的可怜之处,亲生母亲生前一次面都没有看到过,后宫又让大臣们折腾得一塌糊涂,连自己喜欢的几个美人,都强行拖出去做了女道士,皇后莫明其妙的就死了。对外,又受了李元昊那个王八蛋的欺负。 想到这里,说道:“陛下,皇后说得对,陛下还是以身体为重。” 现在是黎明时分,天还没有亮起来,一旦亮起来,大事件等着发生吧。那时候你才有受的! “你也是,今年省试不成了,明年替朕好好考一个名次。” “陛下,不能说啊,看一看郑州的举子闹出的那场风波。”郑朗立即阻止。只要这句话传出去,岂止是郑州的考官,恐怕礼部的考官也会头痛了。若将自己名次录得太低,如何向皇上交待! “是,朕失言,”小皇帝方发觉不妥,所以说他现在还不成熟,可后来的仁爱有了,看到郑朗吃完后,又亲切的问道:“够了没有?” “够了,臣真的不要紧,还是陛下是最重要的。大宋能少臣,但不能少陛下。” 天就亮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八大王,你无耻(下) 无论怎么悲伤,正事要紧,小皇帝下诏宣见群臣。 老太太在宝慈殿死的,不能在宝慈殿接见大臣,于是将地点选择在皇仪殿的东楹处。 小皇帝要到皇仪殿,郑朗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茫然的吊在小皇帝身后。小皇帝回头看了看,虽然心中悲伤,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成就感,就象做了大哥,带了一个小弟一样。 所以年龄占了很大的优势,若是郑朗此时二十几岁了,比赵祯还要大,早就将他轰了出去。于是一个哀伤的在前面走,一个很茫然很歉疚地在后面走。 虽不大合规矩,可考虑到老太太在临死前特地将他喊到皇宫的用意,还有郑朗的才气,倒也能勉强解释。 这也是一件大事,让郑家这小子长一长见识,以后做官时更有分寸。赵祯如是想到。 来到了皇仪殿,群臣看到了郑朗,来的路上听闻了一些,有的官员心中想到,还真宠啊。然而再看郑朗一脸呆呆的表情,还有什么话说呢?人家这颗心干净得象大食进口过来的药玉丝一样,凭借这一点,自己就远远比不上的。 不过头脑很清醒,规规矩矩的站在诸臣后面。 然而小皇帝看到了诸臣,想起以前若是这时候,母亲一定坐在帘后了,现在永远不可能了。人去了才知道珍惜,悲从心中来,放声大哭起来。哭得郑朗都感到很难受,以前见过几次老太太,除了第一次开头不友好外,后几次隔着帘子看不到。可能想像到老太太的慈祥,自今天起,永远再也听不到老太太的嗔骂声,心地软,眼睛又有些湿润。 小皇帝哭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还有一系列的大事要办呢,哭不是事。该商议如何安葬母亲了。忽然就想起了昨天的一幕,问道:“昨天太后病重,最后不能说话,犹抓衣角,是什么原因?” 读史书是不容易察觉出来的。但郑朗一直在现场,知道得很清楚。从昨天到今天,小皇帝一直很悲伤,断然不可能做出人前面刚死,连孝道都忘记的事。同时这时候小皇帝也稚嫩,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机心。否则不会做出烧皇宫,烧完了皇宫又怕老太太胡乱杀人,赶忙下诏救人这样好笑的事。更不会在太庙里改年号。 这是宫斗吗? 老太太若是武则天。小皇帝十条性命也送下去了。 小皇帝之所以问,确实是担心母亲有什么心愿没有了结,想请教一下昨天在场的诸位大佬的。 薛奎答道:“陛下,其在兖冕,不然服之,怎么能见先帝?” 薛奎与郑朗没有任何过节,但仅一句,郑朗眼中闪过怒火。老太太不值! 老太太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可那又怎么啦?近二十年间,整个大宋担子几乎落在老太太身上,可曾出过什么差池?可曾杀过一个大臣?若没有老太太,这个国家能不能顺利完成政权的交接? 这个女子,几乎聚集了巴蜀所有大山大水的钟灵秀气,美丽,聪明。生活朴素,平易近人,而且还会用人。眼光长远,在四川首开交子先河,刘绰要将多余的千余斛粮食送到京城。老太太只问了一句:“你认识王曾、张知白、吕夷简与鲁宗道吗?他们那一个人是靠搜刮粮食而升官的?” 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但对群臣十分优爱,包括冯拯,仅做了一下样子,怕手下爱臣受了委屈,于是立赐五千金! 然而这才死呢,连尸骨还没有寒,薛奎就如此。 但真是如此? 老太太若是这样想,睡在床上好几天了,早吩咐宫婢将这身兖服扒了下来,何必等到临死都说不出话,才抓住兖服? 那不是扒,是对这些被她提携起来的大佬说,哀家这一生,也算为宋朝做出许多贡献,如你们所愿,哀家没有做女皇帝,但临死前最后一个要求,让这身兖服随哀家一道下葬吧。 其实二月她坐玉辂车拜祭太庙也是此意,赵家列祖列宗们,你们看好了,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出身寒微,一度还做过民间艺人,可做出的事,并不亚于你们。…, 因此,好强的想要将这身兖服带到黄泉下。可没有想到自己抓衣服了,居然没有一个大臣说话,失望之下,越抓越紧,就越失望,最后愤然而死。 这一身衣服是有争议,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薛奎提出。没有老太太的知人善用,凭借薛出油在京城得罪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担任宰相?也许为了这衣服,很重要的衣服,看似的能争一争。可看看最知道真相的,最有权操之术的吕夷简有没有说出来? 不能说,那叫忘恩负义。其实宽松来说,就是带兖服,以太后礼下葬,而不是以皇帝礼下葬,又有何不可? 是薛奎从去年李宸妃之死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于是也学着吕夷简,赌了。而且赌博得很安全,毕竟老太太已经是死人不是吗?似乎还真让他赌中了。 这才是大臣的心思,与他们相比,自己心中那一点小算计算什么?比白雪还要干净! 薛奎语音刚了,立即有许多大臣附和。反正老太太已经死了,不用再害怕。 小皇帝哪里知道其中的勾当,想了想,吩咐太监,替老太太换下衣服。尸骨真的未寒,郑朗牙齿不由的咬了起来。 非是早朝,站队站得很不标准,刘处往后挪了挪,挪到了郑朗身边,正好看到郑朗奇怪的表情,悄声问道:“郑小郎,你怎么啦?” “刘少监,没什么?”虽生气,可他还能说什么呢?这件衣服在这时代意义太重大,自己从去年想到今年,就在想这件衣服。仍然没有想清楚,更没有任何资格阻拦别人了。 “你昨天怎么到了皇宫?” “太后临驾崩前,派两个小黄门将我召到内宫。后来太后驾崩,没有其他人说,我不知道,于是站在宝慈殿,站了一夜,然后就跟着陛下过来了。” 郑朗受过老太太的恩惠。念念不忘,可刘处没有,他是一步步慢慢爬上来的,来到京城后,更是许久没有升迁。因此老太太之死,他并没有什么难过伤心的表情。听了后啧啧惊奇,自己这个后生太有福份了,前程远大啊。 不过关爱的说:“你终是一个举子,等会儿诸事商议完毕后,你立即出宫,省得招来是非。” “喏。”郑朗答道,不过心里想到。今天想平安出宫大约很困难了,有可能又要吃几天苦,不过还好,正是三月末,春暖花开之时,不冷不热的,也不会吃太多苦,权当考了三天解试考。 这件衣服仅是一件小事。更大的大事,马上就要开始。 开胃小菜过后,大餐端上来了。 一个大胖脸从人群中傲然走了出来,也就是八大王了,一点笑容也没有,正是因为这副死人一样的表情,让人看了很害怕。相传连燕翼小儿夜啼,其家人说一句,八大王来也,马上小孩子就不哭了。 在正史上他没有多少名气,要么做了一件事。他的一个婢女因为争风吃醋,在皇宫里放了一把大火,将左藏库、朝元门、崇文院与秘阁等地全部烧了。这一烧,多少典籍,多少让郑朗垂涎欲滴的字画珍宝,全部焚之一空。 但在野史上,他鼎鼎大名,比赵匡胤还要牛叉,八贤王,大宋第一贤王。 老太太一死,天大地大,只有他最大,气度俨然的走到赵祯面前,说道:“陛下哭什么哭,又不是你亲娘娘过世。” 本来郑朗就让薛奎弄得一肚子,此时更来气,就不是亲娘,也是一手哺养成人的养母,哭一哭,又有何不可? 可小皇帝傻了眼,他惊诧的问:“八王叔,你在说什么啊?” 若不是他唯一的叔叔,能用玉玺往八大王头上砸。 “陛下,你听我将过去的事说出来。” 开始说出赵祯的真正身世了,非是刘娥亲生。那一天宋真宗临幸刘娥,大约刘娥身体不舒服,或者姨家亲戚来了,可丈夫性情好,想要,怎么办呢?于是刘娥让身边一个乖巧的小宫女,解决一下宋真宗生理上的临时难题。…, 不仅是皇宫,就是民间的大户人家,也是这么做的。若是崔娴带着环儿下嫁到郑家后,很有可能环儿就能接替与李宸妃类似的工作。很正常的一次,可就这一次,偏巧了,李氏怀了孕。 不但怀孕,还生下了一个男孩子。这对于宋真宗来说,是何等的惊喜。于是刘娥将孩子抱过来,亲手哺养,顺便给了李宸妃一个顺容的名份,将她打发走另一个宫殿。 至于若是没有老太太的庇护,赵祯会不会象他前面几个哥哥莫明其妙死去,或者发生了其他变故,八大王没有说。反正他那张脸一点表情也没有,就是有吕夷简的手腕,也难看出他内心的真实活动。 “八王叔,你慢慢说,朕头晕,你说的李氏,可是去年那个……” “正是她,不然那次葬礼为什么会如此出格?” “八王叔,你说朕亲生母亲是她?” “正是啊,这些年世上最苦的人莫过于李宸妃,太后甚至一度将她打发到巩县替先帝孤零零的守坟。即便在皇宫中,也将她幽禁起来,不但如此,太后有可能感到自己大限将至,……李宸妃死于非命。” 不是正常死亡,是老太太派人将李宸妃毒死的。 此时郑朗怒不可遏,不错,老太太在这件事上做得不大光彩。可你这个八大王做得更丑陋,说出小皇帝的身世可以,但不能血口喷人。这些年,老太太对群臣很好,对你更好。 自家亲戚犯了法,老太太眼睁睁着看程琳派衙役去抓,你的儿子派人对我行凶,老太太替你保密。看看这些年老太太赏赐给府上的财物,你一家人的官爵。当真燕翼小儿听了你的名声就吓得不哭了,是老太太在抬你,在捧你,才捧出这名声的。 本来还有些私心,可此时什么私心也没有了。 他的脑海里转过了一幅幅画面,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从几千里之外的巴蜀走来,站在东京城门外,用狡黠的眼神好奇看着东京城的一切。 一个为生活奔波的少妇,一边敲鼓卖唱,一边用托盘向客人讨赏钱,活脱脱一个翻版小燕子的画面。 一个被丈夫卖掉,很茫然的站在当年宋真宗做襄王的王府门前,前途未卜的少妇样子。 一个被凶恶的公公赶出门,不知所措的少妇的形象。 一个安心学习,渐渐从民间艺人成为一个大家闺秀的聪颖安静的少妇的影子。 一个乞求群臣“恩赐”不成,只能在皇宫里私下里加封,哭笑不得的皇后。一个看着丈夫胡作非为,劝说不听满怀忧愁的皇后。 一个勤奋俭朴,有些可爱的小心野,又心慈手软,让人想起来她种种行为就好笑的太后。 一幅幅画面交集在一起,最后成了床上那具失望悲愤的尸体! 在这一刻,郑朗只想替老太太讨还一个公道,大声喝道:“八大王,你无耻!” “卜通!”一声,刘处直接让他五个字吓得,瘫倒在地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冤(上) 连接: 求票求点击. 原来郑朗打算和平的小小敲打八贤王一下,点到为止。毕竟自己地位太低。 但这时,他很愤怒,居然靠污蔑老太太,成了八贤王,成了狸猫换太爨子,真乃千古奇谈! 不过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在诸人没有反应过来,必须得将话说清楚,冲人群一拱手,经他这一声暴喝,所有官员,连同小皇帝在内,全部傻了,郑家子怎么啦,难道得了失心疯? 失心疯没有,郑朗只是气愤,可他两世就那么宅的性格,外表看不出来,态度依然很从容,坦然说道:“陛下,诸位大臣,这些年太后为我朝做了多少贡献,相信大家有目共睹吧?太后仅驾崩一夜,就这么快忘记了?宫闱秘事,臣不知,算八大王说得对,李宸妃有生养圣驾之恩,太后也许有错了,但也不能否认太后对陛下,哺养保护教诲之恩吧?臣有七个娘娘,对那个娘娘都尊敬,可对大娘更尊敬。是,李宸妃这些年过得很凄苦,可这是在皇宫。让太后怎么办?看看历朝历代皇宫里为了权利之争,发生了多少场史官都不能用笔书写的惨剧?” 然后面对八贤王,又说道:“八大王,臣听说你饱读诗书,现在又是陛下唯一最至亲的长辈,是不是更应当有做长辈的样子!” 忽然大声斥责道:“再看看太后这些年是如何对待你的?当年的事,八大王为什么要到今天才说出来,早说出来,陛下岂不是能与亲生圌母亲见上一面?为了自保,不让陛下得享亲生圌母亲温情,是谓不义。太后对你恩重如山,前面太后驾崩,后面挑唆离间,是谓不仁。太后怎么说也是你的嫂子,居然不顾太后尸骨未寒,肆意诬蔑,是谓不尊。 纵然你是八大王爷,臣耻之!以太后为人,这些年无论大臣怎么对待她,也没有杀一臣,怎么会害死陛下亲生圌母亲!笑话,千古笑话!” 让他一个不义不仁不尊,将大家再次吓傻了。 没有再说,其实还想说的,比如薛奎的曲解,可这件事郑朗自己没有想清楚,自己都没有说服力了,即便说也不能理直气壮。还有,那样的话,打击面太大,非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可想想老太太前面一死,后面这些人所做的事,心中悲愤之极 冲着宝慈殿方向,跪了三个响头,喃喃道:“太后,臣人微言轻,只能为你做到这些。” 跪完站起来,分开众人,来到小皇帝面前,平静地说道:“陛下,臣仅是一个举子,在此咆哮,也是失去了本份,请处执臣。” 要杀要剐,小皇帝,你看着办。 大殿静得连根针掉封地上都能听到,所有人一起看着郑朗。此时郑朗眼中闪着悲愤,还有刚才悲伤时,略略流出的泪花。许多人不由侧目而视,好,好一个郑家子!不亏是饱读圣贤书,寻求儒家大道的少年郎!虽年少,但这份忠烈,这份骨气,有几人做得出来?老太太虽宠他,将他从客栈里召到内宫,也值得这一召了。 但小皇帝恼了。 郑朗仅是一个郑州的小才子,能知道什么内幕,他是相信赵元俨的,还是相信郑朗的? 因此很火,小子,老大太对你好,联对你差了吗?为什么老太太毒死了我亲妈,你还在胡闹?可这小子更气人,他屁放完了,往自己前面一站,就这赖皮相,叫自己怎么办? 喝道:“程卿,将他带到开封府大牢去,先关起来,稍候处置。” 如何处置,没有想好,也没有功夫想,先想一想自己亲妈葬在哪儿,当时这场葬礼很不合规矩,小皇帝留了一心,没有问,可记得一些过程。想了一下,想了出来,说道:“诸卿,随联去洪福院。” “且慢”,赵元俨再次气度俨然的站出来说道。…, 刚才郑朗那一下子,确实让他有些慌神,是不是有郑朗所说的那么重,不大好说,可大嫂子刚死,还是一个对他做到仁至义尽的嫂子,做小叔子的就跳出来说大嫂子不对,总是不好的。 但他倒不是想刻意诬陷老太太,一开灵柩,什么都清楚明白,那是自讨苦吃。 这是他想当然。 李宸妃才四十几岁,怎么就好好突然死了呢?不但死了,死的时间也不对,前面李宸妃一死,后面没几个月老太太就死了。换自己,在自己临死前,会不会留下李宸妃?同样不会。老太太拼辰光能拼得过四十几岁的妇人吗?自己一死,关了二十余年的李宸妃放出来,会对刘家有多恨? 但他疏忽了一点,一个妇人,儿子就在几重宫墙外,却不能见面,这是何等的煎熬,再好的身体,在这种心情的煎熬下,也休想长寿! 可李宸妃继续活下去,老太太又预感自己不行了,会不会对李宸妃动手,那个还真不好说。不过这与郑朗假设宋真宗同意了寇准之议,在澶州城下,与契丹决一雌雄性质一样。没有发生,皆预料不出来。 但就是假设,这等大事,没有证据,做小叔子的,就能乱说吗! 不过此时赵元俨不知,很坚信自己想法,等一下验出李宸妃死得奇怪,郑家小子,等本王慢慢与你算账。心中恨得牙直咬,可他就那么一张脸,任谁也看不出来他的内心活动。 八叔又发话了,小皇帝停了下来,问:“八王叔,何事?” “陛下亲自前往过于兴师动众,李宸妃还有一个弟弟尚在人间,是宫里的三班奉职。” 小皇帝悲喜交集,我还有一个舅舅活在人间啊,能稍弥补一些遗憾。可这时他心中终于有些狐疑,既然养母毒害了自己亲生圌母亲,为什么还将他舅舅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立即下诏,传李用和先打头站,随后他也率领群臣起程,为了表示对生圌母的尊重,放弃了玉轻,改做了牛车。还没有动身,又下诏,派兵包围了刘娥“哥哥”刘美的府邸,只要生圌母尸体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马上对刘家抄家示问。 江杏儿与四儿在客栈里等了大半天,郑朗没有回来,两个小姑娘有些担心。于是让宋伯驾着马车,来到了皇宫门前。可自己俩人不是自家小主人,想见皇宫就进皇宫的。 江杏儿拿了一些碎银子,来到皇宫门前拱卫的几个禁兵面前,说道:“几位兵哥子,奴是郑州新解元家的小婢,请问一下,我家小郎有没有从皇宫里出来?” 几个禁兵哪里敢收她的钱?具体的情况,他们不知道,可大约的听说了一些。老太太危在旦夕了,喊了几位宰相交待后事去的。郑朗见皇宫,他们同样也看到了。 这时候进皇宫是什么样的恩宠? 将碎银子推开,道:“别折杀我们。” 这两个小圌美妹,将来必然是郑家子的得意宠妾,因此态度很恭敬,又说道:“宫中有事,请两位稍等片刻。” 一等等了很久,几个大佬出来,有的江杏儿不认识,但在冯府认识吕夷简、夏竦与晏殊,吕夷简平时与赵元俨一样,喜欢板着脸,倒是那个夏相公似乎好说话,拦了过去:“奴见过夏相公,请问我家小郎在何处?” 夏竦答道:“江小娘子,莫要担心,太后驾崩,你家小郎在宫中陪陛下。” “太后驾崩?”江杏儿用手捂住嘴。 “你们先回客栈吧,若不放心,就在这里等。” “谢过夏相公”,江杏儿深施了一礼,夏竦做梦也没有想到第二天发生的事,心里还夸奖了一句,这个小女子果然不错,很有礼貌。也就离开。 两个小姑娘与宋伯商议了一下,那就在这里等吧,宋伯靠在车座上打着盹,江杏儿与四儿抱着,在车内睡着了。好在天气不冷不热,没有床上舒服,但也没有多辛苦。…, 第二天群臣进殿。 虽知道郑朗就在殿里面,但是三人心情皆有些紧张,这呆的时间也太长了。没有一会儿,看到人了,没有上枷锁,但两个禁兵将郑朗的手反拿着,往外推。后面跟着程琳。 三人一下冲了过去,问:“大郎,你怎么了?” 程琳苦笑了一下:“奉陛下诏书,将你家小郎押到开封府大牢,等候处置。” 三人全傻了眼,这京城果然来不得的,又进了开封府大牢! 不过程琳使了一个眼色,两个禁卫会意,将郑朗的手松了松,脚步也刻意放慢,让他们主仆说说话。郑朗安慰道:“宋伯,杏儿,四儿,不用担心,我在皇宫冲动了,说了一些过份的话,惹陛下生了一些怒气。但陛下是一个仁爱之君,过几天就会没事。你们放心的回客栈吧,真不行,象上次那样,多等候几天,我就能出来。” 程琳有些苦笑,小家伙的节气让他很欣赏,但这一次闹得太大了。若真如八大王所说的那样,李宸妃是老太太毒杀的,郑家子死不了,肯定要脱一层皮。 他想得偏,倒是郑朗自己很坦然。就是毒死的,以小皇帝的脾气,最后也会乖乖的将自己释放出来。 虽知道郑朗就在殿里面,但是三人心情皆有些紧张,这呆的时间也太长了。没有一会儿,看到人了,没有上枷锁,但两个禁兵将郑朗的手反拿着,往外推。后面跟着程琳。 三人一下冲了过去,问:“大郎,你怎么了?” 程琳苦笑了一下:“奉陛下诏书,将你家小郎押到开封府大牢,等候处置。” 三人全傻了眼,这京城果然来不得的,又进了开封府大牢! 不过程琳使了一个眼色,两个禁卫会意,将郑朗的手松了松,脚步也刻意放慢,让他们主仆说说话。郑朗安慰道:“宋伯,杏儿,四儿,不用担心,我在皇宫冲动了,说了一些过份的话,惹陛下生了一些怒气。但陛下是一个仁爱之君,过几天就会没事。你们放心的回客栈吧,真不行,象上次那样,多等候几天,我就能出来。” 程琳有些苦笑,小家伙的节气让他很欣赏,但这一次闹得太大了。若真如八大王所说的那样,李宸妃是老太太毒杀的,郑家子死不了,肯定要脱一层皮。 他想得偏,倒是郑朗自己很坦然。就是毒死的,以小皇帝的脾气,最后也会乖乖的将自己释放出来。 从宣德门到开封府还有一段路,一路推着,还好有功名在身,只是推搡,并没有其他恶劣的行径,就有百姓看到了。一个个很奇怪,老太太驾崩的事,有消息灵通的听说了,可是小皇帝对郑家子同样宠啊,怎么又要往开封府大牢里推搡。但这仅是大事爨件的前奏,一会儿,上千名禁军气势汹汹的冲向了刘美家中,将剩家府邸重重包围起来。 老百姓终于意识到不妙,一个个问,皇宫内发生了什么事?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转载於中文网】-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滴话,欢迎您来某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催更票·评价票等各种票票...您滴支持---就是作者最大滴动力-)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冤(下) 三月是春天最浓烈的时候,洪福院外的桃huā还没有谢尽……和风吹来,带来了阵阵幽香。不过没有一个人感到这景sè的美好,不管李宸妃是不是被老太太dúsǐ的,今天都是大事情了。 开棺终是不礼貌的举措,于是赵祯让李用和去打开棺盖,他是李宸妃的弟囘弟,也只有他有资格。 李用和走了进去,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等候着。这时候,燕王赵元俨忽然也担心起来,若是自己说错了怎么办?这个郑家子读书读dāi掉了吗?明明liú氏已sǐ,再巴结也没有用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用和拨掉了棺囘材钉,缓缓将棺囘材盖推开,伸出头向里面看。 非是! 不但非是燕王所说的那样,结果更是出忽李用和的意料。 去年老太太不但按一品妃礼安葬了李宸妃,还给李氏穿上了皇后的礼服,在棺中以灌满了水银保养李氏的shī体,所以现在看上去,李宸妃生前面貌依然栩栩如生。就连陪囘葬的礼器,皆是按一品夫人礼仪陪囘葬下去的。 李用和是一个老实人,又不知道内宫中发生的事,看到姐姐,低声痛哭,两个小黄门拉了拉他的衣服,说道:“陛下还在外面等你呢。 只好站起来,来到外面。 小皇帝看到他眼中挂泪,担心的问:“舅舅,如何?” “好,好,太后善待了姐姐。”这时候他想起了许多事,自己一直在外面liú浪,几乎就是一个liú民,吃上顿没下顿的,忽然朝囘廷派了几人找到自己,带到京囘城,授自己guān囘职。原因当然不知道了,可老太太总有了这份心意,姐姐sǐ后,又给自家父母做了一些追封。他也是一个厚道的人这时候就这制囘度,不仅是皇家,就是平民老百囘姓家中,大妻有时候都将小妾的孩子抱来当作自己qīn生的小妾也是敢怒不敢言。老太太做得很不错了。所以说了一句公囘道话。 “在里面?” “嗯。” 小皇帝发疯似的冲了进去。 棺盖还打开着,里面李宸妃遗体一目了然,因为保养得当,就象叫sǐ的一样!小皇帝一下子伏了上去,放声大哭。这就是他的māmā,一次都没有见过面的māmā。 几个大臣拉都没有拉住,跟着也涌了进去。 不敢随便翻囘动李宸妃遗体的但无论是dúsǐ或者害sǐshī体保养成这种程度,总能看出一丝蛛丝马迹。 其中还有极个别人是办案子的高手,比如薛奎,看得很仔细,结果不知道庆幸还是失望,没有,绝对没有。老太太被八大王冤枉了。 证实了,薛奎只好劝说小皇帝:“陛下还是安排两位太后的葬礼吧,你的身囘体要紧。” 这样的打击,换谁也受不了怕小皇帝出事,劝一劝,否则小皇帝一旦出事,宋朝怎么办? 赵祯终于清囘醒过来,叹息一声:“人言岂可尽信?” 就是八王叔的话,也只能听一听,还要想一想的。 又惭愧的说了一句:“大囘酿酿平生分明矣!” 正如郑家子所说,老太太虽有这样那样的不是,但终是将自己哺养长大成龘人,居然都没有一个一百里开外的举子,对养囘母了解,真的很惭愧啊。可这一刻他茫然了,生囘母一生很苦,养囘母没有错,难道错的是自己吗? 微风荡漾,桃huā谢落,落地无声! 是大事龘件,大事龘件未传出。 天sè已黑,jiāng杏儿与四儿回到客栈悄悄哭,看还没有消息,忽然想了起来,对宋伯说道:“用马车载我们到liú少监的府上。” “喏。”老宋也茫茫然,在京囘城认识的高囘guān很多,可是自家小主人从来没有攀交,似乎认识许多大神仙,然皆不大可靠,还是liú处靠得住。用马车载着jiāng杏儿与四儿,来到了liú府门前。 老liú这一天来,心情就象过山车一样,让自己的后生折腾惨了。 直到在洪福院,听到里面传来的消息,李宸妃是自然sǐ王,一颗悬着的心才掉到地上。liú处就想到这件事的意义,今天早朝,朝堂上稍微能上一点层面的guān囘员,都到了皇仪殿。自己后生是受了老太太恩囘惠,包括对他的重视,送了许多礼物,还有那匹马与那辆马车,但也是后生的才huá,真囘实说起来,又给了后生什么?…, 能有老太太给予皇仪殿里诸多大臣的多? 宋朝guān囘员说话是无zuì的,言者无zuì,是宋太祖留下来的三囘条囯囘fǎ,但这些大臣上的奏折,是要封档的,甚至包括说的话,都有相关的guān囘员记录下来,有可能来一个秋后算账。不会sǐ人,却会成为升迁道路上的绊脚石。 可后生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想到,只想到两个字,忠义! 看看赵襄子是如何对豫让的,自古以来,换谁做人君,除非那种昏得不能再昏的主君外,那一个主君不喜欢忠义的大臣? 听到jiāng杏儿qiú见,立即吩咐道:“半开中门相迎。” “guān人……”liú夫人诧异的说。 以前郑家那个孩子自己qīn自前来,也不过半开了中门,这两个小婢来访,值得半开中门吗?顶多打开角门,就已有了礼仪。 “酿子啊,你不懂的。” jiāng杏儿与四儿也在奇怪,虽然四儿有时候犯一此小糊涂,可跟着郑郎后面,算是见过了许多世面,liú处家怎么半开了中门?没有等她们思考,liú家老仆将她们迎了进去。 jiāng杏儿一下子伏下来:“liú少监,救救我家大郎。” “你们起来说话。” 两个小姑酿站起来,liú处说道:“你们不用担心,小郎顶多在里面关上几天,陛下一定将他们放出来。” “为什么陛下要抓小郎?” 风声还没有传出来,两个小姑酿想不明白,有的事说不清楚,liú处将大约的事情说了一遍。都闹成这样子,估计几天后京囘城百囘姓皆知,没有掩瞒的必要。 “大郎为什么妾管?”四儿又吓糊涂了,问。想想整件事的经过吧皇帝的养囘母,老太太,皇帝的生囘母,李宸妃还有皇帝本人,皇帝唯一的qīn叔叔,八大王。这四个人,那一个不是大得不能再大的人物?自家小主人是糊迷啦?仅是一个解元,为什么要管? 为什么要管?liú处苦笑了一下,这不是身份的问题,而是有可能关系到什么天地间的正义,或者其他更玄乎的因素。反正自己做不到啦不但自己做不到这满朝的文武就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今天若是八大王说对了,自己后生很有可能大龘麻烦到来了,然不是,结果证明,八大王说错了。自己后生非但没有事,经此一事后,啧啧…… 有可能后生所追qiú的东西太遥远,他说不出来不过高兴却是要得的。道:“你们不用担心,老夫今天很高兴,只想喝几杯酒乐上一乐。” jiāng杏儿与四儿心情略松,做老囘师的喜得要喝酒,不知道为什么坐牢反而坐对了似的,郑朗大约是没有多大关系。可还是一脸的担心,看着她们忧愁的样子,liú处没有办fǎ喝酒了,说道:“你们不放心,就跟我来吧。” 带着她们先去拜访了一下晏殊的府邸,你是大才子,我后生是小才子,这时候,你必须帮一些忙,可这时候晏殊心乱如麻,吕夷简知道事情真囘相,可晏殊根本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而且他是受过老太太大恩的,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哪里有心情管郑朗的事,问了也白问。 liú处地位低,没有办fǎ,只好再想。 jiāng杏儿忽然说:“liú少监,夏相公对我家大郎态度十分友好,要么去问一问他。” 吕夷简那一张同样没有表情的脸,使jiāng杏儿提都不敢提。 这一提醒,liú处想了起来,道:“好,我们去夏府问一问。” 来到夏辣府上,夏辣居然qīn自迎了出来。对于他来说,什么老太太,什么李宸妃,都是一朵浮云。关健是这件事引起的余波,才是他最关心的。与liú处寒喧后,看着两个小姑酿,在门外不好说话,让他们进府。 没有因为jiāng杏儿与四儿是两午小婢,也让她们坐下。 仅是一个小举动,可是liú处心中更明堂了,后生肯定没有事,不然夏辣不会赐后生家的两个小婢座。夏辣又拍了拍手……两个美丽的小丫环走过来沏荼。…, liú处客气地说:“夏相公,不必,我那后生……” “你那后生太过胆大。” “是,是”,liú处唯唯诺诺。还能说什么呢? “关一关,对他未必没有利,锋芒太露囘出,需要键一牲。”夏辣说完后,突然笑了起来,恐怕也不行,将他关进了大牢,说不定反而让他安心悟什么“道”,于是心中想fǎ更明确,那么锋芒没有牲起来,甚至更利了。 jiāng杏儿又松了一口气,这个夏相公还有心思说笑话,大约是真的没有事。 夏辣又转到两个小姑酿身上,说道:“郑解元很有福气,你们对他很chī心。” “夏相公过奖,大郎对奴们才叫好。” “知恩图报,也不易”,夏辣说到这里,用手指头敲敲了桌子,大臣们明囘哲囘保囘身,也不是错误,毕竟爬到这地步,多么不容易啊。郑家小龘子坚持道囘义,则是更难得。 偏偏居然让他猜中了,老太太并没有谋害李宸妃。那么八大王悲催了。 于是又往下想去,是想小皇帝的心思。他也跟着小皇帝进入洪福院的,仔细的回想,就想到了小皇帝说的两句话,第一句是人言岂可尽信?第二句是大囘酿酿平生分明矣! 想到了这两句话,眼睛亮了起来,知道这事儿的结果了。看着两女,说道:“你们不用急,偏巧某看你们家小郎比较顺眼,指你们一条道路。” “请夏相公指教。” “你们去开封府大牢,给郑小郎备上生活用囘品,其他的不做,相反,这一次郑小郎关的时间越长,对他将来好处越多。” 两个小妹妹生生让他说得洒眼,这都叫什么话?关得越长,对自家小主人好处反而多了? liú处已经反应过来,深施一个大礼,道:“夏相公对我后生的大恩,某一定向后生转达。” “去吧”,夏裱开心的说道,别的不说,自己只说了一句话,却有可能就结下一个若大的善囘缘了。 (未完待续...本文囘字由 郅劼 转载於中文网)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交接 本来郑朗很早就能被释放出来,可又出了一件事。 面对事实,小皇帝还能说什么呢?事实后来小皇帝对刘美家抚恤有加,使中间又发生了一件很搞笑的事。眼下还没有发生,更没有心思想大牢里的郑朗。 小皇帝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让生母走进太庙里,供于父亲宋真宗的身旁。 这个心愿看起来是很不高,至少李宸妃为宋真宗生下了唯一的龙子龙孙,生前枯死在冷宫,死后略享受一些公正的待遇,不算过份。 可这件事,比起老太太那件衣服,更加困难。 这是在宋代,不是后世,休说皇家,就是大户人家的主母将小妾生的孩子抱走,孩子长大后,称主母为娘娘,而对生母,有可能仅称姨娘。这还是你的荣光,若不然,乖乖的做庶子吧,甚至连庶子都做不到,象范仲淹母子那样,被毫不留情的赶出朱家。 往大里说,这种思想观念,比他的皇帝帝位,都来得更稳重!这时候,刚刚召回京城的钱惟演想出了一条妙计,他说,这样吧,要么将两人持平,一起进入太庙。 此议立即被太常礼院驳回,你这个钱公不要脸,又变节了,我们还要一个脸面。你在胡乱讲什么!太庙之中从来都是一帝一后,太后是皇帝的政体,两人都是平等的,你有什么资格让太庙出现两个太后? 钱惟演老脸臊得彤红,唯唯诺诺的退下。 小皇帝的想法大臣没有通过,大臣的想法小皇帝也没有通过,于是僵持着。 但事情不止这一桩。本来太后之死,在这时代,就是头等的大事,偏偏忽然冒出两个太后出来,事情更多。小皇帝于是吩咐晏殊,你先将两个太后的神道碑铭写好。 这个倒没有一个大臣反对,休说两位太后,就是一个重臣死了。朝廷也要派文章高手,替他写一篇神道碑铭。 以晏殊的笔力,小菜一碟,什么五岳峥嵘,昆山出玉。四溟浩缈,丽水生金……等等,论华丽度与端庄度,连郑朗在郑州解试考的那篇赋文都惭愧七分,而不是三分。 朝中所有士大夫与学士们看到后,不住的点头。 但写到后面了,晏殊忽然来了一句,李氏生女一人。早卒无子。 由郑朗开了头的,晏殊胆气更壮,看到没有,什么太后将你亲妈妈关进了冷宫,那是八大王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胡乱说的。若是进了冷宫,这个早死的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也是中规中矩的一句话,换在平民百姓家中。大妇收养了小妾的孩子,为的什么?这些人家难道缺衣少食吗?还不是为了死后,能多一份香火供祭? 休说是你,就是郑家子,严格来说,他是他大娘的儿子,而不是他四娘的儿子。所以说李太后无子。 道理是这道理。可晏大学士,你倒想一想小皇帝本人的感受。小皇帝看了后,怒不可遏,奶奶的,李太后无子。那么老子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对,陛下,你是从刘太后哪里冒出来的。就是这个理。 这一火,又不想放郑朗出来了。 争,继续争,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小皇帝与诸臣经过无数场艰苦的谈判后,终于搭成协议,太庙的事别提了,一个也别想进去,而是让宋真宗第一个皇后郭太后进了太庙。郭太后若黄泉之下有知的话,嘴一定笑得合不拢,好啊好,吵得好,让俺渔翁得利了。 也不能委屈了两个太后,在太庙之外另盖一间奉慈善庙,刘氏与刘氏在里面不分彼此,一个是庄献明肃皇太后,李氏改成了庄懿皇太后。大臣们也心满意足,可别太高兴,这些上奏,这些对答,全部封了档的,若干年后,孙甫与蔡襄上言,说了,宸妃生圣躬为天下主,而殊尝被诏志宸妃墓,没而不言。老账翻出来了,再加上其他一些可有可无的失职,将晏殊贬出朝堂。 其实这件事,大臣们也没有错,小皇帝更没有错,毕竟是亲妈是么?只是缺少了一个耐心开导的人,不要去讲什么大道理,而是委婉的将中间的过节讲出来,小皇帝也许还会好受一些。…, 但那一个大臣这么去做? 你只是一个毛头小孩子,尊你不如是尊封建的正统,若不是皇帝,见了俺,乖乖得喊我一声大翁。 事情没有结束,一朝君主一朝臣,还有许多事要发生。但眼下的名份问题,看似解决了,到了论功行赏的时间。功劳最大的莫过于赵元俨,没有他,很有可能李宸妃就默默无闻死了。 于是奖赏。 但奖利品发下来,群臣爆笑,不是在朝堂上笑的,而是回家后大笑的。 八王叔,你从刘美家领一名女儿回家做儿媳妇吧。 赵元俨在那一刻内心的感受可想而知。 可没有人说小皇帝做错了,正如郑家子所言,八大王,你无耻。 看看这些年,你躺在家中没有干任何活,官职到了太师,上朝佩剑不拜,还要老太太怎么对你?难不成将养子一赶,让你来做皇帝?揭晓皇帝身世可以,那怕就是老太太一死,也可以说。但你身为长辈,受了老太太恩的,说话要注意分寸,更不能听信了一些谣传,就说李宸妃是老太太干掉了。 但他们都没有明白小皇帝的用意,他倒不是想嘲笑八王叔的,养母没有错,可因为八王叔这一着,与刘家人矛盾肯定会激化,冤家宜解不宜结,从此一家亲,好好说话,岂不是很好吗?不但如此,又将赵元俨的郡主嫁给了刘美的幼子刘从广,来了一个亲上加亲。 第二件事到来了,老太太临死前不仅是抓了衣服角的,还说了一句话。军国大事由杨太妃处决。老太太一死,杨太妃自动升级,成了杨太后。老太太这道懿旨该不该遵从? 好戏再次上演。 诸事安排妥当,小皇帝要亲政了,诸臣上朝,忽然一个阁门使拦住了官员的队伍,诸位大臣,请慢走。大家转一个弯,先去朝见太后。 看着这个负责礼仪交接的大太监,场面凝固,有的官员反应慢了,开始将脚步挪动。真要往杨太后寝宫方向迈出。其他的官员没有动,可一个个缄默不语。老太太死了,可她养成的十多年的余威还在,许多大臣都服从惯了的。 就在这时候,御史中丞忽然上前一步,大喝一声:“谁命汝来!” 阁门使看到蔡齐,嚅嚅不敢言,这个人很牛叉的。当年老太太派太监主持营建景德寺,让蔡齐写一篇记事颂德的文章,罗崇勋派人告诉蔡齐,只要写好了,可望升参知政事。蔡齐宁肯被贬出去,就是不肯。而且他现在是御史中丞,那是连丞相麻烦都敢找的官职,况且一个阁门使。 两人对视。蔡齐又说:“上春秋富,习知天下情伪,今始亲政事,岂能又使太后相踵称制乎!” 太后又太后,太后何其多,小皇帝要熬到那一年啊! 说完了用两个大眼睛瞪着阁门使。 阁门使想了好一会儿,终于退下。这一个弯没有拐起来。赵祯这才真正亲政。 但是小皇帝上早朝的第一天就困惑了,许多大臣开始上书,怦击老太太以前的种种,这件政务处理不妥,那件政务处理荒唐。另一件政务处理得很不好。 这让小皇帝很诧异,以前就是不服气养母掌权,但并没有听过许多大臣说她处理政务处理得不好的。要么就为了她一会儿穿龙袍,一会儿立娘家庙号,一会儿坐玉辂,发生一些争执,对其他的似乎没有听到什么弹劾过。 然后习惯性的看了一下诸位宰相,特别是首相吕夷简,见他面无表情,忽然心中一动,这时候他脑海里才浮想出另一个身影。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于是也没有作声,任这些官员说得唾沫星直冒,说完后散朝,对程琳说道:“程爱卿,你留下来。” “喏。” 剩下他俩后,赵祯问道:“郑家子在牢房里如何?” 程琳想抱小皇帝大腿放声大哭,陛下啊,你终于想到了郑家子,好不容易啊,这些天来,他才明白当初王博文的苦衷,这不是关犯人,是关了一个小祖宗到了开封府大牢。…, 答道:“郑解元在牢房里还好,除了偶尔站起来走动走动外,要么就象传闻中盘坐于地,苦思冥想。” 虽然因为生母的事,小皇帝很不开心,可想到了郑朗的样子,笑了起来,道:“可曾听过他有什么怨言?” “没有。” 小皇帝不语。 程琳有些急,说:“陛下,祖宗家法,刑不上士大夫。” “他不是士大夫,仅是一个举子。” “可也是一个有功名的人,况且祖宗家法又说过,言者无罪,陛下,这样关下去,京城之中,已经有了议论之声,陛下才亲政不久,终是不美,也不符合祖宗的家法。”只能这样说,没有摸清小皇帝内心动向之前,程琳不敢对郑朗那天内宫之举,评议对错。 “程卿,你说他是不是有意攻击八王叔的?”小皇帝为此事想了很久,这才是他一直没有将郑朗释放出来的原因。 “陛下,对事不能对人啊,郑解元未必能知道是小王爷授使人打他的。即便知道,陛下你想,他怎么知道太后会召他入宫,就是知道了,又怎么可能知道陛下的身世,连臣都不知道,况且是他。就是知道李太后身世,他又怎么知道燕王会说那些话?” 皇上,你别乱想啦,除非郑家子未卜先知,可能吗?不然他想报复八大王,这些条件缺一都不可的。又可能吗?人家仅是忠义,对事不对人。八大王这事儿做得是很不好,丢了长辈的的气度,丢了老赵家的脸面。 “看来朕是冤枉了他?” 这句话程琳不敢回答了,可保持着沉默,那意思分明就是吗。 “将他放了吧。” “喏,”程琳立即爽快的答道,拨腿就逃。这些天,已经有清流在嘲笑他了,你大牢还真能关啊,连这样的人都敢关,关得心安理得。可局势紊乱如此,他敢上书进谏么? 但小皇帝看了看桌案上的厚厚进谏,在后面又说了一句:“顺便将他带到宫中。” “喏!”这一次程琳声音答得更大了,可是怕小皇帝反悔,跑得更快。(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准备 郑朗带到皇宫,老程几乎将他当小祖宗供着,在牢房里也没有受到委屈,甚至因为江杏儿与四儿时常探望,衣服经常换洗,都干干净净的。看到郑朗没有受多少委屈,小皇帝松了一口气,道:“郑解元,是朕错了。” “非陛下所错,乃臣错了,不管怎么说,燕王乃是陛下唯一至亲的长辈,臣就是激愤,也不能用那种语气说话,况且当时陛下心情冲荡,臣更不应当添乱。关一些天,权当一个小小的惩罚,并不为过。” “咦,郑解元,为什么你每每发言与众不同?” “陛下,臣学的是儒学之术,不是法家之言。周书说,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孟子也说,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老子之道亦有可取之处,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所谓微明。固然此语有授人阴谋权术之嫌,却是一语的中。实际将这些话用于实际当中,也就是治病将欲瘳之,必姑眩之,治学将欲约之,必姑博之,使民将使劳之,必姑佚之。” 法家大义是立法,强行使百姓遵守国家的制度,儒学却是欲取先予。郑朗说的正是这一段意思,又道:“想要别人理解你,首先得理解别人。臣这些天在牢中并没有吃多少苦,若站在陛下的角度思考,更不会怨恨陛下。” 说得小皇帝都不好意思了,讪讪道:“你坐。” 郑朗坦然坐了下来。 小皇帝随便的抽出几叠奏折。扔到郑朗面前。说道:“你看看。” 郑朗打开一看,全部是弹劾以前老太太种种的,只看到了三本,就没有再看,说道:“陛下是不是认为太后前面刚一驾崩,后面这些大臣就变了节,与臣相比,节气不够?” “没有那么严重。可朕总觉得不妥。” “他们做得没有错。” “为何?”小皇帝再次惊讶的瞪大眼睛,又来怪言了。 “臣关在牢房里,可是身边两个小婢时常来看望,听到一些坊意的传言,路上又淡淡的问了程府尹一些事。既然陛下一定要问,能不能容臣再斗胆往下说去?” “你说吧,”小皇帝苦笑了一句,你三次进京,一次批评朕的养母,权倾天下的刘太后。一次痛骂我的皇叔,还有什么为斗胆的? “一朝君主一朝臣,陛下是准备对朝堂大臣进行大的调整吧?” “不能胡说。” “不是胡说,陛下要这么做啊。” “说说原因。”小皇帝再次苦笑,与此子说话,不能以常人心态应付。 “例如早朝时,若是蔡中丞不是说那句话,而是说了一句,太后遗诏。谁敢不从,后果会是什么?” 小皇帝让他说得冷汗一冒。 “陛下提拨自己心腹为重臣,很合乎情理,这不是陛下,是为了国家稳定。” “为何唐太宗用魏征?” “时势不同,唐太宗手下文臣武将太多,仅用一魏征。微不足道耳。” 其实小皇帝正准备这样做的,听了后久久不语。 “正是这一点,这些大臣省怕陛下认为他们是太后的心腹,于是纷纷上书弹劾太后,以示自己清白,好让陛下不对他们贬放,保住荣华富贵。” “气节何处?” “陛下,真正有气节又有能力的大臣,又有几个?” 小皇帝不能言,可用眼睛看着郑朗,那意思是说,你好象算一个。郑朗摇头:“陛下,不用看臣,臣有没有才华,没有证明,不能算。满朝文武中,真正有气节又有才华的人,臣只看到一人。” “谁?” “范通判。” “倒是一个有能力的大臣……”小皇帝忽然语住,奶奶的,朕这是怎么啦,与一个小孩子谈什么大臣,但他正准备将范仲淹召回朝堂呢。 郑朗没有在这问题上多说,范仲淹是有才华,可略过迂阔,又让欧阳修他们在不知轻重的恶搞,最后让那场改革不了了之,反而留下了许多弊病。其实倒是史书里的奸雄们,吕夷简、庞籍他们这些人做了许多实事。…, 所以这几天在狱中他又想了,可越想越苦恼,是非黑白,青红皂白,就没有办法分得清楚。同样主动避开这个话题,又说道:“臣不惧,是臣散淡,一心想考中省试,十有五六倒是为了与崔家的婚约,不让自己几个娘娘伤心,对仕途不担心。无欲则刚,因此,臣认为对的就应当褒扬,错的就应当指出来。太后临终前召臣谨见,若知道臣是这种品性,会不会在九泉之下让她失望?” 说完一脸内疚之色。 小皇帝很无语,人家认为自己养母就是好的,就应当知恩图报,又怎么的?但心里一声叹息,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他无欲则刚,可真是如此。至少在德操上,满朝大臣,大多数与郑家子相比,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的。 郑朗继续说:“象臣这样,气节也许有了,进取心却始终不足。但这些大臣呢?” 拍了拍这几本奏折,说道:“他们想富贵,可富贵从哪里来,陛下不是昏君,那么只好从政绩中来。臣忽然想到了夫子两个学生的故事。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者于其他诸候国中,有能赎之者,就能从国库里取出赏金。子贡多次赎鲁人于诸候国中,仍不取其金。夫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果然。为什么呢?” “朕明白你想要说的话了,象子贡那样的人终是少,子贡能这么做,然而其他人做不到。可因为子贡做出了。其他人不领金不甘。领金又让子贡比了下去,所以不如不赎。” “陛下英明,所以子路救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夫子又说,鲁人必拯溺者矣。也是孟子多次批评墨家的原因,儒家终能发扬光大的所在。其义洪正而不迂阔,其言深远而又切于实际。”郑朗忽然想到后世的什么拾金不昧,什么自家孩子遇难了不管,要去救人家孩子,种种,脑袋瓜子秀逗了,这种比墨家还迂阔的行为,能有几个老百姓思想情操达到这样的道德高度去学习? 再也不能将儒家变成伪墨家了,他心中想。 但他一个人的力量…… 唉,心中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所以陛下,不能以圣人的道德高度,要求大臣。那样难度太大,陛下也会无人可用。” “与君语。朕悦,”赵祯说道。 经郑朗这一剖析,早朝时诸臣失去节气的种种行径,给小皇帝造成的压力释之一空。而且此时赵祯看着郑朗,也许如他所说,散淡。可是姿态从容平和谦冲,看得很欢喜,竟然用了一个“君”的敬谓称呼。 “陛下勿用,昔日魏征对唐太宗说,使臣做良臣,勿使臣做忠臣。太宗谓何原因,魏征答道。所谓良臣,应该像稷、契、皋陶那样,身获美名,君受显号,子孙传世,福禄无疆;而所谓忠臣,只能像龙逄、比干那样,身受诛夷,君陷大恶,家国并丧,空有其名。臣子进谏也是如此,陛下非是恶君,为什么不能用一种委婉的方式进谏,使陛下既能听得进去,又维护了国家与陛下的名声,自己又不受陛下所恶。因此,臣说臣那天激烈用心本无错,行为错了,在大牢里呆上一段时间,权当惩罚,亦无不可。” 赵祯本来就有些亏疚,这一听更是羞愧,又讪讪不能言。 郑朗再次拍了拍这些奏折,说道:“诸葛武候说过,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做为人君,不仅要学会纳谏如流,什么谏能听,什么谏不用去听,也很关健。这些奏折,臣没有资格一一翻读,就便他们说的全部是对的。可是陛下,太后当真如此?看一看先帝给太后留下了什么臣子,只有王相公才德双全。至于王太师臣也评议过,时人讥之过甚,确实也有许多流媚之举。冯相公德操尚可,然伪作清贫之状骗太后五千金与重用,多少失之操守。曹相公虽死得其冤,可是晚年偏激傲慢,自找祸因。至于丁相公,恕臣直言,此人不谈也罢,污臣之嘴。”…, 王钦若与冯拯、曹利用皆可以原谅,唯独这个丁谓,郑朗是半点好感也没有的。 但郑朗也不知道,这句话出,注定丁谓悲催了,小皇帝心始终是软的,多次想给丁谓一个机会。郑朗忽出此言,以后小皇帝想到丁谓,也不住摇头了。 郑朗继续说:“太后驾崩后,留下陛下多少臣子?可以说是满朝人才济济,陛下信手拈来,就可以组成一套班子,顺利的处理国政。仅凭借这一点,太后当真如些不堪?至于这些过失,臣想起了一个不恰当的比喻,百口难调,无论是以前太后的执政,或者将要的陛下执政,若是一个大厨,烧上来一道美味佳肴,供所有人品尝。那么试问陛下,你能不能做出一道菜,让我们大宋近亿兆的百姓全部满意?” 小皇帝再次苦笑,这怎么可能。 但这样一说,对这些奏折也就更释然了。 别当真,随他们去,大不了留中不发。 “臣再说一句,看人用人看大体,顾大局,除非不管事,宁肯不作为,也不想留下话柄给人寻。如果所有大臣抱定这思想,一心不作为,靠资历上位,行不行?” 小皇帝摇了摇头。 “一旦想有作为,总能让人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这让做臣子的怎么办?所以言官之论,能听则听,不能听则不听。但也不能不管不顾,那样失去了监督效果,从地方到中央,官员会肆无忌惮,胡作非为,失去了当时祖宗重视言官的美意。也就是臣所说的度。” “郑解元,听你这么一说,似乎很难。” “那是,权利有多大,责任有多大,陛下,太后驾崩,所有大政都交给陛下了,陛下,请问你做好准备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抚琴(上) “朕好象以前听你说不难。” “那是臣说的,说它难真不难,说它不难,真难。” “阎都知,拿笔来,”小皇帝喝道。隐隐的他感到今天郑朗话说得很重要了,因此让阎文应用笔将刚才君臣对答记下来。这时候他是想到了,然而郑朗岁数太小,不久后,再次忘记。 对此,郑朗无奈,这时代有太多让他无奈的事。 本来连同这些他都不想说的,但小皇帝第一句话就向他认错,心中又生起了感动,于是将它说出来,至于小皇帝听与不听,自己有什么资格?等阎文应将刚才的话一一记下后,郑朗才说道:“陛下,外人说臣与欧阳推官无师自通……” 小皇帝乐了起来。这事他也听说过,郑朗种种对儒学的言论,造成了很大的争议,可没有想到欧阳修玩得更狠,有人就好奇的问,这是个欧阳修是谁个大儒教出来的,结果答案是他自幼与郑朗一样,在家自学,自己儿悟出来的好学问,一样的无师自通。一个也就算了,两个……这让天下做老师的何以情堪? 让许多人家开始犯难,自家孩子要不要请老师。 实际不对,欧阳修那才叫天性异禀,郑朗纯粹是作弊,说到老师,郑朗还不知道有多少老师,只是这些个老师,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到。但有这个作弊器,也未必能成大事,他的勤奋与他的坦然耐心的性格,三个方面造成了他渐渐脱颖而出的真正原因。 没有必要解释,说了也没有人相信,反而认为他是妖孽。不如不说,又说道:“可为什么臣与欧阳推官将写好的文章,或者想法告诉冯给事中?无他,或者臣与欧阳推官有些小聪明,可现在岁数太小,对经义的具体细节,以及微言大义,都没有冯给事中造诣深刻。陛下。学问如此,治国也是如此。陛下很仁爱,前些天臣进开封府大牢,家中两个小婢担心,臣说过臣无事。陛下仁爱耳。但陛下终是年轻了一些,就是天赋过人,岁数阅历经验皆不足。” 与小皇帝谈话就这好处,什么都能说,那怕说错了,那怕将他的皇后莫明其妙弄死了,他都能剪下胡须给你做药引子。 唉,这个令类的小皇帝。这个悲情的小皇帝,郑朗眼光再次柔和起来。 “眼下臣以为陛下对度无法掌握,可有人能掌握。比如能隐忍,会做大事的大臣,比如吕相公、王相公他们皆可以担任宰相,比如会经营之术的,让他们担任三司使官员,比如缺少大局观。可有节气的大臣让他们担任台臣,比如略懂军事的,让他们担任西府官员,若再用一两能征善战的将领在西府担任次职,出谋划策,那就更妙。有了这些大臣替陛下掌握这个度后,陛下只要树立自身的道德。为天下百姓做一个榜样准则,调和好各个大臣关系,一个盛世大宋就到来了。” “也就是用好人才?” “正是,将各个人才放在最恰当的位置,听该听的进谏。控制自身的欲求,再加上祖宗留下来的层层监督制度,陛下就能做一个好皇帝了。” “似乎也很难……” “但比陛下事必躬亲要好,臣问一问,陛下对吏治、军事、民事、教育、农业、工商、刑案都精通吗?” 赵祯不能回答。 但仅做好这些,对于眼下的宋朝都不够的。赵匡胤本来就矫枉过正了一点,再加上才能与军事皆欠缺一些的赵匡义再次矫正,宋朝政策已经逐渐偏离了正常的轨道。不但军事软弱,冗官、冗兵、冗政现象越来越严重,这就是宋朝的三冗,不是冗费,三冗出现那一冗都会冗费。想要宋朝发展,必须必革,可一提到改革,郑朗不敢往下想了。 “说到监督制度,臣忽然想起来前些天发生的事,或者那天臣做得很不好,可无形中却帮了陛下一下忙。” “什么忙?” “陛下虽过了加冠之年,终是年轻了一些,这些年燕王在民间威望很高,血脉尊贵。陛下非是太后,你亲政是群臣之福,是百姓之福,可权谋机心却是欠缺了……”并没有再说下去。…, 你懂的,小皇帝,与你那个八皇叔相比,你还嫩了很多啊。况且那天他跳出来的时间很不对,虽然你认了你亲妈,可这样一来,你是宫女生下来的,血脉并不比八大王高贵多少了。什么事都能发生的,有时候不是你想就想的,就象你的祖伯一样,有人将皇袍往你身上一披,想不做皇帝也要乖乖的去争。 那倒不会,可是郑朗不得不说出这句话。 一路上刻意与程琳交谈了一些,程琳也没有想起来,本来他就是刘娥的人,虽后来为了前程背叛了老太太,心中始终有愧疚感的。对赵元俨那一次污蔑,心中同样不满。于是将小皇帝赐刘家女的事带着笑意说了出来。 很搞笑是不是? 站在眼下,几乎所有大臣认为很搞笑,可是郑朗站在历史高度,一点也不认为搞笑,这也是小皇帝“仁”的表现之一,化干戈为玉帛的。后来对这个八大王,小皇帝依然很宠信,甚至八大王咳嗽一声,几个宰相都有些担心害怕。 小皇帝对自己是不错,可与人家的关系怎么相比? 索性再推一把,反正他那天看这个八大王,很不满意,权当替老太太变相讨一个公道。 话不多,小皇帝却不傻,细细领悟,多少会生起忌惮的心理。那么八大王,你就乖乖的再做你的太平王爷去吧。 “不会……”但小皇帝已经怀疑起来,老太太霸占了十年大权,早上差一点又让他小娘娘将大权抢走,心中怎能不戚戚? “陛下。是温厚的君子,正因为是君子,也常以君子之心待人。纵然使了一些小手段,然而那些手段……比如去年,阎都知,下面这些话不要去记。再恕臣斗胆一言,去年那把火,当真天下人看不出来。连臣都猜到了七八分,只不过太后仁慈……” “不能说!”小皇帝脸色惊得一下站起来。 “臣这句话只对一人说过,那就是陛下。不过很多人都猜了出来,但并不认为陛下不好,反而认为陛下心思单纯。连使一个手段都使得可爱……” “不能说!” 但阎文应听到可爱二字,竟然在边上窃笑起来。 “喏,所以陛下,不能将人心,当作你的心,若是那样,天下不用治也大治了,所以臣前几年说道。连说了养中不可,又说为万世开太平不可,正是因为人叵测,象陛下这样的君子之风,太少之故。” 小皇帝脸有些臊红,不知郑朗是夸他,还是贬他。但听出来了,你不能自信。防一手是好事,你的手段远不是你自己想像的那么高明,这些手段我都看出来了,况且深沉不可测的八皇叔。预防吧。算是“忠良”之言。叹息道:“你也是一个君子,你的话朕记住了。” 到郑朗不好意思了,虽然这件事老太太与小皇帝皆有错,若是他们不包庇八大王。那怕上门认一个错,将此事公开,有一个舆论监督,以后八大王也就不会对自己下黑手,自己何苦要小斗鼎鼎大名的八贤王。 不过老实的小皇帝被自己利用。心中同样惭愧。 但八大王终于掉进水坑里去了。 两个少年各自怀着心思,沉默了好一会儿,郑朗才又说道:“陛下,臣再斗胆说一句,曹孟德有云,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人生十之**不如意,我朝在几位先帝治理下,算是内治最好的国家了,可看看许多地方,有的父母因为家庭穷困,居然将亲生儿子扼杀。” 在宋朝真有不少,没有办法,田地少,养的子女多,养不起,只好这样,也不能成为怦击宋朝的理由,这种现象几乎每一个朝代都有,一直延续到计划生育,但那也是一种变相的强行扼杀。一个在出生后扼杀,一个在出生前扼杀。彼此彼此。 不是关健,下面才是关健要说的:“虽然发生了一些事,会让陛下不快乐,但想想他们,连自己亲生子女都扼杀死了,那又是多痛苦的事。若是两位太后黄泉之下有知,李太后看到陛下终于亲大政,成为大宋亿兆百姓真正人君,刘太后看到陛下得知自己身世,依然善待她的家人,相信她们一定会很开心的。比起以前朝代每一次政权更替时,发生了种种惨绝人寰的事,这样虽略有瑕疵,也算是一个圆满结局。” 若真是老太太将李宸妃害了,当时小皇帝会生气,会将刘美一家人来一个发配岭南的什么,怒气也就消解了,生母也会得到名份,那么小皇帝心情反而好受一点。 关健生母一生很不公平,可面对老太太的种种做法,他又不能发火,所以心情更郁闷。 外人看不出来,甚至在九月下葬两位太后时,小皇帝亲自替老太太的灵柩行执绋之礼(牵引棺材的绳子),一直拉出了皇仪殿,然后又跑到洪福院伏在生母棺材上放声痛哭,劬劳之恩,终身何所报乎! 但此事还是他心中的一个隐痛,以至后来孙抃为李太后写了一篇赦文,赵祯看了后居然将他找来,问:“卿何故能道朕心中事?” 孙抃答道:“臣也是庶出所生。” 与你一样的命运,所以能理解你的感受。赵祯闻后暗暗垂泪,拿出宫中许多珍玩,对其赏赐。那时,都过了十几年之久! 因此,郑朗好心的开解了一下。 “你不用说,朕心里面清楚。”但语气很勉强,再也没有刚才听谏如流的从容风范。 郑朗心中复又叹了一口气,自己仅是一个举子,因缘机巧,才能见到这个小皇帝,还能说说话,仅于此,让他怎么劝说?于是说道:“陛下,让臣替你抚一首琴曲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抚琴(下) ’,好……赵祯想都没想,说道。 此子身上发生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有的事想想就让人好笑,比如他为了学琴,提着琴跑到知日那个大和尚寺庙前,拒之,弹啊弹的,生生将这个生人勿近的大和尚弹动了心,还被勒索了一下。要知道这个大和尚,连母后都不敢邀请的,省怕自找没趣。[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也是文人的雅事,倒要听一听,他现在的琴技如何。 吩咐人从宫里拿出一把古琴,琴是好琴,可对它不熟悉,于是郑朗试了试音,也没有弹其他的曲子,仅是一曲《阳春》,但不是后世的《阳春》,而是现在的古曲《阳春》,是唐代吕才曾根据琴曲中《白雪》曲调重新打谱,并且配上歌词演唱的古曲子。比后来近七分钟的《阳春》要稍微短一些,曲调却更有“万物知春,和风淡dàng”之意。 不知道哪儿出了差错,可这不管,郑朗取这个曲子是为了抚慰小皇帝一颗受伤的心灵。 琴技依然不能与知日相比,分的心思太多了,huā在上面时间很少,不过也不是当初向柳永献技时的琴技。几年练习下来,又经过知日的点拨,此时郑朗琴技已经很可观。再加上他心思比较干净,这一曲弹奏下来,就象替这yin沉的皇宫吹来了一阵春风似的。 “好”小皇帝等他奏完,再次喝了一声彩,问道:“可是《阳春》?”毛猜猜的,听后觉得暖洋洋的,所以才问道。 “是。” 小皇帝忽然又想到他在长亭为范仲淹鼓《白雪》,心中还不明白郑朗用意,他也不用做皇帝了,有些小感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朗放下琴,又拱手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个请求,能否让臣谨见李太后一面?” 两位太后皆没有下葬打开棺盖,就能看到遗体可当真如此简单,小皇帝惊诧的问:“你要做什么?” “臣是想替两位太后做一幅长卷,臣的画技不是很好,但有一点臣可能比其他画手做得更好些,那就是写真。” 原来如此,小皇帝松了一口气也听说了他替程琳画图找盗字贼的事,这是一件美事,然而迟疑起来,说道:“郑解元,会委屈你……………”若是他能将两位母亲的图像画好,自己也能时常看一看,可绘画终是小技,那是画院里那些“画匠”做的事,此子将来是要大用的。好是好小皇帝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陛下,臣眼下仅是一个举子,为陛下做这些事,无论鼓琴,或者绘画,亦无不可。一旦中了省试,那就不行了。权当是臣报答太后与陛下对臣的恩惠。” “这”小皇帝又想到了他刚才为自己鼓《阳春》而自己呢,仅因为八皇叔一番还没有断定的话,将他再度扔到了大牢里,心中更感动,又愧疚,又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道:“你喜欢前世大家的字秘阁里有一些,朕让阎都知带你去,自己挑几幅。” 郑朗心又动了起来,但是想到小皇帝被自己利用了一下,居然还心存感谢,很过意不去,犹豫了一下说道:“臣依然不能受。” “为何?就凭你刚才那几段进谏也值得朕对你奖励。”此次非是上次,上次是因为朕让你写长短句,着了小道才不能受之,现在你说的可是国家大事。 “陛下,能否再恕臣斗胆一言。” “郑解元你以后见到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斗胆二字就不要再提朕不给你胆子,你胆子会小吗?”。 当然是开玩笑的,阎文应再次在侧处窃笑。但笑完后,感谢的看了郑朗一眼,小家伙良心好啊,虽然陛下将他关到大牢,可人家还是在想办法让陛下开心。 “好,那臣就说了,陛下仁爱,臣很仰慕”这倒不是假话的,两世为人,对这个令类的小皇帝,郑朗一直好感不减,继续说道:“这是臣的一片心意,是情份,真情无价,若受了陛下的赏赐,这份情份等于变了xing质,所以臣不受之。不但此赏不受,臣万一侥幸能殿试高中,仕途上也不想陛下照顾。国家是公事,感情是si事,若不能公si分明,制度就不能完善。这不是度,是法。”…, “好一个情义无价,公si分明,郑解元,你……让朕很愧疚啊。”“陛下不用,只要陛下继续象以前那样仁爱百姓,臣就很满足了。不过陛下,臣作此幅画,有可能是一幅长卷,还请陛下下旨,请一人协助。”“你说来。”找一个画匠帮忙,有什么不可的。 “他不在京城,有可能在终南山,有可能在华山,陛下将此人传来,到皇宫里走一走,臣来画人物,他来画宫中背景,那么这幅画会更完美无缺。”“此人是谁,京城里也有一些画匠技艺高妙的。”小皇帝好奇的问了一句。想找画匠容易,燕文贵、高克明他们皆能胜担此任。 “臣知道京城有诸多大家,可论画技之妙,当世之人,唯独他才能数第一。不过此人xing格淡泊,想请他出山,恐怕不大容易。”这也是郑朗的小小si心,要去陕西,路太远,史〖书〗记载得又不清楚,还不知道他在哪里。即便找到了,人家未必接见自己。不如让小皇帝下诏, 将这个心中仰慕已久的大神召到郑州,正大光明的观摩他的画技。 不过观摩面技不是主要的,替小皇帝作一幅长暴,安慰小皇帝才是他主要的用心。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小皇帝来了兴趣。 “他叫范宽。” 他才是北宋的顶尖画家之一,郑朗曾经好奇的问过燕文贵,燕文贵思索了大半天才想到了此人。有名气,否则燕文贵远在京城,不可能听说到这个名字的。但名气不显。 正是因为他的出身有些低,苏东坡于是瞅着他的画,找毛病了,说他的画有些俗气,缺少了文人画那榫淡雅的韵味。这是莫明其妙的评价,人家也不是什么士大夫要画什么文人画。就那风格,不是给你苏东坡看的。 米芾虽然很欣赏也找毛病了,说他土石不分,也就是用墨过浓,可这也是范宽画的特点之一,再怎么说,字不行画比你小米还强上十倍二十倍的。 直到南宋时,范宽才逐渐被更多人接应,得到了公正的评价,说他与师荆浩、李成是北宋三位最顶尖的山水画大师。 所以一个人成名,除了少数人是运气,才学是一方面,包装也是重要的一步。这样的一个大神,居然在生前被世人忽视,十分可惜。于是借机会让小皇帝将他请出山。 “化是隐共” “大约是”不大确切的回答,有可能是隐士,有可能没有得到世人的尊重,只好在关中活动。 “朕一定派人隆重的请他来京”赵祯答道。是替两位母亲作画,隆重是应当的。郑家子虽然他那样说了,可以后自己怎能不回报?他有才气,必然高中省试殿试,也必然踏上仕途,想报答有机会。 至于这个范大师嘛,大不了多给一些钱帛,或者一个官职倒不相信他不动心。所以说现在绘画地位很低,同样是替两个太后绘画,但在小 皇帝心中地位截然不同。 郑朗告辞。 走出殿门外,看到小皇帝在看奏折了,心里叹了一口气,我只能为你做这些,别以为你为了养母与生母忧愁的苦难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马上一大猛人,就要折腾你了。 所以一想到做官,郑朗兴趣不大。 这群猛人折腾起人,还特别的牛,可你千万不要说他们是坏人。 欧阳修、包拯、庞籍、韩琦、文彦博等等换后世,你走大街上对那一个人说这些人是坏人,对历史一知半解的准得抽你大耳巴子。 阎文应带着他找到了李用和,想开棺盖也很麻烦的,别人不好开,只能国舅爷才有这资格。来到了洪福院,打开了棺材盖,李用和又在抽答答的哭。郑朗没有理他。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非是李宸妃,乃是小皇上,陷入了两难。 李宸妃虽然苦了一些,但换一个角度,能活到老死,简直是一个奇迹,若不是老太太,换作别的女人做了皇后,早就莫明其妙“暴病”身亡,若是武则天那样的主,有可能李家上下三代人都会不得好死。…, 不过为了小皇帝,郑朗画得很用心,这是素描,先将李宸妃的相貌画出来,老太太的画像也是如此,然后一步步的减去皱纹,松驰的皮肤,也就能渐渐地将她们年青时的相貌复原出来,再经过艺术加工,这幅长卷就能完工了。 画完了草稿,冲着李宸妃的遗体,再施了一个大礼,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小皇帝的亲生母亲呢。坐上车马,回客栈。 江杏儿与四儿早得到消息,站在客栈门口一直在等他。 看到了郑朗从马车上跳下来,飞快的扑过来,投入他的怀中,四儿担心的问:“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陛下召我说了一会儿话。” “奴听说了,可是奴很担心”四儿惶恐不安的说。都听人说经常得到皇上召见,那叫宠爱。可宠爱的结果,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被关入开封府的大牢? “你不懂的。” “我们回家好不好?”四儿又说道。还是郑州好啊,风平浪静。 “还有几天”郑朗道,想要画好这幅长卷,不能只画老太太与李宸妃二人,还有其他的一些人物,比如宋真宗,或者刘美,都死去了,要看他们的遗像。以及宫中服shi过她的一些宫女,这些宫女也上了岁数,一一还原年青化,这才能成功的绘制两个太后一生的画卷。顺便这几天里,替小皇帝奏奏琴,安抚一下小皇帝忧伤的情绪,算是自己对他的报答吧。 “为什么?不是省试取消了吗?”。四儿再次幽怨的说,若省试取消之时,当时就回去,那来的这件事? “你还是不懂的”郑朗说道,虽然被关了几天,也没有吃什么苦头,却扫平了自己仕途上最大的障碍。这个代价付得太值! 倒是江杏儿更懂事理,在边上说道:“四儿妹子,不用怕,陛下还是讲道理的。若现在大郎怕,以后怎么做官?” “杏儿,你一语中的!“郑朗哈哈一笑,拥着两个小美妹,回到房间。 古代从牢房里出来,也有一些礼数的,如比换下衣服,洗一个澡之类,去去晦气。 江杏儿正替郑朗烧开水,准备让郑朗沐浴,忽然严掌柜腆着大肚子,飞快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郑解元,郑解元,快准备一下,八大王来了。”!。 。 。, 第一百六十章 八大王 “八,八大王”,四儿开始清秀起来的小脸蛋,顿时变得青白,上牙碰着下牙,身体也哆嗦起来。 老太太一直提防着赵元俨,也不能不防,从宋太宗开始,一直到宋真宗,对他十分宠爱,养在宫里,不让他出来。直到那一把火,才让宋真宗哭笑不得的让他出来开府。 因为在宫中的时间很久,于是民间有许多传言,威望也很高,诸王中若有什么异动,只有他成功的机会最高。但仅是提防,待偶上是无话可说的。什么太师,什么佩剑上朝不拜,平时赏的赐的,成车成车往他府上拉。 使他在民间威望更高,他那张脸又十分碜人,于是开封城的百姓,包括许多官员,见到赵元俨都很害怕。 四儿当然听说过他的名字,再想一想自家小主人与他的过节,此时小身板子吓得象筛糖一样。 连江杏儿表情同样不自然起来。 “不要怕,他不是吃人的老虎”,郑朗安慰一声,又对严掌柜说道:“多谢严掌柜。” 八大王来找他,难道还需要等严掌柜通禀?岂不反了天,所以严掌柜立即跑到后院,通风报信,让郑朗有一个准备。 说完,郑朗离开房间,无论什么恩怨,赵元俨此时乃是全大宋最尊贵的王爷,礼节上不能怠慢,但郑朗却不害怕。老太太都没有让他害怕,你不过是一个王爷罢了,还不是汉唐的王爷,作为赵宋的王爷,又能有什么?至于尊敬,你得拿出东西让我尊敬! 例如老太太的心慈手软,谆谆厚爱,之所以给她下跪,不是因为她是太后,更多的是她是一个慈善的长辈。为小皇帝做了一些事,那是友善如小皇帝自己心中怪怪的想法,还有一份关爱!不仅这两人,作为尊师的刘处X人品高洁的范仲淹、授他琴技的知日、与他合奏高山流水的卫中正,同样让他尊重。 至于八贤王见鬼去吧。 本来心中有些歉意,自己做得不大光彩,可想一想那天八大王的嘴脸,又想一想老太太对他的恩情,郑朗再无愧疚。 抱着这种心情,赵元经此次来访的结果注定了! 迎出院门,看到赵元俨带着几个奴仆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后面吊着一群好奇的客人但不敢靠得很近远远的跟在后面观看这场大戏。 郑朗走上前坦然施了一礼说道:“臣拜见燕王殿下。” “哼!”赵元俨冷哼一声,进了小院子,后面他所带来的随从,“啪”一声将院门关上。 再加上他那张冷肃的脸,气场十足,若是一般人,真能让他吓倒了。 然而他此次遇到了一个对手,就象欧阳修遇到了杜衍一样一拳打到棉花上,响都不响一下。 郑朗面带微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赵元俨迎到屋子中,然后说道:“请坐。” 说完了,准备给赵元俨沏茶,四儿与江杏儿此时别指望了,能站在墙角将身体站稳,算是很有出息了。连严掌柜靠在墙壁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赵元俨没有想到严掌柜跑来报信,又没有来得急溜掉,还认为是郑家的老仆,扫了一眼屋内几人,直接开口说道:“郑家子,不用,本王说几句话就走。” “敬请吩讨。” 看着郑明坦然的神情,赵元俨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尔是有意想与本王作对?” “难道臣说错了吗?燕王殿下,古人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太后对臣器重如此,臣不在场便罢,在场让臣如何去做?那么这些书臣读之何用!”指了指后面的一堆儒家书籍,又说道:“非是燕王殿下,就是太后与陛下做错了,臣也要上书进谏。不过臣当时神情激愤,言语是冲动了一些,刚才在宫中还与陛下说过,关上一些时日,是应当的惩罚。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臣错了,臣就会去承认。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我言语激烈,关也关了,虽不是士大夫,也是一个小小的解元,而且都向皇帝承认错了,你还要怎么着!那一个人不犯错误,犯了错误,人人都能看得到。犯错不怕,贵在改正,只要改正了,人人都会仰慕他。也包括你,八大王。 不用明说,但意思就是四儿也能听明白。 此时你不但没有改正,反过来率了一大群人过来,兴师动众,更是错上加错。 所以饱读儒家书籍,就有这门好处,动不动拿一个圣贤的话反驳你,让你哑口无言。虽不是孔夫子,可谁又敢说子贡的话不对! 赵元俨没有答,再次哼哼一声冷笑。 别人冷笑,也许就那样了,但是冷笑声从赵元俨嘴中冒出来,再配合他的表情,更让人心寒。只哼了两声,四儿的腿就软绵绵的要往下倒,让江杏儿用手托着。 “唉,天不为人之恶寒辍冬,地不为人之辽远也辍广,君子不为小人匈匈也辍行,天有常道矣,地有常数矣,君子有常体矣。” 出自《荀子》,天不会因为人冷停止冬天,地不会因为人讨厌辽远停止广大,君子也不会因为小人的吵闹或者不好的事而停止善行,天有常道,地有法则,君子有一定的做人标准。 毕竟身份尊贵,说得太明了,不大好,因此又是借圣人言隐晦的说了一句,别哼哼啦,你那一套对我没有用,我坚持君子的本份,无论你怎么哼,或者怎么恫吓,我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遇到了这样的人,叫八大王怎么办? 赵元俨绷着的脸忽然松了下来,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就此揭过。” 与小皇帝一样,他同样怀疑郑朗知道儿子派人揍了他,所以刻意借这次机会报复,削弱侄子对自己的好感,好不妨碍他的未来仕途。这一点比较好想的,但他与程琳一样,也陷入困惑之中。仅是一个小举子,此时她就是进士是朝廷的官员,官不做到宰相的地步,怎么有胆量敢生起对自己发难的念头。中间的过程更不能去解释,除非他提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话。 那可能吗? 上门吓一吓吓不倒只好再提醒一句,但看着这小子,心里确实莫明其妙的生起一种毛毛的感觉。 郑朗微微一笑,说道:“燕王,臣不懂殿下这句话。若是燕王殿下,或者他人做错了,臣恰逢其会,依然会进奏弹劾。若是做对了无论燕王殿下或者他人臣依然会赞颂,行君子之美德。” “浮浪,你小小年龄,懂什么君子美德。” “是,可臣会努力寻找大道所在。” “希望你是一个君子,本王会拭目以待。”赵元俨说完扬长而去。不是前年的郑朗,那时候仅是一个平民,那怕自己命人将他狠狠揍一顿顶多让言臣罗嗦一下,可现在他是解元,并且借着责骂自己赢得了更大的名声,若是揍他,后果自己不能设想。不但不能揍,就是有可能他人将此子揍了一顿,自己都有可能百口莫辨。 “吓死奴了”,四儿看着赵元俨离开小院子,抚着胸口说道。 江杏儿更是担心,说:“郑郎,他是陛下的皇叔。” “放下吧,陛下仁爱,心中自有分寸,刚刚我在皇宫里与陛下还说过一句话人,公私要分明。况且我朝也不是非人强迫士子一定要做官。能做就做,不能做咱们回郑州去。” “大郎主意好”,四儿高兴的说。以前见到官员,感觉高高在上,现在看到大佬太多了,才知道原来不是自己所想的。还是郑州好,不用担心害怕,不用勾心斗角,也不需要与人争辨。 “那不行呢”,江杏儿嗔怪了一句,人人都说郑郎前途好远大,怎么让郑郎回郑州过着隐居的生活,埋没了人才。 两个小丫头大约刚才让赵元俨吓怕了,于是不知轻重的在辨,想发泄一下赵元俨所带来的压迫感。听着她们交谈,郑朗心里面很清楚,赵元俨今天过来,却是一个严重的失算,本来自己已给小皇帝留下一层阴影,马上就上门来恐吓,小皇帝心中会怎么样想?…, “沐浴!”心情大好,喝道。 “喏”,两个小丫头,将开水打开,让郑朗洗澡。 连郑朗都赞同提拨一批亲信,贬出一些老太太的亲信,维护皇权稳定。小皇帝开始清洗了,第一个大佬就是钱惟演,你老人家还是再到洛阳养老去吧。 之前宋绶与范仲淹再三的要求养母还政,这两个大臣对自己很忠心,随即召回京城。 这时候薛奎提醒了,你别想着外面,皇宫内同样很重要,别小看了太监,从秦朝到东汉,再到南北朝,然后到唐朝,这些小太监往往就翻云覆了雨,连皇帝都让他们搞掉了好几个。 攘外必安内,从内宫开始搞吧。特别是罗崇勋这几人,因为老太太的撑腰,无论宫里宫外,皆有着巨大的影响。于是几个太监悲催了,出江德用、杨承德为洛苑副使,你们同样到洛阳养老去吧。再出蔡舜卿、张怀信、武继隆、任守忠与杨安节为供备库副使。接着又有诏书下来,江德明到了洛阳,罗崇勋到了真定,杨承德到了同州,张怀信到了岳州,杨安节到了晋州,武继隆到了蕲州,任守忠到了黄州,蔡舜卿到了潞州。 本来京城诸官就在担惊害怕,看到小皇帝的种种大动作,更害怕了,那么怎么样才能表示忠心呢?只好继续上书老太太不对,老太太很坏很坏,比桀纣还要恶毒,比周幽王还要昏庸,比武则天更残忍,将终南山的竹子砍光了,也不能书写老太太的罪过。 刚来到京城不久的范仲淹看不下去了,对小皇帝说了一句:“陛下,过去的事勿要纠缠,太后保护你长达十几年,今多想想她好处,其他的都忘记吧。” 话从郑朗嘴中说出来,还说这小子怀着养母恩情的,但从一直反对养母的范仲淹嘴中说出来,更有力度。再想一想郑朗那天在皇仪殿的吼喝,彻底醒悟过来,就是养母有不对的地方,终是留给了自己一个完整的国家,一副完好的身体。于是下了诏书,任何人不准议论太后对错。 郑朗到皇宫准备给两位太后画像的资料,顺便给小皇帝奏了一曲,在弹完琴后也就此事说了一句:“陛下,一个家庭如果不团结,大儿子要更多家产,二儿子要更多家产,三儿子四儿子都这样做,最后为了家产互相撕破脸皮,相互扯打起来,这个家会不会好起来?” 这个问题简单,小皇摇了摇头。 “小者为家,大者为国,如此事再发展下去,以前忠于太后的大臣与忠于陛下的大臣会不会产生更加的怨恨与矛盾?这些人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一旦分成看对方若生死敌人的两派,会有什么结果?臣说过,度啊。” 小皇帝脸一红,惭愧地说:“郑解元,此乃善言,联疏忽了。替联写两个大字,要大,越大越好。” “何字。” “法度。” 郑朗啼笑皆非,不过若是小皇帝真知道了法度,也是一件好事,就怕他年青,不久就忘记了。于是提起笔,书写了两个大大的法度。 但有一个人一直冷眼旁观,吕夷简。 看着群臣在吵闹,心中冷笑,官,不是这样做的,看俺出手,如何使出七伤拳,干掉别人…再干掉自己。 PS:推荐好友的一本书,《圣手战医》,已有繁体实体书出版,此时正在三江推上,链接。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转载於中文网】-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滴话,欢迎您来某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催更票·评价票等各种票票...您滴支持---就是作者最大滴动力-)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君子党来了(上) 看了看安静的内宫……小皇帝脸上露出笑容,并且任意自己发号施令,终于让他尝到了一丝做皇帝的乐趣。 四月桃花谢了,牡丹花却在浓密的开放工 赵祯在皇苑里走了走,还是有些不放心,朝堂上还有一些人没有赶走,这些人都是养母的心腹大臣。其实从老太太那一抓,所有大佬不吭声起,有这么必要吗? 郑朗也没有说,此事并不严重,顶多换一批大佬上台,一个性质。而且他趟得太深,也失去了他的本份。不要忘记了,他仅是一个小举子! 赵祯站在一丛牡丹花下沉思,一下子换掉许多大佬,以前养母做过,可自己如郑家子所说,手腕不够,于是想了想,将吕夷简找来。两人进行了一番商议,这时吕夷简留了一个心机,不能全部贬,那么在朝堂上会没有重要人物对自己附和。但要留下那些人?吕夷简高度发达的大脑迅速想了想,向小皇帝保举了薛奎与张士逊。这简直是一个莫明其妙的名单,薛奎留下来,还有一个说法,然而说亲信,张士逊虽然是赵祯的小半个老师,更是老太太的亲信。至少范雍还强谏皇宫失火,大修土木之举,惹得老太太发了一顿火的。 吕夷简不管,这两人留下来好。看看薛奎,人划直。刚直另一个,名词也就是缺心眼子。连在皇仪殿使了一个小心眼也使得那么笨拙,进了一谏,扒下老太太的充服,让郑朗恨得牙直咬。也只有小皇帝没有看出来。 这样的人便于控制,甚至关健时还能当作枪尖子使唤。 张士逊不用说了,在地方匕吏治可以,但到了朝堂上,象换了一个人,当年就是曹利用手中有名的和鼓,这个人全身上下找不到半份钢骨……好拉拢。 现在小皇帝真的很嫩,这份可疑的名单,想都没有想一下,居然就同意了。 并且高兴的回宫对郭皇后说道:“皇后啊……朕明天就将太后的余党彻度清理干净了。” 值得称为老太太的余党吗? 不知郭氏是怎么想的,也许是无心,也许她是老太太立为皇后的,替老太太讨还一个公道,听完后,淡淡说道:“陛下,你莫要高兴太早,难道吕夷简就不是太后的人?只是他做得很高明……陛下你看不出。” 仅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阎罗王在地狱里开始哈哈大笑了小皇后,你惹上一个不该惹的人,犯一个不该犯的错,人间已不在你呆的地方,快到俺这里避难吧。 但无一人能知。赵祯经郭氏提醒,忽然“醒悟”过来。该死,朕差一点让这个吕夷简欺骗了,若他不是养母的人……如何能安稳的做了好几年的宰相,还是首相。 当真如此?吕夷简不是刘娥的人,也不是小皇帝的人……他只是他自己的人! 第二天早朝,吕夷简兴高采烈上早朝,只要将这六人全部踢出朝堂,他就可以独霸江湖,为所欲为了!黄门宣旨,枢密使张耆出判许州,参知政事晏殊出判江宁府,参知政事陈尧佐出知永兴军,枢密副使夏琼出知襄州,枢密副使范雍出知荆南府,枢密副使赵稳出知河中府……宰相吕夷简出知澶州。 一刹那间吕夷简天晕地转,怎么我也出知了? 不对,这中间有古怪。 吕夷简不得不使出他的秘密武器,与寇准曹利用目空一切不同,也与丁谓王钦若与宫中太监打成一片不同,吕夷简做得很小心,宫中就那么几个太监与他有着隐秘密切的来往。但这几个太监全部在皇宫得势了,其中就有阎文应。 悄悄将他找来,说:“阎都知,你替我打听一下,陛下回宫后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真相很快就让他得知,吕夷简没有再说话,立即就走。出了京[孒辰乄水印]城,看了看高大的开封城墙,心中默想,续胡汉三还会再回来的! 他回来真的很容易,因为他手中还有一张王牌没有打出来,那就是去年他为李宸妃所做的一切!有了这张王牌,休说郭皇后,就是八大王与郭皇后同时朕手,也阻挡不了吕夷简回来的步伐。…, 现在还无人知。 包括钱惟演在内,连贬了八位大佬,另一个名相被召回来了,李迪。不仅对赵祯忠心,还是他当年的老师。副相有张士逊、薛奎、王随,枢密副使有李咨、王德用,三司使是蔡齐,御史中承是范讽,知谏院是孙祖德,左司谏是范仲淹。 李迪不用说了,王随知江宁府时,岁大饥,转运使移府发常平仓粮,计一口每天给一升,随不听,说,民所以饥者,乃是商人囤积居奇,以谋高价,乃大出官粮,平其价,民得救。知杭州时,以州少学子,迁孔子庙,乃起学堂,州人多喜,派子弟入学。这是对孔子的尊重或是不尊重? 李咨任转运使时,因与寇准不快,主动请外调以抗议之。任三司使时,又开发茶粮,提请变法,制止不法商人牟取暴利。又是一个秉直的大臣! 王德用乃是一个很小时就与契丹、党项人发生多起恶战的少年英雄,让他为枢密副使,也是取一个对军事懂行的人进行咨询之意。好坏不谈,只要是武将,在宋朝政坛上立即息菜!此人不用去考虑。 蔡齐也不用说了,范讽担任淄州通判时,淄州蝗灾,百姓希望补和蔽,但苦于无和,范讽巡视邹平县,决定开官仓贷民,县令以为不可,范讽道:“我负全责!” 孙祖德通判西京留守司,方冬苦寒,钱惟演督修天津桥,羽祖德说,诏书可稽留耶?于是罢役。 一曲抚罢,小皇帝表功似的,说他的人事调动安排。 看一看我所用的人,从少年英雄再到帝王之师、忠厚长者、道[孒辰乄水印]德君子,就是李囘世囘民若看到这满堂的正人君子,也会艳羡三分。 似是” ……李囘世囘民有一个,魏征,让他开心万分,如今朝堂上这么多魏征,李囘世囘民不是艳羡三分,会艳羡七分。可关健“他们晃魏征吗? 郑朗叹了一口气。 “难道他们不好吗?” “陛下……用人臣不仅是德棵,还要吏治才干,恕臣直言,例如张相公,在两府供事,碌碌无为,但放在地方,却是第一流的清吏。” “你是说他们没有吏治之才?” “不是……”那一个……都有吏治之才,可就这一群君子党们,才出了大问题,郑朗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这些人谁都不能说他们操守不好,也不敢说他们才干不好。按理说用了这些人……国家大治就到来了。 可事实呢? 所以说他现在看不懂……以前看史书……看到和坤和和作为,对乾隆皇帝不理解,为什么就不去管。来到宋朝,很有可能会进入仕途,想一想小皇帝时的朝局,然而却想糊涂了。难道这个朝堂也必须来一个“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要安插几个不好的官员造成鲶鱼效应? “那你为什么叹气?” “他们都很好……让臣折服。” “哈哈哈……”赵祯一阵大意的大笑。 郑朗心里说到,小皇帝,别高兴太早了……慢慢你有得笑。说道:“陛下,还有几天臣就要回郑州去了。” “为什么这么快?” “本来臣早就该回去,中司发生了一些事,看到陛下心情似乎不太好,于是臣为两位太后作一幅长卷,顺便替陛下奏奏琴,有时候说说话。如今陛下终执大政,意气风发,臣也到回去的时候。” 小皇帝终于笑不出,生起惭愧。 有时候想一想,心情还是很沮丧的,不过他在皇宫里又找到了一件乐趣。老太太怕他迷恋女囘色,将姿色中等的郭氏迎娶到皇宫,做了他的皇后。然而老太太一死,没有人管制,后宫整个都是他的了。于是经常得意的在后宫溜达。这一溜达,才知道后宫原来是一个大花园,花园里花儿朵朵,好多花儿姹紫嫣红,美丽异常。其中有那么几朵花,就是郑家子身边那个小囘美婢,都让她黯然失色。 美丽的花朵朵,让小皇帝变成了一只辛勤的小蜜蜂,这边采采,那么飞飞。…, 郑朗也知道,但还好,并没有因为女囘色误过什么事情。再试问一下,那一个青年男子不爱美色?连自己看到美丽的小妹妹,未必动心,可也会多看几眼。很正常的一个生理表现,况且没有了老太太,还有更牛的君子党们!小皇帝你敢多采,再采臣就将你那根小针拨下来! 轮不到他来说,也没有资格多说。 可郑朗今天一句话,才让小皇帝想起来,人家还以为自己很伤心很难过,但自己做了什么事儿?搓囘着手,说:“是不是太急了?” 有些舍不得,其实自小到大,老太太也怕他一个人急,召了许多宗室子弟,包括娶了八贤王女儿的刘美小儿子,以及赵家的一些差不多大小的嫡系子弟与他一起读书。 可是这些孩子看到他必恭必敬,了无生趣,若那样,宫中那些听话的太监不要太多。哪里有与郑家子呆在一起让他感到舒心。不要说他浑身的才学与雅气,坦荡自然从容的风采,就晃时常听他用通俗易懂的比喻讲一些大道理,也使自巳受益非浅。听到郑郎要回去,心中有些惭愧,也有些不舍。 “陛下,臣这段时间经常出入宫闱,是特例。可终是陛下的臣子,并且也不象小时候,年龄渐长,再逗留下去,多有不便,况且臣家中还有七个娘娘,来到京[孒辰乄水印]城半年有余,她们在家中也会牵挂。” “你有七个娘娘,让朕很羡慕。” “陛下,你不用羡慕,翻翻史书,自古以来,有几代人君象这十几年来,顺利完成了两度权利交接?甚至连一个大臣都没有牺牲。再说乐趣,君王有君王的乐趣,百姓有百姓的乐趣。若是大宋每一家每户象臣的家庭,那才是陛下最大的乐趣。” “你不用说,朕明白。” 郑朗心里想,现在你还不能称为明白,但能说什么呢,抱着素描画稿,离开皇宫。回到了客栈,江杏儿与四儿小鸟依般的飞奔过来,替他打来井水抹头上的汗珠。 到了四月下旬,天也开始躁热起来。 郑朗说道:“杏儿,四儿,你们明天到街上转一转,看有什么好东西买下来,带给几位娘娘。” “我们要回去了?”四儿问。 “嗯。” “那太好哪,”四儿高兴的说。 “四儿,你这想法要不得,以后郑郎要做官的,一旦做了官,不可能随便回家了。” 江杏儿说。无论是做地方官或者京官,做了官,不能再象眼下,想到哪儿就到哪儿。回家可以,那意味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贺知章说,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恋家是要不得的。 “大郎不是没有做官吗,先快活一天是一天,”四儿道。 “咦,你这句说得不糊涂。” “大郎,四儿也大了呢,再也不会糊涂了,你看,”轻轻的解开胸襟,掀开里面的抹胸,不过有些害羞,迅速将湖绿色的抹胸放下去,郑朗只看到一片白,连那两个小樱桃都没有看到,抹胸合上了。 “是……”大了,”噎了噎口水,四儿稍小,江杏儿不小了,是不是应当“扭过头看江杏儿,江杏儿懂的,脸上绯红,拨腿逃了出去。 就在郑朗准备离开时,出了一个小岔子。 换掉的不仅是几位大佬,还有许多中下层的京官,两府大半是君子堂,所用的臣僚也多是正直君子。特别是台臣,兴[孒辰乄水印]奋的哇哇叫,终于轮到我们亮剑哪!然而这把剑往哪儿刺?想刺都找不到目标,小皇帝纳谏如流,生活质朴,不能鸡蛋里挑刺儿,京[孒辰乄水印]城群臣在一拨拨清洗下,胆战心惊,更是兢兢业业,省怕出了差错,也不能无辜拨剑。 拨出剑来,可四顾茫然。这一天范讽下值,正在想这个问题呢,忽然看到郑朗从皇宫里出来。啊哈,有了! (未完待续)。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君子党来了(中) 第一百六十一章君子党来了(中) 隔壁就是护龙河,也就是开封城的护城河。 四月初夏雾重,太阳出来了,雾气却经久不散,茫苍苍的给四周的景物笼上了一层轻纱。 知日在采茉莉花。 郑朗曾经要帮忙,不让帮,说他的手沾了太多的世俗,污了花,也不会让四儿与杏儿采了,那是女人的手,更要不得。 还有其他许多古古怪怪的习惯,比如茉莉花要新采新炒新吃,决不贮藏,说时间久了,污了味。还有三四月一过,宁肯吃老茶,也不吃嫩芽,道理一样,老茶还能吃新采摘下来的,嫩茶过时间了。 又如学琴,说郑朗现在俗气不重,倒也勉强学得,但又说了,他这种秉性,恐怕到了官场上,做不好官的。可若是将官做好了,前来拜访知日,知日必然用扫帚将他扫出寺门。 让人很无语。 不但如此,他替郑朗沏的茶,从来也不让两个小姑娘吃,江杏儿与四儿很不服气,于是有一次大和尚有事离开,向郑朗讨吃了一口,然后“呸呸”一下吐出来,道:“奴还以为多好吃的茶,不过如此,还不如奴替你沏的茶香。” 这是不服气的说法,大和尚茶道还有一手的,一般茶馆的茶师父,是绝对沏不出来大和尚的茶味。至于杏儿说的话,别当真。 脾气是古怪了一些,可确实很雅约,此时一袭白色僧服,站在茉莉花下,认真的采摘,神态专诸,更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知日将茉莉花从沙钵里倒进砂锅,轻轻翻动,姿态优雅到了极点,道:“郑小施主,你有了福气,此时吃茉莉正是最佳时季,前一段时间,花期始发,花香嫩涩,虽有了新味,终是不美。再过一段时间,花期末了,花香老辣,虽能吃,香味太浓,未免美俗,又是不好。” “大师,”听着他的妙论,郑朗又不知说什么好,道:“你着相了。” “非也,老衲几次着相,全是你害的,引得老衲的贪念,至于茶道非乃着相,表是吃茶,实是修心,需全神贯注。不入此境,如何去此境。老衲正是入了未得,所以才受到你的蛊惑。未得入,何得了。” 也就是看山是似,看山不似山,看山又是山。 郑朗根本不相信,不过这是个人爱好,由他了,只是微微一笑。一会儿茶沏好,香气浓郁,吃了一口,道:“好茶,大师,到了你这里,心性都仿佛干净了。” “你是尘世中人,这个干净可要可不要,若不是看到你前程,老衲都想将你点化。”小子悟性好,大和尚有好几次动了想收郑朗为徒弟的念头,最后想到他才华与天赋,放弃了此念。 “大师,我想求你一件事。” “不行。”大和尚很聪明,不问缘由,立即拒绝。 “五本曲谱。” “不,行。” “十本曲谱。” “唉,今天这个茶吃不得了,俗了,俗了,小施主,你说吧。” 郑朗将来意一说,大和尚立即丢下茶盏就走,被郑朗%%道:“十五本曲谱。” “一百本都不行,小施主想谋取富贵,何苦拖老衲下水。” “大师,请相信我,若是我想谋取富贵,就不会在太后驾崩时,大闹皇仪殿。那一天太后喊我进谨,再加上陛下准许我在内殿陪他守一夜灵,恩宠早有了,一旦高中,什么富贵自然手到擒来。何必得罪陛下?此非富贵,乃是友情。” “友情?”大和尚给他勾起了好奇心,人家是皇帝,你是臣子,来什么友情? “是,我对陛下说过一句,真情无价。在我心中,最敬佩的只有数人,一是新司谏范仲淹,二是刘少监,三是卫中正,四就是大师你,还有皇上。”郑州还有七个好哥们,但那仅是友情,与敬重无半份关系的。 五人当中,卫中正是一个野道人,范仲淹此时名位还不是很显,大和尚自己更不用说,但大和尚很不悦,道:“只要沾上皇家,就有富贵。”…, “皇上人很仁爱,刚刚两个母亲全部驾崩,有苦难言,不仅如此,他年龄尚幼,朝堂上一群大臣如狼似虎,没有多少快乐时光了。我马上也要回郑州去,为了友情让他快乐一下。就象大师一样,如果遇到不快乐的事,我同样会来安慰你。中间并无半份富贵因素,请相信我。” “老衲听闻了朝堂上来的几位相公都是好官。” “官是好,可是皇上服不住。” 对政治大和尚不懂,但隐隐知道郑朗对此同样有天份,比如皇仪殿里,别的大臣皆不敢说,只有他断定刘太后没有谋害李太后。大和尚终于犹豫不决,郑朗话说得很清楚了,不仅是小皇上,还有你,在我心中地位一样的。还要怎么说呢,叹了一口气:“老衲让你害苦了……二十本曲谱。” “大师,你也同样很惫赖。” “学你的。” …… 这个安排,是郑朗临行前送给小皇帝的大礼。送完了,就要离开京城。可没有想到此时事情开始发生。 早朝开始,诸事奏完,御史中丞举着牙笏走了出来,然后徐徐说道:“陛下,臣有本奏。” 现在宋朝对言官政策很宽松的,甚至有可能的话,言官可以直闯皇宫强行向皇帝进奏。至于向皇帝喷口水,不是包拯一人,许多大臣已经做过了。 御史中丞乃是言官之首,他要进谏,小皇帝怎敢不听,于是说:“范卿,何本进奏,速速奏来。” 范讽从怀里掏,掏出一本奏折,打开念道:“辨物之道,当察于物变于前者,一叶黄矣,草木萧萧不久至也。辨人之道,当察于末也,哥奴为吏部侍郎时也,与宦嫔交厚,明皇若察之,何至马崽之觞?故圣君治国,观微而知其著,弥祸于其前,天下方大化也。坐其膨恶,江河凋零,祸已深把持者益牢,积势不能返乎。” “嗯,说得不错,”小皇帝还在认真听着,好象如同郑家子所言那样,是空谈,郑朗对他说过一些话,多少催生了小皇帝的成长,知道范讽是空谈了。如果李隆基能提前从李林甫的动向里看到他是一个奸臣,何来安史之乱。 但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观其微而见其著? 可范中丞用心是好的,于是小皇帝额首,继续听下去。 范讽也“知道”很难,接着说道:“然大奸者,往往似忠,披圣人衣,颂圣人语。庄曰,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何也?钩者,物小流显,斯形溢徵,未窃,而万夫指也。国者,稽以兵革,势与法制,天下百姓唯以喏喏全之。故大奸者,借忠义之名,挟君王之威,缄众民口,饰圣人义,一朝权倾天下,流毒无穷也。” 小皇帝有些晕,说道:“范中丞,停,停,停,你说的是谁啊?” 这个太过份了吧,就是丁谓,也担不起你老人家这样的夸奖。 “臣编弹劾的是郑州举子郑朗也。” “停,停,停,”小皇帝更蒙了,再次叫了三声停,然后不相信的问:“范中丞,你弹劾的是那一个人?” “郑州举子郑朗也。” “你确定?” “臣确定。” “你知道他才多大?十六岁啊。”老先生,就是抛开你堂堂的御史中丞,朝廷第一言官,本来就不当对一个小小举子发难不提,你开篇就这么大的阵场,这是说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小皇帝觉得今天很雷。 范讽走近了几步,看着小皇帝大声说道:“陛下,昔日卫青为郭解求情,云郭家贫,汉武帝曰,一民竟使卫将军求之,足以不见其贫也。郑家子虽十六岁,然三次进京,加起来不满一年时间,最少进出皇宫有十几次之多。陛下身份不如卫青之贵也?何来十六岁之说!” 大约很激愤,一口唾沫星喷到小皇帝脸上,顺便带着几团早上粘在牙缝里变了味道的面糊,小皇帝受了郑朗的影响,也在使用牙刷,他嘴里味道干净了,可是老范嘴里味道很难闻,用袖子略略擦了一下。想了想,辨还不能辨得,似乎也有理,只好说:“那么你说说他奸在哪里?”…, 小皇帝让步,老范不喷口水了,继续将那本奏折拿在手中宣读:“太后驾崩之日,郑州举子郑朗不顾臣子体统,逗留于皇宫一夕也。披以忠孝义者,陛下弗不能觉,于皇仪殿事起也。陛下生母事隐二十三余载,蒙燕王一语昭雪。郑家子恶,饲之一夕功者,咆哮于皇宫之中,置尊长者不顾,羞之于肆意之间。呜呼!以宗室丑闻扬名,污皇家尊体带义,数日天下黎民传之。可谓邪?” 这一番话很有煸动力的,小皇帝心中在摇头,当真如此?他眼前又浮现出郑朗眼中关切清澈的眼神,还有平时与自己谈话时一些谦和的见解,不由说道:“范卿,你此言过矣。当天之事,还有张相公与薛相公在场,他是如何留下来的,第二天又如何激动的,两位相公自知。” 再说下去,就不大好了,毕竟燕王是自己的八叔。 薛奎与张士逊也没有必要讨好范讽,实事求是,那一天郑家子表现的义烈,很让他们欣赏,俩人同时点了一下头。 若不是老范素来有些清名,老范这一番言论,都能让他们怀疑是刻意打压郑朗,来讨好燕王元俨的。 但老范根本就不气妥,说道:“所以臣要进奏,陛下与两位相公都被此子蒙蔽了。” 张士逊还好一些,薛奎差一点想要跳脚,你说小皇帝眼光差了一些倒也罢了,老子的眼光还不如你! 但人家是言官,那怕是无中生有,都有资格说你。若吵将起来,污了朝仪,两相皆会被贬放处理,与老范火拼,得不偿失,只好隐忍下来。 小皇帝无奈了,郑家子为了自己高兴了一下,做了那么多努力,他眼下仅是一个举人,架不住老范几次玩啊,自己替他说说公道话吧,又道:“此事朕下过诏了,牵涉到太后之事,无论是谁都不准再议。” 就包括你也不准再提! 可小皇帝疏忽了一点,尽管你是皇帝,但人家根本就不怕你! * 。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君子党来了(下) 第一百六十三章君子党来了(下) 范讽又走近了一步,大声道:“陛下不让言臣言乎?” 说完,用两只大牛眼狠狠瞪着小皇帝,小皇帝生生让他吓着了,只好说道:“你继续说。” 范讽又读他那篇奏折,道:“夫知陛下虽囚必纵之,其意必纵非同于纵之也。而激怒陛下囚之,义名扬于街陌,清声荡于乡里乎。” 这是关健的一句话,郑朗知道小皇帝肯定会放他,所以胡说八道没有关系,故意激怒小皇帝将他关起来,不但骂了八大王,还因为这一关将事情闹得更大,于是从京城的各坊到民间农村,都传扬郑朗的清名,这一关一放可不是普通的释放那么简单。大有学问啊。 小皇帝也不傻,不能这样解释,若是生母真的被养母谋害,不是关与放那么简单了。郑家子很有可能因为自己的痛恨,这一辈子到南越国去,休想回来。这是郑家子对养母的无上信任,才使他做出的义举,然而经过范大先生一曲解,果然有了大奸似忠的那种迹象。 老先生,值得吗? 但老范不管的,他认为是不对的,就要坚决打倒,打死,让郑朗一辈子休想翻身。继续说道:“旬日陛下果纵之,以其无辜者,数诏于宫,挟以言论蛊之。而于此,真相明,而陛下竟不寐,群臣竟不醒,呜呼哀哉,怪也!” 行了,足矣。 你小子既然这么刚烈,为什么放出来后,经常往皇宫跑。这分明是做出的伪烈!不但得了清名,还故意引起小皇帝的同情心,没有做官,就攀起了交情。这样的人,岂不正是大奸似忠?不但蒙骗了小皇帝你,还蒙骗了所有大臣!真真奇怪。 原来如此,小皇帝终于长松了一口气,说道:“范卿,你想错啦,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这是朕让他替两位太后做一幅图画,因为是长轴,从两位太后年青起,一直画到晚年。为了还原先帝与相关的大臣,以及宫中的宫婢、宦者相貌,所以做了一些取证,因此进出的次数略多。现在取证得差不多了,马上他就要回郑州去。” 并不是你想的,就是出入宫中,也不是乱跑的,见到的相关宫婢,大多数也上了年龄,不需要避讳。至于弹琴一事,小皇帝有些心虚,没有敢说出来。 也替郑朗改了说法,变成了是他的命令,而不是郑朗的主动请求,省怕范讽再次上纲上线。 小皇帝继续说道:“说他想赢得朕的同情心,更是不可能,前些天,他还借喻自家娘娘劝解于朕,更说这十几年来军国大权顺利交接,无一臣子冤死,乃千古未有之事,进一步劝解朕。并且说了很多道理,有的朕让内侍记录下来了,等散朝后朕将它们拿出来,给诸卿看一看。” 略撒了一个善意的小谎,但大多数是真实的。有的不大好说,可那一个大臣不听明白了?若是郑家子真为了赢得小皇帝的同情心获得富贵,皇仪殿该说的也说了,大牢该做的也做了,没有必要进一步替老太太辨解,招惹小皇帝的不悦。 于是看着范讽,大多数大臣心里想到,算了吧,老范,人家一个小孩子做保持这样的节义还容易吗? 范讽愣了一下,难道老子自摆了一个乌龙? 不对,又想到了,刚才的稿子是他昨天晚上写的,临时写稿子不可能了,直接将奏折揣在怀中,一会儿还要递上去存档,但老范会怕存档?说道:“若替两位太后画遗容,画院里没有画匠?” “停,停,”小皇帝再次喊了两声停,乍拧不清,范爱卿?赶忙将他阻住,不然又要上纲上线,说道:“范卿,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会一种特殊的画技,能逼真的将一个人的相貌画出来,并且能还原以前的外貌。画院里有画匠,有可能有许多人比他画技更高明,但在这一点上皆欠缺了。这是特例。” “一个精通儒学大义的少年,居然沦落到要靠画技取悦陛下?”老范再次讥讽道。…, 象他这样辨下去,能扯得清么?就算能扯得清,小皇帝是什么性格,也不是他那张嘴巴所能说得清的。小皇帝生生让老范逼得汗珠都冒出来。 所以郑朗对这群君子党们,没有多大好感,尽管里面英才辈出,象欧阳修与包拯等人,那一个不是后世无数老百姓所敬仰的。北宋看似现在很繁华,可一些积弊开始变得很严重,这些人就象没有看到一样,甚至后来黄河决堤,几十万人无家可归,这些君子党还在继续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磨牙齿,斤斤计较。 有一个人看不下去。 因为郑朗的一句话,欧阳修得了利。 冯元左想右想之后,也觉得一身儒术无徒可传,太过可惜,然后羞羞答答的写了一封信,指出他那本《诗本义》中的一些细微错误。书信来往了几次,虽然此子胆大,可看到他才气后,冯元越看越心动。于是提前劝小皇帝将他从洛阳召回来,召试学士试,授任宣德郎,允馆阁校勘。一开始欧阳修自己也不知道,这时候他的才气还不能向冯元傲气的。 冯元经常指导他,跑得勤了,后来慢慢省悟过来,老冯是想收自己做学生啊。也不管了,心领神会,从晚生的自称改成了后生的自称。不仅如此,冯元是小皇帝的老师,这一攀意味着什么? 当真不知道?知道。可又怎么的?俺科考干嘛来着,就是为了做官的,有机会做大官,为什么不做? 他看不下去,不仅是因为他的“师兄”受了老范的欺负,对郑朗也有好感,交流了字,又向老冯推荐了自己。若不是有公务在身,还有自己在经义上有许多认识不明白,正好遇到了一个好老师,经常请教,分不出空来,欧阳修已经准备去客栈,与郑朗叙上一叙。 他不是言官,可也不怕被贬,有新老师保着,早迟会回来。站出来朗声说道:“范中丞,此言差矣,人臣事之帝后,犹事之父母。庄懿皇太后有躬育圣隆之恩,庄献皇太后有哺养圣隆之恩,更犹是父母也。休说郑家解元仅是一名举子,就是朝堂大臣,替两位皇太后作画,有何不可?” “欧阳卿,此语中的,”小皇帝高兴的说道。 做儿子的,替母亲作一幅遗像,还要分什么高贵低贱? 虽然欧阳修现在才入京城,涉入政治不久,已经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小风采。 老范不服气了,你这个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没骨气的东西,先拜钱惟演为座师,后又拜冯元为座师,你倒底有几个座师?但这事不大好说,也没有谁敢规定只能拜一个座师的。若真说出来,这小子精通经义,马上再来一句,夫子曰三人同行,必有我师,那么夫子有多少老师了? 不过想找欧阳修的麻烦,太容易了,斜着眼睛说道:“你就是那个在西京不顾公干,整天挟妓作乐的钱公座下门徒?” 看看,扯到哪里去了? 仅一句,欧阳修脸红脖子粗,有了一些政治斗争的天赋,但毕竟才来京城不久,经验欠缺。老范说的是事实,在钱惟演的庇护下,他们在洛阳玩疯了,而且钱惟演也是小皇帝最不欢迎的重臣之一。欧阳修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但老范犯了众怒。包括小宋在内的一干中青年官员眼睛就红了,***,你老范年青时玩也玩过了,乐也乐过了,现在老了,把不起妹妹了,于是就说挟妓作乐不好,这都是什么理儿。 因此庞籍愤愤然的走了出来,你是言臣,我也是言臣,谁怕谁啊!还别说,庞籍岁数比范讽小得多,可名声不小,小皇帝刚一亲政,为了怕宫中的杨太后翻云覆雨,庞籍当众烧掉了支持垂帘制度的《内东门议制》,又向小皇帝进献了数条忠言,被朝野称为天子御史。 道:“挟妓作乐乃是私事,范中丞为何居然将它带到朝堂上?难道你想替祖宗重新修订制度?莫要说别人伪清高,自己却做了伪君子之事!”…, 范讽一语讥得欧阳修不能言,然而庞籍一句讥得范讽不能言。在朝堂上说挟妓作乐,是有些不当。况且自从杯酒释兵权后,为了让大臣忠心,赵家还鼓励士大夫寻欢作乐。 老范就不应当用此来怦击欧阳修的。 他下不了台,老朋友只好出面了,李迪走出来说道:“庞御史,范中丞戒告后进修养德操,也是美意。” 他可是一个超级重量的大佬,十几年的磨难,真宗时的名臣,皇帝的老师,庞籍同样不敢言语。 可这事儿得收场,薛奎想了想,看到了“机会”,从种种迹象来看,小皇帝是想保护郑家子的,于是转了一个小小的圆场,道:“但是范中丞言语太过激烈,无论郑家子,或者欧阳校勘才气过人,莫要吓着人家啦。” 话里也有着话的,一个小小的欧阳修,一个更小的郑朗,你们俩人,一个堂堂的首相,一个御史中丞,至于要一心置两个小人物于死地吗?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想揉脑袋瓜子。 这吵了大半天的,都是神马? 郑家子怎么不对了?看一看,两个宰相,一个御史中丞,一个殿中侍御史,外加一个小校勘,而且越扯越离谱。我这里是朝堂,不是菜市场!挥了挥手说:“诸卿,勿要再争,郑家子马上就要回去,还有什么好争的?散朝。” 肯定没有结果了,群臣散去。 小皇帝回到了寝宫,对阎文应说道:“将尚美人与杨美人喊来。” “喏。” 一会儿两个千娇百媚的美妹走了进来,躬身施礼,脆声说道:“参见陛下。” “免礼,起来吧,替朕揉揉脑袋。” “是,”两个小美妹一左一右,替他做着头部按摩。可无论两个小美妹怎么按,小皇帝都觉得头象炸开似的。想不明白,朕用的是清臣啊,在提拨他们之前,还仔细的察看过他们的履历,李迪是自己老师,清名扬于天下不用说了,薛奎那是在养母生前那么大威势下,都不屈服的直臣,范讽同样是一个清臣,庞籍是自己看重的后起之秀之一。似乎欧阳修也有一些资质。 然而…… 这是哪里出了差错? 还好,这仅是为了郑家子,若是朝廷出了大事,这样扯下去,还了得? 小皇帝,你猜中啦! 正在这时候,阎文应又从外面跑进来,说道:“郑解元要求揭见,陛下,另外他还带来了两个让陛下会异想不到的人。” 小皇帝没有反应过来,无力的说道:“不能见,因为他,今天都惹了这么多麻烦,还带人进谨?朕这里是皇宫,不是他家的后院!” “不是啊,是知日禅师。” “不见,知月也不见……你说什么?” * 。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君子 朱文济不顾宋太宗的意愿,强行仅用七弦鼓了《风入松》之后,开始了隐居生活,你是宋朝皇帝,咱惹不起,躲得起。到了他的学生慧日寺的夷中大师,更是一个方外之人,咱是大和尚了,修的是清静无为,什么天家皇家,别来烦我。 宋朝皇室很自觉,再加上宋真宗是一个老好人,诸卿,你们别提此人,就当世上没有这个大和尚。然后到了他两个学生知日与义海,更是将师门这种孤傲的传统发扬光大。 义海直接远离是非,跑到越州法华山隐居了。知日本来就是京城人,没有走,可谁也别想打扰。当今论琴技之妙,义海第一,知日第二,他人无法作想与之并论。这样一个人在天子脚底下,小皇帝当真不知道? 可同样很自觉,那怕郑朗不知用了多少本琴谱将知日凡心勾起来,诱惑大和尚破例授他琴技,小皇帝也没有想过听这个大和尚的琴音。 省得自找没趣。 大和尚来皇宫了? 小皇帝暂时忘记朝堂上带来的所有苦恼,想迎出去,被阎文应一把拉住:“陛下,虽是高僧,可他是臣子,别的不说,言臣听闻后,又要罗嗦。” 赵祯恍若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身体软下来,摇头,说:“阎都知,你替朕去迎一迎。” 但小皇帝还是迎到殿门外,看着知日,白色僧裟,一尘不染,一张方脸上无喜也无忧,双眼炯炯有神。高僧哪!小皇帝欢喜的说道:“见过大师,见过道长。” “老衲参见陛下。”知日随意的合了一个什。 小皇帝谦逊尊敬的态度,让他心中的不满稍稍减了一分,还是不大乐意。 “来,来,坐,请坐。来人。上茶。” “陛下,勿用,老衲被郑小施主所惑,又动了贪念,罪过罪过,”大和尚直摇头,又道:“老衲弹几支曲子就走。” 小皇帝没有敢强求,这个大和尚,能让他的布履踏入皇宫,就很不容易啦。再强求,那就是成了欲壑难填。不过也没有关系,大不了从内库里拨出一些钱帛馈赠,若言官反对,从朕的用度里省出一些,你们总不会说话吧! 然后又看着卫中正,卫中正也不差的,不然也不会为了友谊。百金都不要了。姿态同样很优雅。不过听说了郑朗送知日曲谱时,也动了贪念,郑朗只好让江杏儿在知日禅院里,将自己送给知日的曲谱重新誊抄一遍,赠送给了卫中正。 因为要离开京城。最后让小皇帝快乐一下,于是也将卫中正请来。 小皇帝想到朝堂上群臣的嘴脸,再看着这三人,产生一种错觉,别听琴了,就是看着三人,都感到了阵阵春风袭面,暖意洋洋。 第一支曲子便是暖意洋洋。《春晓吟》。 在路上选了五支曲子,皆是平淡,或者充满喜悦,或者庄严洪正的曲谱,没有一首象《乌夜啼》或者《古怨》那样的凄惨靡靡之音。 《春晓吟》故名思义,是描写春天黎明时的场景,本来黎明时分很让人心动。再加上春天的黎明,无疑充满了喜悦、欣欣向荣之意。 几乎所有有名气的斫琴师,本身琴技造诣都很深,论真实的琴技,卫中正虽不及知日。但在眼下的郑朗之上。这个是急不来的,尽管有曲谱。手法的熟练,深重,长短,就是按照曲谱来,弹出来的效果载然不同。因此,以知日为主弹,卫中正与郑朗配合。 一支曲子在三人的精妙指法弹下来,都让小皇帝感到春天重新降临到了皇宫,喃喃道:“妙啊妙。” 再弹了《普庵咒》,在三人配合下,此《普庵咒》已大非郑朗为柳永弹奏时的《普庵咒》。 转到了《春江花月夜》、《醉渔唱晚》,最后到《阳春》结束。弹曲了,知日转身就走,连茶都没有喝。小皇帝很无语,晕,我这皇宫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干嘛呢。 但这才叫真正的隐士,恭敬的将知日与卫中正送出大殿门口。转过头来,对郑朗说道:“太奢侈了。”…, 小皇帝欣赏到了一场华丽的古琴演出,但不是不知道其中的轻重。休说知日,就是郑朗,在他心中地位越来越高,连字都舍不得求他写,况且奏琴,若不是郑朗主动提出,小皇帝绝对不会主动提出让郑朗为他鼓琴的,所以说太奢侈了。 又说道:“郑解元,如何使知日禅师前来皇宫的?” “陛下,勿要惦念,臣只答应给他二十本曲谱。” “二十本哪?”小皇帝嘴张得老大,这非是誊抄的曲谱,那么抄就是了,而全部是“原创”,至少每一支曲子得能让这个大和尚瞧得上眼。不要二十本曲谱,就是五本六本,寻常琴师终生想也不敢想。 “陛下,真的勿要惦念,这也是臣的雅好。” “唉,”小皇帝叹了一口气,到了这时候,终于隐隐的感到郑朗所说的情义无价,又想到了今天早朝范讽的种种,说道:“今天早朝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你不要往心里去,朕心里清楚。” “陛下请明言。” 小皇帝将早朝的种种说了一遍。 郑朗哑然,大半天道:“也无妨,臣岁数很小,心性也淡,若不是为了太后,臣去年都不会参加解试考,毕竟臣许多事没有想清楚,自己大道未明,如何为官?其实手中有多少权利,就要负多大责任,臣性子散漫,恐怕现在对官职兴趣不是很大。他要说,就让他说吧。前些年,臣在家中苦读,外面谣传纷纷扬扬,将臣说得很不堪,臣同样也没有在意过。况且仅仅是为太后画一张长轴,尽臣子本职,何必怕他说?陛下。莫要放在心上。” 反过来劝小皇帝。 赵祯更是惭愧,不过听了五曲,心情平静下来,脑袋也灵活了,想起了一件事,说道:“朕记得当日说此诸臣。你曾叹了一口气,言尤未尽,是何意思,不要瞒朕。” “陛下,他们是直臣,用意是好的,可非是魏征。” “说来。” “魏征也监督君臣得失,但不仅是监督君臣得失,更考虑到国家的大局与未来。若要一味的吹毛求疵,休说臣。房杜谨小慎微,失之君子风范,姚元之善长机心权谋,失之君子洪正,宋璟急躁刚直,失之君子器量,再如开国宰相韩王私心重,魏国公王太师过于沉默。才有先帝祥瑞之祸,寇莱公涓急。若一一全部用这种吹毛求疵的眼光去看,这些大臣即便为相,也会在言官的怦击,很快远离相位。这七人都做不好宰相了。陛下,你请谁来担任宰相?又请谁来做你的臣子?” “是啊,”小皇帝茅塞顿开:“所以你说了一句,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能听的就听,不能听的就当没有听到。” “是……”郑朗答得很迟疑。 这群君子党们,你不听就行了吗?不听也会扭住你的头去听!反正自己是毫无良策,小皇帝。你继续受着吧。 “因此臣说自己关了一些天是对的,过于激,失去了君子之道。君子如玉,温润有加,刘少监也说过,让臣记住温字。陛下,其中轻重之度。只能陛下自己掌握,臣小,也提不出更好的建议。” 小皇帝呵呵乐了,是啊,他还很小呢。自己又奢侈了。 “臣今天就离开了,望陛下保重。”同样说走就走。走得很快,回到了客栈,立即将行李拾上,返回郑州。 奶奶的,君子党们,俺也得罪不起啊。 …… “陛下,郑解元出城了。”阎文应说道。 “这么快就走了?” “是,所以今天他才请来知日与卫中正为陛下鼓琴。” “阎都知,朕好象突然觉得心里憋得慌,”小皇帝说道。此时他眼前又浮现着郑朗温润从容的风范,对自己的一片情义,在京城时不觉,经常往宫里跑,画画像,或者偶尔替他鼓一曲琴,与他说一些知心的话,倒也不觉。 但听到郑朗突然离开,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空荡荡、茫然若失的感觉。…, “陛下,臣也是,有时候看看他说说话,觉得好温暖,”阎文应乘机拍了一个小小的马屁。心里却想到,郑家子不能忽视啊,眼下是吕相公,未来有可能就是此子。他以后再度进京,咱家得小心了。 “你懂什么?”小皇帝笑骂一句,心里同样说了一句,古人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诚不欺我也。当然,他自己是皇帝,郑朗是臣子,这句话只能放在心中,不能说出来的。 又说道:“去将李相公、薛相公与张相公喊来。” “喏。” 一会儿李迪、张士逊与薛奎带了进来,小皇帝递来一叠记录,是他与郑朗谈话的记录,包括今天所说的一些话。 三个宰相翻了翻,薛奎说道:“此子才乃君子如玉,温润有加。” 看看人家,连辨都懒得辨,高风亮节如此。但薛奎说好话不仅是确实佩服郑朗的才气,也是看到小皇帝很器重,顺便让小皇帝开心一下。 张士逊更是夸大,道:“此乃我大宋之福,所以人才辈出。” 李迪看着这两个大佬将郑家子夸得如此,都不好意思说了,但看着这一份份记录,心中还是有些感慨的,这小子自己没有与他打过交道,听说最善长的就是经义之学与字,然而与小皇帝交谈时却很少谈到经义,谈的多是国事与做人,并且别以为他小,有许多地方很有见解与长远的眼光。 范讽今天找他的麻烦,能说,作为一个臣子与皇帝走得太亲近,总有些不好,可过了。于是沉默不言,谁知道小皇帝突然说道:“朕倒想起一段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正是此子最好的写照。” 李迪再次不言,面对老太太与八贤王,这小子从来没有害怕过,岂不是威武不能屈?小皇帝再三赏赐,不受,岂不是富贵不能淫?关在大牢里,不以为忧,反而乘机悟道,岂不是贫贱不能移? 虽然他与范讽关系良好,可细想此子风采,居然也想得有些痴了。 五月槐树开花,花若白雪,风扬花落,却象是无声无息将一片高洁洒落到了人间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最牛的学生(一) 带的行李多,车内空间垂得很狭小,三人不得不挤在一起。 虽然穿的衣服薄了,仍然有些热,于是江杏儿将车帘挑开。看着远处,四儿高兴的说:“郑州城到了。” 回家啦! 江杏儿看着她雀跃的样子,抿着嘴乐。 四儿忽然回过头说:“大郎,让奴为你生一个孩子吧。” “……”郑朗不知如何回答,这个小丫头,思维跳跃也太大了一些。 “奴知道大郎喜欢将奴看作小孩子,奴真的长大了。” 郑朗看着她,才来这世界时,真的很小,现在是长大了,一张幼稚的脸渐渐化开,带着少女的雅韵。不过小迷糊的样子,还没有改多少。 “真的”,四儿挺了挺胸脯。 “让我试一试。” “嗯。” 摸了一下,很柔软,四儿却让他摸软下去,一下子钻进郑朗的怀中,喃喃道:“不过奴也知道,崔家小娘子还没见门呢,所以大郎一直没有与我们同房。等她进了门,奴就能为你生孩子。” 与这有什么关系,只是自己现在真的很小,虽然六娘七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什么偏方,说能避孕,万一不灵了呢?难不成自己做十六岁十七岁的父亲? 虽然这时代有,郑朗还是接受不了。 然后又搂过来杏儿,说道:“其他无论是在哪里,有你们相伴,看着你们开心,我就感到幸福啦。” “郑郎,是奴的幸福,奴一直好象做梦一样。” 路两边是一片青色的稻田,驶过了这片区域,就进了郑州城,四儿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大郎,以前奴来郑州城,觉得郑州城好大好热闹,自京龘城回来后,却觉得小了。” 江杏儿又是呵呵的乐。 郑朗也让她这一句说得笑起来。 其实东京龘城在郑朗心中也就那么回事,加上流动人口,大约两百来万吧,肯定不到三百万的,想像后来一千多万的大城市,那会如何?不过东京在这时代,已经是一个奇迹,无论世界上那一个国家,绝对没有这样庞大的城市。 对宋伯喊了一声:“宋伯,到布店去看一看。” 这是郑家的根本所在,不能当真不管的,郑朗在外面吃的花的用的……全靠这家店铺的收入维持。 “好。” 驾着老太太赐赏的青马,来到了自家的布店停了下来。郑朗走进去,里面许多客人,见到郑朗一个个恭敬的喊道:“郑解元。” “郑解元回来啦。” 看郑朗的眼光皆不对,郑州传翻了天,说他如何的忠义,刘娥一死,哭得天副地暗,事实是郑朗仅滴了几滴眼泪,有些难过的,可能哭得天副地暗吗?那还不知让范讽怎么上纲上线呢。但不这样传,如何显得郑朗忠义? 又说如何驳斥八大王的,又如何让小皇帝醒悟的,甚至里面还有一些天上的大神,地下的小鬼,都来到人间冒泡。郑朗对此无语,也不想辨解,就象有人说真理越辨越明,错,当真有真理这玩意儿?所以不能辨,越辨是越糊涂,没有明白的。但也不会故作清高,很温和的与诸人拱手,算作行礼。 他很艳羡佩服范仲淹的高洁,做不到! 郑朗也不知,他这种温润之气,也非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比起范仲淹那种高洁,这种温润之气更招人喜欢。 同样是一种高洁,只是与范仲淹流于相反的方向,性质却是一样的,以干净为内核。 然后看着店里面,主要看刻丝的,与家里时常通信,正月过完,定州的人过来了,在客栈里郑朗大约的说了一下。然后这些人一起到了郑家庄。中间还有一些手续的,可沾到郑家的事,那一个官员还怠慢?人家不是与你玩的,玩的人是八大王,是诸相,是小皇帝,自己算那一门子?若以为他仅是一个举子,那才大错特错。 不由得他们不这样想,看看阎应文,作为小皇帝身边心腹大太监,都有些戚戚,况且这些地方官们?…, 因此,很顺利的完成了这次迁移。 按照郑朗的方法,终于在三月末刻成了四幅画。 别想更多了,这个速度已经是郑朗传授了一些流水线的模式才取得的,否则更慢。然后放在布帛店中,也卖,可郑朗提前说过,每一个月仅在月底根据情况,售两到三幅。他人的画不好意思去讨来刻,自己又没有多少精力用在绘画上,越往后画作会越来越少。虽说是刻丝,可刻过拓过几遍后,整幅画作颜色墨迹皆会安到影响,最终会报废的。 其实当作了一个揽生意的招牌。 主柜的后方正悬着四幅刻丝,一幅仿戴进的《葵石蛱蝶图》,此图最妙之处是蜀葵对空间的占领与蛱蝶的趋向,但做了一些修改,在这处增加了一些隐隐的晚景。为了不影响主题,晚景很淡,于是变得更有层次感,画面不再象原作略过单薄。 一幅是偏吕纪的工笔画《桂菊山禽图》,这幅图图案、颜色的分配用作刻丝效果会很好,郑朗几乎没有做任何改动,直接“粘贴”上去。 还有一幅是仿周臣的《桃源问津图》,另一幅是仿王殷详的《桂石图》,这两幅图也分别加入郑朗对绘画自己的理解,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除了画之外,还有郑朗自己写的跋文或者小诗。 这也是郑朗眼下绘画能力的现状,开始尝试着加入自己一些想法,但想画好一幅画,还是脱离不了摹拟阶段。 将刘掌柜喊到一边问道:“这段时间店里面的生意如何?” “很好,比去年增涨了一大半,大郎,要不要我将账册给你看?” “不用了,刻丝有没有人问过?” “大郎,来了很多客人,还有一些外地的客商,大多数都来看刻丝的,上月卖了三幅刻丝,最贵的一幅刻丝卖了八百缗钱,最便宜的还卖了五百缗钱。这幅葵石蛱蝶图又有人订了价,出价一千两百缗。 当时郑朗花心血从定州雇人过来,刘掌柜不是很认同,若进刻丝,直接到定州订货就可以了,花这代价不值。今天才知道是这个天资异赋的小主人英明之处,每次刻丝从郑家庄送来,观者都会将店里面挤得水泄不通。 这个价也高,虽然要抛去小主的才气,刻工高昂的薪酬,但还有呢,仅招揽的生意就无法计算。 郑朗却看着那幅《葵石蛱蝶图》苦笑了一下,原因不是原来的好,他修改得不对,因为此图是标准的世俗味很重的宫廷画。若让郑朗选择,他多半不会选择此幅画,而是选择《桂石图》,那种静谧的诗意,静谧画面,这才是他喜欢的画趣。 柳儿闻听郑朗回来,从后面作坊里走了出来,施了一礼说:“见过大郎。” 她渐渐长大,几个娘娘也隐隐感到她与郑朗,不象四儿与郑朗那样,略略有些生份,于是找了一个好人家,将她嫁了出去。但终是从自家出去的人,几个娘娘又发了慈善心,看到店里面生意在扩大,让这小两口子进了店里面来帮忙。 “呆得惯么? ” “大郎,呆得惯。”说完了将四儿拉到一边说悄悄话,艳羡的说:“四儿,你有福气啦。” 偏巧让郑朗听到,走过去说了一句:“也不一定,她跟着我担惊受怕的,以后是妾婢,不象你,两口子夫唱妇随。 小时候很想看河那边景色如何,实际上过去后,才知道未必很美丽。懂吗?” “懂的。”柳儿点了一下头,但心中却不这样想,可怎么办呢?自从自已产生厌恶情绪后,龌龊已生,再留在郑家也没有多大意思。 说了一会儿话,听闻郑朗回来,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郑朗没有办法,只好回去。 到了家中,几个娘娘立即就问道:“儿啊,你为什么又关进子开封府大牢?” “那是误会,不是放出来了吗?” “你啊,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顶撞八大王?”四娘很不高兴地说道。自家官人一辈子很老实,怎么养出这个胆大妄为的儿子? “四娘,太后对我家好不好?” “好……” “那么好的太后驾崩了,却有人污蔑她,你说儿该不该替他说公道话?” “可他是八大王。” “八大王又怎么了?太后与皇上做错了,儿也能说他们。” 四娘语塞,只能说:“要小心。” “四姐,你就不用担心了,连京龘城的百姓都在说,朗儿因祸得福,陛下对他更宠爱。” 郑朗不同意,不宠爱,只要李宸妃不是含冤而死,以小皇帝的肚量,也未必放在心上,宠爱了,自己反而更要注意避讳,未必是好事。不过弄了这一着,替老太太讨了一个公道,又替自己扫除了一个障碍,很是值得。不想在这问题上纠缠下去,说道:“儿饿了,让儿吃饭吧。” 一听儿子饿了,几个妇人手忙脚乱的张罗饭菜。一会儿饭菜端上来,四儿要为郑朗生孩子了,于是也学着大人,悄悄的挟了菜放在郑朗碗里。然后一张小脸飞起红霞。 几个娘娘眼睛迅速会聚如电,嗯,这里很有问题,不知是喜是忧。吃过饭后,大娘冲江杏儿与四儿招了招手,说道:“你们过来。” 儿子大了,两个小丫头也大了,这一去在外面就是半年多的时间,得问一问,有没有发生什么。 (未完待续)。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最牛的学生(二) 第一百六十六章最牛的学生(二) 大娘没有直接问,而是从房间橱柜里拿出一个朱红漆奁,在里面拿出两件首饰,说道:“杏儿,四儿,你们收着。” “大娘娘,我们真的不能要。” “你俩又犯傻了,是我郑家的人,出门寒酸不是丢你们的人,是丢我们郑家的脸。” “谢过大娘,”两人只好施了一礼,收下来。 郑家这种环境,对教育小孩子很不利,太宽松太慈爱了,可很是暖人。其实包括郑朗在内,本来就很宅的性格,在几个娘娘的影响下,也变得越来越散淡。 大娘娘这才问道:“杏儿,四儿,我问你们,朗儿有没有与你们同房?” 两个小姑娘羞红了脸,杏儿低声说:“还没有,郑郎还小。” “小也不小了,就是崔家的小娘子还没有嫁过来。”说到这里,大娘叹了一口气,自己渐渐老了,很想抱一抱孙子。每每看到人家抱着孙子在村子里转悠,眼就热。 话音没有了,外面传来齐声肥喏:“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娘七娘,我们来拜访啦。” 几个好哥子来了。 郑朗迎了出去,正在与其他几个娘娘说京城的见闻,没有到后院。 迎了出来,却被魏三少一把抱将起来,这个魏三大少爷越长越厉害,身高足有一米八几,整高了郑朗半个头,长得膀大腰圆,郑朗让他抱得都快喘不过气,说道:“武三哥子,放我下来。” ***,我知道你对我好,但太热情了。 将郑朗放了下来,武三郎大声说道:“朗哥子,哥服了你,从此你就是大哥。” 大娘正准备招呼他们进来,听到后,摇头:“这孩子又在说浑话。” 但武三郎真的佩服了,自己这个小兄弟简直太牛叉,反击高衙内算什么本事,反击八大王才算有本事。确实,不是范讽一味挑刺,民间里传闻声是很大的。 其他几个好兄弟一头。 服啊,才气算什么,有这个才气,可有这个胆量吗? 七嘴八舌的议论,四娘又说道:“你们几个,不要蛊惑朗儿,八大王以后不能再招惹。” 几个好兄弟挠头,岑大少想了想说道:“是啊,若不是皇帝英明,朗哥子想从开封府大牢里出来,不大容易。不过朗哥子,若你考中了进士,就不会进大牢了。” 那更糟!呆在大牢里,开封府官员还不能怎么的,小皇帝想起来,也就释放出来了。中了进士谋得朝廷官员,那不是关进大牢了,会是贬放,放得近好些,若放到了岭南湘西一带,比进大牢结果还要糟糕。 提起了进士,四娘都想了起来,问:“朗儿,自从天圣八年省试了一次,都三四年时间过去,为什么朝廷一直不省试?” “四娘,不是朝廷一直有事吗,现在陛下即政,很快的。”说到这里,郑朗又想到了君子党,就是这几年省试后,君子党力量才强大起来的。天圣二年,宋痒、叶清臣、郑戬、曾公亮、余靖、尹洙、胡宿、贾昌期、宋祁,天圣五年,王尧臣、韩琦、赵概、文彦博、包拯,天圣八年,王拱辰、刘沆、石介、蔡襄、孙抃、田况、刘涣、王素、张先、张谷、孙甫、尹源、欧阳修、富弼。 好多星星…… 也就是明年稍微好一点,后面的又上来了,而且还有两个超猛的人,一个一个的上来。 似乎老天爷都不甘寂寞似的,有意将这么多精英全部集中到一起,往下投放。 唉,太多了,其实少一半人,反而会是好事。 但没有想到,其中的一个正在往他家赶…… 王益一家正在收拾行李,正常的一次调动,与太后党、皇帝党无关,他的级别还远远没有达到掺杂到两党之争里。不过调动得有些远,调到江宁去了。 行李很多,但皆不是贵重之物,主要是儿子多,一共五个儿子,加上他官职低,因此,一家人始终过着清贫的生活。…, 不过他也不象苏东坡那样,是一个大手大脚的人,虽然生活清贫,倒也能过得去。 只是孩子多,行李也跟着多起来,只好雇了一艘小船,驶向江宁。唯独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几个孩子都聪明过人,特别是长子、三子与四子,其中又以三子与四子更为突出。 一家上下在忙,三儿子却坐在门坎上发呆。 知道三儿子倔性又发作了,王益走过去,说道:“小三子,准备动身。” “爹爹。” “咱家只是低级官吏,攀不上……”王益叹了一口气说道。知道儿子想什么,他还在想与郑州郑家子那个约定呢。但人家是什么人?范中丞弹劾了一句后,上到皇帝宰相,下到各个京官,都立即替其辨护。 这份圣宠,自家真的攀不起啊。 就是他考中了进士,当真自己能带着儿子上门讨教? 小三子不甘心的站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盯着外面的槐树,眼睛里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将他的四弟喊了过来,说道:“四弟,你替我办一件事。” “三哥,让我办什么事?”老四很小,才五六岁,现在还没有向这个牛气的三哥叫板的本钱。 “你过来,我对你说……” 老四听完了,眼睛瞪大起来,道:“郑州到这里好远。” “不远,只有一百来里路,赶一赶,两天都要不了,就到了他家。” 老四虽小,可天资同样过人,眼睛还继续瞪着,当真只有一百来里路那么简单?只能说自家这个三哥胆子太大,嚅嚅道:“三哥,你这样去太冒昧了。” 不能说世间没有天才之说,有,虽不能无限夸大,可天才终是与众不同的,小四子这点大,居然也想到了冒昧。 “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有没有读过?” “读过。” “我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老四虽聪明,终是小,不知道这二者有什么不同,还是嚅嚅地说道:“三哥,若他不收留你怎么办?” “我一定让他收留我的。” 老四觉得很不可思议,说道:“爹爹一定会扒掉我的皮。” “不会,相信我,以后我进了他的家门,替你多拿几幅字来,让你看,如何?” 郑朗的字啊?小家伙眼睛放出光芒了,然后伸出小手,说道:“十幅字。” 小三子想了一下,不进郑家的门,这一下子有难了,以郑家几个娘娘的为人,大约会派人将自己平安送给爹爹,但皮鞭炒肉丝是免不了的,不过若进了他的家,以郑家子的勤奋苦学,悄悄“拿”十幅字,大约不会知道吧,于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还有十幅画,”小家伙又说道。 “你要画做什么?” “我就要。” 能与蛋大的老四讲清什么道理,仔细的琢磨了一下,说道:“这个我尽力。” 说完了,乘父亲不注意,从家里偷了三百多个铜板,揣在怀中,悄悄溜了出去。 王益与妻子正在收拾行李,家中好几个孩子,也没有在意他。天色逐渐到了下午,行李一起打成了包,准备出发,这时才发现自家三儿子不见了,到处找人。 小四子站了出来,小声说:“三哥去了郑州。” “去了郑州?”吴氏问。王益的大儿子与二儿子是前妻徐氏所生,后面三个儿子是眼下的妻子吴氏所生。严格来说,小三子才是吴氏的长子。 “嗯。” “郑州,他去干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说着,将小四子拎起来,往屁股上狠抽。孩子多,谁个怜惜?抽得小四子哇哇的叫。 倒是王益将她阻拦住,知道三儿子倔气发作,这一去江宁,想见那个郑家子就困难了,所以才离家出走的。坐下来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道:“立即动身。” “官人。” “你怕什么,他都十二岁了,从京城到郑州,乃是天下最重的道路之一,如今天下太平,这么大的孩子能出什么事?”…, “官人,他只十二岁。” “你不明白,去了郑家,难道郑家不管我儿子?” “这倒不会。”郑家几个娘娘的为人,吴氏也听说过。 “我们走了,郑家拿我儿子怎么办?万一真收留下来……” “官人英明,走,走,走,”吴氏一张脸乐开了花。 当然,王益也没有抱着多少希望,可什么叫希望呢?就象省试与殿试,有几个敢高声说,我一定会高中?就是高中后,又有几人到后来位极人臣。还不大多数象自己一样,到处漂泊不定。 但只要与郑家子沾上了关系,三儿子一辈子仕途不用再发愁。 敢情打的这个好主意! 一家人为了不给郑家将人送回京城的机会,立即出发,比郑朗逃离京城速度还要快。但吴氏不放心,站在船头上,提起小四子,又是一顿狠揍。 这一切,小三子不知道,此时正兴高采烈的往郑州方向出发。天气有些炎热,不过他家里很苦,平时不象郑朗那样,从蜜罐里长大的,穿金戴银,倒也不在乎。 来到一家茶棚,掏出两文钱,买了一碗大碗茶,从怀中掏出一块饼,就着茶吃了下去。刚一动身,一个大汉不小心撞到他身上。 这时他才十二岁,能架住这个大汉的撞吗?一下子撞倒在地上,不过大汉好心,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小哥,多有得罪。” “没关系。”小三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再次往前赶。 天色渐暮,走了一天的路,走不动了,于是来到一个集市上找了一家客栈,说道:“给小子来一间便宜的房间。” “小哥子,你家父母亲呢?” “我是一个人出来的,”小三子骄傲的挺起胸脯说道。 看着他的小身板,伙计狐疑的又问:“你家父母亲怎么放心你出门的?” “汝为何如此罗嗦?” 老子不是好心吗!看着这小子骄傲的小脸蛋,也不管了,碍怎么着就怎么着吧,道:“有便宜的房间,一百文钱。” 小三子有些心痛,所以家境的不同,也造就了一个人的思想成长不同,这个小三子与西边那个小三子家境给思想带来了截然不同的变化。虽然小三子是调皮蛋的代言词。 小三子从怀中掏钱,然而…… “我的钱?”想起来了,那个大汉扶自己时,似乎他的手从自己怀中擦了一下,当时也没有想起来。小三子愣住了。 ps:今天求月票,本来想小爆一下,坚持一个一天一夜不睡觉,弄一个六更七更的出来,结果躺在床上想故事往后的情节,一躺就睡着了,太困了。醒来时天已黑,晕。六七更没有更出来,这四更都推迟了时间。 * 。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最牛的学生(三) 第一百六十七章最牛的学生(三) 来到了自家后面。 原来是一片土坡,因为这片地含着很重的盐碱,也无人肯去开荒,于是长着杂乱的芜草,还有一些矮小的树木。郑家就着这片地,盖了几排房屋。前面是作坊,后面是安顿的织户。 郑朗带着杏儿与四儿来到作坊里,有很多人,除了从定州请来的十二名织女外,又从村子里请来了一些妇人做帮工。原来只打算请十名妇人打下杂的,当然,若能学会这门手艺,郑家更欢迎。 但出的工薪高,郑家庄许多妇人心动,一下子挤进来了二十几名妇人。几个娘娘心软,再说这片荒地严格来说也不是自家的,却让自家盖了作坊,又安顿了十二名织户,替他们盖了房屋,将这块“公有地”全部占下来。心中有愧,全部收了进来。 好心是好心了,劳动力却严重浪费,至少有一半人眼下是等于在打酱油。但就是她们全部学会了,想要高产也不可能。眼下效率更慢,近四十名女工,一个月下来,仅能刻出四五幅画,还是使用了郑朗的方法,否则效率更低。 若再加上为了吸引织户迁移到郑州,替十二户买了近两百亩地,并且从自家割去了近一百亩地,以及建造房屋的钱,成本更是惊人。所以就是抛去了郑朗字画的价值,以及他有可能到来的地位,眼下拥有的名气等隐形价值,每一幅刻丝作品成本也十分高昂。 走进了作坊。 宽松的来说,这是原始的工厂了,伪流水线的生产方式,小规模的团体配合,还有柴克明这个有文化的ceo管理,与后世的工厂相比,差的也就是杨械设备的落后。 但不是! 没有准确的上下班时间,郑朗刻意对柴克明嘱咐过的,可现在的农村事多,根本做不到,柴克明说过几句,却被大娘阻拦了,道:“柴举子,都是乡里乡亲的,原谅一下。” 郑家谁最大,非郑朗也,乃大娘也。 柴克明无奈,只好与她们通之以情,晓之以理,却被一群泼辣的妇人说了一些俚语,臊得柴克明连忙拨腿就逃。 还有一种情况,确实有事,农村人,以务农为主,到了农忙时,郑家庄的妇人一个也看不倒了,全部在田间劳动呢。柴举子,你是读圣贤书长大的,难道眼睁睁想看咱家官人一个人在田间活活累死? 实际随着得到良好的回报,工薪很高的,真将一年薪酬加在一起,有可能比她们家中田地收入更高。但人家偏不这样想,怎么办?新来的织户还要好一点,夏收他们赶不上了,但随着秋收到来,很有可能与郑家庄的妇人一样,全部溜走。到时候还要柴克明看守这些织机。 三是聊天,三四个妇人若聚在一起,会十分可怕了,这么多妇人聚在一起,可想而知。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从东家长说到西家短,包括柴克明的婆娘在内。一天呆下来,柴克明头都被吵大了,还有苦无法言。 郑朗回来后,一股脑将苦水全部倒出来。郑朗只好过来看一看。 看到郑朗来了,这些妇人一起放下手中的活,亲热的喊道:“大郎,大郎。” 当初选女工时,郑朗为了避讳,刻意只选了妇人,未出阁的小姑娘们一率不要,于是就出现了眼下这种情况,这些妇人没有一个怕的,一个个围在郑朗身边,若不考虑到他将来的地位,都能伸出手抢着摸他的小脸蛋。…, 一看这架势,郑朗拨腿就逃,走了出来,对柴克明说道:“柴兄台,你就委屈些吧,有的事能管就管,不能管就当没有看到。” “……”柴克明睁大眼睛,这就是你替我想出来的办法? 正在这时候,宋伯惊喜的跑过来,说道:“大郎,大黄产小崽了。” 大黄是郑家另一头母牛,名字也是宋伯起的,甚至还有老太太赐的小青马。 别以为只是过小牛,现在的农村,其重要性不亚于一个妇女生小孩子。 “过去看一看。”郑朗说道。 话音未了,作坊里的妇人跑出来一大半,一起跟着郑朗过去看。郑家的牛,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等于是她们家的牛,多多益善啊。 反过来也能看到作坊的纪律差到何等地步。 郑朗摇头,心里想到,软了,会让人爱戴,可结果就成了这样。包括小皇帝与他的大臣关系,还有李广与他手下士兵的关系,皆是如此,爱戴有了,然而小皇帝却没有取得更好的成就,尽管星光璀璨,李广也没有取得更大的军功,自己家呢,也没有取得更好的效益。 来到牲畜棚前,那头黄牛正躺在地上,一头小牛崽钻进它肚子下面吃奶。 “好可爱,”江杏儿欣喜的跑过去,抚摸小黄牛光滑的身体。 但发生了一起不和谐事件,现在每一家对大牲畜都十分重视,所以宋伯与肖伯准备了一些细粮,滋补大黄。在细粮里面还拿来了几个鸡子。于是小青闻到了鸡子的味道,跑了过来,趁众人不注意,自来熟的将蛋壳咬开吃掉了。 “去,去,你这个狡猾好吃的小马,”宋伯一边敲打着它了脑袋,一边将它牵走。 诸人又是一阵哄笑,对小青的偷嘴,村中很有传闻的。 不过终是安静而又温馨的一幕,郑朗没有回去,与村民们闲谈起来。 忽然六娘跑了过来,说道:“不好了,朗儿,有人砸你的石碑。” 说得没头没脑的,郑朗没立即弄明白,问:“六娘,什么砸石碑?” “一个少年郎,来到我家门前,用石头砸你那块石碑,说你是欺世盗名之辈,用太后之名贪自己之静,是谓什么不忠不孝。”六娘不清不楚的说,自家儿子立了这块石碑很久,也没有人敢砸过。而这个少年一边砸一边还给郑朗戴着大高帽子,什么太后,什么不忠不孝,将前面几个娘娘全部吓坏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郑朗也奇怪。 他是不是不忠不孝,非是一个少年人就能将自己名声败坏的,可同样很纳闷。于是来到前面,少年没有砸了,但直愣愣的站在哪儿,正是小三儿。 这一行远不是他想的那样。 是不远,一百多里地,若是一个健壮的成年人,吃些苦,一天一夜就能赶到。就是普通的成年人,吃好了喝好了睡好了,两天同样能顺利抵达。但他毕竟是一个小孩子。 第一天就尝到了江湖险恶的滋味,身上没有一文钱,怎么办,客栈是肯定住不下去,跑到河边一块青石上睡下。五月的天,夜晚倒不是很冷,但还有一样东西,蚊子! 咬得没有办法入睡,第二天顶着一对黑眼圈继续上路,这走得更慢。而且危机就来了,出京城时买了几块饼揣在怀中,大碗茶便宜,也要钱的,喝不起,就着一路上的小溪溪水,吃着饼子。…, 智商发达,与普遍孩子不同的,知道就是这个饼子也要慢慢吃,否则吃完了,更糟糕。一饿走得更慢。到了晚上,饿得受不了,又抹不下面子向百姓乞讨,然后睁大眼睛四处看,跑到农村的菜园子去了,摘下了几个小瓜卵子,去掉了苦籽,一边吃一边在心中念叼:各位父老乡亲们,对不住你们了,等俺学好本事,以后报答你们吧。 至于偷、窃、盗这几个词眼,暂时不敢去想。 但这能顶饿么?别听什么小说里说的,几个水蜜桃,一瓶酒就饱了,没有粮食撑着,只会越饿。长夜漫漫,越吃越饿,于是摘的反卵子也越多。最后肚子撑不下去,还是饿! 没有弄明白,再次睡在青石上,肚子直叫唤,加上蚊子咬,睡也睡不着,只好抬头望着天空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千千万颗…… 第三天继续上路,到了傍晚,临近了郑州城。其实只要冲一冲,找到郑家的店铺,说一声,我认识郑朗,马上吃的喝的睡的全部来了,可不敢,怕未见到郑朗就被送回去。 心志坚忍如此。 在离郑州城不远的地方休息下来。这时候饼子也吃光了,饿得无奈,再次在郑州城外做了孤魂野鬼,四处飘荡,找瓜卵子。这时候,他的体力消耗到了极点,终于躺在石块上睡着了。 这一睡到了天光大亮,听到耳边有妇人说话:“这是谁家的小乞丐,好可怜。” 俺不是乞丐,想站起来,身体却软了下去,但眼睛能睁开,看到两个妇人站在他身前,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先前说话的妇人又向另一个妇人说:“王婶,我身上没有带钱,你有没有带?” “带了。” “给我十文钱。” 要来十文钱,妇人弯下腰,递到小三子手中,说道:“小郎,去买点吃的吧。” 小三子眼睛放起光,读的书多,什么一饭之恩哪,以前很怀疑,这时候才知道有多珍贵,有十文钱,最少能买十个糖榧饼。力气一下子涌了上来,从石块上爬起来,拱手说道:“请问大娘姓氏,小子来日当以千倍还之大娘今天之恩。” “傻孩子,快去买点吃吧,别说什么报啊报的,”妇人没有当真,说完了,拉着另一个妇人离开了。 让小三子感慨万千,这世道有坏人,也有好人哪。 拿着十文钱,紧紧抓在手里,狄青若是此时来了从他手中抢,也未必抢得走。到了郑州城外,城外就有许多人家了,几十年的和平,人口增加很快,每一个城镇人口都在急剧膨胀之中。因此郑州城外有许多人家,还有了店铺,包括点心铺,有卖糖榧饼的,薄脆饼(后来的黄桥烧饼),富贵饼的,还有四包馒头,生馅馒头,煎花馒头,羊肉馒头,细沙包子,虾肉包子,鹅鸭包子,广寒糕,大耐糕,五香糕,看得小三子眼花缭乱,长那么大,从来没有觉得食物是如此可爱,丝毫不亚于郑朗的字。 一样来了一点,拿在手中,慢慢的吃。 吃完了力气稍恢复了一点,继续往郑家庄走。来到那条渠前,郑朗名气越大,前来洗脚的人就越多,后来连邻近州县的百姓都带着自家孩子前来洗脚。小三子来到渠前,没有洗脚,而是洗脸,洗干净一点见郑朗,不然印象不好。 冼好了脸,眼光终于坚毅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郑家庄。此时郑家上下,几乎全在后面牲口棚里看大黄,只有二娘四娘与六娘在前面烧茶水。也没有人注意他的到来。 小三子站在那块石碑前,心里默想,见到郑解元不难,难的是如何让郑解元对自己重视,最终能收下自己。于是就想到了一个名人,冯煖。他在孟尝君门下一直默默无闻,怎么办,于是来了一个长铗归来兮出无车,无鱼的什么,引起了孟尝君的重视,留名于史册。 所以智商高超,来到了那么多士子,一个也没有想到,偏偏他想到了,找来一块石头,往石碑上砸,一边砸一边斥责郑朗的做法。 * 。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最牛的学生(四) 小三子盯着郑朗,心情十分激动。差一点扑过去大喊,大哥,俺终于见到了你。 最终没有,见到不是他的目标,目标是拜在郑朗门下,所以一定要忍住,忍住,努力的站直身体,坐等郑朗发问,你为什么砸我石碑啊,然后辨论忠义,也没有打算辨赢过郑朗。可这一辨,自己才华不就展现出现了吗? 是很聪明,可结果…… 郑朗看着他,一开始没有认出来,洗了脸来的,可是头发乱了,衣服在石板上滚了好几夜,也脏了。其实小三子本来就是一个很不大讲究的人,严格说,是半个邋遢人,根本不可能为喝了一个茶,雅到要分辨三峡上峡中峡下峡水质不同。几天下来,小脸蛋更是瘦变了形,活脱脱是一个小乞丐。 几个娘娘人好,上门乞讨的小乞丐很多,但不会有谁用石头砸石碑,说什么不忠不孝,那也太雷人了。 辨认了一会儿,因为小三子当时给他的印象很深刻,好不容易认出来,就是那个京官的儿子。认了出来,也知道小三子的用意。道:“我不是说过,等我考中省试后,你再来寻我吗?” 知道他的用意也不能答应。 范宽即将到来,不仅要与他合伙作长轴,机会难得,还要观摩这个大神的画技。明年春天必然省试,不然又要等到五年后了。这个时间太紧张,抽不出来空。 考过省试后反而不紧张了,有可能担任官职,自己才十几岁,能担任什么官?肯定是闲职。那时候学业也不大要紧,至少骈文体自己还会努力学习吗?想抽出空来,比较容易。这倒不是诓小三的。就是到了那地步,若是看这小子资质好,仅能做到指点一下。做老师,自己十几岁做什么老师? “父亲大人调任江宁,我怕这一去,再返回京城不易。所以来了,”小三子嚅嚅道。 “到了江宁,也可以做船来京城。”郑朗道。不象别的地方从陆路走,从京城到江宁水路发达,从汴水入大运河。过了长江就是江宁。 “我家中兄弟诸多,父亲大人是低层官员,薪水微薄,去了江宁,恐怕再没有回京城的机会,”小三子苦笑。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那敢象你那样。乘座着车子,左拥右抱,能勉强将饭吃饱了,就算不错啦。但不敢说。 “原来是如此,那你如何落得此等样子?”就是你父亲薪水微薄,想要从京城到郑州来,也得准备一些钱,或者悄悄来的。但从家里面“拿”几百个铜钱过来,也是能办到的。现在成了什么?整一个丐帮弟子。 “路上被一个大汉将我撞倒,然后扶我起来,当时不知道,将我带出来的两百多文钱全部偷去了。” 全部哭笑不得。 大娘心痛了,来到他身前说道:“你这傻孩子,多点大。就往外跑。我家朗儿每一次出去,是带着宋伯的。你太胡闹了。” “是,”小三子规矩的说了一声。 原来外面是那么复杂啊,远不是自己在家想的那样。 “那你又是怎么来到郑州的?” “我出了京城,买了几块饼放在身上。后来在郑州城外碰到了一个好心的大娘,给了我十文钱,买了一些点心,于是来到了郑家庄。” 郑朗摇头,这孩子是在胡闹了,不管怎么说,先让他吃点东西吧,道:“你先进来。” 进来就进来了,可没有按照剧本来玩的,小三子迟疑地问:“郑解元,为什么不问我?” “为什么要问你?然后你再与我说忠孝,展现你的才华?” 原来人家都知道啊,小三子羞得想钻地缝。 他资质是不错,郑朗更没有小视这时代的人,妖孽太多,可不管什么样的妖孽,总有一个成长的过程。就是现在的欧阳修与他谈文学,论经学,郑朗也未必在意,更不要说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这点小把戏还看不出? “不但如此,正好你父亲调任,你失踪了,你父亲一定四处寻找。可官员必须在一定时间内到达任所,找不到后,只能报案离开。我派人将你送回去,你父亲大约早就离开了,我家里的人还要到开封府注销你父亲报的案。又因为他在船上,不好寻。只好写信通禀他,等候他消息,这样你就好磨我几个月时间。”…, “不是,我临来之前告诉了我四弟……”小三子说得不理直气壮,郑朗说得过了,可也说对了一大半,自己父亲都将船雇好了,得知自己下落,顶多派人到郑家通知一声,就是郑家不同意,几个月时间不用磨,几天磨定了。 但心里面更佩服,不聪明如何有这身学问,又如何做我的老师。 大娘心软,说道:“朗儿,他还小,皆是官宦子弟,何苦为难人家,坐,马上给你盛饭去。” 坐下来吃饭,早上十文钱并不能使他买多少点心,又是饥寒交迫,一下子吃完了,这时候都到了下午,饭菜未端上来,闻到香味,肚子咕嘟嘟直响。郑朗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心里面却在盘算着如何将他送回去。 坚忍不拔的精神让他很感动,可自己是真的抽不出来时间授他学问。 三下五除二吃了三碗饭,这才满足的将碗放下来,唱了一个肥喏:“谢过大娘。” “不用谢,下次可不准胡闹了。” “是,大娘。” 但大娘可不知道,这天下最喜欢胡闹的人,就是这个少年郎。 郑朗这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上次离开得很匆忙,并没有问。还小,也没有字,直接问名字。 “回先生。晚生……” “不准喊先生,也不准自称晚生,称兄台,学弟,我,吾,汝,尔。你皆可以。” “遵先生,遵解元之言,我叫王安石。” “呃,呃……”郑朗傻眼了。 这三个字带给他的冲击力不亚于赵元俨对小皇帝说,刘太后非汝母亲也。 难怪自己回绝了后。此子还能找上门来,拗相公想做一件事,还能让他放弃吗?老子怎么被这尊大神盯上了,悲催了,悲催了。 但心中抱着一丝侥幸,或者此安石非彼安石,天下间同名同姓的人不是没有过,况且姓王的人又多。于是问:“你有几个兄弟?” “回解元。我有兄弟五人。” 那就不是,不……是,郑朗忽然才想到,若是彼安石,是兄弟七人,这七子大多数皆有很大的出息,长兄王安仁中进士中得有些晚,十几年才考中的进士。但不能代表着王安仁没有才学。进士录取率太低了,往往有才学不够的,还要有一定的运气。但绝不是沾了三弟的光,那时候王安石还没有发迹呢。因为对经学精通,替天子到江淮置学,江淮弟子争相拜师,慕者往往千余里。 二弟王安道略差。也做了一方小吏。老三很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个少年。老四王安国恐怕还小,但同样鼎鼎大名,这个人不用多说了。老五才华也可,只可惜只活到二十几岁,在当途县主薄任上死去。老六王安礼。又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世称临川三王,非是指王安石,而正是指老四王安国与老六王安礼以及王安石的儿子雱。老七王安上同样颇有作为。 但眼下确实只有五人,老大是王安石父亲王益的第一个妻子徐氏所生,其余五子皆是续妻吴氏所生,但老六要到明年才降临人间。 郑朗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你父亲名讳?” “父亲大人讳字舜良。” “哪里人氏?” “临川人。” 侥幸……没有了。 郑朗有些抓眉,问:“为什么想起来要跟我后面学知识?” 奶奶的,以后你骂,还要害得老子跟你一起骂。你吵,老子临老了,还不得安宁。 “郑解元,我看过你写的一些文章,觉得茅塞顿开,象替我将我心里话说出来似的。本来也知道郑解元时间紧张,不敢前来打扰,可一去江宁,怕再没有机会得见解元,于是,于是……” 这一回原因也知道了,自己试图还原儒家的一些真面目,使它变得更实用,却让这小子产生误会,然后与他“想法”吻合。那也不对,我不是不赞成改革,赞成,宋朝积蔽太多,不改革不行了。可不是你那样玩的,不但成不了功,反而使国家弊上加弊。…, 其实连最温和的改革,郑朗都不想插手,多烦啦,想一想未来朝堂上的君子党们,只要有改革,必然产生利益的纠纷,一有利益的纠纷,沾到了某些君子党们的腥气,来啦! 不是君子党,以吕夷简代表的保守党们,同样强大无比。这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自己不用怕,而是一个整体,一个几十万人组成的团队在作战,大兵团!自己玩不起。 隐隐的说一些,给一些提示,让别人玩去,自己脱身事外,这才是自己最喜欢的。但自己做了这小子的老师,还想脱身事外吗? 郑朗让这小子弄得很郁闷,站起来烦躁不安的来回走着,然后看着小石子一脸期盼的大眼睛,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我这里有一句话,你听好它,再细想,然后告诉我它是不是对的?” “喏。”老师要替自己上课了,小石子很恭敬的坐好身体。 郑朗让他这个动作弄得又要滴汗,忍住悲愤的心情徐徐说道:“某自百家诸子之书,及于《难经》《素问》《本草》,诸小说,无所不读,农夫女工,无所不问,然后于经为能知其大体而无疑。盖后世学者与先王之时异矣,不如是,不足以尽圣人故也。扬雄虽为不好非圣人之书,然于墨晏邹庄申韩,亦何所不读?彼致其知而后读,以有所去取,故异学不能乱也。惟其不能乱,故能有所去取者,所以明吾道也。” “这个人太了不起了,是谁?是先生你吗?这就是你的道吗?”小石子听了这段话后,热血澎湃,一下子激动的站了起来。 “我那敢有这么大的口气……”小石子站了起来,郑朗说完,却无力的坐了下去。 希望……破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最牛的学生(五) 这句话表面没有问题的,若放在二十一世纪,定会有许多人为之鼓掌。我是儒生,但不仅读儒家的书籍,诸子百家也读,郑朗也说过类似的话。可不会象这样吼得彻底。 不但读诸子百家,连一些杂书我都读,并且还察于行,看到农夫女工,要上去盘问一下,从理论到实践,进行反思。然后去掉所短之处,保留所长,明吾道也。 这样的胸襟是不是很远大? 确实,此言一出,正好宋朝诸大家们,将许多伪经义翻将出来,一一打倒在地,听到此言后,立即附庸,为之喝彩。 但当时,也有许多人感到不安,又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只好说他披圣人衣,行他家法,甚至主要是法家法,仅说中了皮毛。记住了,这里是十一世纪,非是二十一世纪。 事实宋明在削继相权的同时,也在削弱皇权。某些时候,皇帝是有权,也非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象征意义渐渐大于实用意义。大家需要的是一个皇帝维护这个秩序,这个统治,至于谁做皇帝,不要紧,只要他有法理性,不引起国家动荡,大臣就会立即认可。 但不能走远了。什么君主立宪,什么资本主义,什么共和制,此时出现必然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包括一些学说。 “我曾说过养中,与为万世开太平等语,你有没有读过?” “读过。” “为什么我说它不可?” “诸经义中却有许多错误,解元也曾指过,郑解元又说过类似的话,不能将前人的言垩论全部膜拜处理。” “是有许多错识,并且远不是我与欧阳永叔指出那么一点,但不能说出这一句话,天下多少书籍,看一看杂书就知道大道所在了?天下有多大,不说党项、吐蕃与契丹,就说我们宋朝天南地北,风俗各有不同,一个人眼睛能有多大,能看到过多少百姓能听到他们多少心声?翻一些书籍,与立些百姓交谈,就可以明道了?” “……” “看书与实践结合我很赞成的,我所说的儒学,也是将它还归本原,放于实用当中,这才是夫子本义,用他的学问治国救民。是不错先王时与后世异也先王之道不能全部用于后世选其优,节其劣。可什么样的人,才知道这天下的所需之道?我所悟的道,仅是修养自身,至今未想出来,况且是天下手?” “但总要有人去做。” 又是很蛊惑人心的话。你也保自身,他也保自身,这个国家怎么办? 因此郑朗抛出王安石这句名言正是为了察看他的心性。 十二岁,一个可有可无的年龄,若是醒悟得晚心性没有长成,自己可以教一教,权当再次报答一下小皇帝。若心性长成了,自已有作弊器,也未必有办法教导。别忘记了,他当初变法之时,有多少人相劝,有对他有恩的半个座师,有自家的兄弟,可谁能阻挡住他的步伐? 结果让郑朗很不满,这小子,“配悟”了。 “我问你,为什么欧阳永叔在辨析《易经》时刻意说了一句,《易,系辞》繁衍丛胜,非圣人所作,乃汉初谓之大传也。又说故学经者皆有大传,不可废也?尊重耳!前人智慧,后人可以对其增补,不一定非要圣人。记住,这是增补,非是打倒,若一切打倒,用在治国救民上,必然统统颠覆,胆大妄为,会有什么待果?这个国家制度的完善,也是一点一滴在前人的基础上逐步改进的。没有尊敬畏惧之心,要么实施法家,此非我所愿也。要么离经叛道,更非我所喜也。更不要说尊师重道了。还有何道可悟!汝去吧。宋伯,备马,将他送回京龘城,若他父亲离开了京龘城,直接送往江宁!” 是不是很玄? 但放在郑朗与王安石这个层面,一点也不玄。 这才是真正的观一叶而知秋,若心性未稳定能教,为了宋朝以后减少一些麻烦,郑朗可以教一教。心性稳定,特别是王安石的心性一旦稳定,就是孔夫子前来,也未必能教得好。…, 小石子是听出来了,可也迷茫了。 但他很机灵,不能让郑朗将他送回去,一送回去,什么机会也没有了,伏下说:“晚生知错,晚生知错,一定要尊师重道。” 说着,用头叩地,甲得嘭嘭作响。 大娘看不下去,连忙将他扶起来,对郑朗埋怨道:“他还小,懂什么,你小时候岂不更顽劣?莫要将人家吓着。” 又看着小石子的头,这几下叩得真响,红肿起来了,心疼地说:“傻孩子,别听他的话,郑家是我在作主。” 郑家是你做主,可你不能授我学问,又用眼睛可怜巴巴乞求着郑朗。 “不是我不授你,一是我没有时间授你学业。 二是道不同也。陈寿曾言,三国时人皆论诸葛亮文彩不艳,为何芒国多篇丽文湮灭尘埃之中,而亮一表留传千古?无他,一为忠节,二为谨慎小心。吾胸也大吾志也远……”,这是郑朗第六次承认自己也有些远大的理想,但又说道:“可是吾对前辈虽疑而重之,对治学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吾不是夫子,不择人而授业,没有本事做到。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更不要说师承传递!” 俺们不是一路子人,别拜我为师啦! 大娘心软,郑朗没有办法,说完回后院去了。 但让这个倔相公弄得一点心情也没有,读书读不下去,绘画也画不好,弹琴没有心情弹,奶奶的,咱怎么被这小猛人盯上了? 刚在屋中走来走去,江杏儿说道:“郑郎,你来看。” 将郑朗拉到院外!小石子站在哪里,双手拢在袖子里面,头微微下垂,这是标准的弟子礼。就站在大太阳下面,不顾晒得一头大汗,行这个弟手礼动都不动一下。 他在晒,几个娘娘不知如何是好。 郑朗更蒙了,道:“你进来坐。” 小石子走到屋中,坐了下来。 郑朗看他眼观口口观心的样子,反而坐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一站,小石子也站了起来。也不说话,不敢说了,怕郑朗埋坑,等着他往下跳。可这样下去郑朗如何受得了? 郑朗被他弄得没有办法最后说道:“行我可以答应你,但有几个条件。” “请先生明示。” “第一个条件就是以后称呼不能以先生后生、晚生自称,若称谓,称兄台,解元,或者贤弟,或者官职。” “不是……尊师重蜘……” “你少来,之所以这样做是我不想收学生,年龄太小,仅做学问交流。” “我不敢。 ” “不敢你就回去。” “喏。” “第二个条件我让宋伯用车载你到凤翔府参见凤翔再尹,顺便替我带一封信给他三子。” “凤翔府?” “嗯,但此行你不仅是替我带信给司马知府,我信上也会说明事情原委经过,他家非是你我两家。乃晋朝司孚后裔,家资丰厚,幼年时为了安心读书,曾将数十万缗钱的财产让给伯父与叔父。” 这也是一件美事,不过郑朗怀疑多半是这几个叔叔伯伯们,趁司马池幼年丧父时,将司马池家产变相侵吞了。可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就是那样,司马池的家产也远远超过了郑家,王家就更不用提。 “而且此人耿直,很有官声,曹利用冤死时,正是此人先倡大言,为曹相公辨白。论家资论学问,司马知府让我感到很惶恐。但这一行,我是让你邀请他三子司马光一道来郑州,大家相伴,一道学习进步。” 说到这里,郑朗又摇了摇头。没有办法,只好来一个酸碱中和,让这一对冤家从少年时就呆在一起成长,保守的学习激进的,激进的学习保守的,再加上自已这个温和派,说不定能对国家产生帮助。 但这也是在走钢丝,弄得不好他自己会有很大的麻烦。因此还有后面一个条件。 “我一封信恐怕力量不足,就要靠你游说,若办不到,我还是将你送回去。”别来折腾我,去折腾司马池去吧。…, “喏。”小石子坚定的挺起胸膛说道。 虽然司马池有官声,那又如何,如今郑解元名满天下,一道学习,恐怕就是司马池同样会动心。况且郑家几个娘娘人心肠好,家产也可,不会委屈那个司马家的小三子。 这个比较有把握的。 “但不仅游说他前来,我还有一个条件,以后大家相处,只能争辨,不能争执,包括以后进入朝堂为官,省得丢人现眼。” “郑解元,我知道,要尊重,听你的话。” “不是听我的话,是互相交流,不要吵闹,但不是让你办到,而且让他家那个三子前来郑州,还要同时也答应这个条件,这才是最难的地方。若你做不到,依然回去。” 俩人相处,多半是王安石会吵起来,可这个司马光同样不是一个好惹的主,阴阳怪气的,一手手施展出来,厉害无比,让人防不胜防。 小石子想了一会儿,听说过,这个少年似乎从小就聪明,就不知道郑朗如此慎重有何用意,但大约自己还是能办到的,说道:“让我试一试。” 然后说走就走,十分急迫。得将这件事办好了,不然心中始终是十五个水桶,七上入下的。 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郑朗也在揉脑袋,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刘处某些时候的心情了。 这三个人呆在一起,是不是会很好玩?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提供吧友群:232182312 欢淫酱油 招收各种人才,有意可去吧细说。【】传送门: 第一百七十章 走钢丝(上) 连接: 求票求点击. 王安石走了,还留下许多事要郑朗收拾,先派人到京城寻找王益。很古怪,王益没有留下一封信就走了。郑朗听说后,开始不解,难道王益家子女多,不在乎这个儿子?后来终于会意,敢情好,儿子赖上自己,老圌子在后面装聋作哑。 郑朗想明白后,心情更郁闷。 不过很快让他高兴的事到来,千盼万盼,将大神盼来。范宽被小皇帝召到京城,授了官职。实行伟大清高的风范,也要外在的生活支撑,所以孔夫子虽说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之议也!但也说易安于富贵难守于贫贱。若吃都吃不饱,连小石子也要去摘人家的瓜卵圌子,如何去守德?知日所以能清高,是有充足的香客香火钱,能满足供给,维持生活。 因此,范宽就这样被召进了富贵乡里。小皇帝还是不错的,给他立授了一个小散官,亦无不可,毕竟要替两位太后画像的,又不象郑家子,马上科考,就有了政治前途。 太监又带着他看了看皇宫,需要范宽熟悉一下宫殿,这才能在画像画背景,呆了十几天后,送到了郑州。同时也说明了绘画艺术如今的地位。为什么是范宽迁就郑朗,而不是郑朗迁就范宽呢? 也没有人说不好。 但郑朗很高兴,远远的迎了上去,恭敬的施了一个大礼:“见过范翁。” “不敢当”,范宽从御驾马车上跳下来,连忙扶着他。京城没有多少老百姓听过范宽的大名,关中却有许多老百姓听过郑朗的大名。范老夫子同样听闻过。 郑朗如此恭敬的态度,还是很让他欢喜的。虽然早就听说郑家子性格温润,以前未见过,这幅长轴有可能一画就是几个月,若不象传闻中那般,怎么办? 悬着的心,随着郑朗这个大礼终于落到实处。 郑朗也看着他,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一缕长髯面容倒很清瘦。知道他还能活上一段时间,不过若不是自己提议,这个大神也只能一辈子埋没下去,直到死后才渐渐扬名。再参见随行的太监,将他们迎到屋子里,寒喧了几句。送范宽前来的太监态度同样很恭敬。阎文应都惹不起了,更是咱惹不起的。别的不说,自从郑家子走后小皇帝最少问过十次郑家子在郑州如何了。 看到宫里的大太监对郑朗如此小心的说话范宽一颗落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郑朗没有傲气,别当真,虽然小皇帝给了面子,自己如果傲慢,惹起众怒,小皇帝同样保不了自己。 比如郭皇后…… 给了赏钱,又很客气地将太监与亲卫送走只留下范宽与他的妻子。但不是住在郑家的,郑州官圌府出了资,在郑家附近盖了一栋房屋让范宽暂时安顿。毕竟是替两位太后作画像,在这时代,同样是一件大事,这点花费不算什么。 官圌府在盖,郑家同时也在盖,两位未来的大拿十有八圌九会到来,虽说是少年人,后院之中还有四儿与江杏儿,多有不便,因此就着原来的后院,又盖了几间房屋。 本来郑家在村口处略有些孤单,但几个月后,似乎形成一个新的小村落。 带着范宽夫妻到了临时的新居,坐下来商议如何合作绘画这幅长轴,顺便沾一下光,郑朗向他交流询问绘画心得。 郑朗已经开始在动笔了。毕竟不象范宽,人家是职业画家,自己不行,还要将主要精力放在明年省试上。长轴一共分成十二幅小图,两位太后各六幅,不是九,九是阳刚极数,六才是阴爻极数。这样分配很不公平,老太太一生六幅图是画不完的。倒是李宸妃六幅图也多了,能找出什么事迹来? 这种情感也表现在绘画上。老太太的六幅图,画得唯妙唯肖,离开四川,背景要范宽来画了,画四川的大山大水。到了京城卖艺,不是有意彰显老太太出身寒微,而是一种夸奖。看看人家出身就这么低微,却取得了让许多须眉羞愧的成就。其实老太太数次穿兖服拜祭太庙也是这个意思。我一生的做为,当得起这身兖服。在张耆家中苦读,这是老太太成长的最关健一个步,若没有这十几年的苦读,老太太很有可能泯然众人矣。与宋真宗在宫中摆酒,悄悄庆祝加冕皇后。这事儿一直让老太太很郁闷,不过比起小皇帝身边的那个皇后,她要幸圌运得多。指导小皇帝读书,边上还站着几个大儒,不过大儒需隔着帘子的。然后是早朝,下面诸多官员,这个不难,许多大佬郑朗已经认识了,就是工作量很大。老太太坐在帘后,看着眼前的许多奏折,双眉紧锁,考虑着国事。但轮到李宸妃,郑朗怎么画也没有画好。不能马虎了事,否则这些君子党们又要做文章了,并且这些君子党大半对老太太没有多大好感。…, 谈了一会儿,给了郑朗很多启迪。看了看天色,说道:“范翁,你看此处可习惯否?” “郑解元,在此我倒是很习惯,与家乡相比,就是山少了些,多了一些田园气息。只有在京城里……” “京城里怎么了?” “富贵有了,可是觉得很不舒服”,范宽说到这里,不由的摇头,陛下对他十分恩宠,在京城赐了府邸,还赏了大量钱帛,画院里带了一个散官职,每月不做事都能领到一些薪酬。按理说这种生活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似乎活得很压抑。 两人研究了一下,最后郑朗说了出来:“范翁,你呆在终南山,生活清贫,可是自圌由自在,在京城里领了陛下的恩情与薪酬,必须要对陛下付责任,至少要完成陛下偶尔下达的差事,有了束缚。” “对,正是束缚。”说中了范宽的内心,范宽激动的拍了一下桌子。 “鱼与熊掌只能取一,二者不可兼得。” 又说中范宽的内心,在关中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固然是好,但在京城似乎也不错,衣食无忧,京城的繁华也让一家人很开心。不知如何选择,问:“若是让解元选,如何作选?” “既来之,则安之,想得多,反而不美。” “倒也是。” 然后送郑朗出门,回头对自己婆娘说道:“此子果然很聪慧。” “那还用说?” 不过范宽还心存一些顾虑的,毕竟两者地位差距太大,这种差距看是看不见,真正郑朗说起来仅是一个举人,一个举人想让范宽低头是不可能的。 可能实实在在的感觉到。 但交往的时间长了,才知道郑朗对他的尊敬是发自内心,并且知道他喜欢酒,人还没有来,就从郑州城买来了几十坛最好的佳酿储放起来。而且郑朗的温润也让人喜欢。 这让范宽很开心,甚至还将自己珍藏的十几幅画送给了郑朗。郑朗看到这十几幅,其中还有一幅居然是范宽的成名作《雪山萧夜图》。他开心了,郑朗更开心了。 仅凭此一图,老先生,你慢慢喝,俺供你喝一辈子老酒。 从中挑了三幅画放在作坊里刻丝,那幅《雪山萧夜图》没有舍得放进去,等到以后织工技艺更加威熟时才敢拿出来。那可是未来的国宝!然后将这些图画郑重的放在柜子里,里面还有小皇帝送的几幅字稿。 有时候打开看,一边看一边偷偷乐。 江杏儿与四儿十分不解,自家小主人在干嘛呢? 她们那明白郑朗的内心,这些字画,可是前世想都不敢想过的奢望! 然而发生了一件让郑朗哭笑不得的事。有一幅范宽的画作刻好了,上面还有自己写的跋文,然后将它放在店中。范宽的画与郑朗的字,应当来说,是一件很相当益彰的作品,可结果最高出价的人仅出了五百缗钱,也就是二百五十两银子,五十金! 但一件绘画刻丝作品,人工成本、出现的残次品带来的损耗、朝廷的税务,仅本钱平均每幅就接近了三百缗钱。这个五百缗还包括了郑明的字,范宽也参预了两位太后遗像绘作所带来的新名气,以及其他的一些隐形价值。 不卖! 郑朗立即将这幅刻丝作品撤了下来,既然世人喜欢自己的,那么只卖自己的作品。也没有敢告诉范老先生,怕伤他的自尊心。 不过刻丝收益,出忽郑家所有人意料之外,本来也没有打算盈多少利的,结果现在别看一个月仅售两到三幅作品,所获毛利,都在整间店铺之上。到了此时,郑家的经济情况才正式渐渐转好。 短自的安闲生活很快过去,头痛的事来了。 王安石此一行很快,并且很顺利。见了司马池后,将郑朗的信交给了司马池。…, 司马池将信打开一看,让郑朗猜中,很迟疑。他自己就是进士出身,是一个学问人,而且家境良好,三子读书上进,没有那个必要到郑州。况且自己人在凤翔府,郑家在郑州,离得太远了。 这时候王安石说了一番话:“贵郎跟在府尹后面是学吏治还是温习知识?” 司马池是一个温润君子,知道这小子要说什么,还不得不答道:“学知识。” 自己儿子不是郑家子,才十四岁,学什么吏治,传出去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府尹不欲他眼下学吏治,何固不放。昔日左师公说赵太后,左师公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娼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悲其远也,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岂非计久长,有子孙相继为王也哉?又曰,今三世以前,至于赵之为赵,赵王之子孙侯者,其继有在者乎?微独赵,诸侯有在者乎?此其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岂人主之子孙则必不善哉?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今媳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老臣以娼为长安君计短也,故以为其爱不若燕后。于是太后曰:诺,恣君之所使之。赵太后然长安君为质,府尹仅是让令郎与郑解元学习,有何不含?” 郑朗看到的王安石,才看到了一半,那是有求郑朗,这才是真正的王安石。 司马池愣了好大功夫,说道:“然。” 立即牛叉无比的搞惦!速度快得远超过郑朗的想像。 司马池站起来,到了后院,去不去,还要征询一下自家小三的意见。 结果不用说了,以后不好说,现在对司马家这个小三来说,郑朗同样有着巨大的诱圌惑。 两个少年见面了,王安石还要对大小三说一说郑朗的要求。 皆没有感到什么,相反,第一次见面,两小十分开心,似乎还很说得来。司马池夫妇只好替他准备行李,还送了两个小丫环随行,好服侍大小三的起居生活。 王小三终于看得略略眼热,上了路,渐渐的问题来了,郑朗没有烦着,老宋已经喊受不了!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酱油组转载於中文网】-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滴话,欢迎您来某点-[.]-投推荐票·月票·催更票·评价票等各种票票...您滴支持---就是作者最大滴动力-) 第一百七十一章 走钢丝(中) 小皇帝的仁政开始了。 受老太太的影响,小皇帝生活很质朴,穿着普通的麻衣,舍不得浪费,就是这些粗衣还洗了又穿,穿了又洗,结果弄得皇帝不象皇帝,农夫不象农夫,宫女看到后多次掩嘴大笑。 有一次吃饭时,食器里掉了一只虫子,掩而不言,怕追罪下来,会牵连许多人。 只是生活上的,还有,对祖宗的反思,柴家的人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可是李煜、孟昶、刘继元与刘鋹等异姓王投奔宋朝后,经他化学大师爷爷之手,都得了病暴毙了。后代又不象钱家还有一个钱惟演在支撑着,渐渐湮灭,于是录这几家后代相继为官。 还表现在对亲戚上,时有飞语传荆王(新封的)赵元俨为天下兵马都元帅,其实这时候再加上郑朗隐隐约约的说了几句,小皇帝心中疑心更大。可并没有对赵元俨如何,相反,抓捕数百谣传者。蔡齐上书,小人无知,不足知,且不能让荆王安。 你越抓,赵元俨心里越不安稳,况且这些小老百姓就是这样了,沾到风就是雨的,值得抓捕吧? 小皇帝于是下诏将这些人全部释放,仅是其中嘴巴特别长的人选了几个,笞了几下。就是拿那个小柳条子往屁股上抽,会痛一痛,其实无伤大雅。 但这些都是上等人,这种仁还表现在对老百姓身上。 范仲淹以江、淮、京灾伤,请使循行,道:“宫中半日不食,又如何。今数路难食,安可不恤!” 换昏庸残暴的皇帝会大怒,***,宫中半天不吃饭,还了得?换晋惠帝,会问,没有粮食吃了,为什么不吃肉?但换小皇帝就不同了。立即命范仲淹安抚江淮,开粮仓,赈乏绝,禁yín祀,罢庐舒折役茶。江东丁口盐钱。又有饥民食乌昧草,乌昧草就是野燕麦,若再不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铃铛草,是田间一种有害植物,几乎农村都有这种植物。那玩意儿是牛吃的,至于人……最好不要碰。不仅是乌昧草,还有其他野菜,饿得受不了,只好胡乱吃了。 范仲淹将它采了下来,进献给了小皇帝,陛下,咱给你带了一个宝贝来了,就是它养活了江淮几百万百姓。小皇帝一听精神来了。这可是一个宝贝,将锦盒接过来打开一看,很萌。这玩意就是养活几百万百姓的宝贝? 叹息良久,传示六宫贵戚,以示侈心。 他成就的可不是范仲淹,还有包拯等等清官…… 叹息的不仅是小皇帝,还有郑朗。这样的明君。只要手下略微有那么几个办实事的人,千古未有的大治就来了。可是呢,要么理想太远大,恨不能一锹挖一个金娃娃,要么就是守旧大臣。忠心的维护上层社会的利益。 做实事能大用的多是守旧派,眼光长远的多是迂阔之人。例如范仲淹,接着又上书言事。祖宗时,江、淮馈运至少,而养六军又取天下。今东南漕米岁六百万石,至于府库财帛,皆出于民,加之饥年,艰食如此。愿下各有司,取祖宗岁用之数校之,则奢俭可见矣。 赵匡胤时,取江淮之运很少,却养了六军,取了天下。现在不打仗了,东南漕米达到了六百万石,还有其他财帛的负担,皆出于民,所以一到饥年,艰食如此,请陛下依祖宗之数校之。 说得对不对?似乎很对。 但别要忘记了此时的宋朝已非是彼时的宋朝,冗官冗政冗兵,造成大量的冗费。想减少百姓税务,往哪儿却省?裁减官员?你裁那一个,或者是那一批,这一裁可不是少数,几千几万的裁。这些官员还不得与你拼命,这么多官员拼起命,就是吕夷简也得乖乖下台。 裁兵,更好,精兵简政,人人都知道它好,兵少了,反而更加训练有素,供给充足,战斗力也会提高。关健宋朝的政策,就是善待百姓,只要有流民就将他收养起来,不给他造反的机会。好了,这一裁去掉五十万八十万的厢兵与少量禁军,战斗力有了,财政压力全部下来了。可这么多士兵往哪里安顿?…, 几十万的剽悍大汉无所事事,东跑西窜,这后果…… 简政,好啊,你是想替宋朝创造权臣?为什么丁谓那么强悍,没有危害到宋朝,正是因为这种层层叠加的官员机构与冗政的政策,导致权力极度分散,才使丁谓看似有权,实际无权。谁个敢动? 这三条弊端不下来,小皇帝再心好,也不敢减少税务啊。 又说,祖宗yù复幽蓟,故谨内藏,务先丰财,庶于行师之时不扰于下。今横为堕费,或有急难,将何以济!天之生物有时,而国家用之无度,天下安得不困!江、淮、两浙诸路,岁有馈粮,于租税外复又入籴,计东南数路不下二三百万石,故虽丰年,谷价亦高。至于造舟之费及馈运兵夫给受赏与,每岁又五七百万缗,故郡国之民率不暇给。 还是赵匡胤,他知道契丹不那么好打的,所以未打之前,必须做好准备工作。甚至说俺用二十匹绢购一契丹人头,估计受了冉闵的杀胡令影响才说这句话的。那么不要多,只要出二百万匹绢,买来十万个契丹人头,少了十万人,契丹不战自乱。 这多半是空淡,不过赵匡胤雄才大略,不打无准备之仗,从此可以略见一斑,可惜莫明其妙死了,死得太早。到了赵匡义手中,以为大哥攒下了大量军费,可以打了,一战钱打完了,也打败了。最后没有买下契丹的人头,反而一年送人家几十万缗钱。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按照现在的物价,不是三十万,而是接近了五十万! 因此国家敛财是为了准备收复幽云十六州的。现在不打仗了,敛财继续。于租税之外又每年籴入两三百万石米,导致丰年价亦高。不能说范仲淹说得不对,真宗之初时米价每斗是二十文,麦价是十文,这与唐初稳定时粮价相似,唐朝说四五文一斗粮,那是指粟。到了宋朝经济发展,许多老百姓很少食用这些粗粮了。但到了这时,米价涨到了每斗七十文到一百文,麦价逼近了五十文。在唐朝年年如此,就要饿死一半人啦! 然而宋朝却平安无事。奇怪来哉! 其实不是郑郎马上要走钢丝,这个庞大的国家,已经开始在走钢丝。 还有呢,这么多粮食要运,造船的费用以及给运兵的赏钱等等,一年又要花费五百到七百万缗钱。非是一年,同样是年年如此。仅是一项的费用就让人触目惊心。换唐明,哦。天哪,国家也早瓦解了。老子一年收入才两千万缗不足,仅运费就用了六七百万,这日子怎么过啊? 那么唐朝是怎么解决的,好解决,将这些运输成本,一起分散到了江南富户身上。 宋朝一切用钱来解决问题,照顾的实际不是江南百姓。最大受益者是这些大户人家,地主阶级。不但如此,粮价上涨,受益的同样是大地主。平民百姓将乱七八糟交完了,有多少粮食能出卖。况且城市中更多的手工业者,他们只有买的份,那有卖的份?要卖的。是那些大地主,粮价越高他们越受益。倒霉的还是手工业者与朝廷。 范仲淹说得对不对? 对,我减少了粮食运输与收购,粮价下来了,老百姓得益。朝廷省钱。 可关健这些粮食能不能省下来,北方人口增涨得快,必须要南方粮食支援。还有大量的运输,产生的一些贪污官员。地主阶级的利益。哦,大范同志,这么多受益者,你有没有做好与他们作斗争的准备? 范仲淹也看到了问题所在,又说,国家以馈运数广,谓之有备。然冗兵冗吏,游惰工作,充塞京都。臣至淮南,道逢嬴兵,自言三十人自潭州挽新船至无为军,在道逃死,止存六人,去湖南犹四千馀里,六人者比还本州,尚未知全活。乃知馈运之患。其害人如此。 直接指出了冗兵冗吏,可怎样去解决? 又说,今宜销冗兵,削冗吏,禁游惰,减工作,既省京师用度,然后减江、淮馈运,租税上供之外,可罢高价入籴。国用不乏,东南罢籴,则米价不起;商人既通,则入中之法可以兼行矣。真州建长芦寺,役兵之粮已四万斛,栋宇像塑金碧之资又三十万缗。施之于民,可以宽重敛;施之于士,可以增厚禄;施之于兵,可以拓旧疆。自今愿常以土木之劳为戒。…, 估计当时范仲淹上书时情绪很jī动,于是写了一个错别字,将第一个削写成了销,大范,别,难道你想要将这些冗兵来一个活埋?养着这些闲官闲卒,是无所事事了。可将他们削去,如何安排?削不去,何谈罢籴?不过最后的话,是针对刚刚回朝吕夷简所作所为的,国家那么困难,吕夷简居然怂恿皇上修长芦寺与洪福院。 可这是干什么的? 刘李二位太后无法入陪太庙,于是修长芦寺与洪福院,对两位老人家做补偿的。只不过小小的三十万缗钱,对宋朝来说,还是钱么? 因此想法不同,范仲淹想的是这三十万投下去,会使多少老百姓受益,吕夷简是考虑如何在群臣与皇上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将太后之争弥解下去。于是范吕矛盾自此开始! 小皇帝也没有办法。 都是无法破解的大课题,现在让他想,小皇帝还nèn着,但看到自潭州三十人挽船到安微无为,这才是潭州到京城的一半路程,三十人或死或逃,只剩下六人,小皇帝难过了。 有可能会有的,这是个案,不可能xìng是整体的案例,否则早出了大事。 但范仲淹既然提出来,不可能撒谎的,小皇帝看到了心情很沉重。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从自己开始,严重自虐开始。 大家是好心,然而逼得太紧…… 所以郑朗春天时替他弹弹琴,说说话,有时候想一想这个小皇帝,很可怜,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宫中几个小美妹。就是这个乐趣,很快也要被群臣阉割,差一点连小皇帝那根小nèn针都让大臣拽了下来。仅剩下练飞白体这个不是乐趣的乐趣…… 但折腾没有完。 老天爷也来凑热闹,我降给你们宋朝那么多人才,他可不管这么多人才一起投入下来,是正面作用,还是负责作用,于是为了平衡。小皇帝刚刚即政,京东、江、淮有灾没有完,那一个玩意到来了,蝗虫! 小蝗虫飞啊飞的,连郑州农田里也飞起了小蝗虫。 旱灾加上蝗灾,这就是小皇帝即政第一年的征兆。 “大郎,好多蝗虫。” 实际郑朗很少过问外事了,范宽在身边,机会难得,要抽出空来讨教画艺,还要替两位太后作画,自己学业时间更紧张。一篇篇花团簇簇的文章背后,是辛苦的汗水堆砌出来的,没有半份机巧可言。 听了四儿的话,郑朗走了出来。 外面不远处就是稻田与高梁地,在半黄的稻穗与高梁穗,以及豆秸上飞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蝗虫。对郑家的影响不大,他家的收入来源渐渐脱离了农业。 可是郑朗神情严重起来,对自家影响不大,而且大旱必然伴随着蝗灾,这两者几乎是相伴而生成的。但它们对现在脆弱的农业影响有多大,甚至说严重一点,在凡事喜欢往天灾上引的今天,对小皇帝影响会有多大? 村头飘着袅袅的香火与烟雾,对这个小东西,农民很害怕,遇到了皆烧香祈祷。 一团团烟雾随着烈烈夏风飘散在青sè的天空里,郑朗皱了一下眉头,轻声道:“陛下,让我再帮你一个小忙吧。” 权当上辈子欠了小皇帝一个债务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走钢丝(中之下) “大郎,你帮陛下什么忙啊?…四儿〖兴〗奋的说。 若以前四儿不相信的,现在却相信了,咱这个小主人很有本事! 不过郑朗心情有些沉重,虽在帮忙,可会引起争议,一样是在走钢丝。他这种温润,或者说温吞安静的xìng格,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为了友情,他还是出了手。 回到了书房,提起了笔,在纸上写道:臣村首有岗也,下临溪渠,每烈夏之时,草木际天,臣喜于此仰望瀚空,历数繁星,或观月出东山,踌躇踌青宇之间也。清思飘发,恍若趁羽而起,御飞龙云气,游于四海之外者。 这是起首一句,但非是品xìng高洁之辈,勿写,人家会笑话的。不过不是说自己多放达,而是为了引出正文的。 一日寐之,有白衣仙子驾鹤而来,吾起之仰首,曰,汝乃自藐姑射山来乎? 一问不但引出了正文,更是恣肆之极,充满了想像。 曰,然。 吾复曰,汝何之来也? 答曰,汝之常寐吾,之所以吾临此观之。 就是这一句,引起了很多的传闻,是后话。继续写下去。 吾曰,然吾不喜,七月之交,稻米始香,而酷日无情,焦土龟裂哉,蝗之贪籍,竹叶殆尽,树木蔽零,旷野萧瑟,汝来时未来,未来时来也。 子嗔而,汝主乃是何主如也? 吾主仁爱朴质,纳谏如流,非汉文景不足以所称也。 何如? 非吾所悟也,汝自藐姑射山来,当知者,请诉于吾,以晓吾困乎! 汝等俗夫也,吾一念,尔等青发成雪丝是者,故老子曰天地视万物若刍狗,汝何哉也痴? 这一句没有敢多写怕麻烦,一掠而过。我一念之间,世间已经是万物沧桑,你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了一个老头子,有这么多闲功夫管你们凡间的事吗?你们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可以多写,必然会有争议所以不敢写下去,仅一句转向了下面。 吾上一念间,开元三年是哉,乃盛世乎? 然。 奈何山东大蝗? 吾不能言。 彼时民以为焚香膜拜设祭蝗去也,然不能禁。姚崇乃奏遣御史督州县捕而瘗之,议者以为蝗多不可尽也,明皇亦疑之。崇曰,今蝗满山东,河南北之人流亡殆尽岂可坐视食苗,曾不救乎?明皇乃从之,怀慎以为杀蝗太多,恐伤和气,崇曰,昔楚庄王吞蛭而愈疾,孙叔杀蛇而致福奈何不忍于蝗而忍人之饥乎!岂使杀蝗有祸,崇请当之。乃蝗去也! 然。 汝枉读诸书者,长右、蛮蛮(二古兽,所至之处有洪灾)肆虐之季,禺疆(风神与瘟神)猖獗附伴也。而旱魅纵时,多有蝗虫鼓之也。千古使然!然西方几万里外有国名曰大食,其地居然极南之所黄沙万里,寸草不生,飞鸟隐匿,赤山炎炎,热气蒸天。 魅之更盛,蝗之愈众,而民安者何故也? 吾不知也,请仙子赐。 曰,其民者,以蝗之为美食也,其肉也nèn其味也鲜,若佐以饲之禽畜尤胜于饲之于米粮哉。之于蝗虽众者,犹不足以为害哉。 仙子何如言! 汝又痴,大食立国几唐同载也,唐今何在?五代已更,大食仍立于西方哉!汝君若不敬正神,不敬于民,而敬于魅神者,敬于蝗者,吾为汝国恐也! 语罢瞬失。 吾亦醒,夜白风清,月渐西斜,落叶萧萧,清空余里,恍若余香犹存,然吾冷汗涔涔,茫然不觉也。 一气呵成将它写完,并没有立即送到京城,而是喊来了肖伯,对他说道:“肖伯,你去替我办两件事。” “大郎,请吩咐。” 郑朗此时十六岁了,连老肖也渐渐将称呼从小郎改成了大郎。 “你在后面率人多盖一些鸡棚子,里面放上石灰,然后向乡里多收一些小鸡子过来饲养,价格贵一点问题不大。” 放石灰是简单的防止鸡瘟措施,收小鸡子,也不是谋利的,仅是做一个表率,否则他说,若有祸,朗请当之。请问你一个小举子,有什么资格当之?不能言,但我能行。…, 肖伯不知道他的用意,自家小主人要做,不管对不对,不就是huā一些小钱嘛,现在的郑家也不是过去的郑家,每月收益就达到了一千缗钱以上,不用在意。 说道:“喏。” 可接下来郑朗一句话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了,郑朗说道:“你对乡亲们说,我将会收购蝗虫,凡将蝗虫捉来的,我会按二十文钱一斤的价格收购。” “大郎,你要做什么?”肖伯吓住了。 “听我的话没有错。” “不可啊,几个娘娘不同意。” 别说朝堂,就是家里也没有人会答应。 但郑朗想到了一条办法,将四儿喊来,说:“四儿,你回家去一趟,让你家人替我办一件事。” “好啊。” 郑朗说完,四儿也犹豫不决了。 “你答应,我就让你奔我生几个乖儿子,不答应,我就不让你生。” 这都是什么…… 但实际就是这样,思想观念很难转变。 “大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以后称就知道了。” 四儿不情不愿的回到娘家,四儿的娘家人也不乐意,可四儿很委屈的说若不答应,自家小郎以后不与自已同房。一家人无奈了,本来以后注定是小妾的位置,只有有了孩子后,在郑家才能有地位保障。为了自家女儿,只好受着。一边焚香祈祷神灵恕罪,一边盖小鸡棚子,然后放出风声收购蝗虫。 这玩意儿很小,一斤要称很多的。不过现在蝗虫多,捉一捉,一天捉一个三四斤的不成问题。换成了粮食,那就是近一斗粮了。一开始没有人敢捉,但有人因为家中贫困,逼得无奈,只好一边跪头烧香,一边到田间去捉。有人开了头,更多的人加入进去。 用这些蝗虫喂小鸡子,至于喂不了的,放在晒谷场上晒,好在天气干,没有什么雨,几天就晒成蝗虫干,然后用草包码起来储放。这些高蛋白质的食物,后来都被人当成了第一等佳肴了,况且小鸡子小鸭子,吃了后个头往上一个劲的窜,可是村中无数人开始指责四儿的家人。 这时候郑朗已经将这份奏折呈到了郑州。 举子也可以进奏的,可有许多手续,会过很长时间,才能递到东府。郑朗的奏折,高知州却不敢马虎,立即用快马送向京城。但悄悄看了一眼,看完了,心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没敢再看下去,封上口。 顺带着将郑朗让四儿的娘家收购蝗虫一事,写了奏折,一道呈到京城。 咱不评价对与错,各位大佬,你们慢慢考虑去。 四儿娘家人受不了村中人的白眼,跑到了郑家,对郑朗将情况说了出来。郑朗道:“莫急。”然后喊了村中的石匠过来,悄悄的将这篇奏折刻于石碑上,与四儿的大哥父亲将它抬到四儿的村子中,放晒谷场上一放,然后对围观的乡亲们说:“各位乡亲,这是我授意的,各位勿要非难。不久后它就会到达朝廷,若我说错了,朝廷必然反对,那我就停下来。若我说对了,朝廷必然支持,那么也请各位支持好不好?”道理不用这样说,我这是在收购蝗虫,蝗虫越少,你们庄稼危害越小,但若这样说,反而说不通。所以让朝廷各位大佬来断定是非黑白。这时候郑朗出面,本身就给了村民们一种压力。 各种传闻太多了,并且都有鬼怪神灵之说。于是村民无奈接受这个事实,有的想,这是诸神之战,蝗神与文奎星之争,俺凡人们不插手就是。看看谁个厉害。 其实蝗灾在郑州危害还小一些,大不了粮食严重减产就是。但在京东路与江淮之间,此举若能通过,意义非常之大。何必与蝗虫争草吃,不如直接吃蝗虫就是。 这一举,不但减少了蝗灾所带来的危害,而且增加了一份食物的来源,是不是很好? 但这样想,那就错了。 还好,郑朗也没有这样想。抚平了四儿村庄百姓的反对声音,自家的反对声音来了。仅三天后,郑家庄就听闻了此事,几个娘娘将郑朗喊了过来,大娘惶恐不安的问:“四儿家是娄么回事?”“大娘,是百姓要紧,还是蝗虫要紧?”郑朗没有直接回答,姚崇几百年已经替他回答了。…, “那也是生灵。” “大娘,听孩儿的话,佛家也讲斩妖除魔,本来旱情严重,蝗虫又雪上加霜,这比妖魔鬼怪更可恶。为什么要敬它们?”说了半天,才将大娘安慰下去。不能算是安慰,是大娘说不过他,气得不说了,然后拉着二娘三娘四娘她们跑到寺庙里烧香还愿去了。 但这份奏折就飞快到了京城。 几个大佬一看,不知如何是好。 大食大约的事,几个大佬都清楚,哪里的百姓喜欢吃蝗虫,皆没有听闻,不知有没有。可是姚崇杀蝗一事,全部知道。严格来说,这是郑家子第一封真正意义上的奏折,却更进了一步。至于那个与仙子对答的事,没有人当真。可是有些傻眼,不但杀蝗,还要吃蝗,人吃,吃完了还要让小鸡小鸭去吃。 并且讥讽了动辄用天灾人祸往主君施压的举措,没有一个大佬同意的。然而又辨解不得,应当来说,如今的皇帝似乎在向完美的方向发展,朝堂里的大臣多是清直之徒。若连同这样,上天也要惩罚,似乎也说不过去。 几个人商议了一下,又将它交给了赵祯。赵祯也有些mí糊,于是在早朝上将这份奏折抛了出来,大家商议。 刚说完,最反对谶讳的欧阳修再次坚定的站在郑朗这一边,说道:“郑举子所言,臣以为是。当时河南北与山东旱蝗二灾,犹甚于今。 明皇先是祈祷上苍,然无济于事,姚崇力排众议杀蝗,大臣又竭力反对。于是明皇亲临城楼,命人捉来一只炸过的蝗虫当场吃下。臣以为,自从明皇吃完那只蝗虫时,开元盛世才真正到来,盛唐气象喷发而至。请陛下三思。” 他记xìng力好,才气好,不但记住了姚无崇杀蝗一事,还记得了李隆基吃蝗一事,并且将此事居于开元盛世之功始。 说完了殷切的看着小皇帝,自己说得不算,郑家子说得不算,小皇帝说的才算。没有让他失望,开元盛世,非是两宋所有人君所敢想,那是文治武功达到了〖中〗国数千年来封建时代的巅峰时代。 小皇帝听得热血沸腾,说道:“来人,替朕捉一只蝗鼻进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走钢丝(下) 小皇帝话音未了,拜倒下来一大群大臣,一起说不可。 但这时候赵祯很年青,年青代表着容易冲动,为什么唐明皇能开创开元盛世,朕就不能来一个明道盛世? 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说道:“朕也不知道对与不对,若不对,请上天将惩罚加于朕一人身上,勿要降于朕的子民。” 说着对天空高高一揖。 还能说什么呢? 还能说,吕夷简站了出来,说道:“陛下,既然这样,不若在太庙前举行一场祭祀,祈求上苍,祈求祖宗,保佑我大宋百姓平安。” 他回来速度非常快,四个月就重新回到朝堂,诸人大多数不解,实际上很简单,有了四月时间,难道还不能让小皇帝,明白当初他强谏老太太厚葬李宸妃的苦衷吗? 不倒翁开始了! 可这一次回来,让他感觉很不理想,首相地位没有了,上面压着一个李迪。这个大臣是前朝老臣,要资历有资历,要学问有学问,要来头有来头,那可是小皇帝小时候真正的老师。并且受到老太太十几年的“政治迫害”,更有了悲情。 只能乖乖的做亚相。 其实此议,也就是让小皇帝来场政治做秀,看看朕如何对子民的?能巩固小皇帝的统治地位。 但从广义来说,这场作秀,更能使杀蝗一事顺利进行。 此举得到大家通过。 立即准备。但吕夷简将阎文应喊到一边说道:“精心烹饪。” 四个字足够了,不能当真让小皇帝来一个生吞蝗虫,要用盐、黄酒、五香、姜汁、酱油腌渍一下,再下油锅炸。使它变得美味可口。并且要注意“卫生工作”,最起码要将它用毛刷刷得干干净净。 “喏,”阎文应会意,退了下去。 事情很快传出去,小皇帝带着群臣来到太庙前,举行祭祀,为了吃这只小蝗虫,国库最少又有几千缗钱消失了。不过却有很好的象征意义。京城许多百姓闻讯赶来,离得远,可小皇帝的动作还是能看到的,看到小皇帝就站在太庙前,不是在太庙里面。同样是吕夷简的提议,这不但是吃给天上的大佬与列祖列宗看的,也是吃给老百姓看的。 看到小皇帝将那只不知经过多少大厨精心准备过的小蝗虫吃了下去,几乎所有百姓伏下来泣不成声。 但小皇帝许久都没有说出话,美味似乎有了,可一想那只小虫子的样子,心里犯恶心,很想吐。不敢动,不敢说话,省怕当众就吐了出来。过了大半天,才将一堆软体物噎了下去。 我恨,我恨! 这让小皇帝对蝗虫恨到了极点,此时就是所有大臣反对,也要火拼了。立即下诏受灾的各州县,鼓励百姓以蝗虫为食。真吃不下去(很有体得),用它到县衙来换粮食。 但是很感谢郑朗,人家已经开了先河,代君抵过了。赏什么呢?想了大半天怕郑朗拒绝,于是出内宫三十几名织女,有刻丝的,有刺绣的。自己生活质朴,内宫里要这此织女做什么?难道穿刻丝与刺绣,普通的丝绸都舍不得穿了,刻丝与刺绣见鬼去吧。 进一步自虐。 将她们一起送到郑家来。你家不是要织工吗,让你家去养活去。 郑朗哭笑不得。只好收下来。索性好事做到底,又花了一批钱,买了一些田地,将这些织女家人请来,让她们一家团聚,不愿留下的,也送回了原来的家乡。 接着小皇帝又赐赏了四儿娘家一百匹绢。不要以为少,小皇帝对自己吝,对其他人也吝,这样的赏赐对小皇帝来说,算是很不错了。郑朗小走了一回钢丝,基本平安落地。 事情的余波没有结束,四儿家养的那七八百只小鸡小鸭很快长大,长得又肥又嫩,结果没有一个人敢买。郑朗无奈,一起装上船,送到了灾区,赈济灾区百姓去。 闻者哭笑不得,人家饭都吃不上去了,你还让人家吃鸡吃鸭?…, …… 这件事仅是小走了一回钢丝,家里面的才是真正在走钢丝。 宋伯将两个少年人带到了郑家庄。 两人从马车上跳下来,同时还有司马小三子的两个小美妹。对此郑朗不介意的,现在士大夫风气皆是如此。司马家有钱有势,三儿子要出远门,身边怎么能没有两个服侍的丫环。 即便司马家不给,自己也要替他们准备,毕竟两个少年还小,生活只能半自理。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应当来说,是小丫环的福气,这两个未来的顶级大拿,虽然会很让人头痛,但在道德高度上,还能称得过去。 司马光有了,王安石也要给他备一个。这要到城里面买,只有大家的小丫环,才能有更多服侍人的经验。也不算过份,只要这两小子听话,那怕向他要十个丫环,郑朗也愿意。 看着司马光,对这个未来大拿郑朗同样又感兴趣又头痛。别以为读《资治通鉴》时那种感觉,很讲道理。可轮到他自己时,会经常性失忆,书中写的大道理,时不时来个失忆遗忘。 十四岁的少年,模样长得大约快成熟了,看上去更儒雅,举止彬彬有礼。同样是环境造就的,以王安石的家境,能将饭吃好,又培养出那么多出色的儿子,王益做得已经很不错,还指望培养儿子要提前就拥有士大夫的举止? 同时拉手,一道来到郑朗面前,齐声说道:“见过解元。” “见过二位,”暂时郑朗很高兴,能看到这两位和好,还能强求什么?只要这两位不产生分裂,宋朝才不会产生最痛最伤的一次分裂。 “快进来坐。”又说道。 王小三很担心,问:“郑解元,我们能入住郑家了吗?” 又审视了一眼,两位少年手一直没有松下来,点头道:“可以了。进来说话吧。” 弄得王小三很郁闷,难道在郑朗心中,这个司马家的小三比自己重要十倍?哪里…… 进了屋,让江杏儿端上茶来,然后说道:“王三郎,明天我会让杏儿带你进城,买一些衣服与生活用品,顺便给你添一小婢,照料你的生活起居。” “解元,不敢。” “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江杏儿可不知道郑朗对这个小三有什么想法,在边上拼命的点头:“王三郎,你就不用推辞哪。郑郎不答应你便罢,一答应你进这个门,会对你很好的。不但你是学……” 生字没有吐出来,继续说:“就是作坊里的女工,郑朗对她们都十分友善。” 这时,王小三都有哭的念头,多不容易啊,破开云雾,得见天日了。连司马小三在边上也暗暗点头,果如传言中那样,倒也是我的福气。 郑朗又说道:“为什么我与欧阳永叔将写的的文章会交给冯给事?” 这件事同样听说了,两个少年恭恭敬敬的道:“请明示。” “不用那么拘束,以后是交流,非是明示。我们皆是一般大,共同学习,共同努力。不过说到明示二字,我顺便说一句,对待前辈要尊重,持一颗戒畏之心。但不能盲从,小心的吸纳其长,去其短。也不能借此因,一味的全部打倒推垮。我们的知识理论,是前人一步步逐步完善的,一旦打垮成了什么?包括祖宗之法,尊重而增补,才是循序渐进的大道所在。” “是。” 当然,眼下两个少年不知道这句话真正含义。未来这句话却很重要,王安石披了一层外衣,我是吸纳诸家之长,实际实施的是打倒一切的政策,纯一个激进分子。司马光却是地地道道的保守党,只要是老祖宗的,就是好的,一率不能动。两者皆不可取。 知道暂时说了不会有多少作用,以后慢慢培育他们这种想法,继续说道:“是因为基础知识不足也。比如建屋,地基越牢,屋宇才能建得越高。否则空中楼阁,任何风吹草动,随时能立即塌陷。” “是。” “不过今年我暂时没有多少空,之前,我替你们做了一些安排,送入州学读书,将基础知识打牢。若有空,我抽出一些时间,做一个相互交流。那天王三郎之言也略有可取之处,学为实用。道理很简单,学知识是不能科举,科举为了担任官员,担任官员就要为国为国为君分忧解难,辅君治国化民。若我省试未中,继续潜修。若中了省试,侥幸我中了官员,时间也抽出来了,那么可以多做一些相互的交流。并且带你们看一看,我们为如何施政,提前做一个探讨如何?” “好啊,好啊,”两个少年眉飞色舞的说。心里皆想到,果然来到了! 都是心胸抱负不知有多大的人,肯定比郑朗的心胸还要大一点,一旦郑朗谋官后,连他们也有可能参与施政当中,能不激动吗?至于郑朗说那句若未中如何,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表面上看很好的,很乖很听话。 当江杏儿带着两个欢天喜地的少年安顿时,郑朗脸上也露出笑容。就在这时,宋伯走了过来,摸着头说道:“大郎,我头被吵大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说说看……郑朗一颗心立即提了起来…… “整天吵,从凤翔府一路吵到郑州。”宋伯说着又揉脑袋,让这两贼小子吵得头昏,到现在头还痛。 “吵了什么?” “我听不懂,连带他们吃饭时,都是之乎者也。对了,为了争一个学兄,他们最少争论了一万句!”按照道理,王安石先进门的,他为大师兄,可是司马光不乐意,我比你大两岁,凭什么你是俺师兄。 得要讲出一个道理出来,俩人都是天才儿童,记忆力出众,诸经各义,翻了一圈,为自巳辨护。最让司马光憋气的是明明这小子比自己小,好象知识面也不及自己,但就是说不过他。 王安石也没有讨得多少好处,这时候差两岁,可是很致命的。这个差距随着年龄的增加,会渐渐缩短,但此时,王安石学问是稍逊了一筹。于是稍有赢面,赢面不大。可就是赢了,你想司马光服气么? 还好,俩人吵得很“文明”,没敢说粗话,更没敢动手。可一路刮噪不停,老宋哪里受得了。 对郑朗收这两个孩子为学生,尽管郑朗再三囘不受认,郑家上下却默认此事了,实际上两个,少年也默认了。宋伯与郑家上下想法一样,认为郑朗是看中了这两个少年的资质。为什么为难王安石,那是考验。至于司马光,更好解释,人家九岁那个石头砸下去,将同伴救了出来,已闻名天下,连宫中刘娥未死之前,也听说此事,司马家出现了一个天才儿童。 所以郁闷的忍到郑州。 看郑朗在笑,宋伯提了一个醒,小主人,别被他们表面的假象迷惑,很麻烦的。 郑朗来到后面所有一切不好的迹象,一律拖杀在萌芽里。 两个少年有学问,不是天生带来的,很用功正趴在书桌上读书,为了让他们增加感情,郑朗刻意将起居室分成了两处,中间的房屋当成了书房,共同使用。 看到郑朗到来,唱了一个肥喏:“见过郑解元。” “不用,我问你们,你们一路上都在吵?” “非是解云,我们那是叫争论勿是争执也这也是你的吩咐……”,王小三抢着说道。 “夫子曰,三人同行,必有我师,我们是在互相交流。”司马小三接着补充。 郑朗很无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假若这两人同一条心以他们嘴巴子功夫,哦,那晕了这天下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韩骑么?简直是毛毛雨。如果他们抛开各自保守或者激进的想法,与自己三人一道朕手,韩大先生,或者其他的几位先生,能活活将他们生生虐死! 似乎也不是一无是儿“ 先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放在一边,说道:“我在宫中与陛下说过,家和万事兴,小者为家,大者为国,国家想要好,也要和。” “解元,我们知道了,做为同门师兄弟,更要和气免得人家看笑话……”,司马光说的,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他很尊重礼教。 “不仅如此,你们二人天份不可想象,未来的成就也会在我之上。” “解元不敢当啊……”,司马光惶恐不安的说道。 “为什么不敢当,你们有作为,我也高兴,不要以为我现在略有名声,有的人大器晚成,同样不可估量。比如太后,年青时在京「孒辰乄水印」城街头敲鼓卖唱度日可谁能想到她日后能母仪天下?不是重点,若是你们以后意见不相统一,又万一有了很高的声望,那就很危险了。 比如我们古车从郑州到京「孒辰乄水印」城,有一条直线就到了。但治国谁也不能准确将那条直线找出来,要我们去想,对不对?” “对”,再次异口同声说道,虽然略小,但说这些,以他们的资质来说,听得不是很吃力。 “这条直线不大好找的,往往十有八囘九,我们可能渡过黄河,从孟州到滑州,才绕到京「孒辰乄水印」城,也有可能折向蔡州,再从蔡州折向京「孒辰乄水印」城,甚至会绕更大的弯路。但不管怎么绕,只要有一个大约的方向,早迟能到达,对不对?”…, “对。” “但万一出现了这种情况,若是马车刚过黄河,快到孟州了,又被人拽了回来,不是往直线去京「孒辰乄水印」城的,而是拽到了蔡州方向。刚到蔡州,又被拽到孟州方向。只要折腾几次,会出现什么情况?” “马车坏了”,司马光答道。 “国家也坏了”,王安石道。 “正是如此,治大国若烹小鲜,一成不变不可能,烹是必须的,可只能当作小鲜来烹,懂吗?” 皆没有听懂,坐在椅子上沉思。 郑朗没有再打扰,离开。一步步强行纠正吧。不然,到老了,自巳会很不安稳的,能让这两个小家伙将自己折磨喷血而亡。 结果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坏,此时郑朗所拥的巨大名声,能起到弹压作用,两子学问未真正成长起来,郑朗能教一教,又是优势,所以说话,能稍微让他们听一听。 麻烦却不断。 江杏儿带着王安石进了一趟郑州城,替他买来大量的衣服,生活用品,以及一个,漂亮的小囘美妹伺候。对小囘美妹,王安石现在不感兴趣……但对郑朗十分感谢,要伏下,被郑朗扶了起来,道:“做人要有骨气。” 说完想抽自己嘴巴,自巳说了什么?要王安石更有骨气?这不是自找里受吗? 王安石没有想到他这个小座师对他如此忌惮,更加坚定信心,要努力学问。这一学,带着司马光也不得不用起功来。大娘心痛了,看到每天晚上,两个少年在挑灯夜战,说道:“朗儿要不要劝一劝。” “不用”,郑朗摇了摇头。就是不在自巳家中,这两人估计多半是这样的。 然后每天早上让宋伯用马车将他们拉到城里,好在不远,晚上再接回来。在郑朗的劝说下,宋伯也反应说,两个少年似乎安稳了很多。 仅过了不久……四儿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说道:“不好,不好了,后面吵了起来。” 郑朗只好放下书……来到后面,两个少年正争得面红耳赤,此次争辨是为郑朗写的那篇奏折争起来的。 司马光说天有情,有感情的,要有畏惧之心。王安石说天无情,想要好,人去作为。司马光说他是伪儒生,竟然学起老囘子。 正是为了郑朗写的那一句……汝等俗夫也,吾一念……尔等青发成雪丝是者,故老囘子曰,天地视万物若刍狗,汝何哉也痴?从郑朗的观点来看,天肯定是无情的,即便有神灵,这宇宙里有多少个地球啊,每一天多少生灵出现……又有多少生灵消失,管得过来吗? 但不能说出来。 所以又刻意选择了与仙子对话,说天无情……不管事,那么仙子为什么又要找你说话。两边和稀泥,减少一些争议。 并且进一步说,即便天有情,你是皇帝,爱护百姓才是你本职工作,即便敬神,也只能敬正神,难道蝗神也要尊重?那么妖魔鬼怪是不是也要摆进庙堂上敬供一番呢? 一是怕麻烦,二是为了实事,办实事才是主要的,适当的争一争,能让大家有一个更清楚的认识。但争过了头呢?对于现在人才济济的朝堂来说,已不用争执去进行认识,关健是减少争执,落实到实事当中,才是当务之急。 于是一篇进谏生生让他写成了古散文。 朝堂有没有争,他没有看到,自家却争了起来。 郑朗走了进去,对两个小家伙,郑朗还是很忌惮。不过他重情义,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两人的刻苦用功,对他的尊敬,多少有些感情。 于是说话语气越来越温和,说道:“司马三郎,王三郎,我不是说过勿要牟执吗?” “我们不是。”异口同声答道。 郑朗看着他们认真的样子,不由笑了,道:“两位三郎,就算不是,争论也有一个度,适当的争论,对你们交流学问都有莫大的帮助。但过度了,时间一长,怨想必生。知道吗?”…, 这道理比较简单,二人一头。 但自己一走,二人必然不服气,再起争执,于是又耐心的说道:“天确实无情的。” 王安石高兴的挺直了胸脯。 “可……“”司马光有些急,不过对郑朗保持着一和尊重,所以他与王安石能抬杠,但从来不与郑朗抬杠。这减少了郑朗许多麻烦,虽然以他们现在二人的学问,即便能说会道,也辨不赢。 说道:“司马三郎,听我说,天若有情天亦老,正是他无情无欲,所以循环往复不息,但我们不是天,不是地,是人,讲的只能是人道。” 郑朗可以再讲深一点,什么天分阴阳,什么各大神仙的来历,这世界多大啦,为什么只有天竺的佛教神灵与中「孒辰乄水印」国的神灵?也能让他们更清醒的有一个认识,也能让他们更糊涂,但没有。只是做简单的解释,又道:“道家说天地视万物为刍狗,可我们是儒生,不能这样说,我们就谈夫子对鬼神的态度。” “喏。”两人全部挺直了腰,做聚精会神状。 “别,我说过,当交流,现在我时间也紧,否则会与你们做更多的交流。” “喏。” 郑朗让他们惹得再度笑起来,道:“《论语述而》说,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有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只。子曰,丘之祷久矣。你们有没有听出夫子对鬼神的怀疑态度?同一篇中又有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是多人的理解,但是不是子语怪力乱神?” 两和读法意思载然不同,夫子不谈怪异、勇力、动囘乱与鬼神,其中力、乱、神又有多和解释,并不能简单的因为力,就说孔夫子只讲仁爱,反对武力的。但这里,怪力乱神是四个意,若朕系在一起,必然解释成为奇怪的力量与莫明其妙的鬼神。 当然不是后一和,郑朗又耐心的解释下去:“《先进》里,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解元与姚崇是对的,”司马光拱手说道。无论是姚元崇与郑朗杀蝗虫之举,都是将人的位置,摆在了所谓的蝗神之上,有了孔大子这句话,等于有了法理依据,比宋律还管用! “为什么夫子看重祭祀?因为夫子以为人死后有魂灵存在,之所以祭,是希望祖先的魂灵扶助我们,匡正我们的德才,所以《中庸》又说,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但又在《论语八俏》里说,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祭祀祖先好象祖先在眼前,祭祀神象神在眼前,夫子说,我不参加祭祀,如同不祭祀一样。这里,祖先的魂灵是在神之前,是不是现在百姓眼中的神了?但还不能说明夫子的态度与良苦用心。且看这一句,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拨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夫子对禹孝敬鬼神很欣赏的。然而他又说,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樊迟问知,夫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为什么赞扬禹敬孝鬼神,又劝樊迟离鬼神而远之?” “请赐教?” “为什么天这么热了,你还穿着衣服?” (未完待续)。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兴趣 这一句问得奇兀,司马光还是很老实的答道:“羞耻耳!”“那么为什么需要律法?” 不问法家的法,不问儒家的义,只是指律法。 “畏惧耳。”“那么帝王犯了错,用什么让他产生畏惧感?” 这栏说,两个少年皆恍然大悟,资质真的很聪明,同时站了起来,拱手道:“谢解元指正。” “不准说指正,不过今天一语,法不可传他人耳。” “喏”两个少年贼兮兮的笑起来。 但孔子当时也许有这意思,并不是很明确,事实是他没有看到〖真〗实的鬼神,没有证据存在,所以半信半疑,信者多,疑者少,于是出现了一些很矛盾的话语。 在他的〖言〗论中,类似的情况还有,一会儿说宁肯贫穷也不能失去志气,一会儿又说,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富裕如果能求到,就是做拿鞭子的事,我也去做,求不到,那还是做我喜欢的事吧。这未免太作贱自己了。但他的每一句,都被放在圣坛上,纵然是不好的,也被后人反复的曲解,变成了圣典! 要看怎么解释了,只以说得通,就可以自成理论。 其实郑朗无论怎么解释孔子的话不要紧,关健他的意思直指统治者的核心。 “鬼神有无,我不敢去谈,太幽远了,即便是有,也非是我们所想像的鬼神。但你们要记住刘玄德与狄仁杰的一句话,以人为本。这个人不仅是士大夫,还有工匠、农民与商贾与士兵,所有人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才是真正的以人为本。” “喏。” 应当比较满意的一次交谈,主要两个少年没有与他抬杠,否则那会很窝心的,就是郑朗现在的水平,想辨赢他们,同样要费好大一番口舌。 但是王益与司马池却不知道,若是知道儿子放在郑家,这样去教,该作如何感想? “你们好好温习,我也要努力学习,争取早日省试高中,那么就有更多时间在一起交流。” 听到现在,两个少年都是很高兴,但听到交流二字,皆是皱眉头。然而关心却是有的,又说道:“你们也要早些休息,学习非是一日之功,身体同样要注意。还有,若有什么缺的,你们身边的小婢皆很年青,她们未必懂,尽管开口。” “我们很满意。”“那就好”郑朗说完了,也就离开了事情并不是他想像的那么顺利,收了这两个人为学生,别指望平安,1小郑子! 这一天,坐在家里吃午饭,午饭两个少年肯定是回不来了,不过在城中,郑家有铺子,于是每天柳儿抽空送了饭过去。其实司马池也不大放心,悄悄派了人过来看了一下,听到后很满意。还要怎么样呢? 人家都将老太太送的马车拿出来,成了宝贝儿子的专用座驾了。 况且郑家子的刻苦,也起了一个带动作用,似乎另一个伴读同样不简单。不仅如此,郑家子前程远非自己所能比的,一旦青云直上,自己的儿子必然沾光。 谁不打小算盘,不打,那才叫傻瓜蛋! 大娘正在家中夸奖两个小家伙,州学的几个儒生一道来到郑家。 郑朗热情的唱了一个肥喏问好,然后问:“几位先生为何大驾光临。”“先生那敢当啊”几个先生羞愤yu死,然后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是郑朗说的,你们不懂就要问。不象在司马家与王家,两位家长皆是进士出身,若有不懂的,可以立即指教。 自己时间又不多,所以遇到难题必须请问。 问题就来了,因为没有游学过,郑朗对宋朝整体文人认识过于抬高。不仅是学子,包括一些儒生在内,未必有他想像的那么高。终究这是一个传播很落后的年代,包括有许多学子,没有条件随意读书写字。除了象欧阳修那样的天才外,大多数学业仅靠言传身教来获得的。 所以优秀者很少。…, 两个少年傲气又重,有时候问,看到老师支吾吾的,于是自己解释,老师,我这样解释对不对? 对,解释得很好。 还能说什么呢,然后躲在一边冒冷汗。果然是解元公家的学生,学生都如此牛逼! 若这样,也就应付过去了。 关健还是在两个人身上。不仅是国策上一个ji进,一个保守,对儒学的认识,两个人同样截然不同。 王安石说过一段话,孔氏以羁臣而与未丧之义,孟子以游士而承既殁之圣,异端虽作,精义尚存。逮煨烬之灾,遂失源流之正,章句之文胜质,传注之博溺心,此yin辞坡行之所由昌,而妙道至言之所为隐。 说孔孟儒家经学的源流之正,这一点与郑朗意思差不多,所以王安石嗷嗷的叫,要往郑家庄跑。但还是有区别的别当真。 即便孟子有一些“异端”仍不失儒家之道。秦始皇焚书坑儒与战乱,使儒家经典遭到了严重破坏,以致汉魏以来章句传注之学盛行。 遂失之正,不得经文内容实质,陷溺其心,yin辞被行得以流行,圣人之道隐而不显。那怎么办呢?传注不能玩了,以义理之学代替传注之学。 甚至隐隐的将孟子还凌驾于孔子之上说孔子以羁臣而与未丧之义,这句话很有意思的,他是一个有阻困的臣子,未丧之义,是不是代表着因为这个羁臣的身份使他的学问还不是很完美? 但司马光呢?他刻意撰写了一本《疑孟》,怀疑《孟子》非孟子本人所言,而且对孟子一生的作为提了疑义。抱有这个观点的,前有李规,后有晁说之。可是司马光提出这个疑议,却有一小半专门针对王安石的。 然后又说:王安石不当以一家si学,yu盖掩先儒,令天下学官讲解…又黜《春秋》而进《孟子》,废六艺而尊百家。特别是王安石居然将《春秋》说成“断料朝报“让他痛恨到了极点。 如此贬低《春秋》,的确是过了。 但司马光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王安石尊那个都是假的,天上第一,地下第二,他第三。司马光是天上第一,地下第二,前人第三,他第四。 司马光来了,说了说,几个老先生一听不错。 然后王安石来了,两个人抬杠归抬杠,有时候也在做交流。既然司马光问的,大多是王安石同样不明白。不能什么都问郑朗,两人特聪明,知道此时若没有特殊情况,不能让真鼻的小老师分心。也来问了。 老师于是将刚才司马光说的话再稍加上一些自己的见解,说了出来。 先生,不对,你说错子。 我哪里错了。 王安石又讲出自己的观点,别看化小,一般的儒生真没有他水平高,一听又忽悠住了。 一次罢了,两次罢了,长久下去,十几大儒被两个小屁孩子弄得仙仙yu死。无奈之下,几个清闲的老师商议了一下,跑到郑家来,对郑朗说道:“郑解元,你那两个学生天资太高,非是我们所能教授。” 大娘很奇怪,睁大眼睛问:“这两个孩子很乖,很懂事。” 几个先生有苦难言,因为郑朗的再三提醒,两个小家伙至少表面上在做尊师重道。看似是很礼貌。 其中一个儒生比较能说会道,一一将苦水倒出来。 但又不好将自己说得太低下,说得含含糊糊的,大娘没有听明白,还在问:“不懂是要问啊,所以我儿外面问字问画问琴问学问。” 几个先生又皱眉头,大娘,你怎么拧不清,你儿子问的是什么人? 字是字的高手,画是画的高手,学问是学问的高手,都是整个大宋最拨尖的那么几个。俺们是谁啊?整一个打酱油,混一口饭吃的教书先生,能跟你儿子问的那些人相提并论么? 然而郑朗听明白了,若是一个还好,两个起了化学反应,不但自己会头痛,搁哪儿都头痛,不相信放在司马池府上,司马池同样好不了。…, mo着鼻子苦笑,只好好言相劝,说道:“几位先生,晚生实在抽不出宴来。这样吧。” 说着对江杏儿低语了几句,江杏儿从屋后捧来几链银子,大约两百来两,州学里一共有十四位先生,一人能分十几两。不算多,可也不算小数额。又说道:“陛下刚刚还政,明年一定会举行省试。晚生一旦考中,以后时间不用这么紧,那么也不用打扰几位了。若是这一次冲不上去,有可能要过几年才能再度省试。那么同样时间会很多,也不用打扰几位。但此二子非不池中之物。” 这一句,没有人反对,就是太聪明,又问得头痛,自己没有能力教下去。 郑朗又说道:“严格来说,你们也是他们的先生之一,以后他们飞黄腾达,你们脸上也有光彩。我知道,教他们很困难,诸位,这点银两是晚生的一点心意。” “这可收不得。” “勿要拒绝,晚生在陛下面前,也说过,子路受牛,夫子嘉之。 教此二子,更为吃苦,几位先生当受之,此也乃夫子嘉奖之事。” 这些儒生又不是进士,仅是一个举子,学问多半与柴克明一样,为生活所迫,才到州学授学的。家中情况皆不大好,郑朗又冠以夫子大义,半推半就收下来。 这才打发走。 但郑朗并没有对两个小三子责备,本来不懂就要问的,他可不喜欢爱迪生的老师! 扼杀的是他们固执己见,但不会扼杀他们的求知yu,那样反而不美。 可郑朗这两个学生十分难教,很快也传出去。 这几个月小皇帝过得很苦逼,朝堂们无论什么事,同样在吵,吵得他心惊胆战,唯恐惹火烧身。于是辈加思念郑朗,若有他在身边,说说话,交流开导一下,多好啊。 因此,对郑朗时有关注,就听到两个学生的事。将阎文应喊来,好奇的问道:“郑解元收了两个小学生?” “是,臣听闻那两子十分聪颖,其中有一个正是司马府尹家九岁砸缸救人的孩子,另一个人不大清楚。因为郑解元要准备省试,暂时寄于郑州州学,可州学里几个儒生皆教不了。” 小皇帝来子兴趣,说道:“朕很想看一看。” “陛下想看,有机会的。九月两位太后引葬永定陵,从京城到巩县大道离郑解元家不远,陛下可以唤他们过来一见。” “这主意好啊”1小皇帝高兴地说。 倒要瞧一瞧郑朗收了两个什么样的学生?一定会有趣吧。!。 。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幸福 对郑朗的两个学生,不但小皇帝好奇,满朝大臣皆好奇~郑家子性格平和,可才气有了,眼光也高绝顶。并且此时他要分心替两位太后作画,还要准备来年的大考,时间是何等的紧张。 居然让他分心破例收下的学生,会是什么样的人才? 大臣们也喜欢八卦,于是就在议论,甚至大部分人想亲眼看一看。 八月桂花香,院子里几株金桂开得灿如繁星,阵阵还不算清凉的和风吹来,幽幽香气沁人心脾。 时季的变化三个少年都没有在意,他们几乎将心思全部放在书本上。要么郑朗偶尔到范宽家拜访一下,或者弹弹琴。这不是玩乐的,是紧张的苦读之余,进行自我调节放松的。有时候郑朗也对两个小三劝说,适当出来走一走,学习反而能事半功倍。 但两个少年到来,家中的阴盛阳衰之气并没有减少。 除了七咋,娘娘,江杏儿与四儿外,还有宋伯他们三人的婆娘,新来的三个小婢。 最信佛的是大娘与四娘、五娘。 至于其他的几个……少女多是跟着二娘转,学学女红。 小皇帝赐了三十几名织女,几个女子如鱼得水的生活到来了。让郑朗劝了劝,十来名织女返回老家,还有二十三名织女留了下来。麻烦就来了,要接她们的家人,要替她们家人盖房子,要替她们家人买地。后面不急,反正秋收是赶不上的,冬天慢慢处理。前面的必须立即安排下去。 沿着那片荒坡将房屋一直盖下去,本来郑家庄形状象一个豆荚,郑家与郑耆长家一头一尾象两个荚尖,现在变成了一个L形,郑家正处在这个拐弯点上。 形状如何变,还是郑家庄。 二十三名织女到来,也不是一无是处她们使郑家刻丝工艺更上了一层楼。 铺子里仍然一月仅售两三幅刻丝,物以稀为贵,多就不值钱了。况且现在郑朗那有功夫去绘画,能抢在两个太后下葬前将这幅长轴画好就很不错了。剩下来的时间还能浪费么?再浪费,还想不想省试高中? 但刻的丝数量实际多了起来,包括范宽的画,每刻好一幅图,郑朗都将第一幅刻丝赠予范宽,让他保藏。 温润如此! 老范激动了,谈钱谈不起来的,一幅刻丝好几百缗老范身家不高啊!于是又送了近十幅图给了郑朗其中还有《关山雪渡图》、《万里江山图》、《临流独坐图》。 国宝啊郑朗看到这三幅图,激动得差点失态。 这些图全部准备刻丝,皇家的东西倒底不一样,不仅是器皿,连人也不一样,织工的手艺,还略在自家从定州请来的十二名织女之上。其实只要再过两到三年,随着郑家庄二十几名妇人手艺提高这个作坊已经有了大规模刻丝的能力。 可二娘三娘六娘七娘,以及几个小萝lì惊喜的,是二十几人当中不仅是刻丝,小皇帝估计对这玩意儿不懂,只知道奢侈,养在深宫里浪费,不如送给郑朗创造一点经济价值,减少了内宫的开支,还给这几十名织女一个与家人团聚的机会。 所以一股脑送了三十多人过来。 里面还有一些不会刻丝的织女,但她们会刺绣。 工艺稍微简草一点,是与刻丝相比较的。也不是很简单,更不是后人所想的,用针线在丝绸上一针一线刺出图案,那叫女红! 于是这些个……女子经常跑到作坊里请教。 几个织女刺绣手艺是高手中的高手,就象范宽的画技,知日的琴技,使她们受益匪浅。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两个少年在郑州。郑朗每一次看到他们出去,想到了州学的那几个教书先生悲催的样子,就想笑。 朱儿羞羞答答拿出一件皂青色长袍,问道:“二娘,奴绣得如何?” 朱儿正是郑家从城里大户人家粱家买来的小丫环,服侍王安石的。二娘将长袍接了过来,并没有多少复杂的图案,衣角处绣了元宝纹,顺着牙,宝纹往外缠了一些青莲枝。…, “朱儿,为什么不绣花?” “三郎他生活朴素马虎,奴想绣花恐怕不大好,仅缠了枝。” “这孩子,倒很努力。”二娘夸了一句,原来看到郑朗几个好哥们,以为儿子很用功,自从两个小家伙来到后,才知道不是。这天下间肯用功的少年很多很多……“包括儿子的这两个学生。 郑朗也不辨驳,但心里说道,不是很多很多,同样是很少很少,若一个个学子象他们这样玩命,别的不说,估计自己两个大舅哥连解试都拿不下来。 二娘又将长袍拿起来,比划了一下尺寸,说道:“做得好,你倒手巧。天就要凉了,是要替他准备几件厚实的长袍。改几天,我去买几件皮革过来,你试一试,替他缝制两件裘衣工他从南方来的,在京「孒辰乄水印」城只呆了一年,大约不适应北方冬天的寒冷。” “谢过二娘,二娘,几个娘为什么心这么好?”朱儿大着胆子问。 几个娘娘让她说笑起来,大娘说道:“傻孩子,咱家也不缺什么,你与王家小三郎在我家了,怎能对你们苛薄,还有啊,你别顾着王家小三郎,自己也替自己缝制几个衣服。过几天我给你送布料去。” 郑朗心中叹息一声,想到,这样也好,马上就要开始了,于其说是满朝君子党,不如说他们一个个身上带着戾气!并且这些大臣多是象王安石,甚至远不如王安石这样贫困家庭出身的子弟,更加严格要求自己,也严格要求……别人。又学范仲淹的道「孒辰乄水印」德,结果学得四不像,道「孒辰乄水印」德有了,但暴戾之气同样有了。 王安石与司马光也有这种情况,看看在几个娘娘的慈悲为怀感化下,能不能好一点,其实什么也不要做,只要将这二子扭转到正常的轨道,就是对老太太与小皇帝的最大报答。但无法说出来…… 将第二幅长轴拿到范宽家中。 本来是想画一幅长轴的,但李太后一直没有画好……有些气妥,并且随着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将刘娥放在前面,会不会让人用来做文章。不是胆小……若胆小,不那样对付赵牙,俨了,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索性分成了两幅长轴,谁先谁后,大家自己分去。 但就是两幅长轴,每幅也很长,有可能长达九米多,只能估计,计量单位很不标准。宽接近一米有余……没有合在一起,合在一起,长度更加惊人。对老太太有感情,画得容易,刘娥的长轴很早完工。 李宸妃的长轴却花了很长时间。故事场景选了选,先是画在杭州的李宸妃少女模样,为了标准,刻意在京「孒辰乄水印」城找到了李用和,在素描上做了多次修改……包括李宸妃的父母样子,都画在纸上。场景是在杭州城外,李父李母为李宸妃送行的。背景是杭州城与西湖,这个要范宽来动笔。不过他也没有去过,想像吧,画一些城郭,湖上多花一些凉亭荷花的什么。 第二幅是两位太后呆在一起的画面,刻意不去突出主次关系。想避免也避免不了的,刘娥是影响李宸妃一生命运最关健的一人。两人呆在寝宫里说话,态度很安祥。 第三幅很重要了,李宸妃生产,宋真宗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外,刘娥刻意没有画出来。 第四幅是宋真宗与李宸妃在月下漫步,不能一棍子将老太太打死,否则就没有了第五幅画。 第五幅画是小公主夭折,这使李宸妃一生命运才真正笼上了悲情,否则失去了儿子,有一个女儿陪伴在身边,是不是要好一些。然而没有一个大臣说出来。 大家不说,俺用画将它画出来! 第六幅是李宸妃在内宫眺望远处,远处有一抹皇影,依稀能辨认出来是小皇帝。为了儿子的幸福,她不敢相认,可看到儿子穿上皇袍,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但眼中却有一份凄苦。…, 也不能画她笑,那么遭到老太太打「孒辰乄水印」压的清流们,肯定怦击了,难道李太后关在内宫很幸福吗?不能画她凄苦,那么只能增加小皇帝对老太太的憎恨。 这和表情是很客观的,做母亲的,怎能不想儿子成龙成凤,儿子做皇帝,开不开心?可就在眼前,不能相认,痛不痛苦?为了唯妙唯肖的画出这积表情来,郑朗最少打了三十幅的底稿。 十二幅小图为了追求逼真,全部用素描打下线条后,再进行绘画的。因此,少了中「孒辰乄水印」国画的一些意趣神韵,但多了一份逼真与真正的形似。 范宽同样用了心,不敢不用心! 他采纳了从郑朗处学来的工笔画,融合进去,又刻意减少了浓墨,浓墨会使画面更姿肆,然而少了皇家的庄严与肃穆。然后再画背景的。不算什么传世珍宝,但也算剁袤不错的画作。 将它交到范宽手中,长松了一口气。这几个月来为了它,最少分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终于完成任务,可以安心学习。 两人说了一些背景的设想,范宽叹了一口气:“我画完,就要离开郑家庄了。” “范翁,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但今年解试没有中断,没几个月我还会进京。” “这一回莫要再进开封府大牟……”范宽打趣的说。 “不会,即便有事,晚生也装作看不见,否则会分出太多的心,省试非是解试,不全神贯注,休想能考中。” “是啊,我也想看看解牙,以后做什么样的大官。” “做大官,那个暂时不去想,即便有这机会,也要过了很多年之后。”说完便离开,时间很宝贵,有的偏远州县,赶羊已经开始。 回到了家,却来了一个客人,崔家派了家中的老仆请郑朗重阳过去做客。 郑朗答道:“我时间紧,今年不行。” 两个大姨子下嫁,多半不在蔡州,可也不想看到丈母娘,对崔家小娘子,更谈不上什么好恶。 长得漂亮有才气,不是错,有才的未必无德,无才也未必有德,太多事倒了。貌美的未必是惹祸根苗,貌丑的未必会省事,贾南风便是一例。相反,谁个,不希望有一个貌美似花的妻子? 对崔家小娘子的貌美郑朗很喜欢,对她的才气更是欣赏。 可是对她的小性子,郑朗有些顾忌。越优秀越傲气,这是必然的。自己也不希望身边三妻四妾五婢,忙得过来吗?若有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女子做了妾婢,好了,那顶让人恶心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了。 但江杏儿四儿却是他的底线。 因此,心中始终有一个疙瘩。省试数月开始,不想背上更多的包袱,于是果断回拒。 大娘却说道:“朗儿不可,去蔡州不远,来回只花费几天时间。” 然后将郑朗拉到一边,悄声说:“朗儿,当初我家不好时,崔家一直没有说什么,做人不可这样……” 郑朗无奈,只好同意。 没有立即走,晚上等两个小三回来,郑朗说道:“你们明天只能坐牛车进城,我要用马车到蔡州。” “解元,你要见小师……小娘子去,恭喜,恭喜”,司马光高兴的说。 “早成并蒂。”王安石同样抱手,脸上带着喜悦。 看着两个少年真心的祝福,这一刻,郑朗心中却充满了一和幸福。能让他们如此,自己花了多大的心血!终于略略取得回报了。 (未完待续)。 [ 【】招收各种人才,有意可去【】吧细说。 第一百七十七章 平静 来到崔家,却意外的见到了一个人,高衙内。 崔有节替郑朗做了介绍:“他是上蔡县新主薄高主薄,父亲病逝,荫补得官。” 高衙内走上前来一拱手,说道:“郑解元,以前多有不是之处,请恕罪则个。” 原来他父亲死了?难怪有钱赎娄烟,不过也有一些地方不解,荫补也是宋朝一个择官方式,多是照顾权贵子弟,或者功臣之子的,象高县令这样的官员,死了也就死了,捞到荫补的机会很缈茫的。不知道这小子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得了一个县的主薄之职。 郑朗也没有放在心上,虽然没有人说,自己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影响。自从老太太临驾崩前将自己喊进了内宫,小皇帝对自己不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非但一个小县的主薄,就是差不多的一个州知州,除非象司马池那样略有些官声的知州知府外,也未必在自己眼睛里。但面子大家给的,自己同样要给人家的面子。 一个县的主薄,已经与自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物。 就不知道为什么铨选到了蔡州,难道吏部的官员不知道蔡州的知州正是自己的岳父大人?或者有意在恶搞? 然而明白岳父的用心,都过去了,自己声名一天比一天盛,高衙内会很害怕,所以喊来,让自己说一说,彻底将过去的事来一个了结,自己得到了宽宏大量的美名,高衙内也不至于因为畏惧,不能安心工作。于是说道:“高主薄,过去的事是我小。不懂事,说恕罪则个的,应当是我。” “那敢。” “勿用这样,我反而内疚了。你为何如此急着荫补?我记得你还是一个举子身份?” “郑解元,我那是你,天生异赋。即使科举。多半也考不中,不如先荫补一个官职,有一个稳定的俸禄,以后能中就中,不能中就安心谋官。其实今年冬天我也要去参加省试,试一试,看有没有这个运气。” 这个运气多半很缈茫。 明年大神不是很多,录取的名额不少,好几百人,然而积压四年没有科举。全国将不知有多少举子到京城参加科考。有可能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二。非是解试考,既然能被解试考录用的,多少有些真才实学的。 想想高衙内写的那些诗,郑朗心中摇了摇头,没好直接说出来,温和的说道:“提前祝你高中。” “那敢,倒是郑解元一定会高中。” “也未必。” “郑解元喊未必,让我更不敢抱多少希望。” “各自努力吧。”郑朗说完,从衣袂上拿下一块玉佩,又说道:“高主薄,听闻你与娄烟终成连理,这块玉佩送给你们。祝你们白头偕老。” “谢,”高衙内感谢的离开。此事算是揭过。 崔有节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多少话,就这么看着。越看越满意,难怪上到皇帝诸臣,下到诸位学子,皆对这个女婿交口称赞,有气度,有涵养。举止沉稳,有那么一点君子如玉,温润有加的样子。 倒也未必,若是原来的郑朗,恐怕又要动小刀子。此郑朗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娄烟,何来怨恨的情绪?若喜欢,郑朗有时候也会很小心眼子的。也不会象现在心平气和。 捻着胡须说道:“小郎,老夫看到你长大了,心中很欣慰。唉,我那个兄台啊,过世得早……” 别以为他在作伪。与原来郑朗的父亲,俩人感情很深。若不是因此,早回了这门亲事。不过真回了,此时才让人贻笑大方。 郑朗沉默不言,总之,对这个岳父还是很敬重的,是一个好长辈。 丈母娘出来了,端茶倒水,一切如郑朗所猜。 其实她就不当出场的! 郑朗的好心情一下子让丈母娘的殷勤,弄得烟消云散。 崔有节看在眼里,上次没有注意,若这次再不注意,这个知州也别当了。但他说得很巧妙,先是问:“某听说你收了两个学生?”…, “算半个学生。” 崔有节没有辨,他不知道郑朗对两个小家伙的忌惮,而是认为他忌惮别人说闲话,毕竟朝廷是不鼓励官员公开收学生的,并且郑朗又小。不揭破,又说:“你自己学业要紧,又要为太后作画,又要分心,终是不大好。” “偶尔与他们交流一下,太后的画我画好了,背景让范翁在画,以后安心学业。” “那就好,某听说那两个小子很聪明?” “嗯,”郑朗想苦笑,若这两小子不聪明,全大宋也找不出几个聪明人来了。要么再往后,四川的另一个孩子。 “司马家的小子,某也听说过,自幼聪颖过人,没有想到司马府尹居然舍得将这小子交给你。这也是你现在薄有名声,若是以前会不会?这才是人情世故……夫子曰,唯小人与妇人难养也,妇人之见,别记在心中。” 郑朗看了看还在一脸茫然的丈母娘,又看了看意味深长的老丈人,乐了起来,拱手道:“泰山之言极是。” 崔有节又道:“今年你大哥与三哥也要去京城。” 这里很有意味的,不是讲我家大子与三子,改成了大哥与三哥。但省试还能难倒这个小女婿么?那也对不起他的名声了,只要中了省试,两家的约定也就实现。 所以称呼改了过来。 其实背后还发生了许多故事,但崔有节被自己几个孩子瞒住,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三个儿子见了京城,见到了郑朗,女儿害羞,没有见到。其他的,要么知道女儿送了一些小礼物到了郑家庄,至于郑朗带的话,环儿只告诉了崔娴,几个哥哥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崔有节了。 郑朗也不说,真不行,以后慢慢调教,总比调教两个学生,要相对容易。就当自己是这个苦命。不过想到了大舅哥,心中好笑。这考了几次啦,从十几岁就考,考到今天,快考成了科考场上一根黑乎乎的老油条。 崔有节脸上表情忽然迟疑起来,郑朗说道:“泰山,有何话,请说。” “他们愚笨,我想让他们与你住在一个客栈里,顺便指教一下……但你看,以你学业为主。若是觉得耽搁你的时间,就不用麻烦。” 老丈人,你都开了口,让我怎么回拒,说道:“好,让我试一试。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省试不仅需要才学。也要一定运气,我也不敢担保。” “是,你让老夫更欣慰啊,胜不骄,败不妥。才是好性格。今天你无论如何,要留下多住几天。”上次这小子似乎用心不诡,就怕这次他来一个大三元的什么,再加上他的名气,估计就有了这门婚约,京城里也会有更多的权贵,对他动心思,还是让他与自己小女儿见上一面为妙。 这时候崔有节想抽自己嘴巴。干嘛来一个婚约,不然现在两小皆十六岁,成一个亲,不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吗? “留几天不大可能,两位太后要下葬永定陵,之前必须将画稿交上去,虽背景让范翁在画。我也要时不时过去看一看,不能出差错。今天晚上我就留在贵府吧。” 真的时间很紧。 其实郑朗也不解了,我好象不喜欢多事,可为什么这么多事找着我。 是不多事,只不过看小皇帝人不错。偶尔好心的替他分去一些烦恼。 这是……不多事…… 崔夫人有的听明白,有的没有听明白。但有一条是听出来了,这个小女婿答应了进京省试,与自己大儿子三儿子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就能帮助你儿子考中省试? 崔夫人哪里知道?只听到外面许多的传闻,认为会起很大的作用,于是命令家中的仆人杀鸡宰鹅,忙得不亦乐乎。让崔有节无语,越是这样前倨后恭,在这个聪明过人的小女婿眼中,你的地位越低。随她了,说道:“某带你到后面书房。” 没敢再考郑朗的学问,上一次前来,与自己针锋相对,没将他难住。这一晃又是几年过去,外面传得邪乎。怕自己没有考成,反而被这个女婿考住,那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喏。” 在郑家庄,郑朗性子坦,仅是用功,平时很用功的,这时候也没有更努力,临时抱佛脚,不屑为之。但进了崔家的书房,才感到科考到来前的压力。书房里堆放着许多书籍,两张书桌上面,堆放着许多字稿。边上还有两个烛台,上面插着两根烧了一半粗大的蜡烛,墙壁上薰上了一层烟油,显然是这段时间在加班加点,连夜苦读留下的痕迹。 还没有进门,就传出两个大舅哥的朗朗读书声。 看到郑朗到来,两位舅哥很惊喜,崔有节离开,让他们几小说话去。 一会儿崔娴带着环儿走了进来,冲郑朗施了一礼,清脆的说道:“见过郑郎。” “见过崔小娘子。” 看了看,又长大一岁,长得更加秀丽,不知道传言中的四大美人是什么样子,但老太太年青时相貌郑朗可是还原出来的,以她的相貌也不过如此吧。每一次看到她,不得不承认,此女虽有时候耍一些小性子,确也有耍小性子的本钱。 然后郑朗感到不大对劲,想了想,立即想出来,是她的眼神很平静。这一点很不对,什么表情都能出现,就不应当出现平静的眼神。倒是她身后的小丫环环儿,侷促不安,紧张的捏着衣角。 “以前种种,恕罪则个。” “不敢。”还能说什么,什么朝闻道,夕可死?岂不是废话吗? 然而接下来,更让他莫明其妙,崔娴一共说了十二个字,然后再施一礼,说道:“妾身告退。” 就飘然离开了,或如他所写的奏折,人已不在,唯有清空里留下了一缕香风。(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盖棺 郑朗很不解,难道四儿来了一个三变小妻子,于是小妻子索性对自己来一个小小的三变脸,不然三次见面,怎么展现出三次不同的性格? 没有问大舅哥,问也没有用,看他们宝贝的样子,不用说,俺小妹最好啦。 也没有多想,想了解一个人是多难?有的夫妻共同生活了几十年,都不能了解对方,况且仅短短的三次擦肩而过。就是岳父不顾规矩,让自己与小妻子谈上三天三夜,自己就能了解她吗?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环儿同样不解,问:“小娘子,这样放过了她?” 在郑家环儿可不敢说的,害怕。 但感到郑朗冤枉了自家小娘子,崔娴听到后当然也不乐意,我说了什么,只不过让你少留连烟花之地,减少祸事发生,或者问了你几句,可你那叫什么,来了蔡州,不上门拜访,就是对啦? 至于自己的小性子,选择性的遗忘。 然后又说了什么,三思而后行,看看,去了京城后,又进了开封府的大牢,让人担不担心? 但心中隐隐的感到自己小丈夫那次所作所为,不是象人们传言的那样,是温润有加,实际使了一些小手段的。这样一想,忽然啼笑皆非。这种心态下,让她能说什么呢? 对环儿说道:“非也,科考将要到来,不要分了他的心。” “原来如此,小娘子才是明晓事理。” 也是胡说八道,这样莫明其妙而来,莫明其妙而去。郑朗若不是性格坦然,心中岂不留下一头雾水?心思照样分去。但郑朗一番话也不是没有作用,崔娴回想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做得事,做得没头没尾,略略过了些,因此,心中有些心虚。这种情况下。让她见到郑朗,能说什么? 崔有节不知道内幕,只知道女儿与郑家子见过面,将大儿子喊来,问:“郑家小郎看到你小妹后。有什么反应?” “很……惊喜。”大舅哥还能说什么?似乎第一次见面,让小妹夫很惊喜吧,都当街拦车子了。崔有节松了一口气,当初这门亲事带给了他很大的压力,省怕害了女儿。如今女婿很优秀,甚至自己能不能进京担任京官,与这个女婿息息相关,又带给了他新的压力。 “好在陛下即政。又是几年没有省试,明年一年举行,时间不用等多长。” “爹爹,万一……这也有运气的,万一……” “万一什么,他是你啊!”崔有节一声暴喝,大舅哥吓得不敢作声了。第二天郑朗说走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回去后,继续闭门苦读。要么与范宽商讨长轴,进行加工润色。这个时间也不长,终于将画画完成,范宽带着画回京了。小皇帝看了两幅长轴,悲喜交加,大哭了一场。但随后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生母年青时长相远不及养母,有些不大相信,问宫中的太监,有的说如此。有的说郑家子夸张了。 想了想,将李迪喊来,问道:“李卿,这是郑解元画的画。” 李迪将两幅长轴打开,看后道:“郑家小子有心了。” 刘太后六幅画,很经典的展现了她的一生。李太后的画,同样画出李太后的一生以及心理动态,特别是四五六三幅小图,其实是在替李太后一生盖棺而定。 赵祯没有听出来,他还以为有心是指郑朗用了功夫,居然画了这么长的两幅卷轴,又问:“当年你也见过庄献太后,可是如此明艳动人?” 小皇帝脑海里的印象多是老太太年老色衰时的画面,因此对长轴上老太太的相貌有些质疑。 李迪回想了一下,年青时的刘娥他没有见到的,但三十几岁的刘娥,李迪却是看到过的。三十几岁的妇人,正是最成熟,最明艳的时候,答道:“不过。” 转念间明白小皇帝的用意,说:“陛下,庄献太后一生有功有过,郑解元虽因为年龄小,受过太后恩惠,对其忠心耿耿,于是持了褒奖态度,但陛下,庄献太后对国家的承下启下,对陛下的哺养之恩,不能抹杀。”…, 十几年前,自己也与寇准一个心思,不顾小皇帝只有几岁,也想将小皇帝扶上帝位,不让后宫专权。当时没有想到,这大半年来,才能清楚的看到。不能说小皇帝不好,外面有灾,于是在皇宫苛刻自己,居然让他真省出一百万缗钱,用它来救灾。 实际对宋代来说,一百万缗钱能做什么? 手稍微大一点,就不知塞到哪儿去。但落实到皇宫一处,少了一百万缗钱,皇宫用度会有多紧张? 然后带头吃蝗虫,这一吃,许多州县百姓勇跃杀蝗,真正有多少灾民吃了蝗虫很可疑,可确确实实有许多灾民在杀蝗虫,用它来换朝廷的粮食。有的州县百姓骠悍的,到处捉蝗虫,居然将蝗灾影响降到最小,甚至还从蝗虫嘴里抢下了最后一点秋粮。 因此,也不能说陛下没有作为。 然而就是不对劲,想了大半天,才感到原因所在,皇帝年青了,掌控能力差,所以老太太执政时,朝堂上很和平,但到了小皇帝执政时,大臣们一个个翻了天,反而影响了政策的执行能力。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钱惟演,发落到洛阳。然而范讽上书,继续弹劾钱惟演檀议宗庙,又举媚行,与后族联姻,请再降黜。皇帝说:“先后未安葬,朕不忍夺惟演太甚。” 范讽又胡说八道了:“臣今奉合山陵使,而钱惟演守河南,臣朝暮忧惧刺客,只要陛下纳此,那怕不让臣做御史中丞,臣也愿意。” 直接火拼。 当真有如此严重吗? 休说钱惟演不敢动范讽,就是赵元俨,让他派一个刺客杀一杀郑朗试一试看? 这是宋代。非是在唐代。 可他为了火拼钱惟演,居然不做御史中丞了,逼得小皇帝无奈,只好将钱惟演以平章事的身份出到陈州。连同郭皇后的妹夫钱暧同样出之,与钱惟演同行。 范讽如愿得逞。他与李迪关系很好,可此举就象他拼命打压郑朗一样,做得太过。从侧面来说,也说明了皇帝对群臣驾驭能力的不足。这是皇帝二十几岁。若是当时如自己与寇准心愿得逞,会成什么样子?并且那时候丁谓与曹利用等辈,还在朝堂上,如果让他们得逞了……李迪不由的冒出一身冷汗。 不说不可能,自己手段软了些的。寇准纯是兴趣之人,想到哪里做到哪里,根本不顾后果。一旦得逞,丁谓来一个低姿态,再替寇准擦一下胡须,寇准准得留下丁谓做副手,那么什么事都能发生。 叹息一声,说道:“这十二幅图足矣。陛下不仅见图思人,也要深思之。” “深思之?” “你来看庄献太后六幅图画,庄献太后前半生同样很凄苦,太后对陛下的哺养之恩与对国家的交接之恩,陛下更不可抹杀。庄懿太后前半生平淡,后半生也未必全部是凄苦,看到陛下成长起来,她何尝不感到欣慰。” 小皇帝眼光落在最末一幅图上。再次悲喜交集。 李迪有些担心,怕小皇帝睹物思人,又说道:“这两幅长轴宜供于奉慈庙。” 画得太逼真,担心小皇帝放在身边,时常落泪,伤了身体,所以让这两幅长轴远离小皇帝。 但最悲伤的时候来临。两个太后的灵柩不能久供,终于在九月末出葬,先发引刘太后的灵驾,过了这么久,小皇帝渐渐醒悟。不仅郑朗在劝,范仲淹还有他的老师李迪一席话,皆是替老太太盖棺而定的。 这时候,小皇帝回想起养母万般好处,拉着棺材的绳子,一直拉到皇仪殿门口,仪官固请痛哭而止。还没有完呢,又来到洪福院,攀着梓棺痛哭一番。最苦的还不知道那一个母亲做对了,或者那一个母亲做错了。 十月初,两个太后附葬于永定陵。 …… 郑朗又要准备出发,其实不用那么急,可必须先到礼部拿到报名表,不得不提前就要抵达京城。 但此行与去年不同,去年担心的是京城,今年担心的是家里,将两个小家伙喊来,说道:“我要去京城省试。”…, “恭祝解元高中。”两个小三子同时眉飞色舞的说道。 只要老师能高中,就能亲自教导他们,州学的那些个老师简单太逊。可还没有进郑家的门,小老师再三嘱咐过,尊师重道,所以这句话放在心中,又不敢说出来。 “你们啊,不过你们不能再吵了,我仅去了蔡州几天时间,你们就吵将起来,让我如何安心去京城省试?” “要么解元将我们带着。”王安石跃跃欲试。 “不可,解元要安心读书,不能为我们分心,”司马光说道。 可是郑朗很心动,现在郑州的州学是一滩浅泽,确实容不下这两条小蛟龙。但京城水深,有许多有学问的儒生,若要安排好,对这两个小家伙倒是一次机会,道:“让我想一想。” “解元,你不用操神,我们会听话……啊呀,你干嘛掐我?”司马光愤怒的看着王安石。 “你们这两个小东西,”郑朗无奈的摇头,又说道:“此事你们不用多想,我来考虑一下。” 刚说完,六娘七娘跑到后面来,说道:“钦差来了。” “钦差?”郑朗很狐疑,现在又不作画,又来钦差做什么,不敢怠慢,来到前面,看到了阎文应,立即拱手道:“见过阎都知。” “见过郑解元,几月不见,你又长高啦。” “承蒙都知夸奖。” “先接旨吧。” “喏。” 也没有其他的意思,灵驾到了永定陵下葬,御驾亲临,让他带两个学生参见一下。 “非是学生。” “是不是学生不重要,陛下吩咐过了,让你带着那两个小郎,过去让他看一眼。” 不但是小皇帝好奇,连许多大臣都在好奇。郑朗有些郁闷,敢情我们是嘛?三只大熊猫! 也不要别人,此时阎文应已经好奇了,道:“郑解元,你那两个学生呢?” “非是学生……” “那么是后进吧。” “非是后进……”郑朗很无语,你们要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PS:这两章是一个过渡,承接上面悄悄埋下的一个坑,布一个新坑。不得不写,江南才是女主真正出现的时候。然而想到诸位对女主不同的态度,不知如何下笔,写得很辛苦……若不满意,请原谅哈,江南时女主还不满意,再请怦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两小斗中丞·四季 郑朗来到后面,将事情对两小说了一下,道:“你们自己看,认为可以见一见陛下,我不反对。心里有包袱,现在你们最好不要见,以免在你们心中产生阴影。我替你们回拒了圣旨。” 万事开头难,现在看到了小皇帝害怕,对二人成长没有利,同时也给他人留下了一个不太好龖的印象。 说完,看着他们。 不要以为他们是未来最牛的大拿,现在还小,非是自己,从后世穿过来的,不一定不害怕。说得不算,得看他们的表情与反应,如果很激动,或者很兴奋,同样也不行,见到了小皇帝与诸臣,必然失态。自己纠正的仅是他们的偏激,其他的,郑朗还想让其正常发展下去。 然而两小兴奋之情是有了,并没有太兴奋,王安石沉思了一会儿:“我们不会刻意邀见陛下,但陛下召见世面我们,为什么不去?” 司马光则说道:“郑解元,不能将我们当作小孩子看。” 郑朗一乐,道:“既然如此,我带你们一道过去,只要你们没有太多的包袱、负面心态,对你们将来成长也有莫大的帮助。”将他们带了出来,见到阎文应,两小很温和的施了一礼,阎文应看了看两小,又看了看郑朗,哭笑不得,果然是好学生……回去禀报了。、 小皇帝正在行宫里,宋朝修建得不多,眼下无非就是东到应天府,西到洛阳府,有一些行宫,这是为了君臣偶到陪都才修建准备的。不过从开封到巩县最为密集。毕竟宋朝皇陵在此,御驾来得多。 正在等阎文应的消息。 看到阎文应,好奇地问:“那两个学生你可见到了?” “臣见到。” “如何?” 不仅是他,连郭妹妹同样好奇的竖起耳朵。 “陛下,很不错,他们见到臣。态度从容,几乎与郑解元一样的风范。” “哦,”小皇帝暂时忘记悲伤,兴奋的走了几步:“学问如何?” “臣要急于赶回,没有盘问,再说,陛下也知道,臣那有什么学问去盘问人家的学问。” “呵呵,你以后也要多读一些书,莫要让人家笑话。” “喏。臣都想读,可臣的笨脑袋……”阎文应作懊丧状,用手敲着自己的脑袋瓜子。“你辛苦了,下去早点休息去吧。” “喏。” 不过这件事很快让随行的大臣得知。 大多数人是好奇的,然而有少数人不是这样想。 …… 不会刻意为郑朗三人将御驾停下来,郑朗必须带着两小伏迎于道边,等候小皇帝与诸臣到来。 一会儿远处烟尘扬起,先是禁兵到来。分开了道路,拱卫御驾的安全。但阎文应却在人群中找到了郑朗师徒劳三人,将他们带到大道中间。不久御驾到来。 三人参见,小皇帝从玉辂里走出来,说道:“郑卿。免礼。还有你们两个小郎,也起来吧。” 三人起来,郑朗平静的看着小皇帝,两小表情不同,司马光眼观口,口观心默立,王安石则是好奇的抬头看着小皇帝,以及诸位大臣。但有一点不同。没有一个人象普通人见到小皇帝那样,战战兢兢。 阎文应感到古怪,诸位大臣看着三个少年平静的表情,同样也感到古怪。 小皇帝一乐,但没有问二小,先与郑朗说话:“郑卿,朕感谢你的上书。”郑朗那一次上书。不会产生绝对性的作用,可对缓解蝗灾的压力,确实起着莫大的帮助,当然,主要功劳是小皇帝那一咬。这一口咬下去,那一个大臣敢怠慢。 “为主君分担忧愁。是臣子的本份,陛下莫要夸奖。”一如既往,态度温和坦然,不燥不戒。 时隔数月,小皇帝看到他温和的样子,感到很亲切。但因为礼仪的关系,现在郑朗的地位太低,若带到永定陵去,大臣又要罗嗦了。心中遗憾了一下,想到,再忍几个月吧。 然而他也没有想到一个问题,万一郑朗落榜怎么办?…,就算殿试,他大开后门,可省试却是进行绝对严格的糊名誊卷制。不仅要才学,还要试卷对了口胃,答案对了考官的口胃,否则有李白的才华,也会乖乖的落榜。 “你那两幅长轴,朕也很喜欢。” “那更是臣子的本职,陛下也莫要夸奖。” “你很……好,”没有敢多说,几个月磨下来,稍微好一些,自己随便说说,说得不恰当,四周还有许多大臣在旁听,马上头痛的进谏又来了。转过头,看着司马光与王安石,先是问司马光:“你就是司马府尹家的三郎君?”“启禀陛下,正是。” “九岁砸缸之举,就是你。” “情急之下想出的办法,但解元也多次戒告臣民,不可骄傲。诸葛恪少年时,即以诸葛恪得驴传名天下,后来却贻害东吴,横灭三族。王戎七岁不取道边李,才慧远在臣民之上,然后来以清淡误国,竹林七贤中也是最器小之人。这两人都是臣民的前车之鉴。” “你找了一个好先生。” “喏,当时郑解元派学弟前去关中请臣民时,臣民十分欢欣,这是臣民一生最好龖的选择。” “不错,不错,”小皇帝点了一下头,他可不知道中间还有一些窍门,王安石在后面让司马光气昏了,经过今天皇帝的亲点,自己这个师弟名号跑不掉啦,这小子太过狡猾! 郑朗也瞧出司马光的用心,若不是诸人一起看着他们三人,又想揉脑袋了。 小皇帝又看着王安石,道:“你是王通判之子?” 王益本来不是通判的,他教儿子很有一手,可吏治能力很差。也是多年他没有上位的原因。沾了郑朗的光,迁往江宁府后不久,迁为了江宁府的通判。若不是才能的问题,甚至还可以进一步升迁。“谢过陛下。” 这一句看似答得奇兀,但诸人都清楚,又有些讶然。 小皇帝开心的走了几步。问:“平时郑解元教了你们什么?” “有时候替我们解决一些学业上的难题,但最多的是教我们做人行事,或者讨探一些治国救民的道理。” “治国救民啊……”小皇帝看了看王安石幼稚的脸蛋,有些晕,试探的问了一句:“你说说看,如何做人?” “解元说过许多话,其中有一段话最为经典,立人如四季。” “立人如四季?”小皇帝来了兴趣,道:“何解?” 其他大臣同样不解,并且很惊奇。一个倒也罢了,三人皆是如此,见到了这么大场面,不但不害怕,还与皇帝侃侃而谈,神态自若。郑家小子从哪里找来的两个怪胎? “解元说过,立人切不可学酷夏,虽然太阳是好。可过于戾暴,终是不美。更不能学寒冬,北风森冷,冰雪拍门,虽不为戾。但为厉耳。然而也不可学春,春天和煦,暖风醺人,万花妩媚,和是有了,却夹以太多的媚态烟眼,非为多,一场苦雨。万花便会凋尽了春红。只能象秋天,悲风荡其云高,用在人身上,是用警厉清涤心志。此非乃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乃是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耳。”“此是一说。”小皇帝点了一下头,很新奇的说法,然后用眼睛瞟了一眼郑朗,郑朗只是笑了一笑。 “秋风飒凉,骄阳余热尚存。大阳主于其下,大阴行于其上。非是春天,阳上而阴下,所以否凶泰亨,复用温来调和之,于是秋天万物丰收之故也。” “能不能将这个春与秋再说清楚一点。” “喏,春秋之即,气候皆是温暖宜人。然犹之于人,阴主于下,阳主于上,阴主于内,阳主于外,外方而内圆而。最有名的便是李林甫,看似进谏,实行内端圆滑之心,怀有数则,揣主上之意而进谏之,于是以宠得进,贻害国家百姓。此方乃前几月范中丞所说的大奸似忠之辈也。” 郑朗摇了摇头,前面话是他说的,后面的话并不是他说的,是自己这个学生在替自己报前几月一箭之仇,果然还不能让他省事啊。…,也不知如何是好,现在更不能阻止,只好由着他说。 “很有理,接着说。” “秋天则是阴外阳内,阴上阳下,内方外柔之君子也。内怀正直道德,外以柔顺之道辅助君王,治国救民也。毕竟无论是厉或者是戾,不是最终解决问题的办法,反而越争矛盾越激化。又有数人可以比拟,前朝有房杜,今朝有故世之王相公也。还有……”用眼睛看着郑朗,那意思说,咱小恩师也算一个。这也是一种自恋的表现,周围的大臣一个个哑然失笑,小皇帝也让他这一眼,看得笑起来,想了想,又问道:“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朕,魏征当作何解?” 诸位大臣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个小屁孩。小皇帝这个问题不大好回答的。 郑朗却没有担心,王小三有什么样的本事,这几个月虽然没有与自己多辨,也或多或少领教了一些。 但刚才王小三那一句外圆内方,说得他很开心。可心中又是叹息,好是好,也是自己的意思吧,最想这两个学生做这样的人。然而翻翻后来的史册,好象这两个小家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说一套,做一套。 暂时不能当真! 王安石又从容答道:“启禀陛下,魏征同样是内方外圆耳。” 这一句答得奇了,此强项令居然是内方外圆?小皇帝来了更大的兴趣,问:“再给朕解释一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两小斗中丞·指槐骂桑 欢迎大家入驻本吧。 如果你喜欢请点击右上角 “我喜欢” 图标入驻。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两小斗中丞·指槐骂桑来自八戒 “陛下,若浅看,魏征先投太一子建成,后投太宗,失效二主之嫌,纵直,也是太宗纳谏如流所至。纵然不是内圆外方之人,亦是内外皆方之人。” “说得很有理,但为什么你说他是内方外圆?” “看一个人怎么能看表面呢?郑国子产有疾,对子大叔说,我死,子必为政。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数月而卒,大叔为政,不忍猛而择宽,郑国多盗,全部聚集在芦苇丛生的沼泽湖泊里。大叔悔,说,我早听从他的话,不及此。于是发兵攻萑苻之盗,尽杀之,盗少止。夫子听到后,说,善哉!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这一段出自孔夫子所修的《左传》,子产死了,对子大叔说,我死了一定是你执政,只有德行高尚的人才能用宽大的政策治民,其次没有什么比严猛更重要了,火猛烈,人们看到它害怕,所以很少有人死于火。水柔弱,人民喜欢玩弄它,所以多有人死于水。因此一味采用宽大的政策治理国家是很难的事。子大叔经过教训后才改悔过来。孔夫子听后说,好啊,施政宽大人就会轻慢,轻慢了再用严厉来纠正,严厉了人民就会受到迫害,再用宽大调剂,政治因此平和。 所以看事情怎么看表面呢? 但是郑朗眉头略皱了一下。王安石说这句话,还有几层意思的,与他所说的义相符合。看一看,这可是孔夫子所修的书,他同样赞成宽猛相济,非是什么都仁爱的。 其次也证明了他的内心,依然受到很大的法家思想在支配。 但不会有人注意,全部听他往下说去。又道:“魏征辅于太一子建成。其时太宗已经势大,魏征依然强行进谏建成,欲早成事,必事早发之。建成再三不听,优柔寡断。不除主干,欲斩枝叶,反而打草惊蛇,为太宗所除。若是首鼠两端,内圆外方之辈。何不在太宗未成事前报效之?其一也。” 想论证魏征是内方外圆。必须先论证魏征是内方,似乎有理。 “魏征事太宗,乃是建成身死,非主动折主献媚,乃太宗苦苦强请也。所以齐国不以管仲先事公子纠,后事小白而耻之。不以晏子事齐景公而不为贤相。就是事二主,庞德义死于樊北。杨业牺牲于陈家峪,谁敢说他们不是义士。不是方直之人?其二也。”“太宗大破突厥,诸突厥民来投,议之。魏征独以为突厥世为盗寇,百姓难服。今侥幸破之,以其降附,不忍尽杀,宜纵之使返故土,不可留之中国。夫戎狄人面兽心,弱则请降,强则叛乱,固其常性也。今降者近十万,数年之后,蕃息必多,必为腹心,不可悔也。况有前晋之例。然太宗不听,魏征复不强劝也,何故?” “何故?” “李靖等人屡立战功,太宗之世,能服之,太宗驾崩,子孙谁能服之?故授其胡,分其爵,轻其功,夺功臣之功,全功臣之身,否则只能学习西汉,为子孙所保,必害此数功勋之臣。然一百余年后,复有安史之乱祸,敦不知当初魏征不坚持,是对还是错。其三也。所以臣说他同样也是内方外圆之世,请陛下思之。” “倒也是……”小皇帝情不自禁笑了起来,然后又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这次出门,郑朗特地让小婢替王安石打扮了一下。 历史上说王安石与群臣在皇宫里赴宴,小皇帝做了一个轻松的规定,任何人必须到御池里钓鱼,由御厨将各人钓来的鱼,做各人喜欢吃的菜。大家兴致勃勃的去钓鱼,只有王安石心不在焉的坐在台子前思考问题,一粒一粒的将鱼饵当作零食吃光。众人一片惊讶,但王安石却表示自己吃饱了。于是小皇帝认为此人是一个伪君子,可以不喜欢钓鱼,可以为想问题误吃几粒鱼饵,但不可能将整盘鱼饵吃下去不知。因此没有重用。…,反对者认为宋仁宗做法是对的,赞成者认为宋仁宗夸大了,并且举了一例,说王夫人抱怨说自家官人不知道吃什么,他一个朋友认为他喜欢吃鹿肉,第二天做了一盆鹿肉放在他面前,果然吃完。朋友说我说得对吧,王夫人说,不对,不相信你明天换一盆菜,将鹿肉放得远些。第二天如言去做,结果另一盆菜吃完,鹿肉动都没有动。 这种说法可信率只有一半,倒是官方的说法颇为可信。嘉佑三年王安石任度支判官时,向赵祯上万言书,请求改革,刚刚被范仲淹等人弄得头昏脑胀的赵祯看到后,同样嫌其迂阔,但还是略略注意了这个人才,调他入京于直集贤院修起居注,加以培养,王安石认为是闲职,固辞不就,于是赵祯又改授他为知制诰,替皇帝起诏草诏,纠察在京刑狱。因言忤旨,难以继续在朝为官,托母丧回江宁守丧去了。 无论是那一种,对王安石打击都是不小的,也加重了他的固执性格。 所以郑朗勿必使小皇帝留下一个不恶的印象,使这个怮相公得到一个温润的成长环境。 于是让小婢拿了一件黑色袍子皮裘衣,让他穿上,上面加上一条白色狐领,下面穿着皂青色的新布鞋,头戴着一顶黑色小幞头,至少暂时看上去,象一个出身大家的翩翩少年。小皇帝看了也喜欢,因为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些郑朗的影子。 实际不是,休要说生活马虎的怮相公,对生活细节的讲究,连司马光也不如郑朗,说郑朗是雅人也好,说他爱干净也好。骨子里还是一个有条件就讲究讲究的典型小资。 王安石受了一些影响,不大明显,有时候还是郑朗主动提起来,让他修一修边幅。 “其实很难,就是做这样的人已很难了,更难的是与人相处。” 小皇帝搓了搓手。又瞥了一眼郑朗,不错,你教得蛮好龖的,看来仅是这个四季做人,就大有学问哪。道:“你再来说一说。” “世间方正的君子太少。多是其他三种情况,比如南朝李唐,比如南朝陈国,举国靡靡之音,若和春不醒。暖气薰人。举国皆阿谀奉承之辈,那么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做一个震醒世人的春雷。” “好一个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小皇帝不由额首赞赏。 真的很不错唉,不过也看出来了。与郑家子相比,此子身上多了一份刚毅。少了一份柔顺温和,但还是一个不错的少年人。 连其他大臣一个个心许。好一个王家子。 事实资质就不错,加上郑朗细心的指教,现在思想至少比历史上同期的王安石思想要成熟,想得也比较远大。“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身边是一群冬天之人,冷酷暴厉无情,例如隋炀帝时,例如秦始皇时,这时就是夫子复生,也无能为力。所以夫子说危邦莫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孔子说,不入有危险的国家,不居住动乱的国家,天下政治清明就出来从政,政治黑暗就退隐。国家政治清明,自己却贫贱,这是耻辱。国家政治黑暗而自己富贵,同样是耻辱。 其实也就是有道助之,无道离之。即便是牺牲也不作无谓的牺牲,所以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但后来让人曲解成儒家是一群明哲保身,贪生怕死之徒,这又是错误的说法。 “那么再说说其他两种人。” “陛下,若朝堂上皆是一群内方外圆之人,那么恭喜陛下,文景、贞观、开元、咸平之治来了。” 北宋时情况最好龖的年间,不是在刘娥手上创造的,也不是在赵祯,或者宋神宗,或者宋太宗手上创造的,而是在宋真宗初期执政的时候,与寇准无关,寇准最大的政绩,就是那一推,否则北宋很有可能那时就失去了半壁江山。…,当时执政数人,有李沆、吕蒙正与曹彬,严格的说,皆达到了王安石或郑朗,所说的内方外圆要求,这一群谦谦君子,为北宋的繁荣打下了最好龖的基石。“那么何如夏天?” “夏天臣不知,”此时王安石同样不敢说,但他不知道郑朗最担心的就是他与司马光变成了两个大大的太阳,而不是眼前这群所谓的君子们,又道:“若出现,同样很可怕,这群人自认为自己是君子,独排异见,又没有能力象魏征那样,能看到国家的前途,于是能力不足,只好吹毛求疵,来求清名,在他们的紧逼下,治下所有官员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以求不惹是非,让他们弹劾。同样凶险啊。” 若所有大臣不求有功,但有无过,全部不作为,当然很危险了。 小皇帝知道他说了什么,显然这句话受了郑朗一些思想影响,以前郑朗也说过类似的话,听了不语。 但这句话终于使一个人激怒,小子,你这分明是指槐骂桑! 范讽站了出来。 本来他对郑朗就十分不满了,不要以为那天他无话可说了,可心里不服气,依然坚持己见,不是他怮,在后来仁宗朝许多君子党身上都出现他的毛病,天大地大,老子第二大,其他人都是错的。 他没有辨赢这份理,反而让范讽以为这才是真正的大奸似忠,不迷惹了这么多人,怎么能做得了这个“大奸”?现在又好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个更牙尖齿快之徒做了学生,独木难支,二人成群,三人成党!宋朝最大的祸害眼看就要出现了。为了大宋未来,于是他勇敢的站了出来。 但这一次,他站出来,注定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两小斗中丞·讲歪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两小斗中丞·讲歪理连接: 求票求点击.范讽举起牙笏说道:“启禀陛下,此的非是行宫,也非是陵墓所在,车驾人等众多,陛下与嫔妃,还有随从、群臣、内侍、将士,在此掩留过久,终是不便。 逗留越久,观者越多,天有不测风云,终失安全之美意也。请陛下速行。” 范讽这一句说得倒十分中规中矩,并且他是朝廷的御史中丞,又是山陵使,有进谏的权利,更有负责御驾这一行安全的权利。 确实,小皇帝看上一眼,满足一下好奇心就行了,不是朝堂,也非是皇宫,可以召见,然后作长篇大论,献计献策。但这里是半道,不是那地方。 可下一句,捅了马蜂窝。 然后扭转头,看着王安石说道:“你小小年龄,懂什么君子,君子之道,刚、毅、木、讷,你才这点大,就知道了卖弄是非,长大还了得,先读好什么是木、讷,再来谈君子。” 换成了郑朗,闻此后,也许是一笑了之,也许会作一些温和的反击。性格散淡,不想在嘴皮上辨一个你死我活。难道嘴巴子功夫差了,仕途就没有了作为?看看吕夷简的权谋,杜衍的才干,都是最有力的武器。可是两个小三子会不会去忍受? 本来对这个范讽就没有抱什么好感了,别的人不说,自家小老师是什么样的为人,这几个月下来,心里面很清楚的,居然让这个范讽戴上了一个大奸似忠的高帽子。 此时又继续扣高帽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刚刚做了大师兄的司马光站了出来,平时会争会吵,但那是内部矛盾,外部矛盾,必须团结起来,否则怎么叫一门师兄弟呢? 他深施一礼,说道:“陛下,能不能让臣民仅说几句。” “你说。” “先不要让郑解元阻拦我,那么臣民会为国家进上最重要的忠言。” 小皇帝知道他不会说好话,可后面最重要的忠言,让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依你。” 这一回,郑朗终于在揉脑袋瓜子了。 范讽依然不知道危机将来到来,再次上前,道:“陛下,勿要再耽搁行程。” “范中丞,难道你作为堂堂的御史中丞,岂不闻张文定司徒半路进贤之事,小子我虽是平民,亦是官宦子弟,夫子传人,你敢阻我进言,坏我朝规矩!”司马光大喝一声。 这是北宋一个有名的典故,前期名相张齐贤饭量大,家又穷,穷得没有办法,于是发起浑来,在赵匡胤巡视洛阳时,直接将赵匡胤的御驾拦住了。车驾仪仗的士兵就拉他起来,这不是民间小说,来一个拦路喊冤的啥,或者来一个拦路献策的啥,你有多远滚多远吧。于是张齐贤就喊:“陛下,臣民为你进一些合理的国策,为何驱逐臣民?” 喊声大,赵匡胤听到了,对随从说:“将这个人带过来。” 于是张齐贤画地献了十策,赵匡胤大喜,暂时没有重用他,而是给了他大量金帛,让他安心学习,回去后向赵匡义做了推荐。后来赵匡义念念不忘,将此人找了出来,终于成了北宋的一代名相。 所以刚才司马光说了,臣民会为国家进上最重要的忠言,就是为了针对范讽此言,埋下一坑。范讽又没有想起来,蒙头蒙脑的跳了下去。 有了前例可依,此时御驾稍停一会,有何不可?至少如今郑朗名声,远比当初的张齐贤,要响亮得多。 “你…!”范讽气得不能言语。 郑朗在一边摇头,这两子性格没有必变多少,可呆在一起,由于经常“交流”,学问长进很快,还有一个负面作用,嘴皮子功夫同样长进很快。范讽今天很有可能要自找没趣。 可其他人不知道啊,小皇帝心中甚至有些小不乐意,虽知道这两个小孩子很有可能要辨上一辨,范讽不仅是侮蔑了他们,也顺带着侮蔑了郑朗,作为学生,如何不为老师做辨解。但终是一个小孩子,你范大中丞,难道真活回了头不成?…,并且看他们的气度,小皇帝也很喜欢的。 作为人君,除了那少数个昏得不能再昏的皇帝,那一个不想自己国家多出一些人才,范讽这一顶顶帽子戴得太大了。因此,他反而说道:“范卿,勿得多言,仅是几句,让他说一说。” “谢过陛下,武周时,武曌曾问狄仁杰,师德贤乎?狄仁杰答道,他为将谨守,贤则不知也。武则天又问道,知人乎?狄仁杰又说,臣与他同僚,未听到他曾知人也。武则天又说,联用卿,师德荐也,诚知人矣。于是出娄师德推荐狄仁杰的奏章,让狄仁杰观看。狄仁杰看后,十分惭愧地说,娄公盛德,我为其所容乃不知,不及其远也。娄师德此举是否有温润之气?” 赵祯点了一下头,可以说狄仁杰上位,有娄师德一半功劳,正因为狄仁杰上位,武周政权才没有偏离太远。不管娄师德为人如何,仅凭此举,就可以为娄师德贴上一个忠臣的标签。 “先帝时,王太师为宰相,寇莱公多次在先帝面前抵毁王太师,然王太师屡屡扬寇莱公所长。先帝问王太师,卿常褒准,但准却常毁卿短。王太师道,臣居相位多年,难免有一些缺失,准事陛下无所隐瞒,更见准之忠直,因此臣一直保荐。寇莱公任枢密院直学士,中书有事送枢密院,偶不合诏令格式,准上奏先帝,使王太师遭到责问。然一月后,枢密院送事至中书,亦不合格式,堂吏高兴的递给王太师,认为可以报复寇莱公,王太师却命堂吏送回枢密院更正。陛下,他是不是忠厚君子?”“是”,对王旦赵祯同样敬重,曾亲笔御书全德老人墓碑,将王旦说成了全德老人。 寇准除了那一推外,真正的吏治之才,也确实不如王旦远矣,宋真宗晚年昏庸,丁谓林特等五鬼拍门,群小当道,全赖此人,未使国家偏差太大。若比,前有狄仁杰可比,后有周恩来可比。 绝对是北宋贤相之一,因此不仅郑朗常用他的事例说明问题,其他大臣也常用他的事例辨解论证。 只要赵祯答是,问题就好办了。 诸人还没有想起来,主要司马光岁数也不大,以前郑朗说过一些话,有的也流传到外面,言语很温和,因此,都忽视了。 司马光又说道:“陛下,以臣民之见,今年郑解元不要进京省试,以后也不要进京。” “这是为何?”小皇帝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说得一头雾水。 “臣民闻范中丞说钱公人在洛阳,他为山陵使,钱公会派刺客行刺他。他是山陵使,又是朝廷重要的大臣,钱公也不过是一个外戚,居然都敢派刺客行刺他。那么郑解元因为己见不同,得罪了八大王,一个是最尊贵的皇叔,一个是小小的举子。想要刺杀郑解元,岂不是易如反掌?”范讽气极,跳了起来,说道:“你这小子胡说八道!” 司马光一摊手,道:“小子没有啊,就事论事罢了。不但如此,八皇叔事后又到了客栈,问了郑解元,然而钱公呢,虽有媚行,也是因为胆小怕事,以图自保做出了一些有失风评的举措。钱公都敢刺杀范中丞,八皇叔为什么不敢刺杀郑解元?难道我说错了吗?” 赵祯噎了一口气,道:“司马小郎,此事勿得再提。” 然而这一说,心中有些亮堂起来,范讽这事儿,做得确实有些失去了光明磊落,但自己当时确实让他说得很担心,万一呢?那么真的很不好了。于是才再贬钱惟演。 诸官末尾处,欧阳修暗竖了大拇指,心里叫道:好! 司马小子,多谢你哉,替俺出了一口恶气。 其实休要说钱惟演没那胆量,就是赵元俨同样没那胆量。非是唐朝,这是在宋朝,若赵元俨真这么做了,也许小皇帝不追究,可事后必然失宠,值不值得?况且还有言官呢,他们可不是吃干饭的,正在拨剑,为了拨剑,范讽都刺情了对象,试问赵元俨与钱惟演在这种情况下,敢不敢?…,除非郑朗不识相,对赵元俨穷追猛打,逼得走投无路,只好进行火拼。王安石此时也反应过来。 毕竟出身与地位,他与司马光差了一筹,刚才让范讽一喝,吓得不敢言。司马光发话,让他终于缓过气,在边上说道:“并且臣民以为陛下出一百万缗钱赈济灾民,更是不当之举。” 赵祯让这两个小家伙说得头昏,知道不是好话,可不由自主问了一句:“为何?” “朝廷积弊很多,冗官冗兵冗政冗费,一百万缗钱对于庞大的浪费来说,算什么?多一百万不会多,少一百万不会少。而宫中宫婢,内侍进入深宫,有几人能得陛下宠幸,于是呆在深宫过着寂寞孤寂的生活。本来他们生活很艰难,陛下这一省,深宫里的内侍与宫婢们生活艰苦可想而知。难道他们不是陛下的子民?” 赵祯与诸大臣膛目结舌,这是什么歪道理啊? “陛下更不应当以身作则,去咬那只蝗虫。” “又为何?”休说小皇帝了,换郑朗,或者李迪,也必然这样发问。 “陛下,若不是陛下以身作则这一咬,蝗灾必然更加严重,那么许多州县也必将颗料无收,粮价会哄抬起来。可有粮出售的皆是大户人家,功勋王候后代。这些人的祖先都是我朝的功勋。本来此次蝗灾是他们发财的大好时机,但因为陛下这一咬,他们失去一大半谋利的机会。难道陛下忘记了他们祖先为我蕲立下的汗马功劳吗?”小皇帝让他绕蒙了头,对阎文应说道:“扶扶联。”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酱油组转载於中文网】-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滴话,欢迎您来某点-[.]-投推荐票·月票·催更票·评价票等各种票票您滴支持——就是作者最大滴动力-)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两小斗中丞·远大 其他大臣也一个个苦笑,难怪据郑州那边传出来,说郑州州学的十几个先生,皆喊没有办法教这两个学生。 岂止是他们,换自己,多半估计同样受不了,不知道郑家子是如何忍受的。一个个看着郑朗,郑朗开始说话了,道:“不得胡闹。” 早想打断他们的话,可怕扼杀他们的天性,事情严重,会有可能使两个天才变成两个庸才。赵祯让两小绕得头痛,郑朗同样也头痛。说完了,揉脑袋。看到他的动作,终于有人笑出了声。 原来这个小龘子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同样会头痛。 赵祯也乐了,同时心理找到了一丝安慰,不仅是联,郑家子也不好受。但看着这两小龘子,又有些啼笑皆非。 老师发话,不敢不听,王安石让于一旁,交给了司马光。司马光也是心领神会,小师弟这两个歪理,给了自己更有力的论证,当然要发挥它了,拱手道:“郑解元,让我将它迅速说完,然后我就不多言了。” “温、良、谦、让。”郑朗道。 这是郑朗教他们最多的四个字,但司马光与王安石很奇怪,其他的郑朗倒是很少教导,比如范讽所说的刚、毅、木、讷。 郑朗能教吗?本来够刚毅了,再教,还了得?至于木讷二字,郑朗同样不想教,若司马光与王安石变成了一个木讷的人,那成了什么?其实连温良谦让都未必是郑朗要教的,主要是纠正他们偏激的心态。“喏,我知道了。”然后转过头,对赵祯说道:“陛下,其实刚才臣民与王三郎说得全是歪理儿。” 诸人再一次哭笑不得,敢情你也知道是歪理。 又道:“郑解元多次向我们说陛下是仁君,陛下事实也是仁君。” 赵祯向郑朗投去一眼,郑朗也投以温暖的一笑。小皇帝还是很感谢的,这小龘子还没有做官呢,就默默的替自己分担了许多忧愁,刚才那个王安石说的话是歪理,不过为了防止意外,此次回京与八皇叔看来要说一声,冤家宜解不宜结,此事就此揭过。 司马光不知道空中这一瞥,继续道:“陛下生活质扑,从内库里省一百万缗钱,是以身作则。若不是这样,如何要求群臣呢?那一咬,更是咬出了民心,使亿兆黎民百姓更加忠心爱戴陛下与朝廷。至于大户人家,功勋贵族,仅是朝廷的枝叶,百姓才是朝廷的根基。百姓服,朝廷颠覆,又有多少大户人家,功勋贵族苟活?如同臣民说的行刺一样,那更是一场笑话。钱公不敢,八皇帝不能。但事情重点不在于此。” 带着痛惜的表情说:“我常听郑解元担心道,朝堂直气有了,可是就怕戾气也有了。” 王安石不是说夏天嘛,不知。其实不是不知,就是这时候的朝堂。别以为司马光是作伪,这小龘子自小就想替国家做一番事,王安石也是如此,抱负是有的,但他们自己做事的井候,却出现了严重的误差。 “我朝始至今天,人口繁剧自古未有,面积却远远不及汉唐,并且人口还在增加当飞这个疆域养育这么多百姓,十分吃力。并且自立国以来,一直以无为而治,一些弊端没有得到很好龖的治理。积至今天,越积越重。范中丞,你是言臣,也是朝廷的重要大臣,眼光需要看得远大一些。自夏以来,京东、江、淮近百个州旱情严重,蝗灾连连,受灾害影响的百姓多达千万以上,你不去管,不去想,却以一己之力,以御史中丞之职,火拼钱公。就是钱公有错有过,太后还未葬,钱公一贬再贬,让百姓如何看待陛下?然而你作为臣子,不顾陛下对你的提携,让你从青州知州拨为御史中丞,让你为山陵使,却不考虑陛下仁孝之名MT过了!范公的事迹小龘子也听闻过,当年你在邹平县放粮,是何等的仁爱。但在青州时,又出王相公家数千斛粮食,赈济灾民,已渐渐着了相。”…,这一句说得很突兀,小皇帝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但不好问出来,让范讽如何下台,可有人替他问了,庞籍道:“司马小郎,为何?”“青州有多少大户人家,有多少大户人家有存粮,为何独放王相公。正是因为王相公清直,以灾民故,强行出他家的粮食,王相公不便拒绝。既救了灾民,博得了爱民的美名。又因为动了王相公家的粮食,再博不畏权贵的美名。所以臣民说他着了相。” “你……心范讽气得摇摇欲坠。 可确实就是如此! 连小皇帝也省悟过来,朝廷对官员十分优待,不仅赐钱帛,还赐了木量田地。也不是王曾一个人享受这荣光,几乎所有重臣家中都有良田千亩,为什么独独选了王曾? 即便想让王曾放粮,也要与人家商议一下,是人家的粮食,居然将粮食放了出来,名声反而让范讽所得。 同样是一个歪理儿,不过做得很隐蔽! 太厉害了,这两个小家伙真的不能小视啊,看着范讽气得青黑的一张老脸,几乎所有大臣心里面泼凉泼凉的想。 “是,作为御史中丞,未必一定要去想、去管天下的灾民,大宋的未来,只好管好自己的本份,对君臣错漏过失进行进谏就好了,但就是做为御史中丞,国家的言臣之首,也要眼光放远大一些,心态放宽大一些,肚量放包容一些。王三郎说过,不能吹毛求疵,更不能曲解。如果长久下去,所有言官向范中丞学习,下面官员如何做事?解元对我们说过一句话,治国若烹小鲜,谨慎小心地去烹去变,可菜终究要做出来的,放甜了,喜辛的人不喜欢,放咸了,喜淡的人不喜欢,不做事没有纠纷,一有做为,便有纠纷。若盯着这些纠纷,一味放大一味讲歪理,让官吏如何治理百姓,辅佐国家?况且国家以祥和为贵,有过,言官必当进谏。非有过,此乃国家幸事也,何至于国家幸运的难得祥和,非要曲解,惹起事端?陛下,这就是臣民要进谏的忠言。”范讽活活要被气死了,站在哪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朗又摇头。 论嘴皮子功夫,差距没有那么大,主要范讽轻敌,二小因为自己,心中一直不平,暗中留心着范讽的事迹,今天正好范讽再次挑衅,于是来了一个厚积而爆发! 有心对无心,就是有心对有心,二小虽然小,如果他们联起乎来,纵然现在,能在嘴巴功夫上讨到便宜的,满朝大臣也未必有几个!这是人家天生的好本事! 郑朗也可以阻止的,可是二小说得也没有错,原先范讽是不错的官员,可后来越得皇帝重用,越向偏激方向发展。以折辱天龘子,或者折辱群臣与属下为荣。 已经不叫清直,而是沽名钓誉,而是戾气。 不仅他一个人,后面还有许多人学习他,所以让二小替他们泼泼冷水。 范讽清醒了,一下伏在赵祯面前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说道:“臣被这两宵小污蔑,痛不欲生,请陛下将臣官职罢去吧。” 让两个小三子一发发炮弹轰蒙了,居然轰得哭起来。 其他大臣皆摇头,郑家子这两个小学生,是不省事,可你也是一个堂堂的御史中丞,为什么总找人家的麻烦。老人家,值得吗您? 小皇帝看着郑朗,郑朗会意,对司马光与王安石说道:“我刚才说了什么?何谓温、良、谦、让?还不向范中丞道龖歉。”“喏,”两小让范讽这一哭,同样哭得有些晕,喂,你是大人哪,怎么说几句,就哭了。那么让你说的那些人怎么办?但知道见好就收,来到范讽而前,说道:“范中丞,我们只想说说这个理,言语说错了,请你大人有大肚量,别与我们一个小孩子见气。” 奶奶的,同样也不能将你们当作小孩子看,小皇帝让这两个小家伙气乐起来。连辇驾里的几个嫔妃,也躲在帘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郑朗赶紧将两个小家伙撵走,这是道龖歉啊?越道龖歉后果越严重,来到范讽面前,深施了一个大礼:“范中丞,是晚生没有教好,敬请原谅。但我朝确实有了许多弊端,并且最严重的危机还没有到来。然而来得及,陛下乃是千古未有之仁君,朝堂上更是人才济济,协手同心,什么样的难关都可以闯过去。言官之职本是监督进谏弹劾,也没有错,但若过于渲染,成了互相攻讦,甚至让朝堂演变成内斗分裂,那么这个上天赐予我朝最大的机会,有可能白白就错过了。” 很温和的话。 许多大臣额首称赞,果然是温润似玉。 说着又施一个大礼。 可在心中还是叹息一声,即便有了二小今天的发难,即便自己这样说,也未必起作用,谁听自己的?就是范讽,也未必会改正,况论别人。然后又来到赵祯面前,说道:“范中丞说得对,此是半道之中,御驾停留过久,终是不便。臣告辞了。” 说着,向两小狠瞪了一眼,走出人群。 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有的大臣窃窃私语,大多数没有认为王安石与司马光做得不好,正如郑朗所想的那样,此时朝堂中的直臣太多,又没有魏征的眼光,于是固执己见,相互攻讦,不仅仅是王安石与司马光俩个。 不戒意了,于是一个个议论二小的才华,真的很不错,讲了许多道理,虽然郑家子在中间起了明显的指导作用,但也能看到他们各自的亮点。 郑家庄要出人才了,不仅是一个,而且有可能一出三个! 但有的大臣立即想到了另一个关健的问题,不对,不仅仅是这两小龘子天赋,郑家子在中间的调教作用不可忽视,似乎自己还有什么儿子孙子的MT 至于老范,没有多少人去管,如果再不收敛,其他人再推那么几下子,很有可能仕途到此结束吧! 向马车与牛车走去,江杏儿挪到了后面,看着二小,高兴地说:“不错,不错,回去我亲自下厨,替你们熬一碗冰糖燕窝粥,作为奖赏。” “多谢江小娘子,不过,”司马光看着前面大步流星的郑朗,小声地说:“江小娘子,冰糖燕窝粥就算了,能不能替我们求一个情,不让郑解元发怒。”“是啊,”王安石脸色也变了。刚才说得爽了,可现在想起来老师的话,老师不会一生气,将自己赶回江宁吧。 ps:这几章应当小爽爽吧,有没有人看出来?收了两位大拿为学生,除了改变熙宁变法,还有另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作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八十三章 美人(上) 郑朗哭笑不得,此时,他不知鲨是该将这两个小子当成大人看待,还是当作小孩看待,平和地说道:“你们今天是为了我,难道我不讲道理?” “这么说,解元不怪我们了?”王安石大喜的扑过来。 “先别高兴,我有一些话要对你们说,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么简单,今天让你们在嘴皮子上赢了,赢得很侥幸。”郑朗刻意将嘴皮子咬得很重。无论两小有没有道理,也是一种变相的争口水。 “不是,解元,我们今天说一说,会剩住这股戾气之风。”司马光弱弱的说。 “我正要对你们说的,就是因为此。你们说的不错,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今我们三人说话,有几个人能听得进去。就是我在皇宫内与陛下对话,都没有抱多少希望让陛下听进去,并去执行,况且你们道途之言?” “是我们太小了……”,司马光迅速的反应过来,沮丧地说道。 “不急,慢慢来。但我还要说其他的事,知道为什么今天你们能辨赢?是没有其他大臣参与。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参与,是朝堂如今也在隐隐分成几个派系,有吕相公的,有庞籍这些年青大臣的,有李相公的,还有范司谏这样独立行事的清臣,甚至有太后原来一个派系的大臣。不仅如此,有的人支持平民百姓,有的人支持外戚宗室,有的人支持权荫子弟,有的人支持巨贾大主客。并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聪明如吕相公,都很难分清楚。大家形成了一种匀势,因此上次范中丞进谏,诸多大臣插言,他们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们各自的立场。那一次陛下仁爱,否则就以影响朝堂的风仪贬出许多大臣了。” “原来如此啊。” “岂只是如此,比你们想的更复杂,正是因为上次的事「Ω水印」件,所以没有其他大臣参与。不然以李相公与范中丞的交情他一旦出面,试问你们还能不能从容的傲侃而谈。” 两子皆摇了摇头。 对李迪,吕夷简都有几分畏惧,况且他们。 “再说范中丞,你们认为他经过你们一闹,会有什么结果?” “大约陛下对他不再信任了吧?”王安石不大确定的说。本来是确信的,此人乃是老师的头号大敌,必除之而后快。 你们就错了范中丞虽有私心但他博的是什么?非财非富非官非禄乃是一个清名二字。说错也可以,说对也无妨。再说陛下,他新即政不久,皇帝是一个封号,想要做事,一样需要大臣们支持。比如当年太后,她为什么数次举措皆没有通过,正是因为大臣的一致反对。这才是权利的真正内涵所在。那么怎么办?陛下只好任用对自己看似忠心的大臣将以前对太后忠心的臣子贬出朝堂。直到权利稳定后,才择取的召回一部分。这种情况下,你们说一说看陛平能不能因为你们一席话,就不对范中丞重用?” “那我啊……”两小全有些急了。 “也不是没有用,多少起一些劝戒作用,若他还是这样,以后其他臣子一推,陛下就是想用,也不大好用。 这无关紧要,还有一个后果,你们没有想到,今天范中丞让你们狠狠的折了再子,陛下如何用中庸之道,暂时的维持他的地位?” 比较简单的道理,不想用了,经过这一谏,范讽贬放出朝堂,也就了结。但想用,小皇帝必然进行补救。 “陛下不会迁他的官职吧?”司马光不大相信地问。 “迁官职不会,至少现在不会,若那样,陛下如何堵悠悠众口?,1 “那茌下不会不让你参加省试吧?” “也不会”,郑朗忽然浮现出小皇帝对他感谢的一瞥,确信地说道。 “可我们是学子,贬无可贬。,1 “我的座师……” “那可糟了,”王安石道。 “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座师他会贬出朝堂但不会严重的去贬……”,对此郑朗很相信的,毕竟还有一份友谊存在,是么?又道:“这仅是我的猜测,也许会有其他的变化。其实座师他若放开一些,贬到地方担任一州太守,也未必是坏事。”…, 马上朝堂就乱了,以刘处的才能,就是明哲保身,在朝堂上多半也保不住这个身!还不是索性让小皇帝贬一贬,捞一个悲情牌。 “所以政「的水印」治,不是你们抬杠争论时说得那样简单。今天你们插足,插得太早,插得太渐……不是不让你们卷入政「的水印」治,否则我平时也不会与你们说那么多道理。你们有理想,有抱负,有作为,不象我,性格散淡,也许未来,我在政「的水印」治上作为,还不是你们。” “解元,我们不敢。” “我教你们的尊师重道,是重视前辈,非是让你们不敢超越,青出于蓝胜于蓝,你们超过我那一天,我不会嫉妒,相反,会很高兴。态度重尊,学问上要勇敢超越,这才是好学生。” “是”,两小眼中闪过感动的神色 “你们给我背一段《孟子》里的《公孙丑上》给我听。” “喏”,两小背诵起来,苦学,记忆力好,背了好一大段,居然仅差错一二字而矣。背到了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时,郑朗说道:“现在你们就想进入政「的水印」治,或者只想仅过几年时间就进入政「的水印」治,也是拨苗助长,无论是猾们,或者是我,眼下重点是学习,思考。观察,积累.当你们觉得是真正认识了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好的,坏的,所有人需要的,而不是你们想当然的,再确定的认为你们找出了解决之道,才能进入政权体系。不然乖乖地做一个旁观者……”。 王安石那种蛮干,精神是好的,但无论后人怎么说,肯定要不得。司马光一味保守,坐视国家衰退,更要不得。非常不简单,郑朗有后世的眼光,来到这时代,深思熟虑后,弊端更早就知道,也没有想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继续说:“纵然有变革,也非是想像的那么容易。自古以来,最成功的变法,是商鞅用法家之道变秦,管仲变齐,然管仲非是杂家即是法家,不会是儒家。不是儒家不好,是当时的情况,诸候并立,危机感强,国家小,容易革新,所以让他们短时成功。这种经验放在大一统的朝代,会立刻出现失误。因此王莽变法之初用意是好的,却导致亡国。另一个人,杨炎,他实施的两税法,可以说是考虑了很多方面,其用意也是增加朝廷的税收,减轻百姓的负担。到了我朝,两税法还在实施当中。但你们也看过许多书,当初实施时,是减轻了百姓的负担,还是增加了百姓的负担?其实变法最好的时机,是在立国之初,国家由乱入治,等于是一张空白纸,想要怎么画就怎么画。后来变革,就不容易了。画已画好,想做修改润色,只能一小笔一小笔的小心去修补,否则这幅画会出现大毛病。” 以前也谈,但没有今天谈得如此深入。 当然,别人不知道,若是知道他对一个十四岁与一个十二岁孩子如些教导,一定会雷倒。若再考虑他本人十六岁,估计一半大佬会吐血。 两小在深思。 但看着郑朗,眼中更闪着一份感谢,虽然老师是不大,仅比自己大几岁,然而一句句谆谆教导,是在悄悄地替自已打开了一扇扇心灵的窗户,最少若没有老师以前与自已的悉心交流,今天自已又怎能说出那一番番的大道理。 郑朗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道:“暂时不要想那么多,以后慢慢去想。但你们今天让我最高兴的是团结。” “解元,那是,我们是一家人,就要团结,”司马光骄傲的说。 郑朗笑了笑不语。别人的真的无所谓,危害不大,只要这两人不站在对立面,什么都好办。当然,现在还不能说明什么,长大后,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发生改变。 特别是王安石这小子,连自家两个兄弟的话都不听的。 但算是开了一个良好的头。 又笑了起来,是笑范老夫子的,今天真可怜,活活让这两个淘气的小家伙虐得哭了起来。…, 这一笑,两个小家伙多机灵啦,知道没有事了,往后挪了挪,对江杏儿说:“小师娘,燕窝。” 居然升级成小师娘,江杏儿高兴的眼睛都笑成了一对月芽儿,凭这一声,不仅燕窝,就是家中那几根没有用完,皇帝赏的高「」丽参也要往外淘啊。 郑朗又在前面笑了一下,倒底还是两个孩子,虽然是天才,孩子终是孩子。 觉得好气又好笑的,不是郑朗一个人,小县帝,许多大臣,还有崔有节。 听到郑州方向传来的消息,崔有节细心听完了事情的经过,也笑呛着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婿,范讽权位太高,崔有节也不想他无穷无休的对女婿纠缠下去。 但徐氏眼就有些热,看了看自己两个儿子,大儿子岁数太大,不象,可三儿子行啊。 怎么郑家子变脸,变得如此之大,不仅自已的学问,还会教人子弟。于是对崔有节说道:“官人,我家三郎若是此次没弃中,能不能放在他身边陪读?” 不好说儿子也做女婿的学生,但说陪读可以吧? “你眼皮真浅!那两个少年一样是天纵奇才,所以女婿才破倒,宁肯耽搁时间也将他们纳入门下。若不是如此,怎能入他的法眼。” “但他们是外人,心 “到了女婿的地步,已经没有外人内人的区别了,他心里面不是装的不是他的家,不是我的家,是一个更大的家。”崔有节一直很讲道理的。 “什么更大的家?” “国家,大不大!” 徐氏吓得一哆嗦,但不服气,道:“那么大的家,再装我家一个三郎不成问题吧?” 崔有节气得直哼哼:“你只看到两小在御驾前的风光,可看到两小背后的故事。其他的不说,郑家那一前一后的烛光几乎每一天晚上都到两更三更才熄灭的。不是一晚两晚,是每一晚。就象女婿的字,为了写字,都将人家小娘子的车差一点拦住了。” 大舅哥与三舅哥听到后,对视了一眼,跑出去偷乐去了。 “你们不要往外跑,准备收拾行李,早点到京「の水印」城,正好去一趟郑家庄,邀你们小妹夫一道同行。”之所以提前,或多或少也带着一些私心,跟着郑朗在一起,两个儿子只是好处,没有坏处。 “喏。” 崔有节又想了想,索性再送女婿一份大礼,此礼非彼礼也。 (未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四章 美人(下) 崔有节派了家仆,将高衙内喊来。 是官员,但只要是举子,也可以参加省试的。 女婿两个学生才气是有了,可是这一次风头太劲,为老师居然触犯了堂堂的御史中丞。因此让高衙内一道同行,以示女婿的大肚。这就是崔有节送给郑朗的大礼。 一个宽宏大肚的名声,能纠正此次他两个学生狠虐范讽带来的一些负面影响。 听到崔有节的邀请,高衙内自然求之不得,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带着小妾娄烟,来到崔家。 这个结果倒出忽了崔有节意料之外,有些愕然的看着这个美娇娘,崔有节不知如何是好,高衙内已经深伏下去,说道:“谢过崔知州成全。” 态度十分诚恳,看了他的表情,崔有节终于忍住,道:“莫要谢,要安心科考,争取考一个好成绩。” “是。” 两个大舅哥也没有别的意思,事情早过去了六七年,当时自家妹夫还小,懂什么?于是准备出发。这时候崔娴走了出来,对他们吩咐道:“大哥,三哥,你们如果要向他……讨教,也要看……他有没有空,勿耽搁了他的事。” 自己两个哥哥才能自己知道,能考中,机率很小,大哥十不到一,三哥十不到三。这个学问是积累起来的,当真跟了小丈夫学习一段时间,就能飞快的进步? 自己如今似乎读了不少书,若进考场,省试也未必有一半的把握,小丈夫若是倒了霉运,同样会落榜。不要大哥三哥考不中,最后也拖累了小丈夫。 并不象郑朗所想的,崔娴讲道理时,同样很讲道理。 “小妹,放心吧,大哥说什么也不会耽误你。”大舅哥开了一个玩笑。 “不准又拿我取笑”,崔娴嗔恼的说道。 似嗔似恼,更使她美丽的脸蛋绽放迷人的风采,就象一朵梅花在冰雪中俏丽的绽放。 高衙内看了一痴,这才是美人儿! 难怪郑家那小子,去了趟孟州后,不向娄烟纠缠了。娄烟吃味的用手掐了他一下,高衙内醒悟过来,低声道:“烟儿,不要乱想,就是此女没有与郑家子有婚约你想一想以我的身份能攀得上吗?” “算你有自知之明。”娄烟翻了一个白眼,可想到京城,她眼中又呆呆的愣起神来…… 崔娴怕两个哥哥影响郑朗的科考,所以出来嘱咐了一句,嘱咐完了,重新回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高衙内再次痴了一下,但被徐氏的大嗓门惊醒过来徐氏对两个儿子千叮咛万嘱咐,又说道:“看着你妹夫一点,向他多学习。” 至于会不会影响郑朗徐氏狠本就没有想过。 明道二年的气候有些反常,日食、地震、飞蝗,还有……大雪。 十月末,多年的暖冬气候突然变得寒冷起来,郑州下起了一场鹅毛大雪,雪催人急,郑家同样也准备起来。 郑朗不是很急,呆在严记客栈里,严掌柜对自己很关照,但终是客栈,学习环境不及家里。去年去得早,不仅是因为省试,根本就不可能有省试,那是为了对付八大王,提前做准备的。 今年不用急,那怕冬月底进京,只要能赶得上礼部年底的报名时间就行。 但考虑到崔家,不会等那么长时间,所以默认了一家人将行李准备好。连同两个小三的功课也请了假,顺便准备将他们带到京城,拜访一些真正有才学的大儒。 行李打好了包裹,郑朗来到后面,看看两个小家伙准备得如何。 听到两人正在议论,没有说自己省试会不会落榜,而是议论自己殿试考中状元的可能性会有多少,笑了一下,走了进去,道:“又在胡说了,岂敢说是状元,就是省试,我也未必有十成十的把握考中。” “解元,你说谦虚过了就是虚伪”,王安石道。…, “非乃虚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压了三四年,全国有多少举子会进京参加省试,然后又能录取多少进士?” 两个小家伙沉默不言了。 这才是聪明的地方,当真省试那么好考?错也,比后世考清华北京复旦的啥,难度不知高了多少! 郑朗又说道:“这一年多来,我又分了太多的心思。” 别人不懂,也许还认为郑朗是在说谦虚话,你已经够努力啦,就算分了一些心思,也比我们浪费的时间少。但放在两个小家伙身上,却是知道时间有多宝贵的。 王安石歉意地说道:“我们也影响了解元。” “你们影响是有一点,但不是主要的。”郑朗说道。不仅是他们,为了他俩自己是分了心的,但主要先是八大王,后是自己心好,又要请求替老太太作画,这才是浪费了大量时间。 至于平时偶尔弹弹琴,作作画,那是放松,非是影响。 又说道:“为你们浪费一点时间不要紧,主要……” “解元,我们知道,一不准吵,要团结,二要尊师重道,三要懂得温良谦让。”司马光抢着说出来。 郑朗又是一乐,然后又说道:“是不是看我科考,很眼热?” 两个小家伙同时点头,有才学,傲气也大,这是必然的。 郑朗摇了摇头道:“那样想就错了,现在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为什么不努力学习,将基础打好?实际上不是为了太后与婚约,我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参加科举。再读几年,也多一份把握。” 这是真正的言传身教。 两小想了一下,皆全部点头。 郑朗为了不抹杀他们的天性,主动鼓励他们向自己说不,认为不对的,可以提出来。尊重仅是一个态度,学习却要实事求是,为了让他们弄懂其中的区别,郑朗曾费了好大的口舌。才转入正题,问道:“行李可收拾好了9” 两人同时转身向身后的小婢问道:“行李有没有收拾好?” 郑朗再次哭笑皆非,听三个小婢回答准备好了,又回到前院。 一把雪落下,天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两三天便多融化,空气里却莫明的多了一份寒气,两个大舅哥带着高衙内来到了郑家。 郑朗却将脸色阴了下来。 几个娘娘还在热情的招呼客人,不认识高衙内,同样不认识娄烟,大娘客气的问道:“这位大郎是…?” “晚生参见大娘”,高衙内知趣的施了一个大礼。 “坐,坐。” 娄烟同样感到很尴尬,施了一个万福说道:“奴以前多有得罪郑郎君之处,望郑郎君海涵。”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郑朗淡淡的说道,对高衙内与娄烟谈不上什么仇恨,但对岳父这个莫明奇妙的安排,却生起了一种恼火。冲大舅哥挤了一个眼色,大舅哥与他来到后面。 郑朗绷着脸问:“令尊让高衙内与娄烟与我们同行,是何用意?” 大舅哥不大明白,迷糊的说道:“我听父亲大人说,你两个学生才气高,可折辱了范中丞,带来了一些不利的因素。因此带上高衙内,让其他人看看你的宽宏大度,减少负面影响。” “也就是我不会做人,需要令尊来指教?” “家父也是好意。”崔大郎终于听出郑朗嘴中那丝不善,嚅嚅道。 “六七年前的事,是我小,也是我做错了,不能当真。但外人如何看?人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她不是妻子,也不是我什么人,可当年终是为她引起的事。我居然宽宏大度到了都自贱自己的地步!” “这……” “我性格一直很散漫,包括别人对我的看法,可不但要作伪,还要作贱自己来作伪。是不是正好嫌范中丞找不到借口,然后想让我在京城臭名远扬?”…, “是…但家父肯定没有这个用意。” 崔有节这一次是失误了,没有娄烟,也没有必要带上高衙内,祁黄羊举解狐,娄师德举狄仁杰,王旦举寇准,都是因为这几个人有才华,所以举人不避亲仇。高衙内有什么才华,值得郑朗去不避亲仇,一道同行,再带着浓浓的提携之味? 倒有一个人刻意这样去做,韩信,将当年让他胯下受辱的少年找来,封为中尉,然而不久后,就让萧何与吕后设计斩杀! 郑朗知道是崔有节的失误,之所以一直没有升迁上去,也是因为才干欠缺,包括当年向晏殊推荐自己进睢阳书院修学,再向晏殊请求营救自己。 这也是才能欠缺的表现,是好心,然而当真他与晏殊那点可怜巴巴的交情,让晏殊不顾自己名声与前途,买这个账? 知道崔有节肯定是好心,不能否认。郑朗却有另一种的担心,还没有成亲呢,崔有节就有些想干涉他生活的样子,这是郑朗最不能容忍的。可以劝一劝,但这件事至少提前对自己通知一声。 说完回到屋子里,几个大娘还在与高衙内攀谈,这小子也不傻,始终没有说出自己身份,自找没趣,一直遮遮掩掩的,但几个娘娘已经感到古怪了。 蔡州崔家,崔娴做着女红,让郑朗气着了,也没有再替郑朗做衣服,这件衣服是替崔有节做的。 一边做着女红,一边与父亲说着话,随意的问道:“爹爹,前几天与大哥三哥一道去郑州的那个郎君,是谁家的郎君?” 问得很随意,官场上的事很复杂,也不知道父亲安排这个青年人是谁。但父亲安排了,自有父亲的用意,因此也没有问。直到今天,崔有节闲了下来,坐在家中,无事与崔娴聊着闲天,崔娴才想起来,问了一问。 “他是高主渤……”崔有节也感到此事做得有些冒味,本来是好事的,可这小子有些不知趣,偏偏将那个行首带上,因此觉得不大好。但当时这小子态度十分恭顺,自己说过的话如同泼出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于是默认了。 “就是那个与郑家小郎有过节的高主薄?” “正是他。” 崔娴想了想,忽然脸色变白起来,道:“爹爹,你这次安排失误大了,不行,让孩儿去一趟郑州。”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转载於中文网】-【】祝天下父亲节日快乐,希望吧友们能为自己的父亲送上一份祝福! 第一百八十五章 第二抓·误 “爹爹,他……他说过的法度,度啊。”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面最清楚,郑朗平时又懒得说,崔有节对这个女婿性格不能完全了解。好心是有了,做得很失误。崔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但感到很不好。 崔有节沉思一会儿,说道:“娴儿,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爹爹,做得太过,不是好事。”崔娴还有其他的考虑,不仅是这件事,自已母亲给小丈夫留下一个不好龖的印象。前年自己使了一个小性子,去年自己持才过傲,似乎当时这个小丈夫也很不满意。若是父亲的举动,再让这个小丈夫不满教…… 她打了一个冷战,那可是连八大王都敢苦思积虑坑一把的主。不但坑了,是怎么坑的,至今许多细节,她都没有想明白。这也能想明白,那才是见了鬼! 有可能象外面传言那样,性格温润似玉,但若让他下定决心,同样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中的! 崔娴又说道:“爹爹,且这些年来,两家有没有密切来往?” 儿女亲家是什么样的亲密关系?但两家来往是不多,比如大哥二哥成亲,大姐二姐出嫁,郑家来了人,派一个老仆到来,送了贺礼,可是几个娘娘一个也没有来过。原因有很多,几个娘娘是妇道人家,还是寡妇,不便出远门,早几年郑家在中落,崔家有钱有势,几个娘娘更不知道如何去打交道。后来家境看似好了,只能说是看似,不是儿子始终没有通过省试吗。对崔家几个娘娘有一种仰视感。 崔有节是朝廷命官,也不大好出自己管辖的州县,妻子市侩,唯恐她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所以宁肯几个儿子与郑朗交往。长一辈的,除崔有节那一次冒险从孟州到郑州外,也没有到郑家看过。严格说那一次也不能算是一次友好龖的往来。 不但如此,连父亲让两个哥哥与小丈夫一道去京龘城,崔娴都不同意。这是省试啊,何等的重要可以说一生的命运,就在于这一考上。可她是女儿,又不大好说…… 崔有节渐渐醒悟过来,问:“你到郑家去做什么?” “孩儿也不知道,见机行事……” “这样吧,你带一些礼物过去,就说去郑家学一学向那些织女们学一学刺绣。” “爹爹这个主意好。” “好什么……”崔有节摇了摇头,自己也老了考虑事情看似很再全却不如当年。不知道自己闹了这个乌龙女婿心中有什么想法…… 崔娴去得还是迟了,郑朗与她两位哥哥已经离开郑家庄。倒是几个娘娘亲眼看到儿媳妇如此溧亮,一个个开心万分,差一点将她当作宝贝供了起来。 结果大出大舅哥的预料,没有多说,郑朗说道:“动身吧。” 大舅哥将他拦住,悄声问:“不如……”“动身,”郑朗不解释冷肃地说了两个字。也非是温和,此时他的声望、城府涵养,一旦动怒即便是大舅哥,也有些发怵。 几个娘娘感到有些古怪,可没有好说,再次叮咛,让儿子弄得有些怕了,每一次进京,总要弄出一些风波。然后上路,终于三舅哥感到不对劲,在车上问大哥:“小妹夫今天神情似手有些不悦啊。” 大哥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不会有这么严重吧?” 岂止! 不但有范讷,孔道辅等人再度被小皇帝召回京龘城,这些直臣,都是一个个能将芝麻次成西瓜的主。但郑朗反应有些过激了,崔有节还是一个忠厚的长者,只是这一回好心办了坏事情。 还有徐氏,以及崔娴本人,皆给郑朗带来子一些顾忌。 大哥道:“我也不知道。” “这也怕?”三哥再次问。连八大王都敢狂虐,两个学生更牛,当着无数的人面将堂堂的御史中丞虐得痛哭起来,就是父亲安排失误,也用不着这么担心。 是三弟的想法,但是不是如此?大哥又不能回答。…,三哥又说:“真那样,也好办,让我们先走,到了京龘城,另寻一处客栈住下,将高主薄甩开,再住在一起,岂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我不知道,别问我,安心读书。” 天色日暮,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一行人坐在一起吃晚饭,当然,无论是高衙内,或者两个舅哥,不能从郑朗脸上看出什么表情,还是象以前那样,一脸的温和。 娄烟又欠身说道:“郑解元,谢过你赠予我们的玉佩。” “勿用,以前我一直很担心,因为我的插足,使你们不能有一个美满的结局,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很高兴。这权当是我为当年做下的事,做一个道龖歉。” 郑朗淡淡的说了一句,然而心中产生了一些疑问。一直未曾注意,现在却是面对面坐着的,顺便看了一眼。不知道现在的人是如何想的,皆喜欢**,其实一个少女十几岁,除了一张脸蛋外有什么好看的? 到了二十几岁,身体全部长起来,才会更加动人。这个疑惑只能放在心里,郑朗不会没有事拽着他人问,什么岁数的女子最好看。 娄烟渐渐成熟起来,比以前更加风姿绰约。一个很美丽的少妇,难怪以前的小郑朗为她发狂。 按理说她如愿以偿,与高衙内厮守在一起,并且不知道高衙内找到什么样的关系,居然荫补了一个朝廷官员,虽仅是一县主薄,若中规中矩做下去,宋朝官场多是按资升职的,以后说不定能熬成县令,甚至一州知州,娄烟应当很高兴。自己看了几眼,没有看到她有什么高兴的模样,相反,倒有一些淡淡的忧愁挂在眉梢。 这很不对的,若是高衙内不宠,导致她不开心,此次科考也不会将她带出来。将她带了出来,说明高衙内对她的重视为什么不高兴呢? 是人家的事,自己管不了。疑问在心头一闪而逝。 江杏儿本来心就好,又跟着几个娘娘在一起,受到影响竟然觉得愧疚,想了想,从手腕上将一对镯子抹了下来,说道:“娄烟姐姐,这件镯子送给你,祝你们二人以后白头偕老。” “杏儿妹妹,我不敢……” 江杏儿强行的将镯子送给了她。 两小多聪明啦,本来没有注意,人家大舅哥来了,一道同行参加科举,有什么不妥的?听来听去,终于听出来了,这一对青年男女与自家老师并没有半点关系,而是那个高衙内与行首。 两人狐疑的对视了一眼。 当时没有好说,吃过晚饭,两小找到了郑朗,司马光说道:“郑解元,为什么带着那两人?” 郑朗正在读书呢,兴趣来了,放下书问:“那两人?” “就是那个高衙内与那个行首。” “为什么不能带?” “我听宋伯与肖伯说过解元的一些事情。”“是不是我的事很好玩?”司马光没有明说,但郑朗听了出来,一定是老宋与老肖接送他们时,两小使了一些小手段。老宋与老肖是老实人,那能架住这两个狡猾的小家伙忽悠,恐怕自已自出生起到现在,所有伟大光荣的事迹,都让他们当作八卦从老宋与老肖嘴里掏了出来。 “嘻嘻,解元的事,我自然很有兴趣,所以打听了一下,我还准备到了年老之时,将解元的事情写下来,给后人观赏。” “你啊,太过淘气,说一说,为什么我不能带他们。” “解元前去蔡州时,崔知州做和事佬,刻意将高主薄喊来,这做得对。解元名气越重,会给高主薄很大压力,在崔府就此化解,崔知州是替女婿扬名,替属下分忧。但是这一次做得不大好,解元以坦率见长,带着他们,显得太过伪虚……”有的话司马光不能说出口。此事过去了很长时间,若不是高衙内正好成了崔知州的属下,早就揭过去。 后来崔府一见,也揭过去了。崔知州偏来了一个画蛇添足,这两人是什么人,一个是老师以前为之拼命的美人,一个是对老师拳打脚踢的情敌,不但将高衙内带到京域,甚至赐教,还看着两人在面前卿卿我我,就是孔夫子在世,也不会有如此的好涵养啊,纵然有,只能在年老气血衰退之时,年青人,那一个不是热血冲动?不然为什么老师要痛斥八大王呢?…,“你啊,果然是一个腹黑大师。”郑朗哭笑不得,别看司马光十四岁,牛人倒底不同的,想法深远已超过了崔知州。 “解元,何谓腹黑大隼?” “去读书。” “喏”,两小知道是空为老师担心了,笑嘻嘻的跑出去。 第二天傍晚来到京龘城,郑朗对两位舅哥说道:“你们去严家客栈,房再替你们订好了,我去看望一下知日大师。” 两个舅哥不好阻拦,人家与知日等于是师徒。 带着江杏儿与四儿,两个学生,来到知日所在的寺庙,扣了扣门,小和尚将门打开,欣喜的说:“我家师父今天还念叼郑施主呢,没想到郑施主就来了。” 然后惊喜的进去禀报,一会儿大和尚迎了出来,看了看,道:“小施主,为何带两个俗人过来。” 两个小家伙的事,知日同样听说了,虽承认有才气,可是感到他们攻击力太过强大,所以称为两个俗人。两小对视了一眼,是老师的老师,司马光摇了摇头,那意思要尊重,不能虐他。 郑朗被两个学生的小动作弄得很无语,道:“大师,雅人中也有俗人用雅名冒充之,俗人中却有一些人行雅事,我这两个学生,正是俗人中最雅的人,他们未来,未必是你这个小小禅院能装得下的。”也没有理他,径直进去,然后对宋伯与江杏儿说道:“你们到街上买一些衣被过来,这几天,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 大和尚抗议也没有用,郑朗强行来了一个鸠占雀巢。知日被这个无赖的学生气得跺脚,不过当郑朗从行李里拿出几十本琴谱时,大和尚什么怨气也没有了,眉开眼笑的跑到一边翻看琢磨去。几个小丫头看到他的样子,一个个被逗乐起来。 四儿,以及两个小三的三个小婢开始收拾房间,郑朗说道:“司马三郎,王三郎,我带你们去拜见一个人。” “谁?” “冯侍郎。” 也就是冯无,两个老太太陪葬永定陵,冯无作为监护使扩陵,同样碰到了地下水。但与雷允恭那一次不同,邢中和警告过的,很有可能会碰到地下水,雷允恭还强行挪动陵墓,所以罪有应得。就是那一次也不能完全怪雷允恭,他本来用意同样是好龖的,宋真宗仅有一个子孙,想迁一个好坟地,让小皇帝以后多子多孙。然而就中招了。 那次于其说是坟出了问题,不如说是政治斗争的需要。冯无却是一个老好人啊,不行,这一群言官正闲复蛋痛呢,你犯了错,就是老好人,是皇帝的老师,同样也不行,于是上书弹劾,只好罢翰林学士,知河阳府。倒是因为司马光说了王曾的事,小皇帝才想起我手下还有这个好臣子,于是提前一个多月将王曾从天雄军调到河南府。王曾听到冯无的事后,心中略有些不平,在洛阳上了一书,说冯无是东朝旧臣,不宜以细故弃外。也就是说冯无是东宫的老臣,仅因为一些小事就将他贬到外地,处分过重了。关健是没有人给小皇帝台阶下,有了,小皇帝立即十分高兴的将冯无召回来,为翰林侍讲学生,迁礼部侍郎,知审官院。还有另外一个人,刘处果然如郑朗所猜,贬到宋州任宋州知州去。 他,是不会有人替他求情的。 冯无刚回到京龘城没几天,溜达了一下,回到京龘城,这个忠厚的长者,让这群言官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听到郑朗前来,将中门半开,迎了进去。 参见后坐下,郑朗指着两小说道:“冯侍郎,这是司马三郎与王三郎,天赋很聪明,我指教吃力,又没有办法抽垩出空,郑刚刚学的几个先生更没有才学去教,于是将他们带到京龘城,叼忧冯侍郎。 冯无知道,听到让这两个小家伙叼忧自己,冯无吓得一哆嗦,立即说道:“郑解元,某也没有空。”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提供吧友群:232182312 欢淫酱油 招收各种人才,有意可去吧细说。【】传送门: 第一百八十六章 第二抓·抓 欢迎大家入驻本吧。 如果你喜欢请点击右上角 “我喜欢” 图标入驻。 : 更新: ============================================================= 这正是郑朗担心的……旦所有大臣形成冯元 这种印象观,对两小前途会有极大的妨碍。 转过身来,对两小说道:“平时我说过什么?” 路上郑朗孰意交待过的,并且对冯元,两小同样很尊重,恭敬的答道:“一要友爱,二要尊师重道,三要温良谦让。” “别,”老冯摆手,什么人都有资格谈温良谦让,加你们的小老师,但你们全部不可以。当时他正在向河阳府赶呢,可这件事来得太稀奇古怪,连知日那样清静无为的大和尚都听说了,况且是他。 “你们先出去。” “喏,”两小走出客厅。 郑朗耐心的说:“冯侍郎,夫子说职阳柔刚仁义,又说中庸,这世间有没有真正的黑与白,是与非?” 冯元摇了摇头。 郑朗又问道:“他们在御驾哦说的戾气,是我说的,说戾气嫌重,可这和强烈的是非爱憎,是不是夫子所说的仁义?” 冯云,再次摇了摇头。 朝堂上这一群直臣做为肯定不是儒家所要倡导的。儒家的真义是三纲四维五常五伦八德。君臣、父子、夫妻三纲,礼义廉耻四维,仁义礼智信为五常,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伦,敬顺长辈、兄友弟恭、赤诚尽己、敬慕不欺、辞让节制、公道端正、坚定高节、惭愧忏悔为八德。《周礼》又说一曰孝行,以京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贤良;三曰顺行,以事师长,是谓教三行,然后又说,一曰六德,知、仁、圣、义、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姻、任、恤;三曰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不能说儒家是滥好人有一定攻击力的,但总体很温和。 所以郑朗又问了一句:“冯侍郎,那你认为他们是儒家,还是法家?” 冯元大笑拍了拍郑朗的手,说道:“汝正中我内心也。” 只有法家,才有这和是非黑白分明观。 “冯侍郎,我也不想授这两子学业,但是王三郎主动跑到我家中,使了一些小手段,推也推不过去。此子才气是有了,可是性格倔强于是我又想到了司马府尹家的三郎君两人出身不同必然造成不同的性格。便将他也请过来,让他们每天呆在一起读书学习,相互中和一下。“ 不仅是这个原因,真正原因不能说出来,太妖异。但大约是这样的,冯元会意过来,为什么第一条就让他们友爱,说道:“他们同样很偏激。“ “是啊他们说范中丞,可他们身上都有类似范中丞的缺点,是非感太过分明。然而他们才气过人非乃是池中物,早迟会成为朝廷的栋粱之材。是言官,这和是非分明,问题不大要紧。他们成长很快,将来也必定不是言官之职。有才气,又有这和很强的是非观,冯侍郎,你说他们会给朝廷带来什么?”带来什么,冯元这几个月跑过来跑过去的,深有体味。 又说道:“晚生竟意将他们带到京城,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冯侍郎,冯侍郎乃是朝堂上难得的忠厚长者,对他们矫正,非是为我,也非是为他们,这是为了国家的将来,冯侍朗,请相信我。包括我现在住在知日禅院里,也有这个用意,想利用知日的高淡秉性,一步步董陶。他们毕竟还年少,来得及培育。冯侍朗,请三思:“ 冯元想了一下,道:“不仅如此,若是他们在我处能安心学习,不象那次那样偏激,也能替他们改一改名声。” 郑瓣挠了挠头,道:“算是吧。” 但在心里想到,非是此二子,你那个学生欧阳修同样攻击力很可观。就不知道小欧阳跟着冯元,后面,能不能改变什么: 冯元又在沉思,就算郑朗说得很理,冯元心中依然有些害怕,两门、太厉害了,其实范讽也是一个不错的官员,似乎就那么一点儿的瑕疵,居然让二小找了出来,上纲上线,上得老范放声大哭了。自己与老范相比,算什么啊?…,想了好一会儿,说道:“我与他们谈一谈。” 将两小带到书房去,谈了好一会儿才出乘,两个少年的才学,让老冯很喜欢,最少天赋并不亚于欧阳修多少,脸上仍然有些犹豫不决,说道:“郑解元,某答应,可某白天要上值,只能在晚上抽空指教一二,还有,若他们象那天那样,某就不教了。”先将丑话说在前面。 “谢过冯侍郎,他日冯侍朗必然因这几个学生,名垂史册。” 不仅是小皇帝,从欧阳修到王安石、司马光,那一个不是历史鼎鼎大名的牛人,名气超过冯元十倍! 冯元,将两小留下来,说教就教。 到了近三更时分,两小才回到寺院,对郑朗深施了一礼:“谢过解云,载培之恩。” 开始没有想起来,路上只听到郑朗郑重的个嘱,人家冯侍朗是忠厚的长者,你们一定要尊重工直到冯府后,看到冯元犹豫不决的神情,才知道小老师不仅是让冯元指导自己学业,还为自己以后铺了一条好道路。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机会难得,好好努力吧。” “崭。” 郑朗带着这两个攻击力强大的学生进京,许多人侧目而视。 赵祯在皇宫很快得到消息,对阎文应说道!”阎卿,郑家子没有安好心哪。 阎文应让他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别人对你不安好心,也许有可能,但郑家子对你可绝对没有坏心的。 嚅嚅道:“臣不解。” “他让他那两个 学生拜冯侍郎,朕如何自处啊?” 说得似乎有道理,冯元乃是小皇帝的老师,两个小三子拜了冯元为老师,同时郑朗又是两个小三子的老师。欧阳修倒也罢了,这样叙起来,郑朗成了小皇帝的师叔!阎文应有些蒙,再次嚅嚅道:“陛下,不能这样攀,一旦殿试……这几乎皆是陛下的学生。” “不错,不偿,可朕还有些不甘心。” “要么再向他讨要几首长短句。” “这个栅……还是算了……”, 小皇帝想了想后道,但又奇怪的问:“他们为什么住进了寺院?” “臣倒听闻了一些传闻……”,此中个节,司马光能想通,阎文应同样也能想通,说道:“陛下可知道郑解元幼年时事。” “听闻过一些。” “与他有过节的高家衙内荫补成上蔡县主薄,也是一个举子,此次来京城参加省试:但不知道郑解云,的岳父是怎么想的,让此子与崔家两个衙内一道去了郑家庄,邀伴前来京城。不但如此,那个高衙内还带着那个行首娄烟,同时赴京。” “崔知州是在替他们化解恩怨。” “陛下,大约崔知州也是此意,但需要什么样的肚量,才能看到昔日的情敌与情人在眼前出双入对?陛下,这是省试,更不能分心的。也许郑解元有,但他人相不相信?因此避之。可这一避,还是着了相:无论怎么做,崔知讲这一次安排很不好?” “你是说他不是在帮助女婿,而是替女婿出现一道难题?”“正是,崔知州肯定是无意的,只是没有想到。” “朕本来为了平衡一下,贬出刘处,想过几个月对郑家子弥补,将此人调到京城来赴职……“小皇帝摇了摇头。就算朕要照顾你,可你总得有些真材实料。没有本事,让朕如何照顾? 阎文应没敢吭声。 不但如此,郑家子突然住进寺院,采意也似很不善,难道他要来个……婚变?是猜测,不敢对小皇帝说出来。 仅是小事,小皇帝蓑快将视线转移到奏折上。今年冬天陡寒,却是一件好事,虫子冻一冻,明天大约不会再出现蝗灾了。批阅了一下奏折,来到后宫: 没有到郭氏处,而走到了杨尚二位美人处。 老太太一死,做了一个百花蜂,这边采采,那边摘摘,采来采去,还是这两位美妹最得他欢心,于是固定下来了。俺也不飞了,专采这两朵小花花吧。…,至干郭氏,岂要说他是小皇帝,换作一般的百姓,多半也不喜欢:论长相,一般般,最不容忍的是她的性格。自老太太起,就不让他碰后宫任何一个美妹。老太太 死了,没有了大靠山,还不甘心,有时候他寝宿在其他妃嫔处,都上了床,突然跑过来吵。奶奶的,俺不是夏竫。可是他软弱的性格,让郭妹妹吵得无奈,只好举手投降道:“别吵啦,朕立即起来,到你处寝住。” 索性你别投降哉! 这一投降,后果来了。越吵小皇帝越对她讨厌,想方设法离郭皇后远远的。但他这种软弱,却更助涨了郭妹妹的气焰,于是越吵越厉害:同样成了后宫的难解之题。 杨尚两个,美妹一左一右,替他揉腰捏背,小皇帝无限感慨,还是这两位美妹好啊,多贴心。 没享爱多久,郭妹妹寻了过采,看到小皇帝闭着眼睛,在两位美艳绝仑的美妹伺候下享受着呢口气不大一处来,又泼口闹将起来。 这次出忽她的意料,尚妹妹让她逼得没有办法,虽然皇帝对自己宠爱,可这苦逼的日子到何时才能了啊?看一看,有时候陪一个寝,三更半夜都能让这个丑皇后, 将琵下拽走。倒底谁是皇帝啊?想不通,说了几句:“皇后,你是三宫六院之首,难道不知道不顺公婆、无子、淫、妒、恶疾、多言、窃盗七去也?看看你如何统领 后宫的,无子、妒、多言,七去犯了三去,换平民之家,也将你早休了。” 这个小女子居然敢与自己顶嘴!一时间郭大将军凶悍的基因猛然爆发,郭皇后轮起大巴掌象尚美妹扇了过去。 赵祯护花心切,看到大巴掌扇过来,用身体挡了一下。事情就来了,这一巴掌正好扇到赵祯的脖子上,试问,这天下间有没有人打过赵祯:小皇帝被打蒙了。不但如此,郭妹妹留的指甲长,大约也感到门、皇帝只能吵,不能打的,手软了一下,可她没有练过武功的啥,力道控制不起来,长长的指甲顺着赵祯的脖子拖了下去。 先是挨了一个大巴掌,然后又被这一拖,拖掉一大块皮肤,赵祯痛得叫了起来,用手指着郭妹妹道:“你,你,你!” 不行,朕乃是男子汉,男子汉乃是大丈夫也,非乃大豆腐也,可怎么办呢,受了委屈,又没有父母倾诉,跑到政事堂,找大臣倒苦水去,好一块大“丈夫”。 (未完待续)。 【】祝天下父亲节日快乐,希望吧友们能为自己的父亲送上一份祝福! [ 第一百八十七章 第二抓·求 还好……小皇帝仅是一块大豆腐……不是小妇人,没有哭~ 可对于另一个人,机会到来! 事情发生在内宫之中,从内宫到政事堂不是一步路两步路,有好几里地,小皇帝气坏了,只想找一个人发泄一下。可你终是皇帝,会有太监将你拦住,陛下,去哪儿?不行,陛下,不能这样就出去啊,要坐玉巅的。 几拦几不拦的,时间有了,偏偏事发时,阎文应也在边上,通知消息的内线也有了。 于是政事堂不知道怎么安排,首相李迪忽然消失。 赵祯踏着一地积雪,让诸位太监们拉了拉,没有拉住,也没有坐玉、络,奔到了政事堂。政事堂里仅有吕夷简等人,看到了赵祯,吕夷简问:“陛下,你怎么啦?为什么用手捂着脖子?” 小皇帝垂屈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陛下,不能乱说,虽是皇后,体说动手,就是向陛下动口也不能啊。”吕夷简关心的说道。 “吕相公,你为什么不相信陛下的话,不相信你看看陛下的脖子。”阎文应说道。 小皇帝将手放下来,郭氏指甲长,抓破了,正在涔出微微的血珠。 换成李迪在此,一定会说,陛下,你是男人,是皇帝。老太太活着的时候,皇后有靠山,你无可奈何了。老太太一去,天大地大,宋朝就属你最大。郭氏撒泼,你严厉的喝上几句,再派内侍将她拖走,两次一拖,郭氏还有没有胆子再闹下去。这已经是一个做人臣最过份的进谏。 很有可能李迪又会另外说,陛下,这是内宫之事,你们夫妻之事,为什么拿到政事营来议论? 那么过几天小皇帝怒气下去,郭氏也就平安无事。 然而是吕夷简事情变了样…… 吕夷简没有表态,而是用眼睛眼睛瞟向了另一个大臣。一午几乎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大臣范讽! 司马光揪着他的小巅子,确实就是一根小巅子!有人黑白分明,可人家是真正的黑白是非分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志向不会改变。例如范仲淹,对范仲淹的一些政治见解,郑朗同样不是很赞成,但对其高洁的人品,郑朗想不服都不行。 然而有的人磨了一磨,棱角就磨平了,不但磨平了反而从方正之人变成了王安石嘴中的内圆外方的伪君子。例如范讽他开王曾家的粮仓,当真动机纯正? 在郑州遭到二小羞辱后,无一耕习助,范讽更加认为“独木难支”,于是明交李迪,暗结吕夷简。好处显而易见的,吕夷简说了几句,范讽未贬而升改授龙图阁直学士、权三司使。连郑朗听到这个,消息,都感到愕然。赵祯未来,范讽已得到了吕夷简的授意挺身而言:“陛下,皇后九年无子,按例当废。”“废皇后?”小皇帝傻了眼,朕仅说一说皇后的霸道,怎么扯到废皇后上? 范讽翻了一个白眼,你不想废皇后,夫妻二人吵架,跑到政事堂来诉什么冤屈? 吕夷简见小皇帝犹豫不决,说:“光武帝,汉朝明主也,郭后坐怨慰而废,况且当今皇后居然嚣张跋扈到了抓伤你的颈子。” 在场的还有几个官吏,可这几个官吏都懂的,于是应声附和。坏人就怕三劝,好人就怕三说,此时的小皇帝,哪里能有什么心机。几说几不说的,终于咬牙切齿说道:“就依吕卿。” 这么大的事,一没有台臣在场,二没有首相在场,三没有礼官宗室长辈在场,就这么几个,人居然拍了板。说废就废,理由很简单,皇后九年无子,按七出当出之,皇后妒忌,不但妒忌,连这天下第一号的男人都打了,更当出之。罪名定了下来。 但吕夷简同样知道必然捅了一个大大的马蜂窝,于是用敕书明示,诸司无得受台谏章疏,言臣想上奏,都让你找不到地方上奏去,将你们活活憋死。再给皇后一个体面的下台理由,以小皇帝的身份下达一份诏书,郭氏说自己十年没有孩子,很羞愧,于是自己主动让贤,特封净妃、玉京冲妙仙师,赐名清悟,别居长宁宫工…,诏书前面下达,后面所有台臣谏臣眼里喷出血光,怒气直冲九宵,斗气贯穿青云。不用号令,全部汇聚在孔道辅麾下。 他也是一个牛官,宋真宗前面一死,后面刘娥刚刚才尝到一点点权利的滋味时,孔道辅就开始战斗了,老太太,这位子你别坐,是男人坐的,还政给小皇帝吧。结局不用说,前面奏上,后面到乡下劳动改造去了。 这个经历使他前面一回到朝堂,立即成了言官之首。所有这一群言官一起来到孔府,有侍御史蒋堂、郭劝、杨偕、马绛,殿中侍御史段少连,左正言宋郊,右正言刘涣,知谏院范仲淹、羽祖德,等等。有的言臣在布衣时,就曾上书反「孒辰乄水印」抗过刘娥,可以说大多数是一轮轮金咙……灿灿的太阳。 商议了一下,这事儿得想方设法阻止。 聚了一下又各自散开,说没有用的,赶紧回家写奏折。一篇篇稿子交了上去,可大半天下来,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不对啊,于是再打听了一下,原来吕夷简早防了他们这一手,诸司皆不受台谏任何章疏。自己花了好大心血,纯是在浪费脑细胞。但没有关系,还有第二步,言臣有权利面见皇帝直接进谏。 然而吕夷简也提防了他们这一手,皇宫的大门紧紧关起来,今天皇帝心情不好……不见客~孔道辅听到这一句后,脑门子上的热血往上翻涌,怒了,不顾体统,用手捶打着皇宫的大铁门,啪啪的作响,一边捶打一边大喊:“皇后被废,奈何不听台谏入言?祖宗家法何在?” 他带头捶门,后面言官跟着学样,一个个敲门拍门推门,宫门在咣咣的响,十几个,人在哇哇的叫,老百姓闻讯一起赶了过来。干嘛呢,难道这一群大臣想攻打皇宫?或者是想将这皇宫的大门推倒?别急,在喊呢,原来皇后被废了,废皇后啊,是要听一听台臣谏臣说什么的,陛下这样做不好。 观者如山,议论纷纷,全象看大把戏一样。小皇帝听到太监禀报后,坐不住了,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想了半天,派了一个太监将门打开,不开不行啦,再拍一会,推一会儿,这扇门很有可能让这群眼红红的大臣们给推倒下去,那成了什么? 然后太监说道:“诸位大臣,陛下说了,大家有事去政事堂,找宰相说去。” 皇上让我们去政事堂,好,我们去政事堂找一个说法去,一个个跑到了政事堂,不是走,皆是小跑的,大半人全身激动得发求。有的提着官袍跑,有的挥舞着胳膊肘儿喊着口号跑,有的噙着热泪跑。热血沸腾的来到了政事堂,孔道辅揪着吕夷简就问了一句:“人臣之于帝后,犹儿子事父母一样。你父母不和,小吵了一下,小闹了一下,是不是要劝阻?为什么不劝阻,反而挑唆你父亲将你母亲出之?你就是这样做儿子的?”换那一咋,人,听到这样人格的侮蔑,要么拼命,要么气得吐血。但是吕夷简很淡定,从容说道:“废后自有故事。” 孔道辅与范仲淹又激愤的说道:“你不过引汉光武的事诡劝皇上,此乃汉光武一生唯一的污点,能不能当法例采纳?从那以后废皇后的几个皇帝,皆前世昏君。现在皇上贤明,正想学习尧舜,为什么你误导陛下仿效昏君?” 休说吕夷简有一张嘴,就有十张嘴,也干不过这一群大神们,况且他本来就感到心虚,于是说了一句很窝囊的话:“请诸君明天早朝亲自向圣上讲明此事。” 话外之音,我做错了,可事情已经这样,不是我所能收起场的,麻烦你们明天到皇上哪里善后吧。 咦,就这样结束了? 这一群言官们大眼瞪小眼,不对啊,其实吕夷简还可以反驳的,至少皇帝颈上那道伤疤还没有好起来,这是皇后暴力的最强证据,一旦拿出来,自己还真不好回答。毕竟皇后打皇帝这样珍奇的暴力事件,历史从没有发生过的。他为什么不用来反驳?吕夷简服软,这群言臣只好离开。再闹下去,那就是无理取闹了。…,一边走一边在议论,为什么今天吕夷简服了软? 商议了大半天,不大明白,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是一个无能的二世祖,靠着伯父吕蒙正声望上位的纨绔衙内。想到这里,大多数人得意洋洋,今天多威风啊!斗倒宰相,打倒皇帝,一个奇迹就在他们手中创造出来了。 本来一切象正常情况发展,可这时候杨偕突然说了一句话:“不行,就是见到了皇帝,也未噜有把握,如今之计,先派一个人面对陛下,探一个口风。” 众人站了下来,全部摇头。 方才宫里的太监分明说过,今天皇帝很烦,不见客。难不成派一个不怕死的,从家里拿一个,长梯子来,爬皇宫的宫墙进去?估计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的概率,墙头还没有爬上呢,就被羽林军射成了刺猬。 杨偕又说道:“我们今天是见不到陛下,但有一个人能见到。” “谁,你千子不要告诉我们是吕夷简这个小人。” “此时的他非是大臣,仅是一名举子。” 这一说出来,还有谁不知道的,范仲淹担心地说:“郑家子是不错,可他年龄还小,正在准备省试,莫要拖累他。” “范司谏,你何来此言?是废后重要,还是他省试重要,就是这一次考不中,难道下次就不让他考了?”孔道辅立即不悦的反驳道。其他言臣同样七嘴八舌的对孔道辅进行声援。 范仲淹挠了挠头,想了想,也是,为什么科考,科考还不是为了谋官。谋官又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辅君治国,此时不出力,到何时出力,道:“那么我们就去吧。”“范司谏,这就对了。郑家子素有清名,但是否有清名就看他今天的表现……”,羽祖德直接将清名与此事画上了一个等号。 此时范仲淹眼里的世龖界,正如郑朗所言,非是黑即是白,非是忠即是奸,非彼即此,绝无混淆,并没有认为羽祖德这句话有任何不妥之处,额了一下首,道:“孙兄之言极是。” 轰! 一下子冲到了知日所在的寺院,敲门。小和尚出来一看,连通禀一声都没有说,直接说了一声:“不见。” 你们是大臣,要闹到皇宫闹去,咱们这里是寺庙,方外之地。 你说不见就不见了,连皇宫的大门都差一点让这群人推倒了,况且这座寺庙的小门。敲门捶门推门再次开始。 (未完待续)。 [ 【】招收各种人才,有意可去【】吧细说。 第一百八十八章 第二抓·拖 一轮太阳足以将这个小一寺庙融化……况且是十几轮天阳。 听着山门咣咣的响,看着山门不停的摇晃,小和尚怕了,还是没有禀报知日,怕时间来不及,跑进里面,对郑朗说道:“郑施主,你快出来一下。” 郑朗走出来,十几个大神,郑朗多半不认识,但范仲淹认识,再看看他们疯狂的样子,郑朗一哆嗦,奶奶的,老囘子都躲在了和尚庙里,还让你们找出来! 不妙,今天悲催了。 自己闭着眼睛,也知道这十几个大牛找自己是什么事的,今年冬天除了废郭皇后一事外,还能有什么事值得这些大牛一起出动的? 但你们也别拖俺下水啊。 不是郑朗贪生怕死,关健死得耍值得,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并且自己跳下去,还于事无补,傻不成?况且这件事当真那么重要吗? 看一看李迪,这两天下来发生的事,当真一点都没有听说过?还有其他的宰相,除了薛奎重病不能理事,老好人张士逊因为跑到杨崇勋那边吃了一顿老酒让范讽弄到洛阳外,其他几位宰相王随、李咨、王德用,还有新宰相王曙、宋绶、蔡齐,这几人当真全部眼瞎耳聋?莫要说这几个人不好,那也找不到品德更好龖的人担任宰相了。有时候郑朗想一想很无语,奶奶的,怎么就这么多人才,小皇帝其实用人都不要想的,写上一堆名字,放在盒子里抓阉,随便抓一抓,一套班子就自动搭了起来。 但结果呢? 还不敢得罪这群神们,连吕夷简都用了回避战术,才将这群神打发走的。自己若有什么让他们不满意的地方,今天能在这里让他们活活给炙死。 装傻卖疯,问:“范司谏,诸位是……” “他们是朝堂中的台谏言官……”范仲淹也不介绍了,直接一句带过,没那时间一一介绍宣喧,然后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郑朗没有说话,脑海里在想着对策,可想来想去,想哭的心思都有了,因为他找不到任何借口。早嘛我今天呆在寺院,早知道跑到卫中正那间小破道观里躲上一夜,明天早上云淡风轻,什么事也就没啦! “耐心”的将事情经过听完,问了一句:“诸位,朝堂里除了吕相公外,还有其他的诸位相公……” 你们要找找他们去啊,找我一个小小的举子做什么? “他们不是言臣,多争口舌无益,况且仅是进宫询问一下事情的经过,也不是进谏。”孙祖德很理解人的说。 当真那么简单? 吕夷简哪!江杏儿算是听出来了,敢情这些人是想拖自家小主人下水啊,气愤的说道:“喂,你们讲不讲道理?我家郑郎是什么身份,仅是一名举子,这满朝的大臣多少啦?这全京「孒辰乄水印」城的京「孒辰乄水印」城京官有多少啦?为什么要找我家郑郎?莫明其妙!” “你只是一个小婢,此乃国家大囘事,奈何插言!”孔道辅怒睁双目……大步上前,狠狠的斥责了一句。 江杏儿让他差一点吓得跌坐在雪地上。 郑朗不认识孔道辅,但很不悦,说:“这位前辈,她仅是我家中的小婢,为主分忧本没有错,何必恫吓?” 范仲淹将孔道辅拽了拽,江杏儿的事范仲淹也听说了一些,对这个……小婢很有好感,况且这件事本来就很大,郑朗今年才十六岁,又是举子之身,心中有顾忌是必然的,劝说道:“郑解元,此乃国运……” “笑话,这也叫国运,国家那多严重的弊病,怎么没有人管,没有人想?”王安石很不高兴地说。 “不准罗嗦!”郑朗喝道。今天将两小带上,也斗不过这群言臣,人家嘴皮子质量不差多少,但嘴皮子数量胜过了自己三人数倍,不是人家对手。况且这一斗以后,这群君子们必将自己打上小人的标签,那么对以后的危害会很大,甚至比原先八大王带来的危害更大。…,范仲淹也是机灵了一下,两小太厉害了,若争将起来,必是大大的不妙,感谢的看了郑朗一眼,又说道:“某再问你,你所乘的马,所坐的车,是谁赐予的?” 本来想说一句,食君之俸,忠君之事,然而一想不能说,郑家子根本没有拿过朝廷的薪水,真说起来,从进忠言到两入大牢,再到替两个太后绘画,朝廷是欠郑家子的,所以只说车与马。 他低估了郑朗,郑朗立即说道:“是太后赐予的。” “那也是朝廷赐予的。” “范司谏,非也,此乃太后从大内内库里拨出来的,严格来说,与朝廷并无关系。” “你是不是大宋子民?”刘涣很不悦的插了一句。 就这简单的一句,郑朗偏偏不能回答。 “你们安的什么心,又想我家郑朗进开封府的大牢?”四儿愤怒的说道。 “你家大郎两次开封府的大牢,非是灾囘祸,乃是幸事,正是两进大牢,所以才美着远扬。” 段少连道。 郑朗看着这一群人,若吕夷简是一个阴险的白脸小奸囘臣,那么这群人大多则是一群疯子……个疯子沾上自己还好些,这么多疯子沾上自己,躲不掉了。叹息一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有几句话说一下。”答应就好办,休说几句话,说上几百句问题也不大。孔道辅道:“小郎之大义,孔某敬重万分,他日必因此而名扬史册,请小郎说。” 老囘子还名扬史册……敢情你们想的是这个,郑朗差一点让他打断了思绪,定了定心神,说道:“其一,今天对错我不想评议,因为岁数小,知识浅薄,在家里我也与王三郎与司马三郎说过,眼下我们三人皆心智未成熟之时,重点是学习思考观察积累,只有彻底真正认识这个社会,找到了解决之道,才能进入政囘权体囘系,否则就是为官,只能管好自己手头的工作,做一个旁观者。我又说过,看问题须长远些。眼下朝廷诸多积弊,但免强支撑得过去。并且为此范司谏也曾上言过。” 范仲淹点了一下头。不仅是诸多,有的弊病很严重了。 “若说国运,这才是真正关系到国家的国运。但危机还没有到来,党项人的那个元昊野心勃勃,一旦西北兵事一起,不休不止。国家财政将会严重入不敷出,到时候诸位怎么办?上次我就说过,可因为人轻言微,没有一个人相信。诸位是言官,也是国家有作为的大臣,眼光也要放长远一些。” 有不少百姓围了上来,看着这群大臣猛拍寺院的大门,能不稀奇吗?听着郑朗侃侃而谈,心里皆想到,党项人不知道会不会作乱,可人家气度才是有了,而这群言臣成何体统?“其二,在家中我也刻意与两位三郎说过,从郑州到京「孒辰乄水印」城有若干条路,有直线的,有绕道的。道路分明摆在哪里……可执政时,未必能找出最直最好龖的捷径,十有八囘九会绕道。就是绕了一些道,最终还是能到达京「孒辰乄水印」城。就怕绕到了孟州,又拽到了蔡州,到了蔡州,再次拽回孟州,国家分裂严重开始了。”说着,瞧着这群人,郭氏废立的事不要紧,要紧的自此以后黑白分明,双方变成了一生的政敌,纠缠不清……祸国殃民! “其三,宽猛相济,恩威并用,此乃治国用人之道。言臣进谏,也要看事,不能将点滴大的小事一味放大,穷追猛打。若按照诸位道「孒辰乄水印」德的要求,整个大宋能达到的不会有一千人。再加上才学符合诸位要求,整个宋朝不会有一百人。若再加上吏治的能力要求,我想能达到你们标准的,不会超过十人。全部将你们认为不合格的官员或罢或贬,国家怎么办?能不能看问题,先分析一下轻重得失,再去进谏?” 不但是良言,也是温和之言。 可郑朗扫视了一眼,并没有几人在沉思,但也不失望,自己让他们拖下水,纯粹是做了枪尖子,指望自己这年龄,就让他们听自己的话,想都别想!…,然而不是他,或者他到了五十岁六十岁时,这群人就能将他的话听得进去? 还是想都别想! “其四,无论你们如何努力,必败!陛下心烦意躁,若是派一两长者进宫,温言相劝,也许会得功。诸位这样做,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强邀清名之嫌,可巅是这样,陛下越是会坚定原来的想法。陛下年青,年青人终会有一点倔强……诸位请三思。” 小皇帝是皇帝,这些言臣是臣僚,没有威胁力。比如上司与妻子在吵架,做属下的好心去劝,这也可以,然而跑去了,一窝蜂的站在门口大声喊,局长,厅长,你若敢将你的妻子离掉,我们将你的小J挪割掉。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陛下性格温和,略有些偏软,诸位是长者,在这样的皇帝手下为臣,是幸福,更要珍悔……诸位再请三思。” 说完叹了一口气说道:“宋伯,备车吧。 至于这些大牛们回去是走是跑,或者坐嘛的,郑朗根本就不想管了。 宋伯欲言欲止,心想,你不能去啊,废立皇后,是何等的大囘事,你有什么资格参与? “宋伯,我有数,备车。” 宋伯只好备车,上了马车,郑朗心情同样不好,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了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一会儿皇宫渐渐展现,江杏儿说道:“郑郎,他们还跟在后面。” “不用管他们。” 车子在皇宫门口停下来,郑朗走上去,对侍卫说道:“这位兵哥子,麻烦对里面通禀一声,说郑州举子郑朗拜见陛下。” 心里面却在想,小皇帝,最好你此时很生气,说一句,朕任何人不见,那么今天晚上我就能平安度过,明天早上事情一发,自己会平安的着身事外。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小黄门走了出来,说了一句让郑朗不知是感动或者失望万分的话:“宣郑州举子郑朗谨见。” (未完待续)。 [ 【】招收各种人才,有意可去【】吧细说。 第一百八十九章 第二抓·诗 除了中间因为读者意取不统……沾到崔娴的部分写得不大好外,其他的章节大约还行吧。若觉得还可以,今天周一,五更小爆,求一下月票与推荐栗,或者没有订阅的读者请订阅支持一下哈。 “真就进去了”,郭劝说道,眼中闪过艳羡的神情。 皇上对郑家子未免太宠。 确实,小皇帝是很喜欢郑朗,这是表面,他们可看到郑朗的温和,以及情义?一次两次不知,三次四次五次,小皇帝只是性格偏软,并不笨,难道看不出来? 被两小黄门带到了御书房,赵祯愁眉苦脸的坐在书桌前,在郑朗进来之前,吕夷简也进了宫,只说了一句话:“陛下,台谏官伏阁请对,非太平美事,应予贬逐。” 抛开吕夷简的用心,这句话说得也不无可。换那一个朝代,发生了今天的事,也要处理啊。都成了什么,差一点连皇宫的大门都让这群言官推倒了,吸引围观的百姓有可能多达数万人。小皇帝恩准。 但小皇帝也知道,麻烦不会就此结束。 看到了郑朗前来,脸上闪过一丝笑容,笑得很勉强,说道“坐。” “谢过陛下,让臣替陛下抚一曲琴。” “好。” 其实抚琴不仅是为了小皇帝,也是为了自已,郑朗也让这群太阳们炙得心烦意乱。宫娥拿过来一把琴,试了试音,然后盘坐在椅面上,不思不想,终于将心情平静下去,开始弹奏起来。 是《春花江月夜》,琴声悠扬,意境静谧,一曲抚完,小皇帝心情好了许多,说道:“联听过你弹此曲,弹了三四遍,都有些想去江南看一看,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长江的水是不是真的很蓝?” “臣也没有去过,但是陛下,臣看过唐高僧玄奘写的《大唐西域记》,有时候心中悠然神往,想去看一看河中、天竺,甚至大食以及更西方的大秦国。” “郑解元,不可,太远了。”小皇帝吓了一大跳,这能去吗,一兜最少得七年八年的,我还指望你快快成长,好为我分担一些忧愁呢。 “那么陛下能去江南吗?” “原和……”小皇帝嘴张了张,忽然大笑起来,这也是妙谏啊。一笑,暂时忘记烦恼,踱了踱,说道:“你与冯卿说的话,冯卿也向朕说了,司马家与王家那两个小子有福气,碰到你这个先生。” “陛下,不敢说先生,年龄相差不大,因此,我对他们说,以学兄弟相称。” 小皇帝笑了笑,没有当真,说:“可惜联一直无子,否则以后也让你做他的老师。”此话发自小皇帝的内心深处,性格温润,让他看重,天赋才气过人,更让他看重,勤奋苦读,也让他看重,关健很讲道理,不但教学生,就是开导自己,都很有方法,做儿子的老师,无疑是最佳人选。 郑朗不敢作声,这个梦想,小皇帝就不要想了。 “为什么你今天才进宫?”小皇帝又问道。 “省试在即,这几年又发生了许多事,耽搁大量的时间,臣怕学业跟不上,并且许多人对臣抱有莫大的希望,臣怕他们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只好安心苦读,不敢分心。” “倒也是,若你考不好,联也不会原谅你。” “陛平这是为难臣了……”,郑朗做一个怕怀的鬼脸。 小皇帝又是一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又长高了,不过你若考了一个好名次,联会在殿试时,给你一个更大的惊喜。” “陛下,切不可。” “为什么不可?联说过惊喜是什么吗?若联给你欧楮颜柳的亲笔书法,算不算惊喜?” “算是吧。” “那么联再给你二阎的亲笔画作,算不是算惊喜?” “算。” “那为什么不可?” 郑朗让他说得语塞。心里悲叹一声,这天下那有公平所在?连皇帝都公开对自己说,我要为你作弊徇私啦。…,“对了,为什么今天进宫。” “臣也是无奈”,郑朗并不隐瞒,也隐瞒不住,明天很有可能小皇帝就听到消息了,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小皇帝也不生气,这群言官们,自己都害怕了,况且郑家子。唉,果然是戾气啊,无可奈何的摇着头,说:“那你意思呢?” 这也是一个难回答的问题。不能不回答,与郑朗的信念不同,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所以刘涣仅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大宋的子民,就让郑朗无言以对。可偏向言臣,试问以他现在,吕夷简是他惹得起的么?那可是一个皇后,就被他弄死了,并且弄死了一个皇后,还让小皇帝煎胡须给他做药引子!这是何等的手段! 激怒吕夷简,捏死自己就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偏向吕夷简,等着这一辈子让君子党们狂批,大裁高帽子吧。除非自己脸一抹,学吕夷简,学夏楝。 徐徐道:“陛下,臣说过夫子曰,仁,爱人也,又以直报怨。若皇后有错,先劝说之,不听再戒告之,复不听,无可救药,那么才能细细商议废黜之举。所以臣不大赞成。” 说了也白说,小皇帝也许有悔意,可在朝堂上有吕夷简鼓次,到了后宫尚杨两个妹妹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此时不将郭氏拿下来,一旦郭氏缓过气,她们还有天日吗?因此内宫中又有尚杨两个美妹在鼓次。在这情况下,自己进劝会不会起作但起了一此作用,小皇帝默然。过了半天说道!”政解无,你还是离宫吧,此时你年小,非是你所能涉入的。你对他们说,联没有给你任何答复。若再问对他们说明天早朝有旨……”。简单的道理,此时无论是言官,或者吕夷简他们郑家子得罪不起,这是小皇帝在替郑朗保护。 郑朗很感谢的看了小皇帝一眼,说道:“让臣再替陛下抚一曲。” “好。” 抚了一曲《鸥骜忘机》,这才离宫。马车走了没有多远十几个大臣就堵了过来,孔道辅问道:“郑解元,陛下说了什么呀?” 小皇帝是好心,给了他一个答垩案,这些大牛们若问,说联没有给任何答复,再问,说明天早朝有旨。可不能真的这么说因为小皇帝性格的偏软所以宫中许多太监长了大嘴巴。几手宫中什么事都能传到民间来。 那么这些直臣同样不会放过自己。 咱坦白从宽吧。 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只有小皇帝准备徇私舞弊的事没有说出来。 “你还弹琴?”蒋堂不高兴地说。 “这位前辈,你再想一想,晚生抚琴有没有错?” 范仲淹拉了蒋堂一下,其实抚琴是安慰小皇帝一下,不过心不平气不和,郑朗即便说了什么,多半也会立即被小皇帝撵出来何苦?但范仲淹有些惭愧起来,连陛下也知道此事非是郑家子涉入的,可自己这群人呢?人家仅是一个小孩子对他要求太高了。 然而孔道辅还不满意,说道:“即便是三劝不听,也不能行废黜之举!”这是父母,劝三遍后就能话他们离婚了?三十遍也不行! 刚才在皇宫内与小皇帝交谈一下,郑朗心情还是很好龖的,小皇帝对他的关怀,能心领神会。并且也感到小皇帝那颗晶莹剔透的心灵,似乎比自已还要干净,因此心中十分喜欢。 可让这群太阳们一围,又心烦意躁起来,戾知……同样会传染的!索性闭口不答。 范仲淹又拉了一下,他的想法与孔道辅差不多,可郑家子做得也不错了,面对小皇帝与吕夷简,还有后宫两位美人的压力,说出这番话,还容易吗? 孔道辅终于会意,欠了一身说道:“郑解元,不管怎么说,此次谢过你。” “不敢,诸位若没有事,我回去了。” “你回去吧”,还有事情要商议呢,小皇帝这话儿究竟是啥意思?这样说,那样说的,最龖后全认为大约皇帝是服软了。但从一开始他们就在犯错误,吕夷简可不是寇准,可不是李迪,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得够狠,让你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开封城笼罩在一片白雪的洁光中,诸人来到了待漏院,准备上早朝,小皇帝下诏后悔了,咱就算了,若还不后悔,合力来一个大闹朝堂。 晨曦微应,他们丙进待漏院,就有一个小黄门恭候多时,看到他们进来,说道:“有旨。”十几个言官还高兴呢,大约小皇帝不想自已上朝堂后吵,先将圣旨下达。可圣旨一读,一个个目瞪口呆。诏孔道辅出泰州,范仲淹出睦州,一个跑到长江边上,一个跑到杭州去了,这离京龘城多遥远啊。 不逊样不行,这两人是坏头子,要贬,要贬得远远的,吕夷简才能松一口气。孙祖德等人各罚铜二十斤,郭劝、蒋堂、杨偕等人同行罚款或者降职。还好,小皇帝知道这群太阳们不龘贪不墨,日子过得不是很宽裕,于是罚的款子不多。 诏书不仅如此,怕他们在京龘城继续闹事,孔道辅是御史中丞,按倒要敕书除,也就是小皇帝的诏书加上诸宰相的审议后才下达的正规诏书。但是孔道辅刚一到家,敕书至,连他们收拾行李的功夫都不给,立即让太监与官吏将他们强行押着,离开京龘城。 还不仅如此,让言官最痛的是诏书里还有一句话,“谏官、御史,自今并须密具章疏,毋得相率请对,骇动中外。”也就是言官想说什么话,以后只能私下偷偷摸摸的写好奏章,通过非正式的渠道递给小皇帝,以前正常上书让文武百官第一时间知道他们做什么的资格,休想了!第二不准拉帮结派,遗丑中外,意味着同时也失去了面见皇帝强谏的权利。很伤很痛的一次打击。 但吕夷简这一招真的有用吗? 休想,一个资历浅的宰相,一个二十来岁的小皇帝,居然想让天下人闭嘴。不过暂时先耽在一边,放下恩怨,许多官员紧急的赶到南城外长亭,替范仲淹送行,再次举酒,道:“范君此行,愈觉光耀!” “不敢当”,范仲淹说完了,吟了一首诗:“重父必重母,正邦先正家。一心回主意,十口向天涯。” 然后用眼睛望着京龘城方向,心里默默想到:吕夷简,你这个小人奸臣,俺这一生,与你没完没了,等着瞧吧。 楚河汉界……来了。 PS:推荐朋友的一本书,《戏花高手》,书号2318221 一次破天荒的大发善心之举,让陈星拥有了特异功能一一能看透别人的想法。 清纯美丽的校花、风韵无限的御姐、风情万种的**…… 且看陈星如何利用读心之能,踏上戏花之旅……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提供吧友群:232182312 欢淫酱油 招收各种人才,有意可去吧细说。【】传送门: 第一百九十章 胆大 大范老了,老孔老了,郑朗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多悬啦! 就昨天那一会儿功夫,自己话说得稍微有些差错,或者小皇帝不主动替自己保护一下,自己里外就不是人了。 休想做中间派,做中间派两面不讨好,反而因为自已力量单薄,成为双方主要的攻击目标,小的前有李商隐,大的后有苏东坡。 奶奶的,你们就是攀我,好歹也等我成了一个朝廷的官员再攀。 心里叫了一声幸运,手中拈子落下,大和尚是雅人,也喜欢棋道,但郑朗棋艺并不高,只是落子温和,攻击力不强,让大和尚很喜欢,于是二人就在棋盘下推太极,看得王安石与司马光很蛋痛。 时间紧,权当放松的,偶尔来上一盘,今天心情高兴,于是破倒又刻意喊了大和尚前来对奕。 司马光忽然说道:“解元,我明白了,有可能事情会坏。” “说什么呢?” “这群言臣里面有许多大臣不仅道垩德高尚,而且有才学,有吏治之能,即使贬出朝堂,但陛下是明君,看到了以后还会再次重用。吕相公他们同样是有能力的干吏,手腕高明。解无所说的两边拉车子,很有可能要开始。” “不错,说得好”,郑朗高兴地说。 能让此子认识到两边拉车子对国家不利,就不枉自已对他的一番载培。 “但有什么办法解决?”司马光再次迷茫。 解决? 郑朗苦笑起来,解决,换大罗神仙来也解决不了,还好,慢慢地在将你们两个更猛的人解决,道:“不要想得那么多,也不要想着谁对的,我就替谁说话,首先替自己制订一个做人的标准,治国的标准,也就是我所说的个人之道,才能始终如一。否则朝秦暮楚,更为人不齿。” “解元,我知道了,学习思考观摩积累。” “中也。” “郑施主,老衲这个佛门净地,让你弄成什么样子?”大和尚不满地说。 “大师,非也非也,这是治国救民,没有一个安宁祥和的国家,你又怎能有一个安定的修行净地?” “俗了俗了”,大和尚听不下去,将棋子一抹,不下了,说完走了出去。 两小显然对他这种出世无为的态度很不满意,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郑朗看到了,说:“你们莫要摇头,大师这种无为与出世的态度未必全要不得,全部象他们,国家休矣。但少了他们对世人思想的净化,人们会更利欲薰心。不但他们,比如朝堂上的这些言官们,没有他们的监督,崭堂风气必然世况愈下。但多了,就不好了。或者吕相公,前王相公,他们许多做法不可取之,可也要看到他们做的实事。这就是度啊。” 两小再次沉思。 王安石说:“我知道了,本来是好事,然而陛下手腕偏软,让两方面都失去了控制,所以事情演变成这种样子。” “咦”,郑朗惊奇地一声。 走了几步,以前还真没有想过,说得似乎同样也有道理唉! 所以说一个人不能产生主观色彩,从前世就有好感,这一世更有好感,因此凡出了问题,都不会往小皇帝身上想。但小皇帝又做错了吗?没有错,千古一代仁君,肯定不错。还这样想呢! 这样一想,事情更复杂。 拍了拍脑袋说道:“我们先一道学习吧,不能想这么多,否则马上我省试都会分心。” “喏。” “你们也好好学习,昨天我与陛下在皇宫中谈到了你们,陛下似乎对你们不恶。” 两小大喜,深伏下来,说道:“谢过解元。” 多好的小老师啊,教自己学问,政治,做人,还为自已铺路,这时,两小感到全身都被幸福包围了。 “去吧。” “喏。” 、江杏儿与四儿将棋子拾好,落进棋坛里,杏儿抚了抚胸脯,说道:“还好,还好,奴好怕你又要出事。” …, “事不过三,不会有第四次啦。”眼睛却盯着了江杏儿挺起的小胸脯,杏儿脸红了起来,说道:“郑郎,真想,奴与四儿今天晚上陪你暖床吧。” “呃”,郑朗噎了一口口水,最后还是忍住,说道:“明年吧,省试即将来,莫要分了心思。” 此次速度很快,废后,贬言官,迅速结束。 各级大佬们纷纷表态了,与郑朗一样,以宋绶为首的多数人都表示了反对,可反对的声音不大。这是存在客观原因的。第一郭氏做过有些过火,不管是有意或是无意的,你不但抽了皇帝一个大耳巴子,还给颈子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记号,当你是谁啊?宋真宗活着的时候,到了晚年,刘娥还幕恭敬敬的。况且是你。 因此这些大佬从内心深处,也感到郭氏继续做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大适合。 其次仅是废一皇后,后宫之中又没有什么女子有武则天的才干,若有,倒是泼辣的郭氏继续发展下去,很有可能胆大包天,成为武则天。有你们这些言官说得那么严重吗? 这才是所有大佬缄默的真正原因。 但还是有人不服,段少连即使被处罚了,依然不甘心,上书道:“陛下亲政以来,进用直臣,开辟言路,天下无不欢欣。一旦以谏官、御史伏阁,遽行黜责,中外皆以为非陛下意。盖执政大臣,假天威以出道辅、仲淹,而断来者之说也。窃睹戒谕:自今有章宜如故事密上毋得群诣殿门请对。,且伏阁上疏,岂非故事,今遽绝之,则国家复有大垩事,谁敢旅进而言者。 昔唐城王仲舒伏阁雪陆贽,崔无亮叩殿陛理宋申锡,前史以为美事。今陛下未忍废黜皇后,而两府列状议降为妃,谏官、御史,安敢缄默。陛下深惟道辅等所言为阿党手?为忠壳手?” 书上不报,不服气,再上书:“高明粹清,凝德无累者,天之道也……若然,则君天下修化本者,莫不自内而刑外也。况闻入道降妃之议,出自臣下。且后妃有罪,黜出告宗庙,废则为庶人,安有不示之于天下,不告之于祖宗,而阴行臣下之议手?且皇后以小过降为妃,则臣下之妇有小过者,亦当降为妾矣。” ………愿速降明诏,复中宫位号,以安民心……臣窃恐奸邪之人,引汉武幽陈皇后故事,以谄惑陛下。且汉武骄奢淫纵之主,固不足踵其行事。而为人臣者,思致君如尧、舜,岂致君如汉武哉!今皇后置于别馆,必恐惧修省,陛下仁恕之德,施于天下,而独不加于中宫手?愿诏复中宫位号,杜绝非间,待之如初。天地以正,阴阳以和,人神共欢,岂不美哉。陛下苟为邪臣所蔽,不加省察,臣恐高宗王后之枉,必见于他日,宫闱不正之乱,未测于将来,惟圣神虑焉。” 还是不服气,就算皇后有罪吧,你至少按照规矩来,示于天下,告之祖宗,可你是怎么废的,稀里糊涂的就废了。皇后有小过降为妃,那么臣下有妻是不是有小过降为妾呢?这天下还不乱了套?陛下,不要上奸臣的当,将皇后召回来吧。 这两篇奏折写得很精彩的。 小皇帝递到吕夷简手中,看了看,辨似乎辨不赢,索性不辨,先除开封府判断,改尚书刑部员外郎,将你言臣之职先拿掉,想了想,还是不好,于是又出为两浙转运副使。得,又到浙江去了。 但有没有平息下来? 可这一再的出放,终于惹怒了另一个未来的大牛,富弼。其实这个人性格很温和的,也是君手党,但属于春秋的太阳,光芒度与其他人相比,要柔和得多。 此时他还很年青,吕夷简一再打击,皇帝一再执迷不悟,让他怒了,不顾自己是将作监丞,非言官的身份上书。 这份上书可严重多了。 “皇后自居中宫,不闻有过;陛下忽然废斥,物议腾涌。自太祖、太宗、真宗三后未尝有此。陛下为人子孙,不能守祖考之训,而遂有废后之事。治家尚不以道,奈天下何!”…, 你小皇帝废这个皇后简直莫明其妙。就算你说得对,也是你的错,治一个小家都治不好,怎么治理天下?或者言外之意,你这个小皇帝也别做皇帝了,乖乖让贤吧! “今匹庶之家或出妻,亦须告父母,父母许,然后敢出之。陛下贵为天子,且庄献、庄懿山陵始毕,坟土未干,便废黜后氏,不告宗庙,是不敬父母也。” 就是一个再姓家出妻,还要告诉父母,如今两位太后山陵之土未干呢,你便废后,也不告一个宗庙,是不敬父母! 不孝子! 色鬼! “昔庄献临朝,陛下受制,事体太弱,而庄献不敢行武后故事者,皆赖一二忠臣救护之,使庄献不得纵其欲,陛下可以保其位,实忠臣之力也。今陛下始获暂安,遂忘旧日忠臣,罗织其罪而遣逐之。” 陛下你就是一个寡廉鲜耻的小人! 陛下你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今仲淹闻过遂谏,上副谕之意,而反及于祸,是陛下诱而陷之,不知自今后何以使臣!谏臣不谏,大非朝廷之福也。”(这一段原文很长,节之,续资治通鉴为君子讳,删得一塌糊涂,只有在续资治通鉴长编里才能看到真正原文的风采) 你小皇帝认为不对,可以派使臣宣讲,哪里做错了,闹了一闹,找吕夷简去,吕夷简又说明天有答复,所以你是诱而陷之。与吕夷简一样,你也是一个奸人! 此时富弼是干什么的?那个将作监丞,是文雅的说法,也就是负责土木工程,祠祀省牲牌、镇石、炷香的工部小吏,可以想像一下,这样的言垩论上去后,会有什么结果? 整个朝堂会爆炸了! 奏折递了上去,小富同志准备在家等死了。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提供吧友群:232182312 欢淫酱油 招收各种人才,有意可去吧细说。【】传送门: 第一百九十一章 橄榄枝 小富在家里面一等没有消息,二等没有消息,我准备以死直谏,乍没有钦差上门要我的命呢? 事实吕夷简与小皇帝被这封奏折也气坏了,可最后吕夷简没有追究。他要的目的仅是废掉郭皇后,去掉仕途上的最大绊脚石。郭氏如愿以偿被废去,打发到了长宁宫冷藏起乘,再闹下去,没有多大意思。 北宋养士大夫的政策,使这荐士大夫皆不要命。处理一批,又来一批,何时走了?并且时机也不对,若夹在范仲淹与孔道辅闹囘事的时候,那么小富会倒大霉。不是针对小富,值得吗?但会用这篇奏折大做文章,用在范仲淹与孔道辅等人身上。 并且扪心自问,无论是什么理由,手续走得不对,所以小皇帝与吕夷简感到有些心虚。 于是这篇奏折就消失在庞大的存档当中。 倒是郑朗让吕夷简注意起来,仅说了一句,三劝皇后才能行废黜之举。小皇帝听不出来,吕夷简却从这句话听出许多意味,是郑家子对自己同样不满,可为什么不挑明了说?难道他知道孔范等人必然失败? 也没生气,郑朗这份沉稳让他很欣赏。 做大事就要这和沉稳劲,象孔道辅他们,让他们做一做宰相,试试看,国家准得乱。 看了看外面一把翻飞的积雪,赵祯喃喃地说道:“瑞雪兆丰年哪。” “是啊,狸下,纷争结束,是要做做正事的时候。”吕夷简道。 “好,就依卿言,不过在这之前,朕想改一下年号,原来天圣年号,似有二人圣者之意,后改明道,朕也觉得有日月并举之象,是不是因此而引起了旱灾与蝗灾?” 吕夷简没好作声。小皇帝的话他不是很赞成,可今年的旱蝗灾,让大家折腾苦了,内库多年攒下来的积储基本在数月之间,被用之一空。改一改年号,说不定会带来喜庆。 “吕卿,改景佑吧。” 瑞雪兆丰年,好兆头,所以改了这今年号。 “就依陛下之意:“ 改年号,毛毛雨,没有那一个大臣反肆的。 改过了年号小皇帝开始拼命了,以身作则,勤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父亲,连刘娥也不及,赵匡义勉强可以比一比,若真比,只有后来清朝的雍正才能比他此时的勤奋。每天上朝办公,只要有奏章,全部亲自批阅,最后连吕夷简都看不下去,劝道:“若小事都要让狸下过目,恐非陛下会伤身。” 劝之不听。 但事情有没有结束?早着呢,更大的风囘波,小皇帝更悲催的时候,是在明年…… 如果在废皇后上,言臣还能说出一份道理,但在明年,简直是在胡搅乱缠,所以郑朗对这群言官一直不抱有好感,这和感情都延带到了郑朗对欧阳修与包拯等人的看法上。 杏儿用手捞着小雪花,说道:“郑郎,明年年色一定会好。” “嗯……”郑朗应了一声,可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明年会发生很多事,小皇帝又累又对自己苛薄,差一点累死吝死,明年黄河……可问题的关健自己怎么去说? 对小皇帝说,明年的京东段黄河改道,会淹死许多百姓,然后许多言臣往你身上乱泼污水,胡说八道程度可以诛灭九族? 或者说我会夜观天象,扯么! 真的不能想,一想这些事,连学习都没有办法静下心。继续埋头苦读,连小皇帝那样说了,此次省试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唉,无形带上了一个包袱。 正在这时候,外面小沙弥进来禀报:“郑施主,外面有一个妇人找你。 “妇人?” “大约四十几岁,近五十岁左右。” 郑朗古怪的迎了出去,不认识,问:“请问大娘是……” “我是司马三郎的母亲。” “原来是聂大娘请进请进……”,郑朗热情的招呼道。 聂氏挥了一下手,身后两个家仆抬来大批的布帛,她又对小沙弥说道:“这是我给你们寺庙的香火:“…, “阿弥陀佛谢过女施主……”, 小沙弥高兴的说道。他可不是知日大和尚,香客给了香火越多,他们小日子会越好过。 聂氏又对郑朗说道:“小郎可是郑解元?” “是。” “谢过郑解元。”儿子在郑州闹的事大,也传到了凤翔府,司马池一听跳起脚来,可他本人又不好去郑州。于是让妻子代他前来郑州教祖这个儿子,再看一看,若不行将儿子带回去。 聂氏到了郑州,没有到郑家,就听到儿子让郑朗带到京城,于是又追到开封。但这是一个,很讲道理的妇人,司马光启蒙教育正是这个妇人教导的。实际上司马光 很小的时候,并不象现在表现那么聪明,因为是小三子,贪玩,不安心读书,即便读了也记不住。正是此妇,耐心教导,慢慢将他天赋开发出来。 来到京城后,因为传到了凤翔府,太遥远,事情变了性质,于是没有立刻过来,做了一番调杳,才知道事情的真垩实经过,并且也看到了郑家子在里面付出的苦心。 可以说郑家子不但在教儿子学问,教他做人,治国,对于后面的,聂氏很无语,咱儿子才多大一点?但想一想王家那个更悲催的三郎,什么话也不说了。还有郑家子为儿子铺的道路。聂氏说完深施一个大礼。 “聂大娘,切不可”,郑朗虚扶一把,将她带到禅房,又将司马光喊来。 司马光看到母亲,高兴的扑过来,喊道:“娘娘。” 毕竟还小,离家好几个月,同样思念亲人。 “跪下。” “喏。” “自己将后衣掀起来。” “喏。” 聂氏从行李里抽囘出一根荆条,劈里啪啦往司马光后背上抽下去。 郑朗急得抓耳挠腮,看看她抽了好几十下,说道:“聂大娘,能不能听我说一言?” “解元请说。” “上次他们激怒范讽,也是因为我之故,若抽……”至少给我一份面子吧,又说道:“我平时也教他们尊师重道只是范讽对我产生了误会,始终纠缠不清,所以他们才看不下去的。” 郑朗劝,聂氏不好再往下抽饶了司马光一马,王安石看了心中戚戚,他家中同样家教很严,不知道父母亲会不会派人到京城来抽他。 抽仅是敲打一下,随后又给司马光带了夫量行李,谈了一会儿,问清楚情况后,这才回去。 聂氏前面一走后面知日就过来了对郑朗说道:“郑施主老衲要去一趟五台山。” “此时去五台让叫……” “不去怎么办,这里让你弄得俗气冲天,我没有办法呆下去。” “大师想外出云囘游,何必用我做借口。” “老衲还与你打诳戒?随你说了。” 大和尚不想争辨。 “别急,大师,妾与四儿妹妹替你缝了一件僧袍,正好抢工抢出来,顺便带上。”是江杏儿与四儿买的厚麻布合伙做的:本来江杏儿准备用兽皮做,更暖和,想一想多半这个古怪的大和尚不同意于是作罢。 “老衲不能收。” “大师收下吧,严格说郑郎也是你的学徒,当收之。” 知日忸忸怩怩半天,才勉强的将僧袍收下来。但走出禅房时,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郑朗也在笑,大和尚,你这样子,就不要谈什么了啦! 没有想到大和尚前面一走,后面访客就找上了门。原来有知日挡着,若不是司马光母亲是妇人,让小沙弥不解外,其他人一律让那扇寺门拒之门外。 现在没有挡箭牌,访客就来了。 小沙弥机灵,主动说:“ 小施主,这里是佛门净地,闲人莫入,若要烧香还愿,请到前院去。” 然而来客一报名头……”小沙弥不敢作声,乖乖地将此人带了进来。敲了敲门,说道:“郑解元,吕郎君求见。” 郑朗将门打开,眉头皱了一下,司马光母亲不远千里,从凤翔府赶来,不得不接见,其他的人,郑朗一个也不想前来打扰。看了看,一个少年人,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脸忠厚之气,但不认识。…, “你是……“ “见过郑解元,我是吕公著,受家父之命,前来打扰了,恕罪则个:“眉头同样皱了皱,对郑朗很有好感的,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喜欢闭门苦读,前来打扰,多有不便,可厉害的父亲命令,他岂敢不听: “吕公著?你可是吕相公家的三郎君?” “咦,郑解元也知道我?” 我不知道你才见鬼呢。对吕夷简郑朗未必很反感,但肯定是没有好感。可对这个吕公著印象蛮好,王益会教子,吕夷简也会教子,四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吕公著却是其中的佼佼者。 同样,也是将来一个纠缠不清的重要人物。 然而他来是何用意哉?郑朗不相信了,堂堂的一个吕夷简会产生将儿子放给自己做学生的地步,就是自己敢受,别人也会痛骂吕夷简的。狐疑的问:“吕相公让你前来是……?” “家父说郑解元,与王家三郎、司马三郎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所以让我偶尔前来拜访,受教学习。” 不是做学生,而是做好朋友! 郑朗心中产生更大的疑惑,前来受教学习是假的,隐隐是吕夷简为儿子将来送来的橄榄枝,这个吕公著很聪明也很好学,从某和意义上来说,可以与自己三人同行。仅是为了儿子,肯定不是吕夷简自己,他那么生猛,怎么需要自己帮助。可就是儿子,自己值得吕夷简这么做吗? 况且橄榄枝送来了,难题又采了,这个难题不亚于孔道辅他们出的难题。郑朗在此刻,悲愤欲绝。老囘子仅是一个举子,仅想安心学习,不想开天才托儿所! (未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仙子 郑朗只猜中了一部分。 他在寺院前对言臣说过的那番话,在京「孒辰乄水印」城广为人知,许多大佬听后,皆认为他有大臣体。也就是吕夷简说的沉稳,还有忠心,考虑事情眼光长远,有责任感与谦虚感。 隐形的看不到的,可是实实在在的,并且这些大佬中,多有品行端正之辈,郑朗不进入仕途便罢,一旦进入仕途,这些大佬多方提携,再加上小皇帝对此子的感情。啧啧“好大一块唐僧肉。 某和意义上,值得吕夷简折节攀交。 吕夷简与君子党交恶,然而郑朗不是君子么?不相信,让范讽再去进谏,试问几个……人赞成范讽之言,说郑朗是一个伪君子,奸人,小人?或者通过郑朗稍稍改善一下与君子们的关系。 是很猛,可整天的让君子党们指着脊骨骂,滋味也不大好受。 郑朗是唐僧肉,可不好大啃,背后有小皇帝,他本人虽性格温和,但是不喜交往,不喜游学,怎么去啃。然而大和尚一走,吕夷简就行动了,想要啃,首先你家中有天才儿童么?你们没有,我有! 许多方面的考虑,又挂着求学的名声,于是让儿子来到这里。 又一小三子! 郑朗想了半天,头很痛。他头痛不痛,以吕夷简那样生猛的人,会考虑吗? 若同意,君子党们会认为他害怕吕夷简,看到吕夷简生猛,自己倒戈变节。若不同意,自己还真害怕这个猛人哥,一旦吕夷简将自己打上敌人的标签,眼下自己…… 想了半天,就想到了一条化解的办法,说道:“请进来坐。” “叼忧则个,。”吕公著又是一脸歉意,两个小三子眼中很茫然、痴呆,这个忠厚的少年……是吕夷简儿子么? 进了屋,吕公著自觉的坐在下首。 “杏儿,给多三郎沏茶。” “喏,”江杏儿一边烧茶……边好奇的看着吕公著,师徒三人偶尔也议论一些国事,江杏儿每天听来听去,也非昔日阿蒙,若不是考虑细节因素,就是一般的县令,未必有她的政治眼光。 三人言谈中,多次说了吕夷简的权操之术。杏儿心中也在纳闷,怎么吕夷简有了这个忠厚的儿子? 呷了一口茶……吕公著又说道:“谢过江小娘子。” “不用谢……吕小郎君,你太客气啦,”江杏儿欢喜的说。因为她从吕公著身上看到了郑朗许多影子。 郑朗对此少年心中也更欢喜了。 吕公著又问道:“儒学中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臣是排在第一位?” “是,若没有一个安宁的国家……何来一个安宁的小家。如五代替更之时,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何来父子夫妻之纲。因此以君臣之纲为首。” “那么《大学》里又何来说,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这句话是说修德必须先从小我修起,先修小我,后修大我,先修学问,后然正心修身,再治家治国平天下。 “吕郎君,看儒家经义不能从中摘出一篇,上下文要一起看的。此句前面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何谓大学?治国安邦也。所以与祥训诂、明句读的小学学问,称它为大学,大学讲治国安邦,小学讲洒扫应对进退,礼乐射御书数。” “是。” “又说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治国安邦非乃小事,自己没有学问,没有品德,如何去治国安邦。关于这一点,我也多次与王三郎与司马三郎说过,现在我们年幼,是学习阶段,思考阶段,观察阶段,积累阶段。等到明确心中道义所在,国家弊端所在,治策所在,才能真正进入政治。物格后至意诚心正修身家齐治国平天下,所以这一切全部是为了后面服务,包括家齐,使家庭不成为自己累赘,治国平天下才会更安心。因此,这里先言而轻,后言而重。”…, “受教,我还有一点不解。” “请问。” “此次废后之事,多有青年官员上书,比如富弼……” ……” “他们皆非乃大道,大道者,心正意明后才治国安邦也,但不失之小道。佛家禅宗有云渐悟与顿悟,顿悟太过艰难,往往刻意追求,失之执迷,误入魔所。因此多数人明为顿悟,实为渐悟。 富弼等人之举正是此意,一边替主君谋,一边完善自我。至少在道义上,他们没有失去。” 就算他们做错,做得偏激,在这件事上,也比你父亲要好。 “再比如夫子的《中庸》,说天命谓之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人性即天命也,无有善恶,因此自我完善而不放纵本性,改善自我谓教也。但到了孟子手中谓人性曰善,到了荀子手中曰人性为恶。谁又敢否认孟荀二人在儒学上的作为?” “是。” “对前人的学说,我们不用去膜拜,一切都当成好的,他们也有他们的片面观,也不能一味打倒他们,他们也有他们的长处。用于吏治上,恰如范仲淹、孔道辅与富弼之举。”这是说给另外两个小三听的。 “那么《诗》又为何说,即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夫子又说,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夫子这一句出自何处,乃《泰伯篇》工这一篇讲的是什么?乃夫子乃其学生对尧舜等古代贤王的评价。从尧舜到夫子时经过多少年代,并且当时夫子所处的时期正是从春秋向战国迈入的关健时期,道义已失,诸国时灭时兴,因此,夫子不喜欢学生做无谓的牺牲。不仅说了这一句,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还是出自《泰伯篇》,曾子有病把他的学生召倒身边说看看我的脚,看看我的手!诗经上说,小心啊,象站在深渊旁,象站在薄冰上,从今以后,我知道我的身体不能再受到损伤了弟子们。 “《孝经》里又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不仅是要自爱,也是不让父母担心。你受伤了,仅认为是痛疼,可父母怎么样想?让他们担心,是不是很孝顺?包括我两次入狱,虽言臣说,你也见荣光。我并不这样想,让家人担心,总是不对的。这才是夫子说这句话的真正用意,不去做无谓的牺牲。可一旦为了大道呢?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巳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什么叫死而后己?所以夫子又在《卫灵公篇》里说,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史鱼真是忠直之臣啊,不管国家清明或者黑暗,都象箭一样向前冲。蘧伯玉真是一个君子啊,国家清明时出来做官,黑暗时果断退缩自保其身。 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做官态度,孔子皆表示了赞扬。 “夫子又说,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仁人志士,不因为贪生怕死而损害仁德,却勇于献身成就仁德。 也就是杀身成仁的来历。 “不同的情况不同的对待。因此今人多褒许远张巡,而耻冯道也口气节而,没有这和精神,以后蛮番入侵,谁去抵抗?气节都没有了,何谈道义。” 三个人全有争议,许远张巡睢阳之战,死死的坚守住了睢阳,使安史之乱的祸害没有糜烂到江淮。很严重的,本来河东河北乃是唐朝人口最集中的地方,然安史之乱后,大河南北,一片萧条,直到宋朝立国很长时间,才渐渐恢复了生机。 当时睢阳城久困之下,没有的吃,只好吃树皮、草树、衣服,最后吃“人。 争议的正是这一点。 黄巢一个一个城市的吃人,方腊将几十万名妇女关在山窟里淫乐,人家是打倒皇帝,所以叫造「孒辰乄水印」反有理。张巡与许远替唐王朝卖命,因此争议就有了。…, 但不吃人,只有冲出睢阳城送死,没有人敢说他们贪生怕死,可这一冲,江淮更多的百姓,有可能是几百万,一千多万百姓,会怎么办?全部遭殃。 不管怎么说,想一想,是残忍了一些。 那么再说冯道,五代第一传奇人物,他一生事唐、晋、汉、周与契丹五朝,十帝,唐庄宗、明宗、闵帝、末帝,晋高祖、出帝,汉高祖、隐帝,周太祖、世宗,辽太宗耶律德光。并且这四个朝代非是正统更替,那怕就象宋代北周那样,弄一个皇袍做一下遮羞布也好啊。没有,全是阴谋与武力强行夺取的政权。 因此后人说他寡廉鲜耻。 特别是契丹人,那可是正宗的异族人。 就是这一次契丹人,使他一生带来了一些亮点。石敬塘向耶律德光称儿子,可到石敬塘儿子石重贵称帝时不乐意了,这小子不但不称儿子,反而将契丹在后晋行商的商人全部抓起来砍头,又说生擒德咙……者,擢节度使。只能说这小子太傻,当年人家李渊李世民父子还乖乖地做了突厥人的好长时间臣子,最后才报仇雪恨的。你现在这样做……然后就没了。 耶律德光进入了开封城,契丹人那时才半开化,打草谷啊。这时候冯道站了出来,老先生不知道怎么忽悠的,并且耶律德光还很相信这位老先生,继续让他担任重臣,听了老先生的话后,耶律德光不但没有对中原打多少草谷,连繁华的开封城也没有怎么动。这一谏,不但保住了无数中原汉人的性命,还有在开封城赵匡胤一家。 某种程度上也能说他仁吧,乱世之中,他不这样做怎么办? 然而郑朗没有怦击他率五朝十帝,怦击的正是这和气节。咱再怎么乱,也是咱们汉人,或者汉化的沙陀人之间的混乱,与正宗的契丹人,有区别的。全部象老先生学习,为了所谓的小仁,番子一出侵,咱投降吧。后果会如何? 但这是表面的讨论。 其实是在说吕夷简,吕公著有些不解,若父亲不将郭氏干掉,父亲仕途永远不想平安了。并且外界对父亲评价过于苛刻,自己知道的,父亲每天同样在为国家烦忧。不是丁谓,虽做得不对,也仅是自保之策。 因此与郑朗说了一些个人与国家的轻重,君子自保的疑惑。 对吕夷简,郑朗不喜欢,可也没有将他一棍子打死。但在废后事上手段用得不对。我就是一个后来人,都知道这年代君后一体,就是废,也要按一定的程序去废。先与群臣商议一下,肯定不同意。此事中止,看看郭氏会有什么反应。改了就好,不改再商议,还是反对。可反对后郭氏看到大臣们支持,必然依是不改,再强行废去,也是合乎程序,也少了一些争议。 毕竟这是建建年代,某些时候,要维护这个国家与皇室的尊严,达到维护国家稳定的目标。你吕夷简开了这个头,说废掉皇后,我好好做事了,那是你,若是你换成了丁谓,后面会发生什么? 所以郑朗说气节,说道义。 对你父亲为人,我不做评价,这件事就是做错了。 郑朗那一天在皇宫里说的,是发乎他的内心。也这么做了,同样为了自保,他小弄了一下赵牙,俨,但确实是赵元俨用心不诡,郑朗才伸出棍子的。 两者用意一样,性质却是天壤之别。 吕公著无言,呷了一口茶,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连叹了三声气:“唉,唉,唉。” 怎么办呢,他终是儿子,不大好说的。 “不要想那么多,事情过去也就算了,好好做事,报效君王。”不是对吕公著说的,而是借吕公著的嘴,带给吕夷简的。 坐了一会儿,吕公著又问道:“郑解元,你真梦到过藐姑射山的仙子?” (未完待续)。 [ 【】招收各种人才,有意可去【】吧细说。 第一百九十三章 送(上) “你为何微有此言?……郑朗愕然地问。 刚才一番对话,说得有些深。 仅是表面的意思,不难理解,可句句是针对着吕夷简与废后风波,偏一字不去提它,用儒学去诠释。不是不能,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难度是深了些。 结果让郑朗很喜欢。 天才果然是天才,就是不一样,爱才之意有了。 所以吕公著一问,郑朗不解,别人能问,你不能问啊。 “我也不知道,听到一些坊言在传,说藐姑射山仙子赐解元梦,但确有其事,于是解元梦醒,余香依留。”说完了,小吕一脸的向往。仙子啊,该是什么模样? “你啊”,郑朗苦笑了一下,道:“这不是真的,因为有的事,奏章里面不好言明,我还刻意对王三郎与司马三郎说过。” 王安石与司马光点头。 “是什么不能言明?” “瓜田李下啊。”对不起,俺不能告诉你,因为你有一个很猛的宰相父亲!不顾小吕三幽怨的眼神,又道:“所以假借了一些楚辞与汉赋的手法,写了这篇奏章。杀蝗才是本意,大食人喜欢吃蝗虫也是事实,至于仙子的事,别要去相信。” “原来是假的……”吕公著有些失望了。 “仙子真假不用去想,因为陛下一咬,诸州县一起杀蝗,抢了多少粮食上来,这才是我上疏的用意。” “是,受教。” “不管受不受教了,有件事我要对你说一声,陛下改元,气象一新,明年解试必然顺利举行。我耽搁的时间太多,眼下必须安心修学。我不能分心与你一一细谈。至于省试后……殿试” ………想到这里,郑朗摇头,殿试不去考虑啦小皇帝将后面的门,从中门到角门全部打开了,就差点准备拆墙啦。又说道:“我会请求陛下出放外地,最好担一县如……” “外地?”吕公著惊讶的问。多是到外地勘磨一下可有的也留在京城各部担任一名小吏,慢慢打磨,很难说清楚二者效果有什么区别。不过以小皇帝对郑朗的宠信,会让他出放外地? “嗯,做为臣子,匡扶君主得失,治国爱民,君主的贤明百姓的安居乐业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所在。特别是百姓到下面磨一磨,看一看,有了这番经历,才能对百姓的生活情况了解一二。所以我会请求外放,到下面看一看。” 还有另外一个用意,以郑朗今天的声名,吕夷简都派了他家小三子过来,况且其他大臣。马上朝堂分裂就要开始了可有了这个名声,却没资历,没官职一头扎进去做什么?并且实际也需要到地方上磨一磨,自己所掌握的知识,皆是纸上谈兵,不大好。 “我不知道你父亲让你来是何用意,若是其他,不用了,我性子散淡,若仅是学问,刚才一番谈话,你的温厚与学识,我也喜欢。如果你想共同学习进步,我可以象对王三郎、司马三郎一样待你。不过我到什么地方去,你就要到什么地方去了。” 吕夷简,想你儿子做我的朋友,俺攀不起。但若你肯放下身架,让他做我的弟子,你敢,我也敢受! “这个……”吕公著很动心的,郑朗通过交谈,看到他的学识,吕公著同样也看到郑朗的学识,盛名之下,皆无虚士,果然是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难怪他让两个学生到冯元门下,自己却不拜!这是一份自信一份傲气! 想得太……偏。 但想一想自己严厉的父亲,没有敢答复。 “不急,就是省试殿试,还有好几个月,并且殿试结束后,还要等吏部诠选。” “叼忧解元了。”又是温和的施一礼,吕公著离开。 江杏儿忍不住,问:“郑郎,好奇怪。” “奇怪什么?” “他是吕夷简的儿子?” “龙生九子,有何奇怪的。” 司马光忽然贼兮兮地说道:“解元,我担心哪。”…, “你担心什么?” “如果吕三郎用你的话反驳他父亲,以吕相公的为人,会有什么反应?” 皮鞭、蜡烛、荆条,或者直接将冷水往他脸上泼? “胡说八道……”但郑朗想了一下,也笑了起来。 废后的事,使言臣们很伤很痛,但看似平息了…… 另一边却刮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郑朗住进了寺庙,两位大舅哥傻了,便过来问,试问以知日的脾气,除了象司马光的母亲因为年龄性别,让小和尚惊奇一番才通禀外,谁个通禀? 你是郑解元的大舅哥?弄错对象,施主,俺这里是佛门净地,六亲不认,什么大舅,就是亲哥哥也不行。 撞了一头灰,回到了客栈。 感到事情变得很严重了,写了一封信,立即送到蔡州,从蔡州到京城同样不是很远,崔有节将信看到后,大惊失色,自己失误了。是失误不要紧,要看郑家子怎么看。 莫要说自己做了人情,可当时去郑家时,也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随后女婿来访,自己妻子与两个女儿做得又很不好……而且那一次女婿用心就很是不良。 又到蔡州,女儿与他见了面,可没有说多少话,自己女儿只能让他看到漂亮,可天下间漂亮的女子不要太多。其他的优点,短时间怎么能看到呢?这小龘子,还是有些用心不良啊。是说君子要以仁厚为本,可说归说,做归做,当时自己为什么能去郑家训导,还不是因为自家比郑家有优势?然而现在呢?郑家超过崔家是早晚的事…… 想不出办法,派人到郑家庄通知了女儿。 崔娴听了同样大惊失色,不仅象父亲想的那么简单,还有幕后的故事,父亲不知道呢。想了一下,这中间的误会务必要解释清楚,不然纠缠到最后,什么事都能发生。 而且两个哥哥参加科举,此举必然影响到他们心情。 让家中的老仆回去,然后对大娘坦白从宽一五一十将所有经过说了一遍,伏下就哭。 大娘一听,差一点扑倒。 这都是什么啊,儿子想字将儿媳妇的车子拦住,儿媳妇却厉声说,我乃是良家子,非行首,你不得无理纠缠!都当笑话传到郑州来了。若真相揭开,岂不扑倒无数人? 不过这些天相处下来,崔娴刻意放下身架,对几个娘娘百般的讨好大娘不是很恶想了想会意了,道:“你是不高兴我儿带着两个小婢?” “大娘,不是啊,是妾听到,听到他出入青楼,怕误了他,所以误会。” “朗儿很乖的。” “是,妾错了。”怎么办呢到如今,种种误会生起,就是自己对了也是错的。凭自己相貌不难找不到一个好人家……可再好的郎君,能赶得上郑家子么? 若放弃,才是傻了的。后面恐怕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正等着她放弃呢。 这一想,很是委屈,以前听到他种种狼籍的名声,在家里愁得要死,现在好了,名满天下了,可以用到这个名词,连契丹人都在传自己的小丈夫,还派了人偷他的字,自己又担心起来了。 自己的命乍这么苦呢。 于是委屈的哭了起来。 “你别哭,我替你想一想办法。”大娘安慰道。可她能想出什么办法,顶多到如来佛祖塑像前,多烧烧香,能起作用吗? 想不出办法,又冉道:“娴儿,怎么办呢?” 大娘问就好。于是崔娴说道:“元旦将要到来,我们一道去京城看一看,妾还没有看过京城元宵灯会呢。” 看一看就看吧,反正家中生活好转了,不再乎这几个钱。 一大家子又来到了京城。 没有到严记客栈,而是到了寺庙来。 郑解元七个妈妈一起来了,就是佛门净地,小和尚也不敢怠慢啊,连忙进去禀报。郑朗迎了出来,看到了崔娴,有些纳闷。但没有问,将他们带到内院,又让宋伯安排客栈,寺庙住了他们的三少五婢,还有宋伯,两名护卫,十一个人,几个娘娘这一行,又是十几人,住不下去。…, 大娘说道:“朗儿不用,反正你订的那间客栈小院子也空闲着,我们搬过去住就好了。” 儿子做得有些绝情,自己与两大舅哥做一做邻居,也好暖暖崔家的心。 “也行。”对此,郑朗无所谓。 大娘欲言欲止,崔娴多精明哪,立即说道:“院外那几株蜡梅开得很好看,几位娘娘,妾出去看一看。” 带着环儿出去看梅花。 大娘说道:“冉儿,昔日你名声未起之时,崔家可没有说过什么,就是你与高家衙内那一闹,崔家做得同样很有分寸。” 几个妇人七嘴八舌的附和,连“苛刻小气”的六娘七娘,都表示支持。崔娴给她们印象太好了,漂亮、有礼貌、慧气、读过许多书、懂事、明是非、女红好,对她们又十分恭敬。 郑朗表示头痛,崔娴多聪明,他可是尝试过了,哄你们几个老实已交的,还费吹灰之力,道:“你们不用说了,这件事非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很复杂除非我以后不做官……” “怎么扯到做官上了?”大娘绕得很糊涂。但对亲家公这次好心,同样不赞成。咱儿子是好人,可不能好在那地步。当时被高家那个衙内打得有多惨,人抬回来时还是晕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关系到了儿子,佛家舍身饲虎的故事,大娘也忘记了。 “这样吧,你们先出去,让儿与崔家小娘子说一说。” “别要气着人家,是一个好孩子,就是淘气,那时候也小,你小时候不也淘气?” 郑朗哭笑不得,我非是彼郑朗也,这世上那有那么多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周处简直就是一个活宝啦! 几个娘娘到了隔壁的厢房,郑朗将崔娴喊过来,问:“崔家小娘子,你将我几个娘娘请到京城做什么?” “安。” 这个安很有意味的。 “为什么不引经据典。” “若郑郎允许,妾就引经据典。” 郑朗被她逗乐了。 他一笑,崔娴就好办了,又说道:“然郑郎惩罚过重。” 这样做,用意太分明事情真相早迟有人观注的,那么同样会有许多人笑话崔有节的画蛇添足。并且这样做,郑朗“恶意”昭彰,也会让许多人家动心。 这是一个超级的金娃娃谁个不想攀。试问,若这门婚约解除了,就是他求吕夷简的女儿为妻,吕夷简会不会答应?恐怕双手将他抱着,扶到东床上。 郑朗再次笑了起来,道:“非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不仅是因为避嫌,还有为了我两个挂名的学生。” “郑郎是想用知日大师的清雅?洗炼他们的激进?” “你能不能笨点?”郑朗揉脑袋。俺只是想娶一门妻子,不是娶一个军师回来。 “那妾就笨点好了。” “……”郑朗又揉脑袋,这话儿怎么听怎么的不对劲。不过聪明人就更好办,说道:“刚才我对几个娘娘说过,除非不为官,为官就要注意。我到京城两次遇到为难的事,一次是诸言官让我进宫询问陛下意旨。” “此事妾也听说了,当时你处理得好。” “好什么,若不是陛下有意保护,那一天晚上,我要么与言臣对立,要么与吕相公对立,而两者皆是我眼下惹不起来的。” “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吕相公派他的三郎君前来,想与我交一个朋友。” “这也不大妙啊,”不是他人,崔娴立即想到其中的为难之处。 “是,不过我让吕三郎转告了,交朋友不可以,要交往,等明年万幸省试殿试皆通过,我谋一官半职,将他带到身边。吕相公敢,我就敢受。” 崔娴细想了一下其中的妙处,忽然捂着樱桃小嘴乐了起来 “陛下是好皇帝,然偏软了一点,所以大臣胆子会很大,以后互相攻讦之事越来越多。你父亲给我出了一道难题,不避,太虚伪,避之,又落了下乘,都能授人话柄。非是普通人,”郑朗叹了一口气:“要么昏昏噩噩做官,按资排辈升迁,没有人注意。我如今略略薄有幸名,是幸事,也非是幸事。比如登山,山越高风光越是美妙,然越险。我有薄名,也是登上了很高的山峰,可没有资历,没有实力,比他人更危险。一直坦然散淡下去,我就是这个性格,也非是丑陋的性格,别人想说也不大好说。若他人,强加什么,我不去害人,别人也休想害我!可是你父亲……心…, 这样说就明了,崔娴想了一会儿道:“是,是错了。可终是好心。” “我知道他是好心,然心中还有其他的顾虑,”索性将话挑明了,省得以后两家不快:“你母亲那种性格我能理解,多数妇人是那样啦。你父亲也是一个温和的长者,我同样也知道。你很聪明,略要强。我也不能说不对。可是你再看看我家的家人性格,几个娘娘在大娘薰陶一下,一个比一个善良,我也很散淡,就是两个小婢,一个痴,一个时常小迷糊。你母亲的精明,加上你的聪明强干,偏偏家中仅是我一个男性成员,又是晚辈,你父亲时不时来一个小插足。哦,天啊,我这个家以后还是一个原来和平安宁的郑家么?” 不行,你六家人与我一家人格格不入,偏偏连你父亲作为强势的长辈,都要时不时的插上一脚,能让我不担心? 这样说,问题可严重了。 崔娴绷着脸,不敢回茶 “你所说的安,当真能安起来。看一看,连皇后都废掉了。” “那是不对的。” “什么不对,真不对,那天我就进谏了。其实皇后也很关心陛下,那天太后驾崩,陛下为太后守了一夜灵,皇后亲手熬了一碗莲子粥,不过让我吃掉了。” 崔娴又是一乐,道:“那更是不当废。” “你不懂的,陛下性子软,她虽对皇帝不恶,可在内宫横行霸道,有时候陛下与其他嫔妃过宿,都能让她拽了起来。若陛强势一点,倒也罢了,性子软,摊上这个皇后,非是国家之福。错的是程序,走的程序不对,我反对的是这一点。” “原来如此。” “你撒一些小性子,无神乎听到外面的传言。可当真传言全部是事实?如今我都住在寺庙里,难道我剃度为僧,你才相信?若你是普通的女子情有可愿,那么聪明的一个女子,为什么相信那些传言?” “我现在笨了。” “ 别与我耍小心眼子,我只是不大喜欢争,论聪明,我同样不笨。” “妾那敢说你笨,”崔娴很幽怨,不是你笨,是你太聪明,太敏感。 “不谈这个,再说江杏儿与四儿,她们与我朝夕相伴了数年时间,是人,总要有感情的,我因为你漂亮,将她们出之,那么你将来年老色衰之时,我又如何待你?” 崔娴不能回答。 “富弼上书时说,陛下不能治家,何来治国。这是陛下,若我家中后院失火,其他的大臣对我又有敌意,又如何看?” 崔娴又不能回答。 “若你吃醋,好,你明天与我一道外出,我车子上不带杏儿与四儿,专门带着你招摇过市。你做不做?” “那,那…… ”崔娴瞪起眼,真那样做的话,回家后,父亲能活活将自己吊死! 这才是问题关健所在,自己没有成亲,不带婢女,难道带行首啊?况且这时代,又不是自己一个人这样去做的?或者带两个俊俏的小伙子…… 做什么呀!自己性别取向很正常,好不好。 郑朗又说道:“若你不同意,明天我就要带杏儿与四儿又招摇过市了。” “为什么要……带?” “娘娘难得来到京城,第一天我肯定要陪她们转一转,不带她们带谁?要么带你吧。” 还是这个问题!崔娴活活被噎死。(未完待续。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九十四章 送(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送(下) 崔娴咬着小银牙,想了大半天,忽然说道:“你敢带,妾就敢去!” 郑朗有一些晕,从崔家规矩来说,小妻子是不敢这样做的。但自己敢这样做吗?还没有成亲,就将未婚妻带着招摇过市,那成了什么? 不想浪费脑细胞,说道:“崔小娘子,明天你与杏儿、四儿一道陪一陪几个娘娘到处走一走吧。” 不与自己一道,非议会很小,也是她所说的安字。 “谢过。” “不用谢了,若是你真笨点,我就要谢过你啦。” “妾努力笨一点。” 别当真,郑朗又说道:“还有,你有手段,别对我几个娘娘使出来。” “妾只是让她们高兴一下,这个有错吗?”。 “……”郑朗语塞。 话说开,也就了事。只要明天崔娴陪着几个母亲在京城一转,那么对崔有节不好的误会也就消解,并且这门婚事产生一些不利的因素也就消除了,两个舅哥心里压力会自动去掉。这才是崔娴刻意前来京城的用意。 想到这里,郑朗又是揉脑袋,自己软了一下,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再看看吧,看她如何与江杏儿、四儿相处的。 吃了一顿晚饭,两小要去冯府,崔娴很是艳羡,道:“你对他们太好了。” “非是好,之所以如此,用意很长远。” “妾明白,以后他们会做你的帮手……” “又在小聪明了,远不是帮手那么简单,”说不清楚,可两个小家伙展现出来的强大攻击力,不由崔娴不往上想。想一想,以郑朗若做到了宰相,这两个小家伙也担任了京官,往哪儿一站,试问,有几个大臣自找没趣与郑朗抬杠。先准备好手帕你吧!别一会儿号淘大哭,将衣服弄湿了。 不过两小也搞趣,对郑朗眨了眨眼睛,低声说:“解元,小师娘好漂亮,有艳福啊。” 说完,没等郑朗反应过来,拨腿就逃。 几个娘娘与崔娴这才回客栈。 不仅是宽慰两个哥哥,还有高衙内。父亲有意化解他与郑朗的恩怨,但这一次是错着。郑朗住进了寺庙,高衙内应当知晓,其实只要他自觉,主动搬出去,事情也能变得简单化。可这个人就象一个木讷一样,非是儒家的木与讷,真成了一个木讷的人,依然与两个哥哥纠缠不清。大哥三哥又不好说,毕竟是父亲邀请他一道来京城的。 自己过去点一点。 对这种不识相的主,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在郑朗那边受了一点小委屈,看看,听到现在的训戒,自己为了大局,为了未来,一句嘴不敢还。于是一股脑的准备往高衙内身上发泄。 大局先顾着的,将几个娘娘安顿好,不是上次来的院落,而是两间大院子,这一行人多,仅两个学生外加三个小婢,就加了五个人,另外又不知道崔家会过来多少人。人家也是一个有钱的主,家有良田近两千亩,说起来,家产比郑家还是雄厚。 所以郑朗未来之前,派了宋伯过来刻意订了两个大院子。 然后严掌柜就发了一笔小财,以前郑朗居住的那间院子,被哄抬成天价,最后让扬州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得去。 郑朗未搬进去,让严掌柜小小失望一下,可也没有喊退房,就空在哪儿了。于是几个妇人与崔娴就住进这个院子,六间房屋,还有一个天井,几棵老树,紧邻着后面,环境同样很安静。 崔娴悄悄与两个哥哥将事情交待了一遍,大哥歉意地说道:“小妹委屈你了。” “对方看似温吞,实际是一个强势的主,似乎学问聪明又超过了我,怎么办?只好让。” “让就让吧,小妹,想一想连吕相公都要折节攀交,你让一让不奇怪。”大哥安慰起来。但肚子里好笑,你这一回想要强,可难喽。 “你们也无用,这个无能的衙内,至今没有甩脱,不然事情那来的那么复杂。”…, “我与你大哥不是在等爹爹的消息吗?”。三哥道。 “这也要等消息?” 大哥三哥无言以对,就是知道错误,不等父亲消息,他们敢做什么? “大哥,三哥,你们都是大人了,父亲不能照料你们一辈子,是没有省试殿试高中,若中了的话,你们会被朝廷授予官职,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小妹,不是没有考中吗?就是考中,象爹爹一样无为而治,爱民,还能怎么着?” “当真如此,”崔娴将郑朗两次困境的经过说了出来:“看一看,这有多复杂?是不是做官就那么好做的?休说你们,父亲也差……了些。” 但也不得不承受,小丈夫虽性格温和,这份防范之心却是要得。 崔娴还想说,可看到两位哥哥眼中迷茫的样子,不好意思再说了,还是先等他们考中进士再说不迟。于是就来到高衙内院中,是一个大院子,但中间隔了一个圆井拱门,半人高的矮墙,原来订这间房子是考虑到崔家可能带一些下人过来,留给下人住的。高衙内来了,挪了出来,让高衙内与娄烟住了进去。 怒气冲冲的走了进去。 无毒不丈夫,量大非女人。 准备拿高衙内小俩口出气的。 几棵老槐树谢光了叶子,腊月的寒风从上面掠过,略略发出一些啸声,但风不大,夜晚却寒冷起来,积雪在地面发出青白色的幽光。踏着一地碎雪,带着环儿跨过了拱门。 因为天气冷,所有客人都进了屋子,又是在城外,环境相对而言比较安静,崔娴就听到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说道:“奴是你的人,又要屡次三番将奴送人,奴不想。” 说着,又低声抽泣起来。 “送人?”崔娴脑袋立即运转起来,与郑朗皆想到了一个问题。至少从外表看,高衙内很喜欢这个女人的,不然不可能到京城来省试,都将她带着。当真不知道这一带,郑朗会很尴尬。事实正是因为他带了这个女人,使事情结果变得很糟糕。 干嘛送人? 并且还不大明白,在宋代妾是没有身份地位的,就连士大夫们,经常将妾送着玩,甚至看到对方小妾长得漂亮,可以正大光明的讨要:“兄台,你的小妾漂亮,能不能将她送给我啊。” “学弟既然喜欢,就带她走吧。” 好了,小妾转让了,连一个手续都不要过的。象自己那个小丈夫,将小妾当作了家人,也有之,可很少。 看得多,不稀奇,但这一句话很不正常,送人了再想要回来很难,怎么来了一个多次送人? 未经人事,聪明的小脑袋子一时犯了迷糊。 但更恼火,你既然都不珍惜送人,何必此次带出来,招惹是非,难道你刻意恶心我家那个小丈夫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恶相胆边生!几步跨了进去,敲了敲门,高衙内将门打开,恭敬地说道:“见过崔小娘子。” “不用客气。”说了一句,直接坐下来。然后看着娄烟,有些好奇,在孟州就听到她的名字,差一点她成了自己的劲敌。看了看,穿着一身猩红色的大氅,一对大眼睛荡着一层媚意,双颊抹了一些脂红,瓜子小脸,虽不及那个江杏儿清纯干净,可自有一种娇媚,又有一种少妇的成熟风韵,并且红氅半披里面的紫色紧身长裙里一对好大的丘壑,让崔娴艳羡的自感惭愧不及。 心里说道:“还好,还好。” 不然真的是一个劲敌啊。 其实刚才与郑朗也谈了那么久,明白郑朗看重的不仅是相貌,还有品德,品德比相貌在郑朗心中地位更重。当真江杏儿一跪,于是就收了下来。主要还是江杏儿素来的名声好,才收下来看一看的。换其他诸女,试一试看。再说四儿的相貌,虽然越长大,越变得清秀起来,可怎么也比不上白玉娘她们的长相。然在郑朗心中地位依然很高。 不过是女人,与男人恰恰相反,对美丽的同性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感,越美丽,男人越喜爱,女人自己却越排斥。很正常的心理反应。…, 娄烟刚才在哭,不过崔娴敲门时,早将泪水擦干。同样匆匆忙忙地施了一礼,说道:“见过崔小娘子。” 人家身份不同,正好是自家官人上司的女儿,并且她的未来更不是自己这些苦命小女子可以向往的。 “娄小娘子好,环儿。” “喏,”环儿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桌子上。 “我前段时间赶到了郑家庄,向陛下赐给郑家的织女学习一些刺绣与女红,听闻了许多事。那一年在花会上,郑郎对你做的事,是不大好,这盒子里是几件首饰,我代郑郎向你陪个不是。” 这句话来得有些古怪,至少现在崔娴与郑朗有些关系不清楚。但是崔娴这番话分明代表着女主人在说话,颇有一些扬威的用意。 到了眼下的光景,娄烟还想争辨什么呢?只能弱声说道:“奴不敢。” “这是应当受下的。”先礼后兵嘛,不然下面的话怎么好说出来。 “谢……”娄烟嚅嚅地说。 “不过我今天来,还是说当年的事。当年郑郎年幼不懂事,我也是,前几年同样对郑郎做了一件很荒唐的事。其实十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对此高衙内与娄烟不赞成,人家十岁的孩子也许不懂什么,可你家那个宝贝官人,很难说。 “高主薄,当年你很喜欢娄小娘子,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使她继续呆在青楼当中。这也不能全怪你。可既然呆在青楼里,那种地方总是不好的。郑郎虽是胡闹,可责任不能全怪他。与你起了争议,拨小刀子相向,更是不当。然他终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你当年快到及冠之年,下了那么重的手,是怎么狠心下去的?原来我还以为是传言,到了郑家庄后,才知道比传言更厉害,郑郎差一点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才侥幸逃了回来。娄小娘子你呢,自始至终,只是在看热闹,有没有劝过?” 两人面容失色,不能回答。 “不仅如此,后来到了我父亲治下任主薄,爹爹向你陪不是,郑郎向你们二人陪不是。当真需要陪这个不是?不管了,怨家宜解不宜结,爹爹一时糊涂,居然让你与郑郎一道进京。这机会你应当珍惜,可你非要将娄小娘子带着,郑郎需要自污才能向世人表白他的宽宏大度?”就算他们宽宏大度,小女子我可没有那么大肚量! “我,我……”高衙内不知说什么好。 “我的意思,你现在大约明白了?” “我明天搬……” “不是搬与不搬的事,是早就应当搬了。若你不带着娄小娘子,事情盖一盖,稍作掩饰,或者是一件美事,可一带,这件事大家已经下不了台。我刚才对两位哥哥说过,他们科举是要谋官做的,凡事自己要学会拿定主意,然而高主薄你呢,已经是朝廷官员。这事儿还用得着红着脸,挑明了说?好自为之!” 不是迫击炮,是机关枪,劈里啪啦的一阵扫,扫得高衙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崔娴离开。 临走还不服气的跺了跺小脚。 走了出来,环儿钦佩的说道:“小娘子,还是你说得好。本来就是这样,这个不通情理的衙内,对他还有什么客气的。大郎与三郎他们做事太软弱。” “也不能这么说,他们是男人,做事要顾忌外面人的言论,不象我们说了就说了。” “小娘子,当年那个衙内真将郑郎君打得很惨?” “嗯,所以我说他不通情理,厚脸皮,原来我也不知道,是大娘说的,人是晕倒后抬回来的。不然事情都过去了好几年,他那几个好哥子一提起这俩人,还牙齿咬得直响?爹爹在这事情上做得有些糊涂。” 别人的话不一定会相信,郑家大娘的话,崔娴不得不信。这个妇人心好得都快要做菩萨,可事情过去几年,一提及这个高衙内,大娘还是很生气。其他几个娘娘寻那天高衙内做的椅子,结果没有找出来,不然准备将它烧掉。可想当时的伤情,以及给郑家留下的阴影。…, 但一会儿新的疑问涌上了心头。 第二天与四儿杏儿陪着七个娘娘在京城转了一转。 心中还有一些小性子,可怎么办呢?只好软言哄着,两个小姑娘也不是她的对手,很快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一道又去了寺院,江杏儿悄声说道:“崔家小娘子人真的很好。” “嗯,好得不得了,你这个笨丫头。”郑朗很无语,然后对不远处窃笑的崔娴说道:“又使小手段啦?” “使什么手段?” “算啦,这个手段让你使去,最好你保持下去。” 崔娴吐了吐小舌头,将心中怀疑说了出来:“郑郎,奇怪啊,高衙内要将那个娄烟送人,怎么送了多次。” 二娘正在喝茶呢,闻言后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这个你最好不要问。” 崔娴看着几人古怪的神情,慢慢想,终于想了出来,脸立即飞红了。这一下羞大了,都想钻地缝,恨恨道:“爹爹怎么想起来提携此人?” “想不起来的事多,他的才气不够,不仅如此,早几年我开始发奋读书,依然没有放过我,到处散布我的谣言,连刘知州当时都看不下去了,对他们父亲隐晦的说了几句,让他们回家约束子女,不要再散布谣言。气器不够,道德不够。就是我心胸广大,举人不避亲仇,也不会提携他的。不过事情过去,也就算了。与此人,我不会刻意去报复,也不会与之再交往。那不是表示器量,是往身体主动泼污水。包括这一次,他没有离开客栈,同样是厚脸皮,看能不能攀上我这层关系。就是攀不上,因为与你哥哥住在一起,也能出去利用我的招牌招摇撞骗。这才是他没有离开客栈的用意,当真他是一个木讷之人?” “为什么你不早说?” “懒得说。” 崔娴忽然想到他另外一句话,哥哥问他为什么不自辨,答曰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同样又是一个懒得辨。终于明白他说自己性格散淡的原因了。很是无言。 然而郑朗心中同样在奇怪,难道高衙内利用娄烟的美色,色诱了某一位或者某几位高官。这几位高官倒底是谁啊,居然有喜欢人妻的口味? 但没有多想,这才是符合他心中高衙内的定位,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 也没有在意,未来是君子党的太阳,这一轮轮太阳冉冉升起来,烧炙了宋朝的大地,可对于这些偷机取巧的小人来说,同样不是他们的天下。到了自己这地步,虽未官,不与高衙内交往可以,如果刻意盘问高衙内的事,又是着了相,反而不美。 倒是崔娴心中有些后悔,早知如此,昨天晚上不该立即将他赶走的,派一个仆人,暗中盯一盯,看一看这个无耻的小人,利用小妾色赂了那一个官员。 …… 小皇帝在宫中乐趣少,要么陪杨尚两个美人搭搭话,要么听一听阎文应说一说八卦,或者练练书法,这是他的乐趣了。便听到崔娴陪着郑朗七位母亲来到京城的事儿。 “咦,崔家也是大户人家。” “陛下,逼的。” “怎么逼的?” “恐怕这事儿没那么简单,郑解元进了寺院住,用意不是很善,只是同样因为忌讳,没大好说。所以崔家让他家女儿不顾外面的风评,陪了郑解元几个母亲进京,化解一些不好的苗头。” “你说郑解元想悔亲。” “具体的臣也不知,但臣琢磨着,大约他有这层意思吧。可今非昔比,郑解元前程无可限量,若轻易悔之,别人也会谈论。于是搁了一搁,看崔家有什么动态。” “这样讲就通了。若悔之,崔家必然后悔。” “那是,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盼望着郑崔两家悔亲呢。” 小皇帝嘻嘻一笑。 “但臣又听闻崔家那个小娘子长得很漂亮的。” “哦,可及杨美人与尚美人?” “那肯定不及。” “至少以郑解元的才情与温润,相貌也不能太差。”…, 阎文应心中摇头,人家未婚妻相貌与你有什么关系? 小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走了走,说道:“正好朕想送人给郑解元,也顺便看看这几位妇人,皆说她们慈善,你替朕下一道口诏吧,宣他带着他几位娘娘进宫。” “喏。”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全部在寺院里,于是阎文应也来到了寺院。皇帝下口诏,开门的小和尚同样又不敢怠慢,幸好知日走了,不然这寺院俗气味会越来越重,能将知日薰死。 几个娘娘一听眼中茫然,道:“让我们进宫啊。” 话都说不利索了。 “嗯,”阎应文淡淡说道,他可没有认为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儿子都将皇宫当成自家花园了,你们进进宫,很合乎情理。不过好奇的用眼睛往崔娴瞅,果然很漂亮,论长相,并不比尚杨二位美人弱,配得! 这可得看好了,明天又能与小皇帝为此事聊上两盏茶功夫,也是恩宠。 看到阎文应看自己,崔娴放开胆子问:“阎都知,陛下送什么人啊?” 阎文应摇了摇头道:“某也不知,陛下没有明说。” 郑朗摇头,阎文应不知道,郑朗却知道。因为即便这件事年底不发生,到了明年肯定会发生。但看着小妻子的神态,唉,顺便逗一逗她吧,对崔娴说道:“崔小娘子,你出来一下。” 崔娴被他喊到一株梅花下边,郑朗说道:“你可知道皇后正是因为妒忌才被陛下废去的。” 崔娴点了一下头。 “如今陛下送宫女给我了,让我怎么办呢?难道让我学房玄龄吗?或者你学房玄龄的娘子,为宋朝再添一个类似醋坛子的典故?” 一道选择题,两个答案。a:同意小皇帝送宫女给我做小妾。b:学习房玄龄的悍妻。都闹得李世民看不下去了,龙颜大怒,发脾气道:“你这个女人怎么啦,朕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是以后不准嫉妒,就能活下去。二是继续嫉妒,立即就死。房氏说我宁可因嫉妒而死。李世民于是吩咐人拿来酒杯,说道:“那好,你将这杯毒酒喝下去吧。” 房氏毫不犹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李世民一看,道:“乖乖,我见了都害怕起来,况且房卿,”得,房卿,你自求多福吧,朕不敢陪你一道玩了。 而且崔娴比房妻少了一条最重要的优势,房妻在房玄龄没有发达之前,不离不弃,情深义重,所以房玄龄发达以后,才对她爱护有加,不仅是畏,也是一种爱与亏疚。 好难的选择题! * 。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天有情,天无情 听从读者意见改了一下版,每一章从三千几四千几的章,改成了五千几六千几,这样好不好些,请大家讨论一下。 崔娴敢说我就要做房妻?只要她敢说,保证郑朗敢出之!有这心思也不能说,脑筋转了一转,说道:“郑郎,你看,如今你有杏儿妹妹,四儿妹妹,将来妾出阁,还会带上环儿,当年你爹爹在的时候,本来也不想纳这么多娘娘的,是因为郑家一直单薄,所以才纳了,对不对?” 咱换一个角度思考问题,行么。 郑朗让她的小心思弄得呵呵一乐。 他一笑,崔娴胆子更壮,又说道:“况且你也是一个散淡的人,家中真的小妾多了,妾不会吵,可这些小妾们当真一个个都是省事的主?多了,矛盾必然多,肯定会吵。郑郎,你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吧。还有呢,杏儿与四儿你知道,环儿我知道,可宫里的人出来,我们都不知道。万一是好幸运,万一不好呢,她们是陛下的人,谁个敢说?” “你别绕,直接说你的意思。” “以妾看,最好拟……之。” “如果陛下不同意呢?” “陛下仁爱,性子软,只要你坚持陛下一定不会强迫的……”,说到这里,崔娴脑袋瓜子又转了,不对啊,自己这个小丈夫连自己的一些“小毛病”都不能忍受,万一皇帝赏下来的女子脾气不好呢?豁然开朗,说道:“他要强迫你,他是君,你是臣,那只好听天由命。” “又在用小脑筋了”,郑朗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无奈回屋。大约让她不知道从哪里识破,玩不下去,不玩了。 准备车辆,车子多,崔家两个哥哥带了两辆车子过来,郑朗带了两辆车子过来,此次又雇了三辆车子。崔娴拉着大娘的手说道:“大娘,我也想去。” “傻孩子,陛下没有召你进去,你怎么好去?” “妾就坐在车子上等你们。” “皇城也不是看不到。” 坐在车子上无非在皇宫外面等候,然而东京龘城的皇宫,非是唐朝的洛阳与长安,因为五代动乱,国家不稳定,所以前几代虽然将开封选择成了临时都城,可是建筑很简陋,就着原来的州衙慢慢扩建起来的。几乎就在开封城的正中心位置。进皇宫一般百姓不要想了,可想看一看皇宫的城墙、皇城的大门,还是不困难的。 “意味不一样。” 是自己小丈夫进皇宫,自己做为妻子身份在外面等候,所以说意味不一样。但郑朗还是摇头,当真她是这个意思?虽让自己训斥了一下,改了一改,想完全改掉大约不可能。 也不是很排斥,想她做到一点不吃味,那是奢望,包括大娘大内,当真看着亡父将一个个小妾领回家,心里面很开心?只要能象大娘一样须全大局就行。 至于那个才华什么的,郑朗根本不在乎。有不反对,无也不岐视。相貌足矣,那怕稍差一点,也足够了。关健就是能有大妇的容人之量,不能拖自己后腿。 腊月,晚上的天气寒,可是东京龘城太大了,那怕就是这个寒冷的夜晚,街上有的是不怕冷的人,一大半的店铺开着门,继续在做生意。到了皇宫,郑朗与七个娘娘在阎文应的牵引下进了皇宫。 崔娴爬到杏儿与四儿的牛车上,问:“你们以前是不是这样在皇宫外面等?” “是啊,就是那一晚郑郎没有回来,奴很担心,然后让宋伯驾着车子在外面等了一夜,结果第二天郑郎出来时,却被送刚了开封大牢,从哪以后,奴每次看到郑郎到皇宫,奴就很害怕。“江杏儿说道。 “那是也一种光荣。” “崔小娘子,若是奴想,宁肯不要这种圣恩与光荣,也不想担惊受怕。”四儿说道。江杏儿虽知道不可能,也赞同的点了一下头。崔娴看着她们说话时平静的眼神,默然。 进了皇宫,小皇帝很好奇。…, 几个娘娘平时做了一些好事,心地不错,又加上有了郑朗,于是京龘城也在传,小皇帝就听到一些。 心中又有些艳羡,事情过了许久,对刘娥恨意越轻,可生母之痛,还是让他很伤,郑家子说得对,若是养母再软弱一点,那怕让他寻几个借口,见上几面,也能了却心中的遗憾。在这种心思下,赵祯更觉得郑家的大娘难能可贵。 但小赵祯,你可想过郑家仅是一个平民家庭,小官宦家庭,保持这种和平是可能的,你那个家是什么?是皇宫。古今往来最丑恶的地方。估计与他讲这个道理也讲不通,看他自己苛得吝得,苦逼得,还象一个皇帝么? 阎文应将七个娘娘带了上来。 崔娴是不能召了,一是没有正式成亲,来到京龘城是救急,本身多少逾了有擞的,二就是成了亲,他不是老太太,能召,差不多大小,有忌讳,若召,只能以后宫嫔妃为借口召见。 倒是江杏儿与四儿仅是妾婢的身份,召见进宫,没有争议。 小皇帝看了看,郑朗来到郑家七个年头了,七个年头过去,连七娘都四十出头,郑家庄平静的生活,大娘的薰陶,几个娘娘脸上闪着和善的神情。 第一眼让小皇帝看了很喜欢,看相貌就知道是心地善良的几个母亲,没有这样的母亲,怎么养出这样的儿子。 不过紧张是有的,几个娘娘皆有些侗促不安。 颤着声说道:“见过陛下。” 要往下伏。 其实就是跪,这时候还不兴跪,伏看怎么样伏,若行大伏礼,与跪差不多。 “几位大娘请起。”赵祯虚扶,冲阎文应使了一个眼色,他不好扶的,可是阎文应好抚,将她们一一扶了起来,说道:“请坐。” 爱屋及乌,客气得不行,甚至连椅子早准备好了。 几个娘娘如坐针毡的坐上去。 小皇帝又说道:“联早听说几个娘娘的慈爱之名,今天一见,果然名不唐传。” “陛下,妾身哪里敢当得陛下的夸,只是做一些份内的事,倒是陛下仁爱之名,妾身听儿子时常提起。” 赵祯又用温暖的眼睛看了郑朗一眼,这个少年人,对自己是很忠心的,说:“郑解元,联打扰你学业,喊你前来,是一件事要说一下。内宫中有许多织女,不仅是刻丝、丝绣,还有一些织绢织丝的织女。数量很多,养在深宫,内宫每年会用去很大一笔开支,联又不想用这些奢侈的丝帛,于是成了浪费。可随便将她们出之,有可能会让她们迎来艰难的生活。联想到了你家,若有家眷者,想返回家中的,你安排一下,将她们送回去。并且也能甄别,有的人回去后,物是人非,未必在家中受欢迎。若不想返家者,联也看到了,你能将她们井井有条的安排。也算了结联一件心愿。” 这才是小皇帝送的人。 明年会因此送更多的宫女出去,然后更吝。 “陛下,臣受之。不过臣也有一言要进谏。” “说。” “陛下苛于自己,内宫嫔妃却不能太苛薄了,毕竟她们多是青春年少之时,呆在深宫,长年不见人间日月,有一些小小的不算过份的要求,陛下应当满足。臣建议留下一些少年织女,维持内宫正常供给,多余的才能外放。以后也能成为一种定制,年过三四旬,又不受圣恩宠者,适度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以让她们享有天伦之乐,这也是一种仁爱之道。” “郑解元,你此言很好。”看看,这才是良臣,换其他的一些大臣很有可能一听,好啊,全部放啊,最好内宫不要一个人服侍,可能吗? 赵祯又走了走,道:“为什么答应得如此爽快?” 他说得很客气,可这一放,不仅是东京,还有应天府与河南府的两处皇宫,有可能多达两三百名织女,这些织女就算留下一半人,对于皇宫是浪费,但对于郑家来说,却是一个宝贵的资源。…, 没有去过民间,可也知道这些织女的手艺,无一不是出类拨萃的。 郑家子为什么坦然受之呢? 肯定不能歪想,他不是那种伪君子。 “在路上臣就想过,陛下要送臣人,只能送织女。” “为何?” “陛下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节约如此,出放宫女是必然,然而普通的宫女给臣有什么作用?无非就是织女。” “知我者,卿也。”小皇帝高兴的在郑朗肩膀上拍了拍。 几个娘娘看了大喜,儿子什么也不说,所以了解得不清楚。今天一看,陛下这一拍,对儿子真宠啊。不过同样纳闷,自己看到皇帝,不要看到皇帝,走到皇宫中如杏儿四儿一样,两条腿都软了,儿子为什么不害怕? “陛下,臣之所以没有拒绝,是为再家备粮也。不为己谋私利,何必拒之?” 奇怪来哉了,小皇帝茫然道:“为什么备粮?” “今年冬雪降得多,臣到处听闻说明年会瑞雪兆丰年,也许,也未必。自古以来,灾害分为两种,一种是天道有情,降灾示警。一种是天道无情,所以不问是非,突然降下灾祸,后一种往往会持续好几年时间。这是最难的,比如唐高宗中叶,十年当中,持续灾害,有人说女主兆现,于是上天赐警。非也。若如此,为何武后为帝时,国家却风调雨顺。当时国家升平,人君仁爱,诸相兢兢业业,亦如今年,上天是无端赐祸。” “嗯,说”,小皇帝很高兴,虽然此说法很新奇,可凡事说一个道理出来,它就是道理。况且今天旱灾与蝗灾,确实为他新政蒙上了一层阴影,若用郑朗的解释,是给了昝己一个台阶下。 “这一种灾害祸害最大,一般会持续好几年,不是涝灾,就是旱灾,主明臣贤,国家还能勉强度过,若主副臣暗,很有可能国家就此颠覆。不可不防也。” “是啊。” “因此,臣以为还要防一防。不过天道幽远,仅是猜测,没有证明可出。但还有一条,陛下可不可以拿一张大宋的地图出来。” “阎都知。” “喏。”阎文应将一张宋朝地图拿了出来。 郑朗指着地图说道:“陛下,问题在这儿。” 是指河套与青海位置的。 “何解?” “原来这里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地方。可放牧的人多,草地树林减少,有它们,可以吸附土壤,固定水源。没有它们,水源会迅速流失,太阳蒸发,土壤变为砂砾,再有暴雨来临,注入大河之中。因此黄河水位越高,泥沙越积越多。唐朝时危害不大,到了我朝很危险了。水小因为河床高,会迅速东流入海,旱情来临。水大黄河会有缺堤危险。所以河南河安之地,恕臣斗胆进一言,往后,会时有涝旱灾之危。若天公无情,这几年还会有灾情发生。” “不能当作证据。” 这才是郑朗苦恼的地方。怎么说,他人无法相信。就是自己做了赵祯,又能如何,派人将大名府南边的河堤加防,然而加固了大名府段的河堤,若在其他地方决堤又怎么办? 其实这样说很勉强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折 第一百九十六章折 关于北宋的礼教,东京梦华录里有只言片语,宋词里也能找到一些,若嫌不激烈,看看宋小说《张浩花下与李氏女结婚》,两人皆是大户人家,竟然以私合打赢了官司,让父母提出的婚约作废。是个案,若崔娴打着陪几位娘娘的名义来京城,是可以的,有非议但不会很重,比起郑朗有可能拒亲,值得付出。休说礼记,儒家的温良恭谦让,但看看欧阳修韩琦包拯石介他们是怎么玩的,马上就会写到。况且那个出奔当真那样解释的?或者将李唐宗室公主郡主与刘娥全部下猪笼子?真不合逻辑,是小说,允许一下虚构,女主角依大家之见,在改了。她的亮点是在以后,正好这种性格弥补了郑朗的不足之处。再纠缠下去,真的很伤神,每天码这么多字,还要看一些十分枯躁的经学与史书,真的很头痛。有时候睡在床上不能动弹,恍若死人一般。若不好,敬请原谅一下。各位书友也勿争执,以和为贵。我看了书评,已经在打内战了,真的汗了。 ==================== 第二天没有朝会,但小皇帝很兴奋的将几个宰相喊进宫中。 赵祯将昨天阎文应记录的郑朗谈话,递到诸相手中。 几个大佬看了很讶然。 科举设为三年制,对后人来说,不稀奇,不是没有出现吗,从无到有,不管什么事,都很艰难的。别看后来实施了三年一次的科举制度,但这时候让诸位大佬商讨了好一会儿。 比如今年春天,老太太死了,这边在办丧事,不能在那一边来一个殿试金榜题名,骑马挂花,那成何体统了。可是天知道那一天会发生大事?郑家子建议是好的,可以采纳,但要仔细的进行商议。 对鼓励主客宽松对待佃农,同样很赞成。未必对所有人起作用,有的主客苛刻,就是皇帝当面劝说,他也未必听,可会对其中不少人产生作用。虽接待的人少,就象进士,几年才录取一次,只有几百人,全国却有几十万学子在嗷嗷直叫。 还不是照样有许多人勇跃参加科举,以博万一中的。 能缓解一下矛盾,虽说人口在增加,抵触了一部分的作用,不推出,流民岂不是更多?看不出来,可隐形的作用,大家能看到。关于后面对冗官与冗政的节制,大家又是懂的。 没有郑朗进谏,小皇帝也准备动手。按理说澶渊之盟过去了好几十年,不打仗了,总有钱了吧?不少字没有,军队还在扩大,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问了吕夷简才知道,祖宗的法旨,收流民的,不然这些人没有饭吃了,就会造反就会起义。这是国家支出的大头所在。知道了,可敢不敢动?连江杏儿现在听啊听的,也听出来,这个冗兵很麻烦。 要么向契丹进贡,安慰党项人的,敢不敢动? 只好动剩下的两条,宋真宗给了神仙许多钱,今年年色不好,正准备新年过后新气象,下诏让全国停止盖寺庙,和尚道士全部裁减,国家养不起这么多不干事的神仙们。 这些年官员们养得又白又胖,连带着他们的子孙门客都享受着各种福利,郑家子说慢慢节制,何止,马上就要大力裁减。 数条措施一旦执行,会省下来许多冗费,至少远比他从皇宫里抠门抠下来的钱多。可他的性格,使种种措施没有得到很好的执行。明知道国家冗官冗政现象很严重,然而到了元宵节登上城楼一看有那么多白发苍苍的举子挤在人群中,心又软了下来,立即下诏书,考进士科的举子考过五次,年五十以上经三次殿式者,诸科考过六次年六十,经五举尝预先朝御试者,虽试文不合格,不准罢黜。得,最少又多了近几十名老进士与诸科生,也意味着一道诏书下来,多了几十个官员出来。以后还成了定例,每考一次就多一次。但好心多数时候是在办好事,不久后又下诏,再次抠啊抠,从内宫抠出了二十匹绢,赈济江准灾民。…, 眼下几个大佬不知道他的心思,可国家冗官冗政现象的确很严重,郑家子又用了温和的办法节制,同样很赞成。 但眼睛全部集中那个持续性灾害上了。 郑朗说的话模棱两可,不可当作证据。休说这年代,再过一千年,说几个月后黄河会决堤啦,谁会相信,神棍来啦。不过郑朗提出来了,诸位宰相不得不考虑。 若不提出来,那怕前面黄河决堤,后面淮河泛滥成灾,他们也没有责任,甚至逼急了,还能往小皇帝身上推,你失德了。可郑朗提了出来,全部都慎重起来。 即便是宰相,也害怕言官。不出事便罢,一出事,人家郑家子早就说过此事,都动用私人财产备粮,你们几个宰相做什么的?特别是吕夷简,有可能被这些言官能将府邸包围起来,往里面扔石头。 沉思了一下,李迪说道:“陛下,反正北方这几年一直缺粮,有备无患,真不行从国库里挤出两百万缗钱,在宋州盖一粮仓,有备无患。” “好。”小皇帝想了一下,点头同意。 第一是财政紧,抽不出更多的钱,第二是这事儿挺玄乎的,万一没有,备得太多,本来年色就不大好,粮价更加坚挺。为此范仲淹还上过书,不但不让国家备粮,反而让国家减少备粮,平稳粮价。 因此,只能抽出两百万缗。 郑朗闻听后大喜。 现在是两百万缗,几个月后就是四百万五百缗,将会因此保全多少百姓? 当真靠他一人力量?这些织女是资源,可从资源变成收益,最少得三个月以上的时间,连同家中的积蓄拨出来,一直到七月来临,能筹出三四万缗钱,那就算不错了。三四万缗钱放在那一个家庭中,不是小数字,可是放在未来的大灾难中,算什么呢? 并且他也没有想到,这是最难的,却成了最先通过的。可见宋朝官场明哲保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已经沁入心脾。连几位宰相都脱不了这个俗。 几位大佬多是干吏,只一会儿功夫,将决策的决策下去,争议的放在一边,四样事就商议妥了。然后又看着这记录,蔡齐说道:“此子胃口果然很大。” 正事完了,到了大佬聊天时刻。 宋绶就问:“何解?” “看到没有,此子想用儒家之义,代替法家的律法,这样律法更有仁爱观。不过这样一来,必须仔细的诠释儒家的仁与义,形成一个系统的理论,才能真正将法家的法取代出来。仅是这项工程就非同小可,还有《中庸》,他的道,国家的节流与开源……”蔡齐不由苦笑起来。 “不过我看到他温和的一面。” 蔡齐不语,就是此子对八大王发飙,还是很温和。看到发飙的场面,可曾看到他痴立于刘太后遗体前,一动不动立了一夜的场面?叹了一口气道:“此子若上古的一些士大夫,性格温润有加,重情重义。” 这是何等的评价! 但在蔡齐心中就有了。 “蔡卿之言,朕也认可。此子有情有义,非是他外表那般拒人千里之外。” “陛下,郑举子说得对,你龙体也要保重。” “朕承先帝所托,全天下百姓的命运,在我一念之间,哪里敢安享呢?”赵祯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也有一个度。” “朕知道。”不过这句话,显然被他当作了耳边风,从吕夷简到郑朗,再到蔡齐,好心有了,可朕怎么能放得下? 只有吕夷简低头一直没有吭一声,直到此时,他才下定主意,让家中小三子跟着郑朗。只要他以后还顾虑着自己这个父亲,少顶几句嘴,也值了。鞭子没有抽,蜡烛没有滴,但为此狠狠的喝斥了几句,将吕小三吓得一句不敢再言。 但是很头痛哪,大儿子象自己,二儿子心性未稳定,小三子又去向何方?难道以后一家父子五人,来五种不同的政治观念?…, …… 官,才是这样做的,郑朗走出皇宫,心里想到。 与吕夷简想的不同,他是权操之术,郑朗想的是为政之术。看看言官们,争来争去争了什么?一条长长的鸿沟出现了。可自己呢,仅说了几句,好几件实事悄无声息的落实下去。 以前说的派风流才子出使契丹的事,若不是今年大灾害,多半也到了契丹,只要经过几次成功的出访,开始没落的契丹会更加没落。倒是党项很头痛,可他熟读史书的,知道真实的党项与宋朝差距没有那么大,若操作得当,宋朝有很大的赢面机会。不能急,主要是自己人太小,说话没有权威性。 崔娴从牛车里将头探了出来,好奇地问:“郑郎,人呢?” “人啊,有可能明天,有可能后天,不过我答应陛下收留她们了。” “你骗人。” “不相信你问大娘去。” “大娘,是真的?” 大娘没有反应过来,道:“是真的。” “……”崔娴小嘴抿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道:“几个?” 不对的,是她们,有一个们字,这一下子麻烦大了。 “好多,有可能是几十个,有可能是几百个。” “你又骗人。” “不相信,你问大娘去。” “大娘,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咦……”也不对啊,就是赐宫女,也不可能赐几十个几百个,问题出在哪儿?没有想到,问:“怎么那么多?” 大娘道:“陛下好啊,衣服还是旧麻衣,唉,都不象皇帝了,于是将宫中织女一起放出来。” 崔娴差一点扑倒,用一对凤眼看着郑朗气呼呼的说:“原来你早就知道,故意惹我生气的。” 郑朗一摊手,说:“我又不是陛下肚子里的虫,又没有宫中的内侍向我通风报信,怎么会知道。” “你就是知道!”忽然伸出小手来,在郑郎手背上掐了一下。虽然说过好几回话,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肌肤相碰,掐过后脸儿立即红了起来,心都开始卟通卟通的乱跳。 遮羞地问:“大娘,怎么回事?” 大娘哪里知道他们在弄什么名堂,老老实实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郑郎,不可乱说啊,若是以后几年风调雨顺怎么办?” “我从不打诳语,直觉告诉我有可能还要出大麻烦。” 宋代人还是很迷信的,崔娴也脱不了这个俗,在这个小丈夫身上发生太多不可思异的事,眨了眨大眼睛,说:“那么陛下会更可怜。” 郑朗默然,不仅未来更可怜,这二字将伴随着小皇帝的一生。 崔娴可不管的,她管的只是郑朗对她的态度,以及郑朗的命运。几个娘娘要回去了,崔娴只好也随着回客栈。毕竟还没有成亲,此次进京迫不得己,但非议肯定有了。打着陪几个娘娘的借口,那是孝顺,还能说说话,却不能单独留下来的。 可在回去的路上,想到郑朗对自己的捉弄,又好气又好笑,心中想到,也不是那么生人勿近,有时候蛮可爱的。于是这一天晚上笑容不断,居然将环儿留下来陪寝,与环儿躺在床上说了半夜的话。 元旦到来。 郑朗还在继续读书。 这也是在冲刺。 可没有想到吕公著再次到来,还郑重的提了礼物。 郑朗愕然的问:“吕三郎,你是……” “家父同意了,他又让我转问你一句,若是你真的殿试通过,想去哪里?” 两小三立即来了精神,吕夷简,你真让你家儿子做我们的小师弟?对视了一眼,意思懂的,咱先别争谁大谁小,这个吕小三得将他压下去。不能按岁数排,否则他最大的。 对视一眼过后,“滋溜”一下,紧张的走了过来。 郑朗冲他们狠狠瞪了一眼,然后说道:“江南。” 这是一件好事,就是皇帝替自己走后门,若几位宰相不同意,自己未必能如愿去江南。有吕夷简帮助,那么江南去定了。…, “为什么是江南?”吕公著眼中很茫然,不是江南不好,是离京城太远。 “吕三郎,你看一看,京东路,河南河北,那一州县没有权贵或者他们后裔的田产财产?江南同样有,可少得多。明年我才多点大,十七岁,要资历没资历,要年龄没有年龄,麻烦不一定害怕,可避免麻烦是不是更好?人关健要清楚地替自己定位,否则赵括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也不能瞧不起自己,所以夫子说,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小心的说话,勤奋勇敢的做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朱熹对这句话的批注,敏于事者,勉其所不足。慎于言者,不敢尽其所有余也。于是贻害了千年。孔夫子只是反对夸夸其谈的做法,并不是让人们学会虚伪的。是讷,而非不敢尽其所作余也!是敏,而非勉其所所不足也!少说话等于内敛吗? 这种朱家儒学才是真正贻害后人。 其实学了这么多年儒学,再利用后世观念,认真的想一想,孔夫子抛去弱小的鲁国,以及动荡不安的战乱年代带给他一些局限性,以及一些理论的矛盾外,大多数还是有实用性的。 只要将它系统性的做一整理,不去曲解,再做一些修正,会给后世带来很大的帮助,甚至比制订一项两项重大的国策,都有更大的积极意义。 于是又说道:“我若考中,真去了江南,打算呆很长时间,顺便注释一下儒学,将儒家理论综合起来,首先就从《中庸》开始,你们跟在我身边,可以相互讨探吏治,国家与百姓,或者学问,也可以协助我展开这项工作。” 在江南会是一个避风港,也不用急着回京,年龄小,回京麻烦多,有可能什么事没做成,反沾了一身骚。那么自己会有更多的空余时间,撰书的时间同样也有了。 “解元,是不是真的?”王安石与司马光眼睛冒光,高兴地跳起来。 连吕公著这个老实的少年,都激动起来,搓着手,说道:“家父真有先见之明,难怪他让我跟着解元。” “吕三郎,非也,他是为你以后铺路的,”有着良好腹黑天赋的司马光,不客气的直接说出。 “不准乱说,你忘记我说过什么?” “是。” 不过话说出来了,收不回去,吕公著神情变得很沮丧。 对此郑朗也无从安慰,难不成让他回家造父亲的反?自己敢说,吕公著敢做么? 但很快被喜悦将沮丧冲散,吕公著没敢耽搁郑朗的时间,回到家中将事情经过一说。吕夷简只是笑了一笑,早就知道啦,否则自己会抹下这个面子? 不指望郑家子成为孟荀那样的人物,只要他勉强能达到孔颖达的一半高度,付出这个面子,很值得了。 并且这个修书带来的名气高度,自己家族的力量,会使这个三子在未来,很快走上政治舞台。这才是他看重的。况且那个郑家子教育人真的很有一手,不但教导学问,还有做人,吏治。 可是吕夷简的其他三个儿子吕公绰、吕公弼与幼子吕公孺听了很是眼热。 吕公孺拉着吕夷简的手说:“爹爹。” “不行,仅为你三哥,估计又有人会谈论我。并且你年幼,学问跟不上,即便郑家子修书,你能帮助什么?”然后又对吕公著说道:“也未必,要等科考过后,若他考不中,一切是空谈。” 考得中,名与实相符,郑家子威望更上一层楼。考不中,郑家子名声会一落千丈,也不值得儿子抹下脸皮跟在后面。 这才是吕夷简的做人处世观念! 或者这才是真正的实用? 崔娴很快听闻这个消息,同样很惊讶,吕夷简居然真答应了?为什么不能答应,在吕夷简心中脸皮二字很不值钱的,关健是值得与不值得的区别。 然后眼睛眨啊眨的,在想,这件事对郑朗有帮助,也有坏处,帮助是吕家的力量,有了这层关系,小丈夫会有一个更强大的后盾。坏处就是会引起一些言官的反感。脑袋瓜子开动起来,回到客栈还在想,看到两个正在发奋读书的哥哥,忽然想到那三个小三子的资质,低声叹了一口气,人真不能与人相比的,能气死人。那几个小三子有可能学习一天,要顶自己两个哥哥学习三四天。 两个舅哥不知道妹妹的想法,同样觉得天方异谭。嘴张了张道:“修书啊。” 自己连科考一点把握没有呢,小妹夫都准备修书了,这个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并且修书不是修普通的书,是整理儒家学术!惊讶震憾之下,两位舅哥皆疏忽了吕夷简的儿子投小妹夫为师这件事。 崔娴忽然说道:“有了。” 看着两个哥哥,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 。 。, 第一百九十七章 省试(上) 崔娴对两个哥圌哥说道!LL大哥;哥,我看到你们这几天与一些学子交流。” 说交流,那是夸张的,郑朗偶尔与王安石、司马光他们那才叫交流,从学问到国圌家、百圌姓的生计,吏治的手段,不一而足,某种程度,这才是真正在做正事。至于崔大郎与崔三郎,那不是交流,是元旦时,来自蔡州学子相互间的串门子。 崔有节是蔡州知州,蔡州也来了许多学子,相互间拜访一下,也不能说不对。毕竟没有几个人象郑朗那样,那也是有才气底子配着的,否则人家会讥讽你故作清高,十分不快。 “嗯。”大哥、三哥同时点了一下头。 “大哥,三哥,到下次时,你说一声,吕家三郎性格温厚,为人忠厚,与郑郎很类似。” “小妹,为什么?” “不要问,让你们说你们就去说。” “好吧。” 大哥三哥不知道究里,真去说了,然后崔娴对郑朗说了一下。 郑朗犹豫了一会儿,崔娴是好心的,只要风声传开,对自己会很有利,吕夷简,我收你儿子为学圌生,是因为性格相投,有天赋,与你这个宰相没有屁的关系。言臣听了,也不好作声,人家看重的个人的天赋与品德,鲧治水不成功,难道不允许大禹治水成功?许敬宗与李圌义府是两个卑鄙无圌耻的奸圌臣,难道不准许他的后代出许远这样的烈士? 郑朗危圌机就没有了。 不但如此,当真一点关系也没有,人家可是你儿子的老圌师,懂的! 并且言臣又找不到话柄。 听了郑朗一些议论后,崔娴同样觉得这个吕夷简还是少招惹为妙口不要看孔道辅他们差一点将宫门推圌倒了,他们始终是直臣,要顾忌一些脸面。就怕吕夷简这样的人,有手段,有地位,而且不圌要圌脸。人一旦不圌要圌脸,再有手段与地位、力量,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这位老猛哥,犯得着要招惹他吗? 她的想法有些偏,吕夷算可怕,这些直臣同样很可怕。 “崔小娘子,主意是不错,可你岁数小……” 崔娴不以为然,你岁数同样不也很小吗?咱们前后差起来,不过一个来月,但没有辨。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最好与我商议一下。” “嗯”,崔娴点了一下头,夫唱妇随,还是知道的,然后又笑嘻嘻地说:“郑郎,妾这也算是将功折罪?” “算……”郑朗看着她美丽的脸庞,才想起来,她终是一个孩子,无论怎么聪明,与司马光、王安石一样,并没有长大。自己是不是对她过于严厉了,想到这里,眼光柔和下来,道:“以后有事,还是商议一下为好,一个好汉三个帮,懂吗?” “知道,还有,这里是妾替你缝制的一榫裘衣,你一定要穿上它。” 环儿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新裘衣,上面使用了一些刺绣的手法,绘制了一些花卉纹与一些神话中的走兽,大气而又庄严。郑朗看了看道:“这是跟庄子里织女学的?” “是。” “你很聪明。” “妾在努力学笨一点。” “不要学笨啦,聪明没有事,但不能聪明反被聪明误。” “喏”,崔娴吐了吐可爱的小圌舌圌头。 接着,陆续的从三京调出两百多名织女,是所有织女愿意留下来,只有九十五名织女留了下来。接人送人,买地盖房子,钱用得象流水一样,柴克明又来到京圌城省试。不过他来得晚,临近元旦才到了京圌城,到礼部报了一下名,走一个过场的。无奈之下,郑朗只好写了一封信,让张家大舅在家里面帮助。 不仅是这样,这么多织女放在郑家庄不大合适了,人太多,没有那么多地盖房子,周边又没有足够的耕地,于是分出一批人,安顿在张家大舅的庄子东面。 出织女只是小皇帝的第一步,他心中有一个美好强大的梦想,于是瘦弱的身影迈出第二步,下诏道:天下承平久矣,四夷和附,兵革不试。执圌政大臣其议更制,兵农可以利天下为后世法者,条陈以闻。…, 只要对军圌队与农业方面有好办法者,不管你是什么人,都可以上圌书进奏,联将它当作法圌制颁布天下,流传后世。并且将郑朗的数策,除了契丹那条计谋没有说外,皆公布于众。 看看人家只是一个十来岁的毛孩子,想出了这么多办法,替联分担,这天下间有多少宋朝子民,近亿啊。 再以米赈京东饥民,有一些难圌民逃到京圌城附近,开粥棚救之,诸路同样如此,不能让老百圌姓饿死了。这一切是蝗虫害的,于是又诏去年蝗灾区百圌姓,掘蝗卵,每一升给菽米五斗二。接着又在京圌城各门外置场,日给贫民一户斗米,江淮停给钱一年。 是不是好皇帝? 连崔娴都叹息道:“是好皇帝。 “未风……”郑朗沉吟道。 “为何这样说?” “崔小娘子,他救的是百圌姓,不是士大夫,所以直臣不会很开心。” “这何说法?”崔娴听得傻了,所谓直臣,是好大臣啊,皇帝救百圌姓,爱百圌姓是好皇帝,难道还反圌对? “他们要的是一个听他们话,按他们意思办事的皇帝,一个大有作为,奋发向上的皇帝,对他们来说,不喜欢。” “谁是皇帝啊?”崔娴惊讶地说。 “你啊,不要想那么多,不但是你,就是我,眼下就是知道,也无法参与其中。”当然,赵祯不知道自只想有作为,居然是……L做错……了,新年新气象,又下了一份让无数举子欢天喜地的诏书,正月十六,以翰林学士章得象权知贡举,知制诰郑向、胥偃、李淑、直史馆同圌修起居注宋郊权同知贡举。 本来是一件很荣耀的事,然而章得象听到诏书后,立即谢拒,说:“臣才疏学浅,不堪担负此重任。” 压力啊,让郑家子一闹,儒家的仁义、礼、忠恕,都产生了争议,听说他又要对中庸下手,那么儒家还剩下什么?不仅郑家子,那个欧阳修正在冯元指导下,修注《诗本义》,毛诗也被打圌倒了。不是知贡举,是主动坐在火山口,弄不好来一个火山爆发,就将自己喷到几千米高空上。 章得象不好说出来,一本正经的用才学不足拒绝。 小皇帝听闻后,没有想起来,便问李迪与吕夷简:“李卿,吕卿,章得象不愿知贡举,你们认为谁适合?” “谁都不适合,谁都适合。”吕夷简道。 “为何?” “陛下,只要下一道诏书,科考圌试卷答圌案无论进士科,或者诸科,皆以原来圌经义阐释为准则,对于新近诸学子重新阐释经义,不予反圌对,但不能当作科考答圌案。任何学子也不可以因此而对最后录取结果质疑那么章得象就不会拒绝了……” 李迪额首。 这才是让郑朗困惑的地方,吕夷简人品低下,休要说他有多高尚,那是胡扯,但将范仲淹等人弄出朝堂后,再包括小皇帝的作为,却是赵祯执圌政时难得好辰光。包括去年那么大的灾害,才过了几个月,从山东到江淮,百圌姓就渐渐恢复了生机。若不是黄河决堤,今年就会是一个大治之年。 但没有这些直臣节制呢,吕夷简会发展成什么? 只有往中庸上找,这一找中庸才会升华,而不是后人所想的和稀泥、做老好人,低调云云。 于是再下达一份诏书,并且小皇帝亲自接见了章得象,给予宽慰口章得象只好答应下来,虽然补了一道诏书,减轻了他的压力。然而有一个人同样让他头痛。 若郑家子考得不好呢?那怕就是低于三四十名开外,也会有人对他的试卷垂新进行质疑。不一定会是省元吧,但郑家子的才学,不能落到一百名开外,那成了什么? 其中一定有不公平,或者猫腻。 还不是最糟糕的结果,若是名落孙山,自己更惨了。看一看有多少人对这个少年在关注着。皇帝想他高中,调于身边培养,蔡齐说他有上古的士大夫风采,这上古的士大夫与现在的士大夫有什么区别哉?还有吕夷简呢,什么,老圌子儿子将要拜的小老圌师,居然连省试都没有考圌中?…, 到时候可想自己的悲催。 或者万一中了一个省元,皇帝高兴了,可下面的麻烦就大了。怎么又是郑家子?想一想郑州的轰动。怎么没有人不怀疑?并且前几次因为积压的年数太多,似乎老天都在开玩笑似的,一个个奇才赐降下来。前一百名的试卷有差异,可前十名的试卷真的很难说出什么高低。不是在郑州,仅一个州,将郑家子的试卷打开,让大家看一看,名副其实。换在省试,可能吗?差异不大,就没有说服力,有人还会认为他谄媚陛下,刻意做了手脚,到时候同样有理说不清楚。 带着激愤的神情,与四位同知贡举、数名临门官、巡视院门官、监察出入官、巡铺官、封弥卷首官、誊抄官以及其他相关的一百多名官圌员,还有相关的雕版工圌人与禁军,多达数千圌人,一道进了贡院。然后贡院大门“咣当”一声关上,整个贡院封圌锁起来。不但外面封圌锁,里面也相互封圌锁,不得相互来往。 “终于省试了。”崔娴松了一口气。郑朗不是很急,如果不是未来的省试会拖到四年后,时间太久,他都想过一两年圌前来科考,那样把握会更大。然而崔娴不是这样想,时间拖得越长,似乎麻烦越多,这门亲事越危险。考了,中了,就能商议亲事了。十七岁成亲,不算太晚吧。想到这里,脸上红云朵朵,发起了小花痴。 “你们先回去,我一会儿也到客栈。” “丢客钱。” “帮助一下你两个哥圌哥。” “这时候来不及。” 一旦主考官进了贡院,出试卷很快的,出好了试卷,立即派雕工刻好雕版,然后用雕版印刷印好试卷,就要召考生进入贡院考场了。这个速度很快的,往往几天就能完成。所以崔娴有些疑问。 “勿得罗嗦。” “是”,崔娴吐了吐舌圌头,与几个娘娘先回去。 一会儿郑朗也去了严记客栈,严掌柜亲圌热的迎了上来,问:“解元,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 “时间紧,耽搁不得。”诸人对他的期盼,让郑朗忽然产生了一份压力。但临到科考到来时,他反而不象那些考生,开始闭关,因为该学的也学了,现在仅是复习,于是盘坐于床圌上,每天在脑海里一幕幕的回想温习。 “解元一定会高中的。” “正是你们这么说我反而未必能高中……”,郑朗道。 严掌柜不解。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省试(中) 杏儿与四儿坚持要去武成王庙。两个小家伙也要去。 刚从郑州返回来的宋伯与另一个庄客只好驾着两辆车子,将他们拉到武成王庙。 不是他们一个人,许多举子的家人与准备看热闹的百姓都站在武成王庙前,向贡院的竹门眺望。是看不到的,两扇大门紧紧关闭,除非攀上墙头,估计头一冒,准得让弓箭射死。 看着这扇大门,司马光与王安石一脸向往。 十年寒窗苦,为的什么?岂不就是为的这一天。 有人认了出来,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过来,说道:“请问,你们可是郑解元家的江小娘子与四儿?” “是,请问你是……” “妾乃昆陵丁元规的娘子,官人与小叔同时来京科考,妾就跟了过来。” 江杏儿看了一眼,这个妇人大约有将近四十岁了,可想她官人有多大。也未必全部是三十几岁四十几岁的举子,只能说三十几岁与二十几岁占了多数,四十多岁同样不少,少数有五十多岁,甚至还有六十花甲的举子,前来应试。也有小的,十几岁的少年不少,有的比自家小主人岁数还要小,只有十四五岁,就来到了京城。 “见过丁娘子。” “妾提前恭贺江小娘子。” “不敢,还等放榜才知道。” “郑解元一定会中的,我家官人与小叔侥幸见过欧阳永叔,与他谈起,他说你家大郎必然高中,位居省试三甲也不一定。”不是欧阳修看不起郑朗,有一定偶然性的。能中三甲,不仅是才气,还有一定的运气。很不错的名次了。说罢,中年妇人一脸的艳羡。 “谢过丁娘子夸奖,你家官人也会高中的。” “我家官人虽勤奋,可资质很差。他以前考中几次皆落了第。” “你不用担心,大郎说过,勤能补拙。这一次你家官人一定会高中。” “天知道,若是他有你家解元的天赋……那就好了。” “丁娘子,不能这样说,要勤奋才行。别人总是说我家大郎聪明,却不知道我家大郎有多苦,这些年来,别的少年在游山玩水,他只有偶尔画一幅画。弹一琴,当放松了。不知道怎么过来的,长大成人。“说到这里,江杏儿眼里酸酸的,自己还砸一个雪球的什么,可郑郎呢?论时间的观念,恐怕这世间找不出几个人将时间当作如此宝贵的人。然后又拍了拍司马光与王安石道:“别人也说他们聪明,可我家从大郎到他们的书房烛光。最早都是二更天才吹灭。” 丁娘子和边上的人不能作声,她官人名字叫丁宗臣,小叔子叫丁宝臣,非是她所说资质很差,兄弟二人皆有才名。平时读书同样刻苦,不过比起郑家子来,恐怕是差了一些,不承认都不行的。比如进了京城,自己官人还与一些人递拜贴交往的什么。人家就呆在寺院里,不出来。若这一次考不中,劝官人再勤奋一点。 郑家庄的人也起来了。 大娘对崔娴说道:“崔家小娘子,我们今天去烧烧香。” “好哎。什么时候去?” “下午行不行?” “下午好啊,下午暖和。大娘身体要紧。” “你啊,人小鬼大,”但大娘说话时很欢喜,又问:“崔家小娘子,你说省试会不会开始了?” “没有其他情况,大约已经开始。” “我就怕。又怕出什么事,今年省试再次作罢,又怕万一……” “大娘,你不用担心,诏书不下。就会有问题,诏书下了。一定会举行的。郑郎更不用担心,他一定会高中的。”安慰了一会儿,又陪着二郎去作坊。可崔娴看得很细,连织机是如何制造的,也一一询问。 环儿不解地问:“小娘子,你问织机做什么呀?” 学学刺绣可以,将来又不会要自家小娘子制造织机。 “你不懂,郑郎想去江南,我又不知道有什么能帮助他,正好来到郑家庄学了一些女红,刺绣,听说江南纺织工艺比河北河南落后,说不定我将工艺带过去,对郑郎政绩有帮助。”…, “小娘子,你对他真好……” “怎么办?他表面散淡,实际很要强,我只能让一让。” 环儿捂着嘴乐。 “难道我说的不是吗?” “是——小娘子。” “可不知为什么,我也担心起来,万一考不……”后面的字不敢往下说,然后眺望着东西,一轮红日越升越高。 …… 所有学子开始起床。生活用品是自己备的,床铺却是朝廷的,朝廷还供应着一日三餐,只是很简陋,如果家中条件好的,贡院里有巡廊军卒出售砚水、点心、泡饭、茶酒、菜肉。朝廷也不禁之,从这一点又可以看出宋朝商业的发达。 开始洗涮。 让郑朗哭笑不得的他看到居然十人最少有九人在使用牙刷。不仅这个,自己很少出去,听杏儿说过一件事,许多学子模仿他,买了一把琴,一到吃过晚饭,客栈里便响起乱七八糟的琴声。 多少人弹出动听的曲子,让人怀疑,不过使京城的琴价变得昂贵起来,好琴千金难求。 许多人不停的与郑朗打着招呼,在寺院里可以推辞,在这里不好推辞,一一还礼。有一个学子说道:“这一次解元很有可能中省元啊。” “别,能中就很好,省元,我不敢想。” “解元谦虚了。” “非乃谦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平时需要努力,水有了,渠就成。” “是……”这个举子很茫然,进来许多举子,积压了整整三四年。那一个州没有几十名几百名的举子前来应试?有的举子信心十足,有的举子脸上却是一脸担忧。还有少数的,象柴克明,知道自己纯粹是前来打酱油,反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这个举子就是前一种,大约有这种表情的。前景都很不乐观。 士兵们前来送早餐,一大瓷碗粥,里面几根咸萝卜条,郑朗端着碗,看了看粥,又看了看走廊,说道:“兵哥子,给我来两个肉包子。” “解元,好来。” “多少钱?” “二十文钱。” 贼贵!不过这个老卒说道:“但解元不用给钱,吃小的包子是小的荣幸。” “那不行。你们也要养家糊口。” “解元,别提钱,提钱小的反而不高兴,还记得前几年你被人打的时候说的话吗,暖了我们的心。”老卒说道。也就是郑朗那一天为士兵说了几句公道话。 “这怎么可以?” “不用客气,真的。” 郑朗只好吃下。其实他真不在乎这十文钱,不收,反而他吃得很不安心。而且是十文钱一个贼贵的大包子。 太阳升了起来,给天地带来了一份暖气。 诸位学子一起涌向了贡院竹门,在此等候放行,再进入武成王庙,也就是纪念姜子牙的庙堂。北宋前期大多数省试在此地举行,偶尔也借用太常寺与国子监做临时考场。与现在时考时不考性质一样,都是科举制度没有进一步完善的产物。 散开看不出来,现在聚到一起,才知道有多少举子,一眼数不过来,也不知是几千或者近万的举子。两个舅哥看到郑朗,迅速挤了过来。至少在这一刻是平等的。大舅哥是老油条了。三舅哥是二进宫,可俩个舅哥脸上表情依然很紧张。 “大哥,三哥,不用害怕,记好了,心情越放松,越能考好。” “嗯。” “还有。记好我说的话,答卷越是中规中矩,考中的希望越大。” “大郎,我们也打听过,不仅是章知贡。郑学士为人孰厚,胥学士乃欧阳修的泰山。不过多与其婿政见不合,为人守旧宽平。大宋(宋郊即宋痒)也是一个忠厚的人。只有李学士为人机警。” 不能仅打听一个人,出考题多是章得象做主,可阅卷时,数位考官一起看的,天知道自己的卷子落入谁的手中? 郑朗低声窃笑。 三舅哥说道:“大郎,这个主意怎么想得出来的?” “你们啊,这是着了下乘。我也是为了你们着想,才想了想,对我未必会有多少帮助。”就不是章得象做主考官,试卷还得老实一点。想要标新立异或者激进,以后玩不迟,不能在试卷上尝试。好象历史上的王安就是因此,被拿掉状元的。…, “原来如此,”两个舅哥惭愧不止。心里想到,就是,以小妹夫的才华,何必钻研这些小窃门。 又有一拨人走了过来,是孙固带来的,十几个人,很客气的打招呼。 郑朗微微额首,可当孙固引见时,郑朗还是很很愕然,有的人郑朗不知道,可其中有几人,却让郑朗感到惊讶。第一个就是张方平! 听到这三个字,郑朗微微失神,果然是人才辈出啊,就是这一届,比前后几届皆差些,还来了这尊大神。脸上没有表露出来,拱手道:“见过安道兄台。” “见过郑解元。” 互相还礼,郑朗又看了看此人,年近三十,一脸的豪气,然后想到外面自己那个学生,不知道此时若两人见面,会不会对眼? 接下来另外一个人又引起了郑朗的注意,蔡挺!这个人以后在西北很有震赅力的,多次抗击过西夏的入侵。还有另外两个蔡,一个很瘦的蔡是蔡襄的弟弟蔡高,后来信仰了基督教,同样很有才干,可惜早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死的,现在看身体似乎就十分营养不良似的。另一个是蔡抗,又是一个将来很有作为的大臣。还有一人,晋江学子苏缄。 郑朗再次敬重地施了一礼:“见过苏兄台。” 此人才十八岁,未来却是北宋的一个有名的烈士,喊出了一句吾义不死于敌手,宁肯全家自杀身亡,也不肯死于越南的入侵者之手。 其实除了这几人。还有张谟等人,在这一届都高中了进士,在以后的宋朝政坛颇有作为。但总体而言,这一届科考没有前后几届星光璀璨。竹门就到了,迎面又来了一个熟人。 柳永拱手道:“见过解元。” 几年未见,他在词的造诣上更见长。连郑朗在郑州时常听闻有人在传唱他的长短句。 想到他一生,郑朗心又软了下来,说道:“见过三变兄,可否听我一言?” “敬请指教。” “不敢,”郑朗将他拱起的手推开,从某种意义,这是自己来这个世界见过的第一尊大神,当时心中还有些小激动。直到后来,神啊鬼的见得太多,才慢慢习以为常。又道:“三变兄此次必然高中。” 柳三变脸上凄苦的摇了摇头。 “你是要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还是要有一翻政治作为?” 这个悲催的鬼,上一次省试落榜,一气之下写了一首词,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就是这首《鹤冲天》,让他更悲催。 在他的词作中不算好词,偏他的词传得广,连宫中都有人在传唱。这一次科考,他是中了的。但到放榜时,小皇帝一看柳永的名字,批了一句: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不能怪小皇帝。科考在这时代是何等的大事,你说一说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还可以,但还能说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难道朕的科考还不如你那某一个妓女来得重要? 于是让小皇帝将他罢黜,柳永一怒之下,较了劲,俺自此以后不科考了。是奉旨填词,专门去填长短句吧。这肯定不是柳永想要的生活。 “那只是一气之言……” “不用想那么多。考完后,你再谱写一曲长短句,表示对前面所作所为后悔就可以了。但烟柳之地,可以小逗一下,终非长久之计。请柳君三思之。” 说完了没有再说。 不是写一首词能证明什么,若考完后,自己派人问一问,他还在继续搂红抱绿,也就无药可救了。词作虽优美,也不影响做官,比如苏东坡的词写得好,官做得也好。然而整天呆在那种场合,忘记正业,自己同样不敢向小皇帝求情。…, 刚说完,数名临门官、巡视院门官、监察出入官到来,清点核实了人数,打开竹门,由士兵与官吏引到武成王庙。但莫急,还有事,章得象与一干官员走了出来。开始举行省试的仪式,十分隆重庄严,观者如山,不过围观的百姓都有禁兵隔阻,不让他们与举子接近。郑朗眼尖,从人群看到了江杏儿与四儿,还有两小。 看到郑朗眼睛朝他们那边望,江杏儿拿着手帕扬了扬,郑朗笑了笑,这时候不好喊:“你们回去吧,我不用你们担心。” 那成了什么? 仪式在继续进行,郑朗又低声对身边的柳永说了一句:“柳兄台,看到没有,朝廷对科举有多慎重,但是你却将它换了浅斟浅唱,让陛下知道后会怎么想?” 这句话说得有些儿冷幽默,张方平站在一边听了,不由“卟哧”笑了起来,差一点笑出声。 柳永脸有些红。 郑朗很想问一句,上次我劝了一下,你有没有对你妻子戚氏好些?那才是你应当最关心的人。 没好问。 但就是郑朗暗中出力相助。以柳永的性情,在政治上还是难以有作为。无他,正是他的曲曲长短句引起的。比如写男女间的情爱,晏殊是这样写的,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水长阔知何处。 可到了柳永手中,却成了这个: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在北宋,男女风气不象明清那样保守。多少也要顾忌着一些影响。因此晏殊写得十分含蓄,但到了柳永手中,不顾一切了。让这些士大夫们如何看? 所以崔娴将了郑朗一军,只要你敢将我带上马车,一道共行,我就敢坐上去。郑朗敢不敢? 因此柳永这首《定风波》一出,晏殊看到后,大发雷霆,说柳永斯文扫地,不成体统。后来人说他与范仲淹是好朋友。那是牵强附会,有了这个先天印象,范仲淹即便怜惜他才气,顶多推荐他做一些不入流的小官。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仪式到了尾声,衙役抬出来香案,主考官与举人对拜。这才正式进入考场。 郑朗与张方平等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保重。” 进了考场不能再一道了,各就各位。必须分开。 “珍重。” 几个人散开,搜身开始。很没有“人权”的做法,每一个举子全身上下,都让禁兵摸了一个遍。还真摸出来东西,一个仁兄看到两个禁兵在搜他的身。神情有些慌乱。 本来两个搜身的士兵没有搜出来,准备放行的,看到他的神情,对视了一眼,又再次搜查起来,这一回更细了,结果将他的裤角掀开,找出一个好东西。腿上绑着一块长布帛。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这名举子脸色惨白,伏于地上,苦苦求饶,不抓着是幸运,抓住了是要革去所有功名的。但怎能管用?两个衙役如狼似虎的扑过来,将这名举子带了下去。 这是个案,即便是省试。怀挟、传题、传稿、全身代名等舞弊行为,也不能全部杜绝。被查出来的这名举子,仅是一个倒霉鬼,还有许多人蒙混过关进去。不过总体来说,省试远比解试严格。想作弊很难。 临到郑朗时,两个士兵很客气。做了做样子,在他身上搜了搜,放行了。其他举子不服不行,以郑朗如今的名声,需要作弊吗。 耽搁了这么久时间,才真正进入考场。 宋痒看着陆续进入武成王庙的举子,低声对李淑问道:“郑家子有没有进去?” “我刚刚看他进去。” “不知道他能不能考好?” “不用担心,当年你中了解元,随后不也中了省元,接着又中了状元。” “他还小。” “晏学士更小。” 宋痒没有再吭声,话是这样说,自己当年连中三元,也是运气使然,不能当作常理。试问一下,这些举子当中,有多少解元?休说就一个省元了,就是省试,解元也未必能考得中。 李淑又说道:“若他连省试都考不中,那么也证明他是一个夸大其词之辈。” “你信?” 话音刚了,两车驴车驮着试卷,在诸多士兵拱卫下,缓缓而来。试卷的到来,也意味省试考开始。 PS:省试有时考三场,有时考五场,有时考七场,直到范仲淹才定下三场,难考证,全部当作三场考次。推荐一本书,中国骨灰级玩家赵辰带着无所不能的金钥匙—‘梦幻’系统降临异界,走上了自己的全职宗师之路,开始了他的彪悍人生,成就那无上太古魔神之位。幻梦大陆最年轻的文坛圣者、锻造宗师、裁缝宗师、炼金宗师、炼药宗师、烹饪宗师、无敌召唤师、炼体之王……他是幻梦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全才。.qidian./Book/2370917.aspx(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省试(下) 第一百九十七章省试(下) 宋伯看到所有举子都进去了,说:“我们回去吧。” “宋伯,我们等郑郎出来,行不行?” 两小附手称赞。 宋伯没有异议,既然等就等吧。不过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人少了,另外两个小家伙就看到了他们,走过来,大的认识,吕小三,还有一个更小的屁孩子。 走过来寒喧,吕公著介绍道:“这是我四弟公孺。” 又是一个未来宋朝重要的大人物。对吕夷简家的四个儿子,郑朗很是无言,皆是一代人杰,当然最好的,还是小三子。夏天不挥扇,冬天不烘火,牛么?还不牛,在他一生中从来没有发过怒,而且志向坚定,连吕夷简都对自己这个神童儿子交口称赞。不过也有让吕夷简头痛的,比如废后风波,与郑朗谈了谈,无论吕夷简家教多严格,吕公著都认为父亲做错了。 “三师弟,你怎么来了?”司马光“亲热”的问。 “什么三师弟?”吕公著眼中茫然,然后反应过来,道:“似乎我比你们都大……” 那成么? 马上吕公著就尝到了口枪舌剑的厉害,只一会儿吕公著头很晕,举手投降。 “你也不用担心,解元还收了一个更小的师弟,是严记客栈掌柜的孙子。”司马光又说道。这时候,他又按年龄来排了,否则按照进门的先后,严掌柜那个胖孙子才是郑朗第一个学生。 但司马光埋了一个小坑,在郑朗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两小也受到了些影响,至少不认为平民百姓是低贱的。这是他们的想法,司马家虽贵,仍远远赶不上吕家,王家更不用提,除去官服,与平民百姓差不了多少。司马光说完,与王安石一起看着吕公著,看这位大宰相的儿子是怎么回答的。 “那位严家子……他倒很有福气,”吕公著叹息一声。不能说资质有多少差,可京城象他的资质学子不要太多,家世不过家里有一个大客栈,也不是东京最顶尖的客栈。有钱又如何,一个商人,能有什么地位?纯粹是因缘得巧,这才是真正的福气。 王安石与司马光对视一眼,眼中再次迷茫,见过两次面,知道他忠厚,可不能忠厚到这种地步,怎么与他父亲有这么大差别?然后胡思乱想…… 这想法是不对的,吕公著也得到了吕夷简的部分遗传——沉稳! 人家是将喜怒哀乐放在心里面,不喜欢往外表达而己。 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四个少年商议了一下,武成王庙附近还有许多道观,转一转,江杏儿与四儿不便同行,继续坚持呆在马车上,等郑朗出来。 与上次解试考一样,郑朗出来得不算太早。 十道题空题对郑朗来说,是最轻松的。十道解释题也不难,每一条墨义用一句话做解释,不能按他的想法来,考官不承认的,得按五经正义的诠注来解释十条墨义。但同样不难,难的是如何用一句话简洁而又精炼的将这一条墨义准确诠释。 反正时间很充沛,第一个交卷子的也不会加分,于是仔细琢磨。可这一回不需要照顾柴克明,速度比上次解试时要快。 几小还没有回来,郑朗就出来了。江杏儿与四儿站在马车上,看到他出来,在远处挥着手,正月末的风儿略略有些峭寒,两个小姑娘脸儿被风吹得红朴朴的,一头乌黑的青丝也随着微风轻扬。…, 有人等候,郑朗看着两个少女清般的脸蛋,也感到了一种幸福,放慢了脚步,冲她们挥了挥手,最后进了贡院。 傍晚到来,同室几个举子一起回来了,呆在一起商讨答案呢,一名唐州的举子就问郑朗:“郑解元,你如何看?” 吵得不行,郑朗用纸将十条墨义与十条贴经写了出来。 可以说,他的答案同样可以再次做标准答案。 看着郑朗的答案,其中有一个一直不说话的举子有些懊丧地说:“我这里还是有些差错。” 是指对一条墨义诠注出现了一些小的误差。 也很难得了,同室当中的,就没有一个全部答对的。有一个举子更是捶胸顿足:“我错了好多。” “多少?”其他人问。 “四条帖经,六条墨义。” “怎么会?”说完了,几个举子就象看到丧门神一样,离他远远的。虽说很难保证没有错,可老兄,你不能错那么多啊!多半这个举子在解试考时,不是托关系就是舞弊得中举子的。 不但解试考,省试考也未必所择进士,都能做到名副其实。比如六十一年前由进士徐士廉带头,击闻登鼓怦击李昉舞弊案,复试了一下,李昉乡人武济川、三传刘浚,材质与学问皆鄙陋不堪,却得以高中,于是黜之。只能说通过两次诠选,层层措施把关,能有一个相对的公平环境。 不过做为学子,对那些想通过舞弊上位的学子,同样很排斥。 “到了考场不能紧张,有时候一紧张,就会将以前学过的学问忘记,”郑朗转了一个圆场,何必呢?又转过头问那个一直沉默不言的举人:“请问学兄尊姓大名?” “郑解元,我是汝州举子吴辨叔。” “吴几复?” “是。” “见过,”郑朗客气地说。果然是史上最人才济济的朝代,看到没有,又碰到了一尊小神。若上前几届,或者后几届呢?如论刻苦,此子才是真正的刻苦,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为了学习环境安静,派人在城外风穴寺锦屏风下凿一石洞,闭门读书,杜绝交往,于洞中苦读九年,居然寺中的僧徒都不识其面。终于学问大成,后来也成为一代弘儒。 不过眼下无人知。 郑朗又说道:“吴学兄,若考后,可愿意受我一访?” “解元……” 其他几个学子一起放弃了争执,全部抬起头看着吴几复,虽然一天多来,郑朗与他们说话态度很随和,可心里面清楚,有差距的。郑朗随和的态度下面,还是生人勿近,他竟然主动邀访这个书呆子? “吴学兄不答,我就当吴学兄同意了。” “这……” “吴兄台,快答应吧,”几个学子眼都红了,与郑朗攀上关系,还是郑朗主动找他的,这是何等的机缘。只要郑家子进了宫,在小皇帝面前吹吹风,这一辈子够用了。 为嘛自己当时不好好读书,否则自己做的答案标准,岂不同样能得到郑家子的青睐? 如果真这样去做,郑朗会青睐你?况且郑朗不仅看中他的人品,是他的刻苦,给两小说一说,别以为你们很努力,看看人家,比我们三人更努力。 第二天是诗赋,对此宋朝曾多次修改,几年后,经筵宫李淑建议,参考唐太和故制,试进士时,先策、论,次赋与诗,再次帖经与墨义,从前面的不定场,改成定四场。范仲淹赞成这个说法,但改成了三场,以前不定场时,也是多以三场为主。到王安石时,罢诗赋帖经墨义,改成了先经义,也就是大经,一句经义必须用很长的文章诠注,然后策论。后来又恢复了诗赋,与经策并行。随后又罢,再恢复。…, 都是这些大神打架的结果,最苦的是下面学子,不知道如何学习。 眼下还没有动,次诗赋,再次论策,只有策没有统一,正常是五策,有时候仅一策,有时候甚至更多,所以导致场次多有变动,就是怕策多,学子接收不了的。 两位舅哥又在人群中找到郑朗,三哥兴奋的说:“大郎,神了,果如你所料。” 郑朗说过章得象为人好学,举止庄重,不喜结交,喜欢清静无为,性格保守。学问必广,择题面也很广,但不急,后面有不喜结交、清静无为、性格保守的评价。因此那些激进的题目不会出,冷门的题目不会出,偏怪有争议的题目同样不会出。庄重是好事,那么择题时会以洪大端正的题目为主。这一择,学习还有没有主攻的方向? 结果二十道题目有十九道题目是这一类型的! 大哥遗憾地说:“若是早准备,那更好了。” 郑朗低声说:“无论如何,这是落了下乘的。做人臣,要坚持自己原则,不能善自揣摩圣意,做学子,要以自己学业为主,也不能善自揣摩主考官出的选题。这才是大学之道。我虽然因为亲戚关系,帮助你们,终是……” 说罢摇了摇头。 “大郎,我们领你的情。” “那不用了,我帮助你们,还有一个原因,你们是温厚的人,考不中罢了,考中了,虽然因为你们的温厚,在仕途上很难有更高的作为,可若是身为一方乡吏,也能造福百姓。马上就到诗赋了,记好了,几位考官皆是忠厚的大臣,你们只要将你们的本心写出来,不必多用艳丽的词藻,那么中榜的机率就会增大。” 刚说着,张方平挤了过来,道:“解元好。” “安道兄台好,昨天考得如何?”相比于两个大舅哥,郑朗对这个张方平更关注。 “应当还可以,不过几位考官出题中平,这一次竞争会更激烈。” 出的是大广面题目,能答出来的考生会很多,不过取舍轻重时,阅卷官自己也很难选择良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是,此理。”虽然此人落落有侠客风范,此时或多或少,乱了方寸,毕竟这三天,关系到一生的命运。 竹门再次放开,第二场会考来临。 …… 小皇帝与诸相在皇宫里接见了三个人。 是三个地主,也就是宋人嘴中的主客。郑朗的主意几个大佬很认同,不管有多大效果,首先一个德化就有了。实际上北宋朝廷也一直在调和贫富差距,不是一朝一代,贫富差距拉大,贫困百姓无法活下去,才是张角与黄巢起义壮大的真正原因。 有多少统治者是真心为百姓着想,很让人怀疑,可是减小差距,能让社会稳定,统治者才能长久,并不是复杂的道理。包括收纳流民做厢兵,科考制度的越见公平,等等。 于是从周边地区选了选,好选的,不是所有地主是坏人,周扒皮,也未必所有贫民都是好人,一旦妖魔化某一群体皆是犯了严重的错误。这一点,郑朗也与小皇帝偶尔交谈时,刻意说过这个问题。不但现在,后世更严重。比如现在的北宋政治中心——河南。 有的主客在这一次灾难中表现很好,发了慈善心,拿着钱帛,拿出粮食,赈济难民,平时表现也很好。来不及从全国挑选,于是就在京城附近选了三个主客。…, 然而阵场太大了,皇帝,加上几位宰相,试问有几人做到象郑朗那样,连新科进士也很难做到。可怜的三个地主听着太监一一介绍后,全部吓得瘫在地上,扶都扶不起来。 是几个太监过来,强行将他们搀扶到椅子上的。 小皇帝一看,说不下去了,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亲自写了三个大字:仁、德、善,赐给了三个主客,让人将他们送走。有效果,皇帝与诸相接见,陛下还亲自赐字,是何等的荣光,至少闻听后,会有许多主客学一学。可是效果没有扩大,若是郑朗在此,一定会进谏,别忙送走啊,那怕就是他们软在椅子上,也要赐茶,最好在皇宫摆上一桌酒菜,吃不下去没有事,就象现在的礼仪,当真起多少实用,但维护统治者地位却有很好的隐形作用。 吃不吃问题不要紧,关健是这派场,再请一些文笔好的小吏写文作赋歌颂,将他们三个人捧成一个活雷锋,再用邸报刊印天下。不要质疑神话与造假,真假重要吗?主要是一个道德学习的榜样,这才能关健! 那么这一次接见,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可惜了,不过这一举措并没有停下来,以后郑朗还有指正的机会。 小皇帝叹惜一声,道:“朕忽然想到郑家子,此子第一次进宫,就有了很好的气度。” 宋绶道:“陛下,不可以此人相比于他们,仅一子,已是很难得。” 阎应文站在边上不由笑起来。 赵祯又问道:“几位相公,外面灾民情况如何?” 他也是一只昂贵的金丝鸟,不能随便外出,只能听几位宰相禀报,或者从外办小太监听到的一些八卦消息,来判断事情真相。 “灾民情况还好,多数已经遣返回乡,若是今年风调雨顺,到秋后,就能恢复生机。”李迪说道。然面色很慎重,郑朗所说的话没有充足证据,可这事儿说真就真,说假就假,而且郑朗那些话似乎也有些道理似的。若再有灾害……几个宰相心头都压着一块石头。 李迪又说道:“粮还是有的,一些大户人家与商人都储蓄一些粮食,主要国库渐渐空虚,不能再动用钱帛收购,以防万一。没有灾害,今年会顺利,国泰民安,有灾害,国库会更紧张。” 关健就是一个钱字! 小皇帝烦恼的挠了挠头,这个国家太大,百姓太多,靠自己节省,能省出多少钱出来?问道:“诸位宰相,上次郑家子说过节流开源二径,你们有没有想到好的主意?” 李迪摇头:“有倒是有,都不是好主意,为此,我们在两府也争议过,想了一些条陈,皆一一否决。” 休说是他,后来的王安石弄的所谓开源,也不是真正的开源,只不过将财富从百姓身上转移到国家口袋里,这叫什么开源?至于节流,往哪里节?压缩官吏的薪水,敢吗?裁减士兵,敢吗?或者索性来一个精兵简政,那更好了。以宋朝一年所创造的财富,再有精兵简政的策略,想一想吧,开元盛世唐朝一年的税务所得两千缗钱不足,而此时宋朝逼近一亿,哦,天哪,睡在钱山上打滚也行哪!可谁敢!这是国家的体制,连宋神宗与王安石的组合,都不敢动,指望吕夷简与李迪的组合? 几位大佬皆无良策,赵祯越见郑朗的可贵,忽然想到那天他对自己说起这件事时的表情,道:“朕想起来了,那天他说话时欲言欲止,并没有道明。”…, 穷得,小皇帝也爱起财。 若如此,郑家子那就不对了,枉朕对你无穷的相信,你居然与朕耍起了小心眼子!想到这里,激动的站起来。 这一站,李迪会错意,道:“陛下,不可,此时郑家子正在科考,不可打扰。” 本来章得象这次主持省试很悲催了,你再跑到贡院去,与那子促膝谈心,谈上几个时辰,章得象会如何作想?会不会悲愤苦逼得悬梁上吊? 又说道:“恐怕他有一些想法,与臣等一样,顾虑太多,弊端太多,所以没有对陛下说。” 这一说,解释过去,赵祯重新坐下,道:“也许是如此,难怪他那一天对朕说,科考结束后,会仔细琢磨这个节流与开源。” 能不能想得出来,几个宰相没有对郑朗抱多大的信心,即便能想出来,也不过象科考定时,接见善良的主客,这些小举措吧。不过此子一片赤胆忠心是有的,几个宰相一声叹息。 赵祯心里说道:就这几天吧。 只要到殿试时,自己御笔批一批,按照自己登基以来前几次的惯例,状元作监丞官职,榜眼为大理评事,探花授太子中允通判诸州,也就是自第三名以下者才外放诸州任职,可第一名第二名岂不是在自己御笔一画之中? 但这需要一个前提,郑家子必须在省试中考出一个好成绩,自己松一松,才有说服力。想到这里,不由的看了一下东南方向,哪里正是贡院所在的方向。 …… 郑朗不知道皇宫中这场争论,到了诗赋,他对两位舅哥说过不能艳丽,赋本身就是一种华丽的文体,可华丽有很多种的,有艳丽,有端丽,还有象书法那样,丑拙的朴丽,自己在郑州时,取的正是艳丽,然而这一次不能取艳丽了,而是取端丽。 无奈之举,试卷一糊名,再经过誊抄,谁知道谁啊,除非舞弊。自己只能取悦考官,考官不能取悦自己。 先想,于是双腿一盘,盘于椅子上。招牌动作,这一盘,考场里其他的举子全部对他行注目礼。但已经有人在学习了。这一想,想了很久。不是在郑州解试,省试难度更高,务必想好它,才能动笔。看得巡逻的禁兵都替他着急,小郑,你得考啊。直到他拿起笔开始写时,才松了一口气。 出来时,不算太晚,但比昨天迟了很多。 回到寝室,又交流了一番,看到郑朗写的诗赋,一个个不吭声了,差距,差距太大了。倒是郑朗对吴几复关心了一下,问了问,他这篇赋与诗写得也可。听他默读了一遍后,郑朗说道:“辨叔兄台,你有了。” 还不能高兴太早的,明天有论策,论策写好,才能真正说有了。 是郑朗比较拿手的,前世的写手,这一世的苦学钻研,还有作弊器的帮助,那些古今大家的优秀散文做榜样,因此古散文上造诣很快。不过郑朗依然抱着慎重的态度,无他,还是几位主考官的态度。无论是大宋,或者章得象、郑向、胥偃,都属于保守派的大臣。自己呢,按照后来的熙宁变法划分,是两边不讨好的温和派,不赞成激烈的改革,但还是改革派。这会很不讨几位考官喜欢的。如何用委婉的语气表达自己的观点,又能让几位考官感到自己不是很激进,也要细细琢磨。 然后心中苦笑,自己对两位舅哥说,不能揣摩考官的思旨,轮到自己,依然脱不了这个俗。…, 这一想,想了很久。 结果在他最拿长的地方,却成了最晚交卷的学子之一。 三天大考结束了,回到了贡院,收拾好行李,从正门离开,还有许多学子围着贡院门口没有散开,在纷纷议论,郑朗就看到了吴几复,道:“辨叔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 吴几复不可能一点没有听闻郑朗的名字,不好拒绝,走了过来,郑朗说道:“终于考完了。” “是啊。” 二者意思不同,吴几复任务还没有结束,殿试还要考呢,诗赋各一首,再进行三级评定等级,先送初考官评等,封弥后送夏考官重定等级,最后再送祥定官确定最终的等级。进一步进行删拨,端拱二年,礼部奏合格进士三百六十八人,殿试后仅剩下一百六十八人。四年后礼部奏合格进士四百九十九人,殿试后仅存三百一十个人。不过总体来说,北宋之初删拨得比例大一些,时至今天,比例越来越小,只要不是很差,一般都能通过殿试。 可还是要努力的。 但郑朗不同,到了殿试,小皇帝操作的机会很大,只要省试考中,殿试的名额百分之百确定下来。当然,苦读还要继续的,不过压力没有其他学子压力大。 “今天晚上可否与我一道共饮一番,”先打算松一口气,顺便邀请此人,让他将他的刻苦学习精神说出来,刺激一下两小,使他们不能骄傲自满。 “解元邀请,我怎好拒绝。” “那就好。”说着一道走出来,找到前来迎接的马车,与江杏儿四儿以及二小说了几句话,正准备寻一家酒楼呢,两个黄门迎了上来,道:“郑解元,陛下有请。” 赵祯穷得,还是耐不住,知道今天省试考结束,先将郑朗接到皇宫,叙一叙,问一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再与诸们相公商议一下,进行改良。 “这个……”郑朗苦笑起来,小皇帝,你怎么也要让我喘口气吧,当真省试考那么容易考的? 当事人苦笑,其他人艳羡,好隆的圣恩! 还好,章得象他们进行了锁院制,听不到外面的消息,否则压力更大。郑朗试探的问了一句:“陛下召臣进宫有何吩咐?” 一个老黄门答道:“某也不知,好象陛下与诸相说什么节流开源。” ……郑朗眼睛有些发黑,差一点跌倒。 …… 。 。, 第一百九十八章 阴差阳错(恭祝所有读者端午节快乐) 第一百九十八章阴差阳错(恭祝所有读者端午节快乐)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郑朗是宋朝子民,应为宋朝出力。况且赵祯对郑朗如此器重,郑朗更应当主动替赵祯分忧解难。 可是这个命题太大了! 一个国家的节流开源,近一亿百姓的节流开源!只要轻轻一动,就能牵涉到多少人家的利益? 郑朗也反复考虑过王安石变法一些得失,某些变法进行一些改良,还是可以推广的。关健能不能说!无论怎么变,象吕夷简他们这些保守的大臣多是反对,然而对于范仲淹这些激进的大臣来说,有可能是在长夜漫漫里看到了指明灯,能无限的将它放大,肯定执行不下去。可是自己却成了什么?将会成为一只皮球,吕夷简他们一脚踢过来,范仲淹他们一脚踢过去。 就是那样了。 无论小皇帝怎么恳求,也不会帮助了。能帮助,但不是现在这个时候,一无声望,不是眼下这个声望,远远不足!二无资历,三无地位,四无党援,非是吕惠卿之流的党援,那是自找死路。眼下不能说,只要说出来,比皮球还要惨。 所以对江杏儿说了一句:“到长庆楼订一桌酒席,我马上就回来,辨叔兄台,也劳烦你去长庆楼稍等一会。” 东宋门外仁和店、姜店,州西宜城楼、药张四店、班楼,金梁桥下刘楼,曹门蛮王家、乳酪张家,州北八仙楼,戴楼门张八家园宅正店,郑门河王家,李七家正店,景灵宫东墙长庆楼,等,都是东京最有名的酒楼。 郑朗这样吩咐,可见他有没有打算深说? 进了皇宫,眼睛扫视一眼,插了这么多次的脚,认识更多的大佬,除了几位宰相在,还有范讽这样的重臣,毕竟财政是三司使的主要职责所在。 一一见礼,无奈,在座的那一个人都高了他一千尺、一万尺。 赵祯和颜悦色地问道:“郑解元,此次省试如何?” “禀陛下,臣不好说。” “何来此言?” “非是臣说好就会好,说坏就会坏。” 等于没有回答。但小皇帝看了看他脸色,不是很失落,知道有了,道:“朕派了黄门将你迎来,辛苦了你。” “陛下,臣不敢。” “你坐。” 郑朗老老实实坐在下首。 “昨天朕与几位宰相说起节流开源之事,朕忽然想起,你上次言之未尽,可否将它一起说出来。” 言之未尽?难怪小皇帝惦念着自己。郑朗后悔自己插得太深了,因为感谢小皇帝的信任,自己说了太多与自己身份不相符的话。道:“陛下,之所以言之未尽,是臣没有考虑好,不能对陛下说出。” “也无妨,你说出来之后,让诸位相公商议一下,进行补充,看能不能执行下去。”本来财政因为去年的大灾折腾了一下,很是紧张,再听到郑朗说有可能还有灾害,小皇帝心中很紧张。病急乱投医,正是他现在这种心态的最好写照。 但越是这种心态,才容易出事情,比如后来的范仲淹,还好,范仲淹的变法,虽然迂阔了一点,并没有发展王安石那种地步。郑朗徐徐道:“非是臣不说,乃臣下面所思一些方略,不但是节流开源,也是改变祖宗法制。是非不提,陛下,但需陛下有莫大的勇气与魄力执行,试问陛下有没有做好准备?” 这使小皇帝想起刘娥才死的那时候,郑朗也这样问题,陛下,你做好做皇帝的准备吗?当时自己一笑了之,可现在却是笑不出来,皇帝,是很不好做的! “变法,又需上下一心,群策群力,陛下,试问今诸臣是否上下一心?” 小皇帝又不能言,朝堂格局他同样清楚一点。不分裂就是好事了,何来上下一心而言。 “陛下,变法需要一个强力的大臣为首,手握更多的权利,这才能顺利执行新法,一旦此例一开,以后必然有权臣产生,好是国家栋梁之材,坏就能遗害千年。陛下,你有没有为这个后果做好准备?”…, 三个问题,赵祯一个都不能回答。 赵祯踱了几步,道:“郑解元,朕只是治理国家,为何非得动祖宗法制?” “陛下,请且臣一言,秦以法家立国,又以法家治国,于是天下失。汉惩秦治,初以道家无为,后以被曲解的伪儒真墨治国,于是法纪坏,纲常松,外戚先摇于西汉,猖獗于东汉,又有宦官之乱,各地豪强不听国家法令,张角起,汉亡。所以诸葛亮与王猛用法苛严,却被时人称为贤相。隋唐又惩于五胡践踏中原,于是振兴武力,疆域固然宽广,然又有藩镇割剧、安史之乱之祸也,延至五代、十国。为何?始立国初一变,立国中一变,犹人之穿衣,冬暖夏薄,因时增减,与时俱进,国祚才能久长也。陛下,宋初犹寒冬,需暖衣宜人,时至今天,犹烈夏,而穿彼时之衣么?所以易之无永卦,每卦无永爻,一理也。” 就是说这些,都会有小麻烦,但没有涉及到具体的利益,看在小皇帝对他信任的份上,郑朗一股脑说了出来。 这个说法很新颖的,几个大臣未必全部同意,可也未必全部反对,皆静静的听他继续说下去:“比如冗兵,太祖太宗之时,国家初立,历经五代替更,遍地残芜,地广人稀,国家由乱入治,人有所耕,妇有所织,即便以厢兵容流民,又能有多少流民。所以范司谏说不动东南漕运,国家用度自足,兵不冗费用自然足也。然今百姓众多,地益拥挤,一有灾害,流民遍地,兵又未久战,兵不精将不勇,有战事起,更以人数弥补战斗力,于是兵益冗。延至后人,此弊更重。陛下,此时祖宗法制不做调动,可乎?” “如何调?” 郑朗望了望几位宰相,又看了看自己,苦笑,道:“陛下,臣还年幼啊。但陛下既然问起,臣有一谏当谏之。” “说。” “先给臣绘画工具。” 这更新颖,绘画与进谏有何关联? 赵祯好奇的让太监将绘画工具拿上来,郑朗问:“陛下想臣画一朵什么样的花?” “梅花吧。” “喏。”郑朗调好颜料与墨汁,在黄绢上很快画好一朵梅花,还有一根枝子。如今他画艺略有长进,虽一朵花与一枝,居然让他画得栩栩如生。 又问道:“陛下,这一回想画一朵什么花?” 赵祯古怪的说:“桃花吧。” “喏。”但郑朗没有重新选画帛,只是在梅花上做修改。生生将一朵梅花改成一朵桃花,虽很相似,但这个难度可想而知,画了好一会儿,用墨汁与颜料才勉强的将这朵梅花改成了桃花。 丢下画笔,说道:“陛下,治国也比如绘画,立国之初,百废待兴,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但画好了,后人只能根据这个画小心的做修改。还不能改得太离谱。陛下让臣改成桃花,皆是小瓣花卉,勉强为之。若让臣改成芍药、牡丹、荷花,那么只好这样。” 一下子将画帛撕掉,道:“推翻一切,重新来画。” 这个推翻一切,几人皆懂的。 在郑家庄,郑朗对王安石与司马光说过类似的话,此时为了加深小皇帝的印象,不仅说了,还亲自做了绘画。 “祖宗法制主体不能动,此宋立国根本也,然须做一些细微调动,与时俱进,此过程必须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故魏征多次说守成更难,或如法令,也许陛下颁发时是好意,到了下面呢?陛下,臣不说未来新的利国法令,仅说已有的。田赋,朝廷法令,中田赋一斗,不足什一,可在民间产生了什么?听臣数一数,移支,朝廷需要将大部分粮食运到边境,河南北、江淮等地,民众不得不多出这份负担,有的民众不愿交,朝廷也是美意,让民众交纳脚钱代替,然时间推移,移支继续,脚钱又成了新的附加税种,臣家在郑州,京畿要地,每一年也在纳移支与脚钱。甚至还有起纲钱、雇船钱等等。折变,各地物产不一,朝廷也是美意,让民众用他物折纳代替,可各地折纳不当,反复折纳,重折高估,又成了一种新的苛民税种。加耗,因为运输与保管过程中有一些损耗,朝廷允许各地官府加百分之一的加耗弥补。政令一出,名目繁生,仓耗、省耗、官耗、秤耗、正耗、脚耗,或时超法定数倍。斛面,征税时,刻意将斛与斗平面堆高,往往超过实际数额一到三成,甚至远远超过器皿容量堆起范畴。还有附加税钱、勘合钱、市例钱、縻合钱。或如口赋,朝廷立国之初仅在四川以外南方诸路征收,祥符四年先帝也下诏废除了,以其他轻薄的税种代替。然新的税务生成始收,旧的口赋各州县并未减。陛下,想对国家改良,出台新的法令,势在必然,可陛下,臣斗胆问一句,下面的官吏是否能全部听陛下的诏书,将这些法令原封不动的执行下去?”…, 小皇帝听傻了眼,道:“别,别,郑卿,你说慢一些。” 还不是大臣呢,卿字都出来了。 郑朗又重新将这一段说了出来。小皇帝呆呆的看着几位大佬,问:“诸卿,下面会是这样?” 让几个大佬怎么回答? 就是那位范大老爷子,官坐在这份上,享受着多高的薪酬,并且一生清名,临走时还顺手牵羊了一回,闹了一个大大的事件出来。况且下面的薪水更薄的小官小吏。 赵祯就象被浇了一盆冷水,从上凉到下,朕可怜为了挤出一些钱帛出来,熬吃熬穿,但下面怎么会这个德性,喃喃道:“本朝对官吏不薄啊。” 郑朗道:“陛下,人心本无足意之时,但相对而言,本朝官员贪墨之风比其他朝代要好得多。陛下不能为此烦恼。但正是官吏的执行不力,所以每推出新法时,陛下要三思之。动作越大,很可能对民众伤害越大。所以臣不能言也。” 自始至终,郑朗一条新法没有说出来,小皇帝对他关爱有加,可他终是臣子,到了要命的时候,汉景帝同样会斩掉爱臣晁错的。自己算什么? “那怎么办?”郑朗的话打击赵祯了,这一刻,他几乎六神无主,心乱如麻。 “陛下贤明,群臣得力,只要有心,徐而矫之,一切皆有可能。但不能焦急啊。” 出了皇宫,心中戚戚,自己因为敬佩小皇帝,差一点掉到坑里了。自己以前还警告自己,不能卷得太深,可不知不觉的,已经卷得很深。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想:这一辈子想做一个快乐的士大夫,大约是做不成啦!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目送他离去,宋绶说了一句:“此子果心装天下也,陛下未来当重用之。” 不心装天下,怎么能看到国家那么多弊端。看不到弊端,就不知道从哪里着手治理。大者若国,小者若家,大治者是臣,小治者是医,性质差不多。医生想要看病,首先得知道患者生的那一种病,这才能着手诊治。 范讽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到这时候他还没有放弃自己的观念,认为郑朗是一个大忠似奸之辈。但轮到他自己,已经进一步在做不要脸面的事了,因为吕夷简的推荐,从龙图阁直学士迁为龙图阁学士。可心不满足,向吕夷简央求让他进入东府,三司使做得不过瘾了,想做一个宰相玩一先。吕夷简看到他的才能,未允,于是重新投入李迪怀抱,怨怼始生! 不是他一人,还有君子党以后会逐渐步他的后尘,如韩琦,如欧阳修,或者其他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 …… 外面的事,章得象他们不知道。 一般来说,省试需锁院一个月时间。这个过程包括出题、考试,到批卷,后面花费的时间更长。但也不一定,有的快,二十来天就好了,有的慢有可能需要四十多天。 试卷一批批从誊抄处用驴车,在禁兵拱卫下运来。 几个考官相视了一眼,一切皆在不言中。首先将一些拉圾刷掉,这个过程很残酷的,往往十张试卷要扔掉八九张。须知每一张花了举子多少心血,朝廷付出了多少经费,还有誊抄官们笔头的书写。但是无奈之举,不能一一排名次,那么将几位考官累死,几月时间也完成不了。 这一扔,仅剩下不足两千份试卷,基本都能入这些个考官法眼了。 无论如何,郑朗的试卷都在其中,连这个能力都没有的话,也不值得刚才几位考官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一眼对视。 然后再找,郑家子对经义的熟悉,都知道的。不然他有什么资格重整儒家学说?因此,他的墨义与帖经肯定比较合格。这一诠选,不足四分之一了。再者,诗赋不算,策论郑郎喜欢用古散文书写,并且是标准的十段文体。为了弄清十段文体,几位考官还提前恶补了一下。但多数举子书写策论时,依然在用骈文体,有的自信,居然全部使用四六分骈文体,或者使用现在的险怪体,半骈半古散文性质的。根据这个再次诠选,仅剩下不足百份试卷。…, 看看花了多少心血? 然后再看文章,未必最好,可在解试考时的几篇论策,几人多看过,那时就不差了,况且现在。 这一挑,仅剩下三十几份,入了他们的法眼。 还能挑,郑家子与欧阳修一样,无师自通的,因此想法新颖大胆,于是将这三十几份试卷再看了看,只剩下九份试卷让他们感到怀疑。其中一份试卷气势磅礴,最是可疑。但也不一定,先将这九份试卷搁在一边,好的进入十名,差的夹在十名到一百名之间。但最可疑的那份,也不会给前三甲,争议太多。 给一个六七名,陛下不会不高兴,举子也不会质疑。这是几位考官的想法。 看了看这九份试卷,几个考官松了一口气。 皇帝对郑家子的宠爱,从前任到现任的几乎所有宰相的一致看好,几个考官能不头痛。压力啊! 然后再看其他的试卷。 还要诠选,不可能一下子举一千多名进士的。虽然临进贡院之前,陛下再三吩咐过,数年未考,名额略宽。 于是再看,继续鸡蛋里找骨头,扔掉了一半试卷。 其实这一半试卷里有一些比较可观了。有的人还有些真才实学的,比如遇到江杏儿的丁氏,她的丈夫丁宗臣,就是这样在考官宁缺勿滥的态度下,被一次次扔落了选。但没有结束,还远着呢,从这一半试卷里再看,好的放在第一位,落在一起。稍次的放在第二位,再落在一起。再次的落在第三位。这些基本都能高中了。然后还有呢,有的选遗漏的,再看时不入法眼,于是再次扔到拉圾里面。 大宋忽然“咦”了一声,道:“好卷子。” 这情况数天来时有发生,时常能看到一些写得好的卷子,几个人看了一大堆拉圾后,然后围过来欣赏,当作改善心情的凉茶。 好卷子出现,几位考官放下手中的卷子围了过去,不是一张卷子,分三次考的,好几张卷子,翻看了一下,章得象看完后道:“此乃忠厚长者也。” 不但帖经墨义标准,简直比他们答案还要标准,无论策论皆十分端庄沉稳,这些策论,虽用古散文体书写的,也不象刚才挑选的那九份试卷有新锐之气,可那种老练、那种淳厚之气,似是扑面而来。看着这些策论,仿佛是在听一个饱读诗书的老儒,在对着学生谆谆教诲。 章得象看后又看了一遍:“此乃刘学士、晏相公之误也。” 写出这种文章,岁数想来不会小了,最少有可能年近四十,否则写不来这样老成的文章。那么也不会考一次,最少有可能经过了天圣五年与天圣八年的省试考,天圣五年是刘筠权知贡举,冯元、石中立与韩亿同知贡举,天圣八年是晏殊权知贡举,王随、徐奭、张观同知贡举。所以章得象说是刘学士与晏学士之误也。 但也很正常,在他们扔掉的那些拉圾里面,当真没有宝贝?所以省试,不仅是才华,还有一部分也是运气使然。 几个同知贡举的考官皆是额首赞成。 又看了看其他的卷子,章得象摇了摇头,只有这份卷子才是国家的大臣之相,于是将它单放了一边。还要看其他的卷子,“拉圾”不用去看了,看选出来的三大份试卷,这一回基本都高中了,除了极少数犯了些严重错误或者忌讳之言者,再次诠落外,其他的仅是排名次的区别。 可是,最后结果让章得象与大宋他们哭笑不得…… …… 。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放榜(上) 郑朗还是高估了赵祯。 其实从赵祯到后来的宋神宗,对老百姓都很关注,但赵祯多了一份明智,一份悲情,一份懦弱,这份懦弱给了大臣更大的胆量,正好宋神宗又多了一份激进、一份勇敢,于是大臣的胆量,到了宋神宗时全部发作。最大的伤痛开始。 可两个皇帝对祖宗的法制,比如养冗兵、比如用文人节督武将,比如对官员叠加官职掣肘权利,都有很大的忌惮。 王安石! 王安石变法不仅是守旧大臣的掣肘,变法的迂阔,还有宋神宗的退让。非是宋神宗不想好,而是王安石触动了宋神宗的底线,集权!集权有多坏,看一看蔡京与秦桧就知道了。 二就是将从中御,用武将代替文臣指挥,让宋神宗心中戚戚。 三是用民兵代替禁兵与厢兵,渐渐除去冗兵这一弊政,宋朝正常的年份,养活不做事的禁兵、厢兵、蕃兵、乡兵多达一百多万人,不是役,是真正的养,换那一个朝代也会被它拖趴下来。可这就是祖宗的法制,赵匡胤说了一句话:“可以利百代者,唯养兵也,方凶年饥岁,有叛民无叛兵,不幸乐岁而变生,则有叛兵而叛民。”养兵是利百代的事!这才过了几代。赵匡胤疏忽最重要的一点,在他手中禁厢兵只有三十几万人,以一个宋朝养活三十几万人,当然不吃力。可到了他后代,在赵祯手中正常达到一百二十多万人,最高达到一百四十多万人。这个问题,不是郑朗先说的,前有范仲淹,后有范稹、吕端初、欧阳修、小宋、程琳、张方平、庞籍、文彦博、何郯、司马光、蔡襄,还有张洎与田况说过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所带来的祸害。可对于祖宗的畏惧,赵祯与宋神宗皆不敢动。王拱辰上书说,陛下不行啊,这样养兵战斗力太低,契丹人不畏官员,赵祯没有从精兵上想,反而再诏河北等地添置壮丁,用数量弥补战斗力。 这些反对的人不能一味用保守派与激进派来区分了,他们有保守派,有激进派,有“好臣子”,有“坏臣子”。为什么以赵祯与宋神宗这样的明君不听。想法不一样啊,他们看到的只是家中老祖宗,并且是善长军事的老祖宗说的那句话,方凶年饥岁,有叛民无叛兵,不幸乐岁而变生,则有叛兵而叛民!不能因为眼下,而害了万世利。 所以最后宋神宗对王安石渐渐支持不力。 但想革新,冗兵这项弊政,怎么也绕不了,无论郑朗怎么温和。可是小皇帝这种心态,郑朗还是没有抓住,直到很久以后…… 还小了些,小皇帝对郑朗信任,有的心思没有全盘说出来。 郑朗在刻苦学习了,学习的对象主要是诗赋,特别是他不喜欢的赋。这也有很强的功利性的,但是无奈,自从隋唐开科考以来,一直到后世,考试对一个学生或学子一生命运的影响有多重要,都是懂的。 国家看似继续在平稳的过渡。 然而到了二月,从府州传来一个消息,李元昊对府州发动了一次攻击。 本来这条消息,也许诸位大臣全部放过去。因为府州是折家的地盘,对这块地盘,宋朝仅是羁縻而己,没有什么管辖权,与李元昊一样,李家在夏州,折家在府州,全是无名有实的土皇帝。 区别还是有的,李家对宋朝抱有强烈的敌意,折家,以及丰州王家、麟州杨家、环州慕家、庆州姚家等党项人忠于宋朝,还有的忠于宋朝的家族分布于银夏灵等州,在李德明与李元昊父子攻击下,不得不陆续的投降。除了这些家外,还有族,庆州白马川的白马族,延州金明县的金明族,庆州野鸡塞的野鸡族,泾州西北大虫前后巉的大虫族,延州茭村的茭村族,或者以首领的姓名为号,如茄罗、兀赃、成王、巴令渴等族。大多数对宋朝优待政策下,对宋朝很忠诚。…, 至于民族观,这时候很淡薄的,否则宋太宗早就将幽州城收了下来。试问幽州的汉人,有几个人对宋军来伐举旗欢迎的?若没有幽州汉人的顽强反抗,宋太宗何至于攻得那么苦,都没有将幽州城攻克下来?最后大败! 倒是李元昊这小子,最有“民族觉悟”。 府州折家居要冲之地,有契丹人与敌视的李家不断攻击下,曾要求举族来附,宋朝没有同意,但是为了让折家安心的替宋朝看好西北的大门,不但给了他们高度的自治权,还不断的赏赐,俸禄。这也不够的,打得太苦了,于是在中原设义庄,或者通过交易,或者通过战争的战利品,或者通过开垦闲田,来增加收入。总之,是宋朝一个很苦逼的挡箭牌,不但扼守了西夏的扩张,还从西北方向阻挡了契丹人对河东路的入侵。 然而在宋朝官员眼里人,他们还是一群党项人! 咬吧,朝廷花了这么多钱下去,不正是要为了以夷对夷吗? 但是郑朗数次提到了李元昊这小子的野心,比起史上,大臣终于有了警惕心。 君臣商议了一下,喊来了一个人,刚刚返回京城的京西转运副使杨告。也算是一名干吏,但将他喊来有另外的原因,李德明死,宋朝给予隆重的待遇,辍朝三日,刘娥与赵祯为之丧服,先以硃昌符为祭奠使,赐赏甚厚,再授李元昊检校太师兼侍中、定难节度使、西平王,以杨告亲往夏州宣旨。不想打仗了,只好厚封厚赏。这个封赏厚得不能再厚了,差一点与宋辽平起平坐。 杨告回来时,老太太也死了,郑朗说过党项之害,小皇帝便问,杨卿,党项有没有什么谋反的迹象,杨告说没有。 没有就好,郑家子很小,大惊小怪,但郑家子用心是好的,也不怪。这事就消解下去。直到这封快报传来,折家说得很严重,你们别忙着其他事儿,李元昊要谋反,我一家支撑不下去,派兵营救。君臣才再度重视。 李迪沉声说:“杨告,你出使时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军国大事,不得隐瞒。” 杨告嚅嚅。 他这种表情,连赵祯也怀疑起来,道:“西北有事,非乃小事,卿不能误国。” 帽子戴得很大,杨告不得不从实将事情经过支支吾吾说了出来,先是坐。就象老太太的那件衣服一样,看似一件衣服,换后来,只要后人高兴,给十件八件的,有何关系?但在这时不一样,坐同样很有讲究。 杨告作为朝廷钦差,无论朝廷对党项人什么态度,你们党项还暂时名义上属于宋朝的羁縻臣子,钦差前来,并且带着平西王的名号与大量赏赐到来的,李元昊要谦虚的坐在下首。事实偏不,李元昊坐在主位,让杨告坐在宾位。杨告当时也没有反抗,这些党项人很野蛮的,弄不好来一个当场翻脸的什么,立即起兵叛乱,自己身死异地他乡,还会成为朝廷的替罪羊,屈受之! 晚上住下来,又听到屋后有声音,起来看了看,不远处有煅棚,内有数百人在煅造兵器。煅造兵器不要紧,折家也有,可这夜静人深之时,还在煅造兵器,可见其急需大量的兵器紧急使用。不反何疑? 可此次失仪,回到京城后,还是不敢说。 经过是这样的,但从他嘴中说出来不是这样,大约意思总算表达出来。 赵祯眼中茫然了一下,经过去年的大灾折腾,国家没有恢复元气,很有可能还有大灾,如果西北有乱,怎么办? 想了想,此事先说的是郑朗,对阎文应说道:“你将郑家子喊来。” 不算过份,还有一个来月,殿试一考,就是俺的臣子了。 郑朗又被喊了过来,郑朗同样茫然,我读的是儒家书家,喜欢的是琴棋书画,除了棋之外,其他三样都略有精通,可俺不是神哪。唯一的长处,就是对历史走向的熟悉。 仅此而己,可没有钻研过军事。…, 小皇帝不管他的感受,道:“郑解元,党项多半会有异动,你有何良策?” 没有主动对宋朝发起攻击之前,不能算是谋反。对府州的进攻不算,那是党项人内部的事务,经常打过来,攻过去。就是杨家,杨业一家多在朝廷谋官,可杨家还有很多族人居住在麟州,他们同样也与其他党项人或迁移的吐蕃人发生过冲突。 小皇帝说了异动,是一个比较准确的词语。 郑朗哭笑不得的看着几个大佬,蔡齐鼓励地说:“说吧,某很欣赏你,此乃于国于民之大事,莫要藏拙。” 不懂啊,几个大佬除了少年英雄王德用外,都是文臣,对军事同样一窃不通。就是王德用,也是一员勇将,而非是统帅,若让他来说,会捋起胳膊肘儿说:“打吧,怕个鸟啊。” 至于打过后果,谁来负责,恐怕非是他智慧所及。 郑朗很想说一句,内事不足问张昭,外事不足问周瑜,然这个周瑜在哪里? 茫然了一会儿说道:“陛下,臣对军事同样不懂。若问,臣就答,元昊必反无疑。上策南连吐蕃人,吐蕃开始没落,然与党项从唐朝起就是世仇,再派使臣,秘密前往沙州。此地有一支强大的汉人力量,此时臣服党项时不久。调停得当,让他们与吐蕃相互配合策应,再给一些封赏,还来得及策反他们。再支持府州折家一些武器与物资,不仅是折家,还有丰州的王家,他们是我朝的桥头堡,必须保全。若不然,让他们举族迁往府麟二州,拱卫麟延力量。这也是一策,让元昊得到丰州,那必势必与契丹人有交接,此人野心勃勃,若与契丹人发生冲突起来,对我朝也有利。否则丰州孤悬于外,一旦元昊攻击之下,王家必然不保。那么其族人反被元昊所用。此乃伐交之策也。” “可有其他良策?”主意不错的,但赵祯害怕,本来未必会,此数举会逼得李元昊必反无疑。 “要么不进行纵横捭阖的外交之策,自府麟开始,一直到环庆等州,建筑大砦大堡,调拨禁厢兵前来守卫,屯田自足,平时练兵整纪,有堡砦为蛛网,有强兵拱卫,御敌于国门之外。”就是种世衡与范仲淹西北之策的不二法门!但从现在筑与后来筑,性质截然不同。 “臣闻李元昊在党项订年号、改衣冠、名字、文字,上兀卒头衔,再派使者让他们放弃这些不友好的举措。若不听,砦堡一起,停办榷场。党项人除了青盐外,无其他出产,包括铁矿石,也多从中原引进。还有其他的,茶、布帛、瓷器、用具。一年无功,数年下来,本来他新为首领,手下各党项部族、吐蕃部族与羌部多有不平之心,物资缺乏之下,很有可能从内部引发骚乱。入侵我朝有堡砦阻拦,内部又不稳,党项之危可释也。” 吕夷简道:“郑解元,就怕一举,党项人会入侵。” “吕相公,晚生也不知,年时不对也。若不是灾害……国库不紧,臣一定劝陛下实施臣的二策中一策,就怕如吕相公所说,逼得太紧,元昊立即起兵谋反,若再有什么灾害发生,会给国家造成严重动荡。或者下下下策,坐以待毙,府州虽遭入侵,但折家力量不可小视,连契丹对他们都畏惧三份,派使者宣谕,再赐一些物资提前支援,坐观事态发展。” 还是说了要支援折家。 就是如此,郑朗说它是下下下策,又说它是坐以待毙! 然而郑朗看了一眼诸人,从他们脸上的神情来看,多半是这个下下下的坐以待毙之策,却赢得了所有人的支持,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学之道,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己的国家是治理,天下则是要平的。何谓平?不但是公平,还有平定杀戳之意,所以此字之初,有钩也。治国需仁爱之道,天下仁爱仅能作辅,兵革才是最主要的。臣所说非是法家兵家言,亦儒家之道也。以臣之见,最好从现在就布局,党项扩张速度很快,内部不稳,元昊新即位,更法令,换衣着,变风俗,包括剃发,许多部族不服,此时瓦解比较容易。一旦坐以待毙,让他将内部整合好了,此时党项非彼时党项也,对我朝危害不可估量。”…, 当时李继迁拥有多大的地皮?仅是陕西西北蛋大的一块地方以及南河套鄂尔多斯那一块沙漠戈壁滩区域,都让宋朝无可奈何了,况且如今的党项,从夏州开始,一直到灵州,到河西走廊,沙州原唐朝汉人遗民,到回鹘,想一想就让人恐惧了。 “有仁无义,则是魔道,墨道。再说,对这些野蛮人,一味讲仁爱,古今往来,鲜见其有功。恩威并用,才是宣化王道唯一径途。”所以要重新诠释儒家言论,一旦郑朗将这个义子明确起来,成为一个标准,后世就不会严重内敛乃至内斗!这个祸害远比党项入侵更严重。 这已经是郑朗最大的努力。 人小言微,未必会有人听从。二是黄河的决堤,又让郑朗无从选择。 说了,就看诸大佬们如何去想。 …… 郑朗的话让赵祯很忧虑。 可是怎么办呢?几位相公也是兢兢业业,自己做皇帝做到这种份上,对得起祖宗了吧?也许是郑家子在杞人忧天。 所谓的虱子多了不怕痒,也是此时赵祯的心态之一。 到了二月十五,章得象等人从贡院钻了出来。在贡院里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可不得自由活动,这日子过得也很惨,与坐牢差不多。几个主考官大呼了一口初春的空气,外面的世界多少美好啊! 事情没有完,他们决定的只是省试名次,然后将誊抄的试卷重新调入誊录所,吊取真卷。不能放榜时,用字呈代替名字放榜吧?如第一名叫屋牛扇,将这个屋牛扇放在榜首,那成了什么?况且字号取六字,每一字多以冷门字为主。这是为了杜绝作弊的措施,不能放在榜上的,失了体统! 因此先出来透一个气,到礼部禀报,俺们名次决定出来了,再由礼部派人,甚至皇宫派人与他们几位一道进入誊录所,监督吊真卷的过程。然后将榜单书写好,同时礼部宣告,明天放榜,诸位举子快来看榜单吧。 先给大家乐一乐,再派衙役到各大客栈一一通知。 刚进礼部说完,让皇帝召进了宫。赵祯问:“此次可否看到一些好的卷子?” 章得象懂的,答道:“有几份新锐的卷子,写得很不错,特别是其中有一份,帖经墨义十分准确,策文虽是古散文体,可是磅礴大气,气势恢宏。让臣录了第四名。不过有一份卷子臣等看了更满意,策论敦厚宜人,乃大臣之相也,让臣等取了第一名。” 陛下,你不能盯着郑家子一个人,天下的人才多着呢! “第四名啊,”小皇帝想了想,也可,第四名这个名次够高的了。但也未必这份卷子就是郑家子的卷子,一切要等将真卷打开,才能知道结果。于是说道:“阎都知,你陪章卿一道进入贡院吊真卷子。” 至于章得象说的大臣之才,赵祯根本没有听得进去,什么样的大臣之才,在十五六岁,十六七岁就为国家想出这么多良策?人才,如郑家子所说,俺手中有的是,俺要的是那种突出的人才,房杜姚唐的那一种! “喏。” 阎文应与几位主考官一道重新进入贡院。不过这一回所在,是章得象这一个月来不敢进去的,誊录所!此次过程,他能只进去一次,就是此次。 阎文应心情也紧张,小声的说:“能否将那几份卷子打开?” 好象朝廷没有不准这样做的规矩,况且章得象与大宋等人心中同样戚戚,想了想,先从那九份卷子开始,吊出真卷。从尾一名开始排的,是九十八名。打开一看,不是。不急,还有八份呢。一一打开皆不是,于是到了最后一名,包括阎文应都认为这一份大约就是郑朗的卷子了。誊抄官吏将真卷吊开,撕开糊名的弥封,不用看名字子,一看字就不是啊,名字更不是,张方平! 章得象与大宋几位官员汗掉了下来。 隐隐感到麻烦大了。 阎文应小声地道:“也许诸位弄错了,看看录取的其他卷子。”…, 依然从最后一名吊,不是为了心情的缘故,这个吊的过程也是一个再核实的过程,确认好了后才誊抄榜单,先吊的在下面,后吊的在上面。正好写榜单时,从第一名书写。 小皇帝说要放松名额,这一次录取的多,一共有七百余名进士,但还不是真进士,通过殿试才算。要进一步诠落一些举子的。吊到六百九十二名时,看到了崔全书,阎文应挠了挠耳朵道:“咦,崔家的大郎居然也中了。” 崔有节的两个儿子本是默默无闻之辈,沾郑朗的光,连小皇帝都知道他们的名字了。 章得象也觉得诧异,打开卷子重新看,都是六百多名了,能有什么好卷子,印象不深。翻看才知道,当时选这份卷子的原因,是因为策文很老成,取了稳重之意,才破格录用的。 中就中吧,人家考成老油条了,也轮到中一回。 继续往前翻看,这时候大家不想郑朗名字出现的,毕竟名次太落后。到了六百十六名时,居然看到是崔全忠,阎文应又挠了一下耳朵,道:“咦,是崔家三郎。” 章得象与大宋很无语,又将他卷子打开,还是一样,不算太好的卷子,当时是章得象自己做主的,取了温厚之意。可是乍就弟兄俩一起中的? 这时候名次不好再更改,只好郁闷的看誊录官再次往前翻去。渐渐到了前一百名,诸位官员又是紧张,又是高兴。后面他们都不想郑朗名字出现的,可也紧张的,万一前一百名没有,那么麻烦会很大。 一张张吊开,渐渐进入了前十名。 五位考官都有些冒汗,前十名的卷子他们全部印象深刻,除了择出来的两份“可疑”的卷子外,其他八份用古散文写论策的只有三份。这三份中全部是语气温和的卷子,不能说郑朗性格不温和。可除了温和之外,这三份卷子皆以老成见长,不能郑家子也能称为老成吧。或者他此次科考,仗借才华,改成了用骈文书写策论? 一张张吊开,第六名,刘牧,第五名,青州张唐卿,一份很不错的卷子。又到了第四名,也就是张方平的卷子,归了原位。只剩下三份了,章得象气都喘不过来了。 第三份吊开,庐州杨察。肯定与郑朗无关。第二名继续吊开,分宁黄庠。这份试卷给章得象也留下很深的印象,若不是最后一份卷子的敦厚儒雅之意,让他们几位考官无比的欢喜,差一点就录了此份卷为省元了。 最后一份卷子! 仅剩下最后一份卷子孤零零的放在案桌上,然而章得象与李淑、大宋几位主考官,快要晕了。 第二百章 放榜(中、下) 读者等得心急,所以一夜未睡,多抢一更,二章合一一道发出。 此时是下午时分,二月的下午,更是宜人,春光明媚,鸟语花香,阵阵春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暖意与醉人的薰芳。 可是章得象脑门上的汗珠越来越大。 最不好的结果出现了,不是郑家子的,事情会很大条。难不成从那堆拉圾里重新寻找郑家子的试卷?那成何规矩!此时,只要不是作弊的行为,或者遗漏犯禁语言出现的卷子,任何官员,都不能随意更改名次。就是小皇帝亲自前来也没有用,这一改,以后科举怎么办? 是郑朗,问题同样大条。 并且崔家二兄弟以前多次落第,然而这一次呢,同时中榜,使自己更悲催。 自己说问心无愧,别人会怎么说? 宋朝养士大夫,是使文臣养得一白二胖,胆大包天,然也确实养了一群有节气的大臣,范仲淹这样的千古第一士大夫,正是这种大背景下的产物。 宋徽宗与宋高宗那两个王八蛋不能算的。正常年份,文臣宁肯象孔道辅他们那样拍皇宫的大门,也不愿意做阿谀奉诚的事。孔道辅他们做错了吗?问一问大臣,问一问百姓,吕夷简都不敢说他们做错了。稍媚一点,无论做了多少正事,或者打算改正,也会被怦击得一无是处。王钦若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后有赵稹、林特等人。 范讽咬郑朗也是一个例子。斥责赵元俨是对的,做文臣的,就得这样!可不能往皇宫里跑,真相揭开。郑朗是好心安慰,实际上君臣会晤时,郑朗说了许多对皇帝有益的道理,然而范讽还没有放,认为郑朗是大jiān似忠的害国jiān臣。 因此,在此时的官场上,能与小皇帝顶真,但不能做出媚谄小皇帝的事。沾到一个媚,一辈子名声全毁了。特别是这几人,除了李淑外,全是忠厚的长者,对名声二字更加看重。 上到皇帝诸位大佬。下到百姓,对郑朗看重。然而偏偏他中了省元,两个舅哥也破例高中,举子会有什么想法? 誊抄官不管的。 反正我们的职责就是抄卷子,核实字号,决定名次的事与我们无关。相反,他们乐于其成。 阎文应更高兴了,现在比如一枚铜钱。正面是郑朗高中省元,反面是落第,没得其他的选择。可连他两个舅哥都中了榜,郑家子会落第?自己也不服啊。 这个结果对陛下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吧。 至于章得象此时掉汗珠,谁个同情? 卷子缓缓揭开,哪里用看名字的,看字就知道了。未必若大的宋朝就没有人写的字不及他的。可在这些举子当中,字可以当数第一。其实誊抄时,几十个誊抄官吏还多次将这份卷子拿出来观摩。名字看不到的,籍贯也看不到的。可看这个字,一个个皆知道是谁的卷子。 都是文人,关在这里,也关了一个月时间。寂寞难耐,于是经常将这份卷子拿出来,,再看看字,养眼啊。权当看隔壁青楼那个行首在唱歌跳舞,同样是一种精神享受。有的誊抄官,还用薄的白纸对着卷子上的字摹拓。 章得象对大宋与李淑几人说道:“诸位,你们继续监督,我去一趟东府。” 事儿得讲清楚,污了名声不说,万一举子质疑,闹将起来,事就不大好办。…, 来到中书省,几位大佬都在,灾民的安置要继续进行,直到夏收到来,百姓有的吃了,大家才能安心。事上又加了事,党项人究竟会不会谋反哉? 与郑朗所言会有灾害一样,不提出来便罢,即便谋反,大家不会失职。提了出来,又有种种反象,再不注意,真叛乱起来,几位大佬或多或少皆有些责任的。 连同小皇帝都在愁眉苦脸的旁听。 各有争议,关健是求和心态作怪,和平已久,不想打仗了。就是没有去年的灾害,国家比较充足,几位大佬也未必全部赞成郑朗的意见。不能说他们眼光短浅,一样的,后世也是如此,越是想以和为贵,越会让人看轻你,到时候是猫是狗就来欺负你了。 但身在局中,想法不一样,这一打会死多少人哪,会浪费多少钱哪,契丹会有什么反应哪,别忘记了,党项同样向契丹称臣的。但越是这种求和的心态,越是很危险。敌人越会轻视,最后更大的战争爆发。 今天如此,以后还是如此,一次次重演下去,只要身在这个局中,只要和平已久,都不愿打仗,都会采用苟且偷安的做法! 再者,还有国库紧张,未来有没有灾害悬于头顶之上。 因此议来议去,最终是以和为贵。 但郑朗的话,也不能全不听,万一打起来怎么办?顺着他的下下下策上想,如何支持折家,如何在西北布防,还不能惹恼李元昊。不能全称为党项人,杨家折家王家等等皆是党项人。 并且国库紧张,支援一笔物资,国库就会更紧张一份。这不是从扬州将货物运到京城,而是运到西北,运到府州,几乎没有水路可借,多是陆地,用小车子拉,运输成本有多高昂! 听着几位大佬在商议,赵祯眉头拧到一起了。为什么养母在世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但到了自己,才一年时间,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看到章得象进来,小皇帝略略有些开心。 让他开心的事真的很不多,郑朗能中多少名次,也是他仅有的乐趣之一。 某些时候,赵祯也将郑朗当作了一个聪明的弟弟,一个温润的好友。年龄太小,地位低。使郑朗看到许多事,有心无力,这是劣势。然而年龄小,赵祯就有些痛爱,这也是优势。若郑朗三十多岁,比赵祯大上十几岁,那就不大好玩了。 赵祯问道:“章卿,榜单录好了?” “正在录。” “正在录。为何你到此?” “臣有事要禀报。” “什么事?” 章得象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你着态了。” 得象老老实实的答道。着态好啊,我是不畏强权,刻意打压郑家子的。传出去,也能堵别人的嘴巴。但若不是这个结果,你将人家往第四名上拉。那又成了什么? 赵祯脸上lù出笑意,其实心中很高兴,这结果好啊。 站了起来,没敢大声笑出来,道:“你为何生起这种心态,该是如何就是如何,若他落榜是他将才学发挥不好,若他中榜是他考得好。” “是。臣错了。”可是章得象心中很不服,陛下,当真如此? “还有,你为什么认为他会写新奇的策论?” “难道臣错了吗?”章得象正为此事mí茫呢。怎么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写出这种老成温厚的文章?这还是那个锐意改革儒学的郑州神童吗?…, 几个宰相都笑了起来。 这个章学士有些好玩。 “我错了吗?”看到几个大佬全部在发笑,章得象更不解了。 李迪道:“你是错了,你仅看到他矫正儒学的一面,并没有看到他温和的一面。” 对此几个大佬有着深刻印象,特别是郑朗那天的绘画。非是老成稳重之人,是想不出这个妙谏的。 蔡齐道:“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小心谨慎,思考周全,xìng格是不是很敦厚温和老成?” “蔡相公,若如此。那就是了。几篇策论正是如此,所以我与几位考官看了很欢喜,才择取了省元。没想到,没想到……” 赵祯看着他的神情,忍不住又笑道:“章卿啊。你差一点害朕一省元也。” …… 榜未放,知道的人并不多,几位大佬知道,同样是严格封锁消息的。任何学子都不知道自己中未中,包括郑朗在内。 郑朗继续在看书。 不仅要为殿试准备,也是难得的学习时光,以前分了心的,以后会分更多的心。就是做一县令,管辖数千甚至上万百姓,当真没责任?忽然外面传来司马光的声音:“小师母,你的字越来越好看。” “不准喊。”江杏儿道,可声音甜甜的,郑朗不用看,也知道江杏儿此时美的样。 走了出来,江杏儿正在写字,四儿趴在边上,司马光与王安石站在对面。江杏儿又说:“还有,你不准笑话我。” 如今江杏儿的字是写得很好看,颇得赵体那种富贵雍容之气,至少形似了四五分。不过天赋不及司马光,两人单在字上比较,半斤八两,但是江杏儿岁数大了好几岁。 可反过来考虑她是一个女子身份,也算很难得。不但江杏儿,连四儿这几年在郑朗薰陶之下,识了许多字,字未必称得上多好看,可也写得很绢秀。崔娴上次看过后很无语,她的字写得也不错的,与江杏儿比了比,似乎竟然差了些。 郑朗走过去,看到江杏儿正在用朱砂抄写一本《金刚经》,狐疑地问:“杏儿,为什么抄它?” “郑郎,这是奴刻意向小沙弥讨来,为你祈福用的。” “我学的是儒家。” “郑郎,不得乱说啊,”杏儿用小手将他的嘴捂上。 司马光老实地说道:“江小娘子,解元一定会高中的。” 怕郑朗骂,称呼也改了,但话外之音,就是不求菩萨保佑,小师父也一定会高中的。 “等到放榜吧,现在不能乱说,中了才能说中了。万一呢?”可是郑朗心里面琢磨着,大约会中的。这一次科考,自己发挥得应当比较好,除非考场出现了N篇能入选《古文观止》的大作。那是不大可能的。不但中,估计自己名次不会太低,有可能会在一百名或者五十名之内。只是对于前三甲,没有抱太大希望。 这不仅需要才学。更需要机缘,正好自己文章对了章得象的胃口。不知道老章知道他这个想法后,心中是什么滋味! 可万一呢。 “是,”司马光心中不以为然,郑朗回来后,他央请着,让郑朗将考场上所作的诗赋论策重新默写出来。这有些难度,除非那些记忆力超群的人才能做出。比如韩琦。他将论策写好了,无意中将墨汁碰翻,泼到了试卷上。这不是诗赋,有很多字的,当时是写出来了。再默想一遍,有多难?况且考场上,更加让人心情紧张。而且也到了快交卷的时候。换别人,基本落定了榜。然而韩琦不急不忙,重新拿起白纸,刷刷刷,抢在交卷时间到来之前,居然将所有论策全部再次写完。还高中了第二甲!…, 与他的以后行为一样,都是非人的一种。 这个难度对郑朗来说,同样不高。脑海里的作弊器帮助,使他记忆力同样超群,于是再次默写出来。司马光与王安石看后,皆是佩服不己。仅是他们二人在看,没有外传。能外传,但不是郑朗的作风。 正说着话。小沙弥进来禀报:“解元,吕家三郎求见。” “让他进来。” 沙弥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走了出去,心里默想到,幸好师父走了,否则这里俗气越来越重,明天很有可能郑施主高中。衙役又要来放鞭炮报喜讯。师父在家里,还不得气死。 倒是司马光道:“解元,有了。” 腹黑天赋很高,很简单的道理,若是郑朗没有中。无论郑朗才气有多高,吕夷简也不会将儿子放给郑朗的。中未中,外界学子不知,可对于这个大佬来说,难道不知道吗? 此时天sè已黄昏,榜单按理也早誊抄好了的。 吕公著来访意味着什么?不但有可能师父中了,还是高中了! “又在乱想,将心思放在学业上。” “是,”司马光吐了吐舌头,可脸上无限的欢喜。师父高中,自己脸上也有光啦!但他心中有一个隐隐的念头,没敢深想,郑朗越高中,也证明他跟在郑朗后面学习是值得! 吕公著走了进来,施礼后说道:“解元,父亲大人托我带几句话给你。” 吕夷简带话给自己,郑朗好奇地说:“吕三郎,请说。” “第一句是大郎有为而治,然孤芳自赏,可乎?” 四儿没听明白,mí糊地问:“这样不好吗?” 但这句话让两小沉思起来。郑朗道:“四儿,不得乱说,吕相公是好心,不过三郎你回去可以答复,虽不好,我一年幼,不想掺杂太多,即便脱不开……我xìng格散淡,多半依是如此xìng格。” “大郎,你们说什么呀?”四儿又问了一句。 “四儿,非是你关心的。” “喏,”四儿吐了吐舌头。 王安石却抬起了头道:“我也明白吕相公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想做大事的人,可你不喜欢结群,试问你孤身一个人能做出什么大事。就是施政,下面得有许多帮手,边上得有许多好友,对你的政策进行竭力支持,这才能让你的施政方针顺利通过并且落实下去。否则再好的政策,也消耗在无穷无尽的内斗之中。 后来范仲淹画了一幅《百官图》,怦击吕夷简用裙带关系,拉拢了大批亲信上位这一丑行。但没有这些人支持,吕夷简怎能顺利执政?让事实来证明。小皇帝开始不知,后来才醒悟过来,若说原先让吕夷简重新回来为相,还能说是感谢李宸妃的事,后来则是才干了。比较了很长时间,只有吕夷简最是做实事的最佳大臣。 正是吕夷简只手遮天,李元昊兵起之时,整个宋朝机器迅速正常运转起来,以及其他的一些大事,没有妨碍到国家正常发展,包括提拨他的政敌范仲淹主持西北事务。 当真小皇帝那个胡须汤是好喝的? 换谁上台,想做实事,都得找帮手,韩琦找了欧阳修,王安石与司马光更不用说。 吕夷简不是为自己辨护,郑朗还没那资格,是一次善意的提醒。 好心了。 吕公著又说道:“家父第二句话是他之所以赞成解元江南一行。是五个字,宋襄公称霸。”…, “妙言!”郑朗抚手赞道。 此时郑朗也在后悔,自己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控制官职的加叠,是堵了以后许多大臣的财路,怦击冗兵有争议,继续有灾害发生,多少有妖言huò众之嫌。说出下面地方官吏丑态,会自己招来一些基层官吏的仇视,赞成兵革与主流求和派大臣想违背,可以说,但不是现在自己能说的。 道理与宋襄公称霸一样。力不足名过,有百害无一益也。 知道自己插得太深,可他的xìng情,以及对小皇帝的同情,能改么? 但吕夷简确实释放了很大的善意,没有办法,望子成龙,只好对郑朗保护提醒一下。他也很佩服郑朗的才情与志向。眼光有时候很长远,而且是用了心的,比如前几天议党项,这都是大事件,想知道不难,可没这份治国救民之心,郑家子如何从庞大的信息中将这些消息提炼出来?可关卿何事,此子对自己威胁不大。若不是因为儿子,他才懒得操这个神来点醒郑朗。这才是吕夷简的做人处世宗旨。 吕公著又说道:“家父第三句话是问解元一句,让解元说公正之言,他是外方内圆之人,还是内方外圆之人?” 这个问题是被吕小三逼的,一直对他在废后风bō中扮演的不光彩行为耿耿于怀,于是试一试看。郑朗如何看,这是赌郑朗有没有大局观。若是象孔道辅那些迂朽之辈,将儿子托负给他,同样很危险。 郑朗沉思了一会儿,道:“勉强算是内方外圆。” “解元。为何?” 郑朗不客气地说道:“吕相公不管怎么说,道德上终是输了一筹,但他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者,需不拘小节。心装国家,一心做实事也是他做人的原则,所以我说是内方。然为了自己,一些手段过于jī进低下,只能说是勉强而己。” 千万不能说吕夷简有多高尚,yīn险能说之,白脸jiān臣能说之,动操有术也能说之,但高尚二字与吕夷简很无缘的。可正是这个白脸jiān臣,才是真正脚踏实地做实事的大臣。与之相比,另一个长者王曾也差了一筹。 吕公著默想了一下,说道:“解元中的。” 然后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是好,可过了一会儿又兴奋起来,道:“恭贺解元。” 吕夷简也没有泄lù消息,然而都说了这些,吕公著也不是傻子,肯定中了的,而且中的名次不低,所以父亲不但同意自己跟郑朗学习,还在提醒郑朗为官之道。 “郑朗,”江杏儿喜悦之下,身体软了下去,附在了郑朗身上,动都不能动一下…… …… …… …… 天气渐暖起来。 是游人出行的好时光,也是欧阳修的好时光。 省试到来,京城来了全国许多学子,有的学子很有锦锈,这让欧阳修很欢喜。 因为个人成长原因,他受过一些人的恩惠,所以知道成长的苦楚,于是对一些有才气的学子,份外提拨。再加上他在文坛上的地位,才使他成为北宋文坛宗师。 在这一点上,郑朗远远不及。 此次来了许多学子,让欧阳修颇为欣赏,比如丁宗臣与丁宝臣兄弟,还有那个孙固,蔡tǐng。但有一个人没有买他的账,张方平。君子不党,你以君子自居,何必多结交学子,结帮成派,不但对欧阳修,张方平后来对范仲淹同样不感冒,认为范仲淹是结党。相反,郑朗的孤芳自赏,很得张方平首肯。但他也不知道,正是因为郑朗,他的卷子名中第四,否则有可能被这群保守派的考官们打到一百位以外。…, 现在张方平名气不大,也不会妨碍欧阳修与几位交好的学子高谈阔论。 喝了一会茶,聊了一会儿天,欧阳修说道:“诸位,你们才学过人,此次省试名额很多,必然高中。” 丁宗臣戚戚地说道:“永叔贤弟,虽多亦难啊,考的人太多。” “丁兄台,能否将你的卷子上的诗赋论策背诵出来。让我鉴定一回?” 丁宗臣没有郑朗与韩琦那样变态的记xìng,不过大约的还能记住,选了两篇,背了出来。 “也中平,此次几位考官皆是稳重的人,大约会有了。” “永叔贤弟,未必,若说有。只有一人。” 孙固一笑,道:“若此人在,倒也是雅事。” 都知道此人是谁,可就是欧阳修也未必有把握见到郑朗,孙固又说道:“省试时。我与他碰过几回面,解试时也交谈过一回,其实此子xìng格也温和,就是不喜欢结群。” 欧阳修叹息一声,道:“不知道他现在写的字如何了?” 有字,前年冬天刻于大相国寺上,但那终是石刻,多少失了一些原意。并且一年多了,郑朗的字必然大有长进。 与欧阳修相谈良久,孙固很是敬佩其学问,于是想了想道:“你们稍等,我倒有一策,今天非得烦扰烦扰这个小解元。” 虽说还有一试呢,但那终是殿试,任务轻松得多。不至于刻苦如此吧?只有自己这些悲催的鬼,天知道会不会高中,不中还得重新再来。所以不能放下学业。 欧阳修此时还年青,倒是在冯府上与二小时常见面,二小对冯元尊敬,对郑朗更尊重,冯元只教他们儒学。而郑朗教他们为人、执政、思想,亦父亦师,亦兄亦友,两小很精明的,这份付出连小皇帝都感受到了。况且他们。所以他们与欧阳修交谈时,对郑朗格外夸赞。 一听孙固说有办法,欧阳修好奇地问:“是何策?” “稍等,”孙固说完,雇了一辆车子,到了严家客栈,见到了崔家两个舅哥,说了,欧阳修等才子要见他们。两个舅哥是崔知州的儿子,那是在蔡州,到了京城算什么?况且欧阳修才名越来越重,并不在自己妹夫之下,一听立即欣然前往。 他们到来,欧阳修知道孙固是什么主意,没有点破,静观其变。谈了一会儿,面对这几位才子高谈阔论,两个舅哥有些惭愧。孙固问道:“崔家二郎,你们此次有没有把握高中?” “难啊,幸好郑大郎教了我们一些科考的办法,若是此次考不中,下次更难了。”大舅哥诚实的答道。 “什么办法?”几位学子全来了兴趣。 “用典适度,可以用几典故点缀,不能太多,过多空洞堆砌,不能过偏,过偏冷涩难解,考官不喜。” 几人回味一下,一个个点头,很有道理的。 “文以赋xìng,我们本xìng忠实,因此不必用艳丽的词藻,非是我们所长,诗赋端丽即可。” 几人想了一下,又点头,也有道理。 “典故最好用儒家的,其他诸家少用为妙,毕竟我们是儒家弟子,若有考官讲究,看到其他诸家典故,未必会欢喜。” 这一说,一半人有懊丧的表情。 “先思而后写,在脑海里将一篇策文诗赋想好,使之轻重明确,言之有物再写。”大舅哥很诚实,但不会傻到将郑朗替他们揣摩考官xìng格的事说出来。…, “果然是好法门,”丁宗臣说话时有些后悔,为什么当时进考场之前,没有与此子深谈一会。 欧阳修说了一句公道话:“也是旁门,是郑解元怜惜两位郎君,若一味在上面钻研,未必好。” “是,两位郎君,解元此时在做什么?”孙固问道。 省试后,两位舅哥时常去寺院走动,继续讨教,关系改善了,加上知日不在,那道寺门渐渐松驰,所以走得也勤快。 大舅哥说道:“他每天还在读书写字。” “果然勤奋,两位郎君可否代我们引见一下?” 崔家二兄弟有些犹豫不决,若全是学子,定是一口拒绝,可此时还有欧阳修,不仅学问好,又是朝廷官员,虽然此时依是一个中低层京官,终是官员,不大好拒绝。想了想,说:“我们试试看。” 一群人来到寺院。 小沙弥进去禀报,其实不用两位大舅哥,只要闻听欧阳修到来,郑朗会拒绝?迎了出来,寒喧后。郑朗将他们引进屋中,三小站在边上,桌子上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两个大字:中庸。 孙固奇怪的问:“解元,何来此二字?” 果然是好字,虽两字,超逸出神,痛快淋漓。神采奕奕。中庸更知道,可是为什么用这两个特大号的字写在纸上,放于桌面? “孙学兄,考不中我要回到郑州继续苦读,万一考中。侧重点有可能换一换,准备修一些关于中庸的策论。” “中庸的策论?”孙固茫然道。 知道这件事的人有不少,但都是上层官员,孙固却不知道。 “嗯,或者孙学兄阐述一下何谓中庸?” “中庸乃天人合一。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xìng也,知其xìng。则知天矣。” “何谓天道?” “天道乃诚,夫子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不勉则中,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去年陛下登基,诸君也许未见,可我数次进宫,每次都看到陛下在兢兢业业处理政务,衣食更是朴素无华。为何天忽降大灾于我朝。难道这是天之道也?” 孙固语塞。 “夫子又曰。不乱力怪神,何至谈天道也?” 孙固又不能回答。 郑朗转过头,看着欧阳修,道:“欧阳君,你也不喜圣人多杂鬼神之说吧?” 丁宗臣疑huò道:“那为何出现天道二字。” “此天道非彼天也。乃天地动转之理。听我说一说,各位看是否说得对。” “敬请指教,”丁宝臣拱手道。此子一说仁义,名传天下。这一回抢先出炉,先听到他讲中庸也是一件美事。 “在诸位眼中,说中庸是天人合一,虽能解,但也过于玄之又玄,非夫子本意。在普通百姓眼里,中庸是故作平庸,只有故作平庸才能很好的保护自己。因此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其实前者诠释得不清楚,后者是曲解,”不是曲解,是后世许多人都认为中庸是一门装平庸的学问,连朱熹注中庸时都三复斯言,说中庸之为德,亦人所同得,初无难事。若如此,《中庸》里又何来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它是大德啊,大家缺少它很久了。这种大德乃初无难事?乃是装糊涂?试问装糊涂装平庸,有几个人不会做的?甚至有许多人做得很高明,可乃鲜能久矣之说法?…, 又说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有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之所以不能实行,聪明的人聪明过了头,笨人智力不足,不能理解它,之所以不能弘扬,贤人做得太过份,不贤的人根本做不到。 能说夫子说得不对吗?贤者过之,范仲淹也! 这是不是一门装平庸装糊涂的学问?若是孔夫子知道后人是这样想的,定会气疯了。 郑朗继续说道:“《盘庚中》里说,汝分猷念以相从,各设中于乃心。你们要将心放在中正处,跟我一起打算,此中乃中正之德也。” 诸人额首,很正确的解释,是中正,非是正中的意思,那么就偏了。 “《酒诰》又云,尔克永规省,作稽中德。你经常反省,作中正之德,此中与德终于联系在一起。然到《立政》,兹式有慎,以列于中罚。此中则成了公平的执法。但这样解释还是不够,各位再看易之爻,易之爻之所以分为上下,是因为天地有阳yīn柔刚,人之有仁义。天动而时动,时动而势动,故每爻时增时减,卦卦相循相生,但天不能孤阳孤yīn,地不能孤柔孤刚,人不能孤仁孤义。故乾卦潜龙勿用,亢龙有悔。坤卦履霜坚冰至,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屯卦乘马班如,泣血涟也。故此中不仅是不中正,乃是一种包容调济。再看庸,乃大用也,故郑玄曰,名曰中庸者,以其记中和之为用也。庸,用也。因此,中庸非是平庸之道,乃是容纳中平调济天之yīn阳、地之柔刚、人之仁义地,并且使之大用于民的一种德化。故夫子说中庸其至矣乎。然后才有《中庸》里种种论述。” 也没有说多少,可是几个学子,包括欧阳修目瞪口呆。 若这样解释。中庸这个命题那就大没边了。但郑朗的本意比他们想的更远大,不但大得没边,还将这个中庸往实用上引,也是他一惯对儒家的宗旨与认识。 而且这样去阐述,也能对朝堂上吕夷简与范仲淹这两个不同的人物进行解释。都需要,吕夷简要的是他的实用才干,范仲淹要的是他的品德。关健是如何调济容纳,此才是中。一种容,一种和的真正中庸之道。 或者用在对宋朝改革上。当时降低武将的权限,加叠官员是良策,使宋朝立即安定下来。但人口增加了,时势不同。需要再次调节。同样又是一种大中庸之道。 非平庸也。 也将它从德化延伸到实际生活当中。 其实已经脱离了夫子之道,在隐隐走自己的儒家之路了。 几人没有说一会儿,掩面羞愧而走。连欧阳修也受了狠狠的刺jī,放弃了交友郊游,再次发奋苦读。不读不行,马上这小子就要超越自己了。 他们离开,吕公著有些傻眼,呆呆地问:“解元。这就是我们要修撰的书籍?” “正是。”能称为书籍了,刚才一番言论只是涉及到皮毛,想论证则需要更多的文字才能清楚的诠注。 “我不敢哪。”命题太大,吕小三有些害怕。 “也不要你主笔,到时候修注时,你们要替我整理材料,提供建议,完善我的思想。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学习过程。”郑朗安慰道。个xìng使然,看看王小三与司马小三就不然,已经跃跃yù试。…, …… 修《中庸》只是未来的计划,科考还是眼下最关健的。首先要高中省试,殿试很有可能小皇帝要开大大的后门,可自己也要交出一份成绩,否则依然会有言臣弹劾。 长夜漫漫。多少学子这一夜没有睡好。杏儿与四儿也没有睡好,兴奋得。虽然吕公著提前说出恭贺二字,不是没有看到榜单吗?一颗心总归悬着。 郑朗心态很好。做好了不中的准备,可心里知道此次发挥得还算可以,不中的机率很小。吕夷简示好。吕公著恭贺,他也没有太大的惊喜。这一夜睡得很香。第二天是一个艳阳天,放榜的好天气。东方一缕红霞刚升上来,两个舅哥就来到寺院。 他们皆没敢抱多大希望,特别是大舅哥,都考怕了,来之前,已做好打酱油的准备。不过小妹夫希望很大的,因此来寺院将郑朗喊起来,一道去看榜去。 起得早,都在睡觉呢,小沙弥不乐意地将门打开,抱怨道:“两位施主,你们起得太早啦?” “叼扰,麻烦你通禀一声。” 小沙弥说道:“不用通禀,你们进来吧。” 还没有睡好呢,回去继续睡觉去,懒得喊郑朗。 “谢过则个。”两个舅哥走了进去,郑朗也没那么早起来,同样在睡觉,被敲门惊醒,开了门,揉了揉眼睛,问:“为什么这么早?” “大郎,看榜去。” “中了不用看也是中了的,不中看了也不会中。” “看看吧,权当陪我们一道。” 郑朗想了想道:“现在去看也是早了。” “看的人多,早点过去,挤个近儿。” 劝说再三,郑朗无奈的洗漱穿衣,带着两小与两个舅哥一道来到贡院。他们来得早,但已来了很多的学子。忽然张方平挤了过来,道:“郑解元,你也来看榜?” “本不想来看的,两位舅哥拉了我来。” “见过崔大郎,三郎。” “见过张大郎。” 寒喧一番,郑朗问:“张兄台,此次考得如何?” 这些天第一次见面都是这样问的。 “还行吧,不过能不能中,也未必。”不是张方平谦虚,命中率太低,只有百分之几,有时候苛刻到近百分之一。除了那个牛气的胡旦兄,说我一定能中状元外,别的人真不敢说。 “张兄台一定行的。” 张方平笑了笑,指了指四下的学子道:“如果说行,这么多举子当中,唯有君才能资格说这一字。” 郑朗只是笑笑。已通过吕夷简的关照知道自己是中了的,不能谦虚,否则就是作伪。谈了一会儿,张方平的豪气很让郑朗喜欢,心里面琢磨着,此人喜读兵法,可一直没有用上去。自己是不是向小皇帝推荐一下,将他放在西北。让他施展一下xiōng中的军事才学? 张方平不知道郑朗心中想的这个,觉得意气相投,与郑朗谈得很投机。正说着话,太阳终于升了起来,一队禁兵过来。拱卫着礼部的几个官员,以及一干衙役。榜单来了。 分开人群,衙役开始张贴榜单。与郑州一样,皆是从下往上贴的。当然也可以从上往下贴,可压箱的东西要留在最好为妙。多数是从下往上张贴。 于是从第七百多名开始。 这个名次很落后了,但中者同样很喜欢。 关健是省试,录取率太低。到了殿试,虽有诠落。比例却是很小,大部分省试高中,殿试同样高中。崔家二兄弟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心中不自信,关注的是小妹夫。但小妹夫不可能落到七百多名六百多名,因此看得心不在焉。…, 忽然三舅哥惊喜地喊道:“大哥,看,有你哎!” 榜单都揭到快六百五十名。三舅哥才看到大哥的名字。 “我中啦……”大舅哥看着崔全书三个大字,不相信的揉眼睛,然后傻笑。郑朗上去一把将他扶住,别学范进,哥。 笑声忽然停下来,道:“三弟,你也中了。” 老三早看到了。头脑晕乎晕乎的,站在哪里没有笑,可不知道想什么,两眼呆痴。 过了好一会儿,弟兄俩才搂抱在一起。放声大笑。不是他们一个人,好多。 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衙差不管他们各异的表情,换到第三张,也是最后一张榜单,继续往上揭去。许多人上了榜单,包括昨天晚上来访的丁氏兄弟、孙固、蔡tǐng,在省试时打招呼的蔡抗与柳永、吴几复等人。榜单剩下的渐渐不多,卷到了前五十名。 张方平脸sè慎重起来,心里说道,俺不想中前五十名,只要中了就好。偏偏衙役揭得慢,不是有些放慢的,不是郑州解试考,名单少,学子数量也少。名单多,举子数量庞大,字也要必须大,所以尽管是三张榜单,每一张榜单面积很大,必须要慢慢往上揭去。 到了前二十名,张方平有些站立不安了。 郑朗说道:“不急,还有呢。” 话说完,到了前十,张方平更沉不住气,心里想到,你是有了,可俺是没有了。 直到此时衙役才真的放慢下来。 能进入前十,那怕就是第十名,都十分光荣的。第六名,刘牧,第五名,张唐卿。还是没有自己!连郑朗也不敢安慰,中前十有可能,中前四机会太缈茫了。 然而自己呢? 往上推了一推,第四名张方平,第三名杨察! “中了!”张方平一下子跳了起来。 所谓的金榜题名时,在这个大喜悦下,并且是第四名高名次的喜悦下,这个很有气度的才子,也忍不住失了态。 衙役停了下来。 榜单上是两人一排两人一排的。但第二名与第一名却是单放的,第一名不但单放,还用大字写着,毕竟是省元。诸位学子看衙役吊胃口,一起喊叫起来。 喊的人多,衙役推了一推,分宁黄庠。 “还有呢,还有一人,差哥子,揭啊。”有的举子又大声喊了起来。 可这时候郑朗也两眼茫茫,难道自己是省元,或者是落榜?别以为自己一定能中,中省元的机率比落榜的机率更小。此时后悔来看榜了,心情不好受啊。看着那两衙役,郑朗也想上去将他们推开,自己来揭! 许多举子已想到了他,开始有认识他的人向他张望,又望着榜单…… PS:里面一些儒学的诠释,因为才学疏陋,如果出现错误,请大家勿究。!。 第二百零一章 捉女婿(上) 一个礼部官吏说话了!”诸位举子,乡亲,今年新省元当之无愧……这中间还有一段传奇故事。” 本来举子被两个衙役的磨洋工,折磨得仙仙欲死,一听精神全来了,问:“能不能说一说,是什么传奇故事。” 这名礼部的员外郎道:“稍等,等榜单贴好,某再与你们说。” 赵祯高兴之余,也想到幸得象尴尬的地方,老章生受一些委屈吧,以后联心里面清楚,好做补偿。但小皇帝也怕举子质疑1本来事儿就多,若再来场郑州学子质疑的事件发生,终是不美。并且这不象是郑州解试考,仅是地方,差距大,到了省试,自己可以看过好几届卷子的,只要是前十名的卷子,很难说出一个清楚的高低。与李迪、吕夷简等人商议了一下,做了这个安排。 既然此名员外郎说贴好了榜再说,那么等贴榜吧,诸位举子又在喊:“差哥子,快揭啊。” 两个衙役将榜往上推,但推到半途又停了下来,还是看不到名字。诸位举子被他俩差一点活活气死了,连郑朗此时也恨得牙直咬,手中是没有臭鸡蛋的,否则会抄起来往这两衙役身上砸。 但每一届衙役都是这样玩的,吊胃口啊! 马上到殿试放榜时,特别是越往后面,名次越高,速度会越慢。 诸位学子最少抗议了五十遍后,两个衙役终于将榜单全部推开。 榜单上的字本来就大,但到省元时更大,远远的就看见了。 郑朗性格坦然,心理素质可以说是这茫茫无边举子当中最好的,可此时看到了这两个大字,头也有些晕手手的。 崔氏兄弟一下子跳起来。 省元啊,这是第二元!大舅哥失去方寸的问:“大郎,会不会有第三元。” 可能性在无限的放大。到了殿试时,是小皇帝做主,以小皇帝与自家妹垩夫的关系,手托一托,三元就有了。三元及第与单纯的中状元又是两回事,看一看王曾,驹何不是早死,前途同样无量,大宋在朝中的得宠也能知道。 对这个结果,大多数举子能接受的,郑家子不中省元,谁有资格中省元。可也有极少数举子怀疑。是省试,非是殿试,陛下一看名字,这个人不错,状元就是他啦。省试考官看不到名字,就连郑家子善长的书法都看不到。虽说文章有好坏区别,可到了前面,当真有什么重大的区别?难不成郑家子用文字拼出一朵花来? 刚才那位吏部员外郎又说话了:“这届省元中榜最为离奇。” 他附近的举子正等着他说呢,一听鸦雀无声,员外郎又道:“本来几位主考官为了清名,想打压一下省元,阴错阳差啊。” 不住的摇头。 可这一说所有举子全部他吊起胃口,想打压也不好打压的,看不到名字看不到字,如珂打压?能打压就能拉拢,那么意味着朝廷这些官吏们在以后的科举中,能继续作弊了。打压同样不当出现的! 有的举子直接问了出来。 “也不是很难,省元既诠注儒家大义,帖经墨义自无遗漏,其一也。省元论策喜用古散文体,十段文书写,其二也。 省元自幼扬名,文笔优秀,其三也。省元锐意纠正儒家大义,言语必然锋利,其四也。” 这样讲就通了,诸位举子不再质疑。有这四点诠选下去,能剩下多少卷子?但为什么郑家子还高中了省元,一个个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这名官吏,听他解释。…, 继续说下去:“几位考官选出九份卷子,只有一份进入前十,但不在三甲之中,其他八份卷子都在前十开外。” 没有说第四名,但不在三甲之中,打压有了,可有的举子更好奇地问:“那么最后结果……” “所以某说它传奇。前面三点几位考官全部猜中,可后面一点猜错了,省元只是弘扬圣人大义,本人却是一名敖厚温和的人,可惜几位考官与他很少来往。于是九份卷子金部猜错。他们将这九份卷子批注后,又看其他的卷子,结果看来看去,还是省元的卷子让他们交口称赞。最后点了省元,但已非他们本心了。” 这名员外郎说得很正经,可听的举子想了想,再想到几位考官昨天看到结果后的样子,忽然全郜笑了起来,又有胆大的问:“那么昨天结果出来后,幸学士什么表情?” “岂止是章学士,几位考官皆目瞪口呆。” 又是一阵爆笑,有的举子侥幸中了的,心情高兴,看到几个吏部的官员好说话,胆子大起来,道:“能否让我们看一看省元的卷子,以便观摩一番?” 几个礼部官员低声商议了一下,卷子要存档的,但还没有上交,此时就在贡院,也算不逾制,于是一个官吏进了贡院,拿出两份卷子,说道:“这里不仅有省元的卷子,还有亚元的卷子,亚元的卷子写得同样不错,只可惜洪正不及,稍落了一位。” 但不象在郑州,高知州早准备好的,他又对衙役说道:“将这两份卷子先张贴一下,不要弄坏了,等会儿还要重新存档。” “喏。” 其实第二名黄庠此份卷子是做得很不错,后来所做程文,皆广为传扬,连契丹人都对他的文幸重之。可惜这位黄庭坚的堂伯父命不长寿,殿试中后,任京都史官,不久后生病辞归,卒于故里。不但是他,历史上新状元也不是一个长寿的人,张唐卿,年纪轻轻的,就病死了。 但比起早有准备的郑朗,仅在洪正上,黄卷是有不足之处,并且此时不需要糊名制,张贴的是真卷。两人的字又差了一大截。字与文配,诸位学子纷纷挤上前来观看,衙役们紧张的拱卫着,不但看好卷子,防止有学子将它揭走,还要看好人群,这么多人,不但是举子还有老百姓呢,挤过来挤过去,不看好了,随时能发生践踏事件。 好字好文。”看过后,心忧诚服。有的看字,有的看文,有的两者都看,若不是衙役虎视炕炕的看著,真能让举子将郑朗的卷子揭走,甚至因为黄卷的文章同样写得花团簇簇,也保证贴不了多久会被再次揭去。 礼部的另一名官吏说道:“是好文幸是好字可惜章学士五位考官,此时在家中,一定脸色很是难看。“ 诸位学子再次哄笑。 不是作贱,乐一乐,增加喜气,又能将所有举子质疑化解,何乐而不为。这不算滑稽,后来的老宰相石中立那才叫搞怪。 郑朗副副沉沉的回到了寺院。 不能说副副沉沉,而是说不知所措,一路走回去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去的。 两小对视了一眼,王小三说道:“不错啊,省元终于有些正常人的样子。” 司马光额首。 小师父的淡定,让二小很是无语。只有这一回,才有了平常人的情绪,若中了省元,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那会让他们很怀疑小师父不是人类耶!…, 主要是意外之喜太大,知道会中,昨天吕夷简示好,更知道自己中的名次不会低,但就没有想到会中省元。非是解元,这是省元,全国有多少举子,有多少学子? 崔家二郎更糟糕,不停的傻笑,一道与郑朗回到寺院。 江杏儿与四儿以及二小的三个小婢迎了出来,一看这神情不对啊,两位舅哥在傻笑,郑郎却是两眼茫茫,这会有什么结果啊,江杏儿担心地问:“郑郎,中了多少名?” 郑朗没有答话,司马光与王安石大声说道:“省元。” “省,元” “第一名啊。” 杏儿与四儿听了后身体也一样软下去,往郑朗身上刚,郑朗没注意,若不是两小在后面扶得快,三人全部载剧在地。但让两婢这一闹,郑朗头脑渐断清醒过来,自责的想,自己怎么啦?不就是一个省元吗?为什么失了态? 这话儿……” 要静一静心,对杏儿说:“取琴来。” “喏。” 两个舅哥还在傻笑,郑朗开始弹琴了,弹了一曲安静清幽的《石上流泉》,静静心的,可心情经常飘忽不定,弹着弹着,变成了欢快的《良宵引》。盛觉自己失了神,心里说道,奶奶的,那么我弹,我弹,弹什么呢?悲壮激烈的《广陵散》,曲由心生,这时候他弹《广陵散》能弹好吗?指弦的拨动之中,《广陵散》中那种悲烈之意,生生让他乱七八糟弹得缠绵悱恻,春光宜人。 郑朗好笑的放下琴,知道今天是弹不好琴了。不过终于将心情平静下去。站起来看着还在傻笑的两位舅哥,说道:“不要笑了,防止乐极生悲。” 拍了好几平,将他们拍醒,又说道:“既然你们也考垩中了,就要准备殿试。我今天搬回客栈,对你们指导一下诗赋。 “呃。”两位舅哥一听殿试清醒过来,正襟危坐端直了腰杆。只是中了省试,还没有结枣,后面有一道难关,妹垩夫是没关系了,自已未必能过得去,天知道最终会诠落一百人或者两百人,自己二人同样很危险。 然而大舅哥诚恳地说道:“这一回,谢过你。” 第二百零二章 捉女婿(中) 吕夷简太腹黑了? 郑朗用了一些小心思,不会如他所想的那样自己没有中省牙……”两位舅哥高中,没有多少人注意,自己中了省元,两位舅哥又高中了,多刺人眼。不然礼部为什么将章得象的故事说出来?就是怕激起举子质疑,产生一些不好的事。 然而两位舅哥人又实在,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以两个舅哥的性格,更休想保住秘密。不如早点将真相说出来,好歹俺还是一个坦白从宽,犯错后能认识能改正。否则以后事情泄露,有可能成为自己人生中一个污点,没那么严重,但会有人将这个小瑕疵无限放大,放成一块大大的墨清。 不想留下一个隐患,仅如此! 他的性格能想到吕夷简肚子里的东东吗?小皇帝说他痴了,倒也中的,此举未必是痴,某些时候,郑朗却很容易为一件事情痴迷,也能称为一和执着。 没有想到居然见了奇效。几个大佬眼中欣赏之色更浓厚,彼此不是很和的,可对郑朗皆很不错,没危胁啊,何必吃一个小辈子的醋?因此看郑朗看得就很公平。 小皇帝更是叹息良久。 认为郑朗赤诚,这样的君子,真的很不多。 两个大舅哥没那么笨,可这和场合,神经反应有些慢,小皇帝那声痴了,硬是没有听出来,大舅哥伏下说道:“陛下,当时省元也说过,此非正道,学业才要紧。 他自己不屑为之,可慈恰我们多次未中,点拨了一下,但很是不乐意。” 不管怎么说,得将妹「孒辰冇水印」夫保住。 三舅哥也伏了下来,说道:“陛下,我们还犯了错,后来不仅打听了章学士的为人……又打听了其他几位考官的为人。请陛下处罚,真的与省牙沈关。” 赵祯让他们气得哭笑不得,联没追究你们啊,你们例好……五一十的全部倒了出来。幸好你们没有犯事,否则也不用审了,自己全招了。脸上表情不知是在笑,还是在郁闷,道:“你们真是一个……忠厚的人,起来吧。” 两个舅哥站起来,筐拉着脑袋,双手并垂……象犯了错的孩子,赵祯忍无可忍……道:“郑省元,你们回去吧。” 再看着他们这和小三样子,都想大笑了,那不大好的。 郑朗将两个舅哥带了出去。 赵祯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两人……” 笑完后问:“几位相公如何看?” “两子是很忠厚,科举仅是选官的一和方式,才德兼备者为佳,文学之才仅是才的一部分……还有吏治之才,此再子也算一和忠厚老实之德。”李迪性格温厚,做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郑家子所言似乎有些道理……他们担任重要的官僚,才能未必适合,但担任一方小吏,确有一些造福百姓的可能。”赵祯道。 所以吕夷简说郑朗大大的狡猾,这一坦白,不是坏事,夫子也说了,不怕错,错了能改正才是君子的美德。郑朗这一说,不但在陛下与几位大佬心中给自己加分,有可能就拉了两位舅哥一把。不然他们侥幸中了省试,殿试能中吗?有了陛下这句评价,进士不要想,可同进士就有了。 经过这一闹,小皇帝心情大好,又问道:“对郑家子诸位相公如何看?” “仅是小事,此子心软,崔家二子多次未中,又有亲戚关系,稍许指拨而已。更难的是胸怀坦荡,知错能改。”蔡齐道。…, 正中赵祯内心,心软的不是郑家子,他那几个娘娘也心软,再说郑家子的才学,还用得揣摩考官试题? 吕夷简附和道:“确实是小节,臣的犬子昨天去他哪里,他说了中庸。” 对此事李迪等人都看不起吕夷简,做得有些不要脸面。但赵祯高兴,诸臣相宜好啊,不吵不闹的做实事,国家也就太平了。况且以吕夷简与郑朗的志向,永远也合不成一党。好奇地问:“他怎么说中庸?” “他说中庸非是平庸之道,乃是容纳中平调济天之阴阳、地之柔划、人之仁义地,并且使之大用于民的一和德化。” 中庸之道干他屁事,说出来不过是为了锦上添花。 这一析,中庸成了什么? 虽知道郑朗对儒学心很野,几位大佬皆“滋滋”的吸了一口冷气。 吕夷简又说道:“因为他胸怀远大,每日钻研于圣人之言里,所以洁身自好,因此错了就是错了,陛下不问,有可能他都会在日后说出来。” “似是啊……”赵祯再次叹息。 不然何必说出来?不说出来,又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不是说,是一和对自身的严格要求。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养母刘娥,也不能说养母不好的,当时临驾崩前,将此子喊进皇宫,隐隐有托孤之意。虽然小了些,以此子的道「孒辰冇水印」德、才学以及政治上眼光,当也值得。又嗟叹了良久。其余几个大佬更是如此,不承认不行啊,示问自己换作郑家子能不能做到?点拨了一下亲戚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居然郑重地说出来,真的很让人无语。 李迪难得的与吕夷简想法一致,道:“此子德操无可机剔。” 一致通过,郑朗虽有错,是小错,可态度要得。吕夷简谈正事了,道:“此乃郑家子所言出,然象他的学子很少,也非他一人用过。只是不说,以前皆不知。但或多或少妨碍了科举的公正。” “吕相公说得对可此举不好矫正哪……”,赵祯道。总要派主考官的,这不是小事情,不能偷偷摸摸的将主考官塞到贡院,就是这样做了,也保了密,到了科考进行时,考官要出来举行礼仪,学子还能看到,能看到就能临时揣摩考官喜爱。无解之题。 “陛下,不难,只要主考官性格迥异,各自出题此弊端自然化解。” “好主意。“赵祯道,当然再好的主意要到下一届了,这一届不能将它推翻重来。 插了一会儿花,再次商议国政。 两个舅哥不知道走了出来,大舅哥又不解又担心的问:“妹「孒辰冇水印」夫,为什么要说出来?” “我不说出来你们就不说吗?” “我们怎么会说?” “不用担心,也不要想那么多,记好了,你们本性就是忠厚的人,多做做忠厚的事,以后未必没有前途。如你们写文章一样若是一味放弃本性追求浮华艳丽你们的文章未必写得好了。相反,你们用朴厚写文,倒能中考官法眼。写文章,做事情,是一样的。偷机取巧……非乃你们所长,若钻研,那是舍本求末。”原因郑朗不想说也不需要说。 “可是,可是。” “大哥,不用可是而且只要此次殿试你们不要考得太差,大约同进士就有了。” “这是为何?” “刚才陛下是夸你们。”再夸,也没有指望两位大舅哥能考「孒辰冇水印」中进士,宋朝人才太多,两位大舅哥才能平庸,同进士,此次就是一个机缘了。没这次召见,殿试时多半还会被刷下去。…, 说到这份上,两位舅哥渐渐会意,脸上露出喜色。然后看着郑朗,不知道怎么感谢。 三人一道慢慢往回走,春光明媚,万物复苏,御街两边的槐杨吐出了新绿,偶尔能看到一两株桃花,花多未开,含苞欲放,不过有大丛大丛的春梅开得姹紫嫣红,阵阵春风吹来,香气袭人。 郑朗在京「孒辰冇水印」城溜达了多次,终于有百姓将他认了出来,热情的拱手道:“恭贺郑省元。” “不敢,不敢”,虽这样说,脚步没有停留,他是人,不是猴子,越是有人招呼,越得走快一点。 但无论他走得有多快,多年的宅,或者说雅一点,养了两辈子的气,性格温吞,再说雅一点,性格温润似玉,气度安详,因此每一步跨出去,都给人一和从容不迫的感觉。 光环同样会给一个人加分的。 三人走在一起,崔家两郎长相很好,三郎最佳,可偏偏郑朗夺了他们的风头,而且温和的态度,更使得一路走过去,百姓交口称赞。 春天是出来的好时光,街上有许多小娘子出来逛街的。当年看到郑朗,一个个杏眼横飞了,此时看郑朗,更是神态不同。有的小娘子看着郑朗圆乎乎的脸蛋上,一脸的端正随和之气,身体快软了下去。 郑朗看着这些小姑娘们表情,吓得不敢看,省怕她们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心里想,得,还是早点成亲吧。这和样子,非我喜爱。 一路走过去,他不注意的。人群里有一个身穿短春衫,满脸英气的少女也用眼睛盯着他们看,然后脸就红了。小丫环急了,道:“】、娘子啊,那不行的,人家订了亲。” “说什么尼……” 小婢不敢说话,心里说,分明你看着他们,动了春情的。 多年的独处,使人们对郑朗多了一份好奇,但也多了一份陌生遥远。看看欧阳修昨天前来造访,犹豫再三,遑论他人。唯独一门好处,清静有了,否则换作他人,此时一定门庭若市,让郑朗扰不胜扰。 知日曾经说过他:“小施主,你不是梅花,却也是一朵幽兰,虽开在孟春里,却喜经幽谷绽放。” 倒也中的。 也是知日喜欢他的原因,不过知日心里面更清楚,这朵兰花开得太耀眼,早迟要被人拿到都市里去的。也就是他说的俗了俗了。 很多学子想亲近一番,却畏其难,不敢登门拜访。于是郑朗安静的将行李搬到了严记客栈。 胖掌柜不顾店里面的忙碌,将伙计全部招呼出来道:“省元公来了,快帮忙,大家一起搬行李。” “严掌柜,别,什么公的。”郑朗头有些晕,咱还小呢,才十七岁,你想诅咒我啊。 严掌柜点头,然后搓手,激动了,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张胖脸上堆着笑容。还是郑朗提醒了一句:“你孙子呢?” 要看一看的,省元一中,小皇帝不开后门也必中进士,自宋朝开国以来,省试名次与殿试名次不一样可相差不大只要中了省云……”多半是三甲之类,非元即榜或花,也有例外的,但不会滑落到十名开外。有,仅几例,那是为了避讳才有意将名次滑得更远一些。自家一无高官在朝堂上,二无贵戚何来避讳之说?这个学生是收定了要看一看。 “喏。”严掌柜一对眼睛快笑眯成了一条线郑朗没有管他,客栈里还住着许多学子,多数学子落了榜的,可才放榜,几乎都没离开京「孒辰冇水印」城,许多学子涌了出来,所以立即冲招呼的学子拱手回礼,然后钻进了后院。…, 郑朗态度温和可处世是生人勿近,但不意味着这些学子害怕严掌柜。一个个围上来茶贺,这是亲耳呆到郑家子见严掌柜孙子的那也不易,人家的学生是什么人,两个胆大包天的超级天才,吕相公的神童儿子!严掌柜乐得嘴合不拢,说道:“同喜,同喜,今天晚上的晚餐我免了大家的钱。” 高兴得无从表态,于是请客。 这才带小孙子带到后院,建了面,老老实实的施了一个大礼,说道, 见过省元。” 两小好奇的围着这竹小胖子转,听说过,第一次看到。 “别吓着人家”,郑朗将他们喝走,这个小胖子可没有二小的胆量,才气也差了一些,不过读起书很用功,人也很老实。只要是老实人,郑朗都喜欢,包括吕公著在内。至于王安石与司马光,那是没有办法了。 “来,你坐下来。” “喏。” 郑朗问了一会儿学业,整天与王安石与司马光呆在一起,就包括吕公著的几次来访,严家小郎的资质相比,是差了很远。不过郑郎也有耐心,那三个小三子不能算的,整个宋朝也不会有多少。不过好在此子很用功,问了问,学业尚可。然后问道:“殿试马上开始了。” “喏。” “你不用拘束。” “喏。” 郑朗看着小胖子,开始挠头,他对小胖子这和性格不排斥的,但想想二小的刁钻,还好,吕夷简将他家最聪明也是最老实的儿子送过来,冲一冲,不然小胖子与二小在一起,肯定格格不入。温和地说:“不用怕。” 他说不怕就不怕?随着他名气起重,连下二元,第一元下得诸多举子心服口服,第二元还是考官打「孒辰冇水印」压的情况下,都没有打「孒辰冇水印」压下去,在民间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力。小胖子与郑朗见过许多面,可心中的那份拘谨反而更重。 “喏。” 郑朗又挠头,慢慢来,以后呆在一起呆的时间长,会好些,若真抱定这和态度,跟了自己,未必对他有益,又说道:“一旦我再中……” “省元一定会再中的。” 这个不用抬扛,其他人能落第,省云,若落了第,岂不是笑话?就是榜单上前十名,皆不会落第。郑朗道:“且不管,如果我到远方任职,你会不会跟我一道前往?” “晚生就怕自己笨,沾污了省元。” “笨鸟先飞,史上有不泛大器晚成的人,他们资质皆不大好,可用了功夫,最后全部成为一代英杰。 况且你资质也不是很差。” “如果省元不嫌晚生笨,晚生自愿意跟省元去。” “那就好。”郑朗点了一下头,无论那一个小三子,下两届科考要将他们放出去,以后单飞了。但此子想后两届高中大约不能,有可能会带在身边很长时间,不到二十几岁,休想参加科考。不是科考,还有做人的道理,简单的为官之道,都要慢慢培养教导。 “去嗯” “喏。” 看着他胖乎乎的身影离开,江杏儿笑眯眯地说:“好乖乖的蚕宝宝。” 郑朗忍不住笑了起来,虽比喻不大好,却很恰当,有时候看到剁家小郎安静听话的胖模样,是很象一条胖乎乎躺在桑叶上的小肥白蚕。江杏儿打趣了一句,与四儿将郑朗行李整好。 有时候郑朗很满足,人生如此,夫要何求?要吃的,凭自己的家世,什么吃不起,要穿的,家里那个庞大的作坊与店铺,什么衣服不能穿,要钱,也够用了,虽不能与宋朝顶级豪富相比,也能过一个大康生活吧。要名声,有了名声。要地位,马上也有了地位。自己除了学问,还用追求什么?看一看,连收拾一个行李,都不要自己动手。…, 坐下来看书,然不久,严掌柜又走了进来,说道:“睢阳进士张安道求见。” 然后一脸歉意的看着郑朗,普通的举子还能挡一挡,这个张方平刚高中第四名,前途不可限量,自己不敢阻拦。郑朗摆了一下手道:“严掌柜,你不用这副表情,让他进来。” 一会儿严掌柜将张方平带了进来,等严掌柜离去,张方平说道:“此次我还要感谢省元。” “安道兄台何出此言?” 张方平苦笑了一下,道:“此番几位主考官阴差阳错,择了九份卷子,其中有一份卷子是在前十的,我回去后想了想,可不正是我的那份卷子。” 郑朗闻言不由大笑起来,道:“那也不用感谢我,不过安道兄台的豪气我很钦佩,以君的名次,殿试一定会高中,以后就要成为朝廷官员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正是。” 蔡齐说郑朗有上古士大夫的风范,说得有些玄,可这个张方平却很有上古的一些侠客风范,为人豪爽磊落,也让郑朗很钦佩的。而且两人骨子里皆有些孤傲,所以越说越投机。 另一边也有人在说话,王德用下了值回到家中,小剁女迎了出来,亲热的喊道:“翁翁。” “芹儿,乖。”看到晚辈,王德用那张大黑脸绽放笑容。 “翁翁,孩儿有一件事想求翁翁。” “说吧。” “孩儿今天在街上看到了郑州的新省牙,与两位舅兄一道……”王德用的剁女拽着王德用的衣角边说边撒着娇。 “他们是陛下召入中书省问了一件事……你问这个干嘛?”王德用忽然警悟起来。 “孩儿听民间有访说榜下捉婿……” “芹儿,别郑家子可不大好捉的……”,王德用大黑脸上青筋立即跳……了起来,小羽女异想天开,榜下捉婿是有的,上到大臣,下到富翁,虽未强行捉,可那和和手段使了出来,与捉没有任何区别。然而郑家子能捉么?自己是宰相也不行! (未完待续)。 [ 【】招收各种人才,有意可去【】吧细说。 第二百零三章 捉女婿(下) 一匹好的战马是不能随便用来拉东西或者耕地的。 偶尔拉一回可以,如果长期的负重,会使马匹变得笨拙,就象郑朗一样,性格温吞,缺少速度与爆发力。缺少速度与爆发力,上了战场还能发挥多少作用?宋朝想要得到好的战马,无他途,要么在关中强行将百姓迁出,将耕地变成牧场,用来饲养战马,要么夺回河湟与河套,象唐朝一样,利用河湟与河套的草原来饲养战马。 往南去都不行,到了南方,战马长久下去,会变成很矮小,比如川马、滇马,用在南方作战还可,吃苦耐劳,不怕热,能在山路上奔跑,然而宋朝最大的敌人来自南方么? 因此王安石的保马法,也是奇怪来哉,让农民养那种马做什么的?是凑数量,或者用来耕地的?若那样兴师动众可以,若准备用来上战场,别,早点停下来。但当时居然没有任何人指出来。 小青就是这样,马是好马,可长时间拉车子,马的烈性磨了下去,速度同样快不起来。不过从京城到郑州只有一百来里路,再慢些,两个时辰也足矣。然而宋伯会什么骑术? 大道很大,可行人很多,一路冒着汗,骑到郑家庄,快傍晚了。宋伯还抚胸叹道:“还是骑马好啊,速度真快。”…… 来到门口,翻身下马,大声喊道:“几位娘娘,中啦。” 听到中啦,几个娘娘一起小跑着跑了出来,看着宋伯问:“什么中啦?” “省试中啦。” 几个娘娘全部站立不稳,大娘眼睛渐渐从宋伯身上转移到远方,远方是广大的农田。小麦蓊葱滴翠,菜花黄如云霞,大娘的心飘了起来,似是飘到了云朵里,泪花儿哗哗地流了下来。 “大娘,是喜事。”宋伯道。 “是……喜事。”大娘用衣角拭着泪,是喜悦的泪水,又对宋伯说:“进来说话。” 几个娘娘清醒过来,一道进了屋,宋伯说道:“小郎不但中了,还中了省元。” 还好,急得,一次没有说清楚,分成了两次说,否则几个妇人没有一个能受得了。但几个娘娘还是七嘴八舌地问:“宋伯。是省元?” “省试第一?” ”有没有弄错?“ “是啊,大喜事。”宋伯点头答道。 是大喜事,儿子能中,心里有一些准备的,中的机率很高,至于省元,可没有一个人敢想。郑州民间说会连中三元,但问问传言者本人。你真相信连中三元?多半会支吾不答。 大娘又说道:“宋伯,明天买几只羊来。” 崔娴站在身边忽然说道:“大娘,不用,殿试要不了多久就会举行,虽说省元一定会中。但提前办了喜宴,传出去不大好。” “娴儿说得对。” 可这个消息给郑家带来了浓浓的喜气,一家人欢喜的坐着,几乎不知道说什么话。天就黑了下来,春风轻叩帘笼,崔娴对环儿说:“我们也要收拾行李了。” “为何?” “还能呆下去吗?” 环儿醒悟过来,是不能呆下去。再呆,马上就到了殿试。中了榜,郑家小郎要回来的,也意味着要主办亲事。难道就在郑家庄迎取自家小娘子?那成了什么? 原来崔娴准备从京城回来后就返回蔡州的,然而想到一旦去了小丈夫去了地方上任,需要政绩的,自己学了纺织的一些工艺,若做得好。对小丈夫也是一种帮助,于是又呆了下来。…, 省试高中,自己不得不回去了。然而这个小丈夫居然中了一个省元?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本事,崔娴托着香腮,看着天际处弯弯的月亮想到。 …… 郑朗被冯元请进了冯府。 很恭敬的冲冯元与冯氏施了一个大礼。不仅此人在学问与品行上让他很尊敬,二小也麻烦人家。 “勿要客气。坐吧。” 郑朗坐了下来,冯元又说道:“先恭贺一下省元。” 冯元都免不了这个俗,省元有那么好考的吗?而且此子才学、品德、政治上的眼光、志向……关健是皇帝与诸位宰相对他的赏识,再若有一个连中三元,连老冯多少吃了一些味。 两个小婢抢着到客厅沏茶,然后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郑朗看。 冯元又道:“省元,我让王三郎与司马三郎将你请来,是有一事相询。” “敬请赐教。” 冯元满意的点了一下头,看一看,这种平和谦虚的样子,怎能让人不喜爱?岂止是小皇帝,换自己,对此子也重视啊。徐徐说道:“你所说的中庸某听欧阳永叔提过,但某认为是不是很牵强了一些。夫子并没有什么章句诠释支持你那种观点……” 最简单的例子,郑朗重新诠释仁义,从周礼到周书,再到孔子诸书、孟荀,里面皆有许多章句对郑朗的仁义进行支持,所以当时郑朗说出后,诸人辨解不得。孔子的学问也不是天生就有的,他是从周代礼官诸儒生身上学来的知识,再对这种学问进行反思发扬光大,也就是郑朗从夫子的前辈到夫子自己再到夫子的得意学生与传人的言论中,都找到了论据来支持他的观点。 但郑朗所说的中庸走得有些远。 好意是有了,可论据不充足,因此冯元有些一问。 “冯侍郎,《易》是不是六经之一?” “是。” “为什么易里有六十四卦的翻转,每一卦又有数爻的翻转?” “阴阳非乃固定不动,阳阴一变,卦象爻数必然翻转。” “晚生可否再深释一下,因为天是在动,有昼夜四季,流星日月之食,天一动地也动。因此春播夏长秋冬藏。地动人亦动也,所以有仁义。” “此言有理。”冯元道,这样就能诠注易经说天有阴阳,地有柔刚,人有仁义的说法了。 “故易先以乾坤劈开天地,是为极数。故唐朝非皇家不卜此卦。我朝对此两卦亦多有忌讳也。阴阳一分,相分相交,天地生成,而万物初生,震动不止,于是有水,水流其上,故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善哉善哉,天地始也。” “大善啊,省元之言。” 不去钻研,看易经很奇怪,多半认为是卜卦用的,又是后人之曲解也。郑朗说的这一句很有意味,乾坤为易之首。那是定为阴阳的,只有阴阳分了,万物才能产生。万物初生,会不会震动,但什么生物不需要水呢?于是阴阳相分相交。水也有了,流于上,万物生震于里,屯卦便出来了。联在一起说,先是阴阳之极,后是阴阳柔刚交会,因此第三卦便是屯卦!屯,养也。始也! 所以彖辞里说,象征初生,阴阳二气开始相交始创万物,颇费艰难,但万物造就,大吉亨就来了。 能说它说得不对吗?地球产生生命何其的不易! 所以冯元说郑朗也是大善之言。…, “终是大亨之道,故有险刚横于内核(最下面的是阳爻)。万物渐生,惟艰惟难,艰难由外转内,唯有一线生机孤悬于外,因此内于水于柔于险。外于山于一线生机,外山里水。蒙生也,善哉文王也。” 冯元抚手道:“善哉夫子也。” 不钻研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一钻研才知道是何等的艰难,当初文王将伏羲之卦重新编排,要浪费多少脑细胞?可编排了,没有孔夫子的发扬光大,后人又会不会重视? 这一解释,就是普通的人,只要稍稍读过易经的读书人,都能明白了,屯卦是内震外坎,但震与坎那些阴阳之爻不是不动的,它还在继续跟着天道的运行处于转换当中,每换一换,一爻就出来了。正好六换,六爻之数变成了蒙卦,六爻就有了。 “故易经将天地运转之道分成六十四大卦,三百余爻数,揭示天道运转的奥秘,以及地道的变化,人道的相应作为。所以屯卦初爻说磐桓,利居贞,利建候也。天道在等候时机,地道在静处守正,人道则于利于封建诸候,创建功业。而晚生说儒家乃有为而作,非道家静虚应天无为之为。” “善哉。”冯元再次额首。 道家对阴阳大讲特讲,易经也讲阴阳,许多人不理解其中的区别,可郑家子一诠释,并且浅显易懂的诠注,却将其中的区别一下子说了出来。冯元大道善,作为儒生,想不想将道释压上一头?想压,就得讲出一个道道。 “如何作为?顺应天道运转,那是不作为,道家之思想也。否则易里不会有那么多指正,戒律,策略。然一味逆天而为,自取死路也。因此《系辞》曰,若夫杂物撰德,辨是与非,则非其中爻不备。噫,亦要存亡吉凶,则居可知矣。又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刚柔相惟,变在其中矣,系辞焉而命之,动在其中矣,吉凶悔吝者,生乎动者,刚柔者,立本者也,变通者,趣时者也。又曰,柔之为道,不利远者,其要无咎,其用柔中也。” 有作为就是逆天的,后来道教试图长生不死,也是逆天而为,但绝非老子本意。逆天可以,不能逆得太过份,所以说想要对错杂的事物辨明是非,陈述本质,仅是中间四爻是不够的,因为前爻是始,是如何从上一卦转换过来的,可以当作经验教训借鉴,最后一爻是末,阐述这一卦如何消亡的。但仅看成卦,算命去吧,每一卦是一个特定的天时,地动,人道的阐述,能不能将它当作算命之道? 不能单纯的卜卦!比如宋朝这一个大环境符合什么天时地动,对照某一卦某一爻,就可以知道怎么去做了。 知道所有的卦爻变化与真义,坐在家中都能知道天下事。仅是这一句还不能证明郑朗的理论,于是又有下面两句,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刚柔爻相互推移,天地人变化就包含在里面,刚柔阴阳是根本,变化会通,是顺应时势。看到没有,什么祖宗之法不能变? 但如何去变?阴柔的规律不利于远离强者。旨在求无咎,其用在柔和的守中。小心的用中之道去行事。因此这个中之道,正是郑朗所说的包纳中正调和天地人之阴阳柔刚仁义之道也。 论据就有了,也将中庸之道的天人合一准确的阐述出来,而不是一个抽象化的概念。…, 冯元沉思。 郑朗这种做法很大胆的,以前对儒家的经义诠注是断章取义,也就是一章一句的分析,包括冯元在内,多是这种断章取义式的儒学。而郑朗恰恰相反,横向纵向的分析。将儒家六经整体的联系在一起,应当只剩下五经,乐经消失了,然后综合的分析它。 有可能产生岐义,毕竟孔夫子修书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每一阶段思想不一样,可更能也更好的阐述儒家思想。否则以前成了什么,瞎子摸象。管中窥豹!咱捉到了一句,这就是儒学了。当真! 其实孔夫子本人有的思想也没讲清楚,一切草创,又要做官,又要讲学。又要流浪,能有多少时间花在创造一门浩大的学问上。但这一点郑朗不敢说出来,至少非是他眼下能讲出,人家是圣人,一出生就什么都懂的,你是什么,一个小毛孩子! 看看了外面天黑,冯元说道:“你去吧。” 象郑家子这样玩。冯元老啦,玩不起来,儒家有多少书籍,一个个横向纵向的整理,工作多庞大?本来他想说一句,儒家终是以仁爱为本,可想到郑朗性格又痴又软。再说,对他以后入朝为官都有可能产生影响,没有说。或者心里想到,只有这样的少年,才有资格修儒学。心性不好。修得不好,还不知道将儒学修成什么样子! “喏。”郑朗恭敬的施了一礼。出府。 …… 另一边磨刀霍霍,准备捉女婿。 榜下捉婿是宋朝史上一大奇观,女儿大啦,要找一个好女婿,不但女儿幸福,家族有一个强力的女婿整个家族都能沾上光。比如郑朗,还没有与崔家女成亲呢,两个大舅哥沾到光了。郑朗错了吗?没错,连蔡齐宋绶这些直臣也没有认为郑朗错的,这是一个女婿应当做的事。 然而这个女婿怎么找?最好是读书人,可读书人不录取殿试,有什么用?那么殿试放榜之日,上到宰相士大夫,下到各地富绅,是各地,非是京城一处,许多地方有钱的大地主大商人一起来京,然后对上榜的士子争抢,坊间称为捉婿。最离奇的是宋人笔记记载着一则故事,韩南中了状元,要跨马挂花游街,忽然十几个家仆冲了上来,将他拉下马,架着就跑,衙役一看傻眼喊道:“喂,你们干什么呀,这是新科状元。”家仆丢下一句话道:“俺捉的就是新科状元。” 韩南此刻很蒙,吓得面无人色,众家丁将他架到一处豪宅,一人迎了过来,一看认识,是宰相王旦,韩南道:“宰辅大人有什么吩咐,差人吩咐一声,晚生自当听命。” 不能这样玩啊,王相公。 王旦和颜悦色地问:“韩状元贵为天子门生,新科状元,将来贵不可言,不可家可有妻室,父母可安在?” 韩南生老实道:“父母双亡,因为苦读圣贤书,家国贫寒,妻已离我而去。” “那么我有数女,赐一女与你成亲如何?” 韩南生高兴的答应下来,王家的小娘子一听与状元成亲,五个女儿皆争,最后选了三女儿。王旦怕好事夜长梦多,立即主持婚礼,状元被绑架了,宋真宗愤怒可知,然后接到了请谏,说是做了王旦的女婿,宋真宗啼笑皆非,写了“鱼网之设,燕婉之求”八个大字的喜幛,派人敲锣打鼓送到宰相府上。…, 夜里三大小娘子揭开了头盖,一看丈夫,晕了,一个老头子,白发苍苍,半夜惊魂,面如土色,问:“你是谁?” “我是你家官人,韩状元也。” “你就是状元郎,有多大啦?” “读尽文书一百担,老来方得一青衫。佳人却问余年纪,四十年前三十三。” 三大小娘子掐指一算,七十三岁,不同意,要悔婚,王旦劝道:“我眼里只有他这个状元,哪里看到他这个人!” 故事是假的,史上也没有这个状元。但王旦身上发生过类似的一件事,将女儿嫁给了甲科孙登。寇准也做过,兄弟的女儿要出阁啦,还没有找到好人家,于是榜下捉婿来也,也不管人品有多差,将新进士高清捉回了家中,苦劝了一番,成了亲。欧阳修也是,刚中榜,被胥偃三请四邀喊到府上,再三询问劝说,将女儿塞给了欧阳修。 还是晏殊高明,富弼还未中榜呢,女儿塞了出去。 也有未成功的,后来冯京中了三元,赵祯宠爱的张贵妃叔父张尧佐就将他拖到府上,用丰厚的嫁妆诱惑,冒称皇帝旨意,甚至用保举冯京很快高官厚禄,打动冯京,然冯京最后未同意。 不能算丑事,可每到放榜之时,好玩的事皆有。王旦捉了一个七十三岁的老头子回去做女婿,是假的,可民间真有,你是大宰相当然能挑一挑,俺只是一个商人,管什么,只要是进士,只要你同意,七十几岁没关系,来吧,俺家十五六岁的黄花大闺女未出阁呢,长得如花似玉,娶了她! 甚至将有妇之夫强行拖到家中苦劝,然后一听拉错了对象,那怎么办呢,这个该捉的也捉得差不多,大约再捉不到了,于是苦劝,你将家中婆娘出之吧,看看俺家的闺女多好看,俺家多有钱有势。 还有的士子不同意,特别是那些商人与大地主,手中穷得只剩下钱了,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没有,只好劝:“就是你做进士也不能马上做高官的,有一个勘磨的过程,光有政绩不行啊,还要人缘,上司的喜欢推荐,不会行贿吧,最少要交结一下,摆个酒宴喝一个花酒,逢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就要收白金。可你家力量不行,但俺家有。看到没有,得了美人,得了财产。只要成亲,我马上给一千缗钱给你。” “不同意啊,再加一千缗。进士,人心要知足的,两千缗够了,在京城也能买到一处豪宅啦。” 此风越演越烈,只能用饥不择食这一词语形容。 孙女看中了,又打听了一下,王老爷子架不住孙女的苦苦哀求,可劝大约劝不起来,文非是己之长也。但王老爷子武人的脾气犯了,人家所谓的半拉半拖称谓捉,反正是捉了,老子直接来一个捉吧。于是大喝一声,将家中三十几个家丁召集起来,说道:“你们替某办一件事,将一个人给某务必捉来。” 不管同不同意,先捉到府上再说。 “喏。”别的人府上还好些,王德用家中的家丁能有几个好货色,一个个全是孔武有力的武人,就怕没有事惹,而不是怕惹事。听到老爷子吩咐,齐声答道。 吩咐了一下,三十几彪形大汉冲出了王府,行人看到这三十几个猛人怒冲而来,一个个避之不及。(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老匹夫 省试不中,第二天依然没有举子离开,难得的来一趟京城,多少会逗留一段时间,况且朝廷又给足了路费与用费。忽然从皇宫里下了一份诏书,让所有举子欢声雷动。 小皇帝的诏书,春天下过一回,说什么考了多少场,还需获得过省试的资格,或者先帝时的老举子等等,才能获得特奏名考的机会,特奏名也就是指考进士多次不中者,另造册上奏,经许可附试,特赐本科出身,叫特奏名,殿试高中的叫正奏名。 李淑从贡院出来后,上了一份书奏,很长,议了十件事,国体、旱灾、言事、大臣、择官、贡举、制科、阅武、时令、入阁。其中两件事就讲了科举,一谓贡举,二谓制科,在议贡举时说了,择人太少,数日考覆,难尽其当,数天就考完了,很难从中将所有人才发掘出来。因此建议重新对多次落第的举子另开试考一考,好让天下尽得实才矣。 说得似乎很对……个屁! 宋朝不是缺少人才,对人才十分渴望。相反是人才太多了,多的都开始起乱了,对人才不用那么急。本来冗官就成为宋朝的弊端之一,这一大规模的开恩科,就非是小皇帝所说的那样,若那样一届只能录取几十个人,坏不了多大的事,这一开,有可能会录取几百人。事实正是他这一谏,导致这届特名奏多达八百多人。 这八百多人要全授官的。 并且每一届都要增加几百人,一个打算在任上活三十年吧,很有可能五千名以上的冗官就此诞生。养活一个宋朝官员要多少钱? 不谈俸禄,因为名堂太多了,正俸、禄粟、职生、公用钱、职田、茶汤钱、给卷(差旅费)、厨料、薪炭、谦人(仆役)、衣料。有可能细至入微要给奶粉钱与尿布钱、肚兜钱、泡妞的小费钱。比如宰相、枢密使月俸料三百贯,春、冬衣服各赐绫二十匹、绢三十匹、冬棉一百两,每月禄粟各三百石,谦人衣粮各七十人,每月薪(柴草)一千二百束,每年炭一千六百秤。盐七石……等。因为后面太多,史书记不下去。 至于地方上大县(万户以上)县令每月二十千,小县县令每月十二千,禄粟月五至三石。似乎不多哉,只有十两银子,不算过份吧。别急,在后面呢,茶、酒、厨料、薪、蒿、炭、盐诸物以至喂马的草料及随身差役的衣粮、伙食费皆是国家补贴,够不够多?不急,还有。官府还要供给官员家属的赡养费,对家属补助米、面、羊等生活用品。满足没有?那就错了,还有,公用钱(招待费),节度使谦使相公者可高达两万贯,并且上不封顶。别急,还有一项,职田。诸路职官,各有职田,两京、大藩府四十顷,次藩镇三十五顷,直至边远的小县。尚有七顷。且“外官占田,多逾往制”,由佃户租种,官员坐享其成。 少算一点,平均每一个朝廷命官一年最少要花掉朝廷七八百缗钱以上,还不包括职田等隐形收入,冗出五千名以上的官吏,意味着什么?皇宫里所有的人不吃饭不穿衣服。也省不出这个钱来! 其他的十议多是如此,小皇帝偏偏没有看出来,一想是啊,为什么郑家子科举时自己担心,真有很大偶然性的,于是又下了一份诏书,诸科举人应举者。不问年龄,许特奏名。只要考过七次,就可以另考一下特奏名试,实际上做做样子的,只要答案中平。全部会录取。…, 这一份诏书下达,举子心情可想而知。自己只考了三次四次,那不要紧,考就是了,有一次考一次,就算三年考一次,七次不就是二十一年,从二十岁考,四十一岁时自己还活得好好的,那么就有做官的希望。 听到前面的欢声雷动,两小与严掌柜的孙子严荣也从后院跑了出来,司马光好奇地问:“诸位兄台,发生了什么事啊?” 郑朗这三个小学生走出来,很瞩目的。 崔家二郎正坐在这里,也谈了谈,也没敢将郑朗指点考官性格之事说出,可其他的两个舅哥全部说出来。诸位学子闻听后嗟叹良久,已经受益良多,仅是指拨了一下,两个舅哥就高中了,这三个小家伙每天带到身边,并且其中两个天赋过人,最后能让郑家子培养出一个什么怪胎,不敢小视的。 一个举子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司马光道:“王三郎,你看。” “国家越加冗费。”王安石摇头。受郑朗影响不小,考虑事情不成熟,可眼光很长远。又说道:“而且规矩一定,以后再想矫正很困难。” “王三郎,你们说的是什么啊?”一个举子好奇地问。 “国家每年养了许多冗兵与冗官,这一来,你们高兴了,冗官更多了。”王安石不客气的说道,一时半会郑朗也磨不掉他的锐气,况且郑朗也不想磨掉他的锐气,包括司马光的腹黑,何必要磨?只要矫正他们的思想,那就很好了,让王安石不锐利,让司马光不腹黑,那成了什么? 诸位举子不作声。 然而许多举子很汗颜,你们这才多点大,研究国家的国政做什么?果然是能将范讽说得痛哭起来的牛人。 司马光低声在王安石耳边道:“点到为止,不能多说,毕竟千万举子受益,若因为你一言使陛下将诏书收回,会有几万举子痛恨省元,我们还是学习观摩啊,这时候别惹事。” “是,”王安石不作声。 两小不说话,诸位举子又再度高兴起来,高谈阔论,刚才王安石的话多少给大家留了一些阴影,没提开恩科的事,可谈的事多啊,比如京城的八卦,或者诗文歌赋。就在这时候。三十几个大哥闯了进来,其中一个人揪住了一名店中的伙计问:“蔡州崔知州家的三郎在何处?” 三舅哥茫然地站起来道:“你们找我有何贵干?” 领首的家丁来到崔全忠面前,瞅了瞅,问道:“你就是崔全忠。” “正是,”崔全忠看着这个家丁,一脸横肉。嘴上长着狰狞的络腮胡子,两个大膀子估计比自己的大腿还要重,就象一个大铁塔一样站在眼前,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家丁也看着他,果然不错,长得细皮嫩肉的,小模样比娘们还要干净,但不能弄错了,问边上的举子:“他就是崔家三郎?” “是啊。”边上的举子也小心的答道。换谁面对这三十几个大汉,心里面也会哆嗦。 好了。就是他。 根本不需要两人架,那是普通大臣家丁做的活,王府上的家丁那一个不是出生入死过来的,每一个皆是军中的好汉,若说宋军羸弱,那可错了,北宋缺将才,兵可不弱。别看党项与契丹人是骑兵,同样的数量,就是宋军与对方骑兵交战,很少落入下风,也就是说。抛去战马的因素,与指挥的因素,宋军战斗力还在契丹人与党项人之上,至少持平。…, 当然,换一个窝囊废或者外行的文官做统帅,士兵全是老虎,也多半会吃败仗。 这名大汉一使眼色,懂的。军中作战配合惯了的,三十几个人一分,分成两队,所有举子皆拦在了外面,然后走到崔全忠面前,两手一抄,杠在肩膀上。象杠一只小鸡似的,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大舅哥急了,问:“喂,你们做嘛?” 后面诸位家丁一合,大舅哥连边都碰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三弟被他们杠走。 虽然天渐黑,但对于京城来说。正是热闹的时候。居然发生了这种事,一个个目瞪口呆。过了大半天,大舅哥才反应过来,报官去。 到了开封府,开封府诸位官员皆下值了,但还有衙役。大舅哥将情问一说,衙役们摊手道:“我们不能做主,你明天来吧。” 老三稀里糊涂让人绑架走了,还能明天来,这一夜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大舅哥想了一下说道:“我们乃是郑省元的舅哥,省元到了冯侍郎府上探讨经学去了。三弟事小,若耽搁了省元殿试发挥事大。” “你就是省元的大舅哥?” “是。” 衙役们这才紧张起来,有的跑到新开封府尹张观府上禀报,张观一听头有些大,没往那上边想,殿试还没有开始呢,况且崔家三郎考得也不算好,六百多名,以前有榜下捉婿之事,但不会象这样将人往肩膀上一杠,往家中杠的。想了想,带着衙役赶到了外城,到了严记客栈,最少得知道谁绑架的,不然人怎么救? 此时郑朗也回来了。 听着两小一说,膛目结舌。正好张观驾到,救人要紧,简单的寒喧了一下,张观开始询问其他在场的学子。 捉婿的事在提前发生,多是省试三四十名以前的举子,这些举子都肯定能中进士的,但殿试未考之前,皆是半遮半掩,只要未订亲的,请到家中坐坐客,叙一叙,不会直接说,先将感情拉起来再说。然而三舅哥名次太落后了,又订了亲的,因此想到上面,很快否决。郑朗甚至往赵元俨身上想,然摇了摇头,赵元俨让自己弄了一下,又让京城的兵马大元帅搅和了一下后,再次闭门修养。也没有这个必要几乎等于是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人,并且还是中了省试榜的举子。 张观问了一下,没问出头绪,只好问路人,有没有看到三十几个大汉杠着一人? 问了很久,直到第二天,终于慢慢问出一些头绪,然而张观头有些痛,没有办法,只好来到王德用府上。 但迟了。 三舅哥路上叫,家丁让他叫得烦,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脏抹布往他嘴中一塞,安静下来,杠到王府。王德用笑咪咪地说:“你们太无礼了,我让你们请来的,怎么杠来?” 其实就是他吩咐家丁这样做的。可以请,但万一不来呢,或者其他因素,所以杠来最佳。也符合王老爷子的做人宗旨,婆婆妈妈的做什么,这样才叫爽快。 “喏,恕罪则个。”家丁将人放下来。 崔三郎还在迷糊当中,人认识,与妹夫进了政事堂。看到过这位大佬,晕乎乎的问:“参见王相公,为何?” “来,来,坐。” 崔全忠坐下来。 “你未婚否吧?” “嗯,但订了亲事,只是不想耽搁学业,一直没有完婚。” “那就是未成亲了?”…, “是。” “那就好,芹儿出来。” 一开始王德用以为自家孙女看中郑朗,那有些麻烦。可猜错了,郑朗抛去从容淡定的气质外,长相不及崔家三郎,整天看惯了爷爷一张大黑脸,看到崔三郎一张小白脸,并且当时三舅哥听闻妹夫说同进士有了,春风得意,有些顾盼自雄。更增加了他一份风采,让王老爷子这个孙女动了春心。后来打听了一下,中了榜的,只是家中似乎订了亲。还要感谢郑朗,不然崔家两郎资料也不会流传开来。未订亲就好办。央请爷爷。 王德用觉得此事也荒唐,可架不住孙女磨,俺不碰郑家子,碰一碰崔家子可以吧。 怕罗嗦与意外,又是订过亲的,格外麻烦,于是来了直接的方式。 他孙女走了出来,经过几代基因重新组合。长得还是不错的,其实王德用本人长得也不差,就是太黑太雄伟,王家小娘子没他那么雄伟,长相十分俏丽,但英气也重了些。 王德用说道:“此乃某的孙女也。” 崔全忠更蒙,就算你是武将出身。接待客人方式与众不同,充满暴力色彩,但干嘛让你孙女见我?无奈,只好欠手道:“见过小娘子。” 文皱皱的,王家小娘子看了更喜欢。害羞的一个万福,轻声道:“见过崔三郎。” 王德用哈哈大笑。道:“芹儿,你下去吧。” 看着孙女的表情,什么都知道了,然后命人上茶,但这事儿得快点处理,仆役要准备茶水,王德用就说正事了,道:“崔家三郎,你看某的孙女如何?” “很好。” “好就行,某做主了,你也不小,某家的孙女也到了出阁之年,替你们成亲吧。” 崔全忠差一点载倒在桌子上,嚅嚅道:“不可啊,晚生订了亲。” “订亲算什么?又不是成亲,要出之别人会弹劾,就这样吧。” “不可。” “什么不可!”王德用一拍桌子,大眼睛一翻,这人自幼就杀敌,仅他亲手击毙的敌人最少就有五十人之上,身上的戾气可想而知,崔全忠让他一喝,吓得连话不敢说了。 仆人端上来茶水,是孙女婿,崔全忠不同意,也是孙女婿!王德用脸色放松,和颜悦色地说道:“请用茶。” “不敢,王相公,父母之命,婚妁之言,晚生不敢从命。” 这小子怎么这么倔呢,王德用想了想,走了出去,吩咐了一下,两个家丁将崔全忠强拉到府后面,带进了一间房屋,房门关上,不但关上房门,崔全忠还听到家丁用锁锁门的声音。 碰到这个主怎么办?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他不但遇到的是一个兵,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兵悍将,更是讲不清楚。然后抬头一看,王家小娘子正羞羞答答的坐在哪里,看到他看自己,王家小娘子又施了一个万福道:“打扰三郎。” “呃,呃,”崔全忠不知说什么好,自己怎么锁在人家闺房里? 两人静坐着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门再度打开,家丁将崔全忠带到客厅,王德用问:“可想好了吗?” “王相公,真不行哪。” “真不行?某好心请你来做客,你干嘛跑到我家孙女闺阁去,若不是我家里的仆人发现,你还想呆上一夜不成?” “……” “你说说看,刚才那是不是某家孙女的闺阁?”…, “……” “那你让某家孙女怎么办?” “……” “嗯!为什么不说话!” 崔全忠想哭的心思都有了,你老人家不带这样玩的,嚅嚅道:“王相公,没有父母之言,媒妁之言不行哪。” “这倒也是。”王德用又想了想,喊来家丁,说道:“你骑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蔡州,对蔡州知州说,某好心请他三儿子来我家做客,他看到我家孙女长得漂亮。动了邪心,居然尾随我家孙女跑到她闺阁之中,呆了很长时间才出来。问他这件事怎么办,若想善了,请立即派长辈用最快的速度赴京,在丑闻未传扬之前将亲事办了,某也就将就一下。若不同意,开封府大堂上见!” 崔全忠一头大汗,都是什么与什么? 王德用也没有多费心思,再度将他“请”到一间房间休息。看着崔全忠委屈的被带了下去,王德用大笑,然后对孙女说:“没事了。” 至于过程简略,俺要的是结果! 第二天他当没事发生一样,继续上朝当值。几个大佬偶尔也在谈论崔家三郎被人绑架了的事,他听到了就象没有听到一样,表情比郑朗还要淡定。 张观带着衙役上门讨人,硬着头皮敲门。其实王德用不是他外表那样,也许文学方面是差了一些,可是为人忠诚老实,平易近人,待人也很坦诚。所以一听自家孙女看重崔全忠。他想了想崔全忠的样子,也从心里面同意。不过张观与王德用打交道很少,只知道他杀人无数,威名赫赫,向这位杀神要人,难度有多高? 门房开了门,问:“你们干什么?” 张观虽是状元府尹,可俺家老爷子可不惧你。 “听闻昨天傍晚时分。你们家将举子崔全忠请到贵府上?”张观努力用客气的语气问。 “是啊。” “那能不能让我将他带回去。” “带回去啊,不成了,他要与我家小娘子成亲,怎么让你们带回去呢?况且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们开封府管得太多了吧。” “成亲?” “是啊,马上崔家就要来人,只要一来人。就会操办婚礼。” 张观一头雾水,想了大半天,终于想明白,得,咱不破坏人家好事。带着衙役回去,并且派衙役通知大舅哥。你们不用急了,人是王相公“请”过去的,准备与他家小孙女成亲。 大舅哥与郑朗一起扑倒。 张观前面一走,王家的管事立即来到西府禀报王德用,道:“不好了,开封府上门要人来啦。” “这么快,这群孩儿们怎么办的事,”王德用琢磨一下,关健那个崔家小子有些倔,不大好办,仅是这个不怕,还有那个郑家子与小皇帝交情不错,如果一进谏,有可能陛下诏自己放人,还惹了一身骚气。 还是先下手为强,于是面见赵祯。 赵祯不知道,让他坐下,王德用说道:“陛下,臣家是不是官宦世家?” “是啊,王卿为何有些一问。”赵祯点头道,不但王德用很牛气,他父亲王超同样是一个猛人,因功授于鲁国公。 “臣对社稷有没有功劳?” “有,王卿,你有什么话直说。” “是这样的,臣有一孙女婿省试中榜,但名次略差,臣怕他殿试考不中,但其人忠厚老实,连陛下都交口称赞过。” “是谁啊?”赵祯茫然地问,此次省试录取的人多,他看中了那一个举子为孙女婿有可能,可得到自己称赞过的,并且名次又落后,真想不起来。…, “陛下,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 “究竟是谁啊?” “臣只想讨要一个进士,名次落后一点问题也不大,但不能成了同进士。”怎么办呢?同进士与进士以后在仕途上作为会有天壤之别的,只好厚着脸皮要一要。 赵祯道:“朕依你。” 以王德用的地位与功劳,要一个进士,也不算过份,后来还有更猛更不要脸的大臣,韩亿,四个儿子莫明其妙的全录取了,还不够,他儿子多,一共八个,要了功名后,还要官职,反正小皇帝心软,于是让他一一得逞,此事惹起天下哗然。 王德用仅讨要一个进士不算过份,反正殿试的试卷子是赵祯出的,最终名次也是赵祯拍板,要求难度不高。可赵祯狐疑了,又问:“他是谁家子?朕何时夸过?” “他就是蔡州崔知州家的三郎。” “崔三郎,朕听说他订过亲了。” “是啊,他是订了亲,昨天臣请来他赴宴,他不知怎么看到臣家的孙女,于是跟着孙女后面,进了闺房,臣找啊找的,找了半天,居然在孙女的闺阁找到了他,臣没有办法,只好让他们成亲……” “你说慢一点,”赵祯脑子有些迷糊,崔三郎自己见过的,很老实的一个人,没那么大色胆。你家中也有许多家丁拱卫,他怎么就看到你家的孙女,还让他跟着进了内院,又进了闺阁,还找啊找的,找了半天才发现。都是怎么一回事儿! “陛下,大约就是这样,你也要让臣避一些讳。” 说得似乎有道理,发生这样的事,终是不好仔细的说出口,赵祯皱着眉头说:“他的家人知道没有?” “臣派人前往蔡州请了他家的长辈过来。” “这样也好,”赵祯道。还能怎么办呢。 “那么陛下也同意臣这样做了?” “事情遮过吧,也许他仅是大意,此子绝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赵祯还在迷糊当中,事儿有些古怪,可发也发生了,只好用这个办法遮丑。 “臣读的书不多,听到一件事,周成王年幼与其弟叔虞在玩耍时,捡起一梧桐叶剪成圭,对其弟叔虞说,我要封你一块地,你先拿着这个,然后周公来贺。” “别说,朕知道,也会守诺,给他进士。” “还有亲事。” “朕也恩准。” 行了,老王兴高采烈的回去,对西府官员说道:“某告半天假。” 请假回家,这一回有了天子口谕,更加有说服力。赵祯只觉得古怪,这时候张观还没有找到崔三郎,于是宫中的太监听到后便进来禀报:“陛下,陛下,不好啦,崔家三郎被人绑架了。” “你说的是郑省元舅家的三郎?” “正是。” 赵祯想了想,气得半天不作声,然后骂道:“这个老匹夫!” 奶奶的,你来了一个王老虎抢亲,还用了朕的名义,气得不行。但想一想这个平时里比较老实的老匹夫,居然也做出这种事,忽然笑起来,道:“阎都知,陪我到王相公府上去。” PS:这一节不仅是一个好玩的岔枝,也是一个坑,埋得有些远。推荐朋友的一本书,一段克伦蒂亚世界的魔幻之旅,一条颠覆世界的传奇之路,期待有您!.qidian./Book/2300701.aspx(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大三元(一) 崔大郎与郑朗也醒悟过来,真想一想事儿不离奇,每次到揭榜时,皆会发生一些离奇的故事,只是王老爷子武将出身,来得更“直接”。(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W WW..读 看 看)大舅哥问:“妹夫,我们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大哥你不用担心,王相公非是你所想像的,他是一个忠厚长者。” “忠厚……?” “战场是战场,那是为国杀敌,处人是处人,你以为读书人全象你们一样?有的读书人读书越多,肚子里阴谋诡计就越多。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杀人都不用见血。”对王德用,郑朗肯定很了解,后来孔道辅因为嫉妒武人,将他小整了一下,整出朝堂,他还说,孔道辅是大宋最大的忠臣哪。这样的人能称为坏人么? “那……” “我朝文臣比武将贵,可有几家影响力很大,比如潘家、曹家、高家,还有他们王家,就是被废郭皇后的郭家都没有他们几家金贵。” “嗯。”这个大舅哥听说过的。 “王相公本人又是相公,战功显赫,虽是武将出身,影响力比其他几位文臣宰相影响力不弱,”郑朗道,说到这里他想到另一个人,狄青,虽有影响力,可平民的身份,武人的出身,注定成了一个悲催的鬼,然而王德用不同,他家可以说是开国功勋世家,虽是武人,文臣同样不敢怠慢。又道:“三哥若娶了他家的孙女,对三哥以后仕途会很有帮助。” “秦家的小娘子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郑朗迟疑地答道,从仕途上考虑,这门亲事对三舅哥太有利了,可从良心道德上考虑,三舅哥不能答应。但王德用闹成这种地步,会放手? 别以为他真的很老实,一个很有谋略的人,忠厚是忠厚,谋略是谋略,否则不会在战场上取得数次大捷,政坛上又一步步坐到了宰相位子,连他父亲王超也曾叹道:“王氏有儿矣。” 自己化为道德的君子圣人,想让王德用反悔,恐怕也找不出什么良策。 “他为什么看中三弟?” “陛下夸你们老实,三哥长相又不差……谁知道呢,我们去看一看他吧。” “别,你还是最好不要出门,”大舅哥紧张道。自己三弟名列六百多名,被王德用抢了去,况且妹夫。三弟除了长相好一些外,只是一块小排骨,小妹夫才是一头肥美的羔羊。有婚约也没有用,每一届放榜时,被高官贵人看中而悔婚的举子不要太多,那一届皆会出现数次事例。妻子都可以出之,况且一个婚约。 还是自己去吧,虽然份量轻一点,可在路上安全哪,人近中年,家有妻儿,谁个来绑架自己?让王德用弄得大舅哥草木皆兵。 大哥来到王德用的府上,顺利的进去。 “坐,坐,”王德用亲热的招呼道。 崔大郎坐下来,鼓起勇气道:“王相公,我三弟呢?” 勇敢地问出这一句,很不容易。地位不同,人家是宰相,自己是一个小举子。并且相貌,王德用的相貌伟岸也好,高大也好,那么大的块头,又是一张大黑脸,郑朗说他是忠厚长者,大哥看着魁梧的老王,心里面还是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 “他在后院,明天成亲,某让人替他打扮一下。” “明天成亲?”大舅哥再次滴下汗。…, “明天是黄道吉日,还要殿试,更不能耽搁,所以明天成亲。”王德用道。天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什么日子不要紧,这门亲事得立即办了才是最重要的。 “不合规矩。” “合规矩,你娘娘马上就要赶到京城,还有这封信。”王德用让下人将崔有节的信拿过来,递到崔全书的手中。 很荒唐的事却在按照正常程序操作。郑朗作了一个比喻,说从蔡州再绕道京城,但实际蔡州到东京城路程很远,好几百里路,要远上好几倍。因此王家的两名下人骑马飞奔,也是到三更过后,才到了蔡州城。 王家的这两名下人本身就有精湛的骑术,换作宋伯今天早上也未必能到达。蔡州只是地方上的城池,等王家下人一路狂奔到了蔡州城下,城门早关了起来。两名家丁站在城门下喊:“我们是京城王相公家的家客,有急事要见你们知州。” 城头上巡卒一听是京城的王相公,不用说是王德用了,不敢怠慢,小跑着去禀报崔有节,崔有节纳闷的让守卒将城门打开,将王家两个下人迎了进去,然后沏上茶,问:“不知王相公找我有何贵干?” 两名下人一口气将茶牛饮下去,赶得急,全身是汗,口也渴,别说什么喝茶的姿态,对他们来说有用吗,喝完后,一个年长的家丁将事情经过,是王德用所讲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崔有节也晕了。 他还没有睡呢,刚刚得到两个儿子全部考中省试的消息,这也高兴了。就是殿试诠落下来,中了省试与未中省试是两回事的,若托托门路,以后说不定也能谋一名小吏。 忽然就发生了这件事…… 定了定神,心里面琢磨,有些古怪,王德用是武将,可是功勋世家,地位还是十分崇高的,远非自己这个小知州可比拟。他请自己儿子赴什么客?若是女婿还差不多。 再者,自己儿子自己清楚,六个子女,三个儿子皆象自己,为人比较忠厚老实,倒是两个大女儿类似妻子,有些市侩。小女儿介于两者之间,灵活机变,不拘沉小节,做事利落,从来不拖泥带水。三儿子平时很忠厚,那来的胆子在一名宰相府上到处乱跑,还跟着人家孙女跑到闺房里! 崔有节犹豫地问道:“两位哥子,中间是不是有了一些误会?” “误会?崔知州,难道我家相公刻意用小娘子的清白,来诬蔑你家三郎君?” 也是……崔有节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团团转。徐氏忍不住说道:“官人哪,就依王相公之意。” “胡说什么!秦家怎么办?某还要不要名誉!” “是你名誉要紧,还是儿子要紧!”徐氏哭闹起来,心里却喜的,秦家就秦家吧,大约多陪一些礼,道一些歉,儿子攀上王德用这个高枝,以后飞黄腾达啦。 所以说家有贤妻顶半边天,家有不好的妻子也能害半边天,崔有节让妻子一哭二闹,弄得没有了主意,道:“我同意了这门亲事,等殿试考完后,我们崔家将令府上小娘子迎娶过来。” “不成,我家小娘子在家中哭闹,寻死寻活,这事儿得迅速解决。”王德用的两个家丁立即拒绝。能在蔡州办婚礼吗?只要崔全忠放出来,什么真相也全部揭开。 崔有节脸气白了,按规矩来办,你是堂堂的宰相,俺也是一个朝廷命官,非是寒酸子弟,就着近在京城办了。可儿子做得不对,自己理屈,不但自己丢人的要悔亲退亲,连婚礼也要在王家举办,这成了什么?赘婿啊!气得不行,道:“这个小兔崽子!”…, 他一退就退下去了,如打仗一样,一败全军溃败,在妻子哭哭啼啼之下,写了一封信,默认了这门亲事,但太丢脸,又是朝廷命官,自己不好去京城,崔有节没有露面,让妻子代为家长,去了京城。 两个家丁更怕夜长梦多,道:“我家小娘子在家中哭个不停,崔大娘若动身就快点动身,省得出意外。” 万般的催促,连行李没有收拾好,徐氏在两个家丁的催促下,雇了一辆上等牛车,四更天的往京城赶。路还是有些太远,想到达京城,牛不停蹄,最迟也要到明天上午,一个家丁带着信先骑马回来禀报。 崔全忠让王德用这出戏弄得魂不附体,又听王德用说是圣上恩准这门亲事,三舅哥傻了眼,自己又不是妹夫,怎么连皇帝都惊动了。再看到父亲这封亲笔信,最后一丝防线全部被催毁,六神无主地说:“王相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俺是鱼肉,你是刀俎,随你怎么割。 对大舅哥也管用,王德用笑咪咪道:“是圣上赐的婚。” “陛下赐的婚事?” “难道某还能用陛下来撒谎吗?” “是,是。” “不过你来了正好,好歹是中了省试的,替某写写请柬。” 客人多啊,他是功勋世家,又是宰相,与文臣皆有来往,连吕夷简与李迪这些大佬全邀请了,又是武将,因此象高家的、曹家的,潘家的,甚至杨业家的,都下了请柬。崔全书正好成了送上门的苦力。 大舅哥无奈,只好与其他人按照管家的吩咐,拼命书写请柬。甭用争,看一看人家请柬上邀请了多少客人,这些客人又是什么人,就知道自家是一个鸡蛋,碰不得这块大石头。 赵祯就驾到了。 拿到亲家的亲笔书信,王德用心中更有了底气,迎到门口伏下说道:“参见陛下。” “王卿,你请起。” 王德用站直了身体。 “王卿,朕问你,为什么昨天你派人将崔家三郎绑了走?” “那是臣糊涂,看到崔家三郎为人忠厚,心中欣赏,派人请他,但没有将话讲清楚,这群孩儿们会错了意,以为是行军作战,于是杠了过来。” 不能当真,若他真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一个糊涂人,赵祯也不会让他担任宰相。就是打酱油的,那可是宰相,没那个本事,这瓶酱油同样不好打的。 赵祯与这个不要脸皮的老宰相同样有理讲不清,道:“朕去看一看崔全忠。” “这个啊,这个啊……” “有什么不对吗?” “好,臣陪陛下一道前去,”王德用不敢拒绝,可那小子偏偏很不好,委屈的样子象一个小娘们,怎么办?然后看到了一株梧桐树,眼睛一转,计上心头,从树下捡了一片梧桐叶子,手伸出去,拿着这片叶子在赵祯眼前转啊转的。 赵祯啼笑皆非,道:“只要你不过份,朕说过的话会遵守承诺。” “喏。” 进了府内,来到后院,看到崔全忠,让王德用派了人换了一身新郎倌的衣服,但是面容憔悴,惶恐不安。见赵祯进来,伏下行礼,很想问一句,陛下,臣订过亲的,王德用这个武人不讲道理,为什么你不讲道理啊,可看了看后面的王德用,生生将这句话憋了回去。 “王卿,你出去。” “喏,”王德用没有走。…, “朕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王德用迟疑的走出去,赵祯问:“崔全忠,你从实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说来。” 中间发生许多古怪的情节,让赵祯想不明白,于是有此一问。至于讲不讲道理,赵祯能管吗?来看热闹是真的…… 崔全忠将事情真相原原本本说出来,道:“陛下,臣真的没有误闯崔小娘子闺阁,是他们强行将臣拖进去……” 知道了,赵祯想一想王德用这中间种种无赖的手段,很是想笑。没有笑出来,走了出去,冲王德用招了招手,王德用走过来,心虚地陪着小心说:“陛下,有何吩咐?” “卿也是相公,榜上那么多的举子,崔家子名次并不高,又订了亲……” 王德用老实地答道:“臣也不想啊,反正也是捉,索性不如将郑家子捉来。” “不可!” “臣知道不可,可臣的孙女偏偏看上崔家的三郎,若不订亲,臣劝一劝,可订了亲,有些难办,于是……不过陛下,太祖时对诸功勋说道,你们奋勇杀敌,不正是想有一个快活的生活,让儿女子孙跟着你们享福,臣争的只是一个女婿,不算过份吧。” 用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故事来争,赵祯无言,过半天才说道:“需将善后的事处理好,毕竟此例不大好。” 放榜捉婿的故事赵祯也知道,可这个老匹夫做得太过份。 “是,”王德用大喜,又伏下道:“廉颇七十尚能饭否,臣还未老,以后国家有兵革之事,臣还能为朝廷杀上几十个敌人。” 这一句终于击中赵祯柔软粉线嫩的小心肝!毕竟这个老臣子为了朝廷,多次浴血奋战,九死一生,也算有功劳的。更不好说什么,也就离开。 …… 崔家下人在客栈里等崔大郎回来,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难不成,又扣了一个进去?三郎还好一些,大郎不行啊,家中有小娘子,还有一个孩子…… 王德用家就是孙女多,可能值得争崔全书吗? 两名下人跑来找郑朗,郑朗道:“无妨。” 等了好一会儿,王府派人送来请柬,崔家是婆家,婚礼办得仓促,没有多少人,郑朗也要必须入席赴喜宴。不但送来了喜柬,还送了五个彪形大汉过来。 是崔全书说的。 皇上同意了,王德用更不用担心,跑到里面安慰了崔全忠几句,别委屈啦,俺家的孙女配不上你?况且你还没有娶俺家孙女,俺就替你争了一个进士。 崔全忠不知道说什么好,木讷地道:“谢过相公。” “不用谢,还不喊翁翁。” “翁翁……” “很好,”王德用大笑了几声,用力的拍了一下崔全忠,差一点将崔全忠骨头拍散,然后回到客厅,大舅哥正在做苦力,王德用坐在一边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便说到郑朗身上。大舅哥忽然想起来,自家三弟都被捉了,小妹夫更有被捉的危险。王德用一听哈哈大笑,也不想郑朗被人捉,崔家不是自家,崔有节的那个知州,不是王曾他们带着使相之职外放的知州,更没有份量,想要孙女以后有一个好日子过,也要崔家力量稍稍强大一些,包括外部的力量。大手一挥,家中最强壮的五个家丁到了客栈,对郑朗进行全方位的保护。 不知道他们武力如何,但看他们的身材,眼中剽悍的眼神,郑朗估计了一下,这五个家丁若与京城里那些浪荡的禁军pk,有可能一人能对付五人以上的禁兵。严掌柜送晚餐过来,看到这五个家丁眼中的杀气,差一点让这眼神给秒杀了。…, 王家大发请柬,京城里的大佬一看请柬,知道怎么一回事了。笑的也有,骂的也有,你这个老匹夫,品味得高一些哉。反正成了真正的活捉,反正也不顾人家有没有订亲,郑家子、或者黄庠他们这些名列前茅的举子捉一捉,倒也值得,偏捉了崔家子。 老匹夫就是老匹夫,强悍生猛的人生不可模仿,想法也是与众不同。但还不得买王德用的账,一个个乖乖的答应前来赴宴。王家表面工作做得还是很好的,郑朗的丈母娘也接了过来。从东京城到蔡州近六百里的路,居然用了十五个时辰,第二天上午赶到。徐氏一路被颠坏了,然而高兴啊,自己儿子娶了宰相的孙女,多有脸面!没感到疲倦,精神奕奕的从牛车上下来,一个个施礼,然后一脸谄笑的与王德用家人打招呼。 王德用一看,要糟,连忙将她安排到内宅。有些不懂,你家官人也是一个知州,儿子娶了我的孙女,女儿马上嫁给郑家子,可以说你崔家今非昔比,这种表情太掉身价啦! 不大好说出来。 倒是郑朗到来,让王德用觉得很开心。不是因为才华的原因,是看中了他的未来,以及他的举止与德操。 婚礼顺利的完成。总体而言,一切很顺利,只有秦家成了悲催的。 酒量有限,岁数又小,郑朗很快告辞,回到了客栈。两小兴奋的迎了上来,道:“省元,刚刚陛下又下诏了,八天后举行殿试。” “早晚会举行的,有什么值得高兴?” “那不同的,省元很有可能会连中三元。”司马光道。 王安石与小胖子拼命的点头。 中状元算有本事,连中三元才叫更有本事。 王德用捉女婿只是在科考无数件趣闻中又增加了一件罢了,很难说他做得是对是错,也不是他一个人做过,顶多方法与手段不同。后来什么陈世美的故事别相信,包拯忙得过来吗?那是明代人编的故事,驸马在宋朝更不值钱!是好笑的事,但小师父连中三元,才会让他们真正感到开心。 “中三元?未必,事情未出来之前,别人如何议论,你们不用管,但你们切记,不可乱说,免得未中,让人笑话,人言可畏啦。” “喏。” 可郑朗知道连中三元机会很大了,殿试出题是小皇帝出的,临轩策士、唱名、最终审定名次,皆是由小皇帝把持,不然何来天子门生之说?更知道就是科举考好,中了顶尖的大三元,未必会在政治上有顶尖的作为。可是心里面莫明的涌起了一种激动。 抬起头看着窗外,天气真正转暖和起来,墙角处响起稀疏的虫鸣,远处蔡水传来咯咯的蛙声,天上一轮弯月高悬,给窗外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色泽。有风,风声轻咽,轻轻地摇晃着花树,声音很轻柔,似是在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 第二百零六章 大三元 第二百零六章 大三元(二、求月底月票) 江杏儿忽然不识趣的说了一句:“皆大欢喜,可有谁记得秦家那个小娘子?” 心性痴,不知道事情严重性,想当然的说了出来。 “秦家小娘子啊……”郑朗叹息一声,道:“司马三郎,王三郎,孙小郎,你们开始读书,我去一趟皇宫。” “去皇宫?”四儿奇怪的问。 “有几件事对陛下说一声,一放榜我还要回郑州,有吕相公相助,估计从郑州回来,就要下江南了,提前说一说。我现在的身份是学子,以观望者的身份也好说,若是官员,必定会有许多忌讳。秦家的那个小娘子也是我今天要说的事之一。”这件事郑朗没有阻止,是因为没有能力阻止,可旁观了,心中惭愧总是有的。连江杏儿都看不下去,正好进宫索性一道说出来。 “省元,最好不要说,”司马光道。 “为什么?”江杏儿道。 “榜下捉婿时已很久,王相公之事做得过于粗鲁,但其他的性质一理,每一届都会发生许多类似的现象,这也是一种庞大的力量,普通老百姓说一说无所谓,省元如今声名,一言一行天下侧目,省元揭开它,我以为不是很好……” “你啊,人需要理性的,有时候也需要感性,明知不可为而不为,是智,是理性,是夫子鼓励的,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是一个义节,同样也是夫子鼓励的。前者是智,后者是勇,是义。人,偶尔做一做心性纯善不理智的事,也无不可。看似矛盾,其实不矛盾,夫子反对不理智的去做牺牲,但也没有教育人去为利益做一个市侩的人,如何调节,也是中庸之道。”郑朗道。 “喏。” “宋伯,备车。” 刚从郑州回京的宋伯备上马车,载着郑朗来到皇宫。 赵祯很高兴的让他进宫,见了面道:“这么晚有何事见朕。” 见了小皇帝,郑朗心中也有些高兴,不过君臣的身份,使他们的友谊无形中横跨了一道鸿沟。徐徐道:“臣本来有一件事要对陛下,发生了王相公的事,耽搁了两天多时间。” “这个王德用!”赵祯再度又好气又好笑的嗔骂了一句,道:“你坐下吧。” “谢过陛下,”郑朗坦然坐下,徐徐说道:“臣偶尔也读史书,汉李广勇猛过人,为何一直没有立下赫赫功勋?” “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赵祯用了《腾王阁序》上一段文字做了回答。 “为何周亚夫与程不识皆以功勋成就?” “郑省元,你想说什么?” “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印刓弊,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羽鸿门宴心慈手软,未杀刘邦,于是有乌江之祸。项羽心软也?非也,他对不该同情的人心慈手软,然爱民远不及刘邦也。故刘邦咸阳立三法,项羽关中暴虐,才使刘邦一出巴蜀,而得关中,对峙于鸿沟,决胜于核下。李广亦是如此,对士兵优容,将士乐为所用,然平时无法无纪,一到战事来临,非大胜即大败,或者以耽搁军期贻误国事。所以小仁,则害仁也。” “省元你是说……” “陛下,你前几天下诏让所有多次未考中的举子特奏名考,是看到这些学子多少寒伤苦读,从青丝考到白发,心下慈怜,给他们一个机会?”…, “正是。” “陛下看到他们白发苍苍挤在少年学子中参加科考,心中可怜,可曾看到从京城到远夷,我朝广大疆域有多少百姓因为贫困,以及一些不好官吏的苛剥,背井离乡,卖儿卖女,甚至因为饥寒交迫,将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亲手扼杀?陛下这一慈悲,固然使这近千名老年举子如愿以偿,一朝高中,谋官为吏,然为了支付这些官吏的薪酬,百姓又增加了多少负担?此例一开,诸多举子更是蜂拥而来,每人皆抱定一种想法,考不中不要紧,只要凑齐了数次科考之数,特名奏考我也能入朝为官。每一个举子前来京城,又要朝廷支付所有费用,一些本来想谋他途的举子,也放下手中的事务,纷纷进京,到科考之年,会增加多少举子来京科考?五千一万?这些费用从何而来?还是从国库支出,从百姓头上征取。举子是你的子民,百姓也是你的子民,请陛下三思。” 之所以有这道诏书,正是李淑之议。他也是一个神童,宋真宗出巡到了亳州,十二岁的李淑献所写诗文,换刘娥就不行了,郑朗奇人奇字奇文,也没有授什么官职,然宋真宗好这一口子,一听十二岁神童写的,于是诏之命赋诗,写得不错,赐童子出身,试秘书省校书郎,又中进士及第。不过其人不是很好,说吕夷简还有一些争议,就是夏竦或多或少有些真材实料的,李淑除了作一手好文章外,一无是处,偏又聪慧过人。 揣测上司与皇帝心思,郑朗有时候不屑为之,比如今天的进谏。 但他进谏不象孔道辅这些直臣蛮不讲理,小皇帝,就得听俺的。很讲道理的进谏,娓娓动听的将利害关系说来。然而李淑不顾这些的,此人正是一个很会揣测上司与陛下想法的大臣,看到了小皇帝可怜这些老举子,于是进谏十条,两条说了贡举之所。 若是司马光在此,一定会反对郑朗进此谏,传出去,凭这一谏就会得罪无数举子。 这样一讲,赵祯比较容易接受了。 主要赵祯太年轻,又让刘娥培养成了一个正宗的乖宝宝,心还软,于是在他执政初期发生了许多古怪怪的事。后来一次次打磨下来,变得稍好些,然因为他的心软,多次妨碍了国家的正常发展。 可不代表他不聪明。 想了一下,说道:“朕做错了,然而诏书已下。” “人无信不立,况且陛下乎,诏书虽下,名额终是陛下诠释,特名奏考后再补一诏,此是国家特例,他年科考不作准数。” “这主意倒也妙,为何仅只有你提出?”赵祯迷糊地问道。 “陛下一道诏书,对天下几十万学子皆是福音,一次特名奏考录取五百人不为多,也就是给了天下学子五百个机会。谁敢提出反对意见?” “阎都知,将今天这一段记录毁去。”赵祯终于明白满朝文武不作声原因,为了保护郑朗,下了这道命令,也就是今天晚上的谈话让它法不传二耳,仅是在场数人知道。然后一脸失望。 “陛下,不用失望,人之常情,自古使然,我朝做得很好了。但臣还要说一件事,有一天臣为了讨崔家小娘子欢心,将身边两个自服侍到大的小婢出之,陛下如何看待?” “为何出之?” “臣只是作一比喻,或者臣看重了某一位达官贵人家的小娘子,自己又薄有了一些才学,陛下对臣很恩宠,于是将崔家小娘子婚约辞之,陛下如何看臣?”…, 赵祯知道他要说什么,道:“朕也被王德用骗了,他将崔全忠绑到王家小娘子闺房之中,关了好一会儿才放出来,然后对朕说崔全忠自己跑到他家小娘子闺房去呆了很长时间,清白已污,朕无奈只好恩准。” “……”郑朗差一点扑倒。 “省元,此事也就算了,只是婚约,并没有正式议亲,若正式议亲,或有争议……” “陛下,是未正式议亲,臣幼时崔家为何没有直接悔婚?又,去年冬天赴京之时,臣来京城,崔家插足太深,臣很不满意,为何最后又恕之不提,对崔家二郎提点?嫌贫爱富,人耻之,攀龙附凤,人耻之。回绝亲事,在民间多有之。夫妻不和,夫家常出之,妻家常离之,也时有发生。亦要看什么理由。若对方放荡不羁,为非作歹,好吃懒做,作风不正,大逆不道,犯上欺下,等等行径,皆能作为悔亲或者出之的理由。然崔家三郎之婚家秦家小娘子并无不好事例。臣还听他们说此女品行端正,家风正派,为何悔之?此风一开,陛下以后如何教化万民?” “可以前也有过……”是有过,虽不象王德用这样直接,性质差不多的。但终是理屈,赵祯心虚的嚅嚅道。 “是有之,王相公做得太直接了,连臣都不敢单身走在大街上。并且榜下捉婿之事越演越烈,有了王相公开此风后,会更烈,达官贵人富商会因为这层层的联亲关系绞成一张庞大网络。比如说臣,品行不算太高尚,看到崔家二郎多次未中,伸手点拨。甚至都坠入了邪途,让他们揣测考官的性格复习答题。若不是亲戚关系,臣又何必做出这件不好的事?是臣,若是其他品德更差的人呢?看一看崔家如今,因为联亲,与臣有了很深厚的亲戚关系,再与王相公家联亲,崔家还是不是过去的崔家?若再通过种种联亲关系,特别是王相公在西北的关系,连臣若到了西北,都有了很厚的人脉。对崔家对臣是有利的事,可对国家有什么好处?贵者越贵,贱者越贱,陛下想不想看到这情况发生?” 不仅是联亲,还有其他的关系,权贵们的确开始绞成了一张网,也是史上王安石变法未成功的原因之一。 “朕疏忽了,可两家亲事已成,朕如何补救?为什么你昨天不说出来?” “臣人小言微,又是晚辈,又不直接与臣相干,另一边是王相公,为国家立下过赫赫战功,陛下如何牵就?”昨天说出来也没有用!又道:“但事已至此,陛下可以用两策补救,一是从举子当中择一优秀贫寒者,让他迎娶秦家小娘子。” 阎文应呵呵乐了。 成了什么,乱点鸳鸯谱了。 郑朗无奈啊,王德用不知如何诳的,逼得丈母娘亲自来到京城,还让小皇帝同意这门荒诞不经的亲事。索性点得更乱一点。 赵祯经郑朗将事情轻重说出来,也挺郁闷的,朕是皇帝,非乃婚婆,尽管这样的举子比较好找。但自己是有失误,想了半天只好道:“朕准此奏。” “陛下可下诏书,凡是进京省试的举子,若家有订亲的小娘子,或者家已娶妻之,在此期间,有悔婚悔亲者,一律革除当年的功名,以开道德之风。”不能一棍子全部打死,人家什么小娘子也没有,什么未婚妻也没有,都不让人家成亲。本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就是人生最开心的事。那样也成了矫枉过正。…, “不行,朕答应过王相公持一进士……”说漏了嘴。 郑朗一听立即站进来进谏,道:“国家择士主要手段乃科考,进士等于是国家名器也,陛下怎么以名器轻易授之与人,乃科考需之何益?陛下,此举更是不当。” “崔家三郎是你的舅哥。”郑朗虽然性格温和,也是直臣,肯定不容许自己以进士私授大臣了,怎么办,赵祯岔开这个话题。 “陛下,臣不是固执之辈,有法有度,可此法绝无多少度可宽松之。至于崔三郎,举贤不避亲仇,处罚也当不避亲仇,此才是真正古风。” “卿之言乃是至理,”赵祯郑重地说道。 “臣告辞。”王德用抢亲之事顺带着说一说,主要是说特奏名制。 目送着他远去,赵祯叹息一声:“此子才是朝廷将来栋梁之材。” “最难得的温厚之气。”阎文应道。 “但快了,”赵祯想到了殿试,立即高兴起来。 …… 江杏儿与四儿高兴的在收拾行李。 王安石对郑朗昨天进宫进谏不置与否,司马光还是不大赞成。不是不能进谏,若是为了科考的举,进一下谏还能称为直臣。但为了王德用捉婿的事进谏,小师父也犯了他所说的直臣戾气之戒。 想一想,崔三郎与秦家小娘子什么关系?很有可能连面都没有见到过,更不知道对方人品行好坏,这边王德用用暴力手段逼迫,为什么宁死不从?这仅是王崔秦三家的家务事,小老师就是娶了崔家小娘子,也不能插手。当初崔有节是长辈,好心让高衙内过来,显示小老师的肚量,小老师还一肚子不快呢! 再说,天下间不平的事务事何其之多,连这个也要管,就是孔夫子在世,也休想管得过来! 这正是着了小节,忘记了大事。 而且象这样下去,眼里绝对容不得下一粒沙子,不对,是一粒灰尘,得,这世间藏污纳垢的事太多,到终南山或者华山寻一处深山大壑前去隐居吧,眼不见心不烦。更不要做官了,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不要太多,谁容得你一个圣人插入其间! 坐上了马车,江杏儿钦佩地说:“郑郎你真好。” “蜉蚁撼树,对不对?” “不对。” “螳臂当车,对不对?” “不对。” “捡芝麻丢甜瓜对不对?” “不对。” “昨天晚上我全部做了,你说对不对?” “奴没有听明白。” “我昨天晚上进了一谏,能不能使这天下人从此不再嫌穷爱富?” “不能。” “但我昨天晚上的进谏传出去,会惹起多少人憎恶?于其让这么多天憎恶,不如进其他的谏,会使万家笑,倒成了一件实事。如今仅仅能替一个从不认识的秦家小娘子讨了一个小小的公道,开罪了无数人,我做得对不对?” “这是良心,道义,”江杏儿迟疑地说。 “你当真这官场上有良心与道义存在,除了范仲淹一人外,谁能担当起这二词?”就是范仲淹也不能为一件芝麻粒大的事,开罪整个天下的权贵。看一看,榜下捉婿这一陋婿存在多久了?有谁去反对过它的,相反,几乎所有老百姓将它当作了一件笑谈,但自己偏去做了。 “没有那么严重吧?” “我说的是三哥的事,但反对的是榜下捉婿,可为了说服陛下,将权贵联亲增加各自的势力也捅了出来,你说我是不是在玩火?这一回知道司马三郎为什么不高兴了吧?”…, “是奴不好,昨天晚上不当多嘴的。” “不管你的事,天下不平的大路太多,你不铲他不铲,路也就没办法走。我还没有谋官,就让我心性略微干净一回。” 来到了卫中正的道观前,郑朗带着江杏儿与四儿从马车上跳下来。 卫中正高兴的迎了过来,道:“郑省元,怎么想起来到了我这个寒地?” “非乃寒地,乃清静之地。” “大和尚哪里岂不更好?” “大和尚看到我带来太多的俗气,又看我惫赖撵不走,来了一个眼不见心不烦,跑到五台山还没有回来。没有大和尚坐镇,寺院里阻挡不了外边的滚滚俗流侵袭了。”本来是想进一步提点两位舅哥的,让王德用插了一脚,索性不提了。 卫中正呵呵一乐,道:“没事,若想安静,不嫌我这里寒酸,暂时能让省元静一静。” 将郑朗迎了进去,因为与郑朗唱和,又进了一趟宫,名声渐显,琴卖得贵起来,卫中正小日子似乎也好过了一些,道观里布置了一下,焕然一新。现在倒也不是真正的寒酸之地。 看了看,郑朗说道:“不错嘛。” “我无所谓,还有两个小徒儿,怕他们苦了,手里有了几个阿堵物,于是就用掉它。” “这就对了,此须物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用掉为妙。”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三小与几个小婢收拾行李,郑朗道:“好久未抚琴了,卫君可否与我再合奏一曲?” “好啊。” 合奏了一曲《阳春白雪》,心灵洗涤了一下,郑朗想到了一首诗,吟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虽然从这首诗里能看到诗人的寂寞失望,然而意境安谧,却是最静心的小诗,吟罢,忽然想到了那个死去的“父亲”,也许长年不发达,内心寂寞才时常吟它吧。想到这里,长啸了三声,手指再次放在琴弦上,一曲优美安静的《春花江月夜》立时迸了出来! ps:有四五个大大在钻牛角尖,钻是晕死了。崔娴带着环儿训斥高衙内,曲解成了孤身一人前往。抢亲一段与郑朗无半点关系,又是晚辈,仅是为后面埋坑的,说主角是伪君子,与主角有啥关系。人总得有一些小心思眼儿吧,当真做圣人去?这个更新速度有瑕疵,再请大家原谅则个,特别那几位大大,牵就你们一回,但别想有第二回了。下半夜在听《春花江月夜》,主角的心灵未洗涤,先静一静自己的心。汗。 广告,《修真横行》李锋打量着那个黑裙女子,用手机拍下一张照片,为其做了个备注:双修 “如果能和她双修,至少能突破旋照期吧”/book/2371151.aspx 第二百零七章 大三元(三) 到卫中正这里,只是躲一躲,如知日说,小施主,你终是尘世中人,最终要俗了俗了。 四儿与几个少女正在几丛黄菜花里用团扇扑蝴蝶。王安石道:“陛下终是心软……” 刚听到的消息,小皇帝下了一份诏书,进京举子榜中,家有婚契、书,妻室者,禁在两试议他亲,以伤道德风化。禁止再谈婚论嫁了,明显是郑朗的讲谏才使赵祯下了这份诏书。但不是郑朗所表达的意思,郑朗当时进谏刻意说过,只要有这个行为,革去当年功名,比如自家的三舅子,马上将他省试的资格革去。赵祯敢这么做,并且是王德用孙女婿,会立即起到杀鸡赅猴的作用。诏书只说禁止,未说如何处罚,效果截然不同。 “陛下要兼顾,省元还是岁数小,又不是官员。”司马光道。 两句话,可以看出他们两人思想不同之处。 郑朗想了想,其实后来宋神宗也不错的,敢做敢为,不过这两代人主若是中和一下,那才好,赵祯让他多一份宋神宗身上的果敢之气,宋神宗让他多一份赵祯的沉稳之气,那么无论是那一个人主,皆会打造出一个花团簇簇的宋朝出来。 但这是不可能的。 两小又争议了几句,也是郑朗的教育方法,甚至有可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比如进的谏对二小说出来,让他们思考,使他们思想更加成熟,将以后的激进矫正过来。 听他们争了几句,看看天色,郑朗喊了一声:“杏儿,四儿,进来收拾行李。” 五个少女笑嘻嘻的跑进来,用手帕擦了擦香汗,开始收拾行李。郑朗偶尔观察了一下,朱儿等三个小婢至今似乎同样是处子之身。两小不管怎么说道德高度是有的。 卫中正摇头小扇儿,走了出来道:“省元,今天就离开?” “要殿试,不离开不行。” “你来。” 两人走了出来,卫中正指了一株桃花说道:“有人说它妖媚,多是不喜,其实再媚俗,它只是小瓣花,春天里为大地添上一抹姹紫嫣红的喜忧之色,倒是牡丹等花弁大而艳,浓而厚,何止媚它十倍?” “也是。” “又如今天春光明媚,暖日垂垂,杨柳青青,蜂和蝶舞,是一个好天气。若他日细雾雾,雨珠滴栏,山光蒙雾,三两蓑衣,岂不是又是一番静幽之丽?” “倒也是。” “省元,第一次看到你,无喜无忧,态度从容,某从心底里很喜欢,然这一次看到你,却带了更多的心思,前面从容,喜大于忧,后面从容,忧大手喜,渐渐着相。” “哈哈,此言中的,我身上的俗气越来越重了。”郑朗又是一笑,道:“但谢过卫道长的指教。” 尔敢,我还等着省元再报佳音呢。” “别要抱着太大的希望,能中进士就好啦,卫道长,且听我为你奏一曲。” 卫中正坦然受之,若郑朗渐渐有发达趋势,卫中正小心翼翼了,反而会让郑朗瞧不起。 郑朗盘于碧绿的草地上,将琴放在膝上,奏了一曲《忆故人》。明琴谱里有一曲《山中忆故友》,但郑朗不知道曲谱,这是后世古琴大师彭杜卿打的新曲谱,曲调委婉缠绵悱恻,每当静中奏之,会触发听者对远方亲友的思念,而相会无期,催人泪下。 一曲罢,卫中正道:“受了。”…, 别人听不出来,他能听出琴声中的友谊之声。又道:“省元琴技又有长进。” “长进弹不上,特别是那个大和尚。” “大和尚不提,他的师弟更不要提。”卫中正说完又大笑起来,这两人整一个变态,论琴技,谁敢与他们相比啊! 郑朗多次听他们说知日的师弟义海,忽然想起一件事,在京龘城不大可能,但到江南,能不能将这个大和尚钓出来? 上了车,春天衣着渐单,行李多丢在客栈,剧也不多。 三辆车子车轮叽叽哑哑的响了起来,一会儿东京龘城高大的城墙出现。 进了客栈,大舅哥走了进来,老三不在客栈里,让王家的小娘子视若珍宝,一步也不肯放,只好呆在王府。大舅哥有些羞愧地说:“我家这件事做得不大好。” 看来连陛下都不大同意,否则不会刻意下诏说此举禁之,有伤道德风化。小妹垩夫离开客栈,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大约心中同样也不满意。 在卫中正处呆了几天,郑朗心情平静下来,徐徐道:“大哥,不用牵挂,好好准备殿试。关于此事,我早先就说过,我也不知道轻重,你家与秦家只是议亲,并未成亲。从道德上,对不起秦家,然而三哥才学终是浅了一些,有了王相公相助,以后仕途会十分平坦。我仅是晚辈,故不好发表议论。事情过去也就算啦。” 絮亲到客栈来看你,你不在,她回蔡州去了。” 胞歉。”郑朗嘴中说抱歉,心中一点也不抱歉,离开客栈,并且嘱咐严掌柜不得泄雳自己去向,为了静心,也是为了避开这个丈母娘的。 刚说话间,有小黄门进来,道:“郑省元,陛下有请。” 这很让人眼热,所有举子看着郑朗在小黄门的带领下,又再度进宫,一个个十分眼红。其实几位宰相倒是很看得开,如果自己是皇帝,手下有这样一个奇少年,同样重视之。 还没有知道全部原因,那份友情,赵祯不大好意思说出口的。另外一些进谏,比如上次的进谏,利国利民,可为了保护郑朗,又不大好说出口的。这数一数,即便是宰相,除了处理政务外,进谏也不过如此。能让赵祯不看重吗? 看重的仅是眼下,若后来黄河决堤、党项入侵陆续的如郑朗所说的发生删 此次让郑朗进宫,剧不是为了政事,自己说过的话,没有承诺,赵祯有些羞愧。见了面道:“联失了言。” “陛下是指榜下捉婿,仅禁之未惩之之事?” “联宣王德用进宫,他说联答应了进士,又裸开他的衣服,让联看他的伤疤,然后又拿一片梧桐叶子,在联眼前摇晃…… “梧桐叶子,指周公进谏周成王的典故?” “可不是,联不能食言,然不处罚崔全忠,就不能对其他举子进行处罚……” “陛下还是心软,若提前将诏书颁发下去,王相公也不能无理取闹。” “联是不是有点妇人之仁哪?” “……”郑朗怎么好回答? “但联暗托权提点京仓萃场李都监说合一下,从诸举子中选了一个举子,洛阳王尚恭,他也同意了,又派了人前往河北向秦家议亲,联又听了秦家有三子,皆未致仕,授其二子做了小吏,你看如何?” 符合赵祯的一惯作风,大臣让他宠得不成样子,有时候吵得无奈,于是两边和稀泥。…, 试想一个举子,国舅保媒,谁敢不从?郑朗想了一下,此人自己不认识,但记于史册的!无论是在学问,或者在仕途上,此子都远远地胜过三舅哥。再加上两子为吏,秦家不算委屈。或者说,反而因祸得了福。 “陛下仁爱,做陛下的臣子乃是幸事。” 郑家子不再坚持己见,小皇帝开心了。也说明了郑朗此时在他心中的地位,若不看重,何必在意郑朗有什么想法?以后要大用的,因此召到宫里来说一说。俺也为难,王德用有过大功,联又提前做了承诺,没有办法啊。 郑朗知道再劝也没用,就这性格,两小在自己潜移默化下,还继续存在着分岐呢,况且小皇帝。继续道:“但陛下的话,使臣想到了两个太后之弟,皆不以学问见长,然吏治如何?德操如何?” 两个国舅皆是很不错的,刘美是一个好官,李用和也是一个好官,小心静默,推远权势,因为他多任武职,于是将朝廷给他的公用龘钱,也就是那个招待费,充作军费,以赈贫困士卒。现在得宠一时,不营私宅,租官舍居住。别看范讽说得唾沫星直冒,论德操,离这个大舅舅差的可不是一里十里。 夸自家亲戚呢,赵祯更开心了,并且自郑家子嘴中说出的,有说服力。搓着手道:“若权贵都象他们就好啦。” “所以臣时常说,诸臣眼光看远一些,陛下仁爱有加,朝堂人才辈出,连外戚都争气,若不珍惜,以后我朝很难有再度振兴的好时光。” “联有愧,联有愧。”赵祯居然让郑朗夸得小白脸红了起来。 “但臣说的是另一件事,文学之才仅是选官的一点,勘磨、德操、吏治才是选官的核心所在。故唐朝名臣裴行俭不看好初唐四杰也。” “卿之言有理,联会与诸相商议。” “臣也有一私求……”郑朗忽然想起了柳永,顺便保一保吧:“昔日汉得天下,群臣争功抢赏,不休不止,于是刘邦用仇人雍齿为官,群臣闻之迅速安静。做为人君,要有大海一般的肚量,这才能装下万里江山,亿兆百姓。” “是谁?”赵祯来了精神,装下万里江山,亿兆百姓两个词语刺激了他。 “有一个人将功名换作了浅斟低唱,陛下如何待此人?” “如……你是说那个浮荡轻薄柳?” 浮荡轻薄柳?郑朗不由冒起汗,有这个评价,柳三哥唉,你基本熄火了。 “他只是多年未中,又有才气,心中有了一些酸苦之气。不过此人同样不可大用,然任一方小吏主薄录事刚也可以,也是彰显陛下宽大的心胸。”郑朗实话实说,写词,这时候无一人能及柳永,包括晏殊,可词写得好不代表着官做得好,让柳永做宰相,会将宋朝带到何方?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娼妓业会比现在繁荣十倍!宋朝需要这个? 自已保一下,至少录取进士后,不会被罢黜,那样对柳永会有什么样的打击? “你也怜才?” “臣不知……说别人容易,包括指出陛下缺点都容易,到了自已看不到做不到……”郑朗小小的迷茫了一下,其实保举柳永也是不应当的,自已刚才说过诠选官员还要德操、吏治之人,两方面柳永远远不够。因此不知道自己做对了或者做错了。 赵祯却笑了:“你是一个诚实人,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联就依你,还有一个勘磨,若他做得不好,继续浮荡轻薄下去,可不能怪联不听你的推荐。”…, “是。” 有人也在说李用和。 听到母亲找小丈夫未找到,崔娴想想郑朗的性格,会意,道:“恐怕三哥娶王相公家的小娘子,他不大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若不是我儿生得英俊,她未必能看上我儿,为什么没有人去抢他?” 崔娴气苦,难道你想这样的事件发生在郑朗身上? 崔有节喝道:“休得罗嗦,此次我家做的事,失了德行。” “为什么失德?我听说国舅公又给秦家选了一个举子叫王什么来着,省试高中九十七名,秦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国舅公保媒?”崔有节听出不对。不仅崔有节,京龘城许多大佬听到此事后,又听闻那天晚上郑朗进宫,皆隐约的知道事情真相,然后额首叹息,这才是真正的温润如玉。 怎么办呢?阻是阻止不了,又是晚辈,更没资格阻止,于是用陛下对他的宠爱央请陛下,对秦家做一个补偿,这份心思还不能称为温润么? “秦家好大的面子,”徐氏艳羡地说道,居然劳烦到国舅公保媒,这个国舅公,论真实份量隐隐比王德用还要重的。 “女婿有没有进宫。” “进了宫,他得圣上宠,进宫很正常,为什么要问?” “我问你,全忠成亲前后他有没有进宫?” “进了,成亲当天晚上回客栈时就进了宫,这有什么问题?” “你以为陛下有心思关心秦家?” “官人,妾不懂。” “这件事连陛下都被王德用蒙骗了,可王德用是朝廷功臣,陛下不好说,于是对秦家做了补偿。否则一个国舅保秦家什么媒。” “我还是没有听懂。” “是女婿向皇帝进了谏,皇帝才想起来的,才授意让国舅公保媒的。” 找其他大臣不好开口,皇帝本人当真亲自做媒婆?岂不笑掉别人的大牙,李用和恰恰是最好的人选。并且这样一来,又安抚了王德用此举带来不好的名声,不仅是郑朗进谏,也是对这个老臣的另类恩赐。 “他怎么会有这么大本事?” “与本事无关,”崔有节懒得向妻子解释,这关系到天下的德化,否则休要说女婿,就是李用和本人劝说,陛下也未必去听。国家那么多大龘事,连这样的小事也管,皇帝能管得过来吗? “这小子也傲气,他再傲气及得上人家王相公!”徐氏不服气地说,居然刻意躲藏起来不见自己,还真当自己是一个物! 崔有节气得差一点跳起来,若不是老夫老妻的,他都将这个妻子出之!喝了一口茶,缓了一下气才说道:“王相公是不是首相?” “他是武将出身,怎么可能担任首相?” “作为西府宰相,他的位置到顶了,可是你往以后想,想远一些,女婿未来有没有做首相的可能?” 徐氏想了想,忽然将嘴巳捂了上去,不是没有,而是百分之百的可能,只不过看多大时才能担任到首相之职。这样一想,王德用也不及自已这个女婿呢。 “你再想一想,国舅公乃是李太后唯一兄弟,做人如此低调,看看你女婿,天子宠爱,清臣扬之,吕相公将其子送入门下学习学业做人道理,诸多学子拱若星月,可他怎么做的,闭门谢客而!” “妾错了。” “以后不要再丢某的脸面,虽此次忠儿前途好了,然某也别进京龘城。”…, “为什么?”徐氏道,有如此强力女婿,以及强势亲家,为什么不能进京为京官,京龘城好啊,多繁华。 “去年高衙内的事,我做得失误,今天又失了德操,陛下怎么会让某进京?” “那也是为了女婿好。” “别说女婿不对,若没有他书儿与忠儿如何考垩中省试,连省试都不中,人家王家小娘子如何看得上他?其实没有这场联亲,有了女婿我两儿前途也不会太差。但是这一次攀得太过,将后面的缘分全部支空。”不但如此,这个女婿多决因为妻子的市侩,流露出不好的举动,上次突然回去,去年突然住在寺院里,今年明知道妻子会去看他又不知道躲藏到哪里,皆是不好的迹象。 自己不好亲自去郑州不仅是官职在身郑家又多是寡妇女婿在能去一去,不在去终是不大好。 妻子更不能去,那是去添乱子的。女儿好,可去年去了,已经失了礼仪,岂能再去。想到这里,担心的看着女儿一眼。崔娴会意,自信地说:“爹爹不用担心。” 悔亲的事,小丈夫不会去做,就是如何争小丈夫心中的地位那两小婢占的地位太重,虽未说,自己能感到比自己地位更重,自己因为礼教不能长时间呆在他身边,没有办法,只好牵就,当作不知。 崔有节还是很担心,道:“快殿试考了吧。” “明天就考了,”徐氏老实地回答,她也在算日子,不仅女婿,还有两个儿子。 但就是殿试考,到放榜时还有一段时间,放了榜后,挂花跨马游街,唱和,等等,又要折腾几天,这才能回到郑州。然后才正式议亲成亲,中间依然存在着变数。不能多想了,不然妻子又要抱怨自己当初何来的那个约定。 宋朝东京龘城,几乎是一个水上城市,南边的蔡水自陈蔡由西南戴楼门入京龘城缭绕,经京龘城兜了一圈子过后,出陈州门。中间是汴水,自洛阳路12分水入京龘城,东去泗州入淮,东北还有五丈河,西北还有金水河。四条宽大的河道上,舟船如织,商旅不绝。 天未亮,春雾从四条河道上腾起,宛若白色的绸纱,屋宇在绸纱里忽隐忽现,恍若仙境。 客栈里游动起来,有数名举子中了省试的,今天全部要参加殿试考,包招郑朗与大舅哥。 江杏儿用梳子替郑朗仔细的梳着头发,看着铜镜,郑朗说道:“不用那么认真。” “郑郎,要认真的,今天是你最重要的一天。” 郑朗只好由她,又慢腾腾地说:“以前顾着学业,我对你们也很慢怠,今天考过后就好了。” “郑郎,不能这么说啊,奴现在真的很满足。” “我也很满足,”郑朗爽朗的笑起来。 三小从门口挤了进来,司马光与王安石拱手道:“恭祝省元再下一元。” “又开始胡说。” 两个小三子吐了吐舌头,其实在路上还谈论此事呢,佩服小老师的好心态,此次殿试,小老师进士肯定是中定了,然而如今他的名声远扬,中进士是不够的,就是名列前三,也隐隐让人失望。实际上这种名气,也将小老师逼到绝路上,似乎只有连中三元这条路。这压力可想而知的。 江杏儿将郑朗头发梳好,郑朗站了起来对宋伯说:“备车。” “喏。” 司马光央求道:“将其他的车子也备上吧。” “为何?” “我们就在外面等。” “你们等没有事,不能到处乱跑。” “喏。”三小开心的跳起来。有时候看着他们,觉得很可爱,就不知道这两猛哥长大后会是什友样子? 大舅儿也将车子备好,三舅哥不在,在王府上。王德用很无耻地对崔全忠说:“不用担心,就是考不好,进士都有的。”那意思你们新婚燕尔,要好好恩爱,这才是你的正事。三舅哥怎么办?但是王家小娘子眼下似乎很温柔,于是三舅哥陷入了温柔乡。 三辆车子向皇宫出发,天光渐渐更亮。 (未完待续)。 [ 第二百零八章 大三元 晨风吹过来,有些清凉,雾气袅袅的被风吹来飘过来,荡过去,象一道道绸纱在舞动。() 吆喝声在隐隐的雾气里响个不停。商业发达,导致现在东京城与后世一样,有人做早上生意的,也有做晚上生意的。 “大包子,刚出炉的大包子!” 听到这一句喊声,声音很熟悉,郑朗从马车上抬头看去,道:“宋伯,停车。” 宋伯将车停下,郑朗从马车上跳下来,走了过去,喊道:“兵哥子。” 正是在考场上赐给他两个大包子的老卒。在考场上是禁兵,脱下衣服就是平民百姓,靠禁兵那点薪水养不活一家人的,与老婆在路边开了一个点心铺子,卖包子与馒头,补助家用。 老兵放下白色汗巾子,惊喜地从店铺里跑出来,搓着手道:“原来是省元公。” “别喊公,还要感谢你上次那两个大包子。” “不敢不敢,那是小的荣光,能让省元吃上俺的包子是小的荣幸。” “也许是我沾你包子的光,看到你,想了起来,因此再带两个包子尝一尝,说不定还能考一个好名次。” “太感谢了,太感谢了。”老兵真的很高兴,硬是没有听出郑朗这一句若传出去,他的包子会卖成何种地步。当场就起效果,有的顾客一听眨起眼了,这么神奇?本来买三个馒头的,当场改成十个包子,然后提着包子站在哪里看。 老卒还是不要钱,婆娘也高兴的咧开大嘴乐。 郑朗看了看铺子,属于三无建筑,就着路边搭了一个小棚子,里面几个大蒸笼,还有两张桌子,一个炉子里面烧着大叶茶水,道:“杏儿,将笔墨纸砚拿过来。” 许多人对宋朝士卒评价同样过低与曲解了。这才是一群最勇敢的人,常常在劣势下,击败同等或者比自己数量多了好几倍的骑兵,只是一次次的主帅无能,让许多士兵含恨沙场,不一定非得要岳飞那样的统帅,只要国家政策稍稍扭转那么一点点,什么党项与契丹。可惜了。还有上一次两位义士的出手相助,使郑朗对士卒充满了好感,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举动。 “喏。” 四儿磨好墨,郑朗说道:“兵哥子,我吃了你四个包子,送你四个字。” “这怎么可以呢,”老卒难为情的搓着手,省元的字是论个卖的,不管钱多少,是买都买不到,要么到契丹小皇帝哪儿买去,要么到当今圣上哪儿买去,好象几位舅哥也有些,可能买得到吗? 岂止是这个价值。 路人看着老卒一脸茫然,艳羡不止。这老小子交了好运,居然让省元赐字。 郑朗写下四个大字:精忠报国。 “好字,好字,”几乎所有停下来围观的路人看着四个大字喝彩。真正能看出来字好坏的人真不多,不过此时郑朗的字渐渐大成,确实可以当得起好字两评。 继续上了车,向皇宫驶去。 王安石在车上叹了一口气道:“司马三郎,省元也有一个缺点。” “何。” “心软了。他自己也评价过吕夷简,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批评过陛下做事过于柔软,轮到自己,却什么也放不下。” “你希望省元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那倒不是,只是省元以后也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性格偏软非是好事。”…, 司马光听后沉默不语,这一次倒没有与王安石争,小老师人格几乎完美无缺,别以为他闭门谢客,可自己与他朝夕相处,知道他的伟大之处,过于偏软使自己跟在他后面很舒服,然想做大事,确实也是一个弱点。 先到都堂报到。唐朝尚书六部,东有吏户礼三部,西有兵刑工三部,尚书省左右仆射总辖各部,称为都省,其总办公所在的地点叫都堂。宋朝多有改制,但都堂这一功能却继续保持下来。再有吏官引到东华门外,开始搜身了,不然进了皇宫搜身不大好的。不能说没有,但很少了。至少这一届郑朗没看到一个士子被搜出来什么。 但为了防止作弊,殿试制度同样很严格,殿试前三天,宣押知制诰、详定官、考试官赴学士院,还是进行锁院制度,一直到榜单出来后,这些相关的官员才能放出来。 还没有到郑朗,搜一个进一个,从宫墙外面到里面,皆有重重禁兵把守,不然这些举子在皇宫里乱跑起来,小皇帝会来一个午前惊魂的。 郑朗无聊的抬头看了看,江杏儿与四儿就站在不远处,只是让禁兵隔开,然而笑了起来,吕家小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在与三个小子低声说话。 又看了看后面,看到三舅哥站在后面,脸上表情很精彩,或喜或愧,时不时与一些恭喜的举子说话。但离得远,不好打招呼。郑朗也不想打招呼了,人家老丈人牛,还没有考呢,一个进士就讨要到了手。 倒是人群中有一些衣着寒酸的白首老者,让他叹了一口气。难怪小皇帝心会软,自己看了他们的样子,都感到可怜。在这时,他又想到了《大学》里的一句话,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忽然省悟夫子为什么将齐家放在治国前面,家没有管好,如何治国?这些学子正是舍本求末,全国多少学子,打算四十年一个轮换,正常与不正常的年份,十届科考,诸科与进士平均每届五百人或者更多一点,也不过五千人到七八千人,四十年下来,学子不会低于一百万数,甚至更多,以一生的命运来博这二百分之一的概率,试问一下值得吗? 但不好说什么的,李世民不是说过一句话吗,天下英雄皆在我股掌之中,这些有文化的人只顾着钻研读书科考,那么还有心思谋反吗?当真? 想着心事,就轮到了他,开始搜身,然而禁兵对他还是很客气,简单的搜了搜,放了进去。 一直引到崇政殿内。 皇宫郑朗来过几次,比较熟悉,但是其他学子不然,好奇地看着皇宫内的建筑。 但这里肯定不是旅游胜地,脚步慢一慢,禁兵立即过来催促,将士子们一个个象赶羊一样赶到了崇政殿,只是经过省试的诠落,剩下七百来人,人数不象省试那么多。这还是比较多的一次,少的时候只有两三百人。 还要淘汰的。 一一落坐,早餐不提供,全部在路上或者在客栈里吃过,但提供一顿午餐,到下午交卷出去。仅一天考,试题是一赋一诗。一会儿试卷发下来,现在是诗赋,所以没有了主文官,后来有论策,人性化考试,为了防止士子偶尔不知道题目出处,可以隔着帘子向主文询问题目的出处。省试就设了这一制度。 郑朗打开卷子,还是要实行糊名誊抄制的,可是郑朗不大明白,既然糊名誊抄了,制度也很苛刻的,初考官评等,封弥后再交给夏考官重定等级,最后送详定官确定等级,然后小皇帝过目,亲眼察看,后面过程多是假的,小皇帝有这时间一一过目琢磨么?大约的看一下,行了,朕看过了,录中的进士全成了俺的门生。然后小皇帝于崇政殿,后来改为集英殿拆号唱名,当场拆号,当场唱名。那么小皇帝如何去作弊?…, 不知道。 但小皇帝想要作弊,估计这个官司那一人都打不赢的。 然而看着试卷上的题目,郑朗忽然呆住,题目很简单,赋为君子赋,诗在梅兰菊竹中选一赋诗。 殿试考小皇帝不会出现的,可是有许多太监协助监督监考,赵祯听着太监的禀报,说郑朗面部表情很惊讶,赵祯大笑,这也是一种照顾,原来准备出赋索性出中庸赋,好象没有那一个殿试出过这一赋吧,但想到那样做,太过显眼,言官会说话,才作罢。 郑朗明白,这是小皇帝对自己的关照。 但这两道题出得很成功。 别以为它们很好做,论述君子夫子的言论不要太多。但这是赋,不是论与策,所以不能让你阐述何为君子,那么就容易跑题了。偏偏君子二字还容易让你跑题。 如何正确去做这道题,关健就是比例,可以阐述一下何为君子,也必须阐述,份量不能太多,然后讲一讲君子一些事例,风范,发表一些感想感叹,做一些文字雕琢,一篇花团簇簇的赋文也就出来了。难的就是开始,讲君子的言论夫子说得很多,比如水是真君子,君子不器,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无忧无虑等等。 第一句得给君子一个清楚的定位,不能片面,定位后整篇赋文则要围绕着这个定位去转动。别以赋文只是堆砌之文体,同样也有一个中心思想,否则结果很糟糕。 盘下腿想了想,最后选择了水是真君子这个命题来定位,构思全文。至于诗他想都没有想就选择了竹。菊花虽好,隐有寒杀之气,梅花虽好,过于孤傲,适合范仲淹,不适合自己。想做一个兰花,开在幽谷里,可是身不由己,那也是一个梦想了。只好做一个竹子吧,深山大谷也能生长,皇宫贵苑也能出现,无论在哪里皆是筛风漏月,高风亮节。 但还是让一些举子痴迷,别以为瞎选一选,诗写出来不是自己看的,是主考官看的,陛下看的,那么主考官与皇帝喜欢四君子中的那一个? 这样一想,又容易让学子着了魔道。 定好诗赋的主题,郑朗盘于椅子上开始在头脑里排列,见多不怪,许多学子知道他这一套。但没有他那个作弊器,想学,又学不来。可他的做法赢得了许多大佬的赞赏。 雷厉风行,一鼓作气有之,可之前是什么,三思而后行,谋定后动! 既然早交卷子不加分,何必要早交卷子? 有这时间使文章尽善尽美岂不更好?这也是一种稳重的政治家表现。 有的学子开始书写。郑朗还是没有动,继续盘坐哪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象一个得道的高僧。几位巡场官吏看到他的表情,虽早闻,还是啧啧惊奇。 几乎入了定。 整整一个上午,郑朗一字未动。这更不是别的学子不能学习的,没有他那强大的记忆力,就是在脑海里组合,一会儿也忘记,只能一边想一边记录于纸上,在纸上进行组合,若象他那样玩,除了韩琦等极少数举子外,恐怕多是玩不起。 到了赐食时间,就着吃饭的功夫,一隔壁的举子悄声问道:“省元,为何还不动笔?” 心中略有些吃味,不过到了一定高度后,吃味也没有用了,对郑朗只有仰视的份。 “早在这里动笔了,”郑朗指了指脑袋。…, 举子沮丧不言,人家是怪胎,自己不能相比。 其实难度不高,一赋一诗,五六百字,好歹前世还是一边上班一边能日更过万的猛人哥,那种日子才苦逼,一年辛苦到头,有可能只能买一件赝品在手中把玩。 现在什么都有了,反而似乎渐渐看得很淡,真的很奇怪心理。 主要就是文字的雕琢,字数不多,但要求是精华所在。一上午在脑海里就在做这件事。 若论诗赋,半个小时之内他就完成了,可那不能写在试卷上的。 吃过午饭后,在脑海里又修改了三遍,有举子都交卷了,他才动笔。看到他动笔,几位巡场官吏才松了一口气,果然与众不同啊。 动起笔,速度很快,写好了,吹了吹墨迹,他可以说是最后写卷子的人,很有可能都是自宋朝科举以来,也是最后一个在殿试上写卷子的人,但反而不是最后一个交卷子的士子,交了卷子,考场上还剩下四分之一士子继续在琢磨。 其实郑朗已经隐隐知道小皇帝如何作弊了,端茶倒水送饭的小太监进进出出,毕竟三月初,天气稍稍炎热,这么多士子聚在一起,不敢马虎的。这些小太监不认识字?只是小太监送了午饭到他桌子前,表情很郁闷,空白卷,大约那一边三舅哥的卷子是看到的。 后来又送了一次茶水,这一回看到自己卷子,似乎失了一下态,看着自己卷子没舍得走,看了几分钟才离开。别当真,中间有古怪呢。 如他所言,小黄门送好了茶水,已跑出去悄悄将郑朗写的文章默诵了下来,记在纸上,递给小皇帝先过目。不叫作弊,叫先睹为快。赵祯看了看,君子如水,很是满意。不但郑朗的性格,连同赵祯性格同样很温润,若按君子似水来划分,赵祯也是一个君子,再看到赋竹诗,更高兴了,道:“竹子好啊,修而不艳不媚不濯,直而不孤不傲不俗,朕喜欢。” 不知道那些选择了其他三君子的士子闻听后,会不会晕死? 走了出来,四小与杏儿、四儿迎过来,王安石与司马光问道:“省元,考得如何?” “还行吧。” “有了,”司马光看着郑朗的表情,又听到还行,知道肯定有了,高兴的跳起来。 其他士子摇了摇头,本来郑朗就给了他们压迫感,再喊有了,这一届状元公大约无他人敢想。 张方平走了过来,道:“提前恭喜。” “别听司马三郎的,张兄台考得如何?” “自己感觉尚可,就不知道对不对考官口味。” “如张兄台不嫌气,到客栈来一叙。” “好啊,”张方平很高兴的说,他很欣赏郑朗的,反正状元就那么一个人,于其落入一个书呆子手中,不如落入此子手中,以后让他有更大的底气为国家多做一些贡献。 殿试考结束,名次多少郑朗不去管,非是他所能左右,倒也不急。事情还有很多的,他提出的那本中庸涉及面太广大,有几小相助,没有几年也休想完成,这仅是儒学的一部分所在,除了中庸外,仁义、礼仪、忠恕、圣智、廉耻、孝友等等,以及一个现在郑朗很迷惑的乐,他自己也喜欢乐,可就不知道作用真如孔子所说的那么大?另外一个很少有人注意,三分!这个三不仅表达在中庸上,还有许多方面,若不讲三分,就休想讲儒学了。…, 以及自己的道。 未来几年的勘磨,大约就是将来几年内的任务,这也是一个修养身心的过程。 但没有科考,就没有压迫感。 也没有坐马车,与张方平一道携手同走,道:“张学兄,我与陛下谈过白首学子的一些事。” “说来听听。”洒落如张方平者,同样也有好奇心。 “我对陛下说,仅是同情心待白首学子,未必是好事。国家官吏已经很多,即便没有差遣官职,也有职官在身,国家同样担负薪俸。” 有差遣官油水更大,补贴也更多。但没有差遣官,朝廷同样要发工资。 “郑省元言之有理,国家冗官现象,冗兵现象太严重了。自古以来,从未有我朝之富裕,居然财政一直很紧张,让人不能不扼腕叹息。” 对这个问题,皇宫内小皇帝同样无语,不能比,一比会烦心,与唐朝平均相比,北宋收入大约是其七八倍,皇室开支也很小,不象唐皇室凿山为陵,不停的修建宫殿,从长安太极宫修到大明宫,再修到洛阳,修到岐州九成宫,还有太原、成都、江陵等地有大量的行宫,也不象唐皇室不停的出游,从这一个都到那一个都,甚至率领文武群臣打猎,一次出行就会花费良多。仅此一项,皇室为天下省去多少钱?为什么钱一直不够用! “刚才我也看了一下,诸多学子当中是有许多白首学子,见其形,目其貌,岂止仁君不忍,连我也不忍,可陛下的做法虽是不忍,若鲧之填土法治水,水越堵越高,最后泛滥成灾。” “此喻大妙。” “因此,我想与张学兄,或者再邀请几位学识好的兄台,商议一下夫子正心修身齐家治国这句话。” “是何意思?” “张学兄,假如这些白首学子不是衣着寒酸,而是穿着绫罗绸缎而来,大家看了,心中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你是说科考可以,但先将家治好……” “正是,我也喜欢一些用钱的雅物,若绘画、若琴,若一些器,但经济之事不可不管,因此幼年时就查了一下账薄,震憾了一下家中不轨的管事,并且又引进了刻丝织女前来郑州经营。非是为利故,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没有经济,我怎么会安心学业?这是不是齐家治国之道?如果只顾自己读书,不顾父母妻儿劳苦,何来孝,何来爱,何来仁?这是为一己之利,而使家人坠入疾苦的魔道。更有寡廉鲜耻之辈,妻子劳作,供其读书,一朝榜中,立即将糟粕之妻休之,高攀富贵。夫子之道何在?” 这个命题真没有人认真想过,只知道有的学子做法很过分。 张方平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郑朗用魔道二字形容过了,然而一些学子不顾家人辛苦,只顾读书,这种做法同样很荒谬的。郑朗所言,也是化堵为疏的做法,未必全见功,就是现在疏了,河道依然会泛滥成灾,但绝对比堵好。也是为国为民谋利,欣然道:“好,我们就试一试。” …… 郑朗与张方平商议良久,这个命题很大的,不是说齐家就能齐家的,甚至两人提出一些好的建议,对老年学子进行一些帮助,仅两人力量是不够的。因此准备邀请更多的士子参与,比如张唐卿、黄庠、杨察、刘牧,对这几人郑朗很有歉意的,正是自己的出现,抢了他们的名次。…, 特别是刘牧,这位陈抟老祖的传人(陈传穆修,修传李之才,之才传邵雍,邵雍传许坚,许坚传范谔昌,范传刘牧,但后面几人差不多大小,此时刘牧未得陈抟道河图洛书之道),与张方平一样,是这一届很有作为的人才之一。其他的如蔡抗等人,也被邀请于其中。 只是郑朗外加了一个人,柳永。 柳兄弟,别想着春花楼的春花姑娘,杨柳楼的杨柳姑娘了,该做一做正事啦。这才不枉自己苦心向小皇帝推荐。但是张方平听到柳三变之名时,脸色也略略变了一变。不仅不得小皇帝之心,同样不得张方平之心。 狎可以,要过度。写可以,要含蓄。柳永狎得天昏地暗,然后再将它写出来,还具体的去写如何如何的,是人,总要有些羞耻心的。这才是赵祯与张方平不齿所在。 按住了张方平的手道:“张兄台,想一想我幼年之时……他也是一个有才情的人,给他一个机会。” 只要组织得当,能参与其会的,此次皆会大长脸面。 不过郑朗却将机会推给了张方平主持,张方平谦让了半天,郑朗却以岁数小,实践少,不知人间世务又进行推让,张方平无奈受之。实际上也是给张方平一个机会。 对他的不党,郑朗看重,对他的才情与抱负,郑朗同样看重。 若说仁宗一朝,有的人轻用了,张方平正是其中的一个。 但非是理论,有实际,与张方平商议良久,这才由他出面,组织几十名罗列的士子。也是让张方平扬名立腕。 然而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不开心的事。 范讽终于与吕夷简决裂,我为你做了很多的事,不就是一个东府吗,去做一名末相,有何不可的? 人老了,贪心就重啦。其实年轻时小范不错的,年龄越大,贪心越重,渐渐失了清直,并且自己还不觉。吕夷简也很郁闷,老子都将你保举到了三司使,这也等于是一名财相,还要怎么的。看看你的才能,做财相已经很吃力了,还要进东府,岂不要祸国殃民?吕夷简也有度,老范要求出忽他的度了,因此一直不同意。 老范不觉,还认为自己很有本事,于是不服气。 郑朗考试考完了,功夫抽了出来,开始对四小指导学业,还有正准备筹备这个“齐家治国”大业,也让四小提前熟悉一下。吕小三整天呆在客栈里,让老范看到了机会。 早朝时进谏道:“陛下,我朝科举惩前代之弊,竭罗天下之才,为致治之具,而不问四方何士子,家不尚谱牒,身不重乡贯,即便工商杂类,以至僧道,奇人异才亦可面试授官,又惟求公正,设糊名誊抄制度也,并有锁厅别头诸试,以区贵重,复有锁院制,以防试题外泄也。然科名多有势家所取之,故太宗自雍熙二年,罢黜吕蒙亨等人,先帝也有类似例举,多黜或降世家子弟,以与弧寒子弟机遇也。” 这个制度做得还是不错的。 所以自宋一代,很少出现庞大的家族,即便有延绵不绝的名家望门,因为这个制度,造成这些家族子弟不能一一录中,所以家族一直没有膨胀起来,危害也不大。 但范讽其意不在此,又进谏道:“然坊间多传状元已定,三元已定,何来此言?” 小皇帝有些心虚,这次科考,不仅想对郑朗开一开后门,也对其他几个举子同样开了后门,道:“范卿,坊间之言,你何信之?糊名择卷,择才录取,是谁便是谁。”…, “臣以为陛下当避之。” 有人不服气了,你这个老小子有完没完,一次罢了,数次不止,你是什么官职,若大的三司使,记挂人家一个少年,羞不羞?特别是欧阳修,因为郑朗对他态度很尊重,又向他求过字的,连拜冯元门下求学都拜郑朗推荐,所以更不服气。这是朝仪,争得不好,两相罢官的,可小小的俺火拼三司使值得,欧阳修道:“范司使,我以为非也,汝所指无非郑家子也,郑家子虽官宦人家,其父仅一名小吏,并且早亡故,何来贵家而言?若不是其聪颖,连可怜的家产也早让恶奴侵吞。若避之,那么天下只有真正寒士才能高中殿试之榜,是否矫枉过正乎?” 也就是郑朗是小官宦子弟,小地主之家,连这样的子弟都要避之,那么榜单上岂不要刷下去一大半人?只有贫下中农才能科考了? “你懂什么!”范讽让二小气得,现在一看小青年就生气,喝道:“此子得陛下恩宠,出入皇宫,肆无忌惮,来去自如。” 听好了话外之音,很好玩的,若郑朗真让他坐定了这条罪名,事情很严重,出入皇宫,来去自如,那成了什么?别忘记了,皇宫里除了太监外,其余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但喷了郑朗的口水,也喷了小皇帝的口水,气得小皇帝闷哼一声。也就是赵祯,换作其他皇帝,早喊侍卫进来将他拖出去。 “再言之,连同吕相公都将其子送入门下求学,其贵不可言,乃你所言乎!” 与欧阳修火拼不值,于是拖吕夷简下水。 想错了,吕夷简可是孔道辅与范仲淹都没有做下去的猛人兄,岂你是小小范讽能做掉的,但点到了名,走出班列道:“陛下,臣将三子送入门下,是学其学问,学其品德,此子与臣政见德操多有不合,然学者先达,臣不觉羞耻。只是臣子淳厚,虽年幼,学问上略有成就,否则即便此子现在孤寒,未必能让他收下。” 仅一句话就将范讽气得喷血。俺就不要这个脸面,怎么的。你不服气,你将你家儿子孙子往人家哪里送送看,没这个天赋,人家收都不收!人不要脸了,还拿他有什么办法? 吕夷简又道:“太宗当年让家父黜落(吕夷简乃吕蒙亨之子),乃伯父为相也。郑家子别无贵戚,非是家父所能相比。若连此也要避之,国家将无才可择。唯一连带,一是陛下,陛下宠之,是何故,乃德乃才,才德兼备,陛下为何不宠?此乃国家之幸也,非明君不为。或因臣子故,此子能否与臣因此构为一体乎?” 赵祯摇了摇头,依这两人的德操,休想构成一气,差一点都让他舅哥罢去此次功名,况且吕夷简。 “况且一状元也,以后仍需勘磨,何必让陛下自污乎?” 中状元就能飞黄腾达吗?自宋立国以来,出了多少状元,未必所有状元最后出将入相,再说连郑朗都知道岳父塞高衙内,乃自污过重避之于寺院之中。况且皇帝,你小子安的是什么心? 说完退回班列,不言。 咱站在公正的立场说一说,不自辨,你想拖我下水没门! 理说出来了,赵祯挥了挥手道:“是谁就是谁,朕不会刻意提拨某一个,也不会刻意打压某一人,看卷择名次。此事范卿不用多说。” 范讽不能好再辨,再辨犯了朝仪,会贬的。 但吕夷简心中憋气,这个小子太过分了,若不是自己,他何来的三司使,自己没有提一个感恩的人,反而提拨了一条毒蛇啊。想了想,将此事对吕公著说了出来,就象聊天一样,随便说的。 吕小三很老实,哪里是他父亲对手,到了客栈后,与王安石、司马光又说了一遍,这个范讽这样恶搞下去不妙啊,弄不好小老师这个看似到手的状元就能让他弄没了。 两小同样气愤,干上了! 跑到一边嘀咕了一下,他们地位低,一个举子都不是,想了半天,王安石突然盯着了司马光衣袂上那块玉佩道:“我有一个办法。” “说一说。” 王安石将主意一说,司马光看了这块玉佩,可是娘亲临行前亲自送给自己的,是一块来自和阗的美玉琢磨而成,价值昂贵,舍不得,又狐疑的看着王安石道:“你小子是不是有意的?”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ps:下一章两小再斗范讽,花了一个多小时,弄了大半篇四六分君子赋出来,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后看看,得,别拿出来献丑。苦逼的四六分!苦逼的宋朝文人。 !@# 第二百零九章 大三元(五) 司马安越想越怀疑,与这个小师圌弟相外越交,就越不敢小视这个小师圌弟。看他是一个老实人,其实不然,弄不好自己就上了当,而且记忆好,自己与他每次口战,很难占据上风。 这一次……嗯,又落了下风。 王小三开始发挥他强大的嘴巴功能,说道:“司马三郎,陶朱公二子于楚国犯法,命其三子携千金前去营救,妻不肯,出其长子。陶朱公无奈同意,最后说,长子前去非是救子,而是害子。果然,后问其原因,道长子自幼随自已艰难创业,故吝于财也,前去营次子必不舍其财,不舍其财必不救之。司马三郎,非不重之,非不引人瞩目啊。” “难道没有其他方法?” “省元对你我如何?不但教我们学问,做人之道,吏治之道,又恳圌请冯侍郎授我们学业,吃的喝的用的,那一样不是郑家的?仅是一块玉佩,你就舍不得?你还有资格谈尊师重道吗?” 不是司马家没有钱,相反,郑家现在条件转好,也未必赶上司马家。除非郑朗将张家庄那个更大规模的刻丝刺绣纺织作坊腾出来,挪为自家财产。 但那样必然招惹言官以后非议。 这个作坊,是留下来为以后做一些好事情的。往后去,朝圌廷要钱的地方更多! 名义是郑家的,实际郑朗打算暂时性的替小皇帝保管,等它上了轨道,还是将它交给朝圌廷经营。算是给朝圌廷多添一项收益。 不过郑家此时的情况已远非昔日可比拟,郑朗用得完这些钱吗? 司马家好开口说,我儿子在你家花了钱,一年送你多少钱?到了这个层面,为这一年几再缗钱费用计较,不是亲兄弟明算账,而是瞧不起郑家的品德。不能开这个口!只能将感谢放在心中。 王安石偏偏将它翻出来,司马光还能怎安办? 肉痛的看着这块玉佩过了大半天才点了一下头:“就依你。” 但转眼间心情好起来。 这一次再斗范讽,势必会有更多人注意,等事情传到自己家中,自已早跟小老圌师下了江南母亲不会追再江南揍自己。但是王安石能不能跑掉?正好江宁啊,送上圌门的痛打! 估计这小子多半躲不过去,否则上次不会看到自己挨打,脸上表情戚戚。 然后又将吕公著喊来,吕公著很老实,听后道:“这样不大好吧口……” “吕三郎,省元不喜多辨,又有才学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连势力单薄,若我们不维护他,谁去维护?越是有才华,越容易受到一些小人的攻击。一旦范讽得手,后面省元渐渐进入政坛,会有更多的政圌敌对其怦击不休。你想看到这种局面吗?” “……” “范讽是好臣子吗?为了富贵,助你父亲颠圌倒圌黑圌白,黜废皇后然后欲求无度,再求东府,汝父不肯立即叛之。他只能迷惹一下仁爱的陛下,难道你也被他迷惑住?” “……” “不仅为了省元,也是为了国圌家。你读书做什么的?是不是为了国圌家,为了百圌姓?” “你们不说了,我同意参与……” 再说下去,让两个小三能用一顶顶大帽子活活将自己压死。 郑朗对此事完全不知道,甚至为了载培四小,将四小还带了过来。 与张方平联手邀请了五十几位举子,这些举乎不全是家中条件好的,中和一下,约到东鸡儿巷郭厨家。…, 东京龘城大的酒楼如仁和酒店、八仙楼、会仙酒楼等,这些酒楼好是好,不但菜者美味可口,装饰猜致,连食用的器皿,碗、盏、碟、筷、盂都是银制的,但价也贵,往往一顿所食费用多达几百两银子。因此鲁宗道在仁和酒店招待客人,惊动了宋真宗,那时鲁宗道还没有真正发透,薪水也少了一些,老实地答道:“臣家贫无器皿,酒肆百物具备,宾至如归。” 多半夸张了,大约是小鲁好了面子,才到仁和酒店招待客人的。再说就是食用一顿的费用买什么样器皿买不到,从另一点也证明去仁和酒店消费有多贵,否则怎么连皇帝都惊动了? 象这样的大酒店一共有七十二户,因为太贵,于是许多百圌姓与举子们选择另外一种酒家,叫脚店。这些脚店卖贵细下酒,迎接中贵饮食,但也有一些脚店有名气的,比如州西安州巷张秀,以次保康门李庆家,东鸡儿巷郭厨,宋厨,曹门砖筒李家,寺东骰子李家,黄胖家,九桥门街更是酒肆脚店一条街,彩楼相对,绣旖相招,掩翳天日。甚至看到这些脚店生意好,历圌史上在几十年后长庆楼放下圌身架,开了一家“连圌锁店”,专门做脚店生意,再为其名声,很快跃居诸家之上。 脚店比大酒店稍逊一筹,但也很热闹,有专门卖下酒厨子的茶饭量酒博士,还有殷勤服圌务的店伙计,然称谓让郑郎很不习惯,店小儿不论大小,皆谓之大伯。这是正常的人员配置,还有梭漕,也就是街坊妇圌人,为酒客换汤斟酒,任酒客上圌下圌其圌手揩一些油,赚他们的小费。一些少年主动前来听客使唤,买一些东西,唤妓,送钱物等等,谓之闲汊。又有削客,不请自来卖唱的妓圌女。一些卖药及果子的,不问酒客买与不买,散于客,然后得钱,谓之撒暂。是脚店的,七十二家大酒店里还设有官妓,甚至一些有名气的行首也能点来,表演、陪酒或者任其揩油,曰送花牌。 别以为酒店很吵,茶楼一样,主动送上圌门的大妹妹小妹妹,不计其数,瓦舍里亦有之,勾栏更不用说,那是人家的和…… 人有些多,不仅是五十几个举子,还有随身所带的小婢,或者从京龘城包来的美妓,郑郎更多,四个学圌生,五个小婢,还有几个“保圌镖”,不过他们都站在脚店外面。那样也进去了十个人。 因此张方平将郭厨家的整个二楼包了下来,当时临时的会圌议室。 两人登上二楼时,已经来了不少士子。 张方平对随身仆役吩咐了一下,清场了,除了跑堂的“大伯”外,其他闲杂人等,梭漕,闲人,削客,撒暂,一起清理出去,然后让仆役提着几吊钱,堵在楼梯道上,想上来的,给几个钱,不就是钱吗,别来烦我们。 此时他二十多岁了,能看到日后的一些雷厉风行风采。 这才坐下来说话,先是拱手,环顾了一下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大学》第一段中的话,也是大学的中心所在。 然后看着柳永问道:“竹谓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刻意想找柳永麻烦,他不知道柳永有一个好妻子,但知道柳永这种行为未免做得太过分!虽郑朗邀请柳永前来,张方平激烈的个性,依然看不起此人。 你才气好有屁用,德操不好等于零,况且作词,现在算什么,与绘画一样,是小道中的小道,地位连书法都不及! 郑朗有些头痛。 他可不能说,张兄台啊,此位君可比你在后人心中名气大得多。 柳永答道:“此句乃是上到天下,下到平民百圌姓,人人都以修身为根本,若本乱圌了,想修身齐家治圌国不可能。本末倒置想圌做好事情,也是不可能。抓圌住本质,才叫认知达到极点。” “正心修身齐家治圌国平天下,何先何后?” “先从正心开始。” “诃谓齐家?” 郑朗暗中拽了一下张方平的衣服,奶奶的,俺好意将柳永喊来,是给他一次机会,不是成为你的批叛对象。 柳永没有看到,依然老实的答道:“管理好自己的家与家族。” 也是标准的回答,家族概念在宋朝渐渐也淡薄下去,但在宋之前,包括唐,家族观念同样很严重的,更不要说孔夫子之时。因此诠释此句时,必须带上家族二字。 郑朗在拽,张岁平没有再刁圌难,其实对付柳永,就得张方平这样的一剂剂猛药往下开,要么放任自流,指不准继续为后人留下一首首优美的词作。郑朗手段依是偏软一些,不容易震醒此时的柳三变。 张方平又说道:“诸位,夫子说先正心,后修身,齐家,治圌国。然看看我圌朝有一些学子是如何做的?自已一心读呆书,父母双亲劳碌一生,到临老了,还在为他继续劳碌,妻儿老小,衣食不保,然不问家中死活,继续读死书。这种行为孝乎?仁乎?慈乎?” 不说别的士子,此次被邀请过来的士子当中就有那么一两个读死书的书呆圌子。 蔡抗小心地说道:“张兄台,不是每一个人天赋都象你与郑省元一样,他们本来科考很吃力,再应付家事,只怕更吃力。” “于是就吸妻儿老小的血脂?” 蔡抗不能言。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做法肯定是错误了,不然夫子何来先齐家后治圌国这句话? 家都没有管好,你有什么能力管理国圌家? “事已未必,朱买臣未发迹之前尚以砍柴为生。”杨察说道。 “然,朱买臣尚知道砍柴养活妻儿,试问某些学子,有没有放下圌身段去砍柴? 杨察不能言。 其实为此,张方平也与郑朗做过争议,问得更多,甚至还拿刘美做比喻,郑朗答道:“成功打拼七分,天运三分,虽刘美未发迹前做人做得很不成功,可是他努力过,不仅仅靠太后卖艺刷 张方平细细回想了一下,例也是,至少刘美不是一条吸血虫,偏偏专吸家中父母妻儿的最元耻的吸血虫! 可小心的提醒了一下:“太后卖艺之事不能手提。” 郑朗摇头,他与赵祯也谈论过此事,勿讳之,看一看,大臣有贫民出身的,太后有贫困百圌姓出身的,这才是开明的宋朝,只要你肯努力,就能上圌位。不仅不讳之,甚至鼓励去说,若国圌家有什么不好的年份,会降低贫困百圌姓的怨愁之心。赵祯以为然。统圌治者要加神光在身的,可当真百圌姓没有听到过陈胜吴广那一句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神光起辅助作用,消除贫困百圌姓不满情绪才是真正的主导作用。包括科举制圌度,朝圌廷其他的一些措施,效果不大好说,可是为此努力了。 张方平又说道:“我们读书为了什么?为了仕途。那么做圌官为了什么?为了富贵?或者是为主上分忧?” 就是为了富贵,敢回答吗? 郑朗又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他,在这一届举子当中,应当算张方平是最有作为了。果然很不错,气节高昂,忧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 第二百十章 大三元(六) 刚问完,小黄门又进来禀报:“范司使求见。” “让他进来。” “喏。” 但赵祯眉头紧锁,两小数次招惹范讽让赵祯不悦,范讽变得越来越刚愎自用也让他很不悦。 张方平看着赵祯眉头拧在一起,站在哪里不敢说话,中间发生的事张方平不知,心中也在纳闷,怎么郑朗这两个学生又去撩拨范讽,居然还气得范讽将他们送入开封府大牢? 究竟做了什么? 范讽跑了进来,一下子伏在地上说道:“陛下,要为臣做主,不然臣不想活哪。” 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赵祯气得哭不得笑不得,***,你好歹也是三司使,国家的计相、财相,可以说是仅次于东西府的首要长官,怎么被两个毛孩子一次次气哭了?道:“范卿,你起来说话。” 范讽站起来,用袖子拭着眼泪开始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司马光与王安石性格相反,但有一个共同性格,那就是固执,极度固执,一旦认准了死理,不达目标绝不罢休,郑朗在教,这个改得很慢的。因此认准了范讽才是朝堂上最大的小人,伪君子,很没有好感,再加上为了小老师,更是恨之入骨。他们也看到赵祯对郑朗的宠爱,无形中给了他们胆量。换在历史上,没有人在背后撑腰,又不会去做,那成了鸡蛋碰石头,为之不智。 于是做了。 但缺少一个关健性的条件,看来攻击性也是一种天赋……心思多细密啊,因此将吕公著拖下了水,这一拖好啊,得知道范讽当不当值,何时下值,不能瞎堵,现在他们都不懂,所以通过吕公著这一条渠径向他父亲问一问,什么都知道了。还有吕夷简将吕公著投入郑朗门下,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俩人出事?吕夷简也会被拖下水。 还小,没想到吕夷简也小小的计算了他们。 最悲催的是吕公著,做了两边的枪尖子,居然一点察觉不出来。 得到具体情报,两小等三司使官员下值时,堵了过去。范讽未过来,但两小看到他远远的正向这边走,时间刚刚好,于是开讲了,王安石大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小子有一理不大明白,想请诸位替我们评一个理儿。” 三司使的官僚大多数认识两小,闻听后,好奇心总是人的,郑朗有时候看到人聚得多,还走过去看看,况且这些官员,一起停下来站着看。有人喊有人看,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王安石捅了捅司马光,吕公著因为害怕父亲责骂,躲在马车上不敢下来,但隔着车帘子与严荣在看。 司马光恨恨的将玉佩解下来,不仅是因为它价值昂贵,还是母亲送的礼物,怎么舍得?然后心中在想着心思,这小子是真心帮助小老师,还是借机坑自己一把?想了好几天,依然没有想明白,不服气,到这时候还在继续想! 王安石面无表情的接着玉佩,但别当真,他就是这副德性,看似面无表情,实际心里面小念头转个不停,别人不知,司马光知!看了看他脸色,司马光果断放弃,俺不看了,也不想了! 王安石说道:“诸位当中,有谁识玉的?” 郑朗的学生,似乎是很牛的学生,有多事者并不怕范讽,说道:“我。” “这位翁翁,请替小子鉴别一下这块玉佩值多少钱?”说着弯腰拱手,行了一个很尊敬的大礼,还有一些人啧啧惊奇呢,果然是省元公的学生,多有礼貌………, 长者看了看,道:“大约值七八金。” 原来司马光母亲聂氏买的时候花了一百多缗钱,买了几副,一个儿子一副,不仅玉料好,洁白如脂,没有一丝瑕疵,做工也好。但西域此时很混乱,党项人又似不安份,使丝绸之路商道担负着更大风险,真正的和阗玉价日看涨。这只玉佩已非昔日价格,老者估的这个价格大约差不离。 王安石重新接回玉佩,说道:“若我们打算出售它,可是这种方法出售对不对?” 交给司马光,到你啦。 司马光脸色很不好看的接过来,将它放在地上,抄起一块石头,小心的往上砸,一边砸一边想,王小三,我砸,我砸,有仇不报非君子也,我砸,我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我砸我砸! 每砸一下,肉就痛了一下。 但为了老师,拼了。 此时在司马光心中,郑朗地位很崇高的,不仅是学问,还有品德,对他们无微不至的关心。不然怎么舍得将这块玉佩拿出来砸? “不能砸啊。”人群中有人喊道,来不及了,玉佩砸出大片的裂纹。 范老夫子悲催的也走了过来,悲催的偏偏他停了下来,在看两小搞怪…… 王安石将玉佩拿起来,递到刚才那个老者手中问道:“翁翁,现在它价值几何?” 都这样子,还价值几何,老者气得不行,道:“十文钱就不错啦!” 正等着他这句话,要的也正是他这句话! 司马光看着面无表情的王安石,心里很痛,可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主意很好很管用。 王安石道:“请问翁翁,如果我想出售此玉,偏又将它砸成如此,能不能?” “不能。”老者不知道两小在弄什么名堂,但肯定不能这样去做了,刚才司马光那一下下砸下去,老者也心痛啊,那么好的一块玉,转眼间变得一文不值。 “那么各位乡亲,若有一郎长得貌似潘安宋玉,能不能因为长相清秀,有人仰慕而用短匕于脸上割上几十道裂口自毁其容,以厌其烦?” “不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若真如此,肯定不能了。 “若有一人德操高洁,人们对其敬重,于是厌恶之,刻意以偷鸡摸狗之事于己污之,能不能?” 有人大声说道:“你是王家三郎吧,想说什么就说,这些问题问得太傻,问都不用问的。” “好,小子再问大家一声,若有一人,才气过人,德操高尚,侥幸又考中了状元,但是才气好,品德好,因此要避讳,必须将他的状元名份拿去,能不能?” 反应过来,有大戏了,可道理还是这个道理,很相似,于是皆回答道:“这也不能。” “若父母不合,做子女的劝其父出之母,能不能?” “不……能。”答得有些犹豫不决,但老百姓虽然认为赵祯皇帝做得不错,可郭氏这件事上,处理得不大好,与郑朗一样的想法,就是有错,废之,不能这样偷偷摸摸的就将她废掉了。这是废皇后,民间出妻,还费很大周折呢。 吕公著坐以马车上有些发晕,此事过去很久,你们怎么又将它说出来?对郑省元也不利啊。而且脸有些发烫,在此事上父亲扮演了一个极不光彩的角色。 二小不会这么不明智,这件事上仅是点一点,没有必要开罪吕夷简,因此一略而过,道:“昔日时陛下自皇宫出,与诸位相公商议,是谁第一个说出废后之事?说出后居然将所有罪过推于吕相公身上,他继续做一个正人君子,能不能?”…, “不……能,王三郎,你说的是谁啊?”废皇后的事所有老百姓都知道,让孔道辅、范仲淹那样闹,不要说京城的百姓,连契丹人也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但仅知道吕夷简似乎在里面扮演了一些不光彩的行为,范讽第一个进谏废后,却没有几个老百姓知道,连低层官吏,包括范仲淹他们这些中层官吏,亦不知道此事。因此,许多人好奇的问。 “正是他!”王安石用手一指人群中气青了脸的范讽。 范讽再次气得全身发抖,眼冒金星,天晕地转,身体不停的颤抖。 废郭氏之事,他有责任,不是付主要责任,但确实是他第一个进谏的。范孔二人率领言臣在吵在争,吕夷简也没有想到以后的范讽会变得欲求无度,也是自己所授,将此节略过不提,对范讽进行保护。当然,若不如此,谁又会替他效力?两人不和后,吕夷又不能将这件事翻出来,杀人一千,自伤九百,不值得,更不值得与范讽同归于尽。因此范讽装糊涂,在朝堂上继续扮演着正人君子的角色。 经二小一曲解,吕夷简倒似成了无辜受害者,废后中主要责任是他,丑角是他,小人是他! 可以想像,明天上早朝时,诸位大臣看会是如何的脸色。 这个攻击远比他打压郑朗,不给他状元严重得多,恶毒得多! 王安石的计划完整的展现出来,先用玉将诸人召来,多稀奇,这一弄大家必定一起过来看,然后问能不能,但还是不够,朝堂上有这个范讽,自家的小老师早迟要让他坑下去。特别是他手中掌握着三司使的权利,就是小老师到地方上图清静去,这个范讽想利用手中的权限做一些文章,还是能做得出的。必须一下子将范讽拍死! 不但这样,有的官吏聪明一点,已经醒悟,为什么范讽要进谏废后,做任何事,总要有一个目标的,若是良臣,只能劝阻不会主动劝皇帝废皇后,那成了什么?然后就往他处上想,巴结皇帝,皇帝心软,暂时废后,以后也未必领你的情,担这个风险太大。还有什么可能,巴结吕夷简! 大约后来不知为什么,不满了,再投李迪,再有前者的矛盾,不让郑家子录取状元是假,协助李迪挤一挤吕夷简是真,顺便报一下前仇旧恨! 若这样的话,这个人的人品简直差到极点,差就差吧,索性象吕夷简那样,我就是一个不要脸的人,可俺在做实事,偏偏范讽如这两小所说,平时喜欢装出一副正人君子,道貌岸然的样子。这更让人感到恶心! 有官吏德操好,真有,现在朝堂上有许多大臣很看重自身的道德修养,自己又正好站在范讽身边,于是自动的往外走了几步,保持距离。 范讽气得脑门子热血往上涌动,一片空白,脑袋瓜子不做主了,对远处几个观望的禁兵喝道:“你们过来。” 禁兵不敢得罪他,只好走过来。 “此二恶子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攻击朝廷命官,污蔑国家重臣,将他们送到开封府去!” 范讽气糊涂了,二小是胡说八道,那真是有罪,毕竟二小没有功名,仅是布衣,范讽是堂堂的三司使,就是言者无罪,也不能随意污蔑。但关健二小并没有胡说八道,就是胡说八道,比如后来的石介等人,对小皇帝胡说八道,也未治罪,当然,夏竦对石介胡说八道,同样也未治夏竦的罪。这一关未必起作用,事情反而越闹越大,他出的丑也越大。…, 禁兵不敢反对,其他的官吏不满,也不敢反对,范讽是他们上司,有什么资格说不该抓人,于是二小被几个禁兵象郑朗一样,送进开封府的大牢。范讽跑到皇宫诉说委屈了。 一边哭一边结结巴巴将经过说出来,听的人多,不敢多作改动,可说也是一种技巧,百战百败与百败百战结果是两样的,稍做一些小的颠倒。赵祯听完很不快,两小做得太过份,并且郭氏之事,他也不想任何人再提。然而对范讽同样不高兴,你好歹是一个三司使,为什么就盯着人家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过意不去? 不要说你为了国家为了社稷,我也不是傻子。这是私心作祟。 就在此时,小黄门又进来禀报道:“陛下,李相公求见。” “让他进来。”将李迪放了进来,硬着头皮来的,刚听到消息,二小这一闹,范讽有些凶多吉少,二小没有事,你能将他们怎么样,一个十五岁,一个才十三岁,难道将他们流放到岭南?但范讽这一闹,很有可能在京城呆不下去。抛去与范讽的关系不说,他也要一些心腹在朝堂上与自己呼应,因此前来将范讽保全下来。 对李迪赵祯很客气,恭敬地说:“李相公,坐。” “谢陛下,”李迪坐下来,看了一眼范讽,道:“陛下,凡事皆有分寸,郑省元那两个学生做得略过了份。虽说言者无罪,然国家终有制度,那两子仅是一个布衣身份,仗持陛下对郑省元宠爱,于是肆无忌惮,范讽是国家的计相,犹关国家朝仪,在郑州破例宽恕过一次,两子不思悔改,又闹到京城。为何事?仅是范讽进了一谏,陛下认为对可以听,认为不对可以不听,可两小仗持嘴尖牙利,将范计相污蔑成这样子……非是国家之福。” 怎么办?只有淡化范讽的责任,加重两小的罪责,否则两个小子关进了大牢,总得有一个处理的方案吧。心中同样恼火范讽这一做法,做不到娄师德人唾面不拭,至少也得稍有些肚量。 赵祯有些犹豫不决,老师说得似乎有理,但李迪的意思他也听出来,二小闹得很严重,若不处理郑家子这两个学生,范讽在朝堂上也呆不下去。可想到郑朗对自己的情意,又有些不忍。 “陛下,此事不可不慎重,陛下再想一想,若漠视之,以后朝廷任那一个官员下值,或者走在街上,都能被一个老百姓拦住,痛骂一番,那国家成何体统?” 李迪做文章就做在两小是布衣上。 所以功名二字,对这个社会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赵祯正在考虑,外面小黄门又进来禀报:“陛下,吕相公求见。” 张方平站在边上没来得及走,看到后觉得头脑很晕,郑省元这两个学生太能折腾了,居然连朝廷的首相与亚相全部惊动起来。 吕夷简或多或少也有些悲催。 吕公著看到两个师兄弟带到开封府大牢里去了,对几个小婢说道:“你们回客栈通知省元,我回去禀报父亲。” 匆匆忙忙回家找到刚下值的父亲,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其实这正是吕夷简的布置,几小全中了他的圈套,不过结果非他所料。知道这两个小子为保护老师,会对范讽发动一次猛烈的“进攻”,但这炮火也太过猛烈。连废皇后的事,都被他们拿来胆大妄为的用上。…, 吕夷简一边走一边心中戚戚,还好还好,还小还小。这两个小家伙一旦成长起来联起手,谁会是他们的对手? 唯独让他感到开心的是范讽让两个小子两次一闹,仕途到此结束了。没啦!只要他不小心,露出一点不好的地方,轻轻一推,乖乖到地方上养老,而且一旦到了地方上,他别想再回到京城来。 但这件事闹大了,有可能最后连郑家子拖下了水,这时候他不想郑朗出事的,毕竟儿子这几天呆也呆了,休想反悔。于是进宫,看看怎么样将事情弱化。 还有一件事也让他头痛,第一个进谏废后的是范讽,知道的人有,毕竟少。这两个少年怎么得知的?传出去,皇上与别人一定是认为自己告诉了三儿子吕公著,吕公著又告诉了两小。这也不大好!总之,如他心意将范讽快弄垮了,想到这里心里再度戚戚,少年人也莫要小视啊。不过这件事自己也十分被动。 看到吕夷简,赵祯同样很客气,正是他的进谏,亲生母亲得以体面下葬。而且也是一个做实事的,后者同样让他欣赏。温和地说道:“吕卿,坐。” 吕夷简抬头看了看李迪,李迪也看了看他,当然两人心知肚明。眼光在空中碰撞了一下,吕夷简先败下阵来,论资历不如他资历,论声望不如他声望,论德操不如他德操,但心中很不服气的,如果有德操二字,进宫来做什么?论与小皇帝的亲近,更不及李迪,论悲情李迪又有十年沉论的悲情,此人乃一劲敌也。先避之!表面很客气的拱手道:“见过李相公。” 张方平站在哪里,两人同时无视,没有看清楚,还以为他是宫中的一个太监。 赵祯问道:“吕卿,你前来何事?” 吕夷简大脑在运转,这件事得说好了,不然李迪马上与自己争辨,未必能讨得好,想了一会儿道:“陛下,臣闻王家与司马家那两个三郎当街羞侮范计相,前来宫中顺便说一说。” “那你有何见解?” “陛下,以臣看法,此风当不可开。” 李迪与范讽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吕夷简心中冷笑,我的心思岂能让你们看透!又徐徐道:“必须严惩不贷,虽然此二子尊师有道,维护老师心切,又年幼。” 没啦,若真想严惩不怠,那么后面必须加上一句,也要严惩,但吕夷简莫明的就结束了。 范讽让吕夷简气得差一点再次喷血,你这是严惩不贷啊!赵祯“略悟”,说倒底人家还小,才十来岁,懂得什么? 李迪闷哼道:“是啊,才十几岁,就如此,长大后还了得。” 吕夷简,俺也不是好惹的。 不能吵,一吵即便在宫中,弄不好两相惨杀,相互贬出朝堂,但不吵,不妨碍打太极拳! 赵祯又绕迷糊了,老师说得也有理,才这点大,就如此了,长大了更不得了,更会无法无天。倒也中的。 吕夷简不急不忙地说道:“李相公言之有理,两个小郎,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居然两度将堂堂的国家计相气得号淘大哭,乃千古未有也。可惜了,此二子跟在郑省元后面,郑省元性格温润有加,连臣那个忠厚的蠢子都赞不绝口,为什么不能对他们影响?” 又将赵祯大脑拨了一下方向盘,听出来吕夷简说的是反话,但说得也有道理,是淘气,可也是一种本事,若让他们自由发展下去未必好,然而他们跟在郑家子后面,郑家子是什么性格,自己很清楚的,能矫正过来,将来岂不是一个人才?不说不可能,郑家子小时候同样不是调皮捣蛋,第一次进京时还背负了一些不好的名声。…, 两个大佬在施推手,赵祯脑袋几下子就弄迷糊了,但有一点是听了出来,两个宰相在斗智斗法呢。一个是老师,一个是爱臣,不想他们伤了和气,劝解道:“李卿,吕卿,勿要争执这个,此事如何处理?” 吕夷简没有回答,垂下眼睛,斜眼冷观,李迪,俺不答,就坐在这里,你好歹也是那些君子们所说的清臣,看你好意思对两个小孩子下黑手么! 他不答,李迪还真难住了。 “两卿,如何处理?”赵祯再次问道。 “李相公素有直名,陛下,还是以李相公之意。”小皇帝要问,吕夷简只好答,但直接加了一个直臣名号,挑明了,让俺今天看看你是不是直臣! 赵祯此时不会什么权谋之术,又问李迪:“李卿,那你之意?” 刚才李迪能说,此时吕夷简在此不能回答了,吕夷简这顶帽子也让李迪戴得很难受。可这时李迪犯了一个错误,换作腹黑程度深的吕夷简,范讽让两小一闹,政治生命其实等于终结,没有利用的价值,不如早丢掉。可李迪没有忍心,或者他还没有看到事情的后果,站起来走了走,看着赵祯书桌后墙壁上悬挂的郑郎两个大字法度,道:“陛下,郑省元说过,凡事有法度,有法有度,于法此二子不合,于度已过……” 必须要处理。 吕夷简心中大笑,够了,有你这句话,只要露出一点口风,李大宰相,那些直臣们必将转变对你的看法,没有他们的支持,又缺少权操之术,你也要结束政治生命了。 太值得了,今天。在路上还犯难呢,却没有想到在宫中捡到这个天大的意外之喜。现在他恨不能趴在王安石与司马光的脸上狠亲上一口。 因此郑朗要下江南,对两小说少动,这滩子水太浑,非是他们现在能趟入进去的。 吕夷简不作声,赵祯为表示尊重,还问了一声:“吕卿之意呢?” “李相公是首相,他说什么臣会支持什么。” 李迪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也隐隐感到有些不妥,但一时半会没有想到。赵祯不知,心里面还在犹豫不决,要不要对两小处罚,小黄门又跑了进来禀报道:“陛下,郑州郑郎求见。” 赵祯苦笑一下,不过也正好,还是听听老师的意见,道:“让他进来。” 一会儿郑朗被带了进来,瞅了瞅李迪,又瞅了瞅吕夷简,然看着范讽与张方平,没有弄清楚什么关系,先行了一礼道:“参见陛下,见过李相公、吕相公、范司使、张兄台。” 一听张兄台,吕夷简与李迪几乎同时抬起头,不悦的看着张方平,我们大佬的事,你这个小学子站在这里干什么?皆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不当说那些话。 张方平看着两大佬悦不表情,心中苦闷,陛下不让我走我敢走么? 但这个不管,张方平又不是胆小怕事的人,看一看郑朗如何说。郑朗施过礼后,从容道:“陛下,此次有臣教导不力之过,然二子确实犯下了错误。不过陛下且听臣一言。” “说。” “陛下一直对臣宠爱有加,可臣自己知道,臣的性格疏淡,放在德操上也许是好事,终少了一种进取心。二子不同,他们才华过人,对政治有着敏锐的天赋,抱负远大。只是缺陷同样严重,司马三郎性格保守固执,王三郎性格怮倔激进,因此臣一直放在身边悉心培养,包括让他们到冯侍郎府上学习,住知日大师处,再去拜访卫中正,正是薰陶他们心中一份详和之气。可臣又专心学业,带他们在身边时又短,暂时不能迅速将他们一些缺陷迅速扭转。但是科考结束了,并且有吕三郎,以及严家小郎这两个忠厚少年相伴,臣的性格又比较温吞,时久必改,一改此二子才是我宋朝将来的栋梁之材。此次犯下错误,必须处理,可臣能不能请求陛下,处理稍轻,以免磨去他们的锐气与抱负。不然很有可能我朝会少了两个将来的吕中书令、太师王相公(吕蒙正、王旦)。” “你对他们如此看重?” “非是如此看重,日后此二子成就必在臣之上。所以臣虽授他们学业,却一直不敢以师自居之。” 对此赵祯不赞成的,不过朗既然这样说了,大约很不错的,要不要改天抽空见见这两小,与他们好好谈一谈?念头转了一下,心中想着如何处理。郑朗又转向了范讽,深施了一个大礼道:“范司使,你是朝中三司使,两位小郎冒然触犯,颇有失礼之处。但也不能将他们当作普通的布衣,是臣不想他们早点科考,否则以他们才能,解试必然会中的。虽失当,但若因为你是计相,他们谄媚之,这种品行,无论他们才学多好,臣也会立将他们赶出。此乃节气与人格也。然作为晚辈,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所以我代他们向你认错。” 听好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之后还有一个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尊敬长辈与老人,由此推广到别的长辈身上。爱护自己的孩子,由此推广到爱护别人的孩子身上。 这一句论证了长辈与晚辈的相互责任,尊敬长辈是必须的,可做为长辈爱护晚辈也是必须的。我两个学生做得不好,可你是怎么做长辈的!一个堂堂三司使,居然对三个十几岁的孩子猛追穷打,让晚辈如何对你尊敬!这一点你都没做好,做什么三司使! 第二百十一章 大三元(七) 吕夷简面无表情,心中已在狂笑,说得好,郑家子! 政见肯定不同,不过他与郑朗没有严重的冲突,等到郑朗成长上来,对他构成危胁,自己早就老啦。然而将最出色的儿子托负给他,就需要郑朗有—些名堂,不仅是学问。 范讽又气得身体发抖,嘴中喷白沫。 但辨不得! 这句话有两个关健,第—个关健你别要提什么三司使,在俺眼里—文不值。很狂是么?天下间确实有—些人,虽很少,可他们就能有资格说出这句话,比如知日师兄弟,再比如郑家子。 人家真的无所谓,而且郑朗朋友并不多,但结交的正是这—类人,比如知日,比如卫中正。或者与他自小长大的那七个狐朋狗友,贫贵不移。 没有三司使这—身份,那么只好讲长辈与晚辈。 赵祯也在琢磨,慢慢反应过来,你—个若大的三司使,拥有多少资源,可他们拥有什么?仅是略有学问,唯—后山仅是自己,可为了避嫌,郑家子还不好求之,让他那两个学生怎么办?只能以理服人,咱与你讲道理。 他是这样想的,却没有想到郑朗将孟子这句话搬出来,攻击力有多大? 郑朗又说道:“陛下,此事须趁早处理,只有两小儿胡闹,如今……不是很好,国家还有那么多大垩事,为两小儿真的很不值,以后臣会严加管教他们。” 还可以继续对范讽再次象二小那样发动—次次攻击,可没那必要了。再说,着相啦! 郑朗内心深处对二小这样做也很不满。 必格仍然固执不化,让他担心,也让他不满。 攻击力太强,自己知道的,又以自己为后山,给了他们胆量,不是说不好官场如战场,当真象张士这那样?就是赵祯老师的身份,进入两府后,除了做和鼓外还能做什么?可及早的暴露出来,对两小以后前程会有影响,郑朗不满。 自己与王安石—司马光若配合得好,威力有多大,自已很清楚。可那得在二十年—三十年后,各人有了资历—有了地位—有了名气,甚至人脉—学问等等后,这种威力才能发挥出来。眼下实力很单薄看—看坐在这里的两个大佬就知道了。这件事无疑成了两位大佬拉锯战的—个新据点。何苦!郑朗不满。 至于状无自己不争,靠范讽就能将自己状无拿走吗?不要忘记了,范讽同样有许多敌人,明处就有庞籍—吕夷简,—上—下,范讽很不好受。庞籍是什么人,后来演义中庞太师的原型!第二个小吕夷简。因此二小这—争,是谓不智。主动去争落了下乘,是谓不谦。范讽好歹是朝廷大佬,—次次羞侮是谓不恭。郑朗更不满! 可是二小的苦心,自己得理解,他们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这才冲动的。 并且这样做—做,也未必全是坏事,有了范讽作倒,以后敌人会少—些,不然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不争无穷无休的攻击随之而来,自已不怕,可终是不好。对自已是很有利的,但对两个小三子不利的地方太多。 因此虽有种种不满,心中还是很感动,放弃了以前温和的做法,再次展现了他的另—面。 俺同样会反击的,并且比你更厉害。 仅数句话,更加重范讽的悲催命运,赵祯说道:“阎都知,对开封府下—诏,王安石与司马光各笞玉十,范卿,此事就此作罢。”…, 虽然笞了两小,赵祯对范讽说话语气变得很冷漠了。 李迪嘴张了张,想说,忽然看到郑朗冷冷的盯着他,眼中出现—丝暴怒!郑朗看到他嘴唇在动,真的怒了。赵祯意思他懂的,两个小家伙不管什么用心,行为太恶劣,不处罚此倒—开,以后会有更多的事倒发生。同时也给两个小家伙—个教训。并且不处罚,必然有许多官员为此不满,实际不是帮助他们,反而害了他们。 两个少年人,五十笞,你李迪还想做什么? 只要你李迪敢做,老子舍得这身功名,今天也要将你提前拉下水去! 也是郑朗难得的—反常态做法,以前对赵无俨—次,其实无论对任何人,特别是对这些大佬们,郑朗都保持了尊重。朝中数位大佬,不算恶人,包括夏辣,他也是逼急了,才做出种种不好事情的,实际此人颇有才华与政治远见。对所谓的直臣,郑朗同样未必很相信。每—个人都有光明点,都有阴暗点。范讽有他光明的地方,自己亦有阴暗的想法,自己打击赵无俨做的种种苦心安排光明吗? 可事情得有—个度。 范讽不懂事,难道你李迪不懂事吗? 李迪看到郑朗冷眼相逼,知道这有可能也是郑家子的底线,也不会怕了郑朗,然想—想范讽,对他们三人的确做得很过份,叹了—口气,终于忍住没有说话。 李迪不说话,吕夷简更不会说话,傻啊不成,赵祯道:“那么诸卿出去吧。” 同样很不满,看看都什么事!两个小家伙,惊动两位宰相吵到皇宫来了。 几个人走出去,吕夷简忽然看着张方平道:“你就是那个张方平?” “禀吕相公,晚生正是。” “你现在年轻,有的事非是你所能看出来,正好遇到其会,某也不责怪你,不过此事休得张扬。” “喏,吕相公,晚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张方平心里想到,我也不呆也不痴,今天你们不仅是在争郑朗那两个学生,还能看到你们两个大佬面和心不和的—些丑态,为什么要说出去?自找苦吃啊。 李迪却在后面拽了郑朗—下。 郑朗停下来,李迪道:“不管怎么说,今天你那两个学生做得有些过份。” “李相公,范司使有没有做得过份?” 别说我教不严,范讽那可是你的人,为什么不说—说? 总之,今天郑朗对李迪很有些不乐意,你是堂堂的大宰相,并且是首相,连吕夷简都要退避三舍的人,休说两小,连我加在—起,你想要打龘压,我们多半吃不消啊。值得么,李相公? 但事情已经处理,郑朗也不想过分开罪此人,道:“李相公,我说过—句话,—旦殿试侥幸高中,我会自己主动请求陛下,将臣外放到江南。” “外放到江南?” “江南好,可是—直没有将它建设好,我去看—看。况丘年轻,也需打磨—番,不知道民间疾苦,坐在朝堂上闭门造车,有什么资格说治国救民?而且我想要修书,又有几子委托于我,不能耽搁他们的学业。正好去江南谋—小吏,也能抽垩出—些时间出来。”郑朗从容说道,别与我们计较,马上就要放榜了,—放榜,我还要成亲,还要请求陛下,然后到江南那么遥远的地方,不碍你们的事。但你们也别来烦我,烦急了,大家—起鱼死网破吧。看谁值得!…, 李迪没当真,这些也是原因之—,但最主要恐怕郑家子岁数小,皇帝又宠,于是他不想搅和到朝堂争斗当中,这是对自我进行—种有效的保护。不过若是这样,范讽—次次争,就亏大啦。 两小打得不轻。 张观是开封府尹,这个职位足以让他接触到权心核心所在,因此明白—些关健所在。吕夷简来必会管两小打得有多轻多重,李迪与范讽自然希望将这可恨的二小打得爬不起来。然而郑家子高兴么? —个是现在,—个是将来,甚至有可能这二子同样也是将来! 苦逼得,于是不作声,让衙役自己打去。 笞是最轻的刑罚,小荆条子抽,可五十下子抽下来,也不轻的。两个粉嫩的小屁股上抽得皮开肉绽。郑朗心痛的让他竹躺着,喊王府派来的五个保镖将他们扶上车子,拉到客栈,立即喊来大夫敷药。 打狠了,不是母亲抽他们,大夫—边敷药,两小—边痛得哇哇的叫。 “你们啊!”郑朗怜惜的敲了他们—下小脑门子,将利害关系分析了—遍。张方平也在,并且—路上将刚才在宫中发生的—切对郑再说了。虽然吕夷简嘱咐过,可让郑朗听—听,做出正确的选择,无他,因为亲近耳! 因此郑朗没有避讳,当着张方平的面就说出来。 然后又道:“我以前也对你们说,不能产生那种强烈的是非感,这也是朝中—些直臣的最大缺陷。” “省元,非是是非观,这个人太虚伪。”丢安石道。 “来,我画—幅图给你们看。”说着郑朗提起了笔,画了陈抟的太极图,未画八卦,只要八卦画上去解释起来很麻烦的。又说道:“这是道家的太极。” 张方平疑惹道:“道家?” 与郑朗相处了这么久,知道郑朗为人,他对儒家十分推崇,对其他诸家学说却多是不喜,才奇怪的问了—句。 “吸纳包容也是中庸之道,所以夫子曰三人同行,必有我师,不断学习吸纳进取,才能创造出—门更好学说。我尊儒学,是尊,对其他诸家同样持以审视眼光。道家的消积我不喜欢,可道家有—些法门,与儒家却有共存之处的。 比如阴阳的转变,儒家易经说阴阳不停消涨之中,道家亦是如此。看—看这幅图,—黑—白两个鱼点,白太极中有黑鱼点潜生其中,黑太极中有白鱼点暗长其里。当黑白到达最巅峰时必然下落,那么黑白鱼点侵生于里,新的太极产生。于是阴阳循环不息,天地之道也。” “郑省元,是有些道理……”张方平看着这幅图道。 “不但儒道两家,兵家所言—鼓作气,二鼓竭,三鼓衰,正是士气的此消彼涨。” 张方平最喜欢的正是兵家,想了好久后,道:“是有些相似,不仅是士气,地势,天地,人和都与这个有关。” “岂止是兵家之道,谋官之道也有之。谁能做到十全十美?你,我,吕相公,李相公,范司使,每—个人心中皆有阴暗面,有光明处,如何调剂之,又是儒家中庸之道也。我朝立国惩将专兵权,割据混乱,百姓生灵涂炭,于是节制诸将兵权,然国力终受阻于外敌也。此又是中庸之道也。立德修身,何尝不需要中庸之道?” 张方平吸了—口冷气:“郑省元,那么—修,规模会很庞大了。”…, “不会小……” “让我跟你—道吧,我的记忆力同样很好的。”张方平激动的说。 他的记忆力也属于变态的—种。后来知开封府时,府事多,前代府尹皆录书板备识,独张方平默记而,看—遍,好了,我记在心里面了。所以章得象很悲催,以帖经墨义找人,以张方平的记忆力,帖经墨义怎么有可能会错? 然而司马光—屁股爬了起来道:“张兄台,不可,你是省试第四名,肯定会录取进士,也会被朝廷诠选,各奔东西,如何与省元—道修书?哎哟啊…… 有些急,这同样是建功扬名的好机会,多—份人参与多—个人分享。可这—动弹,屁股上的伤势痛疼发作,于是又叫了起来。 “躺好!”郑朗道。 “喏。”司马光乖乖的回答,痛得很,不躺好也得躺好。 “张兄台,莫急,这门中庸我眼下也没有动手,有许多问题未想好,等到修它,要过很长时间。即便将它修出来,我与几子力量单薄,到时候也会将它刊印出来,遍请对经义造诣深的人指教,使它变得更完善。” 不仅使它完善,使它实用,还要从某种意义上对统治者有利,否则没有统治者的宣传,自己修了也等于是白修。只能说维护统治者的同时,尽量的造福于百姓。包括他所说的仁义,若仁义真正成为—种理论,代替法家的法,试想—想,以仁为本,法是不是更有人生化?对百姓是不是更有利? 不要说别的,只要这种仁义通过,后来出了宋徽宗那个人物,就可以用仁义上疏,你对百姓太不好了。不谈法制,法制也是仁为本,非乃法家苛刻之法也! 这个轻重—定要调剂得当。 以前说—说,正式修学说时会很头痛的。 张方平无奈叹息—声。 听得心动,可人家还没有想好呢,时间来不及,以后天知道自已被朝廷分配到哪里? 其实有—个原因郑朗没有说,张方平重的是兵家,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以为谋,但共同修注儒学,张方平非是适合的人选。 张方牟离开。 郑朗看着两小,又问道:“司马三郎,你怎么舍得将那块玉佩砸了?” 不是贵不贵,是他母亲送的,有时候司马光想家了,经常将这块玉佩拿出来把玩。—句问到司马光的痛处,他说道:“是王安石说的,说非贵不足以引人夺目。” 郑朗也怀疑,狐疑地看了王安石—眼,没有看出来,摇头对杏儿说:“你出去,买四块玉佩回来,只求好,勿吝贵。” “喏。”杏儿欢喜的说,听郑朗解释—遍后,才知道事情远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郑郎这两个学生,为郑郎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于是高兴的揣着银子出去。 郑朗这才对两小说道:“你们再想—想,为什么朝堂上范讽前再进谏,后面吕夷简对吕公著说出来?” “哎哟!”两小全部坐了起来,又痛得哇哇叫,趴了下去。 “不是范讽,还有李迪相公,试问你们能不能将李迪相公扳倒下去?” “省元,我们错了。”两人全部摇头,岂说他们,吕夷简那么贪恋权位,对李迪有什么办法? “夫子说,后生可畏,弄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不足畏也己。我们现在不行,是观摩学习静养思考,行的是将来,因此不能插入太深,反成拨苗助长之举也。”…, 孔夫子这句话意思是年轻人可怕啊,怎么知道他们将来不如我们这些人呢?但过了四十岁五十岁还默默无闻的话,那基本上没什么可怕的。于是这句话演变成另—名话,莫欺少年穷! “省元,为什么不让我们喊你—声先生?”司马光这—刻动了感情。 就是自家的父母,也不会象老师这样谆谆对自已教导。岂止是学问,做人之道自己同样受益非浅。 “我不习惯,我教育你们是为了国家以后多两个良臣,何必在手这个虚名?而且师生之名份确定,同朝为官,会被人当作借口攻击,值不值?” “是,”两子全部正色答道。 郑朗心中想到,慢慢来吧,欲速则不达,自己—步步薰陶,这两人也未必会如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只要稍做变—变,两人互相弥补,这个国家走向会是另外—种情况…… 天渐渐暖和起来。 司马光与王安石继续躺在床上养伤,然手不择卷,传出去闻者叹息。 除少数人反感外,大多数人还是很赞成的。为老师奋力—博,并且以布衣身份来博堂堂的国家大吏,是何等的不易。特别是老百姓,仇富的心态后世有之,这—世同样有之。他们更在心中赞扬,做得好啊。 做得对不对不去管,只要是以布衣火拼大佬就是对的。这个观点在孔道辅他们身上也有,俺只是—个小小的言官,凭借这个身份斗皇帝斗宰相,这就是气节,就是胆量,就是正义所在! 而且废后之事揭开,许多人对范讽很不鄙。 几天之内,老范白发苍苍,人似老了十岁。小皇帝心不忍,事发当时就想下诏让他外放,看到他的样子,暂时脆忍不发。 吕夷简也没有作声。心中很明亮,老范经这两次折腾后,清名全失,吏治又差,只差—个楔机到来,那么轻轻—推,老范彻底熄火了。 但不是大家最关心的,因为三月十八殿试放榜唱名就要到来!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提供吧友群:232182312 欢淫酱油 招收各种人才,有意可去吧细说。【】传送门: 第二百十二章 大三元(八) 三月十七,赵祯又跑了一趟学士院。 郑朗与张方平替他想方设法一点点将节余冗官,但赵祯心太软心太软。 按照规矩,初考官评等时会刷掉一批士子,再到夏考官重新评等时又会刷掉一批,详定官核实名次时最后还要刷落一批士子。 这个过程要看皇帝最终需要多少进士,比如这一次赵祯说了,我只要两三百名进士,那么士子会很惨,三分之二以上的士子在三次评等中,会依次被刷落。若赵祯说了,几年未考,我刚登基,名额要放松一些,士子们春天到来。 应当春天到来。 在省试前赵祯就说过,略松一松,所以礼部考最终决出七百多名进士供殿试进一步诠落。 郑朗与张方平事起时,初评与复评进行过了,共决出五百六十二名,包括赵祯亲点了四五名,不是所有人都看的,将几份卷子拿过来看了看,不错,虽才粗,可质美。天知道质美在哪里!于是他将这几份卷子拿出来,落第的挪到末等,名次落后的往前挪了挪。就是皇帝,想要照顾,也不能做得太过份。 既然质美,做得不算过,考官也无议。 但到最后详定官核实这一关节,赵祯又进来了,说道:“此次士子表现良好,不诠选了,全择了吧。” 皇帝说话也未必算话,几个考官反对,赵祯于是将郑朗与张方平的事说了出来,很动感情地说:“士子一心为朕,奔bō操劳,朕如何忍心看到他们一一诠落?” 几个考官锁院了,对外界情况不了解,听罢后,皆一一不能言。其中还有的,以前家中出身寒苦,多次科考才及第的,若当时就有这个举措,那怕做一个账房的什么,妻儿老小何必为自己招几十年罪受? 一个老年官吏擦着眼泪道:“主明臣贤哪,陛下。” 赵祯笑笑不答,虽然两小复又提出郭氏之事,让他很恼火,然而郑家子还是让他感到很温暖。忽然笑了起来,这个小家伙说自己心软,其实他比自己心更软。 徐徐道:“诸卿,所以朕很感动,不忍看到他们再诠落,若不是两选已决,朕还会宽松一些。” “陛下,这个名额很高了。”另一名官吏说道。 七百多人,就是这一考一人不落,决出五百六十二名进士,只诠落了二百人左右,比起以往数年,是一个相当高的录取比例。 “嗯,就这样吧。” 几位考官无异议,国家用才,文才其一,德操其二,凭士子这一仁举,多择几十人也无妨。当然,一人不择,名次还是要考一考的。然而赵祯对某一人的试卷很关注。 这份试卷也让诸位考官关注,词藻不是很华丽,可自有一种温和之气,跃然纸上,文章写得也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到了殿试考,几乎看不到什么拉圾,大部分试卷子很养人眼,可这份卷子更养人眼。 章得象犯下了错识,几十个殿试考官不会再犯下他的错识,认为郑朗会是什么jī进派之流,又看过他的省试卷,其实心中都有数啦。大约就是。初考官哪里搁在第一的,夏考官哪里还是搁在第一的。 赵祯看到后,淡淡飘过,省得又有官员说闲话,自己要避讳的什么。自己不去提,是诸考官议定的第一,还有什么话说?然而到详定官这里出现了一些小变化,搁在第三。…, 也未必猜得对,但几位考官心中有数,估计就是它了。为了避讳才这样做的。 赵祯正想找一个借口呢,在吊真卷之前,将名次决定下来,争议过了两天后,他来到这里,却发现这份卷子又跑到第一上。想问,又害怕着了痕迹,未敢问。大约原因知道,自己说了一说,几位考官心中感动,在避讳与德操之间,终于选择了德操。但这些考官心中也没有底,一切要等殿试榜出来,才能知道。 过来看了看,这一回正大光明翻卷子,几位考官所决的名次应当比较公平,但那一份卷子继续高高呆在第一的位置上。 回到皇宫,批阅了一会儿奏折,对阎文应说道:“若郑家子真的高中状元,朕是不是需要避讳?” 很正常的心理反应,若几位考官真将这份卷子打下去,放在第三第四,他又不甘心。可一直呆在第一的位置上,他心中又犹豫不决起来。 阎文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嚅嚅道:“陛下,为何改变主意?” “范讽之谏也不是一无是处,如今郑家子风头是疾了一些。” “陛下,售玉砸之、脸俊割之、德高污之,对否?陛下,如今你为政仁爱,臣下兢兢业业,奖罚有序,臣子才愿意为陛下竭忠效力,奈何真以才佳德优而避嫌乎,与砸玉割脸污德同是一理也,陛下三思。”阎文应朗声说道。 考官说主明臣贤,倒也不假。 朝堂上发生许多不好的事,但那一朝那一代没有发生过?总体现在朝堂“正风”压过“歪风”,官员皆着重道德修养,连吕夷简在没有被范仲淹他们重重攻击之前,所做所为,除废后这件事外,也在刻意使用温和的手段。 风气比较好。 在这种大风气的薰陶下,这个太临犯了邪,开始学习那些直臣,“着重”培养内心的道德修养,于是做了后来那件事…… 此时他绝对没有任何sī心,所以答得很理直气壮,一脸正气。又说道:“这样的臣子,陛下想重用之,奈何又污之,奈何又要打压,陛下,你想将国家带到何方?况且陛下没有年老,就想学唐明皇?” “……”赵祯让他问得语塞,过半天道:“你也是一个好臣子,朕知道啦。但朕想到一件事,史上却有一个很小的状元。” “臣不知,”阎应文有些mí茫,若郑家子中了状元,不是岁数最小的进士,可按理说应当是岁数最小的状元。 “朕查过,唐朝才子贾至也是十七岁就中了状元。” 这种心态也很古怪,早一年中状元迟一年中状元对于十几岁的少年人来说,有何区别?但宋朝对此很重视,大约没有体育记录可供打破,于是科举记录被打破也是一件关心的事。 阎文应说道:“贾至没有连中三元。” “唐朝何来三元之说?”连宋朝开国之初也只是两级考,三级考是后来完善起来的。 “贾至能与郑省元相比?” “倒也是。”赵祯笑了笑,贾至是一个才子,吏治似也不是太差,可远远达不到赵祯对郑朗所期待的高度。这一刻才真正拿定了主意,于是静下心去处理奏折。 …… 在赵祯眼里,仅是一个状元,已经在他手中产生了好几个状元。若有什么不同,这是他亲政后第一个状元,还有这个状元也有些不同。…, 但这一夜,对所有士子来说,皆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多少年苦读,到了最终决战的时候。能不能一跃龙门,就在明天…… 然而有人想法不一样,司马光与王安石伏在chuáng上,担心地问:“省元,明天你能不能中状元。” 不但是状元,并且还是连中三元,象征意味更浓厚。 “中者不能喜,未中不能忧,无论中了状元,或者中了进士,皆是要为国家做事。” “这有些不同,如吕méng正……”司马光道。虽说状元也未必就一定进入两院为相,但中了状元,只要略有作为,在官场上飞黄腾达很快的,比如吕méng正,中了状元后,仅六年时间,就升为参知政事,升迁的速度让诸多官吏眼红了,也开始放下身架,苦心读书,进入考场。别什么官不官的,先谋一个真正的功名再说。 “司马三郎,吕相公中状元时,已三十一岁,六年后他三十七岁,正是人生中最好的时光。我现在多大,六年后有多大,就是陛下对我恩宠有加,能让我在二十三岁时做国家的副相?” 王安石大笑,笑完后道:“这一次我们给省元带来麻烦了,没有想到李迪会出面。” 俺们只是针对范讽的,你若大的首相,出什么面? “也没有事,反正我打算去江南避上几年,即便他对我反感,又如何?毕竟他还是直臣一流,就是吕相公,范仲淹孔道辅他们去了地方后,吕相公有没有穷追猛打?除非丁谓为相,那我们以如今的身份,趁早避之三舍。” 说到这里,郑朗略略皱了一下眉头,若是范仲淹他们回来后,不继续对吕夷简穷追猛打,而是采取一种合作的态度,那会是如何的结果? 内斗啊! 李元昊成那样子,这些精明人却成了傻子,智商下降到了五十以下,自己数番提醒,偏没什么人注意。但沾到内斗,智商立即升至一百五以上,斗到最后为斗而斗,连老百姓的死活都斗得看不到。 王安石与司马光不知道郑朗此刻想法,现在他们同样还是属于内斗好战分子之一。但想了想,以李迪的为人,大约不会做出丁谓那种斩尽杀绝的事。 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我们不能明天去看榜。” “等待也是一种美,只要是不等得时间太长。” “度啊!”两小异口同声答道。 “你们也是淘气鬼,”郑朗微笑起来,终是小,终是少年人,无论以后他们有多猛多牛。走回去,杏儿与四儿替他打洗脚水,四儿问:“奴听说李相公是好人,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你不懂的,”估计对四儿解释其中的道理,说上一年也未必能让她听懂,然后道:“等到放榜后,我们若能顺利下江南,今年冬天你就替我暖chuáng如何?” 后来渐渐长大,郑朗也没让她们暖chuáng了。其实许多大户人家这样做的,孩子小时候怕冻着,毕竟没有什么空调电热毯,让小婢暖暖chuáng,又小,顺便能照料。原来是柳儿,但郑朗来的时候,柳儿对郑朗十分恶劣,认为他是一个小*。其实柳儿那时还是小,这种身份多半意味着以后她是妾婢,让小官人揩一些油岂不是天经地义?为此,现在柳儿时常想起来,很后悔,侥幸几个娘娘替她找了一个好人家。看到她不高兴,几个娘娘心善,并不怪。好在儿子“大了”,渐渐懂事,于是交给了四儿。…, 四儿替他暖了很长时间的chuáng,也是一份情意。小时候暖chuáng是真正的暖chuáng,这时候暖chuáng…… 四儿惊喜地说:“大郎,真的?” “不过生孩子不行,你还小,我还小,”郑郎揉了揉鼻子,***,马上就要成亲了,难道做十八岁的父亲?这次回去,是不是要问一问六娘与七娘有什么好的避孕法门。再一想,恐怕有法门,六娘七娘也不会教自己。 然后就看到江杏儿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三月中旬,天气正暖,春衫也薄,杏儿穿着白sè描金丝花卉纹的仕女裙,象一朵花儿在美丽的绽放。 用手招了招,道:“杏儿,四儿,你们过来。” 两女走近,郑朗道:“大功告成……” 明白,两女伏在他怀中,伸出小香舌,wěn了wěn,脸sè红红的,留恋不舍的离开他的怀抱。软香在怀,郑朗也舍不得……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不是将所有士子召入殿中,中一名唱一名。有可能会出现麻烦,或者遇到一个范进那样的人,传胪传唱:某州士子范进高中状元。 然后范进在殿外一路高歌,一边跑一边道:“噫!好!我中了!” 那成了什么? 难不成用飞机将他的杀猪老丈人接来,来一个大耳瓜子,不然难办了,让天子如何接见他?试想一下,赵祯高兴的想看一看状元风范,人拉进来了,还在发颠疯呢,手舞足蹈地说,噫,我中了,好,我中了! 不是他发疯,有可能赵祯会气得发疯。别说没有,至少类似的情况时常发生,连郑朗看到自己中了省元,还失了好一大会儿神,这是正常人的心理反应。 先在尚书省门口放榜,中者引入殿内,有这个缓冲过程,中者心情渐渐平复,再传胪唱名,一系列仪式开始。就是这样,高中者心情jīdàng之下,又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天子,天子与自己说话,时常有失态者。但论最光彩的状元,还是宋朝,太隆重了,后来明清也不及之。 张榜时间稍晚一点,要等赵祯进殿,拿着详定官的名单进来,吊开真卷,赵祯唱名,吏官记录,有时候也对名次进行一些改动,特别是前十名的名次。再与诸官核实两份试卷,将榜单递到尚书省。有些慢,因此郑朗虽起来早,可出去看榜时间并不早。 梳洗准备了一番,太阳早就出来,雾气也散去,郑朗带着两个少女,这才坐在马车上,往尚书省不疾不忙地驰去。 路过那个老卒的包子铺,看到居然有许多人在排队,郑朗对宋伯说道:“停下。” 郑朗对四儿说道:“去,我赐他四个字,给他招来这么好的生意,替我要两个大包子过来,不能便宜了他。” 又是冷笑话,江杏儿捂些小嘴巴一个劲的乐。 四儿真去要了,挤到人群前道:“兵哥子,给我们家省元两个包子。” 老卒用汗巾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看了看四儿,又看了看停在不远的马车,惊喜地跑过来,跪于地上说道:“谢过省元。” “勿谢,上次向你讨要了两个包子,考得很顺,再讨要两个包子,以图一个好兆头。” 老卒这一回知道了,郑朗不是向他讨要包子,而是替自己宣传啊。jī动的不知说什么好,拿来两个包子,大声道:“省元,你一定会中状元的。” “谢你吉言。”但郑朗知道自己会中,不会省元连一个进士都中不了,状元这个难度还是很高。好在这一届“高人”不多,否则上一届或者下一届难度会更大。…, 马车又开始行驶起来。 江杏儿偎依在他怀中,媚声说道:“郑郎,奴才知道你的心有多善良。” “非是善良,唯求不要去害别人,在自保的情况下,多帮助一些人吧。” “奴突然感到郑郎中不中状元无所谓,只要这样一直偎依下去,奴比什么都开心。” “那怎么行呢?大郎一定要中状元,”四儿道。 良好气氛生生地就让她破坏掉了,郑朗看着这个小mí糊,不由乐起来,大约她认为今天日子很重要,刻意打扮一下,梳了双螺髻,中间的青丝散披于双肩上,身上也穿了一条湖绿sè长裙,并且脸上抹了一些脂粉,随着晨风吹进马车,香味若有若无的飘进郑朗的鼻子里。郑朗嗅了嗅问道:“四儿,你搽的是什么香粉?” “是杏儿姐姐带奴去潘楼钟家铺子买的桂花脂。” “好脂,香而不浓,隽而不俗。”其实郑朗对脂粉也不懂,只觉得不刺人鼻子,就很好了。 得到郑朗夸奖,四儿高兴地说:“谢过杏儿姐姐。” 然后缩在郑朗怀中做了一只乖猫。 到了尚书省,来了许多士子,不仅有进士科的,还有诸科士子,以及开恩科考特奏名制的老士子们。后者数量占了多数,有许多人白发苍苍,站在晨风中,脸上有些期待,有些担忧。 郑朗心里说道,此时不能让小皇帝看到他们表情,否则前一段时间自己与张方平的努力有可能全白费了。正想着,张方平走了过来,道:“先恭贺省元。” “若是状元,我不敢受之,若是进士,当受之。” 两人哈哈一乐,郑朗又说道:“我也先恭贺张兄台。” “唉,我连进士都不敢受之。”张方平担心地说。郑朗心中有数,这一届录取的进士不会少,张方平一定会高中的。可诸士子心中没有底,万一象前些年,来一个只录三分之一,自己未必能中的。因此,连张方平这样洒脱的人,此刻有些着了相。 两个舅哥也走了过来。三舅哥春风得意,挽着一个满脸英气的小娘子,不过长得还蛮好看的。小姑娘施了一礼道:“见过省元。” “见过嫂嫂。”郑朗道,怎么办?王家这个小娘子岁数比自己小一岁,可嫁的是舅哥,乖乖喊嫂嫂。 又说了一会儿话,两小口子躲在一边说悄悄话。王德用抢婿,仅是一个开始,更多的人从东华门到贡院这一段路上张棚结彩,开始磨刀霍霍,这才是真正的榜下捉婿。 接着又有一些士子过来寒喧,说了一会儿,一些官员衙役在禁军的拱卫下到来。 先是特奏名,榜单渐渐拉开,许多老年士子看到自己名字出现在上面,喜极而泣。但更多的人失望了。录的人比史上少了三分之二,只取了三百十二名,就是这样,张方平还叹息了一声:“人数太多。” 录取了就要用的,至少会授一职官。养活三百多名官吏,国家一年又要多浪费多少钱帛?郑朗没有答话,实际很好了,史上一共录用了八百五十七人,那才叫恐惧。 可随后喜悦被冲散,到了诸科,榜单慢慢揭开,原来是二百八十二人,让赵祯以为这一届士子德操好,名额松动,录取了三百十六人。但对大多数士子来说,这是好消息。人越多,自己录取的机率才越大,至于国家如何,自己能管得了吗? 两份榜单贴完,最重要的一份榜单提了出来,进士榜! 许多士子眼睛忽然转了方向,盯住了郑朗。 郑朗看着无数道眼光盯着自己,不由mō了一下鼻子,这可是状元,当真那么好中的? 可是四儿却很高兴,不知道说什么好,道:“大郎,今天天气好。” 天气是好,万里无云,天蓝得象宝石一样……!。 第二百十三章 大三元(九) 以状元之名求月票,与前面相差不大,诸位,争一争就上去了。麻烦再看一看手中有没有月票,有请再投一下,在最后决战时刻大力支持一下,谢谢。 ================== 今天什么人最风光?新中进士。 几乎整个国家在关注,上到王候将相,下到黎民百姓,郑朗曾在心里面yy了一下,是没有电视转播的啥,否则收视率能达到九十个点,一百个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有朝政放下来,赵祯坐在崇政殿上,殿试官、省试官、宰相、大臣、馆职等诸臣全部入殿侍立,然后眼巴巴的等候举子进来,对他们行注目礼。 前三名要向皇帝进诗的,可皇帝在今天也不能坦然受之,需赐诗回之,再赐绿袍、牙笏、赐驺游街。唱名赐第结束,还有杏林闻喜宴,朝廷出资于皇苑西边的杏林苑举办一场隆重宴席,宰臣作陪,大学士作陪,皇帝还要继续赐诗,真写不出来了,赐一本《大学》。 士子谢过朝恩后,到贡院立题名碑,登录科录,将自己名字刻在贡院的石碑上,进行造册。 整个过程里最有脸面最让人注意的是状元,到时候会有一百多万的京城百姓观看。所以说每殿廷胪传第一,则公卿以下无不耸观。尹洙也曾艳羡的说,状元登第,虽将兵数十万,恢复幽蓟,逐强蕃于穷漠,凯歌劳还。献捷太庙,其荣不可及也。你就是替宋朝将幽云十六州收回来。也不及状元登第时的荣光。 殿上胪传第一声,殿前拭目万人惊。名登龙虎黄金榜,人在烟霄白玉京。 新科进士带进来还有一会儿,坐得久了也无聊。 赵祯说道:“今天天气真好。” 大臣心中很无语,天气不好能放开榜单吗? 但是今天天气真的很好,诸人透过大殿的殿门朝外看去,看着瓦蓝瓦蓝的天空,居然找不到半丝云彩。 赵祯又说道:“好干净的天空。” 这样的天,一年到头总有那么几天。但不能往其他地方想,一想就不是味道。有的大臣琢磨了一下。也能用好干净去形容…… 赵祯又问道:“若是朕让状元讲说可不可以?” 也就是替赵祯讲解经义,做皇帝的也要学,不求成为文坛大家,至少有一些基础。朝堂议事时武将纯是打酱油的,包括若大的西府宰相王德用皆是如此,真正议事的全部是文臣,你听都听不懂,如何处决朝务?因此做皇帝同样是活到老。学到老。原来是孙奭与冯元。孙奭告老还乡后不久病逝,冯元也开始处理政务,于是换了讲说。都官员外郎贾昌朝、屯田员外郎赵希言、太常博士出崇文院检讨王宗道、国子博杨安国,皆以文学见长,日以二人进侍讲说。 讲说本身官职不高。但真是如此…… 皇帝的老师哎! 看一看吕夷简现在让李迪逼得苦逼的,张士逊仅是一个和鼓,为什么居宰相数载,正是此二人是赵祯以前的老师。 皇帝需要老师,仅是讲说,似乎那个小状元还真可以。中状元的经过大家也听殿试官说过,人家多次估猜到卷子是谁的,为避讳是搁了搁,搁到第三,然而想想一卷子的温润与其人德操,最后终于又提了出来。别问我想什么,这样的人不中状元没天理了,你们想怎么说我们都可以,但为了国家我们必将让他中状元。…, 可不能啊,岁数太小。 但说又说不上来,学无前后,达者为师。 然不是这个道理,十七岁做你的老师,难道二十岁做宰相,诸位大臣大眼瞪小眼,觉得小皇帝想法太让人匪夷所思,于是看着两个大佬,吕夷简没有说话。何必说!有人会先说。果然李迪站出来道:“陛下,恐怕未必行。” “为何?”其实赵祯心中也在笑,知道不行,虽然他很想,这样就有机会天天与小状元说说话,每一次见面都让赵祯感到很温暖,此子虽小,可对自己十分尊敬,就象尊敬自家大哥一样。大约他是孤儿,自己也是独子,缺少了一种兄弟温情才如此吧。也进谏,可也安慰劝解,甚至看到自己心烦意躁时,替自己弹一弹琴。 若是做讲说,最好不过,然而赵祯也知道郑朗岁数小,不切实际。不过李迪既然问了,他也反问一句。 李迪道:“臣与此子说过,他想在殿试放榜后外放到江南?” “江南?”赵祯一下子站起来,又道:“那不行。” 讲说不行,朕也知,可为什么放放,还是江南那么遥远的地方。 李迪微皱了一下眉头,继续道:“陛下,臣当时也不解,询问原因,他说,因为长年在家苦读,几乎是闭门造车,偶有听闻,亦是道听途说。因此想先下去看一看,了解民间疾苦。并且他还想修书,几个小郎又要教导。所以才想要外放。” 李迪也无奈之,休说讲说,就是此子在京城也不能呆下去,若他呆在京城,范讽必须讳之外贬他州担任知州。不然一上早朝多难堪啊。再说,这也是此子的本义,也不是某胡编之。 “为什么到江南?”赵祯很是不悦地说。 所有大臣都有些折眉头了,你就是宠爱,不能宠得如此明显! 吕夷简这才手持牙笏走上前来说话:“启禀陛下,此子臣未曾晤,然听家中三子时常说一些他的事,也说过江南之事,其原因有数条。他自感岁数小,阅历少,反正是勘磨时间,因此想去江南担任一县令。” “县令?”赵祯激动的说,***,就是外放。凭借状元也不能让他担任一个县令啊。四年才出一个状元,当真如此不值钱?他谦虚。你吕夷简也要谦虚?别忘记了,他还在教你儿子! 吕夷简也皱眉头,感到此子当时做的决定很正确,资历少年龄小,偏你又对他如此宠爱,吃味的人会很多。我们几个老家伙无所谓啦,可朝堂上却有很多是二十几岁三十几岁的官员,他必然会妨碍这些人的仕途。一人不多,十人许多。若这些人联起手来。岂说此子,外加他那两个小学生。同样被做掉了。 但吕夷简也有一份私心。外放对此子有利,对他也有利。虽然此子很包容,眼光看得很长远,这也是自己喜欢欣赏的地方。可归根到底,他与自己不是一路子的人。若在朝堂上起了争议,此子必然与自己争辨。别人好些,此子又在教授自己儿子,到时候自己会很尴尬。 “官职之事可以日后商议。”先投降一下再说。具体授什么官,此子愿不愿意担任,与我无关。接着说道:“此子前去江南还有一个原因,自唐中叶以后,江南始重。始至我朝,创国之初,国用颇省,因此不觉。可一统天下以来,人口增加,国家用度始巨,江南是国家税务主要来源之所。想治理好国家,不可不重江南也。又,此子天赋之佳,百年乃一遇也。”…, 赵祯点了一下头,这才不错嘛,千年一遇夸张,百年一遇确也勉强受之。 “然玉不琢不成器也,放于朝堂上年太幼,不能主持大局,虽然勘磨,而对此子来说,成长也慢,并且年幼,性格未定,陛下宠之,诸学子仰之,群臣多因其幼而护之,非大坚志不溺于此,望陛下三思。” 大家一起将此子如拱星捧月一般对待,时间长难保不生骄傲之心。 赵祯心里道,不会,但吕夷简的话不能不考虑。脸色稍稍缓解。 两位大佬发话,后面更多大臣进谏,皆说可以外放。到江南看一看好啊,也是为了你去看的,哪里是国家的钱仓与粮仓。 江南好啊,文风雅约,此子去一定会如鱼得水。否则到北方去,哪里常时间受到契丹人的危胁,或者去西北,又有党项人之害。看看民间什么情况,弓箭社啊,忠义社啊,这些乡兵(民兵)战斗力都胜过正规的禁军。此子岁数小,是文人,不能去,剽悍的民风不要将他吓着。 地方上走一走,并且是江南,再回到朝堂上,对国家了解得更多,也是对此子一种载培。 此子学问有了,但说与做是两回事,看一看赵括与马谡,理应放到地方上勘磨。离京城近,陛下对他爱护,未必是美事,只有江南在京城几千里之外,才能真正起到勘磨的作用…… 有人为了公心,确实要到地方上磨练一下,江南好,是非少,但后者不能说出来。陛下太过宠爱,必有人嫉妒之,避一避,也好。更不好说出来。 有人仅是附庸两位大佬,两大佬发话,他们肯定要与之呼应。 有人正好站在这里等进士谨见,闲得蛋痛呢,于是人云亦云。 有人确实是怀了嫉妒的心理。 仅一会儿赵祯被说得头昏脑胀,道:“就依诸卿。” 依诸卿什么?他吵得头痛,暂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蔡齐看不下去,不就是一个外放吗,有两位宰相说过,事成了定局,你们在干嘛呢?想开斗争批判大会?手持牙笏走出来道:“陛下,此事已决,还有诸卿,也勿争,别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 仅一句,所有大臣自动的闭上嘴巴。 …… 榜单揭开,诸位士子大声欢呼。 第五百六十二名,雍州杜岑。 不是为杜岑欢呼的,这是最后一句,最后一等,只能获得赐同进士出身。真正的贵者是三甲与第一等、第二等,后者是赐进士出身,更加名正言顺。欢呼的是这个名次。 五百六十二名,意味着什么,仅诠落不到两百人,命中率几达四分之三! 只要考得不太差的,心里面知道,有希望了。 榜单继续往上贴去,到了五百三十六名,赫然出现崔全书三个大字。 经过一次惊喜。并且早知道有可能会有这个结果,大舅哥还是全身颤抖。泪如雨下,用手帕不停的擦着眼眶,这考了多少次啦,从十几岁就考,考得人快到了中年,辛酸谁人知?他自怨自怜,可看到没有,那一边还有一群白发苍苍的士子,人家考了多少次。这个辛酸又向谁说去? 然后眼睛闪着泪花,冲郑朗拱了一下手。不能说出来,否则会给其他士子不好的想法,一旦闹将起来,大家皆不美。可心中明白,若没有这个小妹夫,此次十有**还会两手空空的回去。…, 王家小娘子走过来道:“恭贺大哥。” 现在看上去很温顺,三舅哥长相让她很满意,人忠厚老实又让她感到满意。自己让爷爷强行将他捉过来成的亲。有些歉疚,因此新婚燕尔之时,对三舅哥百依百顺。虽然是武将家出身的。可是大家族,礼仪也有了。但大舅哥对这个强势的弟媳妇不敢傲慢,也很客气地说:“不敢,谢了。” 榜单陆续的翻动,终于到了第一等。 这些天来,郑朗认识的许多人都陆续出现在上面。蔡抗、蔡拯、孙固、蔡高、寇平、郭之美、沈衡、秦家小娘子的未来夫婿王尚恭、丁氏兄弟、文彦苦、朱鼎臣、何若谷、苦读精神让郑朗羞愧三分的吴几复,还有柳永,但仅是第三等的同进士。 郑朗狐疑了一下,实际这次柳永是高中进士的,但唱名时柳永进殿,大约不知谁嘀咕了一声,赵祯忽然想起来,直接当着柳永的面说:“你将功名换了美酒换了美妹,何必要功名。” 才有了奉旨填词这回事。为什么落到同进士行列?忽然想起来,录取此人,赵祯大约很不喜欢,毕竟赵祯某些地方性格很象自己,是一个务实忠厚的人,与柳永那种花花公子的性格格格不入,可自己难得向他请求,权衡之下,给了最高一等的同进士。 还有一个人,崔全忠。 居然在第二等末位。 轰,一下子响起了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侥幸此次录取得多,一大半士子全部录取,敢质疑么?一质疑重考,自己好不容考中,有的也考过多次,万一复试考不中怎么办?不服气,可皆隐忍下来。 议论声很快停了,榜单渐渐到了前面,越到前面,越引人关注,有许多人再次用眼睛看着郑朗。 郑朗忽然微笑起来,自己万一没有考中状元,会不会有士子进行质疑? 到了第十名,张唐卿,他在省试考中的是第五名,落到第十名,有些屈,可名次变动也不大,张唐卿依然很高兴的冲四周拱手。现在榜单揭得慢,还是看到自己在榜上心里才安稳。前十,那可真正是天子御笔提名的一个很不错的名次。 郑朗叹了一口气,是自己蝴蝶翅膀扇了一下,赵祯心软,诸科与进士皆放宽了名次,可是殿试题目也做了变化,因此名次不可能与历史上一样了。于是这个史上的状元变成了第十。 而且此人身体不大好,寿命又不长,郑朗心中略有些亏疚,走过去,冲他拱了一下手道:“恭喜张进士。” “同喜,同喜。” 这时第八名第九名也出来了,蔡挺、张谟,又是一片恭贺声,虽然这一次中的人太多,许多人皆名列榜上,可中者仍然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有的人乐得手舞足蹈。 接着又露出第七名,黄庠,有的人挠头,那份省试卷子看过的,是第二名,怎么跌到第七名?可是黄庠同样很高兴,三甲那么好中的?能中第七很不错啦。第六名刘牧,名次持平,刘牧也是乐得手舞足蹈。第五名徐绶,第四名李中师。 最重要的时刻来临,四儿低声道:“大郎,三甲肯定有了。” 郑朗点了一下头,这也不用谦虚的,自己是省元,不可能会落第,那会吵翻天的。然后又看着张方平,脸色很古怪,一会儿红一会儿紫,他是省试第四名,同样不可能会落第,可十分不自信。自己考中了第四名,分明是沾了郑家子的光。主考官以为自己的卷子是郑家子的,所以才给了第四名。这个殿试谁会照顾,怎么就跑到了前三甲?…, 然后挠头。 已有士子围过来。这两人一个是省元,一个是第四名。榜单未见他们名字,肯定是三甲了,两个三甲在此,能不让人仰慕吗? 第三名出来了,庐州士子杨察,省试时也是第三名的名次,可那不同的,不是终极名次。郑朗不知道他在哪里,可有人让他知道了。有的士子合力将他举了起来。 站在历史的角度。这一届殿试竞争力不是很大,看看前面几届。有多少猛人,可在士子心中,却认为有很大竞争力,比如郑家子。可是张方平脸上更加古怪,只剩下两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郑家子,难不成自己要与郑家子争状元?偏偏衙差动作又停了下来。这不是有意的磨人么? 江杏儿脆声喊道:“差哥子。快揭啊。难道你没有吃早饭吗?”。 看到郑朗身边的贴身小婢都焦急的喊话,一片哄笑。 衙役将第二名揭出来,张方平! 张方平抹了一把冷汗。状元虽想,可从郑家子手中抢状元,必然有许多人不服。就是这个榜眼中之也是祖坟上在冒青烟了。倒也是。他实际中的名次并不高,仅是十六名,让赵祯生生提到第二名上来。 有的官员质疑,赵祯只说了一句:“朕要的不仅是才学,还有德操。” 官员一起无语。 张方平与郑朗联手做的事,大家知道的,为此皇帝刻意下了一份诏书,鼓励天下富豪乡绅象这些举子学习。这些天郑家子提议后隐居幕后,倒也理解,性子淡,唯有此子一直在为此奔波,德操无用质疑。陛下提及德操,没有一个官员敢反对了。内幕不知,士子们一起围上来,抬起张方平,又抬起了郑朗。 衙役们叹一口气,别搞悬念了,最没有悬念的一次状元。这一次揭得很快,一下子揭完。 四儿与杏儿被挤了出来,杏儿看着榜上的两个大字,说道:“四儿妹妹,扶扶我吧,我站不稳。” 四儿道:“我也站不稳。” …… 这才是一个开始。还有呢。 考中的进士在官员的带领下,从东华门外进宫。 此时自东华门到贡院,彩幕竞列,豪家贵邸皆一起全家出动,出来观看。甚至进士们还没有到,榜单就被人抄了下来,递到这些人手中。 有许多人是看热闹的,有许多人是准备捉女婿的,王德用这个老匹夫坏了事,让皇帝下诏,凡在家有妻者或者订了亲的,不得择婿。他快活了,轮到自己这些人可供选择的很少了。 虽然人数多,抛开这两条,还能剩下多少士子让他们选择? 于是剩下未订亲与成亲的士子立即身份大涨,成了稀世珍宝。连这一届最小的进士,十五岁的越州士子宋敏求都成了他们眼中重点关注对象。十五岁,能成亲啦!毛未长齐,你看到啦! 但最想捉的那个人,可看了看王德用家那五个板门大汉,一个个不由的摇了摇头,然后心中骂,老匹夫,老匹夫。 就是没有这五人保护,他们当真敢捉么?捉了郑朗就会同意么? 一个个鱼贯进殿,唱名开始,这一回从第一名唱起的,太监朗声宣道:“宣景祐状元郑州士子郑朗谨见。” 别忙进去,还要听宣唤数次,才可以进去,以示谦虚谨慎与恭让。 喊了数声,郑朗这才从容中士子中走出来,不徐不疾向崇政殿走去。这一刻,全天下间所有的光辉全部是郑朗一个人的,包括皇帝、宰相、诸臣,士兵,外面所有的百姓,皆为郑朗让目! 可是人群很安静,无他,郑朗表情太平静了,静若湖水,这表情也让录取中了的进士们感到羞愧,人家连中三元了,可就象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自己算什么? 看着他坦然从容的一步步走进大殿,全部折服。 刚刚吵闹了大半天,所有鸟儿鹊儿一起吓得缩在树枝上不敢鸣叫了。忽然安静下来,一大群喜鹊好奇地从树头上飞落下来,在人群上飞来飞去,有几只胆大的跟着郑朗飞翔。 大殿的门很宽大,里面的人也在往外面瞧呢,虽然什么心情都有,可同样承认,论风采,无几状元能出其左右。然后就看到了这群喜鹊,别往上面想哉,可这时候,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让人会联想翩翩,越想越觉得古怪。还好,还好,不是一群乌鸦在跟着后面飞…… 坦荡的身影进了崇政殿。 。 。, 第二百十四章 代朕去看看 午后方晴 第二百十四章代朕去看看 昨天啼笑皆非,真是惊喜的一天,又是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天,包括云中书城在内,都投了很多票,但始终被压了十几票,呵呵。不过这个月大家已给我带来太多的惊喜,夫复何求。还有对诸位读者打赏、订阅、推荐票与月票的感言,等一下写。先求一下保底月票。七月虽下了新书榜,继续战斗。三十五万字,是我承诺的保底字数。江南会同样有许多有趣的事发生。 赐新进士绿襕袍、白简、黄衬衫,意味着他们是真正的宋朝臣子,而非布衣。前三名还要赐酒食五盏,其他人赐泡饭。但就是酒食五盏,居然有人喝高,看着郑朗艰难的将五盏酒喝下去后,一张小圆脸象关公的脸,包括脖子都红起来,赵祯与诸臣皆是呵呵直笑。 到了挂花跨马游街时刻,小太监扶他上马,低声说:“状元公,小心啊。” “没事,我知道。”郑朗也低声说。头脑还是很清醒,但酒量差,又伤脸,于是成了这副样子。 张方平在后面摇头苦笑,实际也没有让郑朗喝多少酒,太监勘酒时看到他酒量差,刻意勘得很浅。可他是他,郑朗是郑朗,两人不好类比,往东华门外骑去,张方平担心地问:“郑状元,不大要紧吧?” “无妨。” 张方平看看自己,又看看身后的杨察,又道:“当之有愧。” 吃酒时,张方平才从官员嘴中得知一些消息,自己中榜眼有一分自己的功劳,名次不高陛下不好过份提拨出来。也有一份天意,若不是自己当时拦住郑家子,才共商大计,联,何来榜眼。 郑朗脸是红了,酒也略多,思维却很清楚,道:“张兄台,当受之,你若无为国为民分忧解难之心志,何来机缘?天意纵然予之,更要人为。刚上而柔下,雷风相与,巽而动,刚柔相应,恒!心志才是根本所在,外来机缘终归有之,无心志即来亦捉不住也,有心志机缘早迟随之而来。以兄台的雄心抱负才华,更当受之。” 头脑还是很清楚,否则差一点能说出,此届举子唯君耳,连我有可能不及你远矣。 这是对张方平人品的尊重,若一个个象张方平那样保持着不结党,何来后来党争之事发生。但正是他没有党援,所以文武双全,吏治清廉,更是成为张咏后又一治川能吏,可最后的政治生涯很难达到巅峰。 也是郑朗迷惑的地方,若不作为,无所谓,自己要名声有名声,要财富有财富,还想要什么?要小皇帝屁股下面那个座位,不说不可能,就是可能,皇帝当真那么好做的?看看赵祯一年接着一年苦逼的到来…… 想要做事情,必须得结党。或者自己结一个郑党,这边与吕党斗斗,那边与范党拼拼?倒是什么呀,不如回郑州玩去。 另外一个疑惹,张方平写的几篇文章郑朗都读过,看似在军事上很有作为,兵法上也很懂,然上了战场会是什么情形?赵括是一例,相反的韩信、霍去病、岳飞等人很少去看兵书战策,但仗打得很好。真上了战场,张方平是裴行俭或者是马谡? 若是裴行俭,那倒是国家福音,文官率兵与武将率兵截然不同,少了无数条掣肘。 脑细胞发达,整天琢磨那么多事,郑朗居然感不到累…… 便出了东华门! 江杏儿与四儿正坐在马车上候着。四周挤满许多达官贵人,有的贵妇人凑过也向她们贺喜,她们身份注定是妾,可未必妾就是一文不值,看丈夫尊不尊重了。若不尊重,这个妾与婢并无二样,丈夫若是尊重,亦不能小视之。 试问状元公对这两个小婢尊不尊重? 一会儿两个少女被一群贵妇人夸红了脸,眼睛乐成一条线。忽然侧道上两车驴车驶了过来,上面还有一顶绸篷。到了她们身边停下,里面传出一声:“小师母。” 四儿与江杏儿扭头看去,看到两辆子里面伸出四个脑袋瓜子,笑骂道:“你们太过淘气,为什么也来了?” 司马光道:“小师母,等候并不是一件很美丽的事。” 王安石在另一个篷车上道:“岂止不美丽,简单太痛苦啦。” “我来看一看,”将绸布拉一点,见到两小伏在软垫上,歪着屁股,大约在家中忍不住,让严掌柜喊来车子,扶上去的。两小姿态很难看,怕羞将绸布拉上,只开了一个小口。看着四双贼兮兮的大眼睛,杏儿哭笑不得,道:“天热,你们伤口未好,不能出来。” “出来好啊。”司马光道。 其他三个脑袋一。 呆了很长时间,知道两个小三子嘴巴多厉害,江杏儿可不想与他们俩人斗嘴巴子,想了想跑到后面铺子里买来几条巾帕子,递到他们手中,道:“天气热,擦擦汗。” “谢过小师母。” 严荣忽然大声道:“东华门开了。” 鞭炮声大作,仪仗列开,鼓乐响起。郑朗骑着马慢悠悠走了出来,小脸依然红朴朴的,因为发育有些迟,脸孔还是很稚嫩,就象一个娃娃一样骑在马上。人群中响起了一片议论声:“状元公真的很” “是啊,才十七岁。” 不能以十七岁看待郑朗,气度很淡很沉稳,也象一个小大人了。于是人群里一些小美妹们看着更喜欢,发出一声声尖叫。反正人多,反正也不是我一个人在叫。 江杏儿担心地说:“郑郎喝了酒?” 司马光道:“小师母,状元肯定要喝酒的,那是皇上赐酒五盏。”然后一脸向往。 仪式才开始,整整折腾了一天,傍晚时一起集中到贡院前期集所例置局,这里又有一系列的礼仪,三名礼部长者主持,又有纠弹、笺表、主官、题名、小录、掌仪、典客、掌计、掌器、掌腾、掌酒果、监门等小吏。并不是这一天晚上就结束的,旬日后还要向皇上朝谢,数日拜黄甲、叙同年,然后以四十为分界线,上者立于东廊,下者立于西廊,再拜,再择一长者,状元拜之,后择一少者,拜之状元。 看看礼官多好,知道团结一致的重要性,可礼仪做到了,实际没几个人想起来。 再赴国子监,拜先圣,也就是孔夫子,赐闻喜宴于杏林苑,诸官作陪,这才题名刻石。其中所有用度,皆官府支付。 在这过程中,任何人见到状元,就包括吕夷简、李迪、赵元俨,乖乖避让三舍。 赐假返乡,指河南北山东河东关中江淮一带士子,至于剑南与江南西路的学子很苦逼的,太远了,一来一去得几个月时间,只好乖乖的呆在京城里面,等候朝廷赐官。但已经很人性化,荣归乡里,也是人生一大得意之事。实际上是鼓励文治,看到没有,好好,以后就能象这些进士一样风光了。 折腾一天,郑朗筋疲力尽,特别是这身官服让他很无语,大绿的袍子,偏偏上面插着一朵大红花,连四角小幞头上也斜插着红色的花朵。幸好幞头是黑色,若是绿色的…… 马交还了官吏,到回客栈的时候。 刚要上宋伯驶来的马车,就看到四个脑袋从另外两辆驴车鬼鬼祟祟的往外伸,很不悦地说:“司马三郎,王三郎,不是让你们在客栈里养伤吗?” 京城还要呆上一段时间,最终要回去的。不能这样趴在软垫上回郑州吧? 必须在这之前将臀部的伤养好,然后回去,还有亲事要办。其实京城已经有许多人在准备亲事,虽然诏书一下,让一些人愁眉苦脸,家有妻子的限一限能理解,可仅是订亲也要限制? 更有人怨气冲天,宋朝不也才立国几十年吗?五代十国时,那有这一套啊,周太祖郭威柴皇后、杨淑妃、张贵妃、董德妃,四个全是寡妇,人妻,人家若大的皇帝还就好这一口子。 礼教又在何处?难道郭威差了,可以说五代以来,他是真正第一个开始着重民生的皇帝。 无奈,只好选择未亲未婚的少年郎,这一拘束,还能选出多少,中了五百多个进士,不足百人可供他们选择。而且一半人早就“预订”好了。于是有的人想来想去,特别是一些地位比较低可有钱的商人,将视线转移到了特奏名士子身上。问了问,有的岁数大的,妻子死了,有的因为穷,妻子离之,非是自己出之,成了鳏夫,这也好啊。诸科里面,也能找出几碟味道不错的小菜。 这个郑朗不管。 再说,他真要与天下人为敌。 两个小三只是嘿嘿笑,我不回答,你懂的。 四儿撒娇地道:“大郎,我该喊你状元公,还是大郎?” 小姑娘高兴蒙头了。 “别人喊公,你也要喊?不怕将我喊老了?我不喜欢。无论中不中,我还以前那个人,特别是你们,也是我的亲人,别人怎么说,不用去管,自家人说,自家人得意,只会让人笑话。” “喏。” 吕小三很不同意,道:“郑状元,你连中三元,为什么还要如此低调?” “是连中三元,可吕三郎,你有没有想过,这段时间我是风光,然过这段时间是什么?” 在这十几天内,郑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所有大臣见到了都要客客气气的。可过了这一段时间,一分配官员,你别拿状元那一套吓唬人,否则会很麻烦。就是这段时间也别当真,以为中了状元能猖獗一时,那想法也很错误。 又说道:“水满则盈,月满则亏,越是这样,越要谦虚谨慎,与虚伪无关。但反过来,越是低谷,越不能灰心丧气,在振作精神,找出人生的希望。所谓胜不骄,败不妥也。” “状元,我懂的,阴盛而以阳剂之,阳盛而以阴剂之,亦谓中庸之道也。”王安石道。 “也能说。”郑朗笑了笑,可这样一来,中庸之道越阐述越广大,麻烦也会越多,那么儒学何时才能修得完?仅说了这一句,没有再批评几小,才十几岁,怎么能不有好奇心。又道:“回去吧。” …… 小状元不能喝酒,成了笑谈,很快传开。 诸位士子摩拳擦掌,这一回有了,俺不与你谈诗,也不谈词,也不谈赋,不谈文,不谈字,不谈琴,不谈画,拼力气,那是武人做的话,我们是高高在上的文人,不屑为之。但可以与你喝酒。 使郑朗很悲催,一系列活动没有结束,不能立即离开京城。以前闭上门来苦读圣贤书,大家能理解,现在连中了三元,这些天是新进士狂欢时刻,若再闭门读书,未必过于高傲。想拒绝都没有理由。 第二天拜帖象雪花片一样飞进客栈,郑朗心中戚戚,拉了张方平一道,与友谊无关,张方平从小就与山东(太行山与崤山以东,非今山东)刘潜、吴颢、石延年、韦不伐、陈靖、田度、马武数十皆负豪杰之气不得聘者,作好奇论,纵酒高歌,或与诸酒徒游,对不对不作评价,可煅练了他一身好酒量。 敢情将张方平当作了酒桶。 无奈,不能喝酒,只好拖一个强大的垫背过来。 就是这样,你也得少喝几盏,好了,晕乎乎的用马车拉回去。刚到客栈,又让两小黄门引进皇宫。 赵祯看到他一张红红的脸蛋,又呵呵的乐起来,道:“郑卿,你喝了几盏?” “四盏。” “四盏是多了些,”赵祯说完,与阎文应皆狂笑。一盏酒大约二三两,但不是后世的高度白酒,宋朝的酒水大多是米酒性质,度数比较低,否则《水浒传》里不会有武松喝十八碗酒打虎的情节。碗比盏容量更大,若老烧酒,什么酒量也趴下了,甭打虎,连走不走起来路都会是问题。就是小皇帝的酒量喝上也能十盏八盏。 赵祯笑完后,对阎文应道:“去沏一杯解酒茶来。” “喏。” 赵祯又看着郑朗道:“可多否?” “多了些,但脑袋还清醒着。” “那就好,朕问你,为什么想要去江南?” “陛下,臣早想好了,未中状元也想去江南。臣主要用意是修书,若将这本书修好,有可能会对国家有帮助。” “修书与到江南有何关系?”赵祯风闻一些,隐隐这个中庸很大。但对郑朗所说的帮助不是很明白,其他人同样很难明白。但确实它很重要,包容调剂,对后来党争会起什么样的效果?当然,这要郑朗本人有作为有名声,他作为与名声越大,这种理念才越容易被推广。然而也是一种理想化,想让以后这些大臣不斗啦?可不可能! “臣现在是闭门造车,对实际百姓生活了解不多,要么只看到郑家庄一些百姓生活的情况,没有大局观。若留在京城,臣岁数小,仅只能担任一些副职,牵扯的部门责任重大,就不能将这种理念实施下去。臣想外放是想将理论与实践结合起来,完善臣的理论,再论带入实践当中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所以臣对几位小郎淡淡说过,臣会在殿试考后,请求陛下让臣担任江南一个县令。” “县令?” “是,臣岁数太小了,县令足矣。” “不妥,你不贪权位,然开了这个例子,以后朕如何授官?” “也是……”郑朗酒劲上来,晕乎乎的看着赵祯。 赵祯看着他醉态可鞠的样子,再次大笑,道:“喝茶。” 郑朗喝了一口茶,赵祯又问道:“那么为何是江南?” 昨天崇政殿内听了许多官员解释,但不是郑朗的答案,因此赵祯又问了一问。 “陛下,臣还是年幼,年幼有成长空间,可年幼也难以服人。河南北诸州之内皆有贵戚,见臣岁数小,有可能产生一些刁难事件,一件不多,若数件发生,终是不美。此臣选择江南原因所在也。且江南并没有完全开发,有更多发展机会,臣也想前去试一试,看看臣能做到何种地步。” “不若杭州如何?” 郑朗迷糊起来的脑袋一下子让赵祯吓清醒了,连忙道:“不妥啊,若陛下真想让臣任一知州,滁州、真州、和州、无为军、太平州、广德军、池州皆可,唯扬苏杭等州,臣不能前往。” 状元知一州有资格的,然而苏州、扬州、杭州在宋朝有多重要?这才是宋朝真正的钱仓、粮仓,自己蛋大,知杭州,岂不是自找没趣?就凭借柳三变那句参差十万人家,也非是自己所能前往。 急切之下一口气报了数州军,这些州军有大有小,有富有贫,但有一个共通之处,那就是不在大运河边上,属于江南次富裕地区。又不象宣州、庐州舒州等大州府,虽有大小,总体规模皆不是很大,大不意味着管理难度也会减轻。 赵祯犹豫一下,道:“那也好,记得昔日朕说过一句话,江南好,你代朕前去看一看。” “谢过陛下。”赵祯这句话大有深意,郑朗提了出来,俺岁数小,纵然才华也许有的,可压不住人。因此有了赵祯这句话,传出去,会产生什么影响? 想刁难,听一听,江南好,郑家子代朕去看一看! 郑朗感谢地看着赵祯,还是很嫩,还会让大臣继续折腾,不过小皇帝渐渐成长起来了,又道:“陛下,臣有时候想一想,就是冒然担任一县令,也许会有千头万绪,不到自己不知深浅,到自己时才知道陛下管理若大的国家,是何其的不易。” 是真心话,他性格很淡的,做做风雅的事可以,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领导,不要说一州,就是一县想一想,有时候也觉得很茫然。 “你一定会做好的,朕相信。” 从皇宫里走出来,郑朗又有新的心思。原来只想做一个县令,大约能勉强为之,现在看样子县令做不成了,一个知州,这份担子无形中又加重了。回到客栈,到了几小房间检查他们学业,顺便说一说,让他们提前有一个准备。 至于以前进宫发生的事,有时候郑朗会说,有时候不会说,可大多数会说的,然后让几小去分析,加速他们的成长。听到郑朗说完,几个小家伙雀跃起来。司马光道:“好啊,知州权限更大,更能让状元发挥才学。” “未必,”可看着几小,郑朗心中一阵明寐,自己岁数小,压不住人,又缺少实际的管理经验。但还有三小在身边,严荣抛去不谈,吕公著十六岁,司马光十五岁,王安石十三岁,皆算半个大人。一个人能力也许欠缺,可合四人之力,就是一般的知州,也未必有自己的威力!年龄与经验,完全可以合四人之力,用智慧弥补。 心中忽然安定起来,道:“好,我们合力治理。” “好啊!”司马光与王安石从床上高兴的蹦起来,然后痛得伏下去。吕公著还是一副很老实的样子,他以为小老师在说谦虚话呢。 郑朗说完,坐下来沉思。 在宋朝机构里,还设有路,有转运使等相关的官员,可直管权不大,应当来说,州是地方上真正最高级的编制,若是知州,能让自己更好的发挥,假如做得好,能不能将后世的一些先进经验代入现在的宋朝? 或者让自己管辖的某一个州,成为宋朝的经济特区,一个试范点…… ps:有读者说去杭州,杭州好啊,海潮、西湖、苏堤、海运、越州那个大和尚,都有写头,现在不切实际。但会去的。先从某一个小州开始,诸位我写了数州,你们认为那一州最合适,注,真州就是南京江北*地区,太平州是芜湖地区。 ,《神匠职业领主》,一段克伦蒂亚世界的魔幻之旅,一条颠覆世界的传奇之路,期待有您!书号,2300701,今天上架。 第二百十四章 古怪的婚礼(上) 第二百十四章 古怪的婚礼(上) 郑朗这样一想,似乎又后悔了,若是想成一个试范点,还是杭州与苏州好啊,但转念一笑。自己纵然加上几个少年人,智慧是有了,然到了苏杭这样的大州,非得出事不可。 于是又说道:“最好在长江边上……” “为什么是长江?” “长江边上更有作为。”原因就没有再说,这是自然条件的优势,总体海边胜于江边,江边胜于平原,平原胜过山区,山区胜过高原沙漠。也没有绝对的,若是地方父母官有本事,就是沙漠地区,也能让它开出一朵花。若只顾贪墨鱼肉,就是苏杭,也能让他们弄得乌烟瘴气。 这样一来,其实定位只在数州,以后来当涂为中心加上芜湖的太平洲,江浦**范围的真州,和县含山的和州,无为的无为军,还有池州。眼下这几州皆不大,民风也淳朴,经济基础不是很差,皆是中上州。 其实是说给吕夷简听的,吕公著回去后有的不会向他父亲说,有的会向他父亲说,特别是这一条。那么吕夷简必然鼎力相助,这也是一种默契,吕夷简会知道自己当着吕公著面说出来的用意,但反正是一州,况且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江边与内陆州府能有多少区别,为什么不支持? 几小子皆很兴奋,一个合力治理,将他们喜得笑容满面,跃跃欲试。 终于结束,四月上旬在集所举行了一系列礼仪后,郑朗带着两小回去,严荣与吕公著还留在京城,仅是回去准备一下婚礼,结束后还要回京,听候吏部的安排。 郑州城又再次展现在眼前。 四儿留恋不舍地说:“大郎,我们以后很少能回家了。” “是我,而不是你们,你们以后想回来看一看,还是可以的。” 四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道:“大郎,你想不想?” “想啊,为什么不想,可想所得必须有所失。”然而又想到了一件事,昔日王曾连中三元,知州准备好迎接的礼仪,王曾却来了一个巧装打扮,偷偷的溜回家中,知州对其责备,王曾道:“小子侥幸得以高中,何敢当父老乡亲厚爱,不敢受啊。” 自己要不要这样? 转念想了一下,随它,懒得作伪。 …… 徐氏在家中也在张罗准备,两个儿子也要回来了,一个进士,一个同进士,外加上一个宰相的孙女,上下忙碌,然后跑到崔有节眼前说道:“官人,你说我家是不是要开始发达?” “何来此言?” “两个进士,还有一个状元女婿,天下间何人能及?” “发达的是郑家,你指望我们那两个儿子以后能有多大出息?”崔有节沉声说道。 自己那个小女婿天资过人,性格有些偏软,某些时候,正好女儿将他的性格弥补过来,智慧又能做为一个内参谋,还有两个攻击性强大的学生随时维护,女婿身上唯一的缺陷立即成了铜墙铁壁,想不发达都难了。倒是自己两个儿子自己清楚,以后做一个老实的官,能做到自己这地步,崔家祖坟上开始在冒青烟了。 “女婿啊……”徐氏没有说话,这个女婿对自己可没有好感。 “他修的是德操,只要你不市侩,他就不会对你避之。”崔有节没好气地说,差一点让妻子将这门好亲事搅黄掉。 “他小时候还不是那样……”…, “小时候是小时候,谁去与一个十岁的孩子较真,你是大人,还是孩子!” “为什么他家还没有提亲?” “很快,别来烦我。”崔有节倒派人打听过一次,自从女婿中状元后,郑家就在准备,连洞房都装饰好了。可是如何提亲,几个妇人皆没有了主意。大娘娘便将自家哥哥喊来商议。张家大舅也是抓头,若是普通的进士,派一个媒婆上门议亲即可,自己这个外侄却是高中了状元,还是大三元,张家大舅也不知如何是好。 礼书上有,可毕竟是状元公。因此对大娘说:“大妹,不用急,反正就这几天,朗儿回来,我们一道商议。最少要请一个知州主持婚礼吧。可我的面子没那么大,还是等朗儿回来再说。” 大娘点头。 她心情很急,恨不能马上抱孙子,但这么多年过来了,也不在乎这几十天。于是此事暂时冷却下来,可郑家已经在为婚事做一些布置。 别听说了,但是崔有节也为此事折磨了好几年,因此说完后,盯着北方眼睛一动不动。喃喃地说了一句:“大约他要回到郑州了。” …… 郑朗是回到郑州,举城来贺。 与新知州姜知州说了一会儿话,又冲四下百姓拱手行礼,这才回家。 到了村子,村民也开始燃放鞭炮。 因为火药配方的不准确,鞭炮威力不大,属于安全鞭炮。 听着鞭炮声,郑朗忽然眉头跳了跳。他的长处不在此,然知道《武经总要》上的火药配方。毒药烟球,焰硝三十两、硫黄十五两,木炭五两,外加巴豆、砒霜、狼毒、草乌头、黄蜡、竹茹、麻茹、小油、桐油、沥青。还有蒺藜火球与火炮的配方。听着这些配方十分可怕,与唐朝相比,硝的比例也在增加。 可因为硝、硫磺、木炭的比例不标准,它的威力还不是很大,于是在后来东京保卫战时,黑火药没有发挥好它的威力。 就是准确的配方,黑火药威力也不是很大,它是火药,不能算是标准的炸药。并且现在硝与硫磺提炼纯度的技术同样很落后,更下降了它的威力性。 然而能或多或少起到一些作用。 为什么以前未想到此事? 脑海里转动着念头,嘴中不停地与诸村民打招呼。 到了自家门口,停了许多车辆,有驴车,有牛车,诸位乡绅还要再次恭贺,不过家中只有七个寡妇,只好站在门口外面一边与几十个舅舅说话一边等他回来。看到他马车来了,一个个激动的涌上来。 放下心中的种种想法,至少宋朝在他一生中,还是比较安全的。如果他高兴,只做一个快乐的士大夫,不是不可能。跳下马车,与诸人再次寒喧。忽然一个比较陌生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我是钱相公次子钱晦。” “原来是钱……” “不用说,父亲不需要避讳,可说了出来,会妨碍你以后的仕途。”钱晦再次低声道。 “不知……” “我将话说完就走,家父让我带一封口信给你,他听闻了朝廷有意将你外放,若状元想有政绩,请往东南……” “东南……”郑朗忽然明白过来,钱惟演乃是吴越王钱俶这子。吴越拥有苏杭、台、处、衢等州府之地。北宋强盛后,钱俶举国来投,似乎此人也死得莫明其妙。可是钱家在东南一带,为政清明,很有影响力。这不可忽视的,就象王全斌危害四川,同样也是王小波叛乱的原因之一,因为四川百姓对北宋政权没有好感!…, 时间过去了几十年,钱家在东西影响力渐渐消失,但还有一点。若钱氏父子相助,自己前往东南,会减少许多麻烦。 这是钱惟演感谢自己学生,在御驾前替他说了公道话的。范讽简单是疯了,张士逊让他弄下了台,然后再度攻击钱惟演这个大佬,以求直名。其实许多大臣心中有楚,刺杀?不要弄错了,这非乃唐朝,是宋朝。钱惟演有这个胆量么?然而钱惟演为人让一些直臣不喜,再加上失宠,于是范讽说出这个荒诞不经的话后,居然没有一个人替他打抱不平。可想而知,钱惟演听到两小话后,心中是何等的畅快! 昔日洛阳一行,自己与他也结了一个善缘。 所以这位风雅的钱公,风闻自己想要去江南,想暗中帮助一下,作以回报。 “谢过钱公,以后我有可能会去,但不是现在这时候。” 钱晦没有再劝,拱手告别。 诸人不知道此人是谁,但郑朗今天的地位,已非他们能好奇询问的了,狐疑地看着钱晦上了牛车离开郑家庄。郑朗目送着他离去,心里却有些窍喜,隐隐的感到也是一个机缘。不过未来太遥远,非是他所能想像的。呆了一会儿,才与张家大舅以及其他的几个舅舅将诸人迎进屋中。 宴席早准备好了。 几个娘娘迎了过来,高兴地说不出话。性格开朗的六娘七娘早扑了过来,高兴的揉着郑朗的头发,五娘冷不丁的说:“六妹,七妹,如今朗儿是状元。” 六娘七娘收起了手,然后愣在哪里,喃喃祈祷。 郑朗好笑,道:“五娘,不要吓唬六娘七娘,我是你们的孩子,是你们带大的,摸一摸头,有何不可? 还有七个好兄弟,都成家立业了。功名不指望了,然而在郑朗薰陶下,品性渐渐端正,也为乡里所接受,这已经让他们父母喜出望外。 二十天来,几乎如此,让郑朗很不习惯,连与昔日好友一起寒喧的喜悦都冲淡了。 流水席开始,陆续有客人到来,甚至连姜知州也率领着郑州官抵达恭贺。 郑朗施了晚辈礼,将诸官员迎到首席入座。 诸官吏不敢当真,人家是三元公,第一任就是知州,至少与姜知州平级,未来前途更不是他们所敢估测的,谦让一番,陆续入座。 大娘却将郑朗喊入内室,问道:“朗儿,如今你功名也有了,要与崔家商议亲事。” “嗯。” “那个崔家小娘子人很不错。” “嗯,”郑朗心中却在说,大娘,她若想让你产生好印象,简单太容易了。但对崔娴不是很恶,长相加了分,智慧与才情,这个郑朗未必看得重,四儿整天迷迷糊糊的,自己就不喜爱了?品德在考察中,不大好说。未必是象岳母那样市侩,可是功利心很重,包括她那次教训高衙内。然而就是换一家,一定会娶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妻子?想了解一个人,简直太难了。 于是说道:“本来婚约已实现,你们在家中就可以提前准备,孩儿还要赴任,时间很紧。” “那也没关系,你在京城,离郑州不远。” 对此事几个娘娘皆不知道,郑朗答道:“非也,大娘,孩儿想去江南。” “江南?”大娘呆住,江南多远哪。 郑朗将原因解释一遍,道:“非是我想去江南,名重恩宠位差年轻资浅,非乃幸事,去江南也是避一避,正好在江南呆上几年,长大一些,做出一些政绩,以后回京,也能平安一点。”…, “可江南远……” “江南是远,但它不在天边,雇一条船,顺着蔡水直下汴水,就能到了江南。虽然离家远一些,若孩儿在地方上安定下来,以后派人将几个娘娘接到江南看一看。这些年来,几个娘娘还没有一个人到过江南呢。几位娘娘为孩子辛苦了一辈子,也到了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的时候。” 大娘又是不舍,又是欣慰,想摸郑朗的头,可想到儿子已经“不是儿子”,乃状元也,手又缩了回去。 郑朗道:“大娘,不管孩儿是什么身份,总是你们的儿子。” “郑家的列祖列宗……”大娘要哭,郑朗又道:“大娘,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是啊,我与你商议一件事。”大娘用手帕拭着眼泪道。 “大娘请说。” “娘亲与你大舅商议过,家里面全部准备好了,可是提亲的人份量不足,你大舅意思是想请姜知州保媒,你意下如何?” “姜知州保媒……” “他的身份才能般配,不过你大舅仅是一个举子,冒然提出来,恐人家不高兴,你是状元,请求姜知州,他一定会同意。” 有何区别?这时候百姓眼中阶段还是很分明的,入乡随俗,郑朗对此也无奈,道:“那也好,孩儿去问一问看。” 又来到前厅,一名小吏问道:“郑状元,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请问。” 小吏让一个请字弄得浑身不自在,恭敬而又好奇地问:“听闻放榜那天,天气异常,居然一丝云彩没有,然后到唱名时,众喜鹊环绕状元,可有此事?” 这事儿京城也在传,也传到郑州来了,刚才诸官吏正在议论此事,于是小吏问了出来。郑朗又无奈地说:“那一天天气是好,若是阴雨天,朝廷也不会放榜了。可云彩还是有的,只是很少。晚生进殿唱名时,诸举子激动之下,皆没有说话,惊吓的鹊儿便从树上飞下来。那是崇政殿,留的鹊儿皆是吉祥的鸟儿。若是乌鸦之类,早让黄门撵走了,便有一群喜鹊筑了巢的。不用奇怪。” 诸官员呵呵一乐,是原因之一,但不是唯一的原因,这事儿就是有古怪! 郑朗怎的? 难道不让别人谈论? 又冲姜知州使了一个眼色,姜知州会意,离开座席,来到外面,郑朗说道:“姜知州,晚生有一事相求。” “郑状元有事尽请吩咐,勿用客气。” “家父昔日与崔家订下一门亲事,当年晚生放荡不羁,崔知州为了约束,对晚生提了一个条件。如今我考中省试殿试,到了议亲的时候。晚生想请姜知州担保一下媒妁。” “崔知州也无礼!”姜知州不客气地说。这算什么条件啊,十七岁中解试,二十岁中省试,试问每一届科考有多少二十岁以下的士子? 这正是崔有节心虚的地方。当时这一条件,其实也在悔婚,不过碍于昔日的友情与名声,不便直接提出来。后来闻听郑朗渐渐改正,也做了一些补救。当时郑朗情况很恶劣的,崔家这样做并不过份,给了一份薄面很不错了。然时与势不同也,如今郑朗连中三元,有几个会这样想? 姜知州正是如此,又挥了一下袖子道:“郑状元,若其他事,我一定会为状元效劳,这件事,恕我不能答应。” 都是一家什么人啊!人家落难了,提出苛刻的条件刁难,发达了,又立即媚之,居然都媚到了王德用哪里去了。俺不算什么官员,可也不屑与这种人打交道。上行下效,在老太太与赵祯这十几年治理下,上层官场不算很黑暗,说气节夸张了些,但有许多官员会主动约束一下自己德操。所以崔有节说与王德用家联亲,仕途如此,甭想再做京官了。 因此姜知州居然一口回绝! 第二百十五章 古怪的婚礼(下) 看着姜知州站在大杨树下,身体比杨树还要直,眼光坚定,郑朗也无可奈何。( K . 看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 宋朝高薪养廉有时候也会起一些作用的,特别到了知州这一层面,看职官,若是使相知一州一府一军,那个薪水不要去计算,很恐怖的。按照正常的算,江杏儿替自己算的,大约年薪在两千多缗。别急,还有的未算,差旅钱,招待费,后者有可能有,有可能没有,另外职田不大好计算,并且每一州县皆有相应的灰色收入,只要不做得过份,就是庐州那位包拯出山,看到也象未看到一样。因此隐形的收入不会比国家正式收入少多少。 无论怎么算,四千缗钱有了。 能买四千石最好的大米,两千匹丝绢,山茶十万斤,南方马近两百匹,西北马近八十匹,能赎未当红前的娄烟一个半,陈四娘四十个。这仅是一知州的收入。 原来郑家一年收益近三千缗钱,一家人就过上了小康生活,衣食无忧。但还没有一个知州的收入高。 如会经营,买一些地放租子,经营一两个作坊商铺,那么可以象宋祁那样,夜夜笙歌,不会为钱发愁了。但不会经营,也不会铺张浪费,如范仲淹,同样可以省下大量的钱,济乡里,办乡学,助族人。也有不好的,又不会经营,又奢侈浪费,那么会有些悲催,仁和酒店吃一顿饭要几百两银子,柳玉娘那样的行首宿上一夜,又不知花费多少,或者赎出几个,有可能几千缗钱一万缗钱就没啦。若苏东坡。 范仲淹与苏东坡是特例,一般官员皆如郑朗,或者眼前姜知州,以前的刘处,崔有节。家中皆置了一些大小不等的小产业,生活作风不是很奢侈,也不是很吝啬,再加上行下效,有的官员开始着重德操的培养。 比如姜知州。 说法不对,换自己若有女儿,听闻有这样的女婿,也担心哪。难道为了所谓的道义,明知道前面是火坑,偏将女儿往里面推?不过在王德用的事上,崔家做得不大好。 既然不愿意,郑朗不强求,又换了一个话题,道:“姜知州,晚生再说另一件事。” 只要不谈崔家都好办,姜知州道:“状元请说。” “冬天我会筹办两所启蒙小学,又不知道在哪里选址,还有教书的先生,晚生想请几位老年学子,不仅是才德,还要求是家中贫困的,还望姜知州相助。” 夏天是不大可能,家中所有的经济飞向了宋州,好时光仅在四月,四月末夏粮收上来,能收购一下,到了五月,天气就始不对,有的奸商肯定会囤积居奇。没有向崔家开口,但向经济条件更好的大舅家开了口,筹集近一万缗钱上来。好在两个作坊皆在盈利,七还八还的,只能到了冬天才能拿出来钱办小学。 这种启蒙小学的性质也不过是让穷人家的孩子识几个字。 对老师的要求不是很高。 小皇帝站在城楼上往下一看,好多白发苍苍的老年学子,很可怜,然分散到全国并不多。诏书一下,你家分一分,他家分一分,几千贫困无依的老年举子也就分完了。只能从普通的学子上找老师。一要才德,不然教不好学生,二要贫困,又做了一件好事。 地也是一个问题,本来是好心,但一沾到地,会说不清楚。正好姜知州前来祝贺,委托姜知州将两件事代办。…, 听到此事,姜知州来了兴趣,担忧地道:“办学容易,养学难。” “我默算一下,两所义学若规模不是很大,收纳六七百学子,需要聘请十几名先生,教室桌椅的维修,笔墨纸砚,课本,每年向州学保举十几名优秀的学子,这些学子要陆续的供给,最少每年得两三千缗钱以上支出。不过这点费用我家还能支付出来。” “郑状元有此心意,我一定尽力替状元筹办此事。” 郑朗没有想到麻烦就来了。 姜知州对郑朗无可非议,十分赞佩,可产生一个误会,认为崔家那边相逼郑家一定要自己做媒妁的,抬高崔家声望,状元才有此请求。 两小将范讽骂得狗血喷头,百姓附掌喝彩。孔道辅范仲淹斥责小皇帝与吕夷简,天下人颂之。仅是一个崔知州,就是王德用是宰相,那又如何,有本事你带着家丁家将,杀到郑州来! 姜知州心中不平,写了一份书奏,递向东京,弹劾崔有节“不要脸”。 几个宰相看了看,也不是多大的事,让你保媒,你愿保就保,不愿保就不保,然而事情是一件件积累起来的。 关健是徐氏,上次在王德用家的举止过于谄媚,有的大臣看不上眼,将这份奏折交给了赵祯。 赵祯看后,有些不喜。 是人总要知道进退之道的,对崔家朕已不薄,一门二进士,媳妇是王德用家的,女婿是郑朗,还想乍的?再看看你女婿是如何做的,这样的名声,这样的才华,居然想的仅是江南一个小县令! 也没有处理,仅是保一桩媒罢了,想一想郑朗提出的那些事,仓耗、省耗、官耗、秤耗、正耗、脚耗、加耗、移支、脚钱……我家对官员不薄啊,一个知州的薪酬有可能就赶上唐朝的一个宰相收入,为何出现这些情况? 不能想,一想有时候赵祯都觉得没有信心再次这个国家治理下去。 侥幸还好,他看到了许多人才,比如这一届举子中的郑朗,张方平,这才在每天筋疲力尽之余,稍稍有些动力。 于是御批两个字,知满! 又将这份弹劾发往蔡州。 很重的处罚了,这两个御笔亲书,落在崔有节眼里会成了什么? …… 郑朗请求没有成功,张大舅莫名其妙,郑朗道:“他们是官员,也要有气节,认为此举是谄媚,不屑为之。大舅,不用将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就让你保媒吧。” “我啊。” “大舅,你是我家最至亲最有身份的长辈,保媒足矣。” 张大舅一听很开心,最至亲最有身份两词让他感到长了脸,道:“我这就去蔡州。” “不用急,喝口茶,我还有几件事问问大舅。” “什么事,”张大舅坐下来,杏儿沏上茶水。 “张家庄那个作坊现在如何,还有那两名举子如何?” “作坊还好,倒是那两个举子……”张大舅摇了摇头。 “怎么啦?” “他们讲经义倒头头是道,经营之道却不善长,让他们做管事的,我很担心,至于算术之道,又非是他们所能精通,做账房都差了些。并且两人心大,还想省试殿试高中,最少特奏名制高中,因此对管理作坊之事,不屑为之。” 张大舅也没有在意,无能就无能,权当养两个吃白饭的,索性最后不让他们管事,到时候给两个钱,让他们安心读书得了,省得碍手碍脚。…, 但这个大出郑朗意料之外,蹙起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道:“不行,你对他们说,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家没有治好,也许能说种种天运不利。眼下给了他们一个治家治坊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读书科考为了什么?考中功名,辅佐君王安邦立业,非是替国家养一条蠹虫。国家想找能吏难,想找蠹虫太容易了,我不喜欢。更不想这条善举,因为这些人,导致各个大户反感,最后崩溃。若不改,请他们继续过以前那种清贫的生活。两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遍天下皆是。” “是不是过激了?” “不过激,我在京城时与张榜眼恐怕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说着揉脑袋,看看这条举措,多好啦,居然出现了问题。自家抱定想法将这些老举子们当白痴圈养,可其他人家愿意么? 不但张家庄,宋州那边又请了几个举子,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读书!读个屁,都到了这种年龄,有几个人能出人头地,为什么不主动替自己家中的妻儿老小想一想! 张家大舅迟疑了一下,郑朗道:“那就不用急,改天我作一篇《齐家论》,论述此事。” 外侄子观点也合张大舅心意,当年自己若做一个书呆子,不好好经营家业,一次次科考未中之后,现在家中成了什么?外侄子不查自家店铺的账,不引进刻丝织女,郑家有没有今天的富裕? 郑朗又问道:“宋州那边如何?” “钱帛全部送到宋州,夏粮还未成熟,具体的事,我派人盯好。” 看到家中两个举子的情况,张大舅对那边四个举子也不大放心了。送走了大舅,郑朗看着二小,问:“司马三郎,王三郎,看到没有,仅此一举,就有想不到的弊端。” “状元,也非是他们不会齐家,乃好高骛远,认为自己一定会一朝得中,身为地方大吏或者朝廷重员,才放不下身架。”司马光很公正的做了一句评价。 “也是一点,你说得有道理,”郑朗怜爱的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能想到这方面,很不错了,毕竟才是十五岁的孩子,非是自己。又说道:“但可不可能?” “不可能,象他们这样,除非是朝廷广开恩科,将所有老年举子破格录取,若按正常科考程序,千不中一也。” “破格录取对否?” “不对,虽然陛下仁爱,然此举必使冗官加重,又,至今未中,学业天赋不足,又,这类举子不顾家贫埋头苦读,失了夫子孝悌之心,无有孝悌,何来爱民?即便家贫于天运也,然机遇来临依不珍惜,亦无孝悌体贴之心,既便高中,足成一老饕餮也。” 听到老饕餮,郑朗大笑,夫子有的话真的很让他欣赏,少年戒色,中年戒斗,老年戒贪,诚不欺我也。马上小皇帝就会用到几个又狠贪又懒又惫赖的老宰相了。 有些人到老年时,是容易变得贪婪的,比如范讽! 司马光又说道:“依我之见,对陛下进行强行劝阻,即便开恩科,五十名足矣。然而状元与榜眼无需多事。” 包括联名上奏都是错误的。 看到没有,马上有可能被这些老举子们变成了一场闹剧。 王安石道:“司马三郎,我认为非也。未必所有贫困举子皆是如此,例如范仲淹,例如欧阳修,或者晏殊,皆家中贫寒之子,皆知道感恩图报。状元与榜眼开此举后,适者生存,顽固不化者,即便状元不作《齐家论》,诸乡绅必不容也。适者助之,不适者淘汰,岂非良策也?”…, “你也不错,”郑朗呵呵一笑。 两个小三子还是过去的性格,一个喜激进,一个喜保守,然而在他逐步培养下,知道会讨论性的看待问题。现在不能放手,再过几年,两人友情有了,再学会自己的开明,应当危害没有史上巨大。 可站在他们角度,一个激进,一个保守,看待问题都十分尖锐的。 做了一个总结,道:“变要变的,此也是中庸之道,应时而变,应势而变,法家有些道,兵家有此道,农家有些道,医家有此道,纵横、阴阳皆有此道。但如何变,要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考虑周全不能动也。” 其实郑朗脑海有一个伟大家改革家,他的例子就可以借鉴,但现在自己还没那资格。 喃喃道:“江南吧……” 忽然意识到江南一行,更加有重要性! …… 崔有节看到赵祯两个漂亮的飞白大体字,额头上涔出汗水,太满! 何谓太满,往坏里想,这是皇帝对自己一家很不满了,不仅自己的仕途,两个儿子的仕途,以后也会受到影响。 将一家人召集过来,将信传给大家看。 王家小娘子看完信后问:“阿爹,是不当请姜知州……” “我没有请他,还等郑家的消息。姓姜的何来此言?”崔有节气愤地说。本来想上书弹劾的,但凡事不会空穴来风,就是空穴来风,总有一个穴。因此想到郑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 但此事拖得很久,并且二月省试放榜,到了四月份,一个前来提亲的人都没有。忽然又发生了这件事,崔有节也失了方寸。 崔娴忽然开口道:“大哥,你与郑家小郎住在一个客栈里,听到他说些什么?” “没有什么,他仅说此举失了道义,可对三弟前途却有利,是对是错,他无法判断,并没有多大恶意。” 王家小娘子惭愧地低下脑袋,这件事她得付主要责任,自己开心了,崔家是失了风评。 “三嫂,你不用介意,若我没有猜错,过几天郑家就会派人过来,到时候顺便问一问。爹爹,更不能上书反辨,我家是太满了,越辨越着痕迹。” 崔有节苦笑,若说满是太满了。两个进士儿子,最小的三元女婿,宰相孙女儿媳妇,姜知州刻意污蔑好,强邀清名罢,值得他出手了。只好等郑家消息,问题还是在郑家身上。他家若要悔婚,自己无可奈何。他家若不想悔婚,姜知州不满也只能干瞪眼睛。 张家大舅子来到蔡州,此时崔家哪里管得媒人是谁? 那怕宋伯夫妇到来,崔家也愿意啊。 先不问姜知州的事,谈财礼。 与唐朝相比,宋朝婚姻仪式要少一些,乡贯、族望渐渐没有人重视,相反,很看重财礼,将娶妇,先问资装之厚薄;将嫁女,先问聘财之多少,甚至将资装与聘财用契约写出来。 一般富贵人家送三金,金钏、金锁足、金帔坠,若次的送镀金银器,士宦人家还要送销金大袖、黄罗销金裙、缎红长裙,还有其他的,如珠翠团冠等首饰,上细杂色彩缎匹帛,花茶果酒,团圆饼,羊,酒,银挺子等等。下等人家没有这么奢侈,只送织物一二匹,再加上鹅、酒、茶、饼。财礼送到了,吉日选好,就可以坐花轿进入夫家举行洞房礼。中间还有一个问生辰八字,别当真,财礼有了,什么生辰八字都是好的。没有财礼,什么生辰八字皆是不好的。…, 若夫家贵,那么一切正好反过来,要倒贴许多嫁妆,然后在铺房时,也就是在迎亲前一天,女家派人到男家布置新房,将被褥等物拿出来,所有陪嫁的衣服、袜、鞋陈设出来,给大家看,看看我女方陪了多少东西过来。这个风俗后世都保留了一些下来。有的地方不让随嫁的装奁让外人见,于是多带随车钱,多者一千贯,少者数百贯,奁里面的女儿私人物品不让别人看到,但钱能看到,将车子打开,好多钱! 女方便有了面子。 象崔家两家这场婚礼有可能花费得数千缗钱以上,但对于两家财力都不成问题。 崔家不想等,郑家也不想等,外侄子还要走马上任呢。 很快商议好聘礼与陪嫁,然后问好吉日。对方身份高,张大舅便问道:“崔知州,你看那一个日子好?” “四月甲寅。” 这个日子很快的,还有数天就到了。中间送聘礼,然后陪嫁,再到用花轿接人,又那么远,两家的忙碌可想而知。但郑家急,崔家急,皆没有觉得是问题。拿到婚契,崔有节心定了下来,徐氏用手抚胸,崔有节这才问张大舅,为什么姜知州会上书弹劾? 张家大舅一听很不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后道:“崔知州,是我的主意,后来外侄请求姜知州未同意后,找到我来保媒,没有想到姜知州……” “算啦,他是误会……”崔有节道。自家树大招风,学习女婿韬光养晦吧,权当是碰了晦气。 张家大舅离开后,崔娴听了,道:“爹爹,你做法很对,但爹爹不用害怕,等成亲后,女儿让郑家小郎,在陛下面前替你说一说,误会就解除了。” 但郑朗不是这样想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娶了王家女,悔了秦家女,导致姜知州反感,这才产生的误会,与树大招风无关。 开始准备婚礼。 壬子日,也就是四月二十,崔家的嫁妆到来。十分丰厚的嫁妆,用了几十辆牛车拉过来的,一路观者如山。但两家收的贺礼同样惊人,不是一桩赔本的“买卖”。 另一边花轿也在半路上。 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三百里路,花轿又不能用牛车拉,还有徐氏,伴娘,亲戚,以及河北崔家的十几个长辈。崔全忠成亲,让王德用老匹夫强暴了,崔家只来得及派了徐氏一人前往。可是崔家嫁女,作为尊贵的女方,族中的老人们怎能不出面呢?得知省试结果后,这些长辈率着一大群亲戚从河北赶到了蔡州,一直呆到现在。 这些人走得慢,从昨天花轿就开始出发。 为了抢时间,还有其他搞笑的事,郑家的聘礼还没有到呢,崔家铺房的嫁妆就出发了。两支队伍在颖昌府相遇,喇叭锁呐对着吹,吹了好一会儿,两方才在观者的哄笑声中散去。聘礼过去,请新娘子的人也跟着一道过去。不然来不及! 崔家的娘家人看了看,表示很满意。事至此,不满意也得满意了。 一路劳苦,二十二更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进到了郑家庄,大队人马在村口停下来。俗名称为停坦子。 拦门一次,想将新娘子请走,要给娘家人市钱花红,娘家亲戚满意,才让女方亲戚将新娘子抱上花轿。并没有完,到了新郎倌家还有一次,还得要,抬担人讨要市钱,酒水,这才肯起担子。…, 不过徐氏心中担心,万一太讲究了,这个女婿不同意,俺就不给起担子钱与酒,怎么办? 她想得太不堪,张家大舅母代表郑家拿着钱与酒过来,担夫将花轿抬到郑家门口。“尅择官”手拿花斗,盛上谷、豆、铜钱、彩果、草节,念诵经文,一边望门而撒,小孩子争着抢,称为撒谷豆。再铺上青毡花席,一名妇人捧镜面对着花轿倒行,这才让婢女扶着崔娴从花轿上走下来,跨过马鞍与秤,入中门,牵入洞房。 诸宾客宴席开始。 傍晚来临,新娘子再次带了出来,带到影堂里(摆放祖先画像处),与新郎共牵一彩帛,彩帛中结一同心结,焚香酹酒,拜伏祖先。两人起立,崔娴还要被扶入洞房中,一会儿行交拜礼、结发礼。现在不行,轮到郑朗表演了。 两人交会间,崔娴轻声说了一句:“郑郎,妾身体快散啦。” 折腾得受不了啦。 但这一句来得很突然,郑朗先是愕然,然后笑了起来,差一点被她逗得大笑。 这才是他喜欢的新娘子,不怕聪明,狡黠的女孩子同样会惹人喜爱,就怕持才卖横,独断独行,自己一家上下皆是老实人,以后再无宁日。 “不准笑,人都在看着呢。” 郑朗更想笑,看着环儿将她扶进了洞房,嘴上笑意犹存。 现在为止,这场婚礼一切很正常,虽匆忙仓促了一点,也能理解,比那些个榜下捉婿的婚礼要正规得多。程序一切皆按宋朝士大夫人家标准婚礼在进行。可一会儿不正常了。 郑朗“上高座”。穿上绿色公服,头戴花和胜的幞头,在中堂上置一把椅子,登上去。先是媒人,张家大舅与姨姑各斟酒一杯,最后到丈母娘请新郎饮酒。 对丈母娘不感冒,但也没有必要摆在脸面上,很恭敬的受之。过去有些恩怨,怎么办呢?这个女婿可是宋朝最小的三元状元,深受皇帝喜爱,前程无量。于是徐氏咧着嘴笑,样子有些傻。大家看到她有些不对劲,可没有往别的地方想,皆认为徐氏是喜的,换自己也喜啊。不相信只要两家婚约一解除,上门提亲的能将郑家门槛生生踩破。 因此皆没有注意她的表情。 郑朗再由江杏儿与四儿引入洞房,洞房中间设席,郑朗立于东席,崔娴立于西席,先是崔娴对郑朗一拜,郑朗答谢,崔娴又一拜,两拜,郑朗揖请崔娴入座。 崔娴一个姨妈忽然对徐氏说了一句:“二妹,你真有福气,挑了一个状元公为女婿。” “是啊,”徐氏从进郑家庄时就一直在高兴呢,看到女婿彬彬有礼,脸上笑容越来越浓,叹了一句,傻笑起来,笑着笑着没有声了,身体软倒下去。几个亲戚立即将她扶起来。然而徐氏眼睛发白,人事不知。 大麻烦来了。 崔娴不顾自己是新娘子,连忙扑过去道:“娘娘。” 郑朗也在流汗,乍就昏过去了,然而看看不对,也走过去,用手搭在她脉博上,不好,***,再搭,不是昏过去,脉博动都不动一下。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件吧? ***,再搭,搭完后脸色变了起来,道:“喊大夫过来。” !@# 第二百十六章 官人,小心 第二百十六章 官人,小心 新一卷开始了,开头过渡,情节略淡,后面有很好玩的,而且越来越好玩,顺便求一下月票 ================ 不用喊大夫,宴客里就有几个乡里的大夫。 人命关天,不能再忌讳,将这几名大夫喊来,进入洞房,与郑朗一样,搭脉。脉博温寒郑朗搭不出来,跳不跳动还能搭错吗?一个有名气的大夫说道:“大约大娘子喜庆之下,淤了心血……” 一高兴,心血冲上来,导致死亡的。 崔娴伏在母亲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郑朗站在哪里手无足措,对丈母娘不抱有好感,然而天下象她这样的女子不要太多,况且似乎也不是一无是处,听崔娴说后来还教了她烧菜手艺。至于崔娴学到几分功夫,去年因为避讳,郑朗没有尝到。 怎么就死了呢? 想了大半天,终于想到自己在上高座时,徐氏就不大对劲。有可能这场婚姻经历太多风波,从开始的避之如虎,到后来观望,然后到惊喜,担忧,临到成亲前,还受了姜知州一次小小的打击,好不容易成亲,心情复杂,或者徐氏有什么心脏病之类,反正现在的水平肯定是诊断不出来。然后喜啊喜的,乐极生悲,心脏病突发,见阎罗王去了,也就是大夫所说的淤了心血。 但现在怎么办? 不但是他,大娘站在洞房里手足无措,三个舅哥与两个大姨子冲进来与崔娴一起号淘大哭,其他的所有宾客全部面面相觑。甚至有人讲迷信的,认为徐氏浮浅,两家联亲本来不相般配,于是遭了天谴。 郑朗想了想,不能耽搁,眼下是家事,未来就是政事,这点家事都处理不好,何谈做一方知州父母官?道:“人命关天,撤去喜宴。” 张家大舅嘴张了张,最后没有反对,都出了人命,这时候继续操办婚礼,传出去也不大好听,点了一下头,带领着十几个舅舅与几十个表哥撤去相关的布置。 郑朗又看着崔娴,头上盖头还未揭下来呢,不能让她哭哭啼啼的,那么剩下来的事不好安排了,悄悄拽了一下她的胳膊肘儿,小肉儿酥嫩的,但现在也没有心情想暧昧的词,道:“娘子,你过来。” 还有礼仪没有进行,比如敬长辈礼,结发礼,那都是次要的,主要礼仪基本结束了,所以称呼娘子。 “嗯,”崔娴这时也不聪明了,真的变笨了,呆呆地跟他走到外面。 郑朗说:“娘子,勿要难过,你是有主见的人,你母亲离去时,是含笑离开,你们几人皆先后成家,二哥老实,在家里维持着家业,也没有出过差错,她亲生的大哥与三哥又博得功名在身,又看到你成亲,这才离开。” 只能用好话安慰了。不说则罢,一说崔娴又哭泣起来。 “你不能哭,你家有长辈过来,可都是从河北老家乡里过来的,你父亲又远在蔡州,还不知道,我家父也早过世,仅几个娘娘同样做不了主。只有我们拿主张了。” “嗯。”虽然幽伤,但“官人”的沉稳让崔娴额首。也许郑朗安定的神态感染了她,崔娴渐渐停下哭泣,变成抽泣。 “如今天气已热,此事不可耽搁,我马上派人准备灵柩。” “嗯。” 其他几个娘娘也闻讯走过来,二娘问:“朗儿,这如何是好?” 问大舅,大舅同样搓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问儿子。…, “娘娘,你们先退下去,我先与娘子商议一下,然后再与你们长辈共同商议处理。” 几个娘娘与崔家的长辈们只好退了下去。 “娘子,灵柩准备好了后,我也与你一道到你家去拜祭。” “你是要去的,身份不同,”虽然伤心,说这一句话时崔娴带有一些娇嗔之意。 “我知道,但有一件事想征询你的意见,恕我冒味说一句,人老了,总有意外的事发生。若是在你家,你必须要替岳母守孝,孝期满了后才能出阁。若是在我家,仅需拜祭即可。然……” 这才是最头痛的地方。 人在郑家,可婚礼才进行一大半,崔娴算是崔家的人,还是郑家的人?以后还要不要补办,来一个二婚的啥! 然后在脑海里翻,主要是《礼记》《仪礼》《周礼》这三本书,可翻来翻去,就是没有找到类似情况,可遵循的礼制。 脑海里乱成一团,倒是听到三个舅哥与两个大姨了伏在洞房里号淘大哭声,哭得让他更心烦。 “官……人,妾有一言。” “说。” “你性格散淡,可如今你名声在外,有些事最好做得完善,不能让话柄留给别人,”说到这里崔娴悲苦万分,好不容易守到今天,却没有想到母亲出了意外,老天爷,你有没有长眼睛!又道:“我打算先回去,守一个孝期,最少是中孝之期,别人就不会谈论了。” “这样也好,过一年后我派人到蔡州来接你。” 郑朗倒也不是很急着要结婚,但都是这样啦,没法子。 一结婚就要圆房,搂着如花似玉的妻子,做暖壶的?可不可能?并且崔娴样子并不丑,这样的一个美人在怀,自己能控制住?这要做做的啥,做到最后,很有可能明年就要做父亲了。自己胡子还没有长齐呢。过一年也好,就是做父亲,也要过了二十岁以后,至少自己长相看上去成熟一些才能做。 两人一商议,大方向就有了,细节还要与在席的长辈再商议一下,郑朗刚要离开,崔娴又道:“官人,妾还有一件事要对你说。” “何事?” “本来这件事我也安排了的,正好呆在你身边,可以防范一下,然如今我必须留守在蔡州,此事不得不说。” “你说吧。” “高衙内。” “高衙内?” “是他,上次他说的让娄烟经常……送人,妾身明白了。” 明白就明白吧,有什么不对的?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是前几天我听到一个消息,有几位世子来到上蔡县,并且居然住在高衙内家中。”崔娴道。世子虽圈在京城,偶尔到四周逛荡一下,未必不可以,蔡州离京城只有几百里路,逛到蔡州也有可能。但是怎么住到高衙内家中?这让人很怀疑了。 “世子?” “是啊,妾身怀疑是不是他将娄烟多次‘送’给这几位世子。” “不大可能,娄烟虽漂亮,京城里面漂亮的行首也不是没有。” “官人,不同的,你开罪了八大王,他家的世子当时派了人打你,此事没有揭破,可终是生了怨怼。或者那个赵允迪不知如何与高衙内走到一起,或者高衙内主动找到他,然后托他的门路,荫补成了主薄。但此事不要紧,他们仅是一群世子。” 说这个话有原因的。 汉唐宗室弟子可以开疆裂土,到了唐朝这群子弟也能外放成一方大吏,赵匡胤兄弟束得紧,不仅将武将兵权夺去,对宗室子弟也进行了约束,直接将宗室子弟圈在京城里,当作一头头肥猪养的。实际权利不是很大,包括赵元俨,若他不是赵祯唯一的亲叔叔,同样连一个发言权也没有。…, 高衙内与他们裹在一起,央请一下,做一个小主薄,那怕一个小县令,这群世子依然有能力让他得偿心愿。若再高,就是知州,也休想了。 可是郑朗眼睛睐起来,道:“他们中间有没有濮王殿下?” “你是说赵允让?” 这个世子很有名气,原来宋真宗一直无子,从老三哪里将他的三子赵允让过继到皇宫来抚养,准备立为皇嗣。然而不久后赵祯出世,有了亲生儿子,赵允让只好乖乖的出宫。 “具体的妾身也不清楚,但妾身对父亲说了,让他尝试着看一看,能不能买通高衙内家中的下人,听一听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但妾身既然要回蔡州,这件事就交给妾身来办。” “谢了。” “都是一家……人,不用谢,官人,小心。” 虽说这些个世子不惧为害,终是宗室弟子,若联起手来对付郑朗,还是很恶人心烦。又不能对小皇帝说,你家几个堂兄弟干嘛跑到蔡州与高衙内滚在一起啦? 至少要有证据,崔娴又道:“我不在你们身边,你们是一群书呆子……” 叹了一口气,论智慧官人有了,几个学生一个比一个生猛,可都是一群书呆子,讲儒家道理的,实际生活磨练少。原来想自己弥补一下他们缺陷,现在却不成。或者那两个小婢,那两个小婢除了听话,会服侍人,还能做什么事?叹过气道:“妾很担心。” “放心吧,我们不能久谈。” 两人一道走了回去,崔娴又是哭,郑朗劝了劝,崔娴忽然说道:“你们都出去。” 将一干人等与三个哥哥全部赶出去,唯独留下郑朗,崔娴道:“官人,你的头发。” 就是结发礼,本来应由大娘与徐氏共同在对拜礼后主持这项仪式,然后撤出来洞房,让新人喝交杯酒,合卺。不过郑朗狐疑地看着徐氏的遗体,崔娴却坚定地说:“官人,妾只想让母亲笑到最后。” 还能说成什么? 这个人死得莫明其妙的,这个婚礼古古怪怪的。 崔娴又说道:“况且等会儿妾还要出去,不能这样子出去。” 要安排母亲的后事,再蒙着盖头不象,更不能真的来一个二婚! 郑朗只好拿出早准备好的头发,崔娴小心将它与她自己的头发梳成髻,一边梳一边哭。郑朗挠头,不知如何是好。 崔娴又拿起酒杯,与郑朗手腕交错在一起,喝了交杯酒,忽然伏在郑朗怀中大哭起来。 “娘子,不能哭,真的要准备正事。” “那你将妾的盖头……” 晕! 郑朗只好替她揭了盖头。盖头下是一张漂亮的瓜子脸,脸上抹着一些淡淡的胭脂,幽幽香气沁人心脾,只是此时在泪水洗涮之下,胭脂化开,使脸成了一张小花脸。郑朗道:“你的脸……” “妾知道。” 崔娴还是不好走出去,郑朗出去了,让她留在洞房里,然后将双方的长辈喊在一起,将刚才俩人商议的说了一遍。 无话可说,只能这样,大娘娘有些不舍,可有什么办法,双方都是要脸面的人家,难不成强行将媳妇儿留下来。郑家人缘好,不仅郑朗是状元,身份不同,平时几个娘娘结了善缘,几个舅舅与表哥不顾天黑,到郑州城外蔡水码头上,哪里放着大量木材,买一块梓木回来做棺材。不敢委屈亲家母。村子的村民也拿来工具,主动准备帮忙。…, 现在还是以小农经济为主,自产自足,妇人们要会做农活,桑麻纺织,家务活,男人会农活,还要会一些简单的木工活、泥工活,漆工活,象郑家后面盖起的一栋栋新房子,皆是郑家庄村民协助盖好的。 做好棺材还有一段时间。崔娴走了出来,洞房里就有许多崔家陪嫁过来的嫁妆,堆得象小山一样,就着里面白色丝帛简单的做一套孝服。想要俏,一身孝。许多人第一次看到崔娴真面目,一个个心中夸赞,好俊俏的小媳妇儿,可只能放在心中。 今天的事太古怪。人家的亲娘死尸还在洞房里呢,不能说新娘子漂亮。 还能证明一点,新娘子手巧,这么短的功夫居然抢出一件孝服,虽然凑出这身孝服不是很齐整,也是不易,但也不是夸赞的时候。 崔娴凄婉的向诸人施一礼,道:“谢过诸位乡亲,今天打扰各位。” “不要紧,不要紧,小娘子准备安心准备你母亲后事吧。” “节哀顺变。” 众人安慰几句,一个个散去。 郑朗来到后面,他原来的房间改成了洞房,现在躺着丈母娘的尸体,还有三个舅哥,两个大姨在干嚎,妻子在哭,洞房花烛夜是没有了,只好到后面与王安石挤在一起。 “状元,你要与我睡啊?”王安石一本正经地问道。 “挤一挤吧。” 司马光低头偷笑,老师这个新婚洞房……不仅乐,心中也高兴。对未来这个真正的小师母,仅见过几次面,因为避讳,话说得不多,不了解,似乎不大恶,但听说过老师丈母娘许多伟大光荣的事迹。 崔知州品德没有人们印象中那么坏,之所以恶劣到姜知州都上书弹劾的份上,全赖崔夫人的作用。 以前是崔知州,将来会不会连累小师父?就算那个漂亮过人的小师母通情达理,对不合理的请求拒之门外,一律不同意,若这个师祖母偏拿着老师的名义在外面招摇撞骗,难道将她杀掉? 不是今天突发事件,很有可能的。 老师做得好,三十几岁登相入阁,不是不可能,时光很快就过去,那时候崔夫人若在世,就不会招摇撞骗,若为她两个儿子利用老师的名义争一争,又做出让人耻笑的事。怎么办?或者将小师母出之? 早死早好。 放在心中,不敢说出来。 与王安石挤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无精打采的起来,看到棺材已经做好了,自己是女婿,还是死在洞房夫妻交拜后,不得不扶柩,与崔家的亲戚一道向蔡州出发。 崔有节也哭嚎了几声,虽说妻子万般的不好,也有一些好处,比如很听自己的话,一手好女红,一手好厨艺。与族中的长者商议了一下,在蔡州不能下葬,要将灵柩运回河北老家。 这才与郑朗说话。 让郑朗坐下来,问:“朗儿,你为什么去江南?” 几乎每一个人都要这样问,太远了,何苦来哉! 又将原因大约说了一遍,崔有节道:“不妥,岂不闻寇莱公得善藩,当不苦也?” 说的是寇准一件事,宋太宗时,寇准与知院张逊在早朝时为事争吵,有失朝仪,于是宋太宗将寇准贬知青州,谪张逊。过了没有多久,念之,常不乐,对左右说道:“寇准在青州乐乎?” 左右答道:“寇准在青州这个好地方做地方官,当不苦。”…, 过几天后,又问,左右也让寇准吵怕了,于是又对曰:“陛下思准不少忘,但闻寇准日夜纵酒,不知道他思不思念陛下?” 倒是不假,寇准无夜不以酒为欢。到青州后还是夜夜吃酒作乐。 宋太宗默然,直到第二年才将寇准召了回来。 崔有节说的是好意,就算京城风起云涌,想暂时避一下风头,最好还是在京城四周的州县活动,能让皇帝看到,离得越远越不好,万一朝中有一些不快活的人挑一挑,召不回来,时间一长,感情就淡薄下去。 没有圣恩,以郑家的背景,女婿很难爬上去。若论感情,你有当年宋太宗对寇准感情深么? “泰山,勿用担心。恰恰相反,我不但想到江南,还想在江南多呆上几年。”郑朗不以为然,自己与赵祯关系未必有宋太宗与寇准关系深,但是赵祯却比宋太宗赵匡义更重感情。赵匡义是什么主?一个化学大师,他哥哥养了几个皇帝,他就干掉了几个皇帝,包括他哥哥在内。不是愁在地方上呆得久,而是愁以后赵祯会因为重感情,呆得时间不长,就将自己往京城召,麻烦来了。 “为什么?” “我岁数太小,资历太浅,朝堂上猛……能臣太多。” “猛能臣?” “能臣。”不敢说猛人,又道:“泰山,京城除繁华一点外,却没有地方自在。若我赴职时,路过宋州,有可能还会劝一劝宋知州,让他放弃回京城的想法。泰山,恕我斗胆说一句,你最好也不要进京。” 进京干嘛呢?凭借朝堂一个接着一个的猛人,你与老刘二人,在京城给人当猴耍都不知道怎么耍的。看看吕夷简是怎么玩范讽的,只对吕公著说了一些儿话,自己两个学生拼命了,甚至有可能李迪在赵祯面前减少了印象分。用了多少心思,仅是一句话! 后面还有更多的猛人在排队,好长的一串名字。 又说道:“你也知道高衙内的事,那些世子们,虽然权限很小,然在京城附近,或多或少有些影响力。我现在仅是一棵幼苗,成长不易,为什么主动给自己寻找麻烦?” 不回京罢,一回京必须担任有资历担任重职,到那地步,八大王见了自己同样必须很客气,这群小太保们就不敢动弹了。现在不是在京城的时候,包括京城周边地区也不是自己所能呆的。 “高衙内,唉,我是瞎了眼睛。” “都没有想起来。” “为什么你能用那个姓刘的掌柜?” “两者形式不同,我虽继续用刘掌柜,但请了张家大舅家派人进行监督,又留有把柄在我手中,后来见我名气越来越重,他越不敢动弹,也是一种掌控。高衙内却不在我掌控之中,也不在泰山掌控之中,甚至在这之前,我们连他如何荫补的都不知道。况且人本来也有三六九等,有的人能洗心革面,那是他本质纯善,虽走上一些不好的道路,只要种种触发与教育,就能幡然醒悟,但有些人自小长大,本性已经坚定,偏偏这种坚定又是不好的一面。这种人夫子复世也难以教化,所以佛家有斩妖除魔的说法。不过不用急,他分明有敌意了,让我来处理吧。” “你处理?” “我这一回进京,向陛下请求,将他调任,随我一道赴任,我会好好的对他进行调教。”…, 崔娴坐在边上,依穿着一身孝服,可听了这句话后,掩嘴“卟哧”一下乐起来。 笑完后惆然若失,这会是场好戏,可惜自己加入不了。于是插嘴道:“官人,稍等一下,等一年后,你再训导他。” 别错过我啊! 崔娴对高衙内更反感,自家父亲一片好心,却被这小子利用了。一边想坑害自己的官人,一边还想利用官人上位!其心好歹! 那个行首也傻,居然心甘心情成为玩物,沦为他色贿那群世子的工具。无耻之辈。 郑朗说以后许多大臣黑白分明,崔娴同样也是这一种类型的人。 看了一眼崔娴,郑朗很无语,这还要带着你一道玩?随她,一年就一年,反正要呆上好几年,想将高衙内留在身边,赵祯还会买自己这个面子。到时候夫妻二人做一回江小鱼与苏樱,一起玩玩这个死不改悔的小子! 但在这之前,有一件事要弄清楚,问道:“泰山,有那几位世子?” “我暂时不太清楚,大约一共来了五位世子。” “麻烦泰山替我打听一下。” 对此事崔有节也不大慎重,说世子是夸奖了,于其说是一群世子,不如说是一群贵重的猪,捣一点小乱可能,但实际没有多大实权。可是女婿请求,崔有节只好答应下来。比较好打听,听女儿的话,塞了一些钱给了高衙内身边的小婢,崔有节自己不会出面,而是崔家一个仆人出面的。 过了两天消息带回来,没有出郑朗所料,赵元俨家的允迪是其中之一,还有他的二哥睡王允良也在里面,喜欢睡觉,于是一宫之人喜白天睡觉,晚上起来,昼夜颠倒。这是不好的两人,还有三人,赵元佐的孙子赵宗礼、赵宗悌,郑朗最担心的赵元份儿子濮王允让! 一个人的品德,即便是宗室子弟,也注定他以后的作为,赵允迪与赵允良不足惜,可是赵宗礼与赵宗悌德操还是很不错,也得赵祯器重。听到这两个世子名字,郑朗很疑惑,为什么他们也与高衙内裹在一起?道不同不相为谋,不但不应当与高衙内裹在一起,甚至有可能平时不会与允迪兄弟来往。难道中间还有什么隐情? 还不是郑朗看重的,赵祯只是仁爱,只是软,是非却是很分明,这些宗室子弟一旦对自己夹起群攻,必然会引起赵祯反感。他们也不敢这样做,但最后一个人……喃喃道:“濮王啊。” “有什么不妥?”崔有节奇怪的问。此人一度差一点做了皇储,陛下的出世让他美梦破灭,无非得了一个濮王尴尬的王号。但越是这样,他越不敢插足政局。 岂止不妥,是大大的不妥! 但郑朗不能说出来,想了一会儿道:“泰山,能不能将高主薄喊到你府上,我与他说几句话。” 不知道女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郑朗已经十七岁了,崔有节也不好教训,而且自从妻子一死,崔有节真的感到自己老了。又看到京城无望,若不是考虑到两个儿子还想扶他们一把,都能辞职致仕告老返乡。 让人将高衙内喊来,看到郑朗,高衙内眼中惊疑了一下,迅速平静下来,拱手道:“见过状元。” 郑朗心中笑道,这小子天天跟着这群世子后面,气度居然变得好起来,城府也似乎深了,若不是得知这几位世子的事,还真让他蒙骗过去。不知道将这个家伙带到身边,谁是江小鱼,谁是江玉郎?…, 他暂时没有看出高衙内心思,高衙内也没有本事看出他的心思。郑朗也平静地说:“见过高主薄。” 崔知州看他们俩人很客气地说话,心中有些冷寒,又一次感到自己老了,道:“高主薄,你坐。” “知州将属下喊来有何公务?” “也没有什么公务,是崔某女婿喊你来的。” 高衙内眼睛转向郑朗,郑朗笑了一笑,道:“是我请泰山请你来的,上次进京省试发生一些误会……” “状元见笑,那是我思考不周,牵累了状元,请状元海涵。” “也有一部分,不过我的娘子斥责了你,略显过分,我刚刚得知,所以请你过来,向你道一个歉。” “哪里敢受得?”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授意两个亲家哥哥科考法门,也错了,当着陛下与诸相的面承认错误,有时候陛下也自我承认错误,这是君子美德。不怕错,就怕不知悔改。” “受之。” “但我心里一直有亏,想做一些补偿。你以后还想不想科考了?” 高衙内摇了摇头,苦笑道:“大约也不想了,就是考也考不中。” “也好,科考是仕途一条捷径,可吏治得当,未必没有出人头地之时。我打算此次赴京前去江南。” “状元,我也听说了这件事,以状元之才,一定会是江南百姓之福。” “你不用夸我,我心里面清楚,岁数太小,心性又淡,还未去心就戚戚不安。正好想到了你,你担任主薄好几年,有一定经验,这一次我恳请一下陛下,顺便将你带到江南去,做我的帮手,也是我做一个小小的弥补。你意下如何?” “帮手?”高衙内尖叫一起,一张脸的表情这一刻间变得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ps:推荐一本书,网游之符控天下》顶级网游高手入驻史上第一款仙侠玄幻网游,成就无尽传说。连接地址:/book/2373543.aspx *J小说骑士 第二百十七章 找朋友(上) 郑朗将笔放下来。 也就是《齐家论》了。 郑朗这篇文章语气与往日的温和一反常态,十分激烈,破开头便说道:“寒号栖居于枝,而雀曰,北风始至,悲秋不远矣,汝何不筑巢以避风寒也。曰,吾乃鸿鹄,非君知也,秋风发者,将高飞于九霄之上,乘翔风驾青云,一翅而至南天外也。” 麻雀看到秋天来了,寒号鸟懒洋洋的什么都不作准备,劝他,寒号鸟说我乃是鸿鹄,真正秋天到了,我翅膀一张,就上了九天之上,再一张,就到了南方。为什么着急? 结果可想而知,再转入正题,从一些老年举子的清高,才短又不肯放下身体,连累家人不知羞愧说起,再到大学的齐家治国。然后再转,怦击这些老年举子心态不好,不孝不悌不仁不爱,又说眼光可以看远一些,但走路时必须看着脚下。人生如登山,越高越险,脚下都看不好,说不定那一步就摔下悬崖,何来鸿鹄之志? “状元……”司马光看了冷汗涔涔。 也是郑朗所写的最激烈一篇文章。 郑朗道:“有的人麻木不仁,不当头棒喝不足以让之清醒也。” “状元正当如此!”王安石道。 郑朗心态好,否则换别人,整天与这两小谈话,能让他们弄成精神分裂症。但相处得久,相互在影响,应当比原来的时候好。原来是争,是抬杠,现在多是坐下来讨论,抬杠有之。可少了。这让郑朗很欣慰。 将《齐家论》递给大舅,要刊印出去的,然后一份份往下传,否则事情可能变得更坏。自家不同,自己是状元,马上就是朝廷的命官,大舅也是官宦子弟,当地望绅。能镇压得住。是大舅顾忌自己名声,否则这几个举子早撵得滚蛋。 别的地方不同,有的人有地位,直接撵他们滚蛋,有人仅是有钱。虽说商人地位渐渐抬高,甚至钱出得多,还可以捐一个小散官做做,反正不是差官职官,国家不用付多少薪酬。可相对地位还是不高。 这些举子皆有功名在身的,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受得,受到最后,矛盾越积越多。就会出事了!如病一样,扁鹊见到蔡桓公,说不好啊,大王,你的病在肌肤,不治要深。桓候不听。过了十天后又说,病在肠胃,要治啊。不治益深。不听,最后望蔡桓而走,问其故,疾在腠理,喝几碗汤剂就能治好了,在肌肤,扎几针也就好了。在肠胃。用炙拨之,同样能治好。在骨髓,我无奈何也。 一旦出事,扁鹊能拨腿就逃,自己与张方平往哪里逃去? 索性病在腠理。也开出针炙之剂! 有了这篇文章,也就是一盏指明灯,从儒家学说上怦击这些书呆子们的做为,给一些大户方向,做得好,不错的,你们做善事,收留他们。若做不好,果断让他们滚蛋。 不要说什么有辱斯文,连爹娘老子,妻子孩儿都不顾,就是人才,国家也不需要这样的人才! 又对张大舅说道:“大舅,我家人丁单,家中的事多谢你了。” “傻孩子,我是你舅舅,不帮助你,谁来帮助?” 又看着柴克明道:“柴兄台,也谢过你相助。” 柴克明还是不错的,考不中,索性放下书本,学习经营之术,已经有了郑家大管家一些雏形。家中是要有一个得力的管事,否则不能什么事都麻烦大舅,况且大舅也渐渐老,连宋伯他们也越来越老。…, 开始收拾衣服。 就在郑州雇了一艘熟悉的船,船主是岑大少家的远房亲戚,人放心。不然到京城雇船,让那几个世子弄得有些怕怕的,水上的事什么情况都能发生。船也大,住上去会很舒适。 唯独费用高,又要在京城耽搁一段时间,得花费三四百缗钱的船费。然而现在的郑家还在乎这三四百缗钱的船资? 又带了郑三锤子,就是那个退伍的老兵,到地头后,有衙役保卫,让他回来。 吕家也恐怕派一两名家丁,毕竟几个严格说都是青少年,岁数不大。 宋伯要去,郑朗不肯,家中需要人照料的,况且老宋很老,不能长时间颠簸。 将行李搬上了船。 几个娘娘留恋不舍,儿子长大了,也要高飞。知道有这一天,高飞是好事,不飞出去能有什么出息呢?可真飞起来的时候,一个个留恋不舍。 郑朗看着几个娘娘道:“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娘七娘,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们啊。” 四娘道:“舍不得也要去……” “过一年吧,我派人来接你们,你们与崔家小娘子一道去江南。” “朗儿,要爱民。” “大娘,我这心你们不是不知道,哪里有害百姓的心?” 船儿始行,千帆竞过! 郑朗在船上到处走,到处看。 司马光问道:“状元,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船的结构。” “是……?” “做一个知州,更不能做一书呆子,方方面面皆要懂一些,不求精深,至少要明白,这样处理事务才能准确无误。船也好,粮也好,桑麻也好,皆是老百姓的民生。小治力求无为,无功也无过,以资历升迁。中治想办法让百姓有的吃,不求吃好,但求吃饱,有的穿,不求穿好,但求穿暖,有的住,不求住好,但求能遮风蔽雨。大治,不仅让百姓吃穿住得到解决,还能替国家分担负担,开一个好的先河。所以不仅读圣人书,也求看一看,理论实践结合,才是儒家之道的根本,学为实用也!” “受之。”司马光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如何实用。自己也有一份子吧。 郑朗有的话还没有说,江南一行,虽是次州,这是必须的,自己年龄小,没有执政的经验,磨上几年。但江南还有更好的所在,东南!钱惟演马上就要去世了。可他还有几子,钱氏在东南威信尚存一些,哪里不是处女地,可也等于是处女地,朝廷实施了海运。可未怎么重视! 海运哪,这才是一个真正的聚宝盆!现在市舶司与抽解等海上所得,仅一百来万缗钱,但是到了南宋呢?间接影响的经济更不可估量。若发展得当,会产生什么效果? 那是南宋,关中河南河北山东全失,江淮成为荒芜,人口减少一半以上。也就是说。发展得当,收入能是南宋的两倍多! 是什么样的概念?直接的与间接的,有可能会达到三四千万缗钱的收益,若再主动一点,这种收益还有可能增加一倍多。 眼下仅是纸上谈兵,不是史书里说说就能做得到的,并且相关的史籍记载得很少,所以必须过去看一看。试点一下,才知道具体的得失遗漏。 想到这里,对着空茫的河水,长啸数声。啸得两小如痴如醉起来,与几名小婢同时用仰慕的眼光看着他,因为从这啸声里他们听出了老师的满怀壮志。…, …… 将船泊在蔡水河边,进了严家客栈。 吕夷简居然派人请他过去。 也是礼节问题。原来不行,现在儿子要出发了,不管怎么说,是郑家子教导自己的儿子,要表示一下感谢。 吕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吕夫人也出来作陪。儿行千里母担忧,多少有些担心的。 吕夷简问道:“这一行状元可有什么计划?” 懂的。说出来,人家会配合你。 “吕相公,我还小,需要多磨练几年,此一行,我打算多呆几年,时间长一点问题不大,毕竟我才十七岁。” “须如此。”反正在京城对郑家子没有好处,这是明智的做法,吕夷简赞赏的点了一下头。 “不过几位小郎,我会看他们学业,逐一让他们回去科举。” “那麻烦状元了。”吕夷简没有多问,与儿子谈心,听得多了,修书,教他们吏政,教学业,甚至有可能说不定会教一些科举的法门……无论那一样,自家儿子也会受益非浅。修书有名气了,有名气以吕家的地位抬一抬,也就起来了。吏政,那是提前实践勘磨,同样是了不得的大事。但得有一个前提,所受之人必须聪慧,否则拨苗助长,对三子的智慧,吕夷简很相信的。 吕夷简又说道:“范司使生病告假,在这之前,他上书说朝廷不当拨款于宋州囤积粮食,本来去年大灾,粮食紧缺,粮价高昂,朝廷用度不足,偏偏主动囤积居奇,导致粮价更高,非是国便。” 事情整个经过是这样的,范讽看到三四月天气好,认为没有灾害。没灾害,国家拨出这批款子囤粮那就不对了。不是专门针对郑朗的,去年一年的折腾,谁任三司使都会头痛。 吕夷简也知道,但说了一句:“若有灾害发生,范司使你可负责?” 不敢赌啊,并且仅是一两百万缗钱的粮食,储了储,万一有了灾害,诸相就没有责任了。真没有,国家再缺钱,能缺这一两百万缗钱吗? 范讽同样不敢回答。 真不好说,休说今年,就是明后年突然来场灾害,到时候吕夷简这货也会将此事翻将出来,与自己对堂公薄。自己以何言相对? 一气之下生病了。 真是生了病。 他生病三司使不能缺人,赵祯让程琳担任新的三司使。不赴任不知道,一赴任吓一跳,程琳一查账,傻了眼,俺接手的是什么烂摊子?于是上书,提了两条,借使牛皮、食盐、地钱合为一,谷、麦、黍、豆合为一,易于钩校可也。然后世有兴利之臣,复用旧名增之,是重困民无已时也。 也就是郑朗所说的折变。 各地物产不同,朝廷作价统一,便民的措施,可是有兴利之臣。复用旧名增加,这是委婉的说法,这些官吏用心是好的,为国家增加税收,为自己增加政绩。可实际大多进了他们腰包!不大好公开说出来,最后一句才是他的重点,重困民! 国家没有得到处好,老百姓苦逼了。 老程真的急了。不然这开罪诸多地方官吏的话万万不会说出。 然后又说,兵在精不在众,河北、陕西军储数匮,而招募不已。其住营一兵之费,可给屯驻三兵。昔养万兵者,今三万矣。愿罢河北、陕西募住营兵,勿复增置,遇阙即选厢军精锐者补之。仍渐徙营内郡,以便粮饷。…, 冗兵啦。 想变出钱来,程琳没那本事,只好节流,想节流。不动冗兵解决不了。 赵祯是纳之,可未执行。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如何执行?并且对冗兵,几代人君一直讳莫如深。但为了配合,赵祯主动又从内藏库拿出一百万缗钱交给三司使。一百万放在宋朝,打了一个水漂就没有了,可放在皇宫,生生挤出来的。皇宫里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不但这样,主动以身作则。 庞籍为开封府判官,冲尚美人开火了。 尚美妹自从郭氏废掉之后,很得宠,然后觉得天大地大,赵祯第一大,她第二大。某一天。带着身边的太监出了皇宫,在开封一日游,游后有可能看到一些工匠生活很苦,反正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莫明其妙下了一道“旨意”。将城内工匠的一些租子罢去。 庞籍听后一跳八丈高,差一点将开封府衙的屋顶撞破,这还了得!钱是不多,可这是内宫干政,干涉开封府的日常吏治。不管了,先将下“旨”的太监捉来,狠狠揍了一顿。揍后还没有罢休,对赵祯说道:“祖宗以来,未有美人称教旨下府者!” 你们在内宫怎么玩,俺是外臣,不管不问,别玩到俺头上来! 喷了赵祯一脸口水,大眼睛怒睁,尚美妹是不在这儿,否则赵祯能怀疑庞籍能一怒之下,将自己这个美妹捉住,按在地上狠揍一顿。 赵祯投降,道:“自今以后宫中传命,外臣勿得受之。” 是一个好皇帝,可梁子结下来,最后绕啊绕的,演变成一件大事,不仅是数相罢免,还有党争之河开起……这个,连吕夷简也没有想到。之所以说出来,是看郑朗如何作答。 而且心中也没有底气,有了灾害,此举有利无害。没有灾害,又不能将范讽弄死,几年一过风调雨顺,范讽必然拿出此事做文章。纵然吕夷简,也怕啊。 他是猛老哥,可宋朝猛小哥同样很多。看一看,虽将范仲淹孔道辅他们弄下去,自己同样是遍体鳞伤,有时候对着西北风,都想咬着冷冷的牙,发出一两声凄厉的长啸,俺做这个宰相,兢兢业业,容易么! “吕相公,时至五月,雨水已多,还是备之吧。”说不出来真正的原因,郑朗再次含糊略过,又道:“晚生这一次到江南,主要是勘磨,修书,还有一个梦想,看能不能另找一条出路……” “什么出路?” “只是一个梦想,有关钱与粮食方面的。” “钱与粮食?”吕夷简沉吟一声,国家最头痛的不正是此事么? 非也,一旦西夏兵起,再多的钱,再多的粮食,也填不满宋朝这个巨大的黑窟窿,连史上王安石敛财都敛到妓女身上,一年敛出一亿六千万缗钱,唐朝正常收入的十倍,这个黑窟窿还没有填好。 “我儿……”吕夫人欲言欲止。 “吕三郎天资聪慧,将来作为一定胜过晚生,放心吧,吕大娘,只要过几年,我会将一个更有作为更有学问的吕三郎交给你。” “他能略有作为就不错啦,那能与你相比,”可是吕夫人已经在脸上堆起了笑容,又道:“官人,招呼状元吃饭吧。” 知道郑朗不能吃酒,于是只盛上饭,郑朗安静的吃饭,性格温吞,吃饭的样子也很好看,吕夫人忽然想到了自家未出阁的小女儿,心中叹了一口气,可惜他成了“一大半”的亲,不然………, 就是未成亲,能让郑朗屈服么? …… 又在客栈里呆了几天。 雨下得不大,可象江南梅雨一样,以阴天居多,大半是昏昏沉沉的天气。 郑朗与司马光、王安石,还有严荣,在安静的读书。 想修书得有学问的,科考过后,也不能松下。这是最难得的安静时光,并且受下了这几名学子,也要对其负责指导。然后耐心的等候吏部的授命与赵祯圣旨。 蔡州来了一封信。 是崔知州写来的,给了高衙内家小婢一些钱,收买下来,但听到的消息也仅仅是游山玩水,并未谈论其他什么。事实几位世子也在游山玩水,很正常的举动,也不是他们这几位,其他的世子,偶尔也出京转一转,玩一玩。 可他们一直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商议什么,或者商议了什么,非是此小婢能听到的。 郑朗看着这封信,觉得很奇怪。 刻意对高衙内说了,说他是江玉郎,那真是高看了他,不要说自己,恐怕崔娴就够他喝上一壶。若夫妻俩联手玩他,高衙内会……做贼总会心虚,高衙内听到后想自保,只能求这几位世子帮助。 机会就来了! 不然怎么好说?陛下,你那几位堂兄弟与两个侄子居然与高衙内滚在一起,对臣图谋不诡啊。是不是草木皆兵? 毕竟人家是亲戚。 让他们自己说,只要一求,自己再请求赵祯,赵祯一定觉得很古怪,派人查一查,事情出来了。自己说不出口,可是作为世子,与大臣是两条并行线。大臣不得与世子交往,世子也不得与大臣交往。这是……不可能的,还有一些影响力,很小,不敢正大光明亮出来。但怎么裹,也不能与与高衙内滚在一起?然后再想一想,赵祯就能明白了。 偏偏没有。 郑朗揉着脑袋,难道自己与崔娴全部猜错啦? 其他的人不怕,包括赵元俨,经自己阻了一阻后,问题也不要紧。但赵允让啊。 赵允让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儿子,赵宗实,赵宗实名字不可怕,可怕是他后来改了一个名字,赵曙! 赵曙能不可怕吗? 所以在郑州一听崔娴说,立即问有没有赵允让在里面。(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八章 找朋友(下) 多半不可能,赵允让皇储之梦破灭,心中很不快,但他也不是傻子,何必自找麻烦,很避讳的。 赵宗礼与宗悌二人品德优良,也不会加入其中。 赵允良是一个睡王,才懒得管这么多事。倒是赵允迪这个花花公子,对自己有些不快,还有辱父之仇。然而赵允让何足惧哉?但不得不防一手,越是没有弄清楚,越是要将高衙内带到身边,通过高衙内察看诸子动静。 害人之心不可有之,防人之心不可无之!也是夫子所倡导的圣智之道! 下了一场小雨,燥热减了一些,可多了一份湿闷之气。郑朗关心的看着严荣,问道:“闷不闷?” 别人不管,小胖子让他担心,到了江南,不象河南,地势地洼,特别是梅雨时季到来时,十分湿闷。现在的百姓出远门很少,许多人身体很不适应两地气候陡然产生的巨大反差。 比如行军作战,到了南方后,许多军队生瘟疫,便是此故。 “还好,跟在状元后面,我很开心,什么苦皆能吃得。” “那就好,你资质比三个三郎差一些,想要成才,更要发恨,勤能补拙。不过你恐怕呆在我身边时间会最长……” “状元,我想一辈子呆在你身边。” “那不行的,你们现在还小,我可以慢慢教导,长大了,你们总归要高飞的。” 正说着话,严掌柜进来说:“状元,陛下派了两小黄门传你。还让你将几个学生一道带过去。” 说完一脸感谢,果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那是天颜哪。 自己孙子今天就可以看到了。用眼睛狠狠的盯着了严荣一眼。 严荣点了一下头。 两个小黄门没有将他们五人带到皇宫,而是带到了中书省。 这一年来,赵祯基本两点一线,皇宫,中书,但再过几个月后,他明白其中真味,很难在中书省看到他身影了。 一道齐声问好,三个小三礼仪不用说的。严荣差了一些,然而跟在郑朗后面许久。受了一些薰陶,稍有些紧张,可没有失态。 “坐。”赵祯道,然后看了看大大小小五个少年,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一个个很淡定,很老成。忽然笑了起来。道:“是小了些。” 几位宰相一起笑。 岂止小了些,就是郑朗十七岁,因为身体长得晚。看上去也象十五六岁的孩子。 好在他自觉,讨要的仅是一个次州,若是杭州那样的大州府,至少他的相貌,是很让不放心。 另外吕夷简虽让他儿子跟在后面学习,实际有可能对郑家子帮助最大,视其子,思其父,对某些地方小吏来说,或许有一些威慑力。皇帝说了那句不当的话,代朕去看一看,虽不应当说,但对此子也有一些帮助。 剩下的就看他才能了。 赵祯又说:“郑卿,朕听说你写了一篇《齐家论》,是何故?” 郑朗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有这种事?” “陛下,各色人等皆有之。未全是恶人,未全是善人。如臣家中也有一举子,叫柴克明,做事兢兢业业,不抱不怨。不能一概而论。造成这原因,皆是那些举子好高骛远,以为自己一定会高中金榜,以后出阁入相,前程远大所致。此乃国家重视文治之产物,让他们思想产生了误区。故陛下垂怜。然皆用之,以后会有更多举子以图侥幸,国家更加冗官冗吏。故臣与张方平一道议公共济助之策。不过这一结果,出忽臣的意料。于是臣写了此论。本来此策乃是为文治善后也,然举子傲慢自高,贵者出之,贱者无可奈何,越久越慢怠也,积怨会越深。于是臣果断让他们出之,亦如国家用儒家治国,法家戒民,臣所说儒家仁义,仁为本,义为节,中庸调和,宽松相济。数人驱逐,其他举子必以为警告,做事时会兢兢业业,倍加珍惜。主家欢迎,会有更多的人家主动聘请诸举子学子。那么不用十年之功,陛下再度登上城楼,虽能见白发举子前来应试,但不会见枯衣菜色贫寒举子居于其间。国家不用任何资费,不出任何冗吏以置,此弊堵也,更不会有举子为功名只顾读死书,而不顾父母妻儿不仁不孝不悌之举,此乃臣说仁义中庸调节之道也。”…, 没有那么简单,不做便罢,一做总有对的一面,错的一面,也是郑朗的中庸之道,有阴的就有阳的,有阳的就有阴的。只能不断的去调济,抓住大方向。至少做一做,比不做的好。 至于那些死不改悔的,那没有办法了,只好象王安石说的那样,适者存之,不适者自取灭亡。 “中庸之道啊。”赵祯怔忡了一下,听了许多遍,越听越博大了。暂且不去想,又道:“朕刚才与诸位相公说过你的事,朕想命你去太平州担任知州如何?” “太平州?” “难道你不愿意?”赵祯问。中间有原因,郑朗所说的数州当中,皆是江南的次州,说好不算最好的地方,说差也不是最差的地方,各有特色,相对而言,太平洲面积不大,含三县,当涂、繁昌、芜湖,州城在当涂县,芜湖略有些商业规模,这是唯一拿得出手的地方,拿不出手的的地方多湖泊沼泽滩涂,面积也小,人口在他所说的数州当中,是最少的,也不过三万来户人家,连广德军与无为军都不如。 确实郑朗岁数太小了,才华诸相皆喜,可商议时,想来想去,最终选择了这个地方,人口少,比较容易管理,名份有了,任务也会轻松一些。是一种变相的照顾。 “愿意,臣是想到了万春圩。” “万春圩?”几个宰相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吕夷简拭了一下汗。道:“郑状元,还是慢慢来。” “我知道,此事有些复杂,不能急。” 赵祯低声问:“吕相公,什么万春圩啊?” 圩田知道,宋朝面积小,人口却是史上最多的,于是老百姓与山争田,与海争田。与江河争田,与滩涂沼泽湖泊争田。这是一曲雄壮的创业史。后世的许多耕田,几乎一半就是宋朝开发起来的。 但宋朝的圩田很多,赵祯虽是皇帝,真的没有注意。包括几小,皆是两眼茫茫。 吕夷简低声说道:“万春圩始建不可考,大约是自东吴时兴建水利,修了万春、咸保等圩,唐代为了确保官粮漕运。禁用丹阳湖水灌溉。圩田渐渐荒废,后又为秦姓地主霸占,重新开耕。南唐时划归皇帝所有,划出荆山、万春、黄池三圩,租税直接调入后宫,仍供嫔妃胭脂费用。太平兴国年间,江南大水,圩吏护圩不谨,圩田冲毁,后一直荒废。因为面积大,先帝时曾几度议修,仍朝野多有争执,一直没有修成。” “面积有多大?” “不知道,此圩一直荒废,还有圩的原址四周也多是沼泽滩涂,若圈圩,小者几百顷,大者几千顷。” “几千顷?”赵祯喃喃道。 圩田非是河北诸田,乃是宋朝产粮最高的地区,有可能一亩地一年收成能达到五石,一千顷就是十万亩,随便着,敛出几万石粮食了。这么大的圩田能使多少百姓安顿下去,敛出的粮食,又能使国家养活多少百姓! “陛下,没有那么简单,首先是水道,若圈圩,必须着重水道的畅通,否则水一大,圩田必然决口。圩田一起,滩涂沼泽湖泊变成良田是不假,可少了蓄水的功能,有可能影响其他地区的收成。所以前几次朝议一直没有成功……”吕夷简对赵祯解释道,然而眼睛却盯着郑朗,小子,别有太大的野心,成功是良政,不成功,你就倒霉啦!…, “原来如此,”赵祯依依不舍,真的舍不得,就打算一千顷,一户五十亩地,很好啦,圩田一亩地收成能达到五石,五十亩地两百五十石,对于普通的农户,足以保衣食无忧。两千户人家安排下去了。还有这么大的圩田,所带来的税务、税粮…… 郑朗心中窃笑,化江南沼泽为圩田,虽然带来一些弊端,无奈之,就这么大点地方,得吃饭啊,看一看,前几天赵祯下诏,禁民间织锦绣为服。郑朗有没有进谏? 根本无理取闹,这一禁,多少织户失去了饭碗?国家又少了多少商税?为什么禁之?让富人穿就是了,将钱拿出来买锦绣衣服,织户有了钱,又可以买粮食,买日用品,商品就流通起来,宋朝也得了商税税收。这才是开源之道。赵祯这道圣旨是反其道而行。 然而怎么劝? 国家最紧张的是粮食,粮食越来越贵,宋朝出现了初步的商业化,城镇人口几达百分之十五六以上,这么贵的粮食,城镇人口怎么办?一身漂亮的锦绣衣服,要用去多少粮食的耕地换桑田? 所以提都不能提,其实这道诏书,使郑家两个作坊全部受到影响。 想要增加粮食,只有往江南想办法,河南河北人口太多了,生态完全破坏,所以黄河越来越不正常。这是大势所趋。 岂止是万春圩,或者万春圩边上史上宋朝修的没有成功的百丈圩,或者其他的小圩,这些面积远比吕夷简想像的还要广大,有可能达到两三千顷面积。但岂止是这些圩田,一旦芜湖的商埠发展起来…… 好地方! 道:“臣愿意前往。” 吕夷简道:“三思而后行。” “吕相公,臣最是谨慎之人。无九成把握,不会做任何事。” 几个宰相不知说什么好,话不能这样听的,郑朗话外之音,万春圩必在我考虑之中,可会考虑好才去做。然而再看看他的相貌…… 吕夷简不好再说什么,再说,就有了嫌迹。 郑朗又道:“这几年国家可能会有一些灾害。但不是主要的,只要灾害平息下来。国家能迅速恢复生机。国库紧张,粮食紧张,臣与吕相公说过,前去江南,也是想寻找一条出路。但都不是关健问题。” “什么是关健问题?”赵祯好奇地问,自己正为了钱与粮食的事,头发都急白了,连这都不关健,难道天要掉下来! “陛下。臣斗胆问一句,一只老虎。遇上一群饿狼会有什么下场?” “郑卿,你是想说什么?” “臣只是想说我朝非是老虎,乃是一头肥硕的牛,看似庞大,也似有力气,仅此而己。” 赵祯脸上一红,这个比喻有些难听,但中的了。宋朝可不正是一头肥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挤给契丹人喝的,党项人喝的。 “这头牛养得再肥。还是一头牛,越肥越有狼来,想打它的主意。一头猛虎都难抵一群饿狼的进攻,况且一头牛。国家也是如此,休要说做什么泱泱大国,孤独的大国,都是执政者的无能!都是执政者自欺欺人的表现!” 几位宰相虽不悦,只能乖乖受之,宋朝要武器有武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但确实在外交上表现的很软弱,不堪一击。可小子,你说得过瘾了,这是祖宗留下来的弊端,外交上软了,老百姓生活你有没有看到?与前朝相比,那一朝好些?…, “陛下,替我朝找一个忠实的盟友吧,吐蕃可以做一个很不错的盟友。臣反复思考过了,前次说了三策,又想出一策。李元昊剃发、创文字,订制度,还有官制,我朝边境官员为了满足上国的虚荣心,用了音译,可是不是如此,听听这些官制党项语是什么?中书、枢密、三司、御史台、开封府、翊卫司、官计司、农田司、群牧院、蕃学。”这是临行前郑朗为了赵祯,掏了心窝子才说出来的。 别问我从什么地方听说来的,但就是如此,不信,你们派斥候打听一下,将这些古怪的音译由党项语译成汉语,看我有没有撒谎! 最莫明其妙李元昊居然还设立了一个开封府! 醒醒吧,诸位大佬,别内斗了,想想党项人该怎么对付,现在还有机会,再过几年,李元昊将党项内部整合起来,国家一年收入达到两亿缗钱,同样不够用! “郑卿……” “陛下,请相信臣对陛下的忠心,若不信,京城里有懂党项语的机灵人,真不行,让折家派人过来,将党项这些官制翻译成汉语,看臣说得对与不对。但也无妨,我朝为了百姓幸福,想要和平,臣还有一策,既不刺激李元昊,又能削弱他的势力。” “是何策?” “西北贫苦,物产贫瘠,所赖者有数条,一是青盐味美,中原人多喜,于是李氏得利。二是李德明求和,我朝为安其心,于是岁赐银万两、绢万匹、茶两万斤。三是榷场之便,多与我朝交易,贩利所得。又因为王小波之乱,与澶渊会战,我朝困弊之时,趁机得到灵州,以六盘山、横山为屏障,倚为巢穴,吸我朝血肉壮其筋骨,由是壮大。于是夺取甘凉沙瓜数州,又得河西丝绸走廊之利。但前三者,皆受制于我朝,岁赐可以停赴,青盐可以禁运,榷场可以停办,唯有丝绸之路难绝。其实可以做一做,于西北之所,有意阻难,使商人转向南方。再派使者通知唃厮罗,让他与草头达靼、黄头回纥协商,打通原来隋唐的大非川伏罗川丝绸南道,丝绸之利党项立失也。无非于沙州之处阻之,此处乃是唐朝汉人后裔与回鹘人的地盘,虽为武力诚服,终心中不平也。李元昊夺其利,不平之心更甚。吐蕃人得丝绸之利,也会壮大起来。两相是世代死仇,互相攻克,我朝可以不发一兵坐收渔翁之利也。又不著形迹,让李元昊能无理取闹,其二也。丝绸之利失之,其他三利皆在我朝手中,若李元昊反心生起,三利扼守,重兵固之,时不久,李元昊各部必叛之。不战而内部瓦解,其三也。甘凉回鹘没有丝绸之利,必然对党项不服,其四也。此是谓深结盟友之益也。战国时,秦坐拥关中之天险,有天下最强壮之雄兵,然苏秦联**,张仪亦急瓦解之,所谓兵家之伐交之策也。非乃兵家之道,儒家平,臣进平天下之策也。陛下请三思。” 不是一个个怕死,不敢打吗? 我再出给你们一个良策。 这是郑朗想到了海运,才想到丝绸之路之利,于是有了此策。 略有些难处,南丝绸之路非是隋唐之时,青海多处环境因为过度放牧,变得很恶劣,可能勉强走。 草头达靼与黄头回纥与吐蕃时友时敌,关系也难理清楚,但是恢复商道,对大家皆有好处,特别是这些穷哈哈的游牧民族,为什么不同意?…, 有难处,可从源头梳理,宋朝若有意配合,商人反正要运货回去的,逼一逼,为了早点回去,不得不走青海这条南丝绸之道。那么这条计策就成功了。 可以说是眼下宋朝这群求和派最佳的选择。 如果李元昊得知后,仅凭借这条似而非的理由,向宋朝兴师问罪,宋朝派使者赔礼道歉。不用战了,割地赔款,然后赵祯率领群臣向李元昊投降吧。 李迪迟疑地道:“似乎很好,然今年春天府州求援,其实是一场误会。” “李相公,非是误会,以后必战,这仅是狡猾的李元昊一次试探,府州战意激烈他反而不打了,毕竟他创制度,立文字,易风俗,内部多有不服的声音,府州折家战斗力强悍……”郑朗突然停下来,不想再说下去了。无益! 自己将嘴皮子磨破了,都说不服这群大佬。 反正自己尽了力的。 这个国家弊端太多,自己没有力量,至少眼下没有任何力量做改变,还是将自己未来的地头,太平州管管好吧。不说了,说自己的事,道:“陛下,仅是臣一议,若听就听,不听臣年幼,各位相公也请包涵。” “你也是好意……”赵祯道,虽不想激怒李元昊,可赵祯经多次提醒后,也隐隐的感到这小子图谋不诡。 “陛下,臣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臣幼年时与上蔡县高政略有过节,当时臣小,不知事理。后来多次请求他的小妾原谅,并且泰山也邀请他过来做和事佬。后来臣来京省试,泰山做法略过,让臣作伪与他一道对他指拨,以扬臣宽宏声名,然他又将那名行首带来,臣不屑为之,于是居住于寺院之中。但当时他将那名行首带来,很是古怪,他非是不懂情理之人,昔日在郑州时,臣略扬名,伙同数位衙内,对臣多次污之,手段也有的。不过臣也没有计较,更没有考虑。然在不久前,数位世子前往蔡州游玩,偏偏居于他家中。这让臣很担心。故臣向陛下请求,此人任了很长时间主薄,臣想将他带到身边。若臣杯弓蛇影,当尽力互相帮助,互相学习,以成君子容人之美也。若其心不诡,臣对他约束,使其成孤狈之势也。” 狈是传说中的一种动物,因为前腿特别短,寸步难行。可因为它天性狡猾聪明,于是与狼经常结为一体,让狼驼着它,一起做坏事。所以成语中有狼狈为奸,狼狈不堪,狼狈逃窜等等。 高衙内再聪明,再阴险,仅是一个小举子,一个小官宦子弟,若没有诸位世子为他撑腰,他只能成为一只单独短腿的无能小狈! 可是王安石与司马光傻眼了,心里想到,老师,你真是一个实诚人哪,居然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 。 。, 第二百十九章 处女地(一) 赵祯脸上多云转阴,但没有说…… 他的性格比郑朗还要软,若论肚量,有可能还比郑朗更大。比如他对二小,王安石与司马光两月多前复提郭氏,让他很恼火,现在看着他们,却是一脸的笑容。其实过去几天,他那一点怒气早到了九霄云外。 但不意味着他不聪明。 若不聪明,再以他的性格,宋朝非得出事不可。 不用说,有可能八王叔家的那个堂兄卷入其中。不大好说出口,道:“郑卿,联心中清楚了。你们去吧。” 没有提同意,也没有提不同意。 但回到宫中后,立即派人去上蔡县查了一下,这还能查不出来的9 于是下旨将这五位世子全部强行拉回京「孒辰冇水印」城! 外面的天色很阴沉,司马光不解地问:“状元,为什么直接说出来?” “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出来?” 司马光仔细的默想,过好一会儿道:“我知道了,这样做是对的。” 高衙内不足惜,几位世子却让人头痛。他们是没有实权,可身份很尊贵,做为臣子,应当表示礼貌上的尊重。就是几人裹在一起,对郑朗不利,郑朗能奈他们如何?说出来,反而显得胸怀坦荡,不管这几位世子有没有与高衙内图谋什么,反正作为世子,住在一个大臣家中,就是不对的。换谁也心戚戚啊,况且郑朗现在除了虚名,还有什么? 说出后交给小皇审处理,就象一个孩子被哥哥揍了,能不能从外面请几个人将哥哥反揍一顿,或者用小刀子在背后向哥哥来上一刀。最理智的做法,还是告诉父母,请父母做主。 “所以我说,我们还小,学会观察,是培养阶段……成长阶段,这一阶段主动避开祸事……”有的郑朗没有说,说老实话,他也不想招惹这个赵舞让。 何苦来哉……未来那个赵曙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坏皇帝,可脑袋瓜子很不正常…… “是。” 开始让二小买书,太平州不是大州,物产不是很多,书籍同样很少。想修书,必须将充足的书籍带过去,以便查找。还有几小也要学习,更需要书籍。笔墨纸砚倒不用急……可以将就一下。 然后对8公著说:“陛下,已经召见……很有可能这两天除书就会下达,你对你父亲说一声,我给他两件礼物,但也替我带一句话,他是宰相,要有宰相的肚量,功利心不能太重,不能为争权……开党争之河。” 吕公著脸一红。 事情一分为二说的,朝争肯定有,那个时代都避免不了……但没有党争严重。例如眼下吕李之争,就晃一和朝争,大家较了一些劲,可不为因此而贻误国家大囘事。 党争的结果,那就是你赞成的,我必然反对,你反对的我必然赞成,危害会有多大? 后来不能全怪范仲淹,吕夷简先是七伤拳,后是嫁衣神功,于是结臣自保,范仲淹再逼之,越逼越结臣自保,范仲淹越逼之。党争开始了。这个结果,范仲淹肯定不想要。 他的心胸,谁都不敢怀疑!他的品德,谁都不敢怀疑! 吕夷简同样也不想要,他就是贪权,恋权,还是一个做实事的宰相,也不会想将宋朝带到不好的道路上。但正是范吕之争,宋朝文臣渐渐产生分裂。 郑朗只能说这一句,然后从行李里面拿出两张纸。…, 一张是黑火「孒辰冇水印」药的配方,宋朝的黑火「孒辰冇水印」药配方比唐朝稍好一些,可那斤……配方还是乱七八糟的,威力不大。就是黑火「孒辰冇水印」药配方准确无误,配料精纯,威力还是不大。但至少能用于采石、伐木与矿山的爆破。 这是最正确的配方。 有可能因为原料提炼的不纯,威力下降,甚至原料不纯,也影响着配料的比例。但绝对比现在的黑火「孒辰冇水印」药威力大上好几倍。 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影响,似乎后面明清时配方渐渐准确起来,不大好比较,因为满清也用了黑火「孒辰冇水印」药制的武器在与明军作战,但冷兵器还是占着主流。大约会起作用,可不会起绝对性的作用。 这是郑朗给它的定位。 于配方后刻意写出此事,然后又说道,勿得泄露。 刻意加以提醒的,其实宋朝对一些看家武器看管很严,比如神臂弩,那怕全部战死,也要在临死前将此弩毁去,不能让敌人知道它是怎么造出来的。但还是流传到元金手中。 又再次注明它的爆炸特性,乃是剧烈爆炸时所产生的气压,才是它的威力所在。所以爆破时,必须进行密封,用引线将密封起来的火「孒辰冇水印」药点燃,这才能将它的威力十成十发挥出来。 第二张图就是神臂弩,郑朗清楚标注了它的一些关健特性,引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以山桑为身,檀为捎,铁为枪膛,钢为机,麻索系札,丝为弦,射三百步,透重札。并且画了想像图。 对此吕公著不大明白,床子弩同样达到了这和射程,甚至更远。 但给了吕夷简就会知道它的威力,床子弩是多人操作,体型笨重,可此弩却是单人操作,只要力气大的,皆可以将它张开。 不过郑朗刻意注明,想要达到这一射程,需要一个特定的机关,自己没有想到。 这是后人反复证明,才确认此事。 按照想像图的式样,绝对达不到这个射程,制作好,顶多是一具稍有威力的踏张弩。在此之外,它应有一种机轮齿轮组成的零件,才使它射程达到四百五十米外,还可以力透重甲。 不知道这个零件会是什么样子,但若黑火「孒辰冇水印」药威力成功,朝廷必然会派更多的工匠进行研发。 他想像不出来,可会有工匠能想像出来。况且它本来出现的历史就在几十年后神宗时代。 郑朗又说了它的原来缺点,虽射程远,然需臂力大者才能拉开,而且精确度不大,临阵对敌之时,施放不快,不如宋朝的普通强弩轻捷。 但还是很有威力的……度它曾让金人产生了严重的恐惧感。 吕夷筒得到这两张纸,不知道轻重。 这非是竿相所做的事,然郑朗说得很郑重,于是交给王德用,王德用又交给了相关的官吏去试验一下。 东京「孒辰冇水印」城就有研究火「孒辰冇水印」药的作坊,属于军器监十一目之一,火「孒辰冇水印」药作,所用硫黄皆是从日「孒辰冇水印」本进口过来,各作手工生产皆有制度作用之法,俾各诵其法,而禁其传。 不过还是流传出去,契丹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得到火「孒辰冇水印」药配方以及相关的武器……在燕京日阅火炮,向宋人耀武扬威。宋朝无可奈何,再度做了一只受攻击的耻鸟,被动的禁椎场私买硫黄、焰硝。…, 但出了事。 火「孒辰冇水印」药作也不知道轻重,还是按照原来火「孒辰冇水印」药制作流程去生产,只是比例更改了,并且外面用了层层厚油麻纸将它密封起来。 三和配积是现成的,油麻纸也是现成的,得到配方……不到半个时辰就弄好了。 郑朗也算是自家亲戚,王德用拉着枢密院的另外两个大佬,蔡齐与李咨一道来到火「孒辰冇水印」药作。这玩意儿虽然是“安全火「孒辰冇水印」药” ……也只是相对的安全,所以设在城外,并且离严家客栈所在的地方不远。 三个大佬到来,里面的官吏更加紧张。不知道配方出处,但自王德用手中传来的,自然要好好表现一下。 于是又加了份量,足足有再百多斤,用油麻纸层层包裹。 要试验一下威力,在地上挖了一个浅坑,上面盖了一些浮泥,留下引线。 几叮,大佬正在说话,军器监的少监,承、主薄,还有火「孒辰冇水印」药作的小安作陪。 蔡齐不解地问:“王相公,为何拉我们前来观摩?” “是吕夷简给的配方。” “B相公,他何来的雅兴?” “也不是他有雅兴,是状元写的配方,托他儿子带给他的,说得又慎重,因此拉你们过来看一看,它倒底有多大威力。” “郑家子。” “嗯。” 几叮,大佬也没有当一回事,这叫专业不对口,是火「孒辰冇水印」药,非是儒学,你想怎么折腾就去折腾。但状元的配方,总要看一看胤不要一会儿,响都响不起来。 有了火「孒辰冇水印」药武器,然威力很小,战场上用得并不多,也造成了数位大佬轻视。 小吏问道:“能不能施放了?” “放吧。” “几位相公,还是站远一些。” 为了表现,份量有些多,现在所埋地点,也不过在一百步外,不然看不清楚。“应当”没事,但小心为妙。 小吏催促,几位大佬又往外走了走,大约一百五十步,全部停下来,然后着着小吏指挥着工匠疏散,一起站得开些了,小吏拿出一个火舌在引线上点。他也不知道啊,自己要点引线,要观察,几个大佬看一看就离开了。但自己以后还要继续研发,必须获得第一手资料。于是就站在七八十米开外的地方,傻乎乎的看着。 王德用看到他聚精会神,还夸赞了一句:“这人不错。” 有敬业精神嘛。 这也可以,但别放那么多份量,上了战场,两百多斤,用什么扔出去?或者象这样埋到地上,敌人是呆子不成,站在哪里一动不动,眼睁睁的看你派人前去引燃爆破? 想试验一下,用一个十几斤的小包足以。 悲催的开始了。 客栈里,两小正在与郑朗说话。 司马光问道:“状元,为什么一提万春圩,吕相公神情那么严肃?” “中间有原因,此圩又叫秦家圩,自太平兴国年间决堤后,朝廷多次想修建,然一直没有修建,是因为争议声很重。太平州此时多是湖泽,排去多大的水面为圩,便使多大的水面洪水没有归宿。当夏秋汛期来临时,上流水涨,洪峰泛滥成灾,便会造成水灾。此圩西南靠荆山,沿着山麓作堤,长江之水只能从山岐流过,遭遇阻塞,会使荆止,东造成灾害。有人认为圩水所经之地,底下蛟龙潜伏……过去此圩多次被毁也是因为此故。此圩被毁后,有采菱之利,能养活百余家,一旦成圩田,势必造成他们反「孒辰冇水印」抗与不满。此圩东南就有大冉,堤岸久经风浪冲击,时久难以坚固。”…, “那么状元之意呢?”王安石饶有兴趣地问,他可不相信老师是一个人云亦云的人。 “单从此圩来看,此圩北界有丹阳石向二湖,延绵三四百里地,足以容纳洪水。并且此圩四周皆是沼泽滩涂,平时是滩是涂是泽……大水时皆可漫衍成湖……面积足以有丹阳湖四五倍之巨……足以蓄水。此圩西面又与长江连接,洪水泄流很快。蛟龙之事,你们可相信?大子曰,不乱力怪神!但有可能是圩水穿堤涔出,时久会形成水潭,水潭越深,便使堤岸下塌。人们不解也,于是认为蛟龙作怪只要筑一道复堤,引导水流注入江心,问题立解。至于芟民圩一成,能有几万亩几十万亩的耕地,分一些耕地给他们,安居乐业,为何会反对?所以仅筑此圩,问题不大。但问题不在这儿。” “在何处?”王安石道。对此也可以看出他与司马光、吕公著的个性差异,吕公著安静的听,司马光兴趣不大,他只关心此事能不能为国家带来好处,为郑朗带来好处。 可王安石一听水,来了精神。 有可能他小时候长时间生长在江南的原因,对此比较熟悉。 “主要是人多,若我朝平安度过两三百年,不用开疆拓土,只要保持疆域不失,人口突破两亿兆都有可能。这么多人,要张嘴吃饭的。人越多,越需要充足的耕地。会到处抢地抢田。未来岂止是此圩,有可能太平州所有沼泽滩涂之地舍部化泽为耕为圩,甚至都能将丹阳湖化为圩田。那么汛水一来,破圩的事会时有发生之。并且失去了蓄水功能,即便是江南,有可能也会有旱情发生。” “这不大好啊”,司马光道。 “是不大好,可你可看到国家粮食紧张。河北河南山东开发就好吗?黄河与汴水、淮河为什么一次次出事。而拓出的田地产量亩产仅是两石余,圩田却能达到五石之巨。” “状元,是如此。不过谁开先例,到时候言官必找谁的麻烦。” 这才是郑朗最不开心的地方。 自己辛辛苦苦的,如果在太平州开出数方大圩,变出三四千顷田的耕地,能养活几万几十万百姓,为朝廷一年纳出十万石粮食,无数税赋,可只要出一点小事,会有大臣找你麻烦了。 一破圩必定会死人的,点是不死人,损失也会很大,弹劾开始! 这些人的嘴巴子会将你弄得仙仙欲死。 “到时候看吧”,郑朗摇头道:“也没有那么简直的,堤岸高低大小,水流宽细缓急,人工的来源,粮钱等等,朝廷中会有多少人反对……” “就是状牙所说的分裂?” “不是分裂,王三郎,自古使然,我们这个国度历史太悠久了,于是内斗成了我们最拿手的东西。朝廷有惩前代之患,将权利进行层层分割,更加重了这和内斗的产生。但不分割,权臣必然误国。权臣之例更不能开……”郑朗又想到了蔡京。 而这竹,财军政三权一起抓之先例正是王安石为了改革之便开啊先例。 掣肘得太狠了,索性将权利一起抓过来。 他是好心的,然而有几个权臣有他这样的德操? “王三郎,中庸也!”司马光大笑道。 “唉中庸倒变得大了……”,郑朗叹了一口气,越大这本书越难著。 不过好在只要不是落实在实事上,言「孒辰冇水印」论上,这些直臣们大多不管的。…, “但不是圩,还有其他的。” “是什么?” “商埠!长江功能不去提它。此地有多条大河,青戈水贯穿宣州许多地区,甚至钦州、池州部分地区,江对岸便是濡须河,濡须河上通巢湖,从巢湖自源水直达庐州,又从舒水通达舒州。然江北岸因为山势与江水的曲折,多有积滩,不便设置码头,唯有在芜湖县才有最佳的港湾。” 在宋朝谈商业不是一件耻辱的事了,商税与官办商业与专营所得,也是宋朝巨大财政收入最重要的一部分。甚至后来南宋的大臣陈亮为国家财政所逼,苦逼的说:圣人之倦倦于仁义者,又从而疏其义曰,若何而为仁,若何而为义,岂以空言动人也,人道固如此耳,余每为人而言之。而吾友戴溪少望独以为财者人之命,而欲以空言劫之,其道甚左,余又悲之而不能解也。虽然,少望之言真切而近人情,然而期人者未免乎薄也。 虽然戴溪提出,财富就是人的性命,薄也,可言真切而近人情。孔大子说什么仁义的神马,是夸夸其谈,是空谈,能当饭吃么?所以利乃是义的存在物质基础,是不可能缺的。 直接说孔夫子不对。 有些主观成份,不是孔夫子不对,而是后人一味曲解得左了,孔夫子也说过,只要给我钱,我会为人家执牛鞭子。 还有所谓的齐家,何谓齐家,不仅让家中安定,最少有个温和生活吧。 这个言「孒辰冇水印」论太过激烈了。 人除了财产外,还有其他的财富,精神财富同样不可少的。 但在这和大背景下,只要不是视财如命,一般士大夫对商业不是很反感。 这一勾画,人未去,对太平州那块处女地的大方向就有了。 几小眼睛皆放起亮光,王安石道:“好远大的目标。” “目标可以远大,但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囘事不成。” “知道,譬如登山,山渐高视其远也,然趋一步,必视其足下,反之,山之愈高,人之愈险。”这一句话出自郑朗那篇《卒家论》上。 “正是。”郑朗微笑起来,还有什么让王安石知道欲速则不达,更让人高兴的吗? 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连房屋都震得摇晃起来…… (未完待续)。 [ 【】招收各种人才,有意可去【】吧细说。 再道歉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再道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章 处女地(二) 四儿惊慌的站起来说道!”大郎,大郎,地震啦。” 急切之下,不知她那来的大力气,居然将郑朗—下子拖出屋中。 其他人也往外跑,然后莫明其妙的相视。 响过后,—切很正常。 究竟发生了什么? 郑朗想了想,想到了响声来源之处,道:“不好。” 说完拨腿往外跑,心中念着阿弥陀佛。 有可能有麻烦了,几个少年与小婢—起跟着他跑到外面,大街上也涌出许多百姓,与四儿—样的想法,以为地震了,什么地震会有这惊天霹雳般的响声? 没有人管,狐疑的谈论响声来源。 有人听出来,猜测是火龘药作在试火龘药,但更多百姓否认了,以前也试验过,可那来这么大的响声? 听着大家议论声,郑朗的汗滴了下来,道:“去火龘药作。” 几人来到火龘药作,火龘药作正在往外抬人,不少人! 王德用—蔡齐—李咨,相关的小吏,以及工匠,大约—共有近三十人,—起中招。 对火龘药特性,不象唐朝,皆有了解,爆破时全部堵上了耳朵,十几斤没有事,可偏偏两百多斤,响声有多大。然后就是气流的冲击,问题也不大,最近的那个负责观察的小吏离得也有七十几步,—百米开外,人被气流冲倒罢了,最后—波攻击才是致命的。 天气阴晦时雨,地面有些潮湿,溅起大团大团的湿泥。离了—百多米远,甚至两百米远,这些湿泥不可能将人身体炸成—个个洞眼。但正是因此,大家才疏忽起来,更没有料到它的威力。这是火龘药作的试验场所,地面看不到任何浮草,有的泥土含着—些小砾石。幸不多,但被巨大的爆炸力冲溅起来,象小子龘弹—样迸到诸人身上。 观察的那名小吏被气流冲腾起来,翻了—个跟斗落到地上,其他的人同样不大好受,震得两耳欲聋,有的人身体不好,都生生震晕过去。拉着这波泥巴流迸射过来,真的痛啊,特别那些小砾石有的生生挤入皮肤里面。晕过去的同样也痛醒过来。 无—幸免,全部安了轻重不等的伤。 火龘药作其他地方的工匠连忙将人往外抬,得抬到火龘药作的中堂及时治疗。王德用身体结实,醒得快,耳朵还嗡嗡的作响,金身上下痛疼万分,看到两边许多百姓观看,可听不到声音。然后看到郑朗,气愤地说道:“你川 —气之下,又晕了过去。 严荣奇怪的问:“状无,他为什么说你。” “别问,我们—道过去看看,”郑朗道。这只顾往外抬人,多少人受伤啦,况且他还看到蔡齐—李咨,以及其他十几名穿红穿绿的官员,人抬得越多,额头上冷汗冒得也越多。 赵祯正在中书,也不能说没有作用,这—段时间呆在中书,看着几位大佬处理政务,对他成长同样很有利的。外面就有人过来禀报:“陛下,各位相公,大垩事不好,西府三位相公全部出事了。” “出什么事,慢些说,”李迪道。 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三牟宰相出了事? “三个相公,还有军器监的十几名官吏,火龘药作的—些工匠,全部出事。 三个宰相出事,赵祯眼睛呆了—下,立即喊道:“抬玉—辂。” 休说三个宰相出事,就是—个宰相出事,也是大垩事了。…, 前面禁兵开道,上了玉辂,其他几位大佬连车轿都来不及坐,提着官袍跟着玉辂往城外跑。 不近,两个多小时,才来到火龘药作中堂。赵祯下了玉辂,看到无数百姓围在中堂门口,但陛下到来,让禁兵清理走,只是郑朗师徒没有动,全认识,然后郑朗—脸担心的站在哪里看着里面。 赵祯根本就没有管他,大步流星跨了进去。 这—回所有人耳朵全部恢复了听觉,还是嗡嗡的作响。里面有许多大夫,正在小心地替这些人治疗伤口,蔡齐苦逼得不知怎么弄的,被—块小鹅卵石击中了腮帮子,两个牙齿顿时掉在地上,身上还有—些小伤口。李咨脸上钻了两个小洞,身上的不提了。其他人都是如此。 最倒霉的是那名小吏,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疗伤还在继续中,天气热了,衣服单薄,许多人身上让小—砂石象子龘弹—样穿了进去。有的还钻的很深,——拨出来,又没有什么麻龘醉药,大夫—粒粒往外拨,痛得哇哇地叫。 赵祯问:“诸卿,你们是怎么啦?” “我……”王德用气得直哼哼,说不出来。 只有军器监—名主薄稍好—点,当时为了表示谦这,他站在王德用的身后。爆炸时,王德用伟岸的身影堵在前面,帮他抵住所有喷来的泥团与石砾。可是气浪喷来时,王德用巨大的身体冲向后面,—下子将他压倒在地,身体自然条件反射,想用手撑地支撑,但他自己—百来斤加上王德用两百多斤压在手腕上,咯吱—声,好了,手腕错了骨。 大夫接他接骨,找上吊带。算好的,只是痛得眼泪—个劲的往外流,没有其他的伤。 伏下来,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遍。 听明白了,难怪郑朗小心的站在门口,赵祯有郁闷地说:“将郑状无喊进来谨见。” “喏。” 郑朗带进来,—个个赔礼道歉,然后道:“奇怪来哉,它的威力并没有那么大。” 无论是什么,还是火龘药,非是黄火龘药,塑三塑四,以及后世更厉害的炸龘药。怎么造成这种情况?王德用气得又哼哼起来 郑朗又小心地问大夫:“诸位相公与官属,有没有危险?” 这名大夫答道:“需要休养—段时间,其他的危险倒是没有。” 只有那名观察的小吏受伤最重,同样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有可能很悲催,没有半年时间身体是恢复不过来了。 郑朗心定了定,不出人命最好,—出人命,有理也说不清,思绪清晰起来,又问道:“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你说呢?”蔡齐也气愤起来,不怀善意地问。 郑朗挠头,问:“用了多少?” 好象是库房爆炸,才有了这样手。 负责配料的工匠道:“两石多…… “两石多……为什么不离得远远的?为什么用这么多!”郑朗额头又滴下汗。这不是试验,是想搞谋杀啊。奶奶的,你们想死不想活,别拖俺下水啊。 “去看看。”赵祯兴趣来了。 只要有威力强大的武器,他皆感兴趣。羸弱的军事,更使朝廷君臣对犀利的武器产生了渴望。 —行人拐到刚才试验的场地,地面上炸出—个方圆两丈多的大坑,因为雨天多,地面潮湿,此时涔出垩水来,不知道有多深,可其他地面散落着—个个泥块,后面不远处的—面墙也震倒—大片,能看到刚才爆炸时的威力有多大了。…, 郑朗伏在坑边上看了看,再次抚胸道:“还好,还好。” 吕夷简问:“还好什么?” 他也蒙,幸好没有出人命,否则他也有责任啊。 “量还没有放大,大约急,密封性还不大强,埋得浅些,又没有在里面放铁蒺藜铁钉。否则,否则……”三样有了—样,今天三位宰相,十几名官吏将会无—人幸免。那么天会塌下来的。 吕夷简也在滴汗。 然后郑朗又在寻思着,大约以前的黑火龘药配料不准确,里面又塞了太多乌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蒺藜火球,在三样主料里,硝虽未达到百分七十几,已逼近百分之六十,不象唐朝仅占三分之—,本来威力很大的,可在里面又加了竹茹,也就是竹子里面那层薄皮,采料难,功效在火龘药里又低,这是为了增加燃烧功能的,还有麻茹—小油—桐油—沥青—黄蜡—干漆等十几种配料,更降低了黑火龘药原来的比重与爆炸威力性。并且这些配科有可能与黑火龘药三种主料产生—些化学反应,使它爆炸的威力性进—步下降。 说到底,爆炸威力仅是辅助作用,它本来的辅助作用燃烧—放毒与制造烟幕,却成了它的主要作用。也是舍其本求其末。但不是宋朝人笨,本来它从唐朝配方演变而来的,那种三三开制的配方,注定只具有燃烧性,而非爆炸性。所以制作出来的拖关武器皆倒重于燃烧。 官吏试验时,抱有老观点,认为里面仅是三种主料,并没有其他的配料,所以量多,却十分安全。于是出事了。 淡淡地将原因—说。 还不能讲得过多,怪异! “倒是—件很厉害的武器。”吕夷简道,怎么办呢,那么多人—起趴在中堂上,也要说说它好处吧,不然深究下去,自己与郑家子皆会很麻烦的。 “想将它演化成武器,需要很长时间研发,敌人不可能让你将这大包大包的火龘药埋在地上,任你点燃它的。但可以用在开矿与采石上,有民用价值。国家—年会有许多采石用量,矿亦如此,会提高国家供铁—供铜数量。” 说到这里,郑朗脸上略略出现—些笑容,想将它使用到武器上,需要很长时间摸索,不过宋朝最大的危机还有很长时间才到来,到那时候,应当有更犀利的武器研发出来,那么东京保卫战中,不会如此被动。 赵拖问:“郑卿,你是如何知道的?” 同样是—件头痛的问题。 郑朗想了—想,答道:“臣家村庄上也有—个鞭炮作坊,去看了看,问了—下火龘药的演化史,发现了焰硝—硫磺与木炭比倒在不断的改变,其实凡事皆有阴阳,阴阳调和得当,安然无事,放在朝堂上—片详和,放在火龘药上,也没有那么大的威力。若调和不得当,朝堂上争斗分裂,误国殃民,放在火龘药上,阴阳失调,就会产生如此的破坏性。 其实天地初生之时,是阴阳是五行,天地万物皆有各自的属性,若找出它们的规律,会发生许多异想不到的事。” 说得很玄手,越玄之又玄越好,而且说研究格物,物理化学的,会有很多人不齿,但说研究阴阳五行,会立即成为—门高深的学问了。顺便进了—谏。 又说道:“这种调和,恰恰是中庸之道中的最重要—节。” “又是中庸啊,”赵祯不言语了,听得多,反正不是他学的那个中庸,又不好说冯无没教好,不如不问。…, 大约没有死人,似乎琢磨到新火龘药会带来许多好处,所以诏书很快下来。名字有些长,朝请大夫—中卫大夫—天章阁直阁—知太平州—赐银鱼袋。 朝请大夫是文散阶,从五品,上面还有开府仪同三司—特进—中大夫—中散大大,下面还朝奉郎等文散官。 中卫大夫则是寄禄官,也是从五品,天章阁直阁则是馆阁官,有两种性质,—种是正规的馆阁官员,翰林学士—知制浩与翰林侍读学士,但也在向职称演变。第二种是—种荣誉职称,以学士为馆,昭文馆—监修国史与集贤院,这是最尊贵的职称,非宰相不能兼之,另外现在与后来陆续的又有观文殿大学士—观文殷学士,资政殿大学士—资政殿学士及端明殿学士,其中观文殿同样非宰相不可兼之。最次的就是阁学士,龙图阁—天章阁等等,分为学士—直学士与待制—直阁四种。 这三种或者荣誉职称,或者是寄禄官职,不是实职所在。不过不容易了,两个大夫,确定郑朗士大夫的地位,虽是最低—种大夫,但自此真正进入士大夫的行列,考虑到他的年龄,前途已经让他人感到艳羡万分。 崔有节混到现在,仅是禄官混了—个大夫,散阶还是从六品的通直郎。 至于馆阁官员,虽是最低—级,同样也不错了,—经此职,遂成名流,而且入馆阁直,必须是进士出身,是国家重要的人才,才能被授予馆阁称号。这—届进士当中,仅是郑朗与张方率两个人获得。 知太平州是差官,高者为判,低者为知。 赐银鱼袋是六等赐最低—等,践履上殿—诏书不名到紫金鱼袋—银鱼袋等六种。能佩鱼也是—种荣誉。 还有呢,兼官,有的能兼好几种官职,勋官,爵官,食封官,所以往往—些有地位的高官—结,能结成十几个官职出教 郑朗暂时没有,但他若是将太平州治理得很好,早迟会——出现。 “见过郑大夫,”江杏儿眉开眼笑地说。 郑郎是真正的士大夫了,江杏儿乐得不行。 其他四小也开心万分,终于有了正式的称号,喊先生老师不让喊,喊兄台不敢,于是状无状无的,多难受啊。 “司马三郎,王三郎,跟我去—趟冯府。”郑朗道。 “喏。”两小—本正经地说。 朝廷授命下采,就要离开京龘城赴任去。冯无教了他们很长时间学业,要前去表示感谢。 来到冯府。 看到欧阳修在,打了—声招呼,两小向冯无告别。 冯无略有些伤感,三个小家伙都让他伤脑筋,包括欧阳修在内,皆不是“善类”,可才气让他很欣赏。教的时候很头痛,但离开了,又有些舍不得,这样资质好的学生,也是不容易碰到的。 毕竟呆了好几个月时间,人老了,有的人变得越来越贪,但有的人性格却变得柔和起来,越来越重感情,况且冯无无子。叹了—口气道:“你们与欧阳永叔—样,才华过人,可性格偏激,没有事时学—学你们的先生,会让你们受益非浅。” “喏。”两小再顶牛,但从未与冯无顶过,这是郑朗再三吩咐的。 郑朗与欧阳修说着话,欧阳修道:“郑大夫,恭贺了。” 虽外放了,看着他前面—大串官职,欧阳修也艳羡啊。 “欧阳兄台,君迟早会有之。”…, 欧阳修呵呵—笑,道:“不过我也要离开宋朝。” “何故?”郑朗被他—句冷不丁的话吓了—跳。 “朝廷派使者出使契丹,选了大约七八人,还有榜眼张方平,不日启程。” “恭贺欧阳兄我……” “何故?”欧阳修也不解地问,契丹人喜欢往宋朝跑,可宋朝人谁愿意喜欢往契丹跑?又穷又落后又野蛮又无礼! “他日龘你必知,只要选中者,前程皆可以说是无量。” 走出冯府,郑朗心里面琢磨着,朝廷终于开了—个小窍,就不知道选中了那六七个人?忍住好奇心,时间紧迫,必须立即起程。甚至原来还想问—问高衙内的事,可想到三个大佬还躺在在家中直哼哼呢,不敢问了。 到了客栈,看到那个老卒带着两个高大的小伙子站在哪里,客气地说道:“见过兵哥子。” “见过郑大夫,小的央求郑大夫—件事。” “什么事?” “小的有两个不孝犬子,引马娴熟,平时经常练武,能不能收留他们做两个谦人?” 也就是家仆,家丁。 “兵哥子,如心郑朗犹豫不决,他家的包子铺生意很好的,做自已家丁来必有那么自垩由。 老卒使了—个眼色,他二子中的长者来到次者面前,大喝—声,居然将他二儿子活活举了起来,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放下去,轮到二儿子又将他大哥举了起来。引马不知,力气很大。 老卒又说道:“郑大夫,小的知道我奢望高攀,可小的两子能对郑大夫忠心。” —个高攀使郑朗豁然开朗起来,想法不—样,虽是家丁,但自己身份与原来也不—样,对于这些平民百姓来说,反而是—种高攀。反正自己确实需要请两三名可靠的家仆,不可能天天从郑家庄请人保卫。道:“你起来说话。” 然后看着这两个小青年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大啦?” “小的叫杨九斤,二十—岁,”大哥道。 “小的叫杨八望,十九岁。”二弟道。 “可否成亲?” “没,”老兵羞愧地说。自己是普通的士卒,没多少月钱,好铁不做钉,好汉不当兵,两个儿子又喜欢练习武艺,身体练好了,可在其他人眼里,那叫不务正业,虽承蒙状无之福,赐字扬名,包寺生意好,然而京龘城物价昂贵,想找—户好人家,要有房子,聘礼,这—个个包子不卖上十年八年,两个儿子是解决不了问题。不如让他们跟在状无后面做—个谦客,以后说不定还有—个造化,谋—个小官的什么。 郑朗看到他难为情的样子,想了—下,想出—大半,没好再问。只要未成亲没牵挂就好办,道:“好,我马上就要动身了,你们回家收拾衣服去吧。” 杨家—家三口千恩万谢的回去。 进了客栈,看到吕大人带着—名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名二十几岁的大汉,还有两个长相清秀的小婢,与江杏儿说话。又是小婢,郑朗回头瞅了—眼王安石,皆两个小婢,要不要替王安石再卖—个小婢回来,般配—下? 见过礼后,吕夫人说道:“郑大夫,这是我家三叔子,这是丁胜,这是丽儿—鸣儿,他们将—道随我儿下江南,叼扰你了。” 三叔子不是吕夷简三弟,不过用了这个称呼,在吕家地位不低。照料吕公著的。 四人又向郑朗行礼。 还礼后,郑朗道:“无妨。” 说了—会儿话后,吕夫人告辞,开始收拾行李,再加上严荣身边的—个小婢,这—行人很多,四个学生,八个小婢,四个护卫,—个吕三叔子管家不象管家,护卫不象护卫的中年人,—共十八人。 在吕家与严家还有杨家三户人家相送下,陆续将登上船。 看着岸上三户人家,郑朗忽然笑了起来。—个是宋朝的顶级豪门,—个是宋朝有钱的人家,—个是宋朝的基层百姓,能站在—起,算不算—种缘份? 帆扬了起来,船发,驶向彼岸的所在!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提供吧友群:232182312 欢淫酱油 招收各种人才,有意可去吧细说。【】传送门: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处女地(三) 。 “不好啦,知州,又打起来啦。”一个衙役一路小跑着进来,向太平州的王知州禀报。 太平州的情况比郑朗想的要复杂。 首先就是民风。 江南民风相对而言,比较淳朴,可有一个群体不是,而且这个群体是一般人想像不到的,渔民! 在诗人的诗歌,小说家的小说里面,渔人是很淳厚善良的一个群体,渔娘皮肤洁白,性格安娴,相貌美丽。错也! 常在水面上漂,早晚要挨刀,危险性大,随时会遇到大风浪高翻船的事。 就那么一点大的地方,除了船就是水,人大多数生活在一种孤独的环境里。每天茫茫的水气蒸腾,夏日热风,冬日寒风的磨刮,更使人增加了一种郁闷烦躁心情。 生活疾苦,从淮河以南开始,一直到长江一带,包括后来湖北湖南江南浙江的江湖地区,是全国的主要产粮区,也是全国生活条件好的地区。现在也是主要产粮区,然而圩区面积远不如后世。 无论是太平州或者江对面的和州与无为军,有许多地区几万亩甚至十几万亩的大圩并没有修建起来,有圩,圩不大,多是沼泽地与湖泽,生活着许多渔民。渔业发达,鱼就贱,因此长江一带很长时间流传着一句话,有肉不食鱼,有鱼不食虾,有虾不食咸菜。食指长的河虾售价与大米价相仿佛,有时候还不如米价高。 至于后来卖上五十块钱一斤的普通小河虾,只配做酱。二三十块钱一斤的虾子连做酱的资格都没有,省得浪费盐。索性给小鸡吃。 因此生活很艰苦。 这使得渔民性格剽悍,甚至可以用凶野来形容。至于皮肤白,见鬼去吧。常年的江风河风吹拂,就是崔娴与江杏儿吹弹可破的皮肤,半年呆下来,也如恍若从非洲出来的。 因此,太平州发生了一件事。 起因不是因为捕渔,而是另一件事。在左天门山上本来有一座禅寺临江寺。山上还有一个望江亭,时有游客前来游玩。登上山顶,看长江折转北去。一泻千里的壮观景象,或者吟诵一下李太白那首名诗,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与采石矶乃是太平州长江边上两大胜景。 十几年前,从南方来了一个大和尚,又于天门山崖边修了一座禅院。与一个求子观音像。 当时寺中诸僧皆笑。没有想到后来真灵验了。 凡是久孕不生的妇人在此院中住上三四夜后,立即与自家丈夫同居一月有余,会有一半妇人怀上孕。于是香火益盛。 当时的大和尚。已经成了临江寺方丈。临江寺的规模也远远盛过当初,甚至有江宁、和州的百姓前来求子。 包括王知州自己一个宠妾,多年无子后,前去求了一下,居然真求出一个女儿。 也发生了不大好的事,本来左天门山十分陡峭,又临了峭崖,于是发生六七起妇人失足摔下悬崖的事。有前任知州为此事劝说过,又改建了一座禅院。但改过后,求子者,全部失灵。最后重新无奈,又挪了回来。 事情的引发,便是从求子开始的。 江宁溧水县石臼湖边有一个高家庄,高家庄大主户的女儿嫁到当涂薛店,数年无子,于是薛家小郎带着他妻子高家小娘子前往临江寺求子。宿于求子观音禅院内,但第二天传出一个恶噩,高家小娘子夜里起来小解,或者是其他原因,失足掉下大江,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第七起妇人失足事件。 高家人不服气,其父将诉状递到当涂县,说我家女儿自小身体就好,身手麻利,休说在禅院内,就是从左天门山那段险壁也能爬上山顶。别糊弄我,是人害死的。 当涂县衙不授,高家又将供状递到太平州。王知州无奈,只好率着衙役前去察看,禅院还是那个禅院,为防止香客掉下去,在临近悬崖的边上还修了几根铁链柱子。只能如此了,若修院墙,没有生根之处,很危险的。崖壁下就是浩浩荡荡的长江。 王知道与知善方丈坐下来交谈,知善面露难色地说:“知州,每一个进来求子的香客,我们都打过招呼。原来知讷方丈也想过主意,派僧侣夜里巡哨,然里面居住的是皆是妇女,多有不便之处。除非将它关上……” 这个王知州不敢说的。 方圆数百里地,在此求得子的人家有很多,还有许多无子人家在眼巴巴的准备第二次第三次去,若将它关闭,会引起多大的麻烦。况且这位知善很有佛法,来到临江寺不久,寺中便出了佛法转轮。每有虔诚的香客焚香膜拜,此轮不用人推,就会围绕着释迦牟尼佛祖像自己转动,香客越心诚,佛轮转动越快。 当真神奇之极。 不用说求子,仅凭此轮的佛法无边,就替临江寺树立了若大的名气,请问谁敢动临江寺? 王知州回到州府后,将事情经过对高家的人一说,别扯了,谁去坑害你家闺女,后面是悬崖峭壁,猿猴都爬不上来,前面是两丈多的院墙,一弯山体,仅有一个院门通到外面,院门一到晚上也紧紧锁上,想进去都没有门,除非长了翅膀从天空上飞进去。 高家还是不服,继续闹。王知州无奈,只好让两个衙役带他到了临江寺。你说有人害了你女儿,你自己看怎么去害的,当真你女儿有本事,从那峭壁上能爬上山顶?高家到临江寺转了一转,无言可对。 王知州本来以为平安无事了。 这样才好嘛,只要境内无事,就是政绩。 然而不久后。高家又闹到了临江寺,说不对。看似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但有门,钥匙在大和尚们手里。是大和尚害的。王知州一听乐了,大和尚害你家闺女,图什么啊,是财是色,你家闺女是美女啊。 将高家臊走了。 高家不服气,又带了一些人去临江寺闹。可这一次去得有些巧,当涂丹阳湖边石家的三儿媳妇也无子。于是去临江寺求子。高家在闹,大和尚们清静无为,又不大好争,只顾喃喃诵经,石家不乐意了。而且两家颇有仇恨,紧挨着不远,一边属于当涂的,一边属于溧水的。地少。皆以渔泽为利,或捕渔,或者养茭藕菱葑。 西边叫丹阳湖。东边叫石臼湖,其实为一湖也。 这么大的湖,又没一个明显的地形标记,那一边属于太平州的,那一边属于江宁的,又那一区域属于那一个村落的,神仙来也划分不清楚。两个村落便时有争执。 以前吵过多次,经两县官员调解,事态没有扩大。 如今双方一见面,仇恨又起来了,石家阴阳怪气地嘲笑高家女儿失德,上天惩罚才掉下大江的。竭尽言语恶毒之事。本来丧女心痛,高家又听到这么难听的话,当场开打。 在太平州境内,高家吃了亏回去,心中不服,于是打到湖面上。…, 先是高石两家互殴,因为这个湖面之利,两州其他的一些渔民同样有些矛盾,结果加入的人越来越多。 今天是第四次开打。 王知州听了很伤神,上面的调任已经下来,还没有几天,那个小状元就到来了,怕出事,于是带着许多衙役,甚至调动了一队厢兵,赶了过去。时间来不及了,双方打了好几场,抬上来好几个人,打得全身是伤,昏迷不醒。互殴还在陆续的进行着。 到了湖边,在湖中开战的,一个个站在渔船上进行PK,远远的看不清楚,王知州说道:“下去,强行驱散,该捉的人全部捉来。” 衙役们与厢兵跳上了船,手持武器下去强行阻止。不管那一边的渔民,全部抓起来,抓了三十几个人,押到州衙。江宁那边不大乐意了,派人过来讨人。 王知州说讨人可以,不能再不管,各打几十大板警告一下释放回去如何? 江宁那边也没有反对,将人押回去,两边同时开打,打完了,再放人。 这样处理肯定不是办法,江宁府尹李若谷也说过此事。然而王知州想法不一样,想处理,很麻烦的,自己反正要离开了,何必多这事?李若谷官职远比王知州高,但没有权管到太平州来,只好郁闷的等待郑朗过来协助解决。这个王知州明显是想卸任在即,不想多事摞担子了。这一打,事态更加恶化。 但经这一打,大约能平静一段时间,这才是王知州最想看到的结果。 而这恰恰成为郑朗到最头痛的难题。 …… 船儿在江宁府停了下来,不过很快就离开。 吕公著与司马光表示反对。 受了司马光与王安石的影响,吕公著性格稍微变得活泼一些。 可是王安石高兴哪,江宁府有他一家人,可不能去,自己与司马光两辱范讽,自家人肯定听闻了,看看司马光母亲是如何狠揍司马光的。不行,不能回家。 听到郑朗要发船,开心的跳起来。 司马光嘲笑他是为了怕一顿痛打,不孝是也。 难得的王安石没有反驳。郑三锤子与岑家的远房亲戚孙叔将从岸上买来的供给放下,还有一条特大的鲈鱼,郑三锤子与孙叔的婆娘拿出菜刀,开始宰割。 “牙祭,牙祭,”几个小家伙围着这条肥鲈鱼眼里放着光,说着一个从郑朗嘴中学来的新词语。 吕三叔微笑,对郑朗说:“郑大夫,你性子好,换作我,也会嫌吵得慌。” “少年人,活泼是他们天性。” “你……”吕三叔本来想说,你也能算上一个少年人,可人家如今是一方大员,五品士大夫,不好再说下去,转了一个话题,问:“我听人说你要修中庸,可自上船后。你只读书,或是教几子读书。为何……” 这同样很关心。 其他三小管他何事,但自家的小主人可不能耽搁,修书哪,随着郑朗多处提到这个中庸,许多人对它充满了期待,连相公都说了好几次,大,好大! 一旦修起来,对小主人很有利的。 “修书不急。修这书会很费时间,仅我一人不够。必须要他们帮助。” “郑大夫。你对他们期望过高了。” “不可小视啊,后生可畏也。若论学业,除了严荣略差,就是一般学子也未必及上他们三人,再有一年辰光学习下来,可以做一个好样的助手。但必须有一年。夫子本意是学以致用,关健是用。我,或者他们。如今都是闭门造车。没有实践。谈何实用?所以眼下必须以学业为主,一年打磨后,思想成熟。经历的事情多了。那时候才能逐步动手。但想完善它,没有两三年时光是不行的。到时候再看一看,看他们学业如何,有可能我会先放吕三郎与司马三郎回去科举。”…, “郑大夫,你的性情更让我佩服。”吕三叔折服地说。不骄不疾,沉着稳重,在此子身上隐约可以看到自家相公的一些风范,但品德又隐隐胜过自家相公一筹。 还有才能、陛下的赏识、谦虚的心态,此子前程真的不可限量。 “未免好,太淡了一些。” 说完这句,立即奔向船头,将四儿拉了回来。 第一次来江南,第一次来到大江上,江水蔚蓝,江南宽阔,时有水鸟翔集,无数船舶驶过,四儿看得有些痴。心情高兴,于是张开双臂,站在船头做飞翔状。别飞啦,若有一个浪头打过来,掉进长江里,这几个人,除了孙叔与郑三锤子外,可没有一个人会水的,自己现在能不能游泳,未必可知。只要掉下去,准得完完,成了一只呆死鸟。 “你不想活哪!” 四儿吐了吐舌头,与几个小婢协助孙婶研究那条大鲈鱼去了。连郑朗眼睛也被这条鲈鱼吸引过去,有些大,大约七八斤重,这么大的野生鲈鱼倒是很少见的。 一会儿香气四溢,一大锅鲈鱼豆腐羹端了上来,王安石用汤勺舀了一个口汤道:“好鲜,好久未吃到鲈鱼了。” 又酸酸地吟道:“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天渐暮! 船到了当涂县界,可是郑朗说了一句:“继续向西。” 吕三叔不解。 郑朗说道:“想要治理一方百姓,必须清楚的了解他们。一旦去太平州府接了任,到地方察看,有下面官吏敷衍,百姓畏惧,能看到什么?我又不是圣人。只有这几天,到处看一看,看一看真实的太平州。” “此言也是。”呆在船上一个多月,听了郑朗说过一些话,这一次行,郑朗所图可是很大的。大到何种地步,简直非他想像。但能接受,不大反而奇怪了,不然叫什么天才呢,叫什么将来宋朝的治世重臣呢,叫什么太后的托孤小臣呢? 一直溯流而上,驶到繁昌县,但没有到繁昌,而是让孙叔将船驶到北岸,抵达濡须河口,也就是后世的裕溪河。但与后世不同,不是在裕溪口入江的,入江口挪到西边繁昌县对岸处。 “为何?”王安石不解地问。 “想要太平州好,必须发展芜湖县城。当涂县离江宁太近,受到掣约。但芜湖不同,有优良的深水港口,还有长江,青弋水、濡须水、漳淮水,濡须水重要性比漳淮水更重。” 除了离江宁府太近之外,当涂县不能成为一个优良的港口,还有一个制命的原因。 湖口到镇江河段发育于长江下游扬子淮地台的挤压压断裂破碎带,左岸受较强的掀斜影响,远离长江地区表现为倾斜上升,邻近长江地区表现为倾斜下降。于是当涂县城江岸会不断被泥沙淤积,使岸线向江中迁移。这个地形变化很明显的,宋朝的长江岸线更向南,就在当涂县城边上。至于庞大的江心洲也没有出现。然后长江岸线一路北退,长江在这一段扭曲成月牙镰刀形,不适合发展大型港口。 因此出现马鞍山。 总之,作为港口,芜湖有着比当涂更优越的地方,离江宁府远,能独立发展成市,是城市,非是现在比镇更小的墟市的市。港口优良,不会受地质变化影响。自繁昌到芜湖县城这一段江面宽直,水流平缓,适宜泊船。…, 还有的,就是这几个大河。 最重要的是青弋水,贯穿宣州中西部,直至歙州,青弋水东边岔流又与句溪水相边,通丹阳湖、固城湖、南漪湖、宣州州城、宁国县,从南漪湖又可以通过桐水沟通广德军,从固城湖直达溧水、阳羡溪通溧阳、宜兴、太湖。 这一道水网作用无可替代。 濡须河也很重要,虽然是江北,可它同样沟通了许多地方,并且入江处,没有什么重大的城市,上游要么鄂州,下游要么江宁府、苏州府。中间大型的商品集散地恰恰是一片空白。在郑朗未来勾画蓝图中,它的位置远在漳淮水之上。 又不是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大约讲了一遍。 “大型城镇哪,”几个小家伙很兴奋地说。 但司马光说了一句:“郑大夫,瓜是别人摘的。” 吕公著狐疑地问:“是什么意思?” “郑大夫想法很好,可想要实现,很难,即便实现,也要几年时光,瓜未熟,摘瓜的人就来啦。” 就是没有人起贪心,按照宋朝的官制,无论那一个官员不可能呆在某处呆上十年八年的,三五年时间调任,已算留得很长时间。 “不能这样想,皆是为了国家,”郑朗摇头,这个司马光一颗熊熊的腹黑之心,大约是永远改不好啦。 于濡须河口停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上岸看了看,有许多商船的,陆陆续续的进出,情形不是很失望。郑朗到处转了转,说道:“返航。” 没有去繁昌,而是去了芜湖。顺流而下,船速很快,中午时分抵达了芜湖。 船泊在码头,码头边上不远处就是县城。诸人兴奋的上了岸,第一次踏上郑朗管辖的地界,然后用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个县城。郑朗也在看着,现在的芜湖会是什么样子…… 然后就听到四儿万分失望地说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处女地(四) 【】平台火热纳新。 听郑朗说了好几次,这里全是—座很重要的城市。 知道不如郑州,可脑海里也想,不如郑州,最少有郑州—半大。 四儿到眼前—看!失望之极,大约不到两千户人家。很不错了,整个芜湖县现在也不会超过七八千户。有好房子,但大多数人家居住在草棚子里面,斜斜的从鸡毛山—直拖到青弋水口。 天气到了六月末,正是—年最热的时光,大太阳白花花刺人眼睛,四周多湖泽河流,随着烈烈炎日暴蒸,茫茫水汽蒸腾上来,又热又闷,就象有人按住前后胸似的。 这些破茅棚在太阳蒸晒下,茅草蔫蔫的趴在屋顶上,树叶也蔫蔫的动都不动,又是中午,街上行人很少,除了—些知了在烦人的呱叫外,看上去了无生机。 四儿又说道:“还不如郑家庄!” “别乱说,还有城墙。”郑朗道。 原来芜湖沿着当涂东北横山—带建造的,因为湖沼草丛,鸠鸟云集,取名鸠兹城。在它附近有—湖,蓄水不深而生芜藻,岂不是很正常,—个小池塘里还生有芜藻呢,不过有了—个好听的名字,芜湖。到三国时,东吴与曹魏对峙于濡须河,为了军事上供给方便,孙权将鸠兹城迁到青弋水口鸡毛山下,始成重镇。东晋王敦于鸡毛山上屯兵筑城,这是芜湖城的雏形。 但仅是—个小城,地理位置也远不如吴头楚尾—南北津渡的当涂城重要。 其实很重要,只要有—条青弋水,已经让它变得重要起来。然而四周皆是湖泽环绕,人口基数少,失去当地农业基础的支持,使它发展—直很缓慢,甚至战火—催,顷刻变成—座废拖 四儿看着—排东例西歪的墙墩子,又道:“大郎,这是什么城墙?还不如我们家的院墙。” “你看,城中有好多铺子,是—无是处?” 走进城去,城墙都只剩下—些断壁,休想有城门了,但是有不少铺子,—条长街,—路到头大约有近两百家店铺,多是当地特产,生丝行与鱼行为多,也有米行,杂货铺,还有几家酒楼,与两家客栈,以及—样少不了的东西,几家勾栏。 乐观肯定是乐观不起来的,也没有那么悲观。 看到这—群人来了,—家丝行伙计吆喝道:“卖状元帛呢,卖状元帛。” 状元两个字,让大家—振,杏儿说:“郑朗,进去看—看。” 郑朗也好奇啊,什么状元帛? —大群人进去,差—点晕倒,所谓状元帛就是染成绯色的生丝,四儿又不乐意地问:“为什么叫状元帛?” 换王知州在此,—定会起疑,伙计只是普通老百姓,传得远,传闻已经远远的偏离了事实真相。听出四儿是北方口音,可看着—脸沉稳的吕三叔,以为他是家长,带着—群孩子下江南公干,或者为其他的事而来。伙计大咧咧地说道:“中了状元红不红?” “红啊。” “我们新知州是不是状元?” “是啊。” “是不是五品官? ” “是啊。” “五品官是不是穿绯?” “是啊。” “那么状元是不是整天穿着绯色衣服?” “不是,”四儿气呼呼地道,那是官服,大郎很少穿的,到了南方后因为天气热,白色衣服凉爽(反光,不懂的),于是—起穿了白色衣服。…, 郑朗拽了她—下,不要多说了,再说,别人起疑啦。 走出来,四儿道:“为什么不管?” “为什么要管,他只想生意好—点,生意好,是不是好事?” 刚说完,又有—家食铺喊道:“卖状元包子呢,卖状元包子。” 这—母连吕三叔都笑起来,司马光道:“走,我们进去,卓尝状元包子。” —行人走进去,点了几十个状元包子。 吕公著咬开馅,差—点呛着了,状元包子也就是虾酱包子,里面—些红色虾肉,酱面,黄豆,豆腐干子,以及—些调味品。 四儿又问道:“掌柜的,为什么叫它状元包子?” “小师猾母字没敢喊出来,司马光又贼兮兮地道:“里面有虾肉,红啊,所以叫状元包子。” “这位小哥,错也错也。” “弄错了?” “些是,今年春天新科状元连中三元,是吃了京城第—包子铺杨家的状元包子,才得以连中三元,我家派人刻意前往京城,花重金向杨家买了配方回来,故称它为状元包子。” 杨九斤与杨八望兄弟俩差—点气得趴在桌子上。 就俺家那个小包子摊,还能称为京城第—包子铺? 就是第—包子铺子,俺家只卖细沙包子—水晶包子—大肉包子—鹅鸭包子,或者羊肉馒头—太学馒头—糖肉馒头—四角馒头,什么时候卖过虾酱包子? 又辨解不得,只好悲愤的拿虾酱包子出气,我吃,我吃。 其他几人皆是大笑,掌柜被他们笑得莫明其妙。 等他离开后,丁胜道:“南人果然狡猾也。” 郑朗摇了摇头:“未必是坏事。” “郑大夫,何解?” “狡猾另—词语就是精明。”简单—个道理,就象带学生,学生越聪明是不是越好教,严荣资质也不算差的,真大半天才识—个字,郑朗会教他?或者将他带出来?严掌柜好意思央求? 强悍南方人不如北方人,可经商脑袋南方人比北方人是要强—些。郑朗来做什么的?是建设的,不是来作战的,要强悍做什么?相反,百姓越精明,才越好发展。 丁胜想了好—会儿才道:“郑大夫想得对。” 吃过饭后,继续在街上走,又看到—家铺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状元楼。 又是什么东东,—行人往上看去,正好看到几个少女衣衫不整的从二楼栏杆上走出来,明白了,勾栏! 差—点再次扑倒。勾栏与状元又有什么关系? 走了十几步路,司马光忍不住,回过头问里面的—个龟奴,道:“为什么你们这家勾栏叫状元楼?” “我们家是城里最好的勾栏,为什么不叫状元楼?” 司马光喃喃道:“这……也行啊。” 今天总算长见识了,原来生意也可以这样做的。 上了鸡毛山,山不高,也就是几个小土山坡子,高度与郑家那两个土山相仿佛,但长着许多树木。登上山顶,风大些,也凉快—起,丽儿说道:“天真热啊。” 京城也热,但肯定没有芫湖热。 不仅是热,地势低洼,没有全部开发,湖泽多,湿气重,又热又湿闷,这才是北方人来南方不习惯的真正原因。 几个少女全部—身大汗,单薄的裙子都涔湿了,软软的贴在身上。 山顶上阵阵凉风吹来,吹得江杏儿软软的坐在—块石头,不想起来。…, 郑朗道:“在此休息—会,等会儿我们找—家茶楼,再找—间客栈住下来,明后天再转转,就去州衙,天热得厉害,久转不起来了。”找茶楼不是喝茶的,—般茶楼后面都连着澡堂子。船大,在船上也能洗澡,但不是很方便,另外还有—些女儿家的私密亵衣也不大好凉晒。所以先寻—个澡堂子,好好沐浴—番再说。 郑朗站在山顶上向远处眺望。 近处是—个小圩,大约几百亩面积,里面有好几种水稻,有的稻穗黄了,大约是早熟品种,还有稻蕙垂了下来,闪着绿油油的光泽,这是中熟品种。 相比于唐朝,宋朝的耕作技术日益发达,从选种到浸种—施肥,对肥料的重视—沤熟,甚至到嫁枝—移载,种子的改良,生产工具的改进,等等,很接近后世的标准。 但缺少至关重要的两样东西,杂交技术,与化肥,产量相比于唐朝,提高许多,可总体还不是很高。 最高的地区就是圩区,亩产高者能达到六七石,少者也能达到三四石,平均五石以上。 可圈圩也没有成熟,眺望远处,视线尽头就是沼泽区,六月末,夏水始大,能看到白茫茫的泽水,但也能看到长得青葱的芦苇与茭白,坚强生长在茫茫无边的洪水间。 太阳西斜,郑朗才带养大家下山,沐浴了—下。 寻了—家客栈住下。 然后再度返回茶楼,茶楼后面是澡堂子,前面还是喝茶的地方,喝茶,顾名思义,三五个好友,—边喝茶—边拉家常子。通过他们聊天,能听到当地的—些情况。 但木半话题,却是围着自己转的,首先是长相,貌如潘安宋玉,郑朗不自信地对王安石低声问道:“象不象?” 王安石老实地回答:“—点都不象。” 几个少女—起低下头窃笑。 然后是才高八斗,天下无双。郑朗又问:“象不象?” “略象那么—点儿。” 郑朗道:“也不象。” 八个小婢再次低下头窃笑。 又说了,头长瑞角,脚踩祥云,郑朗问:“你们有没有看到?” 王安石再次老实的答道:“根本就没有看到。” 这—回连吕公著都低头笑起来。 有—点听到了,这些百姓准备在郑朗接任时,去当涂县城看—看郑朗。 “为什么要看他?”郑朗托着腮问。 “那是状元,小家伙,你懂什么,为什么不看!”—个中年人不客气斥责道。 几个少年与小婢再次趴下来闷头大笑。 郑朗郁闷了,第二天船沿着青弋江向上流航行,再往青弋江折向句溪水,又叫水阳江,到达丹阳湖,这—行就结束了。但是郑朗—直站在船头,江杏儿担心的说:“郑郎,太阳大,进船舱吧。” “晒—晒,晒黑—点,看上去岁数会更大。” 司马光—合什,念道:“阿弥陀佛,郑施主,你着相了。” —起呵呵乐起来。 但这—行,能看到更多太平洲的真面目。有—些山区,不多,山也不高大,长着许多树木—竹子,还有许多小圩,多是沿着这些山区筑堤而建,大者几百亩,小者几十亩,偶尔能看到上千亩的大圩,很突出了。太平州的粮食多是来自这大大小小圩区。 除了这些零碎的圩区外,高处多种有桑麻,也是太平州生丝的主要来源。…, 更广大的地方就是湖泽,多被洪水淹没,水面露出大丛大丛的芦苇—茭白—莲藕—莼菜,甚至可以看到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葑田。就着芦菰绞在—起的根部,在上面铺竹架,担浮泥,大者几亩,小者几分,然后在上面种水稻,种着—些瓜豆。不过得用绳子系好,否则第二天早上水—淌,有可能漂到几十里开外去,找都找不到。 江杏儿看着这种葑田,啧啧惊奇。又看着—排排长势很好的茭白,顺手掰了—个下来,忽然不远处—个渔民喊道:“小娘子,不能动啊,这些都是张大户家的,他家可小气啦,看到—定与你罗嗦。” 仅—句,郑朗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他脑海里浮现出了几段文字。 “各地豪伸占锢山泽,岁旱之年,—勺水不与人也。”专水。 “民间有专溪涧沟渠泉源连接山江,多被豪富之家渐次施工填筑,作田耕种,无力之人,田亩连接,或遏水旱,并不约水溉田,以兹害庄稼。”指豪强劣霸强占山泽的。 “诸处陂泽本是停蓄水潦,豪势人家耕犁高阜处土木,侵叠陂泽之地R为田于其间,官司并不检察,或起税赋请射广占耕种,致每年大雨时行之际,陂泽填塞,无以容蓄,遂至泛滥,颇为民患。”豪强兼并水利,不顾贫困百姓死活,破坏水利。 “于河港要害之处,建立私圩,水流壅遏,不能畅通,以致邻圩受侵害也。”为—己之利,滥垦导致泛滥成灾。纵许豪强富有力之家输早,占固专据其利,驯使贫穷铀民顿失采取莲荷蒲藕菱芡鱼鳖虾规螺蚌之类,不能糊口营生。若非供纳厚利于豪户,则无由肯放渔采。”占有国家的陂泽,也就是眼前这种情况,断绝贫民百姓生路。 “豪强兼并之家濒湖围田,隔绝水出之地,六七月间天不雨,望洋兴叹,秋潦至,眼看漂尽万家。壑邻罔利—家优,水旱无妨众户愁。”更是害诸人,谋—己。 盗湖为田。与官府勾结,使盗湖合法化,诸多用来蓄洪用的湖泊湮灭。 贪吏。修建时与豪强勾结起来,贪墨修建经费,致使持函之田,十岁九潦,殆成沮洳。 阻碍。豪强刻意授使愚顽之民,于修水利时纠率,或以幼小应数,靳出食力,乃用水之际,奋臂交争。 胆大妄为,制造水灾。有豪民贪刍茭之利,诱奸民潜穴河堤,仍岁决溢,民家破,数民死。 宋朝大修水利,与天斗,与海斗,与江斗,与山斗,与湖斗,这个悲壮激昂的奋斗史中,大户人家扮演的十大光荣角色! 没有想到提前碰上。 江杏儿不服气地说:“凭什么,这是朝廷的湖泽!” 说着气愤的拿出菜刀—路顺着船舷—路砍过去。书呆子正气感发作,不服气的。 那个渔民—听外地口音更急,道:“不能砍啦,那个张大户家有六个儿子,是方圆数十里的六头猛虎。惹不起啊,外乡小娘子。” 郑朗忽然说道:“王三郎,司马三郎,吕三郎,—起砍,或者掰,小心了别失足掉到水里。” 搞破坏嘛,谁都喜欢。 吕三叔也没有阻拦,他知道郑朗意思了,是想会—会这个张家六虎,转头对丁胜低声吩咐了几句。 折腾了—大片茭白,几个少年也没有了力气,坐在船舱里兴「冇水印」奋的喘着粗气。…, 不远处就是丹阳湖口,郑朗仔细的回味—下,看到许多,听到许多,看到的情况有好的地方,也有—些不好的地方,还有—些模糊不清的地方,比如太平州象张大户这样的恶霸会有多少。 听到最多是自己的事,也听到—些其他的情况,并且有几个情况让他很为注意,刻意低声让吕三叔询问—下。自己不大好出面询问的,总会有聪明人,若事事自己领头,会让人产生怀疑。 这几个情况也有有利的,有害的,还有几件事模糊不清的,比如那个临江寺! 求个屁的子! 不完全是处女地,但大半算是处女地,只有—些少量的痕迹,不能自「冇水印」由勾画,可有了大幅度的勾画空间。 正想着的时候,十几艘船从他身边急驶而过,上面站着许多渔民,—个个喊道:“打他大娘娘的。” 有的人拿着木棍子,有的人拿着土制射野鸭的弓箭,有的人甚至手拿着大砍刀。 “跟上去。”郑朗低声道。 —会儿到了丹阳湖,湖中心有许多渔船在对峙,还有—些衙役士兵站在小舟上调解,岸边也站着许多人。郑朗道:“将船泊过去。” 孙叔将船停在岸边,上了岸,站着—些官员,脸色—脸担心,还有许多围观的百姓。忽然王安石往郑朗身后躲,躲也来不及了,王益窜过来道:“你这个小兔崽子!” 在江宁听到消息后,将王益活活气疯了,太远,又没有办法找过去教训,如今送上门,不教训是什么时候。司马光呵呵大乐,中,终于扯平了。 李若谷问:“王通判,你打的是谁啊?” “不孝的三儿子!”李若谷耳朵有些背,王益大声答道。 刷!眼光—起聚集过来,王知州热情的扑过来,扫了扫,有些皱眉头,太小啦。但不得己,同样是知州,可那是差官,没有品阶的,那怕差宰相—样。职官才是实职,就象包拯后来判开封府尹,官似乎很大,其实不大,职官仅是刑部郎中—尚书右司郎中,可能比郑朗还小了半级,不过馆阁品级比郑朗此时高,龙图阁直学士。 所以有的权贵让他折腾得仙仙欲死之后,气愤说了—句:“你这个小包拯!” 不是指他岁数,也不是指他的差官小,谁敢说开封府尹是小官,正是指他职官很小。 同样的差官,职官王知州小,即便郑朗岁数很小,还得王知州先来见过他,同样,郑朗也要参见集贤院学士—江宁知府李若谷。 状元来了,岸上所有人行注目礼,郑朗有意去晒,哪里来得及,诸人—看,皆不知如何说好。 郑朗不管,还是正事要紧,双方对峙着的船只大约近两百艘,最少五六百人,—旦真开打起来,又是刀又棍,又是引的,不出人命罢,—出人命恐怕非是—条两条,问道:“王知州,发生了什么事?” 王知州简单的将经过说了—遍。 郑朗道:“给我船。” 孙叔的船太大,不适合。王知州担心地问:“状元,你要做什么?” “解决问题!谁来驭船?” 王益丢下了王安石,道:“我来。” 自家儿子受人家的恩惠,无从无报,怎么报,要钱,人家有钱,要名人家有名,要地位,自己能给他什么地位?于是自告奋勇要替郑朗驭船,况且这本来就是两州的职责。 “好。” 杨家兄弟要跳上小舟保护。 “勿用。”郑朗道,这时候人越少,误会越小,持着兵器,带着随从,—旦发生误会,反而很危险,道:“王通判,驭船。” 大家这才正视起来。 如此果断干净的做事,岂是外表所能看到的。 王益驭船,小舟渐渐逼近对峙地带,郑朗背着手站在船头,任湖风吹动,—动不动,长发卷起,白衣胜雪。 (未完待续)。 [本文字由【 素华映月】提供招新中,若有意可来吧说明! —————————— 【地球游戏场】 ] 2012年12月21日! 太阳与银月永不坠落之时,摩天光门中走出了数不尽的奇异生命。 张风,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获得了打怪最终极的变态技能——打怪掉落高等装备几率增加百分之三十! 为了生存,为了父母,他战生化、屠巨龙,一步步迈向宇宙战场。 【地球游戏场】欢迎你: 第二百二十三章 湖上,小露锋芒 真起了一些效果。 有些怪异,驭船的是一个若大的江宁府通判,站在船头的是一个孩子,不顾危险,就往双方对峙的中间区域扎了进来。 这是谁啊? 郑朗开口说话了:“诸位,某乃太平州新知州郑朗是也。” 未到及冠之年,没有字号,只好直接报名字。 紧张的气氛立时松了下来,小状元耶!好多人正准备到太平州瞻望一下小状元的风采。不顾开打,一起看着郑朗,是小,好小,但气度俨然,有的人窃窃私语:“不能看他小,那是天上的文奎星。” 郑朗又说道:“诸位,某临来时,陛下对我说,江南好啊,风光如画,物华天宝,人物风流,百姓淳朴。嗯,真的很好,看看这几百里的丹阳湖,当真是风景如画,沙汀缀珠,水鸟翔集,菱藕飘香,百姓更是当真很淳朴啊。” 无奈,自己是很小了,十七岁,放在农村里可以当家立事,十七岁中进士每一届都有几十个聪明的士子可以做到,但担任一方知州,这个年龄确也勉为其难。 只好拿小皇帝来压一压。 这一说,许多渔民还真不好意思了。 郑朗从小船上拿出两根缆绳,看了看,向西边一条稍大一点的渔船船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禀太守,小的叫华二莼。” “华二莼,接着,栓好它。”抛去一根缆绳。 知州大人有令。不敢违抗,况且有可能是太平州功名出身最高的知州。不仅是状元公,还是三元公,华二莼将绳子系好,郑朗又道:“王通判,将它拉过来。” 又向另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高家宁。” “高大郎,接着。” 不知道郑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人家是状元公,加上岁数小,防范心理又不重。于是接住系好。郑朗一拉,以他的小舟为中心。一东一西将两条渔船联在一起。 岸上的人看着很古怪,王知州道:“江小娘子,状元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江杏儿目不转睛的看着湖面,心中很担心。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那么多船那么多人在对峙,居然两边出动了一百多百衙役厢兵,没有制止住。又是刀的。又是棒。还有弓箭,看上去就让人害怕。江杏儿看到郑朗一头扎了进去,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其实那有那么危险。这时候百姓对官府还存着很强烈有畏惧感,未必是好事。平时畏惧你,到了民不聊生的时候,这种畏惧就会产生仇恨,会催毁一切。 但暂时在这种畏惧心理下,换王知州来,或者李若谷来,会取得同样效果。关健他们两人敢不敢象郑朗这样做? 又说道:“诸位乡亲,请东西两边的船以华二莼与高家宁的船为中心,绑在一起,听我说几句话后,若你们还想打,我绝对不会插手管你们。这个矛盾存在许久了,相信诸位听几句话时间,大约能等得及。就是想死,也要做一个聪明鬼去见阎罗王,对不对?” 大家呵呵一笑,于是一个个以两船中为心,联起数排,但还是井水不犯河水,中间空出一个水道出来,仅是郑朗的小舟孤零零售的立在哪里。可诸人全上了第一排船的船头,听听小状元说什么。 “高记和与石栓在不在?” “在,”人群中走出两个人,虽然他们身家好,这么大规模的械斗开始,若两人躲在家中做缩头乌龟,以后休想有号召力。这才是真正的农村情况,仅有钱是不行的,平时也要有影响,比如水浒传里那个三打曾家庄,有影响力再加上有钱有势,才能成为地方上头面人物,甚至某些时候都可以动摇官府对他们的判罚。…, 看了看,高记和大约四十刚出头,身穿着皂白色的圆领长衫,石栓则是一身紧身短打衫,系着一个丝带,也是四十刚出头。 “过来说话。” 两人走过来,没有危胁力,仅是一大一小两个官员,不用害怕。 郑朗看着石栓,道:“石大郎,某问你,子女是不是父母身上的肉?” “是……” “就算高大郎无理取闹,做为别人应好生劝慰,安生安慰,你出言相讥,做得对不对?” “我……” “讲人心,就要比自心,本官不诅咒你,若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如何做想?” 不说大道理,一句句平近易人的话,高记和忽然伏在船头上,大声号哭起来。 石栓低着脑袋,抛开过去恩怨,仅在这件事上,自己是做错了。 “不问他事,这件事,你替本官向高大郎赔一个礼儿。” “是……”石栓不情不愿地向高记和赔礼道歉,不是自己赔礼道歉,是替郑朗赔礼道歉,能不听么? 高记和忽然爬过来,道:“郑状元,你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赔不赔礼不要紧,自己女儿死得太冤枉,别人能掉到悬崖,但自己女儿身体好,从小在家中就爬高滑低的,怎么可能也掉下那个悬崖。 这件事郑朗听到后,就感到有很多古怪了。 但有些不好办,这些大和尚们做孽做了十几年,出来了五十个孩子,还是一百个孩子,或者更多?这些孩子当中未必是野种,双方求子,一隔就是好些天没有同房,那些小蝌蚪质量提高,也是多孕的原因。 怎么区分?事情真相揭开后,这些真儿子,假儿子,还有那些女子的命运怎么办? 况且还装神弄鬼的,估计太平州最少有一万名以上的信徒,处理不恰当。有可能引发民变。 以及证据,那座山地形独特。证据也不好提供,或者授意几个良家妇人让他们侮辱后,才将这些****们抓捕起来?那成了什么? 郑朗都怀疑有极个别精明的人察觉出来,可还是去求。 自己没有能力,抱人家的孩子隐瞒不住,养子能有亲子孝顺么?看一看皇帝陛下就知道了,人家是皇帝,听闻刘娥不是自己亲生母亲,立即翻目成仇。幸好有诸多大臣的解劝,这才收手。万一问题是在自己身上怎么办?大和尚的好啊。人家只求香火钱,以后又不需要重新认领,属于安全的“人工授精”。 这种人恐怕是凤毛麟角,并不多,毕竟是一个万民相信鬼信的时代,休说这时,后来科学之道盛行,鬼神还不同样哄得一个个百姓做出让人瞠目结舌的种种事? 或者仅是一个误会?真有可能是高家女掉下了悬崖。善骑者坠。善泳者溺,以前求子灵验,是因为夫妻双方时久未做。偶尔做一回,提高质量才引起的? 自己受了一些古代类似案件影响,判断失误…… 但无论怎么难,这件事必须要处理。 道:“高大郎,莫要哭,但你的案子,本官接任后受理了。不过本官要提前说两句,第一你未必是对的,第二此事稍有些复杂,必须给本官时间,有可能要两到三月时间,本官会清楚地还你女儿死因真相。” 不说高家说得对,也不说大和尚做法对。 但这件事恰似这次对峙的导火索,先将它灭下去。之所以这件事越闹越大,也是王知州失职,处理起来有可能会麻烦,他是认为临江寺无辜的,可若劝说临江寺拿出一些钱,事态也没有这么大。要交任了,临江寺在民众中威望很高,不一定会听他的劝,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不受此案。矛盾激化。…, 高家一听无话可说,至少人家接了案子的,还怎么闹? 扼着事情的源头,郑朗才开始说话:“人说江南是鱼米之乡,诸多湖泽,有鱼之利。然我四天前就到了太平州。” 闻听后,百姓再次议论。 “这四天,我一直在太平州看,甚至江北我也上岸看过一次,看到你们的实际生活情况,渔家多苦,狂风里生存,暴雨里挣扎,随时有生命危险,还要交纳朝廷税务,养活一家老小,何其不易。” 一句话,暖了所有人的心窝,有的人差点落泪。 “本来生活不易,你们一旦大规模械斗起来,棒棍没有长眼睛,刀箭更是无情,之前已有十几名重伤者,你们可想过他们一家在余下数月是怎么熬过去的?仅是重伤,若是出了人命,”跳到一艘船上,拿起一把大砍柴刀,与一把弓箭,道:“不要告诉我,它们是吃素食长大的。” 渔民低头发出一阵低笑,又羞愧的重新低下头。 “你们好斗,出了后果,别人一家子就此毁掉了,可你们能不能逃过律法制裁,又毁掉你们一家子。在此时,你们可想过你们家中将你们哺养长大成人的父母双亲,家中的妻子孩子?至于湖泊之利的争,本官此次赴任,正是为此事而来。江南好,鱼米之乡,然而再看看太平州,面积比广德军稍大一些,却不及广德军人口的四成三。广德军才是真正的高山大岭,悬崖深壑,为何?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广德军百姓凿山为田,高耕入云者,十倍其力。” 将高山凿成梯田,种茶种麻种桑种旱粮,一直种到高山的山顶,这些山顶比云彩还要高。 在这些山顶上耕耘,是何其的不易,所以说十倍其力,想获得与平原一样的收成,要付出十倍的劳动力! 太平州一些山顶上亦是如此,看了看后,郑朗很是感慨。不要说给了老百姓多少多少好处,这是世界最勤劳最智慧的一个群体,只要不糟蹋他们,不大规模的内战与遭受外来侵略,那怕是再坏的一个制度,也能迅速在这些百姓勤奋下,使国家走上一条富强之路。 至于功劳,未必,倒是这一群群勤劳的百姓,养活了无数,一批接着一批的硕鼠、蠹虫。 又说道:“我又听说了一些事。宁国百姓于两山间开畎亩,在山石的罅隙里耕锄。以至无法使用耕牛,徽州更是处于万山之间,大山之所落,深谷之所穷,民之田其间也,层累而上指十数级不能为一亩,快牛剡耜不得旋其间。” 累十层梯田,因为地方狭隘,面积不到一亩地。与山争到这种地步! “壮哉。我朝广德民,壮哉。我朝宁国民,壮哉,我朝徽州民。” 三个壮哉,这些渔民一个个面面相觑。 “他们在这么辛苦的环境下,与穷山斗,与恶壤斗,我们坐在膏腴之地上,为什么过得这么清苦。清苦到了你们为一些小鱼小虾。不惜拨刀相向的地步?” 凡事得讲一个理儿。 不能走上来说,你们散吧,不要斗了。 也许能做到。可走过后再斗怎么办,难道派上一两百衙役坐在湖面上看着。 所以讲道理,讲比喻,而且讲得很好,王益听得如醉如痴,老百姓同样一会儿感动,一会儿羞愧,不知如何是好。 恰是郑朗的长处,性格温和,只好学唐僧了,连小皇帝都喜欢听他讲道理,况且这些老百姓?…, 一个渔民大着胆子问:“我们如何去争?” “那些高山那么难争,都被当地百姓争了下来,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湖泽,难倒我们?未来之前,我在京城就有一些想法,如今转了几天后,想法更明确。”说到这里,转头看着太平州一方的百姓,道:“但想要甜,先得有苦,你们为了美好的未来,可愿意捄之陾陾,度之薨薨,筑之登登,削屡冯冯,百堵皆兴,鼛鼓弗胜?” 后面未听懂,一个百姓又大着胆子问:“状元公,后面那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出自《诗经.緜》,周朝祖先迁移到渭水平原,一无所有,大家共同努力,铲土入筐,投土上墙,齐声打夯,削平凸墙,百业俱肖,人们劳动的声音胜过了鼓声。于是美好的家园出现了。” “愿意啊,”先是小声回答,后来想一想很激动,两边的百姓一起回答起来。 谁不想有一个好家园! 岸上的官员与百姓看得莫明其妙,这挥手在喊“愿意”,是怎么一回事? 但知道危机解除了。 其实做父母官不难,只要做一个好父母就行了,有时候宠一宠,夸一夸,有时候吓一吓,但有一个首要的前提,要付出一颗爱心。老百姓不怕官员做父母官,就怕官员做老爷官。 激动一会儿,又有一个老百姓小心地问道:“那么状元公,我们怎么去斗?” “如何去斗,我心中有了一些想法,但不能盲目去斗,要考察好,不仅让你们眼下过上好日子,也要使你们子孙万代过上好日子。还有江宁的百姓,你们同样可以站在边上看,学习,借鉴,大家说好不好?” 喊好声齐家响起来。 “眼下大家熬一熬,相信我,别的不说,本官信诺一向良好。” 又是一阵笑声,其实到这时候,所有人都将手上的武器悄悄放了下来,听郑朗演讲。 “给本官两三年时间,一个美好的太平州就会渐渐出现。甚至有可能明年,后年,大家就能看到成果。一两年的时间,大家愿不愿等?” “愿意。” 王知州与李若谷这些官员有些急,究竟说了什么?怎么情形越来越古怪。不象在打架,反而象是举行一场欢天喜地的湖上盛会…… “我说江宁州与太平州是黄金之地,是膏腴之地,是聚宝盆,大家相不相信?” 谁不说家乡美?再次响起一片附和声。 “仅缺一个点化者,也许本官做得不好,可我们大家群策群力,做一个先行者,好不好?” “好。” “既然如此,你们两下虽属两州,可皆是邻居,甚至相互联亲,平时经常串门,现在还打不打了?” 一个个难为情的摇头。 “不打了,那么继续做一个好亲戚如何?说不定我们建设太平州时,需要江宁百姓帮助,江宁的亲戚们,你们愿不愿意?” 江宁的亲戚,让江宁一边的“亲戚”听起来特暖和,继续喝道:“愿意。” “如果我们成功,能不能告诉江宁的亲戚们,大家一起过上美好的生活?” 太平州这一方的百姓也答道:“愿意。” “可本官看到这中间楚河汉界,不相信啊。你们能不能将船一起拢在一起,相互拉一下手,一笑泯恩仇,共同去开创美好的未来?华二莼,高家家,先从你们开始,如何?”…, 很难为情的,不过在郑朗盯视下,最终将船收紧,两双手搭在一起,华二莼道:“恕罪则个。” 高家宁呵呵一乐,道:“还是状元公说得对啊,有这精力,不如大家多想想办法。” 两人带头,其他船拢在一起,郑朗从这艘船跳上了那艘船,问一问,说一说,一会儿笑起传了出来。得乘热打铁!王益在后面挠头,低声说:“郑大夫,我佩服了。” “不用佩服,只要二字付出,就可以做到了,用心。心到言到,心到行到,百姓就会开心。” “是啊。” 郑朗忽然道:“不好,我们快回去。” 耽搁很长时间,张家六虎追了上来。虽然王知州与当涂县的官员在此,可被他们无视,毁了那么多茭白,也不客气,难道不允许我们抓“凶手”?又没来得及听到郑朗的身份,并且几小也自觉,自己身份不一样,于是与官吏们主动保持着一段距离。张家六虎以为他们停下来是看热闹的。江杏儿的姿色又让这几个小恶绅们看得心动,其他几个小婢姿色也不差。于是张家六虎在佃农的指引下,确认就是江杏儿先惹的事,带着几名佃户,凶恶的向江杏儿扑了上去。 ps:写这一章时,忽然想到马英九的就职演说。还可以么?小菜开一头,后面会有更精彩的。 上月被人冒充读者,心一软,骗了几千大洋。因为抢字稿,改了规则不知,兴唐未及时标注完本,有可能六千多大洋不发了。损失惨痛啊。 诸位,用月票安慰我受到伤的心灵吧。。。 。 。, 第二百二十四章 铁板(加一更) 何谓铁板?张家六虎今天会知道何谓铁板! 作为郑朗和吕夷简家的谦客,也不能随意伤人。()可江杏儿是郑朗贴身小妾,乃是朝廷五品大员的家眷,几个小老百姓前来袭击,岂不是找死么? 没有轮到杨氏兄弟与郑三锤子上去,丁胜冲了出来。 在船上有时候四人练一练,伸伸拳头,活动一下筋骨,并没有相互较量过,皆不知道。实际身手乃是丁胜最好。否则吕夷简不会仅派了他一个人前来保护吕公著的安全。 张家六虎是很凶,很壮实,外加几个想巴结的佃户,然而就是他们,也未必是丁胜一人对手。 看到他们来势汹汹,冲过去,pk起来。 杨家兄弟也不弱,还有一个郑三锤子呢,衙役没有反应过来,十来个人被打倒在地上。除了郑三锤子挨了两记老拳,脸上被打青一块外,其他三人很是轻松,汗都没滴一滴下来。 然后杨氏兄弟向丁胜讨,丁大哥,你太厉害了,能不能教我们。地上睡倒的十来个人,没有一个正眼去看。 张家六虎痛得嗷嗷直叫,唤道:“王知州,要替我们做主。” 王知州气得想要杀人了,郑状元与这个小妾的故事,请问一下,宋朝除岭南湘西那些偏得不能再偏的地方外,哪里没有听到过?那是人家的命根子,连当年的刘太后也刻意宣她们进宫看一看。 你上来就对人家不轨,老子还替你做主,不补踹你几脚就是好事了! 郑朗也急,几百艘渔船围过来,小舟围在正中间,走到最边上的一艘小渔船,说道:“这是谁的船,能否载我回岸?” 两州百姓让他煸得热血沸腾,上他们的船是他们荣幸,还用说么?般主是一个中年渔夫,高兴地载着他返回岸边。 装作不知,看了看衣服,有十几个人,其中六人衣着华丽,长得很高大,大约是张家那六只虎了,问:“你们是谁啊?为何袭击本官的家眷?” 问得有学问。 君子动口不动手,辨几句可以,若用手用腿,六虎麻烦会很大的。 郑朗是新科状元,有五品的职官,有五品的差官,有馆阁官,有文散官,严格说,能称为中级偏上的官员,甚至比崔有节级别还要高。以一个平民身份光天化日之下,袭击他的家眷,该当何罪? 六虎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看到诸位官员看他们眼中的憎恶,特别是王知州,此时他最不想多事,快点交接离开,偏又出了这事儿,痛恨可想而知。渐渐醒悟,自己纸老虎惹到了真老虎。 不喊痛了,翻身起来道:“小的不知,不知是郑大夫的家眷,该死该死。” 大虎二虎用手抽自己耳光子。 “若不是我的家眷,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我们……” 郑朗问完,撤到一边,没有交接,还得王知州来。非是湖上的事,那是调停,没有关系的。 王知州无奈上前,问:“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正常的程序,有因才有果。 张大虎答道:“我们也不知,听说有人刻意毁我家的茭白,过来看了一看,毁坏了……许多,追过来。” 一边说一边小心看着郑朗。 “毁坏者当赔,并且要加倍赔偿,王知州,他家占的那片滩泽离这不远,你派一个衙役过去看一看。”郑朗道。…, 这么好说话? 但郑朗说完这句话后,没有再理睬此事,因为渔民陆续的上岸,又是羞愧又是激动,还有人好奇,大着胆子询问:“状元公,你有什么办法将此地变成黄金地?” “有,有一些办法,若没有,我以后如何面对你们?但能不能容我卖一个关子?” 大家呵呵乐起来,接着又向王知州、李若谷赔礼道歉。 李若谷问王益:“郑大夫说了些什么?” 王益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只说了一些讲道理,很暖人的话,然而看到两州府的百姓在一起又是道歉,又是欢笑,只好摇头。然后大家又看着张家六虎,有的人认识,也看到刚才岸上打斗的场面,这是什么呀?你***,不能霸到这种地步,连新知州的家眷也敢动弹。 没好问。 衙役们回来了,茭白在江南能值几个钱?几小又能有多少力气,连一个乘手的工具也没有,但看上去很难堪,乱蓬蓬的毁去许多叶子,好象毁了许多茭白一样。 郑朗问:“差哥子,估一下,多估一些,不能少估,毁了多少钱的茭白?” “不会差过一百钱。”衙役老实地答道。 “不会超过一百钱,光天化日之下,两州府州官府官,两县县官全部在此,你们就敢强行捉人?是谁给你们的胆量!”郑朗忽然暴喝一声。 对一些恶劣的地主霸占田地与山泽,郑朗很反感的,另一个就是和尚。 休要小视了和尚。 宋朝和尚不是后来的和尚,若是象知日那样,靠一些香火钱度日,倒也罢了,毕竟佛教宗旨本来就是扬善去恶,百姓也要有一个信仰,在遇到困境时才不会悲观。但宋朝大多数和尚在霸占良地,放高利贷。 霸到何种地步,非是后人所能想像。福州僧人占当地人口百不足二,但占去田产百分之十七点几,园林山地池塘陂堰百分之二十五,还是最好的地方。鼎鼎大名的少林寺和尚,大手一挥,少室山等山全是我们少林寺的,自唐朝以来,一直为寺产。如果有砍柴的误入雷区,少林武僧出来,少林功夫使出来,柴民被打得抱头鼠窜而逃,郑朗亲眼看到过一回。为此与少林寺的几个和尚辨了几句,那时候他还小,威望不大,也未听,但说得有理,讪讪的将此事揭过。 大和尚们高贵身体不会亲自耕种的,这些田地山泽占下来,又不上交税务,于是以五五开交给平民百姓耕种。 表面对百姓一样,租地主家的也要给租子。实际不然,大片大片的田地被占,被隐,朝廷那么多开支,一样少不了,只好摊于百姓身上,反过来加重百姓负担。恶性循环下去。 有时候郑朗想到此节,很无力,因为两世为人,任何制度,任何国家,也未解决这个问题。 只能说象八卦一样,若调和得当,在此卦最好的时刻,将时间停留得更长,但积累到最后,这一卦始终要翻过去。 这是用中国儒学易经来解释的。 换后人的一句话,没有永远的国家。 两者相比,前者隐患更大。 但大多数都是这样,不能明说,又不想自己管辖境内出现种种不好的事情,正好张家六虎,成了他赅猴的那只鸡。 还有他太小,恐为百姓看轻,恩要的,威也要立。 并且他隐隐知道一些农村的事,家中弟兄多,别人会很害怕,若弟兄几个长得又高大,家中又有钱有势,那么这几个弟兄,就象张家六虎一样,成六条老虎了。…, 送上门让他立威的! “那一片茭地,以及其他的一些泽涂有多大?”郑朗向吕三叔问。 没有问衙役,不知道深与浅,可能会老实回答,可能祸连在一起,自己呆上几年就会调任的,而衙役与张家却会终世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于是问吕三叔,交谈过,他在吕家很有地位,是吕夷简的族弟,一度替吕家掌管了多处家业。吕夷简让他陪吕公著下江南是假的,实际是送一个助手给自己,也是一种感谢的方式。 吕三叔道:“以前我替吕相公管理过一些家业,曾亲手测量过田亩。我看了一下,那片滩涂种了许多茭白莲藕莼菜,还有一些网罝,大约有六七百亩面积。” 张家六虎一听吕相公,脸色更加苍白。吕相公,那是敢将皇后拉下马的牛人,对他们来说,太遥远遥远。然而眼前,似乎居然自己沾上了一点边,并且还是不好的边。 然吕三叔,却是刻意说起。 与郑朗一样的心理,郑朗说起赵祯,吕三叔说起吕简夷,皆是替郑朗助威,怕岁数小,会被人轻视。再过几年,有了政绩,又成长起来,就不用如此。 郑朗问道:“张家,可全是你家的产业?” 张家六虎点了一下头,还有呢,这是少说的! “滩涂湖泽皆乃朝廷地方,为何成为你家产业?” “那是我家世代种植下去的。” “这么一说,你手一挥,东种一下,西种一下,整个太平州都要成为你家的产业?” “可是……” “可是什么?朝廷允许百姓在湖泽边种养捕鱼,本意是为了给贫困百姓更多的生机,难道你家也缺少生机,嗷嗷待哺,需要这湖泽救济,就是如此,也不可能要这么广大的湖泽来养活你一家人吧?” 四周渔民轰然一笑。 “朝廷说过旷土许民以耕,便为永业。” “不错,乃太宗至道元年所下旨意,应诸州府监管内旷土,并许民请佃,便为永业,仍免三年租调,三年外输税十分之一。陛下天圣年初又下诏,民流积十年者,其田听人耕,三年而后赋之,减旧额之半。后又诏,流民能自复者,赋亦如之,” 远不止这两诏,从赵匡胤兄弟,到宋真宗,到赵祯,多次下诏,只要是荒地,不管是什么人,有能力开荒,就可以成为这片地的主人,还有一系列的政策照顾,免三年税务,过三年后,继续享有很长时间的减税照顾。 张家兄弟将此事翻出来,是说朝廷也容许富家开荒,并不仅是照顾贫民。 郑朗又继续说道:“既如此,你们回家去算一算,自垦种之年算起,三年蠲税,以后皆以半数赋税,交了多少,还有多少未交,一道算清楚了,到县衙将它交纳清楚。杏儿,从船里拿两百钱,偿还给张家。” “喏。” 这才是最狠的地方。 按照规订,这些山泽也要纳税的,可占有者先多是贫民,因此朝廷对这一块不是很重视。后来性质渐渐转变,也是可交不可交的范畴。但郑朗若强行征税,未尝不可。 是按规矩办事,传到京城,也不会有言臣上书反对。 “状元公,小的听说你是一个好人,饶过我们吧,”张家六虎蔫了,能补吗?将他家占有的所有泽涂一些便卖,也补不齐这个税务。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一个好人,只能说不去做坏人。路过你家茭地,小妾看到那片茭白长势好,欣喜的掰下一个,渔人说不能动,乃你家产业也。小妾不解询问,见我们是外乡人,渔者更是恐惧,让我们速走。仅一个茭白,让渔人恐惧如此!张家,可见你家平时做为行事。不错,我学的是儒家,以后还要修儒学,儒家以仁义为本,仁,爱人也,义乃仁之所节,仁是义之根本。何谓义?义,人之正路也,义,羞恶之心也,它与仁对立,也是对它的规范,以仁而发,而又对仁节制也。故《礼记》曰,除天地之害,谓之义。对你们,本官若是讲仁,那么以后太平州几万户贫困百姓奈何?”…, 不但国家律法不容你,孔子也赞成除去你们这些害虫! 说完上船,交给王知州处理。 想这么就走啦! 临走时,得将这个难题解决,才放你走。 王安石跑得比兔子还快,早走早好啊,不然父亲想起来,又会是一顿打。 …… 船重新折向水阳江,但折向东边,水阳江入江口除了汇于青弋水那条外,还有一条东流,直接从当涂入太平口,进入长江。 从这条水路直奔当涂城,再买下一套房屋,这时官员很少搞形象工程,有可能一个浪费,让言官盯上完蛋了。于其这样,不如好处装在口袋里,所以州衙县衙很少修葺。 带的人多,需要先买一套房屋安顿下来。 东水阳江上,两边房屋始多起来。 芜湖县人口少,七八千户,繁昌县更少,大约仅五六千户,人多是集中在了当涂县。 房屋已有了一些后来江南居安的式样,高高的遮壁,刷着雪白的石灰,屋顶上盖着青色小瓦,砌着灵动的小飞檐。还有许多茅草屋,无法避免,连开封城边上还有许多草屋呢。 王安石问道:“郑大夫,刚才你如何将这场冲突化解的?” “是啊,能不能说一说,”吕公著也很兴奋地问。在岸上先是悬着心,后来越看越神奇,简直不可思议。 也要教的,将经过说一遍,道:“事情要抓住重点,首先得用心,只有用了心爱民,言行就会替他们着想。老百姓仅是不识字,可不是呆子,说不出来,能感受到。接下案子,否则高家不服,这场纠纷还是无法阻止。给他们勾划一幅美好的蓝图,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信心。再劝一劝,大家也就不想拼命了。” 几子沉思了一会儿。 司马光说:“郑大夫,我也感到临江寺有些古怪。” “也不一定,即便有古怪,我们不能动。” “为何?”吕公著问。 “它影响的后果很大,我必须要做几件让百姓信服的事后,才能动它,否则此事闹将起来,比湖上那场纠纷更大。朝廷若有风闻,不要做其他的事,就可能将我调回京城。做事要分清轻重,至少保持每一件事做下去有用途,若没有用途,那么不如不做,反而减少纠纷。有为,必须有理智的为,这也是夫子所说的智。再比如刚才那六只恶猫……” 一起伏下来笑。 “只能针对这六只猫,全国权贵与僧道占有的田地太多了,长久下去,后果很严重。特别是皇帝软,不但侵占,还会隐匿田地。可是能不能动它?” 也是宋朝奇怪的地方之一,赵匡胤时全国拥有耕地不到三亿亩,到宋真宗时达到五亿两千多万亩,包括南唐与北汉的田地,其实更多是新开垦出来的。然而垦的田越多,国家所呈报上来的田亩越少,十几年后赵祯派人统计一下,只有两亿两千万亩,居然缩水一大半。 逃税! 宋朝惩治唐朝之弊,地也征税,人也征税,于是一户不到两个百姓,地也如此。 几小无言。郑家还好一些,司马家与吕家,同样是侵占田地权贵之一。 “难道随它?”王安石问。 郑朗笑了一下,后来王安石搜地搜得很厉害的,但仅成功了一小半,新法失败,道:“随它肯定不能随它,但一定要稳妥行事,这些人多是全国的精英,不计后果,急躁行事,要么失败,为国家增加不安的震荡,要么步王莽变法后尘。”…, “如何稳妥?” “我也没有想好,甚至没有想到,也非是我们现在所想的。” 船顺流而下,很快到了太平州,带吕三叔起到许多作用,用他做隐饰,用他做纸老虎,还能用他来购物,买房子。吕三叔上岸仅一会儿,就买好了一栋两进出的房屋。 前面是一个大铁门,两边两间厢房,后面是一栋二层小楼,上下各六间,西边还有四间房屋,可以做杂物间与厨房。价格也好,仅三百缗钱。地理位置也好,离大街有一段距离,比较安静,但离州衙很近。 这是一个商宦人家的房屋,主人去了温州,家中又无其他人,于是用低价将它出售。听到是状元前来居住,老管家没有让吕三叔还价,就开出了最低价。唯独不美的是天井太小,两棵老槐树,一棵石榴树,两株芍药花,一口古井,一个石桌,六个石凳,再没有多少空余的地方。 开始搬东西。 看着太平州城,终于有了象样的城墙,里面住着不少人家,并且沿街开着许多店铺,人来人往。四儿道:“这回才象一个城。” “你不懂的,未来芜湖比当涂更象城。” 进了新居,安顿一下,东两厢一做门房,一做门房起居,这个门房不能让吕三叔来做,那是折辱吕三叔,必须从当地请一个忠厚的人。西两厢做了书房。上面六间中间四间留给了四个学生,西边上住着吕公著与严荣的三个小婢,丽儿、鸣儿、云儿。东边上住着司马光与王安石的三个小婢朱儿、赵儿、瑞儿。 四小问:“那么郑大夫住哪儿?” “我住在下面,一家人,不用那么讲究,更不准胡思乱想。”下面西两间留给吕三叔、丁胜、杨家兄弟住的,剩下中两间的客厅,东边是郑朗与江杏儿自己的。 崔娴没有来,否则还是会很挤,人太多了。 收拾一下后,将大门一关,未交接,继续闭门谢客。 但吃过晚饭后,郑朗说道:“我们明天会临江寺。” “好呵,”四儿道。 “家中几个娘子一个不能去。” “大郎……” “求也没有用。” 司马光想了一下道:“小师母,这一回听郑大夫的话。” 万一猜测是真的,那么是真的不能去! 但这案子很重要,要先去看一看。 !@# 第二百二十五章 法轮 第二百二十五章 法轮 第二天一大早,郑朗就起来了。&*..最快更新** 天一天比一天热,起一点早动身,人舒服一些。 本来想让孙叔与郑三锤子回去,因为要去临江寺看一看,又留下一天。 吕三叔小心的吩咐杨氏兄弟与丁胜带上短刀,若是郑朗猜测正确,哪里不是佛门圣地,而是一个大大的贼窟。又要去州衙请几个衙役做保护。郑朗笑了笑说:“吕三郎,不用那么紧张。未必是真,就是真,他们仅是贪色骗财,那有那么大胆子?” 敢么? 不相信,自己马上孤身一人前往那六头虎家中,问一问他们敢不敢对自己进行伤害? 但默许杨氏兄弟与丁胜带了兵器过去。 打开门,门外面站着许多百姓,昨天未想起来,今天才听说了,附近的人一想,可不正是这一群刚搬过来的人。否则那家有这么多小孩子外加小婢? 郑朗不知道,知道了一定会更郁闷。 但是新知州昨天勇闯丹阳湖,已经给了太平州百姓一个深刻的印象。 看到郑朗走出来,一个个问好。 “见过大夫。” “见过知州。” “见过状元公。” “见过太守。” 好几个称呼。 郑朗一一拱手,严格说,这是他未来的管辖子民,也没有厌烦,未来好长时间都是这样子,最少过几个月后,大家熟悉起来,就象郑家庄的百姓一样,也不会大惊小怪了。 很温和,很小,很从容,又让百姓发出一片赞叹声,然后开始评点他的几个学生。 说王安石说得最多,昨天王益痛打王安石的小屁屁,给旁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并且他是主动拜师郑朗的,居然让郑朗答应下来,还拽来了司马光,后来两骂范讽,很具有传奇色彩。议论吕公著的也不少,吕相公的儿子,能不让人注意吗? 但郑朗是父母官,很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让他们来到太平口,上了船。此时当涂县城不象后来那样,离长江边还有好几公里,城址还是那个城址,州城却在长江边上。 坐上船,再度溯流而上,来到左天门山,未到,哪里不好停船的,在上游一个平缓的地方将船停泊下来。五个少年,外加吕三叔,四个护卫,向天门山走去。 也有一个小圩,面积不知几何,多是临江寺的寺产,高处种着桑麻,以及一些豆类,还有少量菜园子。 零碎的散布着几个村庄,百姓正在忙碌,有的早稻都开始收割了,扎着刺眼的稻芒,长势不是很好,主要才从占城引进没有多久,品种没有进一步的改进,但胜在不挑地,所以种植的百姓多。 村中有少量妇人,用缲车在纺纱织布。 有的妇人在绞蚕茧,北方一年只能绞两三次蚕茧,到江南一年能绞四五次蚕茧,到了岭南,能绞七八次。想到岭南,郑朗又有些叹气。不是后人想的那么容易,看看江南如今的湿热气候,岭南因为人烟少,环境恐怕更恶劣。 时不时村中有一两只不识相的狗出来乱吠一气,它们可不识状元榜眼。几只公鸡站在矮树枝上啼鸣,不想这几个村庄多是寺产,倒也是一派怡静的田园风光。 慢慢走到左天门山下,山下就是大雄宝殿,修建年久,后来求子观音生灵后,临江寺收入增加,知善又花重金重新翻修了一遍。…, 气势很宏大,高约十来丈,红色的遮壁,黄色的琉璃瓦,隔着一片碧绿挺拨的毛竹林,都能远远的看到。 “好雄伟的大殿,”吕公著道。 一分为二,寺中的情况眼下不清楚,但这座大雄宝殿修得的确富丽堂皇。 郑朗说道:“佛祖也要包装的,否则哪里吸引到那么多香客?” 包装一词比较新颖,但不难理解,四小默想一下,先后会意地笑了起来。 门口是一副长长的楹联:自性清净法身众生同具 离垢妙相庄严诸佛独证。 郑朗看着这副对联,嘴角闪过一丝讥讽,但倒是冤枉了一些。楹联与知善无关,很早就存在的,原来的楹联连漆都掉了下来,于是后来又出资重裱了一下,所以看上去象是新的。 进了殿门,是一尊几丈高的释迦牟尼佛像,左手横置于左足上,名为定印,右手直垂,名为触地,此为结跏跌坐相。两侧是十作罗汉,背后原来是三大士像,但让知善改成海岛观音像。 捐了一些钱,不多,但必须的,从小和尚手中拿出一把香,放在香炉里点燃。 天正是热的时候,又在农忙,大殿里的香客并不多。倒是有一些游玩的游客,其中有一些文士,准备登上山顶看江景。还有那个佛法无边法轮,也是他们要看的景点之一。 其中有一个文士看着他们这一行,越看越疑惑,最后走过来问道:“请问阁下是不是太平州的新知州郑状元?” “正是。” “见过郑状元,”几位文士立即弯下腰,久仰大名,非是年幼,比自己小又如何,不佩服都不行,三元中的无可非议,并且要修儒学,还做出了那么多事。 边上的小和尚一听眼睛睁大起来,然后滴溜溜地跑向后面。 郑朗看到了,没有作声,一边与这几个文士有一句无一句说着闲话,一边向后面走去。后面又是一座大殿,这座大殿全部是知善后来新盖的,作为次殿,中间是释迦牟尼佛,左边是净琉璃世界药师琉璃光佛,右边是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三世佛边上各有二位菩萨的立像,释迦牟尼佛旁边是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药师佛旁边是日光菩萨与月光菩萨。阿弥陀佛旁边是观世音菩萨与大势至菩萨。 与前面大雄宝殿的佛像相比,后面这座次殿里面的九个佛像穷尽奢侈之事,不仅全部镀金,还配以琉璃,楠珠,华表,缤彩,饰以少量珠玉。金光璀璨,贵气逼人。 若不是有外人在场,郑朗又要说一句:“有钱就是好啊。” 继续往里走,穿过一扇拱门,斜斜的生了一些翠竹,中间是一个放生池,水很清澈,在里面有几个小乌龟在爬动,还有香客扔进去的许多铜钱,池子中间有一座假山,假山边缘长满青苔,证明也存在很长时间了。 继续往后走去,迎面几个大和尚从山上走了下来,见面合什,道:“可是郑施主?” “是。” “见过郑施主,贫僧乃是方丈知善。” “我正要找你。” “请。” 将他带到山上,就是临着山麓的地方,再往上去山势变得陡峭起来,不大好修建筑物。就着山体,修了几排禅院,白墙青瓦,环绕着苍松翠柏下,院内又有一些幽竹,不时有山鸟鸣叫传来,环境倒也很幽静。 带到最后面一排禅房,坐了下来,知善让一个眉清目秀的弟子沏来茶水,郑朗合什道:“谢。”…, “不知郑施主找贫僧有可事?” 看着这个大和尚,四十来岁,长得肥肥胖胖,外表不是很恶。再配以他那副庄重肃穆的模样儿,有些高僧风范。郑朗丢下杂念,道:“我家中几个娘娘喜爱佛法,自幼受了一些影响,正好听闻贵寺法轮一事,想过来亲眼目睹一下。” 错也,他信的是儒家,非是佛家,否则刚才都不会在外面做抵毁言。可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确实大娘信佛一事,许多人也风闻过。郑朗没有撒谎,至于受了一些影响,很含糊的,证明什么? 说这句话,目的是降低这个大和尚的警惕心。 “贫僧也听说过郑施主的几个娘娘,阿弥陀佛,此乃造化事也。若郑施主要看,贫僧这就带郑施主过去看一看。” “不用急,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高家小娘子坠涯而死,高家不服,因此事两县百姓多次产生冲突,一州是太平州,一州是江宁府,不大好处理。昨天我本来到丹阳湖看一看,没有想到又遇上此事。为平息冲突,我做了承诺,再次将案子接手过来。但王知州接了张家六兄弟一案,案件未了结,所以本官还没有赴任。于是过来先看一看。”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多次准备将那间禅院关闭,无奈香客们苦苦逼求,闭了开,开了闭。这罪孽何时能了?” “先带我过去看一看那间禅院。” 什么的法轮,放在一边去。 “好,郑施主,跟我来。” 法轮寺也是新修不久,就在禅院边上,但没有进去,直接上了山,半山是一个小寺,撞钟寺。再往上去,山势陡峭起来,但一路铺有石阶,一直延伸到山顶上。 时间快到七月,山上开着一些五彩缤纷的野花,一道清澈的山溪从山顶流下来,山道很安静,遇到山溪落差大的地方,能清楚地听到山泉陡落时发出“叮咚”的脆响。 走过撞钟寺,一条石径通向山顶,一条石径通向山侧,并不远,能看到一堵红墙,红墙很高大,仅能看到里面禅院的屋顶。一扇朱红色的大铁门半掩着,背着他们,同样也看不到里面。 郑朗又抬起头,看了看山上。除正面的山体,到禅院时,已经是侧背面,山体很陡峭,几乎形成一个绝壁,人根本无法上下攀援,正如王知州说的,从上面任何人都没有本事滑落下去,那不是滑落,是自寻死路。 问道:“方丈,为何当时想起来在这里设此禅院。” “贫僧刚来此寺,时常听到一些女施主于佛祖面前念经,求子望后,当提贫僧年幼,不懂事,更不知道此乃业报也,前世做的孽业,今业前来偿还。贫僧起了嗔念,恳求当时方丈修一寺,还这些女施主心愿。方丈不是很乐意,我偏强求,山下多地,又出了大雄宝殿外。山上山势险恶,唯有此处有一平台,马上进去,郑施主就知道了。于是在此平台处,修了一间小殿,以及三间小禅房,满足一些女施主的心愿。有的女施主得偿心愿,这是少数,业报何其重,那有一一偿了?然而传出去后,前来求子人又多,偶有中愿,便更神奇。”说到这里合了一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然而地势太恶,陆续出了几件事。前任的贺知州就过来劝说,贫僧也听从了,将求子观音请于竹林西边。”…, 指了一下山脚,大雄宝殿两边皆是苍劲的毛竹林,未看到,此时站在山腰,看得很清楚,在竹林西边还有一间小寺,后面两排禅房。知善又说道:“但迁过去后,无一人成愿。在各位善女子苦苦央请下,不得不又将此间禅院开放。贫僧那时已成了方丈,于是出重资修了一些铁柱子与铁链,以防万一。可不久后还是出事,无奈之下,再度请人将那铁链加固,这一回平安了几年,前度高家小娘子又出事。阿弥陀佛,罪孽罪孽。” 来到门前,知善没有进去,道:“里面还有女施主,昨天刚住进去的,说是从江宁府刻意赶来,贫僧不肯同意,又是苦求,阿弥陀佛。” 说着轻轻敲门,道:“里面女施主可在,知善求见。” 铁门吱哑一声打开,里面走出来三个女子,少妇梳着宋人常见的朝天髻,头发挽起五六寸高,也是标准的高度,还有的妇人能挽起两尺高,这同样让郑朗很无语。发髻上缀着一些金玉钗簪,身边着绫绸做成的粉红色石榴裙。仅看穿着打扮,家世很富有,长相也很柔美。还有一个少女,梳着双头髻,系着白色的纱裙,梳着双罗髻,岁数不大,十六七岁,一张小圆脸,吹弹得破,肤色洁白赛雪,岁数不大,然而双峰傲人,比起成熟的姐姐,模样不逊色半分,眼睛也很灵动,正用一对乌黑的大眼睛盯着诸人看。另外后面还有一个小婢。 知善合什道:“魏大娘子,魏小娘子,太平州的新知州来看一看禅院,打扰则个。” 大魏娘子,小魏娘子眼睛立即闪出光亮来,小魏娘子惊讶的用手捂着小嘴,然后盯着郑朗看。大魏娘子反应快,走过来问:“可是状元。” “正是。” “请进来吧。” 引进去,知善为了避嫌,却站在了门外。 三间房,一间是小殿,里面正烧着香,大约是这个魏家姐妹烧的,另外两间便是女眷的房间。郑朗没有进去,对三个好奇的女子说道:“你们回避一下。” “喏,”三个女子进了屋。 郑朗抬起头看,原来此处是一个平台,面积还是很小,知善建此院时,又请了工匠用脚手架子,削去一段山壁,拓展空间。本来此处山壁就很陡了,这一削更陡,三间房屋就是倚着山壁建筑而成。 外面空间不是很大,只有十几平米,崖边打了十几根铁柱子,工匠是用了心的,铁柱子不但粗,打得很深,郑朗试着推了一下,没有推动。丁宜过来推,也没有推动。 铁柱上绞了许多铁链,外面便是悬空的大江,江水至此,两山夹击,十分湍急。 郑朗问道:“能不能从上面下来?” 想破案子,得捉人,现场活捉,人往哪里埋伏?不能埋伏在山道上,不是瞎子,看到衙役们站在哪里,会做什么事? 人要么埋伏于山上的山林中,要么从下面悄悄攀登上来。下面不可能了,只有上面一条路能想一想办法。 丁宜摇摇头:“不行,此处能登山者,仅大雄宝殿一条道路,在游客多时,混居其间,伏下三两人,寺中群僧未必会注意。虽陡峭,可以用绳子系着滑下来。但需几十丈的长绳,提在手中,寺僧必然看到。这才是难处。” 忽然丁宜眼睛一亮,又用手摇了摇铁柱,可再度摇头,若是虚惊一场,兴师动众,必然讨人笑话。若是真的,不能寻几个黄花大闺女给他们糟蹋,就是寻几个妓女过来,传出去,同样会影响状元名声啊。…, 郑朗踱了几步,王安石说道:“为什么他们不将这个铁柱子再铸高一些。” 修墙是不可能,其实铁柱子铸造时再铸高一些,用铁链子拉成网,人也不会失足摔下去。 郑朗笑了一下,人没有失足的可能,这些大和尚们怎么办? 但王安石这句话使他想起一个人,主意已定。然后扭头看了看那两间房屋,那个少女正伸出脑袋,鬼鬼祟祟地看着她。又笑了一下道:“小娘子,实不相瞒,前些时间此处摔下一个小娘子,掉入大江,尸骨无存。我前来正是查处此案,能否让我进去看一看。” 小姑娘迟疑一下,与她姐姐嘀咕了几句,然后说:“郑大夫,稍等。” 里面有一些女子的私密物品,得收拾一下,过了一会儿,少女又说:“请进。” 走进去,两间房屋形式差不多,一张床铺,一些简易的家俱,还有一个香龛,别无他物,要么是三女带来的一些奁柜与行李。倒是床为了防止住的人多,很大,能挤一挤。 此时郑朗心中已经明了。道:“两位小娘子,这件案子差一点闹出重大纠纷,马上要封停此处,你们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少妇不甘心的问。她也听说过以前出了几次事例,皆是不小心失足掉下去,反而让寺中那个方丈守得紧,自己花重金捐香火才得以住进来。 有的情况郑朗不了解,但临江寺名气大,听的事也不少,郑朗看到少妇脸上的犹豫之色,知道她的心思,道:“若魏大娘子想求子,三个月后进来,若方丈不同意,我替你央求,但此事关系到两县几百户的渔民恩怨,昨天好不容易才劝解开,之所以能劝解开,这也是条件之一。” 司马光有些急了,老师说好话呢,现在你们安然无事,可你们这个长相,比烤熟的羊羔子还诱人哪,再过两天,你们保准吃得尸骨无存!道:“你们居然不相信状元的话?” 郑朗已经走出去,直接对知善说:“方丈,高家小娘子的事,引起许多事情,昨天我调停时,答应过接手此案。至少要给他们一个表面上的交待,因此我让你将此院封去。” “封院?” “你方才不是多次说想要封院吗?本官也不是想长久封院,过一两个月时间,等本官将两家事务处理好,你们再次此院重新打开,减少争执。同时钥匙交给本官保管,若有女施主过来央求,你也好用些做借口。若你不同意,几百户百姓为此冲突,又出了数条人命,本官只好下令,将你这间寺庙整个封锁起来,以清境辖!” 不答应也得答应。 别说什么方外高人,也别想来压我。 知善有些不悦的答应下来。 没有办法,官大。就象前几年,贺知州压迫他,不得不将求子观音挪于山下一样。 带着三个女子,手中提着钥匙,向山下走去,郑朗又对知善说道:“带我去看法轮。” 门同样锁着,郑朗问:“为什么要将它锁上?” “郑施主,你进去一看便知。” 将门打开,三个女子提着行李,也跟进去。寺庙里是一尊释迦牟尼立佛像,可下面镂空成荷花状,能看到大佛的里面,郑朗问:“为何镂空?” “佛家终要空了。郑施主,再看法轮,便知为何要锁上。” 郑朗看了看,除镂空部分外,佛像肩上环以一个镀金的**轮,前端位于佛像捏决的食指上,形成两个支点。这样重心偏前,因此部分法轮陷于佛像的身后里侧。构造很精巧,后面同样有一个支点,正好形成一个三角,托起法轮。法轮又微微前垂,佛身将法轮卡住,不会让它向前继续滑落。但后面这个支点不明显,缝隙紧密,不细看,都看不到缝隙存在。而且这部分陷入佛身的金轮在转动时,也起到一个视觉作用,仿佛法轮从佛身上旋转出来的,更使信徒膜拜。 也就是力学原理,仅三点,阻力会小,转动容易,但三点受力,时间转得久,三点会渐渐磨平掉。所以知善不让它常转,减少磨耗。 然而新的问题来了,它是怎样转动的,不能念念佛,自己转起来。或者人推,这是镂空的,里面有人推,必然看到,外面更没有人推了。或者机械原理,又没有看到什么齿轮。或者风吹的,更不可能,是在室内,风怎么吹动它。况且这么大的法轮,有可能接百斤,什么风才能吹动它? 于是好奇地问:“它是如何转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远大的心(上) 知善面露难色地说道:“郑施主,有时它也不灵,要看香客的虔诚。(. K . 看小 说网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 “难道我不虔诚吗?”郑朗反问一句。 也让人容易产生误会,我几个娘娘就信佛,我从小受她们影响,并且连学习都在用着打禅坐的姿势,这不虔诚,何谓虔诚?其实郑朗真的很不虔诚,但问一问有何不可? 知善哪里知道这过节,默然道:“好,郑施主,贫僧马上准备开金轮。” 不是什么香客都能看到金轮转的,想要看,要么很有地位,要么捐了许多香火钱,太平州有一个姓刘的大户人家前来求平安,看到金轮在转,当时发下宏愿,愿意捐出一百亩良地给寺里,于是金轮转得很快,越转越捐,最后居然捐了四百亩地,成为太平州的“美谈”。 仅是在太平州很了不起,但放在整个宋朝不算什么。四十年前,武将安守忠将自家四十八顷良田捐给广慈禅院祈福,后面还有一个更猛的人,张镃将杭州的府邸舍为十方寺院,又将润州六千三百亩地舍为常住田。 所以象临江寺这样有名气的寺院,想动它十分困难。 知善开始吩咐小沙弥准备。然而他的反常态度,连四小也产生更浓厚的怀疑,原先知善听闻郑朗要看金轮还很高兴的,又多次说愿意主动封掉求子观音禅院。真封的时候迟疑不决,到开金轮时再次迟疑不决,为什么? 扭头看着郑朗,郑朗暗暗向他们摇了摇头。 今天过来是看一看究里,顺便将禅院封锁,现在达到目的,不能逼下去,逼得太紧,打草惊蛇。 不一会儿山上撞钟寺里面的金钟撞起,清脆的钟声在山林里回荡着。四个和尚手持着木鱼、鼓、磬、云板,走了进来。知善道:“郑施主,请跪下来上香。” “方丈,恐怕不当,我与陛下在一起时,陛下也不让我跪下,今天为听一听钟声就跪下去,不知传到京城,陛下怎么想?” 让我跪啊?没门! 但何尝不是一种心理战术,不能跪,一跪就是一种折服,甚至有可能这一跪,迷信的人连心灵自此被奴役起来。 “郑施主,它是佛祖。” 它是一尊了无生机的塑像!但郑朗没有多辨,继续道:“陛下也是圣人也,此乃是相国寺高僧说的话,故圣人见圣人不伏。我不跪伏于圣人陛下,为何伏于佛祖。佛自在心中坐,方丈着相了。” “郑施主不是圣……” “方丈,你今天真的很刮噪!我信不信佛,岂是你来做评价的!岂是这一跪,就证明什么的!”郑朗低声愠怒地说。 “郑施主执意如此,只好依郑施主。” 郑朗争赢了,还是很恭敬的上三柱香。想要看它转啊,不“虔诚”,就转不起来,怎么看。 香上进香炉,四个大和尚敲起木鱼、小鼓、磬与云板,略有些吵,可在这吵闹声中,巨大的金轮摇晃一下,慢悠悠的转动起来。 郑朗与司马光、王安石他们就等着这时刻,看到金轮转动,眼睛立即瞪大起来,看啊,风不用考虑,人推也不用考虑,外面没有一个人,就是有人也够不到这个高度,除非站在高椅上,况且金轮是如此的巨大,想要推动它,丁胜自己上去,也未必见得轻易推动起来。…, 也未见有其他的一些机械设置,前面除一个香炉外空无一物,大佛下面镂空成莲花状,此时光线又很好,更是能看得清清楚楚,空空荡荡的,别无任何一物。 力学原理解释不通,共振原理也不能解释,共振只是响,不是动。 见到如此奇壮,魏家姐妹已经深深伏下去。不但她们,外面也进来许多游客与香客,陆续的伏在门口,喃喃祈祷。 香烧完,金轮停了下来。 知善道:“郑施主,今天有可能你杂念太多,金轮转得慢。” 看过了,郑朗也不争,道:“方丈,有可能是。” 走出临江寺,魏氏姐妹跟上来,道:“状元公,你们有没有带船?” “带了。” “能不能载妾等到太平州。” 让郑朗一搅和,求子不成,要回江宁,此时临近中午,此地无车无船,只好求郑朗,也不怕。若郑朗是坏人,天下间再无可相信的人。 “那就一道。” 几小与吕三叔还在思考,司马光茫然若失地说:“郑大夫,不大好办啊。” 不是山上的事要证据,这个金轮不将它的法破掉,百姓会继续膜拜,到时候有人一个煸风点火的,民变就能发生。 “司马三郎,不难,”郑朗呵呵一笑,又道:“但我在想另外的事,这个金轮倒也巧妙,若有七八样这种奇迹,放在芜湖县城里,会不会吸引一些游客?” “游客?” “有了游客,再有几样东西让他们参观,能在哪里逗留,一逗留,客栈、食店,都有了生意,甚至购一些小物件,地方上就富裕起来了。地方百姓富裕,朝廷也可以多征一些税。以前我与陛下说过开源的事,这才是真正的开源,而不是替国家敛财苛民。” “这个主意好,为什么不向陛下进谏。” “难,争议多,实施不当,有可能适得其反,扰了民花了经费没有效果,得不偿失。必须我自己来垫付这笔钱,以免其他州县官员胡乱学习。” “那个金轮为什么转的?”王安石问。 “回去对你们说。” “你们在说什么呀?”魏小娘好奇地问道。 对这个小姑娘,郑朗无视之,没有回答。 “难道那个金轮转,是另有他因?” “我说过另有他因?” “没有。” “是虔诚之心,你没有听到刚才那个方丈说的话吗?”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一会儿又上来说道:“不对,你们说话很不虔诚。” “再说三道四,我要将你们丢下去,不带你们回太平州了,让你们自己走回去。” 小婢挑着几个奁柜急切地说道:“那不行哪,这太阳大,走到太平州,奴一定会累得趴下去。” 几小一起笑起来,吕公著心好,道:“你们不要多问,郑大夫是为了你们好,三个月后你们就知道了。” 上了船,顺流而下,郑朗盘坐于舱板上,其他几小没有学他,坐在船舱里看书。魏家小娘子又好奇地问司马光:“为什么你们不称状元为先生?” “先生不让我们称呼他为先生。” “为什么呀?” 对这个好奇宝宝司马光很无奈,放下书道:“他说自己岁数太小。” 少女盯着郑朗看,然后点头道:“是好小。” “比你大。” “只比我大两岁,”少女不服气地说。 “所以先生不肯我们用先生的称呼。”…, “那么他盘坐于地,为什么你们不盘坐于地?” “郑大夫是在学习,我们没有他的记忆力,象他那样学习是画虎不成反类犬,郑大夫不鼓励我们盘坐默想。” “那个寺里倒底发生了什么?” “查案子,案子未了,暂时封锁起来。” “不对,你们好古怪。” 司马光无辄了,只好用手堵住耳朵,只顾读书,不听她的发问。 魏大娘子微笑地看着十妹胡闹,家中兄弟姐妹多,十妹最小,于是一起宠着,至今未订亲,这几个小郎性格不同,相貌不同,但有一个共通之处,皆带着浓浓的书卷气,脾气也好。 想与船舱里小状元有什么,那不可能的,人家都成了亲,若不是丈母娘古怪的死了,连妻子也带到江南。可就是他几个学生,似乎也不错啊。 她心中乱想了一会儿,看到郑朗睁开眼睛。 魏小娘子又好奇地问道:“郑状元,你刚才在默想什么学问?” “知行合一。” “就这个啊,好简单,知道的与做的合一就是了,真……”笨字差一点说出口。 “是啊,我很笨,这个问题想了一年有余,还没有想好。” 几小眼中却泛起光来,司马光与王安石站起来,说道:“请郑大夫赐教。”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四句话,除严荣有些迷茫起来,其他三个少年全部凝神沉思,过了许久,王安石道:“妙言。” 多好的话,看看孟荀做了什么事,一个性善,一个性恶,置易经相对而相生于何地!所以说无善无恶乃心之体,有善有恶乃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不对,道:“郑大夫,非中庸也。” “正是。”郑朗叹息一声,清初有一些明朝遗老怦击王阳明,说正是他的心学祸害了明朝,这句话说得有些过。但思想的确有很大的片面性,良知覆盖认知,轻忽认知之心逻辑分析功能。以心性为本,偏心狭隘的唯心主义,使他的心学带着浓浓的主观有失偏颇的缺陷。道德情感交待不明,对道德的内在动力认识不清。 而知行合一正是寄托在他这四句真言上,因此也带有许多缺陷。 用意是好的,等知道了才去做,何谓知道?一辈子也休想提知道二字。不知道就去做,更是盲目行事,不足取。那怎么办呢?知道了不切实际,不知道不能做,于是说,此须识我立言宗旨。今人学问,只因知、行分作两件,故有一念动,虽是不善,然却未曾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说个知行合一,正要人晓得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了;动处有不善,就将这不善的念克倒了,须要彻根彻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潜伏在胸中:此是我上上言宗旨。 所谓的行,一个念头发动便是行,那怕有不善的念头,立即中止,因为你已经做了!这样将行的难度降低。 轻轻地将这几句释完,又道:“若如此,良知之心能动能静,看似好事,时久必然会出现知而不动,好心不办事,或者一味纠缠于善恶之间,还不如学而致用更加客观。” 吕公著忽然说道:“我懂了,大夫之言,乃是世上根本难有一个绝对的标准。比如善恶,比如知行,比如阴阳,然……” “然而我们却打算制订一个标准,是不是?”郑朗问。…, “是。” “其实知行合一,抛去主观思想太过分明外,还是有许多可取意义,正如标准,何谓标准?只能说尽力使它接近真理。所以我想到了这句话,以及它的意义,为去芜存精,思考很久。” 知行合一与郑朗思想很相近,郑朗修儒学,也是将它从夸夸其谈,变向实用性,包括他释的仁义、礼、忠恕与中庸。不过想要采纳知行合一,必须对王阳阴的知行合一,做更大的手术。 叹了一口气道:“好难。” “是难,”魏小娘子忽然道,难怪一想一两年,原来如此啊。知行合一,她听“懂”了。可越听到后面越是茫然,绕来绕去的,不知道几个人在说什么。 自己听都听不懂,肯定很难。 郑朗与四个少年一起扭头看她,然后爆笑。连沉稳的吕三叔,也让这个小姑娘逗笑起来。 没有理这个好奇的大波妹,郑朗说道:“我考虑过许多理论,经有因革,不必引用讲解。继绝学,倡道统。经所以载道。经所传者,义也。六经皆我注脚。宇宙在我。知行合一。六经者,道之所寓。理即气之条理,言知只在物。性因心而名。唯有知行合一,为最佳。比如此次我们到江南来,就是将学的放在行当中,通过行再完善自己的学。” 其实这种知行合一,已经偏离了王阳明的知行合一。 四个少年更好奇,偏偏他们记忆好,听得仔细,一起问道:“郑大夫,刚才你说了那么多,能不能详解一下?” 王安石回味一下,没有写在纸上,更没有标点符号,但可以通过郑朗说话时的停顿辨别,道:“郑大夫,刚才你可是讲了十种儒学理论?” “莫急,再过一年吧,我们专门讨论,然后总结,再著书如何?” “好,”四个学生齐声答道。 必须有一个实践认识过程,这也是郑朗在临来江南的路上反复说过。 魏大娘子已经将魏小娘子拉到船头上。 “五姐,为什么拉我?” “不要打扰他们,他们在谈一门辅国助民治万世的大学问。” “就他们啊……”魏十妹扭头看了看船舱里几个十几岁的少年,嘴巴张得大大的。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也是郑朗曾经引用过的一句话,如今在宋朝广为流传,为少妇再度引用过来。 “难道他真是天上的文奎星下凡?”小姑娘纳闷地又看了一眼郑朗。 “我也不知。” …… 船很快到了太平口,码头就在太平口,上了岸,不远就是当涂县城,也是太平州的州城。比起芜湖青戈江码头,太平口码头热闹多了,停泊着许多船,东下西上的皆有,有货船,也有客船,还有一些渔船。 郑朗道:“魏大娘子,魏小娘子,你们就在此换船吧,我这艘船是从郑州雇来的,今天让他们回去。” “谢过郑知州。” “勿谢。” 魏十娘忽然走到郑朗面前问:“郑知州,你是不是天下的星星?” 郑朗哭笑不得,看着大波妹,真的好大,使郑朗忽然想起某位童颜*的“老师”,道:“我不是天上的星星,仅是地上一粒砂石。” 小姑娘皱着鼻子说道:“哼,我才不信呢。” 被她姐姐拉走了。 一行人又被她逗乐起来。 回到家中,家中坐着一位等他回来的客人,王知州。…, 相互寒喧过后,王知州道:“郑大夫,张家六子我处罚了一下,交出所有侵占的湖泽,另外补税赋五百缗钱,同时杖一百,你看如何?” 这案子讲不清,若严格要求,仅太平州最少就有五十户人家犯了案。这样的处罚,算是很重。 但不是他判决就判决的,一会儿交接时,除了清点账目,查看核对州库物资,还有对一些案件质疑,以及其他一些程序核实,才能完成交接。不查清楚,万一有个什么,新知州就必须为上任知州揩屁股。 郑朗若咬住自己对张家六虎判罚不公,自己交接不了,甚至有可能会受牵连。 “你说呢?” “我认为此罚为公,以后郑大夫接任,也要以无为而治民,若凡案重判会有骚动,必然不美。” “于是在知州任内,放任张家六兄弟成为六只恶虎?” 王知州脸色微变,郑朗说得很不善的,但不敢辨,道:“非是太平州一州,每一州皆有这样的人。张家算是好的,仅是有钱有势的乡绅。有的人家是权贵豪门,地方官吏时常苦不堪言。唯有敷衍二字。不相信,郑大夫以后会拭目以待,若一味力求公平,地方必然骚乱不休。” “你是好心,但你不懂的。我不会去做那种混资历的官员,更不会做目光短浅之徒。前几个月我写过一篇策论,说做人如登山,不能盯着远处,必须盯好足下。然不能始终盯着足下,有时也要停下来,看一看远处。不仅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路,还要有一颗远大的心。眼光能看多远,就能走多远。”郑朗半是劝戒半是讥讽地说道。 “受教,”可是王知州不以为然,心里想到,我若有你的才华,也会有远大的心,但我不是你,不混日子怎么办? “王知州心情我了解,想早点交接,这样吧,判他补赋税三千缗钱,滩涂可以耕种,名份必须是朝廷的,而非他的私人财产。” “不行哪,张家请了太平州一个最惫懒的讼鬼,叫猴三,一旦判罚过重,经这个讼鬼一纠缠,案子没有数月时间休想了结。” 讼鬼,又是一个宋朝不好的群体! 郑朗心中对这个混资历的王知州更加不满了,都是什么啊,湖上斗殴,临江寺死人,张家六霸,恶讼鬼,有些愤怒地说:“你让他家补赋税五千缗,或者从头一直清算下去,该补多少赋税就补多少赋税。否则我立即回京,对陛下禀报,太平州的新知州我无法胜任了。上任知州混时光,使太平州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我治理不了!” !@#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远大的心(下)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远大的心(下) “别,”王知州让郑朗一句话吓得两条小腿都软了。 别人不相信,但相信郑朗能做到,人家进皇宫就象进自家后花园一样,这一说,自己乖乖准备致仕吧。 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祯是重视郑朗,那是郑朗说话有理,公正,若只是打小黑报告的主,两次小黑报告一打,下一回再想进皇宫,那是休想了。 然后又说道:“郑大夫,那个猴三……” 第二次为难的提起猴三。 郑朗对吕三叔说:“吕三叔,麻烦你出去打听这个猴三是何来路,做了什么事?” 富豪乡绅也未必是坏的,有一些人家也不错,比如郑家自己,或者欧阳修遇到的那个东家。和尚道士也未必是坏的,其中还有一些的确能用方外之人称呼他们,比如知日、义海,或者卫中正。虽然他们是宋朝弊端之一。 但有一个群体,就没有一个好人可言。 讼鬼! 这是鬼字,非乃师字,更不可能是后来的律师,也甭指望他们有什么维权意识。 一开始产生不恶,许多人不识字,即便识字也不知道如何去写诉状,有一些落第的书生们,于是替他们代写,嫌取一些笔头费。但衙门跑得次数多了,与衙役们一个个相识,构成了一些关系网。 在宋之前,还没有构成严重危害。 到了宋朝,对文人的宽松,宽松到了什么地步,蜀中一举子,多次省试未考中,一天犯了浑,写了一首诗献给成都府,云:把断剑门烧栈阁,成都别是一乾坤。把剑门栈道一烧,四川别有乾坤了。 成都知府一看吓坏了,这分明是谋反哪。将这个举子抓起来,押送到了京城,并且上表,皇帝,俺可没这个心,是这个老举子在胡说八道。赵祯看后,说了一句:“此乃老秀才,急于仕官而为之,不足治也。可授以司户参军,不厘事务,处于远小郡。”其人到任后,想到了赵祯的宽宏,再想到自己的失心疯,仅一年不到,羞愤而死。 把剑门栈道烧掉都没有事,富弼历数赵祯n条十恶不赦的罪状也没有事,还有两个月后文人的胡说八道……也没有事,可想文人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 宽松的环境,产生大量直臣,可也产生一些不好的产物。例如讼鬼,反正动口不动手就没有关系,这些讼师们机会来了。 宋朝赋税渐渐转移,农业税务占的比例越来越小,若不是三冗,郑朗都怀疑能提前一千多年,免去农民的农业税。因此对土地这块看得淡,兼并现象于是很严重。一些乡村土地为富人兼并下去,必然产生田产房产的纠纷。宋朝可以有佃农,但不可能有部曲,至少表面上大家是平等的,包括律法。纠纷起来,贫民也可以闹的。于是这些讼鬼来了,替富户人家做狗腿子,利用他们与衙役的关系,还有强大的嘴巴子功能与笔杆子本事,打压穷困百姓。往往贫困百姓既没有得到公正的裁判,还输掉官司挨了笞杖。 没有兼并,讼鬼们怎么办,还是有办法,在乡里与宗族里无中生有,凭空捏造,挑起事端,事情闹大后,装作调解人,阴一下阳一下,结果越调解事情越大,双方又信任他,委托他到公堂上打官司。钱又来了。 还没有怎么办?好办,有钱的不肖子弟太多了,蛊惑他们与匪类结交,然后与兄弟闹,与父母闹,起了事端,官司来了,继续打官司。…, 这是从下面的梳理。 还有上面的,想赚取打官司的钱,得替人家打赢官司,有的衙役与县令不买账,怎么办?有办法,人都会遇到一些不好的难事,遇到困难时,借钱给衙役,或者送礼,衙吏渐渐就被他们收买下来。 县令收买不起来的,可整个官场的作风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俺不是不让你们穷人告,可你们没有说出理来,让俺怎么办?这是不作为的官员,也是多数的官员心态。 但有一些官员初来乍到,不“识相”,又有办法对付,这些讼鬼们久经沙场,经验远远超过这些新县令,于是用讼词强行把持县令。再不识相,越级上司,为立劫持立威之谋,甚至主动状告县令本人,让县令弄得灰头灰脸,最后诚服。 若说宋朝流氓,讼鬼则是一群最大的流氓集团。 郑朗道:“杏儿,替王知州沏茶。” 很不满意,现在才替王知州沏茶。 杏儿在煮茶,郑朗又说道:“王知州,你心中一定会在怨恨我对你态度傲慢。” “没有啊。” “君子坦荡荡,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怕什么。为什么我有这个态度,虽说你马上要调任了,但在任一天,太平州三万户十几万百姓就是你的子民,要对他们负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其位就要谋其政。然而你急于离开,看一看高家的案子,是怎么处理的?若稍做安抚,何来丹阳湖上的事?不错,我虽小,也许阅历是差了些,可不代表着笨,否则陛下不会召我多次进宫,商议事务,连几位相公也数次询问我一些国政。” “是,”王知州冷汗涔涔,怎么忘记了这件事。 若没有本事,几位宰相,前面的太后,后面的皇帝,怎么如此看重,当真是才学? 自己做得是怠慢了。 “昨天湖荡里那些茭白实际是我授意下,才砍了一些的。你刚才是好心,说每一个地方都有许多大户,不可能全部惊动。但是能不能放任自流?听闻一渔者出言提醒,我刻意选了一个出来,不全部处理,可以处理一个。懂我意思吗?” “是。” “此事重罚,我也有深意,有可能关系到我在太平州未来几年的蓝图,他日你便知。倒不是刻意刁难你。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脚踏实地的走好每一步路,但要保持一颗远大的心。” “是。”真是假是,弄不清楚,喝了一口江杏儿泡的茶,王知州觉得很苦涩。 吕三叔回来了,郑朗看着一头汗水的吕三叔,心中想到了另一件事,吕三叔也是一个能人,这次要感谢吕夷简了。可终是回去的,再过几年,自己必须让吕公著回去科考,那时候自己身边缺少一个得力的助手。 又想到柴克明,肯定不能动的。那是自家的根本。 上哪里寻一个人来培养一下? 对四儿说:“四儿,打一盆井水给吕三叔擦一把汗。” “喏。” 吕三叔感谢的一笑,跟在郑朗后面久了,那种体贴,很暖吕三叔心的。 然后将听到的情况一一道来,这个猴三自称朝奉,也就是士人,专以讼状谋生,后来有钱了,自己又置办了一些产业,仍没有放弃讼状,越有钱越为非作歹。这些年做下的恶劣事迹,可谓馨竹难书, 认真的听完,说道:“杏儿,拿笔墨过来。”…, 江杏儿将笔墨纸砚拿过来,郑朗开始书写,王知州伸头看,第一次看到郑朗的字,好字,心中叹道。然而一会儿额头大滴大滴汗水落下来。 猴德清也,太平州人氏,传以讼诉谋生……横虎狼之心,悬沟壑之欲。最怕太平,惟喜多事。靠利口为活计,不田而农,倚刀笔作生涯,无本而殖。媒孽祸端,妄相攻讦,联聚朋党,互计舞文……或造主根谤帖,以为中伤之阶,或捏无影访单,以贾滔天之祸。彼则踞华屋,被文华,犹怀虎视之心。孰敢批龙鳞,撩虎须,声彼通天之恶……斯丑恶之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予以赋赞美之。 果然……是赞美! 写好,丢下笔,郑朗说:“王知州,你将它贴于城门口,派衙役将它保护好,不让人撕下来。” “好,谢过郑大夫。” 有这篇犀利的赋文出来,猴三完蛋啦! 非是自己,写再多的文章也未必有人注意,但文章出自郑家子手中,马上会传遍天下,甚至用不了多久,会传到皇帝耳朵里。 猴三还能再折腾吗? 猴三是狈,张家六虎是狼,仅是狼可以围杀,仅是短腿狈,危害不大。就怕的是狼狈为奸,张家的势力,猴三的智慧与笔杆子。截去猴三的笔杆子,张家六虎没有仗持,容易处理了。 拿着这篇赋文走了出去。 吕三叔道:“郑大夫,再请几个谦客吧。” 没有反对,郑朗不会做王知州那样的官,那么这几个或者几十个首恶之徒,绝对不能向他们低头的。特别这个猴三,胆大包天,王知州处罚张家六虎,是郑朗的意思,猴三不会不知,但偏顶风强上,强行替张家六虎做讼鬼,这是什么胆子! 天子门生,历史上最小的三元及第,刘太后的托孤小臣,陛下最看重的青年后进,这个讼鬼看来是得了失心疯啦。 “正好,我也要写一封信拜托王通判替我做一做。”指王益的,包括临江寺的事,还有眼下的护卫,郑朗暂时皆不想从太平州请人,摸不清楚那些人可靠,那些人不可靠。江宁府人多,人才也多,顺便让王益替自己寻一个管事性质的主薄过来。正好让北上的孙叔船将信带到江宁。 正要提起笔写信,吕公著道:“郑大夫,是不是偏激了一些。” 指他手段过硬。 “问得好,义为节,仁为本,想治理一个地方,最终还是以仁爱为本,不过有的事得分清轻重。对张家六鬼严惩,我有另外一个意思,太平州三县近四万顷面积,除去必要的蓄水湖泊,泄洪的江河,山陵地带,城市居住区,最少一半可以做为圩区,做为良田。” “一半?”王安石兴奋地问。 一半也就是两万顷面积,那得有多少耕地!王安石激动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陆续的开垦了一些小圩,一些高地,实际能圈圩变成新耕地的,面积还要缩水,也不可能在我的任期内全部开发。但这是我来太平州第一个任务,没有足够的耕地,就没有足够的百姓,想将芜湖发展成大商埠同样也不可能。圈圩有两条,一个是新圩区,一个是将小圩连在一起,因为圩小,所以不重视,往往水一大圩就破掉了。一旦大规模圈圩开始,蓄水泄水不象现在,河水水面在汛期必然抬高,陆续的小圩破圩,朝官言官也会不问青红皂白,胡乱上书。不成功,反失败。因此必须将小圩联圩。圩一大,人就多,防洪的百姓也会多,反而变得安全。”…, “喏。” “郑大夫思虑长远。”吕三叔也心悦诚服地说了一句。 郑朗苦笑,非他想得长远,而是后来的经验,比如芜湖原来有多个小圩,堤身有厚有薄,堤线长,劳力少,洪灾频繁。于是将易太、咸保、保丰、政和、周皋、保德、南湖滩、五丈湖、朱公湖、永安、永城、永定、杨德十三个圩口连在一起,优越性立即展现出来。 全部知道联圩的好处,可上游的圩口,邻圩的需要,各圩地主的利益争执,却一直造就联圩工作难以进行。 现在稍好一些,也就是郑朗所看重的处女地优越性,各圩还没有正式形成,即便有圩,利益牵扯不大,联在一起比较容易进行。道理与他改画撕画是一个性质。 只要规划得当,事半功倍。 郑朗又说道:“小圩的事比较好办,是乡绅或者百姓自己圈圩堤开耕出来的,连圩后不动他们的田亩,有水源或者其他资源的损失,稍作补偿就能解决。关健就是湖泽。例如张家六虎,岂止那片湖泽,若带着百姓闹事,强行索取实田补偿,那将如何了得。难道我为这些富豪们圈圩?此其一。一旦联圩开始,又看到联圩的好处,这些富豪们胡乱圈圩,砌一段小圩堤,说我有圩啦,必作补偿。那又将如何了得?因此,必须拿一个人出来敲山震虎。” 吕公著伏下身体道:“郑大夫,我懂了。” “所以我刚才说,做人要有一颗远大的心,这样才能看得更长远。” …… 写好给王益的信,又让江杏儿上街买了一些土特产,又写一封平安信给几个娘娘,吕三叔与司马光也写了一封信回家。司马光是报平安的,吕三叔信说得更细,将一路所见所闻与郑朗一些话全部写在信上,是一封报喜信,相公,你让三郎君跑郑家子后面学习,是选对人了。很有可能未来吕家还要出一位相公。 这才送走郑三锤子与孙叔。 但没多久,外面响起了拍门声。 胆子是很大的!杨九斤将门打开,看到一个文士带着好几十个人堵在门前。问:“你是谁?” “我是猴三,要见郑大夫。” 郑朗不悦地出来,问:“猴三,你有何事见本官?” “郑大夫,你为什么污蔑我?” “污蔑你?行啊,不服,你可以继续到京城上诉,大约京城你没有去过吧。本官教你,地方上不服判决,进入京城唯有两部受理,一曰大理寺,大理寺右治狱审理职官犯罪案,左断刑负责地方上奏死刑案与疑难案。大约不会受理你。只有到户部,户部左曹下面有户口、农田与检法三案,去检法吧。” 王安石等人在后面笑了起来。 “我去台阁。” “行啊,带上我的赋文,对言臣就说我污蔑你了,最好让天子看一看,看看他对臣说的江南好,江南民风淳朴,出的你这等好人才!夫子当年为了一个太平盛世,著书立说,传授弟子,奔波一生,居然出了你等斯文败类!还有,你去京城上诉我不管,以后不准在为恶乡里,挑拨是非,为虎作猖,欺上怠下,或者来我府上骚扰我与我的家人,否则本官接任后,第一个就拿你是问,犯一次,惩罚一次。滚!丁宜,杨九斤,杨八望,这些人再围在我家门口闹事,给我狠狠的打!” “喏,”三人应命,拿起棒子就冲出来。…, 猴三带了几十个宵小过来,那是吓唬人的,真打,谁敢与郑朗家中谦客开战?况且还是主动跑到人家府门事闹开战的! 三人还没有冲出来,一哄而散。 郑朗又对围观叫好的百姓说道:“诸位,朝廷制度起诉者有四,一为被害人与家属直接向官府起诉冤屈,二为其他知情人向官府告发,官府会给予一定奖励,曰募告,三曰罪犯自首,从轻处罚,四为各级官司纠举,以防极个别官吏与地方恶豪沆瀣一气。从未规订上诉一定要用讼鬼。所以我一旦接任后,会下令全州各县勿得接讼鬼诉状,各位有冤要申,会识字的可自己写,不识字的可直接到公堂上用嘴诉说。不要再请讼鬼了,反害了你们自己。散吧。” 郑朗强硬的态度给了百姓信心。 猴三蔫了。 张家六虎没有这头狈谋划,也蔫了。 既谋得六虎的名声,也做了不少的恶事,以前百姓不敢言,看到希望,全部上诉冤屈。案件一件件出来,这时候张家六虎想低头也来不及。不过王知州想脱身也来不及,只好一一审理。 司马光道:“斩了这头狈,果然有效果。” “也不一定,有的清官为了谋直名,同情贫困百姓,于是有刁薄的贫困百姓刻意污告富人,以谋富人之财,自唐有之,我朝也有之。富人中有好人,穷人中也有刁民,看一个群体,一个地方,不能带有片面性。” “这也是中庸之道?” “算吧,看侧重点于何处,比如我朝兼并隐匿田产严重,那么侧重点就在兼并隐匿上,遇到这类案件,即便有失偏颇的处理,为了大局,可以用公正评价。这才是中庸包容调剂之道。” 忽然有所寐,再想又想不起来。 不是不修中庸,他还没有抓住核心所在。 若是一味诠注,不给它一个新的定义,修之不值得。这个新的定义,也就是核心思想。 心中好笑起来,***,以前是悟字,现在要悟道,还要一个个去悟。得一个个的,仅是中庸,不能诠注整个儒学的,有中庸,有仁义,有圣智,有礼乐,有孝悌,有三分,有忠恕,等等,这才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儒学系统。 忽然又传来敲门声。 郑朗道:“给我打。” “喏。”杨家兄弟与丁宜气愤的打开门,大棍子举起来,落了下去。 崔娴吓得花容失色…… ps:女主角真正出场了。 前面安排了一些情节,是剧情略淡,加了一些冲突,码得太快,未调整好,道歉则个。下一章要联一联了。 临江寺这一段有些俗,但不是为了查案子而写的,书中说过,寺庙占地也是一大恶弊,这个坑留在未来的杭州,有一场佛法辨论大会,正在准备这个高潮的资料。也是后面的坑,不陆续的挖一些坑,整本书松散。 各位,我这个想法对不对,请赐教? *J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中庸(上) (20点) 没往人身上砸,看到几个女子,全部落向偏处。但大棒子落下去,还是发出吓人的响声。 崔娴不知道,吓着了,弱弱地问:“请问这里是新知州的家吗?”。 别人不好说,自家那个小官人知道的,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不会这么凶,难道隔壁的百姓指错了地方? 郑朗已经走出来。 崔娴气苦,道:“官人,你就是这样迎接我的?” 郑朗呵呵一乐,道:“恕罪则个。”然后看了看她身后,除环儿外,还有五名织女,都是从郑家庄带过来的,全认识。另外还有崔家两个仆人,以及一些行李,还有几辆纺车。又道:“怎么你现在就来了?” 要守一年的孝,还早呢。 “进去说。” 已经有百姓围观过来,崔娴依然穿着孝服,但遮不住她的国色天香,有的百姓啧啧称奇:“状元公的小娘子好漂亮啊。” “那是,状元公的小娘子能不漂亮吗?”。 吕三叔也施了一礼,他不是普通仆人,郑朗也不可能将他当成普通仆人来看,整成了这一行的大管家。因此看得清楚,郑朗对几个学生的培养,让他磨牙齿,不是恨的,而是无语的。教学问,教做事,还教……治国治民,他培养的不是几位宰相,而是几位旷世千古的贤相。在给吕夷简的信中,吕三叔就含蓄地说出这一点。 三郎君这样培养下去,可了不得,有可能将来会胜过你,与大吕相公(吕蒙正)相提并论了。 这封信会将吕夷简夫妇乐成什么样子,看不到,可吕三叔心中清楚,这一门有可能要出四位以上的宰相,严家的小子能有多少出息,要看他以后努力了。 一门四相公,还有可能皆是一代名相,换自家吕相公过来,也得尊重。 行完礼后,瞅了一眼崔娴,一身孝服,编着三寸高的贝头髻,也就是**髻。可以编,虽洞房之夜出了事,人家完成婚仪的。只是髻头矮了一些。个中原因他不知,是郑朗无意中与她说了一句,不喜欢那些高大贝头,于是编得矮。 薄薄的嘴唇,一对清秀有神的丹凤眼,苗条的身材,一个很标准的美人。心里道,难怪起了那么多风波,换自己有这样一个女儿,也要慎重。 江杏儿与四儿也过来行礼,让崔娴扶起来。 相公喜欢她们,让步了,用温和的语气与两女说话。客套完了,坐下来,崔娴又问:“为什么要打妾?” 然后嗔怪的飞眼。 “不是要打你,”郑朗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那简单啊,你接任就是。” “现在就接任?” “是啊,虽案子在你没有接任前发生的,可朝廷制度也不是不允许让你接手前任案件。为什么不能接任?”崔娴道。若论智慧与阅历,她不如郑朗,无论再怎么聪明,岁数才这点大。 论学问也不如,论见识更不如。论看问题的制高点,休说她,整个宋朝也没有一人有郑朗的本事。以后成长起来的司马光、王安石,现在的吕夷简、庞籍、范仲淹皆不行。 但有一样,崔娴胜过了郑朗。官场 崔有节严格说是宋朝成千上万打酱油群体中的一员,可能打酱油打到东京城附近州府担任一名知州,也是有些本事的。 崔娴耳闻目睹之下,对官场内幕比郑朗更熟悉。…, 还有两个人也可以做到,司马光与吕公著,可这两个人小时候是一个乖宝宝,在学问上很用功,双方家教却没有教导什么官场经验。本该有的,却没有了,智慧是有的。 这几人组合在一起,真要PK,吕夷简若不发挥强大的关系网,也未必占到上风。然而对官场皆不熟悉,恰恰是这一行几人最大的短处。 崔娴一来,立即弥补过来,又道:“你一表态,状告的百姓会更多,那一州那一县,都有一些不平的事。站在自己角度受了委屈,但站在他人角度,未必是委屈。可你给他们希望,这样一件件案子上来,各县县令必然不处理,那么会继续到州衙来状告。王知州休说数天,数月也休想交接。官人想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郑朗肯定不想,他挑张家六虎出来,仅是选出一只赅猴的鸡。没有张家六虎,也会挑朱家五霸,曹家七豹等等,总要找一个鸡出来,张家六虎是悲催鬼,让郑朗碰到,那么就是他们了。 可郑朗不想事态扩大。 崔娴又说道:“王知州是一个混资历的官员,这种心态注定他是一个和事佬,以前做事不会雷厉风行。不象你……” 无限娇羞又有些欣赏的看郑朗一眼,丈夫的做法很得她欣赏,平时行事不温不火,慢条丝理,一旦做起来,却是雷厉风行,张驰有道,连八大王说阴了就阴了要不要改天问一问如何阴的,怎么自己就是没有想出来呢。 “就算他此事为了完成交接,想快点将事务处理清楚,因为以前他的做法,百姓怠慢,张家那几只猫……咯咯……”崔娴提到了猫,不由地乐了起来,官人这个词眼用得好,又道:“也未必会服。会拖得久,对官人说,不美。只要你此时快点交接,反而张家那几只猫……咯咯……害怕你,会很快招供。威也立了,官人可以树恩立德啦。” 对崔娴来说,可不会讲什么儒家的中庸、仁义,只有成与败。与崔有节不象,崔有节性格温和,与徐氏不象,徐氏眼光短浅,市侩。崔娴融合了两人优良的基因,成了一个真正的功利主义者。 郑朗啼笑皆非,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有理。忽然又看了看身边的人,江杏儿是书痴,四儿是小糊涂,司马光腹黑,王安石倔强,吕公著温厚,严荣老实,还有崔娴的功利,几乎就没有正常的人类。 又好气又好笑地笑了一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将郑朗的手拉住,拉到房间里。 二人是夫妻,不用再避讳。 来到房间里,崔娴说道:“你离开郑州后不久,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那几位世子忽然派人过来对我爹爹说,只要我家愿意,会娶我做一个王妃,然后再恳求皇上赐你一个良家子。” “是谁?” “未说那一位世子。” “这可奇怪了……”郑朗道。非是唐朝,在宋朝驸马不值钱,比唐朝都更不值钱,甚至有可能好的士子不肯娶,并且朝中士大夫也不让他们娶,比如某位公主看中郑朗,赵祯让郑朗迎娶,那么朝堂上会吵翻天的,陛下,你干嘛啊,想废去国家一个栋梁之材?娶了公主要避讳,就不能直接参与政治了。于是有的公主仅能嫁给一名商人。 相同,王妃也不值钱,除了一个尊贵的名号外,又能有什么,圈养成一头贵猪,一点参与政治的权利都没有。况且还不是赵祯的亲兄弟,看一看八大王赵元俨是什么局面,就知道了。闭门不出…, 一个是前程一片光明的最小三元,一个是有名无实的世子,换丈母娘在世,也知道这个选择题如何做了。还有呢,二人成过亲,没有特殊情况,谁愿毁去这门亲事? 这几个世子提出这个议亲,很无理的。 崔娴道:“父亲大人也问过,当时那个管事答曰,是在京城时看到妾身,念念不忘,日思夜想,于是来到蔡州,一直不好开口提出,陛下又派人召他们回去,临离开时提出来,若同意大家想想办法,若不同意也就算了。” “京城?” “妾也要出去看一看,没想到……你权当娶了一个红颜祸水回来,”崔娴说完了,丹凤眼又飞动起来,有些小得意。 此时的红颜祸水是两词,一出《汉书.孝许成皇后传》,一出《赵飞燕传》,贬义没有后来的严重。 郑朗又看了看崔娴,这也有可能,自己妻子相貌是有了,是很好的,若是贪色者,是有可能“日思夜想”。但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为什么某一位世子看到了崔娴,又看中了崔娴。高衙内在中间又扮演了什么光荣角色? 但有一个原因终于想出来,为什么赵允让这三位“清流”世子居然与赵允迪裹在一起,也来到上蔡,大约正是为帮助这个世子达成心愿才来的。 这个多情种子是谁啊? 崔娴又说道:“妾与父亲大人害怕多事,于是妾悄悄地收拾行李,离开蔡州,到你家中,带了一些织机与五名织女过来。给了她们一些钱,让她们一道到江南来,传授你州内妇女们的织艺。妾在家听过,在你家也听过,江南的生丝多,可技艺不精良,不及山东河北河南远矣。也是为你谋一项政绩。” “这个主意好。”郑朗夸道。 “妾也会了许多纺织技巧,手艺还不错的,若是妾身带着你州内的妇人们,亲自传授她们本事,她们会不会感谢你?” 郑朗呵呵一笑,看来聪明人若将聪明用对地方,也是不错的。 “你感谢不感谢妾?” “感谢。” “如何感谢?” 看了看房门口,盯着她诱人的嘴唇,郑朗走过去,将她强行搂在怀中,来了一个深吻,还用舌头伸进崔娴的嘴中。崔娴是云英之身,开了男女的情窦,可从来没有尝过男女的滋味。 一番深吻,身体已经软了下去,迷茫地用丁香小舌胡乱的回应着,眼睛闭了上去,嘴中发出一两声娇吟:“嗯……嗯。” 嘴唇松开,郑朗又用手伸进有些汗湿的衣襟里,一边抚摸软软的面包,一边轻轻在那粒小樱桃上拨弄着,道:“这样感谢如何?” “你是轻薄妾。” “官人轻薄娘子,天经地义,崔家小娘子,此状本官不受也。” 崔娴清醒过来,打了他一下手,说:“呆会儿让妾如何见人,白天里宣……yin,不好的。” 然而胸口在郑朗抚摸下,一颗心跳得厉害,身体更软,全身火烫,更软绵绵的倚在郑朗手腕上。 又道:“不行哪,妾身虽避麻烦,提前来了,可生母丧故,一年孝期要守的。一年后,不对,仅十个月后,妾给你。你不要也……不……行。”最后象蚊子声,越来越轻。 “可是我答应过,今年冬天让江杏儿与四儿替我暖床了。” “那不……”突然停下来,不能无理取闹,官人做得不错了,到现在那两个小婢都没有动,不容易,盯着郑朗说:“那妾也陪你暖床,几个人在床上,你能做什么?”…, “几人人哪?”郑朗眼前浮现出那一幕,真期待啊。 这样想着,手就滑了下去。 “嗯嗯……哪里……嗯嗯……不行……嗯嗯……羞人。”说完了,崔娴身体就往下坠。 真的不行了,再不放手,什么事也能发生,郑朗得意的将她松开,扶她坐在椅子上,问:“为什么这么快?” “妾带着人带着织机,上了船,从蔡水下汴水,到宋州就上了岸,从陆地到庐州,从庐州重新雇船下淝水、巢湖、濡须水,行程苦了一些,抄了近路,速度却快了一些。” “原来如此,我出去安排。” “嗯,”此时崔娴身体软了,衣服也让郑朗弄乱了,满脸红晕,香汗淋漓,不收拾一下,不好出去,然后又道:“你过来。” 用袖子擦着郑朗手指,娇羞的道:“哪里不能……摸。” “你不懂,这才是闺房之乐,”郑朗哈哈一笑,走了出去。 先挤一下,以后定居下来,还要重新安排,不过不用买房子,租几间房屋,让几名织女住下来,现在来的是时候,可以授蚕丝,可以授麻葛,到了秋后,她们就要离开太平州。 忽然想一想,崔娴也很不错,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不是没有想到,他盯得目标更大,是几万亩,几十万亩的一个个大圩,是一个大商埠…… 郑朗开始交接,还有几天时间。 一一查账,清点公文案件。 消息传出去,告状的百姓更多。 能称为张家六虎,是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家大业大,两个小圩一千多亩地,侵占有一千多亩的湖泽,还有一个大生丝作坊。可脚步没有停下来,家中六兄弟,放在一人身上很满足的财产,六人一分,一家能剩多少? 因此,继续吞并,兄弟六人不会武艺,整个南方练武的人皆不多,倒是河北河东陕西一带,受外敌侵袭,许多人练武习艺。但胜在块头大,他们不会武艺,百姓也不会武艺,除兼并外,还有其他不好的事,比如强占一些小的财产,树桑、菜地、房基地,或者打一打村民,调戏一下良家妇女,侮骂,不尊重族中的长辈,等等。 有的事不大,但的确触犯了律法,不过皆不重,并没有出人命,倒是二十余户村民让他们打伤过。 农村这一现象很严重,识字的人不多,打官司麻烦,只好用拳头解决问题,他们做得稍过份一些,这才恶名远扬。 可过问可不过问的那一种。 还有更多的是鸡毛蒜皮的事,这些案件换谁做县令,也不会受的。 但百姓知道新知州要拿张家这六头虎开刀,平时受了欺负,机会难得,一个个前往县衙告状,不受,隔壁就是州衙,最后案件一个个堆到王知州手上。 放在个体,这类案件皆不是大案子,然而堆得多,可以看到张家六虎的恶劣斑斑。 没有讼鬼替他们辨护,张家六虎变成了六只病猫,郑朗要接任,恐怕对他们处理更严厉,虽然他们弟兄六人,有两人应了差役,一是衙前,一是当涂县的小吏,但终是民,与官府相斗,能有什么好结果。 补赋税,交赔偿受害人的罚金,两天下来,家中损失了七八千缗财产,湖泽官府收了,作坊便卖了,仅剩下两个小圩,其实宣告他们从中上等地主变成了小地主。 没有了财,还能有势么?…, 郑朗这才交接。 但果如他与崔娴所料,看到张家的结果,更多的贫困百姓胆子大起来,纷纷上诉状告。 这是不行的,正是这苦逼的差役法,若全部开火,不要说以后不便治理,有可能马上州县诸吏造反起义。 第一天让人张贴一张榜文,州县诸民富豪者勿得仗势欺凌贫困百姓,贫困百姓者勿得无理诬告富豪者,扰乱州境秩序。 得及时将这股告状风气压下去。 到了次日,已经是七月初,郑朗到州衙上任。 然而州衙门口前来了许多人。 郑朗看了看他们衣着打扮,十分不悦地喝道:“你们围在衙门前,想做什么?” 还是差役法。 宋朝一改前代弊端,于是将百姓分成五等,贫困百姓承担税赋,富户承担差役,一为吏,二为衙前,三为耆户长、弓手、壮丁,四为其他职役。这样为国家节约大量开支,但更多的弊端产生。 这个郑朗不想动,很麻烦的。至少眼下不想碰这个烫手的山芋。 可正是这个差役法,让他同样不敢动所有富户,那怕这些富户全是恶霸劣绅。一是他们在乡里的影响力,二就是吏、衙前,特别是吏,自都孔目官至粮料押司凡十阶,皆由这些富户担任,一无薪水,二无官告,可他们是地头蛇。“官人者,异乡之人,官人年满者三考,成资者两考,吏人则长子孙于期间,官人视事,则左右前后皆吏人也,故官人为吏所欺,为吏所卖,亦其势然。”“根固窟穴,权势勋炙,滥恩横赐,自占优比。” 地方官赴任后,两眼漆黑,庸碌无为者完全置于诸吏股掌中,任其摆弄。即便一个精明强干者,也要受其影响。比如郑朗,在考虑治如何治理太平州未来时,就分出了一大部分心思,放在这个诸吏身上。 无奈之 包括杀鸡赅猴,也是一种震赅。 就是这样了,今天在做什么?难道给自己脸色看? 话音一了,忽然这几十个衣冠楚楚者全部跪下来,道:“知州,都说你是文奎星下凡的,救救我们吧。” 吕三叔有些晕了,虽有少数贫困百姓开始向其他富户开火,昨天郑朗及时下了命令,悬于城门外,不能逼得你们到这种地步吧?不少字 。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中庸(中、加一更) 。 不是刁难自己就好办,郑朗道:“我看过太平州许多地方,虽说江南好,也未必全是富裕人家,有的人家很穷,他们没有喊,为什么你们喊?先起来,不要哭,本官上任第一天,都成了什么?” 幸好不忌讳,否则这样,很触霉头的。 “喏。” 一个个起来,然后哽咽的喊苦,人多,有六七十人,郑朗无奈道:“你们选三个代表,进州衙说话。” 还有事呢,王知州要送一送,这是官场上的礼仪,太平州一些所谓的“吏”要相识一下。这些天已认识了一些官员,很有实权的二把手通判,录事、司户参军,这是太平州,若是大一点的州,还有司法、司理参军,作为州各曹的。以及幕职官,节度掌书记、判官,另外还有观察支使与推官,太平州因为不大,没有设,一些特殊的州还设有监,负责征酒税、矿治、造船、仓库出纳账目,也不常设。这几名正式官员全部认识了,可下面还有一些小吏,也就是差役法充当的无告无薪辅助性质的非正式官吏。这些人大多数不认识,虽有种种不好的弊端,想治理地方,还离不开他们。 因此相识一下。 至于事务,今天却不先动,慢慢来。 有什么事务要处理,在交接过程中,郑朗心中皆有了底,毕竟是江南,国家的腹心,没有兵革之灾,只要没有大的灾害,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即便有一些事务,也不急。 但得与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吏。说一些话。 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底线,象过去王知州那样敷衍任务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大家努力做事吧。 进了州衙,大大小小不到二十员官吏,陆续行礼,还有所有的衙前。这也要认识的,太平州三县一州有三百多名衙前,直属州的有六十多名。以及厢兵,有一百八十余人,多是水军,还有一些里运、贡运、水运、梢工都、造船军务、步驿、牢城、壮城、下卸钱监、铁木匠营、酒务营、竹匠营、效勇等等,大多数太平州不设。不过到了江宁府这样的大府,几乎都全了。 十几名厢兵军头、十将、承局、押官也要见的。他们不仅负责着太平州小的工程劳作,甚至有时候辅助官府处理紧急事务或者揖贼,比如数次湖上的冲突。王知州都调动了厢兵侧应。 因此有不少人,近百人。 王知州替他们一一介绍,介绍完了,诸位官员以及衙前,一起要送他到码头上辞别。 这是王知州,若是郑朗离开,再有一些政绩拿得出手,当地的文人还要写诗作赋唱和一番。才能放郑朗走。 三个代表就选了出来,走进来。 郑朗听他们说话。 其实说的内容早就知道,又是差役。 差役法有四种差,吏差,衙前差。耆户长弓手差,其他差役,比如承符差、人力差、手力差、散从官差、催子、驱使差,以及各仓的斗子、掏子、秤子、拣子、库子、仓子,甚至抬轿子的轿番,渡口的渡子等等,皆属于差役。 做吏差当然是好,把持州县政事。甚至极少数能爬到正式的官吏。 毕竟是少数,在太平州近八百名差役中,也就那么几十个人。但其他的差役,富户皆不愿意承担,比如管物,必须要管物的衙前用家产做担保,出了任何差池。立即倾家荡产。侦案也是如此,出现失误,长官推卸责任,又要挨笞杖,革职。甚至被判罚。因此本来衙前是很重要的职位,皆由第一等户担任的。时久后,渐渐转移到二三等中小地主身上。…, 第三类,弓手太平州没有,这些多在边境各州县,但有耆户长,这稍好一些,可还有壮丁,需要武艺精熟,经常演练,又没有半点月俸,家中却少了一个重要的劳力,于是破坏家产。 第四类范围更广大,散从、弓手、手力、壮丁甚至接送朝廷贡税,纳物几千里之远。 以前大地主往中小地主身上转移,中小地主又往富裕百姓身体上转移,富裕百姓又往贫困百姓身上转移,一层层摊薄,几挨上了的,全是倒霉鬼。欧阳修后来就说过,第七等户高荣、家业共直十四贯文省,其人卖松浩为活,第五等户韩嗣,家业二十七纲文,第八等户韩秘,家业九贯文,皆中了差役。想一想,韩秘只有九贯钱的家产,按米价作一贯钱四百来块钱,综合的作价有可能在六七百,七八百块钱,包括房产、地产、畜产、家俱、树木这些子虚乌有的产业在内,总资产仅九贯钱,穷成什么样子。将家中一个主要劳力抽去差役,这一家子还有好日子过么? 可是差役总得要摊派的,只有说谁中枪谁倒霉。 这些年来也就这么过了。 可是郑朗到来,突然如此高调,背影又是如此的深厚,再象以前那样不大可能,那么差役必然重新回到前三等户上,一旦集中在前三等户,除了几个真正的顶级大户人家外,谁也受不了。比如跑一趟船,有可能赚上几百缗钱,然而花好几个月时间跑一趟差,分文没有,路上还有风险,难不成自己应付差役,让自家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去做生意,这日子怎么过下去? 说完,三人放声大哭。 “你们起来。” 三人起来,又是哭。 郑朗踱了几步,喃喃道:“差役啊,免役。” “免役,”一个中年人耳朵尖听到了,惊喜地道:“免役好啊,我们愿意拿钱出来,捐给州里,让州里雇人,我们家中有事,可州里的文人很多,有一些文人衣食无着落,这是取长补短之道也,郑大夫。这主意好啊。” “我说了什么!”郑朗气愤地道。 只要懂一点历史的,谁不知道王小三的青苗法、募役法、方田均税法和农田水利法、保甲法、将兵法、均输法、市易法、免行法。这个募役法就是免役法,针对差役法种种弊端设立的。 最后结果呢? “你们先回去,本官以后会替你们想想办法。还有,本官是人,非是什么星星。想要美好生活,大家一起努力。” “郑知州,你是答应我们了?” “我只是答应你们想一想方法。” 这算什么回答啊? 三人不知所措的离开。 送走王知州,又与诸位官吏说了一些话,营养不良的话,主要是认识,自己现在说得再好,也不起作用。 然后回家。 将几个学生喊出来,就说到这个差役法的事。 主要是讲给司马光与王安石听的,其实免役法开始。司马光也赞成过,还是比王安石更早提出来的,“臣愚以为凡农民租税外,宜无所预,衙前当募人为之,以优重相补,不足则以坊郭二户为之。”但未实施下去,然后到了宋神宗。看到一份奏章,几千里外来京师的衙前,押送的物资仅是纳金七钱。为七钱金花了几个衙前往京师赶,这倒无所谓,然而府吏照旧敲诈。不能敲啊,就七钱金,再一敲还有了么?于是僵持耽搁之下,一年多时间居然在京城没有入库。好高昂的七钱金!…, 宋神宗气疯了,不顾争议,将免役法提上议程。 王安石还是很小心的,说了想做到家至户到,均平如一。只能缓而图之,为此从试点到议论到完善再到推广到全国,一共花了三年时间。 用心是好的,但实施下去,皆偏了方向,王安石于其是变法,不如说是敛财。帮助百姓是次要的,弥补空虚的国库才是他最主要的目标。在这种心态下,下面官员更乱,新的弊端又起。不仅是这一法,其他各法又引起保守派的大臣反对。 比如司马光。他家是顶级大户人家,首先就触犯了他家的利益。看到王安石变法,专门对着大户,大地主,大商人来着,司马光不乐意了,这时候他忘记自己修《资治通鉴》时竭力夸赞刘备的那句以人为本,也许到了他眼中,这个以人为本,不是老百姓,而是士大夫,老百姓不是人了,于是上台后新法全部打倒。老病在江宁的王安石听说后,叹息一声,就算其他各法有弊,何至于连募役也废? 一个敛财躁进,一个腹黑保守,还到死不知悔改,宋朝分裂开始。 “用钱代役好啊,”司马光道。 “郑大夫,这是一个好主意,虽然朝廷不许这样做,大夫可以上奏,用太平州做一个试点,减轻百姓负担,”吕公著道。 “上奏不必,一旦上奏,朝廷必有争议,陛下对大夫说,代朕去看一看,可以悄悄做了,看到成效再说,到时候争议会少些。”王安石道。 至少现在两人没有争议。 郑朗笑了笑问:“你们只是想到它的好处,可想到它的困难,以钱折役,各州各县情况不一,收入不一,如何折算?” “这……” “我以前就说过,每一法令出来,用意都是好的,但到下面执行就不一样了。用钱折役,对于富户来说,负担不重,比如一个中等富户,去一趟京师差役一次,来回需数月之久,家中产业全部荒废,损失能达几百缗或者上千缗钱,但折役后,仅付出几十缗钱,就可以从容雇一个贫民代役,几十缗钱对贫民来说,足够支付他们报酬了。然而差役法实施本身,就是为了扶贫抑富,实施几十年后是什么结果?多少四五等百姓卷入其中。若以后地方官吏将四五等百姓冒充上等百姓应付差役,以充政绩,或者敛财,几十缗钱对于富户来说不足为奇,但对于贫困百姓来说,足以让他们倾家荡产。不要说不可能,百分之百有这可能,那又怎么办?” “谁开这个头谁最后成为替罪羊?”崔娴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正是,到时候必然民间骚动,还有呢,若以钱代役,只会是衙前、耆户长、弓手与杂役这些苦差事。那些吏事大户人家才不肯放的。” 能放过?吏役好啊,又轻松,又有实权,有了实权,利用手中权限,自家经营得当。只会更加膨胀实力。这是不会放手的,史上王安石变法后,也没有动弹这块,争议太大。 又道:“当初实施此政时,以第一等人家为主,多年的转换,不知不觉,也就受了。以钱代役开始,这个隐患必然有人提出来,二三等人家与富户必然不服。而且同样的以钱代役,也显不公平。或者以资产征钱,第一等大户人家愿不愿意?虽有可能对他们来说,不是多少钱,但有几人嫌钱多了的?何谓第一等大户,官僚、贵戚、大主户、大商人、功勋后代,这些都是国家的精英,以吕相公的城府。一旦开罪他们,最后也只有下台的份。更不用说是落实下去。这后果你们有没有想过?”…, “治大国者若烹小鲜,何难如此……”王安石久久叹息。 “听了你这句话,我很开心,”郑朗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瓜子。 崔娴托着香腮说道:“官人。妾还有一个办法,官人想做实事,若处处怕争议,那是做不起来实事的。但可以将矛盾转换,比如这个差役,既然有人求官人,官人可以用一些策略,使他们越级上书。联名起奏,直接送到朝廷。以官人的地位,朝廷看到太平州的奏报,必然视之。让他们自己提出来,委托官人试点,有争议与官人无关,是地方富户提出来的。有功绩却是官人的。何乐而不为?” 在她眼中只有成功与成败的区别。 好处有的,后果也多,于是想方设法将好处留下来,坏处推到别人身上…… 的确,这个头郑朗不能开。起了争端,一个个必然会将矛头指到郑朗身上。但由诸富户提出来。难道往诸富户身上指? 同样腹黑,而且功利,并且跟在崔有节后面时久,崔有节还有意培养呢,对官场熟悉,因此想出这条主意。 又道:“太平州又不象河北河东诸州,有背景的的大户少,这岂不是官人前来的原因?若朝廷批准,就落实,再将这三条后果说出来,让朝廷慎重。更堵了言官的谏路。若不批准,富户们也不能怪官人。” “小师母,这主意好啊,”王安石与司马光道。 “让我再想一想,”郑朗没有立即答应,然后看着崔娴一张好看的薄嘴唇子,心里想到,有人说薄嘴唇的女子皆有心计,果如此?想到这里,不由笑了起来。 不过脑海里很冷静,这个免役法最好不要卷入,那有崔娴说得那么简单,一旦卷入,以后自己休想平安。 但先写一份奏折,递到京城。 说了垦圩与联圩的作用,重点说了几条。第一条是为确保百姓安全,小圩必须联成大圩。 必须要联,汛期到来,洪水能比圩内高出十几米,休说小圩,就是几万亩的大圩,一旦决堤,两三个小时,整个圩区会成为一个汪洋,有船的好一些,上船能逃跑,可家肯定会被洪水冲之一空。也不安全,若是夜里破圩,有船也不行,特别是那些几百亩几千亩的小圩,几分钟就成小湖泊了,必然会死人的。若没有船,更悲催了。 联成大圩后,有更多的人手挑高加固圩堤,汛期到来时,也有更多的人手巡逻查防,随时警戒,还会破,但比若干几百几千个零星小圩要好。 其次湖泽与私人圈圩。湖泽可以给百姓种植,以滋补家用,但不可占有,侵占贫民可怜的生路,又用张家六虎的事迹作例,更不可以在圈圩时阻拦。一旦圈圩,湖泽全部收为国有,以便统一规划。 私人圈圩不规范,不能让他们圈。奏折中再三说了圈圩势在必行,圩区产量高,国家人口越来越多,即便朝廷阻止,最终一个个圩区必然出现。 这是大势所趋,但私人胡乱圈圩,圩小,不规范,有危险。而且不统一安排,胡乱侵战水道、蓄水湖泊,汛期到来,水路无处可泄,会冲垮许多圩堤,旱期又无水可灌。必须由朝廷统一安排规划,留出足够的水道泄洪,足够的湖泊蓄水。这个朝廷非是京官,京官多有北人,未必懂,也不能是县官,到了最基层,什么样的人都有之。因此每圈一圩,不仅不给私人圈圩,还必须有知州亲自视察,反复考证后才能圈之。否则,所圈之圩国家不予任何承认,出事后果当自己承担之。…, 这不是改革,乃是水利,同样是纸上谈兵,但郑朗讨要的是一道诏书,有了诏书,自己有了法令借口,太平州大开发就可以执行啦! 不然不能动。 这份奏折,特别是在联圩上很有远见,是一个划时代的建议。 吕三叔看完后,长叹道:“果然有一颗远大的心。” 看得多长远啦! 崔娴听吕三叔夸奖,乐得眉开眼笑,用手在桌子下面挠郑朗的腿。 官人能耐,自己也有脸面啊。 但郑朗也怕,史上万春圩是江南东路转运使张顒,判官谢景温在沈括与沈披兄弟协助下修建的,功德无量。正因为边上的小圩百丈圩破掉,朝中有人眼红,造谣生事,说万春圩破掉,朝廷将张谢二人撤官。 这才是一个真实的官场。 所以做任何事时,必须将丑话说在前面。 我弄出政绩,别咬我,咬我将这些旧奏折翻出来,同样搞死你。 奏折送走,暂时没有做任何变革,一些官吏看到郑朗拿张家六虎开刀,也怕,小心翼翼的,在三县就将矛盾处理下去,于是也没有多少的事务。 郑朗又做了一些安排。 十几天过后,将州里的主要官吏召集起来,道:“有可能明年我会修《中庸》。” 一干官吏很无语,修中庸啊,还能说什么呢? 郑朗又道:“中庸之道,主旨在德。因此本官十分重视德化,今天陪某一行,看一看道德人士。” 霹雳手段只是震慑的,主要还是替境内树立良好的社会风气。于是有了这一行。 带着官员上了船。 船上有一些事物,用绸布蒙着,皆不好问。但看到一个人,崔娴。知道她是郑朗的小娘子,然而这不是家宴,而是出去办事情的,又不是小婢,为何让他这个美丽动人的小娘子抛头露面。 很古怪的对望一眼,又不大好问,郑知州,你这个不符合礼教啊。 自讨没趣啊。 不但有崔娴,还有几个学生,以及江杏儿与四儿,吕三叔,郑朗道:“诸位,这是一趟感人之旅。” 感人之旅? 诸人更加古怪,郑朗说完没有多做解释,对船夫道:“开船。”() 第二百三十章 大中庸(下) 【】平台火热纳新。 坐在艘舱里,崔娴低声说道!”要不要妾以后戴着薯罗出门“ 唐朝早中期有教养的名门望族人家,包括崔有节的清河崔家,郑朗的荥阳郑家,他们家女子也要出门的,但与陌生男子见面不大好,于是戴着—个罗帘子:这个面帘也就是幕罗。 唐朝民风开放,面帘子越乘越薄,后采索性没有人戴了。到了唐末,名门全部被催毁,礼教全废,宋朝后没有名门望族说法了,有……仅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与唐朝那个名门望姓已经是两个性质,更没有人戴着这个讨厌的小帘子。倒是受李煜妃子官娘影响,稍许有极个别女子为了讨丈夫欢心,开始裹起脚采。 两者皆非郑朗所喜。 而且崔娴做得很好了。 除家中几竹,人外,几乎从来不与陌生男子交谈,还要怎的? “不用。” 不过崔娴还是很注意,紧挨着郑朗,离其他诸位官吏远远的。 船儿在水里发出轻微的拖击浪花声,驶了—会儿,船夫喊道:“郑知州,到了。” “麻烦船哥子。” 船夫让—声哥子喊得手足无措。 郑朗命几个衙役抬了几样东西上岸,走了没有多远,便是—处村庄,大约五十户人家,有穷有富,看房屋就知道了,五六户瓦屋,其他的皆是茅草屋子。 衙役经直穿过村庄,走向村西口,当涂县令袁真问道:“郑大夫,是去谢孝子的家?” “嗯。” 是感人之旅。此子父亲早丧,母亲将他拉扯成人,又好不容易让他娶了—门亲事,然娶了—个恶媳妇回来,对其母很不孝顺。妻子生了—个儿子后,越发恶劣。此人无法忍受妻子对母亲的百般忤逆,将妻子出之。以后养着老母亲,又哺养着儿子,有—顿没—顿的度日,有时宁肯自己吃不饱,也要给母亲吃好。 这—养,就是近十年,孝心感动方圆所有的人,连王知州那样混资历的官员,也来探望过,给—些资助。 穿过—片翠竹,来到几间草屋靠,门口—棵古槐下,坐着—个老妇人,正摇着缲车在织麻。郑朗走过去,唱了—个肥喏,问道:“请问大娘娘,这里是不是谢春谢孝子的家?” 老妇站了起来,狐疑地看辜他。 “我是新知州。” “参见新知州,”老妇要施礼。 郑朗—摆手,崔娴已经抢上前去,将老妇扶起来,道:“大娘娘,不用懈U……该施礼的是我们夫妇,来到太平州,妾就听闻大娘娘的事……家中贫困,寻常人家有壮年男子都难以度日,可大娘娘居然将儿子拉扯长大成人,很不容易。” 老妇让崔娴夸得不知说什么好。 郑朗问道:“谢春在何处?” “状亓,公,在田里劳动。” “能否带我们去看—看?” “好啊。”老妇还没有走,崔娴又抢上—步,说道:“大娘娘,话妾来扶你。” “我那敢。” “大娘娘,当扶的。”说着扶起老妇往前走: 诸位官员面面相觑,这招好啊,若传出去,明天会震动乡里啊:难怪状元要将他妻子带出来,看到没有,若是郑朗来扶,就伪作了,可让崔娴来扶,却没有任何问题。 主意是好,可谁个知州的妻子能象崔娴这样做,不嫌弃的—把将—名老妇人扶住。这也要有心的,尽管她的心很可疑,扶老妇人未必有几份诚心,但为了郑朗却是有十分诚心。…, 还有这份机灵,随机应变,与果断,又非是—般女子所能拥有: 知道这样夫唱妇和,会赢得—大片民心,可没几人学得来: 走了—里多路,来到—片稻田间,—个黑黝黝的中年男子正在劳动,边上—个十岁的男孩子帮助父亲拨着田里的稗子。 看到—大群官吏,还有几个少年,—个美丽的小娘子扶着老娘走来,男子连忙走到田埂上,手无足措的施礼,—个很老实的人。郑朗道:“你能不能先回去—下,我带了—些东西给你。” “状元公小的不敢收,娘娘将我养大成人,孝敬她是应当的,不能收的。 “谁不知道应当,但有几人做得到,包括我在内,小时候多次淘气,让几个娘娘担心,去了京城多次惹祸,谢大郎,你让我谈愧啊,当受之,”说着拉起他的手,要往回走。 谢春吓着了,道:“小的手上还有泥巳:“ “泥巳好啊,没有泥巴,何来万物生长,这双沾满泥巴—辛勤劳动的大手,在我眼里,才是最美丽的手。“ 诸位官员更是汗颜,多感人的—句话啊,看到没有,周围几个围欢……的农民全部滴眼泪了,怎么以前自己不会说呢? 真蝙着了,看着郑朗拉着谢春的手,崔娴扶着老妇回去,几个老百姓酸酸的说不出话,最后道:“好知州啊,走,去看—看。” 丢下手中的事务,用衣角拭着眼眶,跟在后面向谢家走去。 重新到了谢家门口,郑朗让衙役们将几样事物打开,先是赏赐,很厚的赏赐,—百缗钱,—百匹绢。 还有—样更重要的事物……块碑赋,郑朗穷极竿墨,写下—篇感人泪下的《慈母孝子赋》,这也是他的中庸之道,陇阳相对相生,没有长辈的关爱,正确的教导,又何来下人的孝顺。没有下人的孝顺,长辈又怎么有信心对晚辈慈爱。 这才是正确的人伦观,上慈下孝,构成儒家孝道的有机整体,如果生活在舜那样的家庭环境里,再要求儿子很孝顺,实在有些勉为其难: 衙役们在载石碑,郑朗又说道:“谢大郎,今年春天陛下对我说,让我代他看看江南好,江南民风淳朴,你才是陛下想要看的淳朴。你坐下吧,让我替你与大娘娘画—幅画,以后送给陛下。” 围观的百姓全炸营了: 给皇上看的!然后用艳羡的眼光看着谢家上下三代三口人。 谢春急得要跪下来让郑朗扶住。 这—举动在郑朗心中位置很重要,不仅是感动他的孝行,也是最重要的—点,德化全州民风! 让谢春树立孝道的榜样工 江杏儿拿出作画工具郑朗执笔,先画—幅谢家三口的草图,后面还有谢家贫寒草棚的背景。草图画好后,郑朗冲老妇深施了—礼,—点知州架子都没有摆,这才率着诸人离开。 重新上了船。 船往前行驶,这—回去的地方是朱家庄工 但拜访的这户人家出忽所有官吏意料之外。 看望的是—位很有争议的女性。朱家庄有—个户人家养有四个儿子,家中贫寒养四个儿子多吃力啦不但将他们拉扯成人还要供他们成亲,因此在大儿子成亲后,夫妻双双倒下。 大儿子只好接过父母的工作,拉扯三个弟弟,还有自己的—个孩子,累着累着,也衙下了。 临死前,只是拉着妻子的手眼睛半天没有闭上。…, 妻子似乎明白丈夫的想法,换普通的女子,那时候很年青还有—些姿色,早改了嫁。然而此女没有,可是靠她柔弱的肩膀怎么可能养活这—大家子? 于是到县城靠卖笑谋得几个钱,仅中上姿色,卖笑所得的钱少,为多得—些钱,与客人吵架,或者厚着脸皮乞讨,当年很有争议的—个人物。然而就是她这无比酸苦的钱,继续维持着—家人的生机,并且帮助老二风风光光的娶了—门亲事。 外面有人说闲话,老三当时也渐渐成人,堵不住人的嘴巳,于是—听到后,冲人下跪,乞求道:“别说我嫂嫂坏话了,求你们了。” 在这样嫂嫂的带领下,二弟与弟媳妇还有什么好说呢,协助嫂嫂将这个家继续支撑起来。直到老三成家立业,妇人才结束卖笑生涯。然后到老四又成了亲: 四媳妇要着强,老四训斥,嫂嫂又维护四媳妇,面对这样的嫂嫂,四常媳妇最后终于感化悔改,冲她下跪忏悔。 自此以后,这—家子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争吵。 但正是她在县城这段不好的经历,谢家免去税务,朱家却从来没有免去税务,也没有任何官员紫乘探望。 郑朗听到后,立即重视起来,派衙役打听—下,然后唏嘘不止: 与谢家—样,赐钱百贯,侃百匹,勒石作赋,不过换成了《义嫂赋》。同样要画图,这些都是平凡的人物,平凡的事迹,却比英雄事迹更感动人:自巳利用了德化全州,图递到京域后,就不知道朝中诸大佬会不会利用了。 见到朱家长嫂,才四十几岁,大约劳累过度,头上出现斑斑白发,崔娴与江杏儿—四儿—起弯下腰深施—礼,道:“见过义嫂。” 当年她卖笑谋生,应有—些姿色的,如今却是这赢样子。 在这赢看似卑贱的身躯下,隐藏多么高贵的人性光辉!崔娴—直动着小心思眼,此刻看到朱家长嫂的老态,终于被感动了。 “你们折杀了我……”当年很能吵的—个女人,却被这派场吓着,—个状元的妻子,两个状元的小妾,向自己深施大礼,自巳敢受么? “这是你应当得的,岂说我们是晚辈,过二十年三十年后,我们还要向你行—个大礼,只是对你来说,来得太迟,未免不公正……”郑朗道。 他话音—了,朱家上下十几口人哭得象泪人—样。 从朱家走出来,吕公著轻声说道:“郑大夫,我心里好堵。” “不是堵,是感动,象这样高贵而又卑微的小人物太多太多,我仅从中间选了三个,这才是人性的希望。” 不以为只有士大夫才有人格,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人格,人性尊严,人性亮点。 岂止是德化,对自己几个学生来说,也是—场心灵的洗涤。 重新上船,换了—个地方。 刚才看到的是孝,是悌,这—回看到的是仁。 因此这次赋文换成了《善人贼》。 是陆家庄的—个二等富户陆宁,遭遇也不大公平。 —家人很老实,心善经常做好事,修路铺桥,有时候拿钱出来赡养孤儿寡母,家中有两百多亩的地租了—些地给佃农,心善的结果,租子经常讨要不到。陆家只是笑笑,很象犬娘娘,但比郑朗大娘做得更彻底,因为老实,让县里面定为二等富户,怎么可能是二等呢,三等都勉强了。税重……心又善,只好自己努力劳动。然而历任当涂县的县令就象没有看到—样。…, 总要征税的,又不是日子过不过去,征得多自巳政绩才多,越是这样的老实人家,才越要征税。于是逼得夫妻二人带着儿子不得不下田劳动,还要应付差役。 是听陆家儿子的—个衙靠朋友对郑朗提及,郑朗派人问了—下,果然如此,才将这个人发掘出来。 看着碑文,陆宁立即谢绝,道:“郑知州,小的不敢哪。” 朱谢二家不知道,可陆宁是—个主户,多少见过—些世面,郑朗的赋碑—出,有可能以后无数学子过来看,陆续对自己赞扬,甚至有可能留名于史册。岂止是画像给皇帝看—看那么简单,哪里敢受之! “为什么不敢,是你平时做好事,得到的回报,来,带我去看看你修的桥。” 陆宁惭愧不安的带着郑朗乘到—条小河边,就着河架了—座石拱桥,正是这座石拱桥,河两边的各村庄得以顺利来往。郑朗道:“这才是善事。前些天我去了—趟临江寺,听闻有人—捐就是几百亩的地:经家真义是空是了,临江寺的香火足以让僧侣们衣食无忧,为何要得那么多的良田?每多—份良田,贫困百姓人家就少了—份生机,何来佛家普渡众生之说。若是业报,这才是真正坠了业障—魔障。” 提及临江寺,—个个不敢作声。 郑朗又道:“只有陆大郎才是真正的做善事,渡来世。不是渡来世业报,今天让我听闻你做的好事,就是现世报。” “小的那敢有这份妄想工……” “你不是刻意去做,才是真心,才有善报到来。” 说着往回走。司马光忽然道:“郑大夫,我更清楚郑大夫所说的中庸之道了,就象我们才来太平州,看到—些事,让我觉得很迷茫,很灰暗。今天却看到这么多亮点。果然是有阴有阳,有善有恶:“ “本来如此。并且我也有其他用意,因为困于外敌,优柔百官,朝廷渴望财富,自上到下,对财富对谋利不排斥。这也无什么非议,夫子也没有反对谋财: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然而谋利多会忘义,在这和背景下,更要重视德化,与时俱进也。 忽然眼睛亮了起来。 他终于想到了中庸核心所在。 很奂要的了 魏家那个大波妹说知行合—,是知道了就去做,根本不是王陛阳所说的知行合—,那是—和思想的表现方式,如同郑朗所说的学而致用。核心思想何在呢? 我知道财富的重要性,去抢银行,也可以说是知行合—,我知道开锁的功能,上门撬人家的锁偷人家的东西,也可以说是学而致用。 能气死王阳明与孔夫子。 因此王阴阳那和知行合—很复杂,不仅是—和形式与行为,还是—和思想,—和体系,这才构成了王学的儒学系统。 也可以说郑朗的中庸是包容调济,可那样诠注,多空泛哪,甚至比史上司马光的中庸更玄之又玄。 —直要寻找这个核心,有这丰核心才能去诠注。 今天终于给了他灵感。 主要是岁数太小,前世的不能算,今世才真正认真思考,到他老的时候思想完善了,又不会如此吃力。 道:“陆大郎,我到你家中坐—坐,记—些东西。” “这是小的鼻光。” “别小的,称我吧。” 等于白说。 郑朗又对杏儿道:“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王安石道:“郑大夫,要记什么吗?” “要记—下的,是我刚刚想起来的修注中庸核心所在。” —句话说完后,所有人眼睛亮了起来。 中庸啊,有几人未听过这件事? 杏儿磨好了墨,崔娴眼光亮晶晶的看着文夫。处得久了,更不想争,相反,因为她有才气,懂得多,才知道丈夫学问的浩大,渐渐变得有些膜拜起来: “司马三郎,我说你记工吕三郎,王三郎,你们也可以发问。” “喏”,司马光高兴地答道。 “包容调剂,与时俱进,直而温之,简而无傲,乃中庸之理也:“ 王安石皱起眉头,包容调剂知道的,可这个与时俱进是什么?既然老师让问,于是直接问了出来。 “与时俱进……”郑朗沉吟—声,这个若说好了,可了不得啦。而这四个字恰恰是四句“真言”中的重中之重!道:“首先问你—吓……问题,—加二是不是等于二加—?” “是。”王安石道,两个结果—样,皆等丰三了 “但放在儒学里面,—加二绝对不会是等于二加—,甚至—加—绝对不会等于—加—。” 语不惊人死不休,仅—句,所有官吏—起听傻了眼。 (未完待续)。 [本文字由【·伪装】提供招新中,若有意可来吧说明!] —————————— 【地球游戏场】 2012年12月21日! 太阳与银月永不坠落之时,摩天光门中走出了数不尽的奇异生命。 张风,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获得了打怪最终极的变态技能——打怪掉落高等装备几率增加百分之三十! 为了生存,为了父母,他战生化、屠巨龙,一步步迈向宇宙战场。 【地球游戏场】欢迎你: 第二百三十一章 黄河 第二百三十一章 黄河 因为是真实历史架空,书中的观点仅是代表我个人的观点,不证明什么,因为往后面写,更多的名人会卷进去,赵祯一朝,太多了,包括对儒学的认识,若不同意者,请原谅一下。求一下月票。 ================= “不明白,”王安石很老实的说。 “你能不能清楚的解释一下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按照数学公式,a+b=b+a,也就是二加一等于一加二。那么和而不同也等于同而不和,但产生的结果却是两样,一个是小人,一个是君子。 问题就来了。 王安石一时还没有想到,答道:“不能。” 问通判赵俊,或者太平州其他的官吏,能马上给出一个答案,但王安石想了一下,再次答道:“不能。” 懂皮毛的,一种答案,再懂一点的,能给出五种答案,再懂一点的,能给出十种答案,甚至二十种答案。试问能不能清楚的解释? 这不是重点,下面的才是重点。 郑朗又说道:“故是君子,仅和而不同,故是小人,仅同而不和,仅和而不同者曰君子,仅同而不和者乃小人,如此循环下去,亦乃生生不息。故此句无准确之答案也。与此相仿佛亦有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等等。先前条件不同,答案不同,时间不同,答案也不同,人物不同,答案也不同。我刚才说一加一,现在再说它,时间不同,地点不同,故方才一加一非是现在一加一,因之不会相等,顶多相近,甚至有可能相反。” 有人还没有明白过来,在绕呢,头有些晕。 有人稍微明白过来,郑朗所说的一加一,非是一加一,而是事物,方才同样的事物,与现在同样的事物,只要时间地点等条件转变,也必然转变,时间误差一点点,任何事物都会出现差异,或如战场,机会瞬间即逝,一眨眼的功夫,一个抓住战机,一个没有抓住战机,能导致几千几万人的生死存亡。这是明显的事例,不明显的比如现在坐在这里聊天,但细微差异肯定是有的。 “故易经虽云六十四卦,三百余小爻,循环相生,实乃每次大循环,皆有细微差异,其实道家与释家也有类似的理论。这是客观事实,谁都无法避免不了。但与道释的消极相比,儒家更有作为,希望利用不同的情况,将有利的一面留得更长一点。比如复这一卦,是从贲这一卦演变而来,时势是什么,仅外面一个阳爻,里面五爻全阴全柔,最是凶险,所以小人势长,君子此时应顺应时势,停止行动。可世上没有绝对的停止,阴阳在不停的转换当中,因此这一个阳爻渐渐向核心转移,阴爻虽多,必然被排挤于外。再看一看六爻转变,第一爻孤阳于外,五阴于内,最是凶险,于是易说,贞凶,如固守正道不知变,凶险。阳爻向内转移到第二爻,此道阳道依是不足,于是蔑,贞凶。还是要变,否则凶险。到第三爻,阳爻剥于面,侵向内,于是无咎,没有大的过失。第四爻,侵于内,而内横二阴,因此剥于床肤,凶。于第五爻,若宫女接近君王受宠,虽无大功,也没有大过。最后渐剥于里,向复卦演变(上五阴爻,下一阳爻),正道彰显,君子可以摘硕大的果实,小人摘之反而剥去房顶。”…, “也就是说根据不同的情况,要做出不同的反应变化调整?” “正是,所以我说与时俱进。” 比如宋朝之初种种法制,当时制订有积极意义的,迅速由乱入治,否则中原还是一片战乱,可是几十年大治下来,当时的制度,形成了严重的弊病,必须要根据情况做一些调整。 这是不用说了。 有这一条,就为包容调剂指明了方向,也就是核心所在。 但如何调整呢? 直而温之,简而无傲。 直也是公正,恰恰也是中庸的中。 温是温和,孔夫子也不反对勇,甚至将骑射当作六艺之两艺,自己带着宝剑到处跑,但总体来说,反对激进的做法,比如温良恭谦让木讷等等。不到万不得己时,不能用猛药,药性越猛,伤害越大。 但到了逼急的时候,勇可以的,杀身取仁也可以的,可什么为万不得己?现在宋朝并没有到万不得己的时候。相反诸葛亮治蜀时,国家小,刘备大败于东吴,那时候情况危急,才真正到了万不得己之时。 宋徽宗败家败到那种样子,也没有到万不得己的时候,只要不来个海上之盟,关健时候对契丹人支持一下,契丹人不会那么快逃的逃,投降的投降。即便最后灭国,宋朝也会有准备,有准备未必那么快丢掉大半壁江山。 当真宋军弱了吗? 看一看大大小小的战例,看看接下来对党项人的表现! 因此以温和为药方,阵痛会少,伤害会小,成功的机率更大。 简,简练。越简练越容易执行,越有效率,行政如此,律法如此,虽有多种诠释的可能,但大方向在。相反,越琐碎,越容易让人钻漏洞,甚至诠释到最后,自相矛盾,走向岐途。 傲,骄傲,自以为是,皆不能有,要有一颗谦卑的心,如履薄冰,才不会犯错误,或者少犯错误。 直是标准是法,温是轻重是分寸,简是度,不傲是心。 这样诠注出来的中庸,会成为宋朝最好的良方,甚至对后世起到指导作用。 不仅是治国,可以用在多方面,比如换了不同的上司与下属,就要有不同的策略,要保持公正之心,看不惯的温言相劝,再劝不听的,理智的回避,与世人眼里难得糊涂的中庸似乎很相似,但因为有一个直字,性质截然不同,更具有积极向上的意义。 再比如教育孩子,不能自以为是,自己想怎么样,就必须让孩子怎么样,怀有谦虚的心,站在孩子的角度想一想,尽量简单化的劝解,做到简而不傲。再根据他不同的情况,做出不同的调整,遇到困难时,鼓励几句,让他不能气妥。成功时戒告几句,让他不能骄傲自满。学习不认真时,不能来一个望子成龙,拳打脚踢,要慢慢的纠正他。又是与时俱进,直而温之! 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中庸! 修身做人、齐家、处世、治国、平天下,那方面用不到? 至于前面的包容调剂,一路上郑朗就对四个学生说过,执中无权、犹执一也;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首,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 等等,这些话都含有浓浓的包容,或者调剂的意味。 《中庸》非是孔夫子所著,乃是后裔子孙所著,秦汉时学者将它整理出来的。 以前一直没有重视,直到唐宋才渐渐意识到它的价值。 可这本几千字的小书里有许多问题,前面说得很好,后面渐渐跑题,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趋向,还有的地方不知所云。 于是前人只好笼统地说所谓中庸就是天人合一,天道与人道合而为一,但什么又是天道,什么又是人道,这一扯更容易跑题,不知所云。 最后变成常用,变成了难得糊涂。 越变越小家子气,甚至很猥琐来着。 倒是后人所诠注的执两用中,颇为准确,然也脱不离小家子气,空泛,未能真正将中庸的博大与实用精神演绎出来。 但有一点,中庸非是孔夫子所言,乃是后裔根据孔夫子的思想演变出来,所著的一本学术性著作。 经郑朗这一诠注,味道在改变,或者更进一步,已非是孔夫子后人的中庸,但绝对是孔子的中庸。所有论点皆是从孔孟荀三人的著作,或者他们所修的书籍中找出来的。 连这四句真言的思想,也全部是儒家的思想, 足够了,只要是“孔子的中庸”,儒家就能接受它。 甚至所谓的“与时俱进”也是一种天人合一。 但此中庸与彼中庸相比,有了核心明确的思想,有了天人合一,有了德行合一,有了一个泛泛的准则,更有积极的普世价值! 一开始其他人还是不明白,郑朗又再次大约做了一个解释。 四小忽然扑过来,高兴的将郑朗托起来,道:“郑大夫,这才是儒学!” 岂止是儒学,这是借着原有中庸的框架,在创造一门新的儒学系统。 赵通判仔细的回味一下,终于明白大部分,喃喃道:“好大的中庸。” 总体来说,现在的宋朝官员心态不是很恶,有嫉妒心理,但很难找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 造成这种环境,一是刘娥,二是赵祯,皆是比较贤明的统治者。真正的那些“奸臣”不存在市场,换蔡京到赵祯朝,肯定非是蔡京,顶多就是一个吕夷简罢了。最恶的人,无疑是夏竦,然而夏竦当真是象史书里书写的十恶不赦? 所以赵俊对郑朗不吃味。 叹息一声,又说道:“郑知州,你也是现世报。” 别管这对小夫妻是不是在作秀,能做到这种样子,一般官员肯定是做不来的。于是好报应来了,让他豁然开朗,终于悟出郑氏中庸…… …… 郑朗没有急,想要诠注它,必须有一些帮手,帮手就是三个学生,严荣暂时帮不上忙的,三个学生学业还没有到那地步。自己也是,更欠缺的是阅历,对社会的认识。 确立了核心标准所在,放在哪儿了。 虽然此事与今天三碑赋迅速传扬开来,郑朗也保持着一颗谦卑的心,将视线转移到政务上来。 他那封奏折就到了京城。 其实吕夷简已从吕三叔信上得到许多消息。 看到郑朗的奏折,郑朗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一看吕夷简就清楚明了。这小子野心很大啊,离得远,还不知道郑朗另一件野心很大的事,已经出现黎明的曙光。 反正猜测出郑朗要有大动作了,可有一些难题,无论圈圩或者连圩,私人占有的湖泽终是一个难题,有的大户人家占着两千亩的湖泽,反正是废湖泽,官府无所谓,可圈圩时也要赔偿两千亩良田。那成了什么?…, 以及一些人乘机圈圩,以便连圩时讨要良田。 这种小伎俩,吕夷简见得多了。 因此讨要这份诏书。 这份诏书对其他地方没有作用,就是颁发成律法,那些大户人家该占还是占,不过有了这份诏书,郑朗有了法据,就可以在圈圩时找出对策。 他没有表态,将奏折递给了李迪。 李迪也在苦恼之中,入夏以来,夏雨繁多,汴水多处泛滥成灾。虽不严重,去年的大灾,国库空荡荡的,更加加重了国家负担。看完奏折,总之李迪还是一个长者,都去了地方,范讽这小子病好了,回来急吼吼的要官失了风评,也让吕夷简趁机弄到了地方,还计较什么? 想了想道:“一定要慎重啊。” 仅说了这句话。 南方圈圩也有危险,北方还不是如此,看看汴水。那么于其在北方博一亩地两石三石的产量,不如在南方博一亩地四石五石的产量。 这也是大事情,禁私人圈圩、侵占湖泽,牵涉到许多人的利益,尽管这份诏书颁发后,有几人认真执行很让人疑问。于是两位宰相联手进宫面见赵祯,赵祯看了一下,道:“难道不对吗,一味让他们侵占湖泽,圈圩堵水,水道不畅,北方涝灾未宁,南方又要兴起?” 李迪咽了一下喉咙,只好点明道:“郑郎未必是此事,他音外之音,恐怕想大修圩田,或者将小圩联在一起,故向陛下讨要这份诏书。” “是吗?”赵祯兴奋起来。 这是他最后快乐的时光了,年青有为,奋发向上,肯努力,勤奋,偶尔又与两个称心如意的嫔妃来一个燕尔之乐。甚至前一段时间,小小的报复了一下王蒙正。 起因要追溯到前几年,他当时看中王蒙正的女儿,可是刘娥嫌其妖媚,将此女嫁给刘从德,让赵祯娶了郭氏回来。赵祯心中很不乐意,但发作不得,隐忍下来。 正好王家出事,其子王齐雄杀人当坐除名,也就是从上到下一撸到底,将功名官爵一起除去。这件案子是程琳于郑朗进京拜字时处理的。可到了今年再度复官,新任的枢密使王曙将奉行之。蔡齐喝道:“如此,法挠矣,安可奉行!”拉着王曙不让他执行。第二天又奏于赵祯。 赵祯正想出气呢,假惺惺地道:“降一等官,可乎?” 蔡齐说不可,于是从蔡齐言。 这件事让他小小的快乐一下,你***,俺是皇帝,你不将女儿嫁给俺,偏偏附炎趋势,嫁给刘家!现在看谁说的算。 已经让他很满足了,并没有刻意报复王家的人。 李迪答道:“大约是,他临行前就提过万春圩。” “李卿,你意下如何?” “还是要小心,一旦水堵,后果不堪设想。倒是联圩之举,颇有长远意义。” “州府圈圩都要小心翼翼,况且私人圈圩?” 李迪语塞,也能这样说的,州府合众人之力,从测量到谋划商议,到具体落实,再到安排、物资,远远胜过私人。那是集一州之力,而非一县之力,能动用多少资源?这样圈的圩都要小心,更不用说私人的圩田。 “朕准了。” “喏,”李迪只好答道。 赵祯不想老师太过难堪,又问道:“朕听说郑朗才到太平州,就遇到了一件事,丹阳湖上数百名渔民持械相峙,千均一发之计,他驾一叶扁舟孤身进入对峙圈中,游说不久,两州百姓把手言和而散?”…, 临江寺的事赵祯没有问,这时代人相信迷信,包括赵祯在内。甚至听闻后,心中隐隐动心,但想到路途遥远,自己兴师动众带着妃子下江南求子,还不知道大臣会进谏成什么样子。这才作罢,没有提出。 几个月,赵祯再回想起,连抚胸口暗说,幸好幸好! “是有此事。”李迪老实的答道。 与吕夷简无关,是李若谷看到事情经过后,大为欣赏,写了一篇奏折送到京城,将此事经过禀明。 “他很有胆色。” “昔日丁谓与曹利用皆有胆色。” 赵祯无语,心里想到,你不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吗? 但李迪用心与范讽用心是两样的,郑家子是有才华,是有胆色,然而皇帝对他太宠了。比如高衙内与五位世子的事,五位世子让皇帝喊回京城,狠训一顿,如何训的不知,只看到这几个月来五位世子包括赵允让,没有一个人出府溜达的,可见训得不会轻。 那个高衙内,皇帝亲自批旨,剥去所有官职功名,除籍。用的理由很简单,结交宗室子弟。直接将郑家子的麻烦解决。你是皇帝,亲自管一个小县主薄的除名,值得吗? 赵祯是好心,可做得未必让郑朗与崔娴领情,特别是崔娴,正眼巴巴的等着这件“玩具”到来。这一除名,会让她少了一个大大的乐趣。 宠得过份,对郑家子未必是好事,毕竟还小,才十七岁,未来道路很漫长。 李迪说得无趣,于是三人暂时沉默,看到这个情形,李迪与吕夷简正准备告退。外面小黄门匆匆忙忙跑进来,道:“陛下,澶州急报,澶州横陇塌决,黄河之水弥漫而下,东北至南乐、清平,又从清平再东北至德州,又从南乐进入大名府,至橡滨二州,千里之地,皆成汪洋。” “什么啊!”赵祯一下子跳起来。 吕夷简与李迪脸上同时也变得惨白。 这一带皆是宋朝人口最密集的地方,这一淹,多少人家无家可归,多少百姓被洪水淹死! 果如郑家子所说,大灾害再度象恶魔一样,降低到了宋朝大地上。 赵祯过了好一会儿,颤动着瘦弱的身体,问道:“李卿,吕卿,宋州的粮食有多少?” 几乎都忘记夏初储备的粮食,今天才知道它将会有多宝贵,赵祯心中那个恨哪,为什么当初不多拿出一些钱出来。 李迪嚅嚅道:“宋州那个粮,那个粮……” “那个粮怎么了?” “是备了的,可是汴水泛滥成灾,拿出许多赈济了灾民。” “那怎么办?“赵祯无力的问。就是没有动,也不够,不过没有动它,可以用它来救一下急。这时候赵祯忽然后悔起来,不该将郑朗放到地方上去的,说不定此时他能想出什么主意。岁数小又怎么的,有的是奇思妙想。 再奇思妙想也不行哪,难不成凭空想,就能想出几十万石几百石的粮食? *J 第二百三十二章 割(一) 【】平台火热纳新。 呬吕夷简看着赵祯灰白的脸凿!l……陛下暂目不要担心,宋洲粮仓里大约还有几十万石粮食,听说郑家那边也有十几万石粮食,再从京城里调一调,救急是够了。臣担心的是以后……” 心里很感谢郑朗。 若不是他提醒,可以想像,一点准备没有做,现在中书会忙成什么样子。 并且粮食,这时只要手中有粮食,那怕是几万石几千石粮食也是好的。况且十万余石粮食,会救多大的急。 唉,陛下将织女赐得迟了,若是去年春天就赐,岂不会能让郑家有钱筹出更多的粮食。 心中略略有些惊疑不定,虽说郑朗也不敢肯定,可也不容易哪。难道天才,真的能掐会算?那些闲话小说里的故事是真的。 但吕夷简头脑很清醒,就是有一些粮食能拿出来,形式不容乐观。 此次黄河决堤,一淹可不是小地方,也不是南方破掉的一个)圩两个圩,从澶州开始,一直到大名府、德州,然后扩散成三个水道上到河北北方,下到山东北方到入海口,这个喇叭状幅射了多大的地方。 未必全部成为一片汪洋,但分出的三个新河道,就有三个新河道周围广大面积内的百姓受害。损失没有统计上来,估计最少几十万百姓在此次劫难或死,或者家破。死者已矣,生者却要救的。 皇帝心软,最怕听到的是死人。 然而天气渐渐会凉下来,有可能十几万,有可能二十几万的百姓无家可归,想救济他们,衣食住行,那一样不得操办。这得花多少钱哪! 赵祯道:“阎……” 仅喊了一个字,停下不喊了,准备让阎文应再从内库里拨什么款子,或者拨一些帛出来救灾,可他想到前段时间拨给三司使一百万婚钱,还是做几次拨出来的,内库也空了。 自己就是不吃饭,也挤不出钱帛。 沮丧的对吕夷简说道:“将郑卿的奏折颁威诏书吧,李卿,吕卿,你们协助,将救灾的事做好。” 又诏户部副使王沿与供备库使孙昭亲自前往查看灾情。 但亲政两年,就有两年的大灾害,对赵祯打击很大,于是极度自虐又开始。 看到赵祯身体一天天的瘦下去,参知政事宋绶上了一书:驭下之道有三:临事尚乎守,当机贵乎断,兆谋先乎密。能守则奸莫由移,能断则邪莫由惑,能密则事莫由变。斯安危之所系,愿陛下念之。至若朝务清夷,深居闲燕,声味以调六气,节宣以顺四时,爱养王躬,使不至伤过,乃保和平,无疆之福也。 临事不能乱,要当机立断,谋划丨要镇密,若朝廷没有多大的事,应当养王身,顺四时,不能太过伤身,乃国家之福。 赵祯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导致皇帝日见消瘦,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操劳过度,第二个原因是两个美妹索取无度。不能对赵祯说,你处理国政处理得太勤快了,皇帝不是这样当的。清臣还不得将宋绶骂死。 只好从另一方面着手,对女色节制。 但赵祯才二十几岁,正是人生中精力最旺盛的时候,怎能没有男欢女爱?就是朝堂上一些中青年官员,还养着许多家妓与小妾呢。将人心,比自心,自己年青时还不是有同样的经历? 人主总有一两个宠妃,包括李世民这样的明君在内,先是长孙皇后,后是韦氏,再后是徐氏,不是怕人君宠后妃,怕的是后宫专政,其一,宠爱后宫,不理政务,其二。皇帝有没有?没有。…, 看到没有,这大半年来,皇帝下了多少诏书,每天处理了多少奏折。 勤奋度自宋开国以来,无一人能及。 自己能说什么? 本来是没有什么,然而两者结合,同样很可怕,看着赵祯一天一天的消瘦下去,宋绶也急啊。又不知道如何说,于是这封奏折用了白马似马的模糊语气,说劝戒赵祯放松一下,这样太紧了,换健壮的人同样也吃不消这个工作量,也可以说劝赵祯后宫燕尔之事,少做一点。 这份奏折并没有什么,说得也很公正。 但传了出去,吸引一些人的眼光。至于黄河决堤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见鬼去吧,没有一个人能看到的。灾民不是人!皇帝也不是人,俺们一定要将皇帝的羽割下来!割皇帝的JJ伟大不伟大? 皇帝才二十几岁,有也生理需要,那也不管。清名重要啊。 那就割吧! 一顶顶竹棚搭了起来。 形式类似茶棚,但力求坚固,并且也比普通的茶棚大。 一共十顶,在城南沿着水阳江一字排开。这是未来传授织艺的地方。到九月末,从郑州带来的几个织女就要回去。不可能修建房屋,成本太高,时间也来不及。 倒是在芜湖县城,郑朗请工匠修了几栋房屋,还种了花树,挖了池子,养着鱼与莲藕,又就着池子修了水榭廊台,以及两个】凉亭,一丛假山,几片翠竹,翠竹就着原有的两片竹林圈进去的,一些花树也是如此,类似一个秀丽的大园子。 这是郑朗自己掏钱修的,修园子不是不可以,有的官员为了居住舒适,修了一个庄园,让自己与家眷居住。然而不象郑朗的为人,再说,太平州的州衙在当涂县城,又不在芜湖,跑到芜湖修什么园子? 赵通判曾好奇地问过,郑朗没有回答。 引起了很多猜疑。 当涂城内还有一个作坊,在仿照崔娴带来的织机式样,制造大量的新织机。这又是郑朗花自己钱倒贴出来的,给谢家、朱家、陆家的钱,那是奖励孝行、德梯、仁爱,可以从害府里支出。 这种织机不行,赵祯刚在五月份下了禁民间织锦绣为服的诏书,自己偏偏传授精湛的织艺,与此诏书有讳,尽管这些织机仅赐予最贫困的人家,救贫赈困,也会有人做文章。 王安石说道“好难。” 这样想问题多累。 “不是难,是必须的,如履bo冰,才不会让人找到话柄。否则几年后,会有人盯着鸡蛋壳找蛋缝。 崔娴银铃般的大笑,这个比喻也妙。 王安石很无言,老师说得很有理,万事才开一个头呢,老师做得就很好了,赈寡孤,济贫困,化纠纷,宣德化。不到一月时间,太平州上下百姓对老师交口称赞。 但最锋利的两手还没有亮出来呢。 这就是政绩,普通的政绩官员不会眼红,若是政绩突出到一定地步,眼红的官员必然很多,朝堂里的官员总体来说不算太坏,可范讽那样的官员也有不少。 小心是必须的。 搭建起来很快,几天过去,转眼间十座凉棚全部搭好。 衙役们将织机抬出来,也是太平州一件盛事,上下官员一起出动,跟在织机后面,出了城外。 很早就有百姓在等待了。 命令前几天已经下达,张贴于三县县城门口,或者县衙外,无奈啊,芜湖繁昌二县连城门都找不到,只好往县衙门口张贴。…, 赵通判说道:“郑知州,此举会使太平州无数人家生活得以改善。” 现在百姓生活很简单,一个粮食一个纺织。江南的纺织业远不如北方,苏杭的纺织品与北方相比,都次了一筹,更不用说太平州的纺织业。好的青州绢每匹在东京城能卖两婚钱以上,太平州的生丝每匹不足一婚钱。若在当地收购,好的一匹不足七百文,差的仅在五百文。 若将太平州整体纺织技术拉动上去,不要多,每匹能卖到一婚到一婚半钱,多少人家有了生路! 这是大善政。 然后敬佩的看着郑朗,有志不在年高,前几天德化一行,自己还以为这对小夫妻在做伪呢。 就是做伪做成这种地步,也够了。 “赵通判,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来学的妇女会很多,教的必然会不细,想一下子提高织艺,不大可能。不过明年我还会让她们过来,连教上两到三年,到那时候,太平州织艺才能整体上去。” 已经很不错了,赵通判说道:“郑知州,你来到太平州,是太平州百姓的造化。” “不能夸,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什么时间我离开太平州,什么时候才能下结论。” “郑大夫,我有一不解。”严荣说道。 “何不解?” “江南本来桑麻业产量比北方高,一旦技艺跟上去,北方百姓怎么办?” “咦,你过来。” 小胖子走过来,郑朗看了看他的头道:“你不但胖,而且越长越高,以后难道想让我仰望你?” “等我长大,比大夫高,见了大夫就低着头。” 诸人看着这个憨hou的小胖子,一起笑起来。可郑朗却是很欣慰,因为小胖子这句话说出来可了不得。甚至放在原来真冇实的历史上,就是针对王安石所谓开源来着。 全国经济比如一块蛋糕,若干人吃,有的人吃饱了,有的必然饿着。王安石变法,是以伤害大地主大官僚的利益为主,伤害贫困百姓利益为辅,中饱国家的改革,因此必然失败。 这句话自三个小三子嘴中说出来不以为奇,但从严荣嘴中说出来,很是不易。 郑朗微微一笑道,说蛋糕大家不懂的,但包子馒头大家全吃过,逍:,恍如一个馒头,几个人吃,这个人吃好了,另一个人必然没有吃好,你说的对不对?” 小胖子点点头。 “那么换一个角度来思考呢,比如这个馒头本身只有一斤重,如果将它做大,做成两斤重三斤重的大馒头,那么这个人吃好了,另外一个人有没有的吃?” “这有的。” “慢慢来,我们还小。,、 一干官吏惭愧无比的低下头。这个小字,很碜人…… 郑朗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瞅了瞅东方。 太平州条件很好的,可论前景,仍然不及东方海边那十几个州,无论那一个州,若发展起来,也远胜过太平州十倍二十倍,只是一直没有人注意。 到了城外,崔娴已将几个织女带出来。 人多,崔娴为避嫌,用黑纱做了半个面罩,从眼睛下面将脸蒙起来。 郑朗道:“不用。” 崔娴不听。 郑朗只好由她,人是多了,不是走路,走过去就算了,成天呆在那个竹棚里面,观者如山,是有些不大雅观。然而人美也爱美,仅是一个面罩,崔娴偏偏在上面绣了几朵牡丹花,还有一些黑色缠枝纹,让郑朗哭笑不得。…, 看到她绣,江杏儿与四儿学着,也各自绣了一个面罩,戴在脸上。 远远的就看到了这三个蒙面女郎显眼的站在诸女中间,郑朗又无奈的笑了一下。 另外悬挂着一些布帛,不多,每样仅几尺,做标本的。有绫、罗、锦、绢、绵、纱、刻丝、刺绣、丝、丝线,丝与丝线是太平州的特产,但此丝与丝线非是彼丝与丝线,远比太平州出产的丝做工精良。 这些织女都是出身于皇宫的织作女,从全国选拨而来织工最精良的女工,又是崔娴挑了一下,挑手艺最好的织女过来的。那一个织女的手艺,也能在太平州成为翘楚。宋代还有其他一些纺织品,已非这几名织女所拿长,没有她们的样品,也没有陈列出来。 家中几个箱子里还有一些样品,是裙、衣、衫、袍、裙、帕、中、袜、被、帘、幔以及刻丝画,也就是成熟作品,暂时没有拿出来。爬未学好之前,学走没有用。 这些织品正是出自这些织女之手,甚至崔娴与江杏儿做的女红,一一挂着棚边绳子上,引来一片惊叹声。举行了简单的仪式,对此郑朗很马虎,有这个钱,不如多救济几个贫困百姓,纯粹是浪费。 放了一些鞭炮,织机抬进去,传授开始。 观者有男有女,但外面有两个衙役看守着,只放妇女们进入凉硼以免伤风化。本来纺织就是女子的活,一个大男人跑进去算什么? 人多,四儿织艺稍次,自告奋勇站出来维护秩序,笨拙的指挥着进棚学艺的妇人们,站好队,先观摩,观摩后再坐在织机上轮流亲手学习,崔娴与江杏儿不停巡梭指导。 人还是太多,天又热,于是三女不停的用手帕擦着汗。 这让观者很感动。 人群中两个学子说着话:“仅吏治,做到尽头了。” “吕兄台,恐怕难的是下一任知州。” 两个学子皆窃窃笑了起来。 休说下一任知州,整个宋朝,象小状元这对夫妇那样治理管辖境内的也找不出几个。 就是有这个心,也无这个力啊。 然后二人又艳羡的看着郑朗身边的四个学生,吕兄台拉了一下岁数稍小的学子,用一口扬州话说道:“邵兄台,我们还是走吧,说不定郑状元这几个学生,我们下一届科考就会撞上其中的一到两位。” 明年是不会省试了,听说朝廷正在谋划以后科考改成三年一考,到时候太平州新知州四位学生中,吕公著与司马光岁数逼近及冠之期,必然参加科考。 两人都很自负,可以在考场上与他们一决长短。 但是他们疏忽了一件事,科考是其一,吏治与做官之道也是其一,科考是扣开进入官场的大门,后面两点才是官场高升的法则。能在科考上战胜吕公著与司马光,任途上能战胜经郑朗精心调教过的吕公著与司马光吗? 说完后两人上船,此次前来太平州是听说了碑赋之事,刻意从扬州与丹阳赶到太平州会合,一道拓郑朗字的。 观者太多,两人一来一去,无人注意。 他们的小船刚离开,另外!艘大船驶到太平州的码头。 郑朗看了看,带着诸位官员回去。这是妇人的活,崔娴安排足够了,自己不便插手。 刚到州衙,吕三叔来到公堂,对他禀报:“江宁来人了。” “好啊。”正等着他们。…, 来的人很多,让王益帮忙,从江宁请一个落第的举子,若不想再参加省试考的,过来帮助自己,但条件有一些高,必须精明强干,最好是官宦子弟,这样有一定的官场经验,或者能对官场有一些认识,岁数不能太大,若成了老者跟在自己后面不大灵活,等培养起来,都走不动路了,那才糟糕透顶。也不能太小,太小就会毛躁。 最好象吕三叔这样,四十岁左右上下,有一定经验,子女长大成人,不必有后顾之忧,做事也到了稳重时候。 另外两个人条件稍低一些,只要人精明忠心,身手好就行了,做护卫的。但考虑到江南水多,附注的条件是必须有一身好水性。 同行的还有六十几个各行各业的工匠,那不算,一个月后事一了,全部让他们回江宁。 回到家中,家中没有其他人了,只有四个学生在读书,杨九斤在做护卫,他弟弟与丁胜以及几个小婢赶到竹棚那边看热闹去了,顺便隐在暗中做保护。 客厅里,四个学生正在与一个少女对眼睛。 郑朗也好奇地看着这个少女,问道:“你怎么来啦?” 又看了看客人,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跟娘娘来的。” 屋子中间坐着几位客人,两个大汉,大约就是王益替他请的护卫,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文士,长得很清瘦,大约就是王益替他请的管事,并且带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妇人。郑朗也不反对,不象吕三叔,仅是保护吕公著,三两年吕公著成长起来,他就要带吕公著回去的。这个文士有可能要陪伴他很长时间的,带一个,家眷过来,合乎情理。是人,总有七情六欲。 但这个妇人与这个少女象极了。 于是有些说。 少女胀红了脸,妇人脸也一红,道:“郑知州,你误会了,我是大姐,她是我十妹。” 正是在临江寺碰到的那对魏家姐妹中的大波妹。 “十妹啊。” “哼,我有七个姐姐,那一天是我五姐。”魏十娘得意的皱着小鼻子。 “七个姐姐啊”,郑朗脸上冒黑汗,一家姐妹兄弟十个,对他来说好遥远。然后看着文士,文士道:“在下名叫施从光字去云,江宁人氏,大中祥符八年举子,家父乃苏州观察支使,在家排行为三,今年四十有一,乃是王通判邀请我过来的。” 自报门楣,出身、年龄、籍贯、家庭背景、功名,都让郑朗很满意。 “见过施三郎。” “不敢。”说完后,施从光将王益写的推荐信从怀中拿出来。 打开后看了看,不但介绍了施从光,还介绍了那两个护卫,一个叫王直,一个叫王原,身手好,好到什么地步,对此郑朗不了解,他对武术是一个门外汉,也有一身好水性,能在长江游一个来回。 江宁北边的长江不算很宽,可比后世要略宽一些,一个来回有可能近两公里,也许江南有些水性的人大有人在,可也让郑朗感谢满意了。至少四儿再站在船头上作呆鸟飞翔状,郑朗不会害怕她掉下长江无人解救。 至于这个魏十娘,在家宠爱惯了,胡作非为算不上,然而耐不住,听到大姐夫要来太平州,又好奇地跟了过来。施从光与魏大娘子无可奈何,磨不过她,只好将她带来。 以后都是一家人,不作伪,略寒喧几句后,郑朗说正事,道:“施三郎,你立即带着王直与杨九斤与工匠去芜湖。” “去芜湖?” “有可能秋后,我会做一些举措,在这之前,我必须将太平州一个毒瘤割除。芜湖你们这一行犹关重要。” (未完待续)。 【·梦水阁下 】提供招新中,若有意可来吧说明! —————————— 【武极巅峰】 ] 这是一个玄幻的世界,妖兽与人类相互激战了无数个年头… 别人修行几年,几十年?…穿越男罗逸只需半年!妖孽一般的天资 “这真是一个无比精彩的世界啊,若不能在有生之年,站到这个世界的最巅峰去看看是如何一番景致,岂不白瞎了这一趟穿越?”罗逸轻笑… 【武极巅峰】欢迎你: 第二百二十四章 割(二) ◤◢平台火热纳新。 郑朗冲吕三叔使了一个眼色,吕三叔会意,从前面书房里抱来一叠图纸。 没有打开它们,郑郎又说道:“今天说的事情很重要,你们谁认为自己不能将我所说的保密住,请暂且回避一下,否则坏了我的大囘事,那么我会不顾君子作风,以后穷尽我的智慧对他报复……” 说着,用眼睛盯着大波妹。 别的人不怕,就怕这个大波妹。 “状元妾不会说的……”,魏十娘挺了挺巨波,让郑朗很无言,这么小的块头,干嘛长着那么两坨超大的大“肥肉”。 没有爵说,自己说得慎重,有她姐姐在场,以后定会约束。 其实也不要紧,只要一个月后,真相揭开,无论是圩的事,或者临江寺的事,皆没有问题了。 要保密,也就是这一个月时间。 郑朗将图纸打开,指着第一幅草图说道:“施三郎,你到芜湖后,与王直、杨九斤也将工匠看好,封囘锁死,仅一个月时间,其他的工程不急,但必须将它建造好。” 这些草图全部用石炭画的素描,非中龘国画。 力求逼真,每幅器物又分成了四幅画,正面、两个侧面、反面。但是魏十娘叫了起来:“怎么会?” “十妹,不得无理。” “也无妨,打一介,比喻你就懂了。” 没有出发之前,郑朗也要让施从光清楚原理,省得造出来后,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又道:“魏小娘子,你有没有看过农村里的小蚱盘。” “具过” 是一和很小的渔船,柳叶形,长一米左右,顶多载重三人,有的地方叫它划盘,有的地方叫它蚱盘,而不称为船。太小。 优点成本低几块薄木板就可以镶拼起来,其次很轻,大者二十公斤小者仅重十几公斤力气大的半大小孩子就将它杠走。并且很灵活,利于在一些狭窄、淤浅、菰苇多的地方行驶,所以到了后世,这葬玲珑船继续存在着。 也有不好的地方,又小又狭长,很是刁钻,难以控制,初登者无论水性再好一百人最少有九十九个人会船翻人落下水去。 因为它便宜方便现在江南许多人家都有这和小船。 魏十娘多次见过,可她十分不解,又问道:“它与金轮有何关系?” “正常让蚱盘行驶,一是竹篙子撑,反作用力,透过手腕推动船向前行驶。一是用蔑划子划,巅划子将水往后划去,水的推力使盆向前推动。对不对?” 魏十娘茫然起来。 关于物理力学的原理这玩意儿对于宋代人来说,那怕再简单的力学原理,也是高深莫测。 郑朗也不想多说大约说一下,又说道:“我来到江南后,看到有的渔民兴起,不用蔑划小龘子,也不用竹篙,仅靠两只脚站在盆前面颠动,盆就疾行如飞。这是为什么?” 看到过,可说不出来原理,魏十娘摇了摇头。 “原理也很简单,前面脚一压,盆往前沉,后面脚一压,盆微往后沉,两者产生空间反差,水必然向边上分去。人是站在前面颠的,盆前端倾斜,水流于是多挤向后面,也是等于用竹蔑划子划水驶盆。或者再说清楚一点,用拳头打墙壁,为什么拳头会感到痛疼?给一份力,就会有一份反击力回来。”…, “中庸之道也”,严荣道。 郑朗苦笑了一下,这可不能胡乱用中庸来解释。 没有对否,又道:“人在走路时,也用了力,那么必然产生反作用力,由于大地是整体的,这微薄之力根本动摇不了它。” “我明白了,怪不得那天转金轮时,有大和尚在敲啊打的又念诵佛经……” “岂止,我自幼为了静心学习,喜欢盘坐静思,仅是为了学习,与其他无关,又加上几位娘娘信佛,于是人们传言我也信仰佛教。此言错矣,我信的是孔孟,是儒家,对释道农医杂兵阴阳纵横等诸家诸教,并不排斥,可绝对不信之。所以那天我不跪也。可面对我这个毫无虔诚之心的人,金轮居然转动起来。它灵在何处?” 魏十娘咯咯地乐起来。 郑朗转向了施从光,说给魏十娘听是假的,家里面小美妹太多了,仅是自己的,就有四个,不想再惹下不好的事端出来,这是说给施从光听的,看着施从光问道:“若是将一州之财力集中在一人身上可不可以?” “不可以”,施从光道,施家家境也可以,跟在郑朗后面,不仅是身境,前程才是最主要的。无论是吕夷简或者李迪,或者其他宰相……都诠补过自家重要的门客。有的人做得很过份,有的人做得不过份,区别仅于此。 虽是富户,也知道不顾百姓死活,将财富敛于一介,人或者极少数人身上有多大危害。 对这介”郑朗略有些排斥,可扪心自问,宋朝做得算是很好了。想平均主义,一万年也休想实行,再平均的制度,少数特权与平民百姓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理想的制度,是通过一些温和的让大家容易接受的政策,互相调剂,减轻贫富产生严重的分化,缓解社会矛盾。 宋朝也在做,部曲消失,门阀消失,佃农有了一定的人身自囘由与权利,连科考也刻意给了贫困子弟机会,甚至有意打囘压权贵子弟,不让他们中状元,连自己这个小地主儿子差一点也被打囘压下去。或者鼓励百姓开垦,开垦后那片地就是你的了,这也是给贫困百姓拥有土地的机会。有时候主动拿出一些钱帛救济贫寡,甚至鼓励官员“扶贫”。收流民为厢军,使他们一家有一条活路,等等。 但无论怎么做,这是封建年代,兼并阻止不了。 宋朝最主要的危机也不是在于此,粮食紧张,土地少,而人口太多,马上破亿了粮食的事,自只过几天就要策划一下~做成了起的作用也不会大,可会起一点。二是财富,早上与严荣说过做蛋糕宋朝蛋糕做得很美味,但还能象南宋那样做得更好一点,例如与契丹人的商贸,宋朝有时候有意下诏令不让老百姓将商品向契丹销售,海上贸易更是一直禁止着。于是呢,钱反而向契丹那边流通。对其他诸国也是如此,不是输出国,反而成了一个输入国。于是宋朝铜钱成了南洋诸国稳定国家经济的镇国之宝。宋朝自己呢钱却一直不够用。 这结果让他瞪目结舌。 何苦呢? 实际上做得聪明一点就是一年给契丹人一百万婚钱,也能成倍的将这个钱赚回来。大量的金子银子涌向宋朝,何必金银越来越贵?又有了流通的货币。…, 不能说宋人笨,古代人有古代人的局限性,并且自古以来,一直轻商抑商,放到这地步,很不容易。 但是不是还能做得更大一些包括丝绢。 还不是主要的,即便自己有办法,能一年让宋朝挣两亿婚钱三冗不解决,依然会不够用。若三冗解决了,什么也不做,眼下宋朝的税收,就足以让所有人躺在金山银山上打滚。 没有说。不符合他的做人宗旨,眼光可以看远一点,走起路来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又道:“前些天我说过类似的话。佛家讲究的是空,是了,或者行善与普渡众生。有的佛门是怎么做的?就说临江寺,你们来之前,王通判已支援了三四衙役,皆是从江宁请来的,替我秘密调查了一下。除了山泽,寺里仅有三十几位和尚,其中有十几个纯做苦力的小沙5%,真正主事的和尚不足二十人,拥有的良田达到近四千亩。一个太平州,包括贫痔的坡田、山田以及耕地,不足七千顷,抛去三个县城人口以及一些墟市的非农人口每户农民摊有田地勉强三十亩地……” “是香客自愿捐的。”魏十娘道。 “佛家讲行善,他们是出家人,要那么多财富做什么?穿衣服、养子女、供妻妾、置庄园?为什么不能缘化给贫困百姓?” 一句话就将魏十娘封死掉了。 做和尚也可以狎妓的,就是少林寺的方丈还不照样狎妓,但那是真和尚么? “况且临江寺本身的香火就日进斗金,魏小娘子,你五姐宿于求子观音院内,捐了多少香火?” “五十两金锭子,三百匹绢以及其他杂物……” “好有钱,本官赏了三个道囘德人家,也不过三百婚钱,三百匹绢!”郑朗讥讽道。 魏大娘忽然醒悟过来,拜伏下去,道:“谢过郑知州搭救。” “你起来,也勿用谢,事情真相未了之前,什么结论都会有,我还是说刚才。不知道有没有佛祖,也许有,也许没有,若有佛祖,看到他手下这群弟子打着他的旗号,喝国家的血、剥国家的皮、榨百姓的脂、压百姓的膏,该当如何作想?这就是所谓的普渡众生?若这样的行为,佛祖认为都是对的,那么这个佛祖也是邪佛,魔祖!” 与那些恶霸劣绅有什么区别呢? “我明白了,这些家伙!”魏十娘跳了起来。 “勿动!”郑朗低喝一句,又道:“未来我有一些安排,需要全州百姓齐心协力做几样大囘事,必须要民心稳定团结。此事若是我猜测那样,十几年来宿于那斤小院的女子与她们的子女后果皆不堪收拾,甚至会闹出无数条人命。还有,江宁的几位差哥子查了查,发现知善大约也怕事泄,于江宁、扬州多处货柜存下大量的钱帛,还在河北之地暗中购买了许多田产。若察觉不妙,胡说一番,拨腿就逃,后果更不堪设想。所以连工匠,我都让王通判帮助,从江宁请过来,而没有动用太平州一个人。” “这么复杂……” “十妹,少言!太平州有几人不相信临江寺,有几人不对知善膜拜?”魏大娘子斥责道。 让他们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让吕三叔带着他们离开。 在码头边上郑朗租了几间民居,里面准备了一些物资。但真相未揭露之前,皆不知道这些物资作用。让船上的工匠将物资搬上船,随着就离开当涂县城,未作任何停留。…, 他们刚走,四儿与环儿带着其他的小婢回来了。 要做午饭的,顺便烧一些茶水天太热。 若是大海还好些,水面更宽阔,但深度够了,太阳的热气透不到海底去反而能让海面吸收一部分温度,或者大山高原,所以这些地方才是避署胜地。最怕的就是现在江南,湖泽多,多数是泽,很浅的一层,太阳一晒热到了底,于是水汽蒸腾上来整个大地似是一个大蒸炉。 几个小婢回到家中全部汗透了衣服。 郑朗关切地走到里面的房间听到环儿与四儿正在笑,于是推门进去,得问一下棚子的情况。全是女子,有老娘子,有大娘子,有中娘子,还是小娘子,甚至还有没成亲的小姑娘四十几岁五十几岁,可以作为长辈过去看一看,自己才十七岁虽是知州,总要避讳的。况且夏衣单薄,走进去,有些不大好。 然后眼睛睁大起来。 环儿与四儿站在屋内,但在换衣服,正好脱下囘身上所有的湿衣服,看到郑朗推门进来,一起愣了神,同时尖叫一声,慌忙地用手捂着胸口。可捂住了胸口,下面怎么办呢,又要捂下边。 郑朗让她们叫得有些晕,低声道:“叫什么叫,你们不是我的妾?” 奶奶的,我看你们是官看,就是做什么的都可以。 “大郎”,四儿反应过来,双手放下来,羞答答地走过来,道:“你要看吗?” 环儿也傻了,是啊,不就是看一眼吗,有什么不对的?不知是捂迈是不捂。 郑朗悲愤地道:“让你们这一叫,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我还看什么!” 背着手,走回书房,果然看他到来,四个学生一起低头闷笑。 “不是你们所想的。” “也可以,但大夫,这是白天不大好也……”,司马光摇头晃脑。 “你们不好好读书,想些什么!” 四儿与环儿换好衣服走出来,天不好意,脸红红的,提着吊桶从水井里打水,准备烧开水。来的妇女来多,有人在县城里有亲戚的投奔了亲戚,没亲戚但有钱的住进客栈,这类妇人很少,要么摇着船来,就住在船上。一天三餐多是吃干粮,人太多了,救济不过来。还有许多妇人用水不方便,烧茶救她们的急。不仅郑家在烧,几位官吏家也在烧,用不了多少钱,当做一件善事。 郑朗再次走出去,对四儿说道:“一锅水里放一把盐。” “放盐?”四儿惊奇的问。 “你身上是不是流了很多汗?” “是啊。” “你摸摸你皮肤,看有没有盐粒?” “有……” “得放盐的,不然越喝水越坏,盐也不能放得太多,否则更。渴听我的没错……”深解释不起来,没有人能听得懂。 “这是中庸之道?” “不是,是物格……” “大郎刚才奴不好……” “是不好,看到没有,全家人都要笑话我们,今年冬天不准你暖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呵呵,害羞可以叫不可以……” “是,那今年冬人……” “让我考虑考虑。”说完乐着回到书房。其实做一名知州,没有想像的那么难,一州事务并不多,只要做好榜样,用好人,决事公平就行了,因此史上王安石没有事做,跑到褒桠山,苏东坡游钟山,欧阳修游琅挪山。…, 几个小婢继续做饭,四儿与环儿、朱儿、丽儿抬着两桶多出去。 日头渐渐偏午。 崔娴与江杏儿气喘吁吁地回来,累坏了。 郑朗看着她们,说道:“要么下牛休息一会儿。” “嗯,我们是不行的,包括几名织女,恐怕支持不下来当地人无事……”崔娴愁眉苦脸的看着大太阳。 “郑郎,奴看到许多人在田里割稻,不知如何吃得消?”江杏儿问。 “穷得适应了这和天气……”适应这天气是一部分原因,主要还是穷的,再适应,这和天气下劳动,是何其的艰苦。 “妾想得有些失误。” “你做得很好,为什么说失误?” “当初应多带一些织女过来,来的人太多,教的效果差了。太平州城附近的还好些,有的妇人自芜湖来,自繁昌来,吃喝住皆不方便。明年让家里面多过来一些织女,分成三处传授如何?” “明年也不行,今年冬天张家庄作坊要交还朝廷,郑家庄的织女并不多,搏不出来多少人手。” 说完,lì朗略失了一下神,此时北方黄河大约到了决堤时间。 不知道淹死多少人。 造成这原因主要是君子党的丑陋,数次大块堤,规模皆能挤入黄河决堤史前十位,放在那个朝代都是大得不能再大的灾害,然而君子党们全不顾百姓死活,盯着赵祯那些鸡毛蒜皮子的事磨牙齿,甚至这次决堤,也是史上黄河真正的第一次大决堤,生生将黄河拉到了天津南入海,却看不到所谓君子党们上一份象样的书奏。 于是修著史书时,替君子党遮丑,仅一句话带过。 真乃天大的笑话。 司马光修资治通鉴时,往往灾害死了几百人,还要书上几笔呢。 若不是陆续的留下一些其他文载,都让后人不知道真相。比如此次决堤,波及到十几斤,州府,三十多个县,并且是宋朝人口最密集的州县,可想而知,死了多少百姓。 居然一句话。 只是苦逼了赵祯。 崔娴不知道他的心思,以为郑朗是考虑朝中言臣,发财的路子很多,发从内宫送出的织女财是不大好,没有反对,又说道:“你过来。” 将郑朗带进房间里,问:“你刚才看到环儿的身……身体” “不对吗?”郑朗紧张地问,让她小心眼弄得有些怕。 “官人,你误会妾的意思,是环儿对妾说的,她害羞叫了一下,怕官人生气,让妾向你求情原谅。” “原谅了。” “妾也讲道理,不会学房氏。” “这就对啦,大功告成亲个嘴儿……”若不小心眼,郑朗对这个小媳妇儿还是很喜欢的,特别这时为了自己有一些政绩,累得大汗淋漓,全身象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落在郑朗眼里,才是最美丽的崔娴。 “不灵啦你告成得太多……” “那也行”,郑朗眼睛珠子转了一转,不是要“第一次”吗,给人第一次。突然将她的亵衣撩开,含着小樱桃,说道:“大功告成,亲个乳儿。” 崔娴让他的突然袭囘击,一下子弄得身体软了下去,倒在床上,任郑朗将胸衣撩开,一对丰乳雪花花的暴露友空气中。 看着酥玉一样的雪乳,因为紧张娇羞,能清楚看到青色的血筋随着心脏在跳动,娇喘声中散发着一和处子的香靡之气。美色诱人,郑朗也不是圣人,不由的心猿意马,大手一挑,亵裤的绸带松开。 当郑朗的手往下滑去时,崔娴用手拦住,道:“不行,官人,妾孝期未满。” 都这样子了,还守个什么孝哉。 (未完待续)。 [本文字由◤·神明丶孒辰◢提供 ] —————————— ◤地球游戏场◢ 2012年12月21日! 太阳与银月永不坠落之时,摩天光门中走出了数不尽的奇异生命。 张风,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获得了打怪最终极的变囘态技能——打怪掉落高等装备几率增加百分之三十! 为了生存,为了父母,他战生化、屠巨龙,一步步迈向宇宙战场。 ◤地球游戏场◢欢迎你: 第二百二十五章 割(三) 人聪明了,也有缺点的,往往强烈的理性能战胜感性。(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w w w.d un n.)郑朗收手。 崔娴身体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幽怨地说了一句:“官人,看看,光天化日的,你一次又一次的轻薄妾。” 郑朗忽然笑起来,道:“要么晚上当着环儿的面,偷偷的轻薄。” 当着环儿的面,还能偷偷的轻薄?崔娴跳起来要追打。只追出一步,发觉不对,仅跑了一步,两个白乳在空气就跳动起来。红着脸急忙将衣服穿上,将郑朗的手抓住,恨恨的咬了一口。然后为难地看着外面的太阳,她不会象杏儿那样问,这么热,呆在家里面都热得受不了,况且那些老百姓还要下田劳动。 可真热啊。 呆在家里面,还有两棵老槐与一棵石榴树,石榴树有可能因为土壤的问题,结得并不大,然而树龄都很老,树冠如伞盖,三棵树正好蓬开,象三把巨伞一样,遮住烈烈炎日,多少还好些。三株树能遮荫,也是吕三叔当初看中这院子的原因。 呆在凉棚里面,有江风吹来,稍稍舒服,如没有,整象火坑一样,热得让人吃不消。 郑朗有些怜惜,小妻子因为漂亮聪明,一家人将她当作了宝贝疙瘩,来到江南后,却吃了很多辛苦,道:“崔娴,这个时间长,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功,今年,明年还有,不舒服你不要去了。做到这地步,已经是不易。” “那不行的,”崔娴依偎在郑朗怀里,反正让他轻薄完了,唯独差最后一丝底线,将柔软的双胸紧紧地贴在郑朗的胸口上,道:“越是这样,越不能松懈。不过有的妇人们真笨,怎么教都不会。” “你以为都象你啊,教导人要有耐心的。” 小俩口说了一会儿话,温磬之极。 其实崔娴心里就象吃了蜜糖,外面的太阳炙得她很苦,可她发现因为自己吃了一些苦,郑朗对她那份若有若无的感情,渐渐加深,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 不顾湿衣服,走出来说道:“今天我做菜。” 立即响起一片欢呼声,郑家很多人了,可做菜的厨艺,无一人能及崔娴。 吃着好吃的菜,郑朗应当要感谢死去的丈母娘。 …… 威也立,恩已树。 这时老百姓很容易满足的,觉得新知州太好了。 全没有想到一份份更大的惊喜在后面,传授纺织技术是崔娴想出来的,与郑朗无关。也许在郑朗心中,它的位置占得实在不高。 七月到了下旬,郑朗将州里的一些事务处理完了,包括一些人胡乱告状,将他们喊来,宣判的很少,多是调解,耐心的讲道理。然后将事务一股恼全部交给赵通判。在交给他之前,将他喊到自己家中。 俩人坐下来,郑朗说道:“赵通判,有一样事,我要对你说一声。” “请吩咐,”赵通判很客气地说。 有些时候郑朗处理事务时略欠老练,比较容易理解,毕竟岁数太小,是人,不是妖怪,也很快达到妖怪级别。缺的仅是一点儿阅历,思想成熟,深思熟虑,考虑事情的长远,连自己也不及。 遇到这样的上司,下级官员很难做人的。 但郑朗脾气很好,除了犯原则性错误会愠怒外,一般情况皆是和颜细语,让赵通判等官吏很感动,还有一份敬佩,才十七岁,就如此,况且那个未出世的中庸,学问加上才干,德操,智慧,陛下的宠爱,前程比这七月的太阳更炙人手热。…, 所以赵通判平时对郑朗很尊重。 这种大环境也是郑朗所希望的,一味与下面官吏对着干,那是不智的做法,想做好事,上面有人拉有人罩着,下面有人抬着有人捧着,事情才能做好。不需要刻意放下身架,但营造这种有利的环境,顺势而为,却是夫子所宣扬的圣智。 不是为了上位,是为了做好实事! 江杏儿沏茶。 赵通判又说道:“江小娘子,你让我很敬重。” 这么几个娇滴滴的小美女,那真是放下了身体,数日不见,洁白光艳的脸上,略见黝黑了。 虽是小姑娘,可看到她们一日复一日站在棚内指导太平州的民女织艺,风雨无阻,烈日不缺,很让赵知州肃然起敬。 说着,居然站起身体。 “赵通判,奴当之有愧,”江杏儿笑如嫣花,心里面喜的,以前过得什么生活,现在过得什么生活,如今还让她觉得是一场梦呢。 “赵通判,你不用客气了,坐下来我们说说正事。” “请说。” “假如未来几年,太平州出现五千顷或者更多的良田,一个税收几万缗钱甚至十几万缗钱的大港口,你动不动心?” “郑知州,你说的是圩田?” 官做到这份上,不会笨的,五千顷良田,看一看如今太平州总共有多少田地?也不过六千顷,其中一半还是山地、坡地,只有从圩田着手。赵通判又说道:“圩田好围,五月难过。” 北方的官员不懂,动辄说秋潦,这是不对的说法,太平州一带的圩田与太湖一带的围田、浙东的湖田都有显著的差异。例如太湖一带的围田,受地势的影响,一般田高水低,又临近入海口,洪水宣泄得快,适合因地制宜的做小圩,而浙东的湖田是最糟糕不过的,河流小,山区多,这些湖泊不仅起蓄水作用,还起水库作用,一旦大量圈湖开田,没有了水,反而导致总体产量下降,更积累了贫富分化。还有山洪因素,没有稳定的汛期,一旦湖泊大量被圈,水灾危害越烈。 到了太平州、江宁溧水、宁国、宣州、和州、无为军一带,外有长江之托,内有数条大河,水力资源丰富,可地形较小,水又不得泄,所以必须要有高大的圩堤。 至于汛期,也各不同,太平州一带圩田最怕的就是梅雨季节,真过了六月,到了七*三月,反而很安全。 郑朗也要上书写明此事,可现在他没有“战绩”,说话也无权威,再加上大规模的圈圩、圈围、圈湖还没开始,并不急。 赵通判之所以有些说法,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秦家圩,摆在哪里多久哪,然朝廷久未决之。 郑朗道:“听我一言。” 未决,是因为内行的人少,北宋之初,多是北方为官,甚至寇准听到新进士是北方人,喜道:“又为北方人得一官员也。”若是南方进士,立即拍桌子磕椅子。 还有官员派系的争执。 含糊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又将自己上奏说了,这中间埋下了一个坎,连吕夷简都没有想到。圈圩只准州府来圈,私人不准圈,反之,那么州府是不是就有了圈圩资格。一旦诏书颁发,郑朗也就有了圈圩的权利,想怎么圈就怎么圈。 又将利害关系说了一遍。 实际他没有做什么细致的考察,这全是后世的经验之谈,从太平州谈到太湖,再谈到海堤、浙东甚至江南西路湘赣,最后扯到岭南的西江,也就是珠江,大多数地方赵通判根本就没有去过。听到最后,眼神越来越仰慕,一张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子。…, 最后郑朗将话题收回来,道:“小圩非是太平州长江南北发展道路,圩越小,管理越不善,五月来临,许多圩陆续破掉,甚至连百姓不敢居住在里面。越是这样,越马虎了事。可朝廷听到的消息除了圩破,还是圩破,越不感兴趣。所以大圩大堤,势在必行。圩越大,家小托于全圩,百姓自发出力,人多管理力度加大,防汛人手充足,圩破掉便不容易了,甚至无意外,几百年才能破一次,得远大于失。仅是圩,就是一个政绩。” 将草图拿出来,也“不多”,仅万春、广济、行春、陶辛、扰山、永兴、以政和为首的十三连圩,十三圩未出现,大约是十三连圩的位置,其实几圩也不是原来地理位置上的原圩。就有这个能力复制下来,时间不同,地势不一,效果也未必很佳。 做了很大改动,多比原来的圩扩大,也未必是最后的定圩,究竟是大是小,或者有没有改动,要实地考察后才能做最后决定。 七个圩,从当涂到芜湖,再到繁昌,主要是在芜湖,芜湖,湖也,现在芜湖大半在湖泽里面。可是赵通判一看,说道:“会有多少顷?” “有可能会有四千多顷,仅是计划,未必全部执行。” “四千多顷……”赵通判喃喃道。吓坏了,以顷计算,成了千为单位,可换作了亩,一顷一百亩地,对于一个很狭小的州来说,陡然出现四十多亩的耕地,换谁也会吓着。 “不但如此,我打算先从政和圩与万春圩着手,两圩有可能接近两千顷地,那么有了江河之便,有了百姓,有了鱼米,再有了桑麻,你再看看芜湖县城。” 一个大港口就出现了。 “我岁数还小,”赵通判就怕听到这句话,一听就惭愧,郑朗不顾他感受,又继续说道:“因此以勘磨为主,会留在太平州好几年时间,我们目标先订下来,然后一步步稳妥的来,这项工程做好,陛下会高兴,你也是主要官吏……” 懂的。 郑朗无所谓功劳,才十七岁,难道将他拨成宰相,三十岁也不行哪。就是没有这个圩,安心的一个一个州府的德化,有了这政绩,以及能力,进入东府早晚的事,然而赵通判可有几回机会? 赵通判身体紧张的颤抖起来,最后道:“我协助知州,不过要稳妥,京城也不能有反对声音。” 还反对个屁,今天黄河一决堤,朝堂上的大佬们会想粮食想得发疯,只要有粮食,什么也不会管。这是最好的机会,今年不会反对,明年不会反对,到了后年,掣肘重新开始,这样的大圩,还不知道会让朝堂吵成什么样子。 不说四千顷,就算三千顷,三十万亩地,一百多万石粮食,外加赋税桑麻,几千户人家,几万百姓,一个前景远大的长江良港。是什么样的功绩,什么样的利益? “放心吧,朝堂上的事,我来。” 朝堂对赵通判很遥远,这句话让他产生误会了,道:“好,只要京城不反对,我配合知州。” 赌上一把,失败了彻底回家,成功了作为二把手,同样能飞黄腾达…… 郑朗大喜,别看他是知州,通判同样有着很大的权限,若不配合,成心掣肘,会给他带来难题。伸出手说道:“赵通判,他日你我姓名必然因为此事名载史册。”…, 载于史册啊,谁不喜欢,赵通判终于开心的伸出手,两只手在空中握在一起。 但诏书还没有下来,此事先保着密。 然后交待事务,他要逐一考察,州里的事务只能交给赵通判处理。忽然门房进来禀报:“大郎,外面好多人要求见大郎。” “看看。” 打开门,看到有几十名老百姓,衣着打扮来看,有穷有富,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这些人一起跪下去,道:“知州,我们皆是无子人家,知州能不能开恩,将求子观音放了。” 求子观音放了?自己有这能耐?不管他们的语误,郑朗眉头皱了一下,这个泼和尚看到自己对付张家六虎,老实了一阵子,又看到自己夫妻善待百姓,胆子再度壮起来,居然鼓动百姓来胁迫自己。 道:“有一些情况你们不知,不过很快了,长则两三个月,短则一两个月,本官调停好,自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说得很含糊,是调停,交待好会放开那院。 能放吗,必毁无疑,又不愿撒谎,于是换成这个让人容易产生误会的说法。 不算很长的时间,百姓们一个个高兴地被忽悠离去。 赵通判也回去。 司马光道:“这些百姓,居然……” “司马三郎,不得乱说,连许多达官贵人都误入岐途,能指望百姓知道什么?”顿了顿又道:“正好,也让这些恶僧麻痹一下。” 第二天,带着四儿与环儿,还有几名小吏,几名衙役,雇了两艘船,顺着水阳江一路南下。 任务有些重。 记录所有开发起来的湖泽,许多地方种植了菰莼,甚至下了网,非是为了网箱养鱼,多是为了捕鱼,这些产业一点不做补偿,那是不可能的。 但仅于以前,以后诏书一下,不予承认了。 在这之前,必须有一个大约的了解,再通知各耆户长逐一清查,将以前的各家产业统计上来。可不调查,那么下面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特别是各个小圩,这是重中之重。 还有一样事,选种。 正好是秋收之季,稻、菽、粟、豆大多数是成熟季节。 宋代对选种、培育与种子的改良,十分重视,江淮将占城稻引进过来,进行改良,朝廷又将大麦小麦推广到福建路与岭南,让哪里百姓也能做到一季两熟、三熟,稻麦套种。 可还是粗犷式的经营。 选种多是一家一户缓慢的进行着。 各种品种杂种在一起,良莠不齐,又影响种子进化能力。 这一行,郑朗也将此事放在行程上,将这些种籽选择出来,比如水稻,务必选稻穗最大最壮的,让农民协助挑选出来,再用盐选法进一步挑出不饱满的种子,选择一个隔绝的地方进行载培。 一年无功,十年下来,种子能迅速进化。 这些种子的载培由州衙来出钱,然后无偿交给百姓。 不可能郑朗一一上去解释,也是他带小吏过来的原因。听闻此事后,农民自然很高兴了,大道理不懂,好种子作用还是知道的。 再说,又不用他们掏腰包。 测量各湖荡子的深浅。 又是重要的一节,有的湖荡子不是湖,只是沼泽,汛期水蔓成泽,旱期成为滩涂。这些湖泽起不到多少蓄水的作用,将是圈圩的重点地区。但有的湖荡子很深,往往深处能达到十几米,二十几米,这些湖荡子宁肯圩堤弯曲一些,也要尽量保留下来。真不行,取小留大。…, 对各条河流也要测量一下,不仅是水阳江与青弋水,还有其他的一些中小河流,这些河流组织成一道密集的水网,它们是水道畅通的保障,与湖荡子功能一样,能保留的保留,保留不了的,取小留大。 还是粗犷式的勘探,三县三千多平方公里,仅这几人,不可能一一细查出来的。粗犷式的测量后,诏书一下,才是大规模的勘探开始。圈圩才能正式提上议程。 所以他在奏折里说,一州资源丰富。 这么多资源,这么细致的工作,圈不好圩了,那些私人之圩可想而知。 这次行程将会有一个月时间,回来后,要割掉临江寺这块毒瘤了。两艘船慢慢地从涂县开始,渐渐驶向繁昌。 也临近切割临江寺的日子。 …… 心思集中在地方上,京城的事不愿想。 可他想与不想,还是在照旧发生。 赵祯身体素质很差,这么大的灾害,国库里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怎么办?于是拼命的糟蹋自己。 尚杨二女不知道多少事务,看到赵祯苦得,又相处那么长时间,怎能没有感情?她们很心疼,不知道怎么去做,于是更殷勤的侍候,不知道大道理,认为这样才能让赵祯开心一些。 正是因为她们这样做,悲催的命运向她们身上降临。 将来的事赵祯不会知道,只想拼命工作,以做楷模。是不是一个好皇帝?仁爱无人能及,以身作则,辛勤工作,废寝忘食,以至于瘦弱的身体支撑不下去,终于累晕过去。 八月十一日,小皇帝倒了下去。 这一倒,人事不知,昏迷数天。开封城一片鸡飞狗跳,诸位大佬也乱套了,请来所有御医诊治,结论是病因不详,无法下手。大佬们叹了一口气,昏迷就昏迷吧,皇帝只是一块招牌,赵祯死了,还有后来人。宗室弟子不要太多,到时候随便推出来一个做皇帝,国家秩序会重新上轨道。 于是一起观察,陛下,你到底是死还是活啊,死快点死翘翘,活那就快点醒过来,这成了一个植物人,俺们不大好行动啊。 世态炎凉如此。 关健时候,赵祯的八姑妈,也就是宋真宗的八妹,魏国大长公主出了面,带一个太医过来,这次营救赵祯,她是冒着谋杀皇上的罪名进行的,因为这个太医治疗方法太过生猛。 针心下包络之间,可亟愈! 包络穴也就是在心脏下方的位置,换到后世,也未必有中医敢这样玩。 不但是这位置,还要用针去扎,扎进去! 只能说这个太医许希诊胆子太大,左右大臣皆言不可。这是皇帝,不是你试验医学的对象。然而赵祯仁爱很得人心的,特别是宫中的太监,大臣们无所谓,死了再推出一个就是,太监不这样想,这样仁爱的皇帝谁愿意换啊。于是诸黄门一起跪下来,争着以自己身体试,仁到一定地步,能感动天感动地,感动阴戾的太监! 然而有一群人,休想感动他们。能感动吗,因为他们是太阳。 魏国大长公主选了几个黄门出来,刺之,无害。但大臣们还在吵,魏国大长公主也急了,你们这些大臣们在想、什、么、啊! 道:“既无害,针之,陛下若死,我来偿命。” 然后将大臣们一起撵走,再吵下去自己这个侄子别想救了。大臣一走,立即命令许希言针炙。居然真起到效果,几扎几不扎的将赵祯扎醒过来。休养几天后,赵祯心中同样戚戚,将这人喊过来问其原因,答道:“扁鹊,臣之师也,治者非臣之功,乃是臣师之赐,敢忘乎。” 很不错的一个大夫,立下这样的大功,居然知道推谢。 赵祯很感动,赐其绯衣、银鱼与器币、翰林医官之职,这位许医官也知趣,用这笔赏赐于开封城西建立一座扁鹊庙。庙还没有建好,涌来了许多慕名而来学医的学生。于是朝廷凑趣,索性将太医局也搬到此庙边上。 可是赵祯很快宁愿再次昏倒。 他是生生累昏过去的,这没有人看到,当真?但正是因为他昏倒过去,一盆盆脏水泼了过来。 割皇帝jj行动开始,首先从清臣石介开始。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割(四) 第二百三十五章 割(四) 章节顺序错了好多 ================= 八月中秋节,郑朗继续在水上飘着,此时也到了繁昌,在各个水泽处转了转后,一行人来到繁昌县城。又到处看了看,芜湖县都没有好起来,繁昌更别指望。 可听到一个好消息,诏书已下达到太平州。 若不是发生太多的事情,朝中一干大佬同样拭目以待,想看一看郑朗最后弄出来什么怪胎。 郑朗没有着急,画完最后一张草图,全是素描图,上面有各个数据,小圩与湖泽河流的地形图,一些湖泽种植地点。一共绘制了七十多张图纸,非是有着一手好画技,与变态的大脑,无法办到。这些图纸与数据,留作将来的参考依据,也是预防地方官吏与大户人家联手做弊。 站在船头上,命令船夫将船摇到长江江心,不是去看长江第一矶板子矶,而是将船摇到板子矶东边,在东边有两个小江洲,黑沙洲与天然洲,黑沙洲有名字,天然洲还没有人替它取名。 这段江面不象后来大肚状,依然很平直。两个小洲才形成不久,面积也很小,水大时,仅百亩地面积露在外面,水小时,合在一起只有七八百亩地面积。倒是青阳县东面有一个大江洲,有两三千亩地大小,可那属于青阳县管辖,郑朗没有权利干涉。 两洲同样也有问题,很难说它们属于太平洲或者是无为军管辖范围。上面陆续的住了四五十户人家,以打渔为生,他们也将江洲开垦了一些出来,种粮食与瓜果蔬菜,补助家用。同样是三不管地区,难道为向这几十户贫困人家征税,刻意派衙役驾驶一艘船去?值得么? 郑朗能管不能管,但绝对不能再登上长江对岸。若那样,就会犯原则性错误。 与这些渔民谈了谈,是准备等水消下去时,拨出一部分百姓,替他们将两洲圈圩起来,不可能全部笼罩进去,只圈五百来亩的面积,边缘低洼处不碰它,这样纵然江水浩大,对江堤压力也不会很大。 每户人家每年补贴五十贯钱,再提供一些肥料。职责是专门在两个洲上种植精挑细选出来的庄稼与豆瓜蔬菜。但有一个条件,他们继续捕渔不会管,必须将这些庄稼与豆瓜伺候好。 条件很优惠的,两洲渔民立即答应下来。双方签订了契约,一个小吏嘴嚅动了一下,将郑朗拉到一边说道:“郑知州,要花不少钱。” “不多,多算一点,一年千缗钱足矣,但能取得近两千石的好种籽,能惠及几万亩。”郑朗说完,看了一眼这个小吏,见他还不大明白,又解释道:“也不多,仅一个当涂县就不止几万亩耕地,可从几万亩地中选种,够不够了?到第二年,两个小洲与世隔绝,不受其他庄稼花粉影响,进一步选种,种子是不是更优良?再普及到几万亩良田里推广下去。十年过后,会有多少农田受益?岂止是太平州,江宁、和州、池州、宣州、广德军、无为军以及润州等气候水土相近的州县都会受益。一亩地不要多,增加十斤,会增加多少产粮?” 这一算,小吏算糊涂了。 道理不难,宋人也认识到花粉的作用。 “何谓治民,何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点钱多不多?” “不多。”小吏惭愧地说,然后伏于地说:“知州眼光非我等所及。”…, 郑朗这一回不好意思起来,非是他眼光长远,这种理念在后世不足为奇。 重新登上船,那些渔民继续将契约当作宝贝似的拿在手中发呆,心中忽上忽下的,省怕好事成为泡影。居然有人不顾郑朗的名声,将契约拿到岸上,请了识字的读,读后才放心地回去。然后两个小洲上传来一片欢呼声,天上降下来的馅饼! 船顺流而下,到了芜湖。 赵通判带着他的几个学生,与十几名衙役迎了过来。是郑朗特意让他们来芜湖的。 收网的时候到了。 但太平州知道底细的人不多,仅是郑朗一家上下几个人,包括赵通判也不知道。 到了让他知道的时候。 见了面,赵通判说道:“郑知州,果如你所料,朝廷下了旨。” 郑朗没有表态,这件事让他感到耻辱。一是对河北灾民内疚,没有想出好办法。二是对赵祯内疚,他性格随和,可十分孤傲,朋友并不多,家中几个好哥们,因为学问与地位上的差异,实际在渐渐疏远。几个性格高洁的人,又多是方外之人,又比他岁数大。家中还有四个学生,却无形中将他当成长辈。 真正说得来的,只有小皇帝一个人。很古怪的交情,一是君一是臣,也许赵祯自己也不知,但偶尔的真情流露,让郑朗感觉出来除了对自己欣赏外,赵祯何尝对自己没有一种友情的成份?可赵祯遭到这场打击,自己无能为力,让他更感到羞耻。 但想到这些直臣马上所做的戾暴之事,心中同样戚戚,幸好来到江南,否则以自己的性格必然会为赵祯出头,只要出头,会被拍得很惨很惨。 凝视了一下北方,心里想到,小皇帝,俺只能做好份内的事,让你看到听到,高兴一下吧。这是俺最大的回报。 没有办法的,连吕夷简那样有地位有手腕的手,都被清臣们咬得血淋淋的,惨不忍睹,自己找死啊! 郑朗道:“赵通判,带你去看一个地方,但你必须替我保密四五天,顺便配合一下。” “行,”赵通判好奇地应了一声,这么神秘? 带着环儿与四儿,以及赵通判来到那栋神秘的园子里。位置在鸡毛山西南方向,这里有一个湖泊,地形的变化,使郑朗不大确定起来,这个湖是不是镜湖。 但比镜湖面积应当大一些。 门口站着杨九斤与王直守卫。 本来郑朗掏腰包建造它,引起许多人猜测,后面涌来大批工匠,带来许多材料,又在芜湖采购了许多材料,更让人好奇。园子没有修好,房屋也没有盖好,里面的器械同样没有做好,然而自从这批工匠进去后,就封锁起来。于是有人悄悄趴到墙头上看,但秘密却在几间屋子里面,在墙头上怎么看得到?因此引发一些传言。 赵通判也听说了,问:“里面是什么?” “带你进去看你便知。” 几个人走进去,施从光夫妇迎上来,虽早看到过图纸,也解释了原理,同样一脸惊奇,喃喃道:“真是太古怪。” 这使郑朗想到一件事,不说清楚此事,恐怕也会有奇怪的说法到处传扬,道:“你马上让工匠雕刻一尊孔子像,在像基上刻上这一行字。” 说着讨来纸笔,写下《大学》里那一段话,然后写了两个大字:“物格”。 俺这也是儒家的学问,非装神弄鬼之道。…, 施从光看到后,肃然道:“正是。” 他也是官宦子弟,能理解郑朗的苦心。 这才将赵通判带进去,看了看,赵通判同样一脸的古怪,就看到一件事物,脸色陡变!惊疑地道:“这是……” “物格,只是让一些恶人用来装神弄鬼了。” “难怪,难怪……”只要将神通变成了装神弄鬼,一切就清楚了,赵通判道:“郑知州,如何处理?如何善后?” 侦破难,善后更难。 “想妥善善后,已是无法,尽管减少此事引起的余波,不过我已经安排下去,刻意从江宁请来大量人手协助。” “应是如此,”太平州人手是没有办法请的。 “赵通判勿用担心,大约几天后就有结果,所以来的时候我让你保守秘密。既然你来到芜湖,我们说一说芜湖吧。你看一看,若是将此处开放,会不会有人前来参观?” “会的。” “如果就着这湖,多载几排垂柳,修一条石径路,建一些水榭与凉亭,湖里再载上莲藕,在鸡毛山修一座晋朝军营址,将南边的周瑜墓整葺一下。然后南边的大圩修建起来,芜湖会是什么样子?” 也就是十三连圩,画了图,未取名字,紧连着芜湖城,周瑜墓也在其里。 “这办法好啊,”赵通判还不能全部看出来,但大约的能看到,其他的大圩不谈,十三连圩占地就有近千顷,能容纳多少百姓?这是人口基数,没有当地百姓做底,一个城镇还是很难发展的。 几个大圩一修,太平州会成为真正的鱼米之乡,青弋水与长江的威力就能发挥出来。有旅游的地方,有商业,有农业,有优良的港口,岂不正是一个大港口出现了? 而且上到武昌,下到江宁,这一段长江江面上没有其他的大港,芜湖港出现,正好填补了真空。 想了想,又道:“好啊,好。” 但这样一来,真的玩大了。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那么太平州怎么办?” “什么太平州,难道芜湖不属于太平州?有一个比喻,长子很优秀,考中进士,一家人皆爱长子。可突然次子发力,考中了状元。难道不应当吗?” 赵通判挠头大笑起来。 八月凉爽下来,天有雨,雨不大,赵通判被美好的前景勾动了心思,笑声爽朗的透过了薄薄的雨幕,传得很远。 郑朗又说道:“若是修葺得当,赵通判,你看,假如这里有亭有榭有廊有藕,再碰到这个绵绵的小雨天气,湖面烟波缈茫,莲藕飘香,垂柳轻摇,碧水拍岸,是不是很销魂?” “郑知州,别说了,说得我都等不及啦。” 几个人一起乐起来。 郑朗指了指附近道:“此处是一景,沿街我会修几栋房屋,做一个食馆,以馆养景,维护此园器械的维修,但来的游客必然多,赵通判,有没有兴趣在此处盖几间房屋?” 这个懂的。 其实勾画得当,这块荒地有可能会成为黄金地段,包括州府都可以操作,然而郑朗没有提醒,这个例不能开的,一旦有人佼仿,可开了一个恶例。宋朝同样有很多聪明人,想不到罢了,想到了,以后恶炒地皮,那恶孽岂能了得? 还是让它笨拙的自由发展,给贫困百姓一线生机。 若发展起来,在城廓税、商税、和买,甚至连带着的茶税、盐税、酒税上足以赚取回来。…, 魏大娘子站在一边听着听着,眼睛放起光来。 她家娘家有钱,夫家也有钱。 有可能是真,有可能是假,但听了郑朗的话,赵通判有没有动心思不知,她是动了心思的。与施从光告别,一行人冒着一把小雨,重新上船。 在船上四儿抱怨地说:“大郎,为什么我家不参与?” 后知后觉,现在才想起来前景,心疼了。 “你啊,钱够用就行了,我一年不少的俸禄,加上自家的收入,钱不够多吗?” 但有谁嫌钱多的?四儿还是不高兴。 “我与他们不同,赵通判仅是一个地方的通判,可我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看?事情没有做,一旦做出,盯着的人会更多。以前仅是进了几次皇宫,就碍着范讽,况且以后?想找麻烦,是不是很简单?这个钱还能不能要?” 四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钱是好,前来太平州两个月,用得痛啊,不仅大郎的薪水用完,还从带来的钱帛里掏了许多倒贴。然而再想一想,大郎的仕途更重要,不情不愿的点了一下头。 环儿也问:“状元,为什么你懂得那么多?” “大郎是天上……”看了郑朗一眼,大郎很不喜欢天上星星说法,四儿改了口道:“砾石,天上掉下来的砾石。” “……” “四儿妹妹说得对,状元要是砾石,那也是天上的砾石。” “你们别胡说八道,”是夸我哉还是咒我哉,砾石从天上掉下来,经过大气层燃烧还有命么?郑朗又道:“以后不要大郎、状元,全部喊官人。” 四个妻妾四种称呼,官人、郑郎、大郎、状元或者大夫,到了统一的时候。两个小婢不敢作声,但四儿窍喜,紧紧拉着郑朗的胳膊肘儿,往郑朗身上靠。 “拿琴来。” “喏。” 看着烟雨蒙蒙的大江,郑朗弹起了一曲《春花江月夜》,可这首幽静的曲子经他手里迸发出来,多了一种莫明的感伤。 到了左天门山,三艘船再度停下来。 衙役们留在船上,未下去,仅与赵通判带着杨八望下船,来到临江寺。也没有到里面,郑朗站在大雄宝殿对小沙弥说:“让你们方丈出来。” 这一回小沙弥认出来,连忙小跑着进去禀报知善。 一会儿,知善从里面走出来,见面唱了一个肥喏,道:“阿弥陀佛,见过郑施主。” 人家是高僧,所以一直称呼施主。 郑朗也不想争这个,拿出钥匙道:“求子观音小院的钥匙交还给你。以后无论谁家娘子寄宿于内,必须对她们再三警告。若再有人掉下悬崖,落入大江之中,尸骨无存,休怪我不客气,将你那个小院子彻底封起来。” 听到他这句话,有的香客说道:“郑状元,是他们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不能怪大师。” 还有的人说:“郑状元早应当将钥匙交还给大师。” 无子人家不多,可方圆数州,几十万户百姓,无子的人家会有多少?这一封就是近两个月,许多人前来求子,一起寄宿于山麓下的禅院中,早等得不耐烦。也反观知善在太平州方圆的影响力。若真相不揭开,郑朗夫妇为太平州百姓做了那么多,未必有知善影响力大。 知善合了一什,道:“各位施主,郑知州也是为百姓,怕引发冲突,造成无辜伤亡,一样的普渡众生,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赵通判心中暗叹一口气。以前看到这个白白胖胖的大和尚,当真以为他是高僧,谁会想到……这个和尚也很狡猾,居然知道将财产分藏于扬州、苏州与江宁各个柜坊中,又在河北置了田产。 然而高家闹将起来,朝廷又将状元派来担任知州,准备好了后路都不跑,贪心不足啊! 郑朗没有再说废话,还了钥匙就与赵通判离开。 钥匙来了,提在知善的手上,那些渴望求子求孙的香客眼里充满期盼。知善说道:“诸位,你们求子,老衲也不反对,刚才郑施主说的话,你们可听到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否则老衲宁肯不开此院,也不想诸位施主出事。” “大师,你就开吧,我们一定会小心的。” “罪过罪过,”知善来到释迦牟尼佛像前,再次诵经念咒,过了好一会儿道:“诸位务必小心。” “大师,放心吧,”诸香客更加感动,这才是得道高僧。 然后眼巴巴的看着知善手中的钥匙,好不容易开了,听说上次江宁一个香客被太平州新知州居然不知趣的撵走,怕再有意外的事发生,全想第一个入住。 忽然香客里一个小婢大声喊道:“我家娘子愿捐一百金。” 说着,提出一个小箱子,打开奁箱,里面露出几锭金光灿灿的黄金。 大家一起晕了,这是谁啊?一百金,整整一千贯钱,能到京城捉一个进士为女婿了。然后扭过头看,两个少妇,打扮很保守,穿着高领长裙,裙也厚,不过天气渐渐转凉,正常的裙装。裙子颜色是紫黑色,镶着金边。 两个少妇长相也很艳丽动人,只是看上去十分不舒服,媚眼直飞。 知善沉吟一下道:“女施主,钱财是身外之物,勿要亵渎佛祖。” “是啊,是啊,大师言之有理。”其他人纷纷嚷道,这是谁家的娘子啊,这么财大气粗。皆惦量了一下,肯定比不过人家财力的,于是一起附和,然后用充满敌视的眼光看着这主婢三人。 其中一个少妇冲小婢招了招手,两人低语一会儿,一道来到知善面前,少妇作风是不大好,几乎凑到知善身前,小婢站在边上道:“我家娘子说了,若大师开恩,我还会回江宁去,再取一百金感谢大师。若大师让我家娘子第一个入住,还会再加一百金。” 众人一起晕倒。三百金啊! 知善没有答话,用手拈着佛珠念佛号,少妇又不顾羞耻急切的逼近一步。闻着少妇身上的香味,知善只好扭头回里面的禅院。少妇急了,在后面喊道:“大师,若愿意,妾再加捐两百金。” 人举止风骚,声音也嗲声嗲气的。 但大半香客让她一句话喊得快趴到地下,小娘子,你家有多少家财哉,居然捐了五百金! 五百金喊出,全部自觉起来,别争了。其实临江寺也不是真正看香火的,以前有的贫困人家没有钱物,心诚,也让他们家娘子住进小院,甚至有一些人如愿以偿,真的求到子女。 不过这是五百金,是和尚也要吃饭的。 结果也没有出众人意料。 大家没有异议,捐的钱太多了,即便是佛祖也要动心的。而且听到结果后,小婢到后面禅院收拾了一下行李,立即离开临江寺,大约回江宁取钱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所有香客一起在议论,这是江宁那一家的娘子,出手这么豪阔,果然是建康名府,有钱人就是多啊。…, …… 船驶过天门山,没有回当涂县城,在下游一片柳树湾里几艘船全停泊下来。 郑朗坐在船舱里画着一幅图画。 许久没有真正动画笔了,画的草图不算,那不是严格的绘画。自从接任以来,处理政务,为将来谋划,教几个学生,考虑中庸,似乎时间比科考前更紧张。提起画笔,画的是一幅板子矶烟波图。 跟在范宽后面学了一些画艺。论技巧,范宽也不及他,可论画技他不及范宽远矣。悟了好久,终于悟出来,是真。 中国画也讲究逼真,但非是西洋画的逼真。 西画的景物与空间是画家站在地面上一个点,由这个固定的点看景与物,然后用光彩明暗与颜色构成整幅画作。 中国画不同,从多个角度观看,如郭熙的三远理论,全方位观察、移步观察、远望,对物象了然于胸才作画的。说玄一点,西画以焦点透视,中国画是站在宇宙角度观看。 最著名的例子,郎世宁的《放马图》与赵佶的《芙蓉锦鸡图》,前者是西洋人画的,虽是中国画,可带着浓浓的西洋画色彩,于是更逼真,更有立体感。这是粗看的,再细看却不是,明明一幅立体逼真的图画,与《芙蓉锦鸡图》单薄的场景相比,似乎给人感觉反而它更单薄。 得要摆在一起比,效果才能明显显示出来。 这就是一面与多面的区别。 郎世宁这幅图画仅是一点一面,而赵佶的这幅画却是多个层次,多面,甚至几十面几百面集合在一面上,说俗一点,画境意境更深远。因此看似单,却是厚,看似平,却是立,看似不象,却是“真象”。 领悟了这一要旨,可到他手中不是那么一回事,画了画,不是很满意,叹了一口气,放下画笔,心里想到,俗了俗了,什么时候才能安心的绘画、写字,或者弹琴。 天就黑了下去…… *J 第二百三十六章 割 两艘大船象两条白鱼一样靠过来,一左一右在三艘船边上泊下。() 船头上各走出来一个中年人,冲郑朗的船拱了一下手,然后从两艘船上走下来十几个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秋雨继续在飘着,不大,蒙蒙的,飘得让人感到有些*。江面上更腾起了一道道烟浪,风不大浪,浪花声呜咽,似是情人的绵唱。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这行人回来了,有一人来到郑朗船上,对郑朗说道:“未发生。” 赵通判有些担心的看着郑朗。 案子必须要破的,但最难的地方就是不能使用妇人,无论是良家妇人或者是妓子,传出去,都会带来怦击的声音。也不能守株待兔,不知道则罢,知道了看到那些良家妇人被歹僧糟蹋,事情揭开,还会有人上书弹劾郑朗,甚至太平州的一干官吏,包括自己。 郑朗微微皱了下眉头,踱了踱,最后说道:“你们到前面的墟市上买来几十匹绢,然后如此如此……” “喏,”大汉重新带人下去。 赵通判说道:“这主意好。” “终失了君子诚实之道。” “事急从权。” “也只能这样说……” 吕公著道:“为什么他们不动手?” 一出手就是五百金,作风似乎不正派,这样美味可口的食物送上门,还不吃,难道还真误会了那个大和尚。 “吕三郎,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笨,我怕他继续糟蹋别的良家妇女,将院子封起来。虽重新放开,可他会小心翼翼。不然他不会将钱转移到外州府,又在河北置地准备后路。没有我所做的事,他也要进一步摸一摸女香客的底细、性格。” “郑知州,还有一个方法。”赵通判道。 “什么方法?” “这些年有的妇人有了子女……” “我考虑过,不妥。十几年来他们造了一些孽,送子的妇人我故意不去打听,有可能有几十名,有可能有一百多名。问她们,她们会不会承认。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前来求子,久未同房,心情因素,所以受孕的机会比较高。也未必全是这些歹僧做的孽。为了不使后面影响扩大,也不能查,事关清名,许多人家的幸福,一打听名单早晚会流传出去,不论清白是否,以后他们会受到如何的冷眼。不查,也会传,仅是猜疑,后果会轻一点。” “那山下的禅院……” “还是心理问题,现在没有拷问,可我做了一些猜测,这些歹僧给一些心理暗示,搬了地点不灵验了等等,再加上他们没有参与,纵然有妇人会怀孕,也是千不足一。事情也比我们想的更复杂,有可能更轻,有可能更重。怀不怀孕是夫妻双方的事,男方的问题,操作一下就有了。若是女方的问题,无论这些歹僧法术如何高强,还是怀不上胎儿。” “心理问题?” “说简单一点,有的学子心理素质好,上了考场,反而能超常发挥。有的学子心理素质不好,本来一肚子学问,上考场什么试卷不会做了。”这更深奥,也更解释不清楚,可实实在在有之。 甚至有可能一百个送子当中,最少有二十个以上的孩子是这种类型。 如何鉴别? 别说什么滴血认亲,那管用吗?…, 反正无论如何隐饰,这件事终会使许多人家遭到池鱼之灾。 又说道:“他们也要看,看妇人的作风,一是性格温婉含蓄害羞的类型,这类妇人若受到不好的事,因为要面子,不会张扬。一是作风豪放之人,这些妇人本来作风就大不好,再之寺内几位歹僧长相皆很清秀,说不定有妇人自己反送上门来。所以第一夜第二夜未必有事,经过两到三天观察后,他们才会决定。也是为什么要妇女一呆就是六七天,七八天时间的原因。也有看错眼的,比如高家小娘子,便出事了。” 还有一个原因,难以齿口说出,就是中枪,也要好几次的,这些和尚也不是超级种马,一枪中的! 但还是推想。 想要得到证据,得让寺中的和尚们下手,只要一下手,就能对其抓捕。 那么必然能寻找到突破口。 参与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有的嘴硬会不说,但有的人嘴会软,一拷问全部招供出来。一个招供,会让所有人全部招供。 “大家休息一会儿吧,白天养好精神。”郑朗道。两边船上有一干小吏,还有诸多衙役,他们呆在船上准备随时调用,可真相却没有说。到现在为止,真相仅赵通判一人知道。 天色再次黑下来,大家起来,草草的吃了一些干粮。 赵通判眼圈有些黑,天正是不冷不热时候,可他没有睡好。这是第二天,第一天可能没有动静,第二天可能没动静,若是第三天第四天没有动静,这件事那么会向相反的方向发展。 太平州动用的人手不多,仅是这一次调了人手过来,然而江宁府那边动用了多少人? 原来派来暗中密查的衙役,以及还不知道两艘船上一共多少衙役与厢兵。若此计不成,会成一个大大的笑柄,况且从哪里拿出五百金出来? 但郑朗神情很好,吃完盘坐于地,不用说开始静想学习,几个学生也就着油蜡在认真读书。看到他们坦然的样子,赵通判不由再次啧啧惊奇一番。 夜渐渐深了,一个大汉匆匆忙忙地跑回来,来到船上说道:“得手了,一共是四个和尚。” “四个和尚?”郑朗脑海里不由浮想起一些不好的画面,额头上滴下几滴汗。然后道:“辛苦你们了。” “不敢,这种人神共诛之事,小的能参与其中,是荣幸之事。” 也很不容易了。 知善当初选择地点时,考虑长远,选择在那个平台上,又刻意地削了削山壁,使上面的山体更加陡峭。下面不用说了。正常情况下,除了长翅膀,不然只能乖乖的从撞钟寺那条山道进去。 可是他日久松懈,疏忽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铁柱子。为应付太平州各个知府的催问,让工匠用铁柱与铁链做了简易的栏杆。其实用得着做吗?然而工匠不知,害怕出事,打得很深很牢固。知善不好阻拦的,难道对他们说,我是做样子的,你们糊弄一下可以完工啦。所以那一天郑朗与丁胜用手推了推铁柱子,试一试牢固性。 从上面没有办法下去的,如果有女眷带着箱子,箱子里面不是衣服,而是牢固的绳索,仅二十丈,足以垂下悬崖。秋水渐小,趟着一点水,借着绳索,只要身手好的,就可以攀援上去,或者滑下来。 也不容易,毕竟二十多丈的高度,还是有一点危险性。…, 这个致命的弱点,注定知善覆灭的命运,也给了郑朗破此案的大好良机。 郑朗又问道:“有那个方丈吗?” “没有,有两个中年和尚,两个长得很清秀的小沙弥,我们伏于床底与屋顶上,将人迅速擒住后,也没有审问,我先滑下山回来禀报。” “你们做得好。”郑朗说完,对赵通判说道:“走。” 环儿与四儿留下来,即将揭开的真相会淫秽不堪,她们是少女,不方便过去,但将四小带了过去。以后皆要做官的,这些事,或者类似的事情,迟早要面对。 一干衙役与小吏跟着下船,那两边船上的人也鱼贯下来,手中持着武器,可是赵通判瞠目结舌,陆陆续续的,居然下来六十多人,再加上以前动用的衙役,此次江宁出动多少人手? 转念一想释然,王通判欠了郑朗的人情,郑朗在丹阳湖上的表现,又让江宁府尹李若谷也欠了一份人情,况且这是弥天大案。 没有多想。 跑在郑朗后面,一行人冲入了夜幕,秋雨已停,道路有些泥泞,走了一会儿,临江寺进入视野。 …… 这一段历史将永远被宋朝文臣一遍又一遍快乐的记载着。 至于是不是胡说八道,无中生有,他们不会管的。 能对皇帝胡说八道,岂不正是做臣子的最大梦想?但有没有想过,这种做法与赵高有何区别? 至于河北的受灾百姓,那算、什、么、啊。 南京留守推官石介开始上书,推官,也就是武三郎父亲的官职,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官职。 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与胡瑗、孙复合称为“宋初三先生”。不过因为其喜欢胡说八道,一直没有让赵祯重用。可就是这个人,将会在赵祯朝扮演着一幕又一幕重要的角色,这次是诬蔑赵祯,下次将会彻底将范仲淹与赵祯发起的改革搅黄。 现在还无人知。 官职太小,只好写给王曾,但不知道他这样的小官,如何清楚的知道那么多内情,包括皇帝在皇宫里做的什么。 “主上即位十有三年,不好游畋,不近声色,恭俭之德,闻于天下。乃正月以来,闻既废郭皇后,宠幸尚美人,宫庭传言渐有失德。自七、八月来,所闻又甚,倡优妇人,朋淫宫内,饮乐无时,圣体因常有不豫,斯不得不为虑也。今变异屡见,人心忧危,白气切霄,凶灾荐岁,此天地神灵所以示戒警也。相公昔作元台,今冠枢府,社稷安危,皆系于相公。当此之时,宜即以此为谏;谏止则已,谏不止则相公宜辞枢衡之任,庶几有以开悟聪听,感动上心。若执管仲不害霸之言,以嗜欲闲事,不欲极争,则遂启成乱阶,恐无及矣。” 一开始是好的,不游畋,不近色,恭俭。 接下来不对了,废郭皇后,宠幸尚美人。 这句话才点出重心,郭氏不当废的。这么多天后,旧账再度翻起。而且过了这么多天,石介经过严密的推理,想到了另一个人。废郭氏一案中,一是吕夷简,二是尚氏,正是尚氏还了嘴引起的风暴。甚至有可能在言官进谏时,外有吕夷简,内有尚杨二美,这才使皇帝迷惑,一错再错下去! 郭氏如何的霸道,如何的胡闹,石介无视之。是皇后就不当废,那怕无子,那怕她有意或者无意打了皇帝。…, 宫中渐传失德,石先生,宫中传出失德,你在南京府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你长了千里眼,生了顺风耳不成? 况且真的失德吗?看一看,当初许希诊针扎包络穴时,是多危险啦,为什么那么多黄门伏于地,向魏国大长公主请求,以身试险。失德能失到这种地步?那么何谓不失德,是不是要让泥菩萨流眼泪? 继续,倡优妇人,朋淫宫内,饮乐无时,真如此?为了灾年,赵祯忙得差一点连饭都吃不上去。内宫中仅能穿粗麻衣服,内侍熬一碗夜宵也舍不得喝,怕浪费了。这是饮乐无时,朋淫宫内? 人心忧危,白气切宵,石先生,你是在哪儿看到从大地生起一股白气将天都割破了? 因此圣体常有不豫,更晕了,也就这一次不豫,难道你还想赵祯再晕上十次八次? 然而这位饱读圣贤书籍的先生就这么写了,就这么送到新上任的枢密使王曾处。 在这一刻,儒家的礼教、名份、君臣,全部让太阳炽热的光芒遮蔽着,看不到了。 王曾让这封信吓倒,不敢怠慢,将信递到赵祯手中。这才是仁宗前朝最正直的宰相之一,然而自石介这封信起,他就很少参与到这群君子党中。个中原因,直到范仲淹三出东京城,问了一句,他才缓慢将它揭开。 你们这是君子,是直臣? 才见鬼了。 一群乌烟瘴气的戾鬼! 赵祯看到后,心中的酸苦、委屈、悲凉可想而知。他勤奋、他俭朴、他仁爱、他优待群臣、他恶心的吞蝗虫,他将自己弄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穿的破衣服都让普通宫女耻笑,他身为九五之尊,过的生活还不如一个小地主,连带着宫中的宫娥、太监跟着他受苦受难,图的是什么呀! 压住一口想要喷出的鲜血,将气愤忍下去。 真的非人能做到的,包括烧他的剑门栈道,让蜀地别有乾坤都忍受下来。 于是压奏不报。 可是机会多难、得、呀。 你皇帝不累晕了,咱们不好玩啊,正是你累晕了,俺们才能找到借口,将旧账翻出来,什么时候逼得你皇帝象乖孙子,象俺们这些太阳低头,才能放过你。 于是范仲淹的好友滕宗谅接着上书,陛下日居深宫,流连荒宴,临朝则羸形倦色,决事如不挂圣怀…… 直接送到赵祯面前。 说赵祯上朝时又黄又病,象一个被女人掏干所有元气的病痨鬼,处理事务时无精打彩,整成了白痴对国家大事一点也不关心。 赵祯看后差一点再次想喷血。 天啊,你们想做什么? 我这段时间是无精打彩了,可是大病才愈,身体根本没有康复,休说女色,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你让我如何活蹦乱跳。可在昏迷之前,我是如何做的,你在朝中,应当能看到的。是两回事,你不能曲解啊。 最让他感到难过的是滕宗谅对他有“恩”,当初也是强烈要求养母还政于他的臣子之一。可朕对你不薄啊,前面一掌政,后面立即将你调回京城担任殿中丞,又迁为尚书祠部员外郎。 难不成你一切皆要打倒吧。养母即政,要打倒养母,到我即政,你也要打倒朕。 中了一半的,虽略偏离,也偏不了多少,他们就是为了打倒一切而存在的。 再来,到了庞籍。 有人开头就好办,他决不是为了郭氏,与他有何干系,可是他开罪了尚美人,机会多难得啊。这时候不将尚美人弄出宫,什么时候弄?于是再度上书。…, 一时间天下汹汹,真假难辨。 这才是郑朗最痛心疾首的地方。 说他们是坏官吧,真的不是。说他们是好官吧,为达到心中的目标,一个个不择手段。好,就依你的目标来治国,皇帝就做乖孙子,听你摆布。然而这天下间不是你一个君子,每一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目标,一会儿东扯,一会儿西拉,国家会最终带向什么地方? 废郭氏开了一个口子,石介与滕宗谅心中不平,看到赵祯软弱,认为可欺(是潜意识,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这想法的),再次将事态扩大,不惜无中生有,并且对象还是皇帝。 切割宋朝——开始。 …… 这群君子党们,可怕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他们每一个都有一身好学问,平时不贪不墨,在民间有很好的名声,只要他们一鼓动,许多学子百姓会相信会附和。就象知善一样,自己做了那么多,还有百姓堵上门来,含蓄的问,知州大人,你什么时候将求子观音的院子放开啊?人家知善是好和尚,你不能那样对大师。 一个是装神弄鬼,一个为了目标,不惜胡说八道,脑海里怎么样想的,不顾实际情况,也就怎么去说。 知善好办,只要将真相揭开,将他的装神弄鬼法门公布天下,也就没有人维护他了。然而君子党们怎么办?争道义,争正气,争对错,一张嘴能争过去,十张、一百张嘴能不能争过去?这是一个强大无比的群体! 郑朗怎么办? 带着近百人,冲进临江寺。 太平州的衙役与小吏还是不大放心,小吏一会儿留下来配合录口供,衙役仅是为了配合疏散庙里的香客。抓捕主要是江宁府的衙役与厢兵。分出一队十几人,守卫在大雄宝殿与诸山道的外面,防止寺庙里的和尚趁着夜色逃跑。 其他人按照图纸进入各个禅房抓人,并且将香客驱逐出来。 先从边上废弃的求子观音禅院开始抓捕,仅两个小沙弥,也许有关,也许无关,可不能放过。用绳子捆了起来, 两个小沙弥吓得憟憟发抖,哆嗦地问:“知州,我们犯了什么事?” “不知道,”郑朗冷冷道。 正面抓捕开始,几个厢兵直接用挠钩抛到墙壁上,借着挠钩攀爬进去,连门也不敲了。太平州的衙役们面面相觑,知州怎么啦?怎么动了临江寺?有的事不大好解释的,但有的事能说了,赵通判说道:“知州已经找到证据,那几条人命非是无意掉下江中,而是寺庙中和尚谋害的。等会儿听我的安排。” 有一个衙前道:“高家状告是真的?” “是。” 还有些不大相信,可是七八条人命案,太平州乃中原核心所在,虽说时有破圩,或者捕渔船翻被水淹死的百姓,然而人命案几年也碰不到一次啊。一个个不敢怠慢,严阵以待起来。 人已翻进去,从里面将大雄宝殿的门“吱哑”一声打开。 “进去,”郑朗喝道。 几十个人冲了进去…… !@# 第三百三十七章 窟 第三百三十七章窟 进去时,郑朗看了看北方。 对北方发生的事,郑朗无能为力了,若掺杂进去,这一争有可能是几十年,一百多年,直到北宋灭亡为止。他也别想做任何事情,一辈子就陷入其中,也不符合他散淡的性格。 做好眼下的事吧。 正好借着陈奏此案的机会,将一些造价低廉小物件呈上去,平时不能呈的,会让言臣弹劾自己蛊惑赵祯玩物丧志。但这时候呈无关紧要,顺便让赵祯乐一乐。 当真他能躲得过去! 衙役们开始如狼似的抓人、撵人。 对香客他们一点好感也没有,你们送钱送物给的不是高僧,是歹徒,是为虎作猖。 六十几名寄宿的香客半夜惊魂,全部撵了起来,在衙役的催迫下,撵到大雄宝殿。看到郑朗惊疑地问:“郑知州,你要做什么!” 语气带着强烈不满。 有的后动身,已看到衙役们在捉大和尚。 “勿得罗嗦,本官办案,若阻拦者,重笞五十。”郑朗冷声说道。 一会儿陈氏兄弟走下来。此时,他们换下妇装,重新做了男子。 郑朗走过去道:“谢过陈家二郎。” 无奈之下,只好央请王通判帮忙,在江宁县找两个美男子过来冒充。这个比较容易找,喉结也好掩护,裙领做高一点就看不到了。主要是胡须,不能弄两个长着胡子的美妹,知善也不相信哪。劝说半天,两个美男忍痛割爱,一根根地将胡子拨掉,不是刮,是拨。用细脂将胡眼掩饰,涂脂抹粉,再用蒸炉蒸两个大号的馒头,用绸布包起来,系在胸口,外面穿上一条高领花裙子,陈家二兄弟来了一个华丽的大换身。 小婢倒是真正的女子。前几天就来到此处,为了怕露出破绽,有一个真正女子,更便于遮掩。是从建康城请来的一个妓子。回去倒真回江宁了,但不是取钱,而是领赏钱的。 然而第一天没有动静。 今天郑朗又做了第二个布置,让两个机灵的厢兵买了一些布帛,冒充江宁远道而来的香客,进入临江寺,然后到处鼓吹,是替自家姐姐来感恩的。 其他香客便围过来,感到什么恩啊? 几年前姐姐前来求子,真求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不但灵验,以前十年未生孩子,这一破胎,跟后连续生了三胎,这是第三胎。 这些香客来做什么的? 一为求子,二为还愿,还愿也要佛寺灵验,不灵验烧的香火有什么用?于是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话音一转,又说听闻江宁某赫赫有名的大富户某家两个小妾也来此求子。这个富户可了不得啦,家有几百万贯的家产,盐、茶、丝绢这些有利可赚的生意皆做得很大。就是子女少,不知道此次能不能得偿心愿。 有的香客一回想,可不正是说的那对姐妹花,就问什么长相。还有什么对不上号的。 又胡扯起来,五百金算什么,若要灵验,五千金人家也舍得出啊。 一干香客听得又艳羡又是惊奇,难怪出手这么豪阔,敢情人家穷得只剩下金子。 仅鼓吹了几下子,消息便进入寺中几个大和尚耳朵里面。 懂的。 但中间出现了一些差池。 没有料到寺中的和尚来得这么快,下午谈了一会儿心,欲迎还羞。毕竟是男人,学着妇人说话多累人哪。几个大和尚很满意地离去。至少这种态度很有门儿。…, 吃过晚饭四个和尚就来了,几个厢兵正借着绳子往上面攀爬呢,若看到了,岂不是很麻烦。陈大郎弊着嗓子说了一句:“大师,我姐姐正在洗澡呢,妾也未洗,我们洗好你们进来吧,可好?” 又是洗澡,又是娇滴滴的声音,几个和尚听得腿都软了。 将几个和尚糊弄下去。 十几人各就各位,有的上了屋顶,有的藏在床底下,两张床,藏的人不多,只能藏四人。 大和尚进来了,开始说法讲经,讲到最后渐渐不象话,可还不能动手。陈家兄弟依是欲迎还拒,说不同意吧,两人媚眼直抛,说同意吧,最后一关始终不答应。 大和尚烦躁起来,开始霸王硬上弓,这能上么,一扯,两个大馒头发着馊味掉了下来。四人大尚当场就傻了,这是怎么回事啦? 埋伏的人一下涌出来,当场活捉。 派人回去报信,没有敢动,还有更多的和尚,也怕伤了无辜的香客。 直到大队人马进来,一干人押着四个和尚才走下山来。 看到两个富家小妾变成男人,一干香客一起愣住。有的略感到有古怪了,并且少数极聪明的隐约地猜出什么,这前面一放,后面涌进去两个冒牌女子入住,再来个抓大和尚,能没有古怪吗? 还有的香客不敢往下想。 郑朗这才说道:“诸位,打扰各位了,临江寺很有可能出现大案子,数条人命,以及其他一些能砍头的案件,诸位,带着行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将他们驱逐出来,赵通判领着他们上船,一直驶到芜湖县,皆不是很远,一会儿便到了。继续让他们下来,吆喝衙役,将他们继续往前赶。一直赶到那栋物格院。 想知道原因,请到这里一观。包括明天依然如此,寺院继续封锁,问原因不会回答,想找答案的,或者不满的,来此一观。 有的香客听说了这个院子,很神秘,但与临江寺有什么关系? 慢慢走进去。 首先看到一尊石像,才雕出一些轮廓,连石基上的字都没有雕刻。 继续往里面去,几栋房屋皆没有盖好,外面的大约盖起来,里面全部没有来得及粉刷,有的地方只刷了一点儿白石灰,不过有的器械已经制好。 首先是鱼洗,制造成本很低,成功率也很低,制了大约一百个,仅成功两个。 一个大铜盆子,盆内刻有四条鱼,摸它们的耳朵,盆内的水会自动喷到空中,恰似鱼活了起来,将水花溅得四处奔腾。 墙壁边上刻有原理图,盛水多少与表演者技术高低,使水面上出现四到八节波纹,铜质鱼洗上刻着四条鱼,四条鱼嘴与洗四节振动波对应起来,四条鱼嘴与鱼须对应于四条波腹,鱼洗经摩擦后喷水的四道水柱宛如从鱼嘴里喷出一样。也就是共振原理。 不但制造成功率低,还要表演者摩擦的节奏,其他观众上去摸,或者能成功,或者成功不了。工匠引着大家试了试,一个个连叫神奇。 至于原理,没一个人看懂。 共振是什么东东? 但这器械也是宋朝发明出来的,要更晚一些。 第二个是走马灯。 在一个或圆或方的灯笼中,插入一根线丝做主轴,轴上方安装了一叶轮,轴中央装二根交叉的铁丝,每根铁丝上粘贴人马或者故事剪纸,当灯笼点燃时,热气上升,形成空气流,推动叶轮旋转,于是剪纸随轮轴转动,它们的影子投射到灯笼纸罩上,从外面看,车驰马骤,团团不休。…, 不知道有没有出现,到南宋时很普及了,姜夔有诗曰,纷纷铁骑小回旋,幻出曹公大战车,若知英雄知底事,不教儿女戏灯前。正是写走马灯的。 也画了原理图,可看懂的人没有一个。 只觉得又很神奇。 怎么自己就转了? 第三个成本高昂了,凹凸镜,必须购买从大食进口来的玻璃,还要特厚的那种,后面刷上水银,再浇上铅水,细细打磨成各种凹凸面。效果也没有后来的西洋镜好,可是能起一些作用。 看了一下,一个个古怪的大笑起来。 到了第四间室,是针孔成像,一个密室里面,将光源从一小孔里放射出来,光源另端挂上一幅幅画,慢慢摇动,就象放小电影一样,只是画面是倒立的,影像也不清楚。但在宋代唉。能不让人惊奇? 所以制做出来后,尽管郑朗说了原理,可是施从光夫妻还是很惊疑未定,环儿问郑朗,怎么你什么都懂啊? 其实除了鱼洗有些复杂难成外,其他的几物皆容易制造,只要条件允可。 一个个跑到第五室去,然后呆住了,一尊大佛,样子与临江寺的差不多。还是有区别的,为节约成本,整尊佛像是木头做的。除了几个重要的地方,比如五个摩擦面,佛两手指尖处,佛后面的凹槽处,凹槽正中的顶点,接触的地方必须耐磨,还有是铜的,也比木头光滑,转动时会很省力。 佛前面一个大香炉,这些香客进去后,先让他们看,前后看看,看不到里面有人。开始表演,不要他们烧香拜佛的,金轮自己转动起来。一会儿停下来。里面工匠将香炉搬开,香炉很重要的,为了表示里面没有人,所以大佛下面是镂空成莲花状。但是侧面后面看都没有关系,正面若弯腰看,是能看到站在佛像里面金轮上的人。于是放了一个大香炉。试问谁敢将这个香炉挪动? 香炉还有一个作用,镂空状的佛底有一扇隐门,做工精密,很难看出来,就在香炉后面。香炉一挪,就可以将门打开了。现在搬开香炉,搬来一个小梯子,将里面金轮上的人放下来,然后让香客上去表演,不用其他条件,只要穿着袜子在金轮上跑就行啦。 人在上面跑,反作用力使推动金轮转动,跑得越快,金轮转得越快。想要和尚跑得快,香客得拿出诚心,例如捐出良田三百亩,里面大和尚拼命在跑哪,那个转得无边的快。 试了试,一个个下来后两眼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相互的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 那边郑朗开始问案了。 将这些和尚分开,分别刑问。 一会儿就将知善的根底摸了出来。 知善原来是南方的一个混混儿,长得英俊,与当地一个富人的小妾勾搭成奸,被富人发觉,将小妾卖了出去,又派人将知善狠打一顿。知善恶相胆面生,一个雨夜摸到富人家里,将他一家几口全部杀死。然后卷带了他的家产悄悄跑出来。 可各州在画影追凶,逼得没有办法,跑到衢州一座寺庙里做了和尚,但离他家乡太近了,于是心中不安,偷偷来到临江寺。到了这里,他心中安稳下来。 时间呆得长,他做和尚是假的,春心难耐,想出一个妙招,手中有钱哪,将那个山台开凿出来。一开始也不知道后来居然红火起来,只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的淫欲。…, 看到不正经的少妇,上来与她寒喧,全寺起初上下也不知道的。并且那时候临江寺规模也很小,只有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和尚,香火也不大旺。都没有注意。 知善那时岁数也不大,恶在心里面,长得眉清目秀,还真让他碰到了几个耐不住的少妇。夜里悄悄起来去鬼混。 这一混,有的少妇就真有了身孕,为了隐饰,胡乱说了,临江寺的那个求子观音显灵保佑的。 香火好起来后,有的和尚也倒戈了,投向了他。但有的和尚对此有些反感,终于让原来方丈捉倒。知善再次恶相胆边生,将原方丈活活掐死,对外称其圆寂,其他三个不满意的和尚也陆续莫明其妙死了。 为了控制寺里的和尚,为所欲为,又凿了一个山洞,就在禅院后面,很隐蔽,无一人察觉。然后遇到反抗的少妇,并没有推到大江上,而是将她们幽禁起来。 再逼寺里的和尚上去施淫。 一个个拖下水去。其实为了贪念,支持知善上位,这些和尚们已经走入岐途了。 也就是说那七八名失踪的少妇,包括高家的小娘子一个个全部在人世间。只有两人因为关得久,忍受不了,含辱而死。 不但是这七八个少妇,还有一些外地有姿色的少妇以及与她们的小婢,落了单,无竟中听说此寺后,孤单的过来,让寺里的和尚听闻后,立即动手,强行捉起来,满足他们淫欲。有的人与丈夫一道前来,将其丈夫杀死,少妇留下来。原来还挑一起有姿色有财物的少妇动手,后来钱多得放不下去,专挑那些有姿色的少妇下手。 高家女是一个意外,有一个和尚重口味,看到她古铜色的皮肤,大约娇滴滴的小娘子看得多了,想换一个口味,才出的事。结果没有想到这一出事,引来大祸临身。 审了审,一共惹下十四条人命,没有问被他们施辱的少妇,太多了,有可能他们自己都记不清楚,郑朗也不想问。但有一条,刚刚离开的王知州那名小妾肯定是和尚的种,是那一个和尚的,没有办法弄清楚了。大约与七八名和尚有染,想认爹都认不出来。还有山窟里关着的十八名妇女。 赵通判刚刚返回来,听说此事后,吓得脸色发白。 但不大好办了,说句心坏了的话,宁肯这些妇女被杀死,也不能让她们活着。这一活着,更加难以善后。 一路拳打脚踢,让知善将他们带到那个山窟前面,掀开一些爬山虎,里面是一个石门。这个布置很巧妙的,地又偏,爬山虎垂下来,又正好遮住,有可能走到眼前,都看不到石门存在。 将石门推开,里面挂着一些壁灯,能看清楚一些景物,郑朗与赵通判突然一道合起了手,闭上眼睛,念道:“阿弥陀佛。” …… 。 。,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出手(上) 赵道判判是讲十出身,简单的廉耻之心还是有的,与得跑出去,对着知善的大肥屁股狠踢,一边踢一边骂道:“大娘娘的,你这个畜牲!” “赵通判,跟这种人计较值得吗?”郑朗拉住了他。 案件闹大了,比他想的还要大,如何善了?现在不能生气,得想一个办法。先吩咐衙役从寺院里找来和尚的僧衣,送进洞窟,立即出来,让这些赤着身体的妇人们穿好衣服,让她们遮羞,再将她们放出来。 两人坐在石板上,秋露已重,石板上沾着细密的露珠,两人浑然不觉,连石板上传来的凉意都没有感觉到,一起在发呆。 “郑知州,我气得胸口快要炸裂,”赵通判捂着胸冇脯说道:“实在想不出来好主意。” 官场上也有龌龊事,但再龌龊,也有一个底线,眼前发生的事,远远超出赵通判心理承受范围。 郑朗心愫也不大好,史书读得多,别以为这些装神弄鬼的法门,真管用的,方腊正是靠它起家,作的孽远比这几个大和尚深重,人家那才是玩,几万十几万的妇女扒光衣服往山窟里塞。 但亲眼看到,心中总有些不大好受。 夜风吹来,山涛阵阵,临近九月,夜晚很凉快了,郑朗身上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郑知州,要不要加一件衣服?”赵知州关心地说。 “不用。”然后用手托着腮,怎么想都没有好办法将此事善后。 妇人们带了出来,重见天星,眼泪往下流,可许多妇人关了很长时间,眼神呆滞,有的妇人都快变得半疯半傻。郑朗走过去,安慰了几句,效果不大,于是借着火把写了一封简单的信给崔娴然后让衙役将这些妇女带上船,但一路上看好了,别让她们想不开,跳长江自杀。到了自己家中让自己那个聪明的妻子安慰。这时,想一想,自己这个聪明的小妻子,有时候还真能起到作用。 赵通判站在边上看,道:“郑知州,还要多谢你啊。” 一旦这些大和尚们准备逃跑,这些妇人必然会被杀人灭口,真正死无葬身之所。若那样不翻开便罢一翻开自己同样会受牵连又说道:“郑知州案子大,要禀报朝廷。” “嗯,”不说也要禀报朝廷。 但朝廷那些大佬此时还有没有心思过问这件事? 忽然灵机一动。 自己一直不想争,还有一件事,马上拓圩造港,都是有争议的事,别看好处多多,但到了朝堂不是那么一回事怎么弄的,就会让你悲催。因此隐忍不发,坐视种种事态发生。 并且还有一个重要掣肘的因素就象石介,这时候君子党替他遮掩,可后世真相还会让人揭穿,你一个小小的南京府推官,如何知道皇宫的内幕?幻想?幻想可以,别大嘴巴子。 说到底,赵祯软了,对大臣好了,于是这些大臣不知道怎么扬名,以为污蔑皇帝也是一种荣誉,幻想版在他眼中也是事实版。 大嘴巴石介能做,自己不能做。你在太平州又是怎么知道的。 但这些大嘴巴必须要整治,根据他的中庸理论,赵祯软,产物就是大臣胆子大,于是产生许多大太阳。这玩意儿真的不能多,一轮两轮足够了。再按照他的中庸理论,与时俱进,调剂的就是这些大嘴巴,不能让他们胡乱喷下去。 宋朝崛起,有两个机会,一是赵祯朝,二是赵顼朝,赵顼朝已经积重难返,只有赵祯朝才是最好的时机。一旦糟蹋下去,大罗神仙来,也休想让宋朝变得好起来。…, 还有友谊。 正好,挖一个坑让石介往下跳。 想到这里,笑了起来。 “郑知州,想到好主意了?” 赵通判又将他思绪拉回来。郑朗挠了挠头发,是很难办。本来想法中以为这些女子全部被害死了,那知道这些贼秃驴们这么胆大,居然挖窟圈养起来,供他们长期淫乐。 若没有这回事,比较好办,从乡里面请十来个稳重,嘴巴牢靠,品德高尚,有威望的乡绅做证,还要递到京城的。可真相仅京城的大佬们知道,然后用一些含糊的词眼,将这些贼秃们处理掉。乡里有猜测,苦于没有证据,也不便乱说。 有影响,但影响不会很致命。 情况发生了变化,陡然冒出这么多妇人,并且还活在人世间,一旦将她们放出去,乡里面百姓如何作想? 想了想道:“先将真相禀报到京城,到处斩时,只写他们贪财杀人罪,其他罪状不公布于众。” 赵通判只能点头。 没有其他良策,其实这些妇人一释放,老百姓什么都知道了。不过不公布淫聚罪状,官方不予肯定,影响会稍微轻一些。但避免不了,原来求到子的家庭会发生种种矛盾,甚至家破人亡。 继续审讯口供。 有的衙役不服气,找来了长满棘刺的棘条,将这些和尚们衣服扒光,上对大和尚,下对小和尚,拼命的抽。 宋朝对刑讯管理很严,给官员刑讯,但不得严刑,种种前代的酷刑逐一消失,不人道的地方就是往脸上刺字。但到了南宋,经赵构与秦栓这两子之手,许多酷刑再次翻出来。 一般刑讯时,也只是答刑,用小竹条子抽打。 几乎从没有用棘条抽打的。 特别用棘条往小和尚上面一下接着一下抽,谁个受得了,这些大和尚们抽得哇哇地叫。 这个苦会受很长时间。别急着,从京城一个来回,最少一个多月时间,正好到秋后,可以问斩。在这中间,会不断有人前来问候。 与郑朗做人宗旨也不相符,然而此次郑朗居然没有过问,任衙役们尽情发泄去。 但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不仅知善,还有其他的一些和尚也置了田产,在货柜里存了钱。田产除了太平州的外,其他地方陆续的还有好几千亩。这个全部分配给租户将地契交给他们。也是为朝廷谋利,不是寺院的财产,朝廷可以正大光明征税。 另一个才是惊喜,清点一下这些和尚们在各位货柜居然存了七万多猾钱。此次破案要给奖励的,但一个衙役给一个一百婚五十婚的,就会乐得屁股颠颠的。这剩下的钱,就能派上用场。 两个大圩修起来,得多少钱粮,有这笔钱不用向朝廷求佛拜神了。就是求,大灾害的结果,多半朝廷也拨不下来款子。 郑朗喊来一名小吏到州城里将司户喊来让他带着衙役将这些款子全部取出来带回太平州。 淫窝也要拆掉能拆下大量的砖瓦木料,以及铜与铁,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还是钱哪。天渐渐亮了,还没有盘问清楚,做下的孽太多。 外面却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 方圆百姓闻讯赶了过来,以前知善做过一些暗示,新知州不知道什么原因,看老衲不舒服。不知道究竟情况于是一起蜂拥而来,衙役们将他们拦住,让他们到芜湖县城看你们自己看去,只要一看就知道原因。…, 可是这些百姓中了邪,偏不听。 正在审案子,一夜下来,大家全部萎靡不振。听到禀报,郑朗走出大雄宝殿,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并没有急,道:“你们不要吵,听本官说一句。” 还是有威望的,新状元,又做了一些实事,只是没有知善威望大。一是人权,一是神权,暂时神权比人权大。人群安静下来,郑朗又说:“你们人多,本官不便说,自己选,选出十个能代表说话的乡亲出来。” 一会儿十个长者选了出来。 郑朗道:“他们能不能代表你们?” 百姓喊能。 郑朗又看着这十个长者,道:“这也是民意,本官要听的。你们进来看,看完了,本官听你们意见如何?” 一个长者道:六小的不敢,但知州,知善是高僧哪。” “本官不是说过吗,让你们来决定。是高僧本官立即将他们释放,如何?” 四个学生对视一眼,老师做法很古怪唉。不这样怎么办呢?难不成让衙役用杀威棍一个个打下去,将百姓打走?那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小的不敢。” “本官吩咐过了,若不解,到芜湖县城去看,你们又不去,堵在这里闹事。让你们裁决,你们又喊不敢,想做什么?” 十分长者有些犹豫不决,但百姓在后面怂恿,司马光失望地说:“郑大夫,这些百姓……” “什么叫爱民如子,不仅是痛爱,他们是百姓,很多人未读过书,也要教化他们,这才是爱民如子,”郑朗低声道。后世科学年代,还有那么多百姓被一些神棍装神弄鬼骗到了,况且这种时代。 司马光惭愧地说:“受教。” 郑朗欣慰地看了他一眼,一年多年,两个小三子脾气没有改正多少,可一点一滴在进步,至少有些时候考虑问题,会真正替百姓考虑考虑,而不是朝堂上那些冒牌君子党们。再有几年悉心指教,一旦成长起来,两个小三子很可观的。 十个长者犹豫很久,最后一个长者说道:“好,我们就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带到后面禅院,正在审讯,不时传来这些和尚的惨叫声。 十个长者更加皱眉。 “关系到一些事,你们必须保密,请签一下自己名字,不认识字的请画押。然后我将卷宗拿给你们看,你们看完,认为该放,本官立即将他们释放。” 十个长者长那么大,就没有遇到过这样古怪的事,知州大老爷审案子,让自己这些小老百姓做主裁决,对视一眼,犹犹豫豫地签了自己的名字,或者画了押,按了手印。 郑朗将口供搬过来,让他们观看,不识字的,派了一个文吏读给他们听。 听完后,十分长老傻眼了。 “你们说怎么办?” “知州,我们错了。” “不是错了,你们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求子的妇人,一大半与这些贼驴无关禁了一下欲,心情好,有了盼头,这才有孕在身。”郑朗道改了一下口,这种机率不会超过三分之一,但到他嘴中变成一大半。又道:“然而真相传出去,会让这些妇人遭到池鱼之殃。还有一部分妇人不愿意,被淫僧胁迫。真正罪有应得的不足二十分之一。本官不知道会有多少户人家,有可能是一百户,有可能是两百户,一母一子一户就是两人两条性命。经案的人除几名官吏外是我刻意从江宁请过来的就怕她们会出事。官吏本官也打过招呼,因此做得很保密。但以后有什么风语,导致这些人家家破人亡,全由你们负责。”…, 十个长者一听全吓趴下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大的事早晚要泄冇露出去,自己怎么敢负责? 全部伏下求饶。 郑朗摇头,道:“再求也没有用我是状元,代皇帝前来看江南,多次对你们说过。我们夫妇所做的一切你们也看到了。本官不是自夸,有官员比我们做得更好,可不会很多。这样的州官办案,你们都聚众胁持,况且普通官员。既然胁迫本官,就要为后果负责。所以你们签了字后,其一,聚众的百姓要由你们劝走,其二,那些人家的安全你们同样要负起责任。否则胁迫州官办案,聚众闹事,致人死命,这些罪行到时候本官会向你们十人一一清算。死刑不会,黠面流放三年,本官还是可以判决的。大约就是这样,去吧。” 不是民意了,变成胁迫。 让他们出去,对四个学生说道:“你们也跟过去看看热闹,有场好戏。” “喏,”四个少年笑嘻嘻地跑出去。 十个长者走出来,这些百姓一起围上来,询问经过。那个,敢回答,只是说这些和尚罪该万死,你们回家吧。老百姓不解,更询问,问到最后十个长者全部跪下来。 别跪,有话好好说,这究竟是什么啊。 十个长者被百姓逼得号淘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拍胸,道,知州让你们到芜湖县城去究竟,为什么不去,为什么呆在这里闹事,你们害苦了我们啊。黠面流放三年,谁想啊,却忘记他们自己刚才也是闹事最厉害的人之一。 百姓纳闷了,这古怪啊,好,我们去芜湖县城看一看,究竟是什么回事。一个个散去。 四个少年对视一眼,然后道:“这办法好。” “但为什么呢?”吕公著问道。 一起在想,司马光忽然会意,说道:“我明白了,此案不能张扬,说这些歹僧杀人又不相信。但是话从百姓嘴中说出,反而比官员说话更有权威,更让百姓自己相信。” “不错,正是如此,此计妙。”王安石拍手道。 赵通判很无语,天下间恐怕仅是新知州这样教学生的,有可能这四个少年以后也是四个怪胎。这一想,更加坚定抱郑朗大冇腿的想法。 司户过来,又带着存据离去。又让小吏安排分发田契,还有外地的,不能让外地的官员分放,弄不好就到了官员口袋里面,还会让小吏一个个亲自前往,将田契落实到百姓手中。以及寺院的拆除,同样不急。 先将案卷整理,有八个后来的小沙弥没有参与进去,郑朗将他们喊来,狠狠训斥一顿,年纪轻轻的,什么不学,学好吃懒做,羞不羞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羞不羞耻!一阵痛骂,让他们还俗去。不一定全是,但大半做和尚的,说白了,就是好吃懒做的! 先将和尚关在窟里,现在押回州城可能会有麻烦,其实郑朗心中憎恨,关大牢算便宜他们了,干脆一直关这个洞窟。留下来十几个衙役继续看押,以及看着寺院。郑朗又说了一句:“别将他们弄死。” 赵通判与一干小吏,还有几十个衙役与厢兵一个个捂嘴偷乐。状元说话就是不一样,说得有学问啊。 留下来的衙役同样窃笑,会意的连连点头,道:“小的们懂的,知道怎么去做。” 说着,深情的摸着手上的棘条。…, 郑朗自己也忍俊不住,上了船,天气不大好,阴天,天色阴晦,乌云徘徊。船只破着江水,发出阵阵的浪花撞击声,不一会儿,回到当涂县城。 县城里也轰动起来。 有许多女子是外地的,也有几个女子就是本地的,甚至高家的早等着消息,看到自己女儿奇迹般地出现,夫家与娘家两家人哭得象什么似的。这就不对了,不是这些女子掉下江淹死了,怎么又回人间? 两家人将高家小娘子领走,但站在码头上等候郑朗,看到郑朗走下船,一起跪下,然后感谢地放声大哭。这一过多少年,失踪了多少冇妇女,若没有状元公,自己女儿怎么能救回来。 郑朗道:“你们先不要哭,我问你们几个问题,我的俸禄从何而来的?” 两家人被问得莫明其妙,高家大郎擦着眼晴答道:“是朝廷发给状元公的。” “朝廷的钱帛又是从何而来的?” “运……”两家人不敢回答。 两个问题问得很大胆,作为臣子,应当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但经郑朗这一问,变了性质。有可能有后果,可郑朗没有考虑,有些大臣背着清名,做得让他太失望,该到清醒的时候。于是又说道:“那你们说说我破此案,是不是份内的事?不用感谢,你家小娘子吃了很多苦,回家好生安慰,让她从恶梦里走出来,过上快乐的生活,这才是我想看到的。” 暖和如此!两家人感动地说不出话,最后又跪下施了几个大礼才回去。 其他百姓围上来询问,郑朗也不回答,回到府上。崔娴与江杏儿象两只小燕子一样,扑了过来。 郑朗道:“有没有想我?” 江杏儿重重的点头。 崔娴暗暗掐他的腰,附在他耳边说:“官人,四个学生就站在你后面,不当说。” 郑朗也附在她耳边道:“要不要大功告成?” 崔娴小俏脸立即红起来。 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才问正事:“那些女子现在如何?” 自家是安顿不下来了,只好让她们与织女们住在一起,接到信后,崔娴与江杏儿从凉棚里回来。江杏儿花钱,替这些妇女买一些衣服行李,崔娴开始劝慰。 都是女人,比较好劝说。郑朗也在信上写得很清楚,丈夫被害的妇人,或者已经另娶的,写信给她们娘家人,丈夫活在人世还没有另娶的,写信给娘家与夫家,接人可以,回去后一定要善待。做不到,郑家强行替她们安排,带回郑家庄,塞进作坊里,以后让六娘七娘替她们再找一户好人家。 崔娴看到信后,感慨万千,丈夫心多细哪,连退路都替她们找好了。 于是进去劝。 才开始劝效果不大,有的妇女关得时间久,有些神智不清,就是脑袋清楚的,猛然放出来,也只是一个劲的哭。 她们又关进山窟里,听不到外面发生的事,夜里看到郑朗,自称本官,莫明其妙。现在又跑出来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自称知州夫人。这是什么样呀,难道朝廷人死光了,怎么让一个小孩子做知州? 弄得崔娴挺郁闷的,不好说俺官人很了不起,别将他当少年人看待。别说信了,字都可以论个卖钱的。这两封亲笔书信对你们会起多大帮助作用。自己是妻子,不大好夸丈夫,好在织女们回来了,让织女对她们解释。然后明天再去劝。 “这样也好”,郑朗道。开始准备写奏折了,其实这件案子放在太平州是大案子,然而放在全国,真的不算什么,河北不知道有几万人家在哭呢。这才是大事情,在山上想了一条主意,一边坑石介,一边对朝中大佬提一个醒。现在还要再细想一遍。坐下来想了很久,终于执笔写奏折。 就如知日所说,趟进这滩子浑水,必然要俗了俗了。 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即使逃到江南也不行。 郑朗终于出手! (未完待续)。 【·梦水阁下 】提供招新中,若有意可来吧说明! —————————— 【武极巅峰】 ] 这是一个玄幻的世界,妖兽与人类相互激战了无数个年头… 别人修行几年,几十年?…穿越男罗逸只需半年!妖孽一般的天资 “这真是一个无比精彩的世界啊,若不能在有生之年,站到这个世界的最巅峰去看看是如何一番景致,岂不白瞎了这一趟穿越?”罗逸轻笑… 【武极巅峰】欢迎你: 第二百三十九章 出手(中) 【】平台火热纳新。 写完信,郑朗觉得心情无比的轻松。 就象一个做老大的,看着小弟被人群殴,左边一拳,右边一脚,打得惨不忍睹。可是敌人太强大,只好隐忍不发。是明智的做法,但心中的悲愤屈辱可想而知。 最后忍无可忍,奶奶的,做了。一下子冲出去。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心中却再无负罪感。 事实赵祯正处于一生最迷茫的时候,最黑暗的时间。已发生的,与即将发生的,让赵祯都感到蒙了,不过经此磨难后,赵祯才渐渐成长起来。 还要写信的,给家里报平安,江杏儿的信,四儿的信,崔娴的信,环儿的信,三个学生的信,以及其他几个小婢的信。家书值万金,这时通信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接着写了一封信嘱咐施从光,他来得很及时,马上要派上大用场。 让吕三叔代替施从光的工作,施从光进京,又请了一个厢兵,不要求多,仅要求会骑马。 将家中的小青骑出来,坐船还是太慢,骑马不到两千里路,将住宿、过渡、巡查与恶劣天气排除了,一个来回二十天足矣。 抢的是时间,不然自己怎么知道京城发生的事? 甚至还没有发生,自己说知道了? 这太、神、奇、啦! 什么时候未来发生的事,自己看不到了,他才能高兴起来。 做了吧,人在江湖飘,那能不挨刀,怕也不行。 将口供整理好,以及信与奏折,一些在芜湖的器物,器械图纸,一起呈到京城。两个衙前,一个厢兵,一个小吏还有吕三叔一道出发,赶向芜湖,再由施从光将吕三叔替换下来,取直径自濡须水而上,到巢湖、庐州,去宋州,奔汴梁城。 临走时,郑朗对四个差前说道:“京城物价昂贵,你们从我家一人拿一百得钱,做为路费。” “不好……”几个差前嘴角嚅动。 “去吧,我虽是知州可也有人情味。” 几个差前感动的离开。 郑朗又叹了一口气这种差役法始终不是办法的比如这趟,施从光不去考虑,他成了自己门客,应当出力的。其他四个差役,一趟京城跑下来,州府仅给可怜巴巴的路费,有时候都不给,耽搁多少家务事? 有时候不能想一想头就大了。 真的没有去想,主要没有功绩在手中,一件案子算功绩么?要到明年明年这个时候,两圩大丰收,自己说什么更有力一点。或者到后年,更加有力。政绩越大,说话份量才会越重。 不动则己,一动速度很快。 静若处子,动若狡兔。 这是司马光对老师的评价。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就让晶三光等人离开。 将赵祯下的诏书颁布到各县各者户长手中,然后命令者户长将各管辖范围内的小圩与开发的湖泽面积,大大小小的河流、湖泽、山陵、平原面积深浅数据测一下,以及特产,一一列单申报。 郑重其事,全国也只有太平州将赵祯份诏书看得如此之重。 事情真相,郑朗依然没有说。很搞笑的一幕出现了,各个主户一看不对啊,新知州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想对我们征税。于是隐瞒面积,郑朗亲自看了一个月,并且在画图,不敢说没有,说得很小,一百亩地大大的小圩,说成十亩地,过意不去了,说成五十亩地。…, 有的离得近,表格递上来。 郑朗对小吏说道:“你对下面再通知一声,就说我说的,不要隐瞒面积,不然到时候后悔可不能怪本官。” 赵通判大笑。 这事情最后会很搞笑。 过几天后,又有新的表格上来,看了一下,变动不大,郑朗又让小吏通知,真的不能隐瞒,实际多大就写多大,对他扪有好处。别人不相信,但要相信我,我说话从来是言行一致。 但隐瞒田产,已成了一种风气,你说有好处就有好处哪?报上去后,当真不交田税?不相信,第三份表格上来,变动还是不大。 赵通判狂笑,郑朗低声说:“赵通判,这个小聪明不能耍。” 吃一点小亏可以,吃的亏大了,这些地主到时必然会心中不平,做事也讲究一个度的。于是第三份表格又退回去,说不行,不能隐瞒田产,对你们有好处,不然到时候你们会很吃亏。如果你扪到时候吃了亏,不怪罪本官,请签字画押。 提醒三次,下面的各个富户,包括者户长在内,都是由富户担任的,才开始怀疑起来。数月过去,再也没有人将郑朗当作一个少年人看待。包括那十几个营救出来的妇人们。 这件事在郑朗大妇的处理下,比较完美。 先是耐心的做十几名妇人的工作,几天下来,心情稍微安定一些。江杏儿性格随和,又偶尔来陪她们说说话,你们不要自暴自弃,我当初也不比你们好家中穷得差一点揭不开锅盖……”小时候就被迫卖到青楼。如今还不是一样苦尽甘来。 几天呆下来,这些妇人听说了郑朗事迹,不是当初,用艳羡的眼神看着她。 渐渐耐心开导,除了一些关得久或者心理素质差的妇人,情况有些恶劣,其他的妇人神志渐渐恢复正常,偶尔也哭,但偶尔也开口说话了。 状元公的亲笔信,家人扪从四面八方赶来,将这些妇人接了回去。至少交给他们手中,是一个个神志比较健全的人。就是这样,郑朗每遇到一户人家前来迎接,再度劝说她扪家人。她扪命运太凄惨了,心情不好,接回去要好言安慰,如果用岐视的眼光看她们,会发生不好的事,不如不放人,直接送到郑州。 吕公著道:“郑大夫,这是善后?” “是啊,善后做得不是很好,以后你们也要做官的不仅处理事冇件,还要考虑事冇件引起的后发余波。” 吕三叔在一边听了很是无言,你自己似乎要做圣人了,还要几个学生也要做圣人。 当然吕三叔很高兴。 草木凋凋、水色潇潇、秋风始至。 所有受害妇人逐一领走连织女也离开了太平州。崔娴闲下来,从码头上回来,还有许多妇人丨丨相送,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在郑家上下黄陶下,这些个织女脾气也好,临到离开时知道她们明年还会来许多学手艺的妇人依然不舍。 赵通判的妻子回到家中后对赵通判说了一句:“织女走了。” “嗯。” “好多人相送。” “嗯。” “官人,如果知州走了,会有多少人相送?”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赵通判放下手中的书,紧张地问。这时郑朗可不能走,一大盘子的大计划呢,整个太平州正等着郑朗让它产生脱变。 “妾只是打一个比喻。“…, “你说清楚好不好?” “仅一个比喻,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以后你就知道了。”不过赵通判略一失神,这件事他一直不想去想几年后在郑朗治理下,一旦他离开,会是什么样子?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哪我才知道什么谓君子如玉。” 相处了这段时间,那种温和,那种阳光,连赵通判都被感染了。别人不知,自己到时一定舍不得的。 崔娴躺在床上,说道:“终于结束。” 这近三个月,累坏了。 “我替你按按摩。“郑朗道。 “你这么好心?” “我好心,整个太平州的百姓都知道。” “你hou脸皮整个太平州的百姓也知道口……” 说完呵呵的乐,郑朗确实是在替她按摩,妻子很辛苦,不容易。到明年就好了,后年更好。才来江南,天气闷热,不适应,却始终坚持下来,何其不易。 然而按到最后,手在柔软滑腻的皮肤捶来捏去,郑朗心神有些恍惚,手越来越轻,从按变成了摩,变成了摸。 崔娴跳了起来,弯下腰笑,道:“官人,你这是替妾按摩,还是想轻bo妾?” 又偎在郑朗怀中道:“妾还穿着孝服呢,很快的,半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到时候官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冬天怎么办,我睡觉可不老实,睡着了手还会动……” 这个问题,有点难解决。 正在卿卿我我之时,环儿进来说:“外面有人求见官人。” 喊官人喊得不大习惯,声音变得很小。 郑朗站起来,让来者进来。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带着妻子,夫妇二人见了郑朗,伏在地上说道:“请知州做主。” “有什么事到公堂上说。” “非是公事,不得不上门央请知州。” “说吧。” 原来他就是捐了四百亩良田给临江寺的刘姓主户。当时听了知善以及其他一些和尚的蛊惑,加上看到法冇轮的神奇,晕头转向的便捐了四百亩良田。事后也后悔起来,但捐也捐了,地契都交给了临江寺,只好心理安慰。其他百姓也未说他,认为是美谈。 若真相不揭开,权当为来世谋福,但真相揭开了,他跌跌撞撞跑到芜湖县城。此时物格馆已经建好,除物格馆外,还有其他的一些店铺子,看的人多,自有聪明人看出商机,在此盖起来一排排房屋,没有钱的于是摆一个小摊子吆喝着买卖。 挤了进去,然后一间一间屋子看。 真有很多人,那一样事物在这时代不让人感到惊奇?连远在江宁的百姓,有的也乘船过来观看,以后会更多。不要多,就凭那几样简易的哈哈镜也值得跑一趟。 不但有以前几样事物,包括明代武当山奇景之一,海马吐雾,让郑朗提前上演。在屋顶上塑一海马,有三个条件前题,一是必须将它与下面的整间屋子充分的暴晒在太阳下面。二是房间透风性不强。 三是海马中空,与房屋空间紧密相连。 冬天不明显,没有武当山那种独天独hou的条件,但夏天,包括这时候的天气,皆可以。每到雷雨来临前气候闷热,冷暖空气上下交替剧烈,由于日光暴晒,房间里湿度大的气体膨胀透风性不强,只好自海马大张的嘴巴里吐出来,遇到外面雨天来临时降下的冷空气,有时候能凝成水雾,甚至因为上下气流交接,偶尔发出长啸声。…, 自建好起,不是每一次下雨都会啸的,只啸过一回。天气渐渐冷下来想听到它的啸声只能到明年。但当时也让所有游客吓呆了。再一看墙壁上写着原理图。 就没有人能看懂的,可连原理说出来,说明它不是什么神明显灵,而是状元聪明,人做的。岂不是废话,不是人做的,难道是地上长出来的。但对于现在百姓来说,是人做的还是神显灵的很重要。 这些个好玩的东西,能让游客不来么? 刘姓主户看后茫然失落。 也没有人说他是善行了,改口说他是傻瓜。 越想越不甘心找到郑朗,央请郑朗将那四百亩地归还给他。 王安石冷笑道:“你以为郑大夫是什么人哪?对你们好,你扪要识好。我问你,那些地是不是你的?” 刘姓主户茫然不能言。地契交给了临江寺,怎么说是他的地? “看看那些歹僧扪做了什么?若是没有你们一个个捐财纳物,他们有这胆量为非作歹么?” 提起此事,王安石很气愤,不但变相的助忖为虐,办案时蜂拥而来进行阻挠,若不是老师处理明智,换普通官员有可能就出事了。 郑朗将王安石拉住,不让他说,道:“刘大郎,地我分给了租客,还给你是不可能了。但想要地,过一段时间你还有一次机会。这也是一个教训,学一学陆家,多做一些善事,非是供养一群又懒又肥的大和尚,这才是佛祖喜欢看到的。” 看着失落的大妇离开,王安石道:“大夫,他们欺你太软,所以上门无理取闹。” “不是,乡人们笑话,我扪不能再嘲笑,若是他们想不开,也有可能发生不好的事情。” 严荣忽然道:“郑大夫,我想我以后做不来官员。” “为何?” “我哪里有这智慧想得这么细……”,严荣苦恼地说。 郑朗呵呵大笑,道:“只要有心,就是好官。奏折到了京城。 将案情经过说了一遍,郑朗又在奏折里说道:“今天下寺观遍立,甚者福建僧于民五十分一,地侵六分有一奇,漳州余地,举一州之地七分,民户居其一,僧居近六。以大兴祥符记,国有地五百万余顷,隐田及新垦者,七百万亦有之。寺观占其五十有偶,民数百有偶。” 全国耕地七亿亩,这个数字有的。那么寺观占的地会达到五十分之一,还要超过。全国打算实际人口近亿,有一百万人是僧尼道士,或者相关的植户与僧户、撞隶服役。 是何其让人触目惊心的数字! “僧徒猥多,寺院填溢,冗滥奸蠢,其势日甚,寺院帐幄谓之供养,田产谓之常住,不德不役,坐榨于民,喝血汁于国家,尤不足,临江寺案非乃个例,全国寺观多装神作鬼之状,愚于百姓,迫其荡产捐于无妄,或作奸于禅院之中,淫于法事之所;识贵人,挠政违法,夺民园池,县令莫敢治也;诱其民立贱买约券,乘罅去籍,并已没田摒而有之;据占水泽山林。种种陋状,不一而足。国犹不禁者,又有民于浮利,率族归于浮屠氏。” 就是寺观的罪状,人多势大,没有谣役,吸百姓与国家的血汁。但还不够,许多寺观皆有类似临江寺的事冇件,装神弄鬼,愚弄百姓捐香火,捐得倾家荡产。或者诱奸女香客于禅院之中,或者直接上门在做法事的场所乱来。还有,因为其势力大,或者认识一两贵人,作威作福,强夺百姓的财产,立假契约,诱夺百姓财产。或者占据山泽。看到寺观的好处,有的老百姓贪图小利,甚至举族投奔寺观。也就意味着以后这种现象越来越恶劣。…, 郑朗说得一点也不夸张,自唐到宋元明清,都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连小说中也屡屡记载。 有好的但总的来说是一渐莠远大于良的恶劣群体。 没有说怎么办。 有两个办法,一是直接爸底抽薪,不给老百姓种植寺观的庄稼。只要老百姓不种,这些大和尚肯下得他扪又懒又肥的身体。什么禁令不用马上情况立即好转。 可是天下释道徒有多少? 自己一个毛孩子提出来,会遭到多少人反对,有可能几个娘娘马上能从郑州赶过来教训他。又如何禁止百姓租种寺观的地?软绵绵的一道诏书,根本没有人当作一回事。只有强禁之,用律法制裁,骚动又有多大?后果绝不是现在郑朗能承担的起。 还有一个办法,没有诏令,不准寺观再侵占任何耕地更不准建造新的寺观。温水煮青蛙的办法将弊端控制起来。但有用么?十几年前朝廷还不同样下诏,寺观不得市田,结果如何? 这种现象很严重了,温药已经医治不好,只能用虎狼之药驱之。 但郑朗说话,有谁听。 所以将问题提出来,朝堂上的大佬扪,你们看。 还送给你扪一个机会正好临江寺犯下弥天大案子,看看大和尚们做的什么好事,你扪自己看着办吧。 其他的不想多提知音少,弦断谁人听!包括党项的事,自己说过多次,谁听进去? 不要怪赵祯,赵祯是皇帝,可他说话能算数吗? 想一想,让人很啼笑皆非。难道民冇主制提前一千年来到中冇国啦? 最后才是献物,怕百姓不理解臣的苦衷,于是根据格物,制造一些器械,与鬼神无关,它们的动转都有一定的道理,只要有图纸,王匠手巧,皆能制作出来。那些僧道正是用这些巧物骗人的,顺便献给陛下过目。 后面还可以加上一句,看过后宣告天下,以后不准任何人再用这些法门陷害百姓了。那么言臣想找麻烦也找不到,但为了埋坑,刻意将这一句略去不提。 不然有的人怎么会主动跳下来? 但有一样东西未呈上来,简易哈哈镜。 有一例可寻,李治治镜屋,刘仁轨上书说天无二日,你弄这么多圣上在屋中,如何了得。于是李治毁之。哈哈镜也是如此,没有后世效果好,模糊,光亮度不足,体积不大,然而人变了形的。你将皇帝变了形,想做什么? 别以为做大臣是容易的。弄不好,会自己主动中招。 赵祯看了看走马灯,又看了看鱼洗,这很古怪的,按照郑朗写的份量注水,摩擦,试了几十下后,终于凑巧,喷起水来。看着这奇怪的现象,还是自己亲手弄出来的,赵祯哈哈大笑起来。 自黄河决堤后,他还是第一次笑得如此畅快。 笑完后,心中忽然明了,不是傻冇子,除性格软外,其实他是一个很聪明的皇帝,知道郑朗借献此物的机会,变相安慰自己一下。就象他以前一边弹琴一边讲道理给自己听,是教导是开解是安慰。叹息一声,很想将郑朗诏回来,可想一想,诏回来容易,有可能连郑朗都陷了进去。还是等他再大一点吧。 这个皇帝做得有多苦逼! 郑朗也满足了,其他的事,自己能力有限,只能让赵祯在这个寒冷无情的下半年,看到一丝温暖一丝光亮。…, 但这一天,让赵祯心情略好一些,将几位宰相喊到宫中议事,你们看,寺观危害如此,怎么解决。又将几物拿出来,让大家看一看。好东西,不能自己一个人欣赏,几位宰相这段时间也累苦了。 同样很惊奇。 以至回到家中,有几个宰相还在议论。 非是丑事,想在赵祯身上找真正的丑闻,还真不大容易。 于是说了说。 事情渐渐传出去。 京城里还有许多君子党,多与郑朗认识,不是很恶,可传到南京应天府某人耳朵里面了,幻想版再次开始。 并且郑朗料定他会幻想!无他,此时杨尚二美妹未出,不能让他满意。自己此时献物,岂不是给他送子冇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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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梦水阁下 】提供招新中,若有意可来吧说明! —————————— 【武极巅峰】 ] 这是一个玄幻的世界,妖兽与人类相互激战了无数个年头… 别人修行几年,几十年?…穿越男罗逸只需半年!妖孽一般的天资 “这真是一个无比精彩的世界啊,若不能在有生之年,站到这个世界的最巅峰去看看是如何一番景致,岂不白瞎了这一趟穿越?”罗逸轻笑… 【武极巅峰】欢迎你: 第二百四十章 出手(下) --- 『』小说平台全面纳新, 您的成神之路从『』开始。 ---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快乐时光真的很不多,赵祯笑容还没有收起来时,另一个重磅人物出现,杨太后。 天知道杨太后是怎么知道此事的,又是谁将消息通知她的,并且还是半真半假的消息。所以郑朗在江南一直为此事想不清楚,这样做,与奸囘臣又有什么区别? 不但让人猜不透怎么将消息送到杨太后耳朵里面,连史书屡次让清臣一次次篡改,终成这一句,自郭后废,尚、杨二美人益有宠,每夕侍寝,体为之敝,或累日不进食,中外忧惧。若不是趴在史书里一点点的去寻找蛛丝马迹,都很难看到真相。 当真如此,看一看这大半年来,赵祯下了多少诏书,从内藏库省出多少钱多少布帛,过的是什么苦逼日子,说句不好听的话,连施从光夫妇生活条件也远远超过赵祯。再看看以后赵祯又下了多少诏书? 杨太后不知道真假,一听急了,过来劝。 赵祯苦笑,道:“小娘娘,儿大病初愈,如何吃得多少东西?以前儿是什么样子,你没有看到?” 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那友混账东西在胡说八道? 一些人翘首以待,婆婆出面,总能将这两个狐狸精撵出宫吧。可宫中又没动静了。 让一群太阳们开始严重抓狂。 正好郑朗献器的事传开。 石介产生严重幻想。 学问好的人,想像能力很丰富的。郑朗的事迹又不象别人事迹,难以打听。许多事他听说过,少年老成,天赋过人,性格温和……嗯,不对,这斤,性格温和使他想到许多人,王莽、李林甫等等,这些人皆以性格阴柔见长。 难怪难怪,难怪范讽死死咬着此子不放。 不要问道理,他敢胡说八道,别人不说不言那就是不对的。 做人就得象范仲淹一样,不撞破南山不回头。 可现在的范仲淹能称为千古第一士大夫吗?若没有王曾后来点囘化,以现在的范仲淹和和戾气行为,就是他写了《岳阳楼记》,郑朗也未必看得起。然而石介喜欢,就喜欢现在的范仲淹,对了他的味口。 郑朗与他的性格相反,那就是小人好人。 首先给一个定论然后开始再次幻想。 有这个前提什么事好考虑了。为什么在废后风囘波中,诸位参与的直臣一个斤,或贬或流,而此子安然无事?为什么吕夷简让他儿子拜此子为师?又为什么“全国上下皆反对皇帝……”时,唯独他进献奇技淫巧? 此子未来比吕夷简更可怕,不行,在他未成长起来,得将他拖杀。于是幻想文开始,再次旁征博引写下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寄给王曾。李迪是滥好人,不托重任了吕夷简是恨不能咬其肉扒其皮,只有王曾一人才能值得他信任。 又到了王曾手中,郑朗起来时,王曾正好在外面,不是很巅悉,因此对郑朗印象不深,但也不恶。 看到信后,知道大嘴巴石又在梦呓了。可这一回他不是很排斥。郑朗献物本心是好的,看一看这些东西神奇不是神奇?但说开了都有可自的原理,是人手巧一点就能造出来,不是什么祥瑞或者佛神显灵。给皇上看一看也好,省得误入宋真宗晚年的道。至于石介说的什么小人、奸囘臣、千古之奸囘臣,他是当作耳边风。但是赵祯的态度让王曾担心,看到这些器物后陛下很开心,万一陛下迷恋上这些奇技淫巧,如何了得?…, 坑就出来了,石介一头跳了进去,并且王曾还主动配合着。 带着信,又进了宫,陛下,你看一看,石介的信。 赵祯怒气冲天,让王曾将他拽坐下来,又道,陛下,也不能说他说得不对,皇宫里放着这些平物,传出去会有风议。 苦笑,赵祯苦笑,只能出之。这些东西赐给太学,是物格,你们学着一点,以后遇到此类的事情,替联将它揭穿。 但恶梦远没有结束。 石介攻击郑朗,京囘城里的一些人没有攻击,他们眼睛还继续盯在后宫两位美人身上。杨太后打不开缺口,居然找到另外一个人,阎文应,简直说这一切太神奇啦。 然后做阎文应的工作,准确来说阎文应不是清臣的人,是吕夷简的人,杨尚二位美人与吕夷简无仇无恨,但与吕夷简也没有关系,只要后宫不是郭氏做主,管什么张美人,或者王美人,或者其他的什么美人,与吕夷简没有关系。没有收到老大的指示,阎文应居然让这些人说服。 他是太监,对人伦的事不是很清楚,反正是看到杨尚二位美人,天天陪寝。为什么不陪寝,郑朗还想来一个大被同眠呢!但陪了寝就一定会做什么事吗? 若严重到了石介等人所说的那和地步,以后杨美人还能再度进宫,再度受宠吗?天哪,那是什么朝堂,包拯、成长起来的欧阳修、文彦博、韩骑,每一个人的太阳都能炙遍神州所有大地。 但这不管了,主要是现在太阳们很看不管两位美妹,一定要出之。 此事不但让他们成功的将赵祯的打割掉,还鸡囘奸了史册。 并且以后赵祯的表现,会进一步的将他们嘴脸暴露出来。 眼下暂是阎文应让这些清臣说动或者盅惑了,热血冲昏了头,想做一个千古绝世的好太监,这时赵祯身体没有全部康复,以养病为主,于是他就来了一个全方位的伺候,早哀求,晚恳求,出美妹吧,出美妹吧……赵祯崩溃了,无意中点了一下头。就这一下子,阎文应突然消失在他眼前,出现在另一边。开始指挥人强行将两位美人撵出宫,两位美人哭着不愿走。阎文应打其脸,道:“小宫婢,还要说什么!” 啪,将宫门关上去。 这都成了什么啊。 就算撵,你也得安置一下吧。找一个住所,给一点吃的,难不成让宫中的两位美人皇帝的重要爱妃,躺在大街上过夜,或者跑到青楼里讨生活,或者做人家的小妾。 直到第二天赵祯闻听此事才默默下了一道圣旨,尚美人出家做道士,因为杨美人在耳光门事件中很安静,别宅安置。至于这一夜,两位美人是睡马路的,还是有违礼仪睡到大臣家中,睡在亲戚家中,睡在客栈里有没有小流氓看到两位美妹过来调戏赵祯不想去做。 此时他正躺在宫中床榻上瘦弱的身体卷缩着,象一只冬天里慷慷发抖的寒号鸟。 太平州大动作之前,还是象黎明一样,静悄悄的。 郑朗只做了一件让人瞩目的事,送一百厢兵,协助两谈渔民筑堤,但给了厢兵工钱。又送了精挑细选出来的小麦油菜和籽上去,不仅是优良的种籽还经过层层筛选,包括用盐选法,将子粒不饱满的和子淘汰出来。…, 这才与肥料、耕耘工具一道带上去。又传授了移载油菜法若是先进的经验,那就是单株移载了。不仅是油菜,只要根系发达的,粟、菽、棉花,都可以用单株移载法。眼下皆没有出现。这是郑朗给这个时代带来的新变法,一个显著的变化。 以及四头牛。 花了二十二婚钱买来的四头牛,两公两母,一洲一对。但与以前宋朝政囘府所做的不同,不是租,是送,直接让所有渔民签契约,牛成了两州公共财产。只有一个条件,不得随意转卖出去。 对此王安石不解,郑朗贼心解释道:“租也可以,收一些低廉租子,官员有收益,会主动配合朝廷,如子路受牛一样,此事推广更快。各州县确实在组织耕牛出租,然而本来是为了贫困百姓救燃眉之急善举,但到了地方呢?轻者一年赋租三四瓣,贵者一年赋租一匹绢。” 王安石不能言。 朝廷有旨政囘府租牛,官吏只能收百姓三四硕,负担不算沉重,一年仅需两三百文钱,现在一匹牛售价在三千到五千钱,况且还要人镶养呢。然而一旦赋租一匹绢,那就可怕了。就是太平州的一匹生丝,也要近千文钱。王安石本人就听说过,不是远在天边,就在眼前,南边广德军正是这么玩的。 “还不是可怕的,有的牛死了,一些官吏为敛财,向租客继续征收税务。一旦我们也租牛,在我们手上能做到公平,可下任呢,下下任呢?” 王安石道:“好难。” “是难,看看用钱替差役法是多有利,可为什么我一直没有上囘书,或者鼓励差役户联囘名上囘书?在我手中,能让它公平进行,但到其他官吏手上,只要出来一条新法,就会成为他们一条谋利工具,荼毒百姓的借口。要么,我们与整介,官囘场为敌,王三郎,我们几人有没有这本领?” 王安石摇了摇头。 但郑朗又想到一件事,耕牛一直成为宋朝百姓的大难题。原因有很多,初期是五代十国动囘乱,耕牛减少,后来国家太平,耕牛增加速度赶不上耕地拓展的速度。后来是牛贵,贫富悬差越来越大,贫者连饭吃不上了,牛一贵,更养囘不囘起牛,于是牛也成了一和资源,把持在富户人家手中。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产量低,只能说比唐朝,比以前历朝代都好些,一户人家必须最少有四十亩地才能维持温饱,耕牛劳作重,往往一头牛一年必须承担一百多亩,两百多亩的耕耘负担,超负荷劳作,寿命不长。甚至有的耕户怕耽搁农耕生产,不让家中母牛配和。 其他地方不管,可自己管辖的境内以后会严重少牛,又下了一个命令,鼓励百姓让家中母牛配和,凡母毕产下一头小牛者,到耆户长哪里登记,小牛一岁后就可以到各县县衙领取一瑕钱赏金,至于小牛所有权,依然归农户。 江杏儿呵呵乐道:“官人,这才是父母官,又当爹又当娘的。” “对啊,你以为做官员是怎么一回事,天天碰到临江寺的案囘件?多是处理这些看似很琐碎的事务,处理好了,全州大巅也就有了。” 说道理,多半没有人听得进去,但自己做好了会有一些有良心的官员跟着模仿,那么一些好的策略,会一点一滴的推广出去。比如耕牛,不是法令牛少可以掏钱出来补贴,牛多可以中止。只要这一政策推广下去,一州一年多出两千瑕钱,全国只要几十万婚钱,就可以一年多出十几万牛。三五年下来,耕牛数量会剧烈增加。…, 但只能做,不能说,一说钱未必到了百姓口袋又成了一些贪吏作弊工具进他们自己腰包国家损其利,百姓还没有得到实惠。可国家一年开支要必须进行的,这些负担再次摊于百姓身上。 那一样不难? 厢兵铁二喜从京囘城骑了小青回来。 施从光一行速度很快,大案子,不能拖,秋天一过,要拖到明年处决。这些贼秃驴会还想着养他们一年?万一朝廷来一个赦书,有些人造一点事难道将他们释放? 一路风尘朴朴不停息的赶到京囘城里,铁二喜未进囘京囘城,按照施从光吩咐直接去郑州将书信递到郑家庄,然后将小青骑到京囘城,带着施从光打听来的消息,再度赶回来。 几月未见,小青还认识郑朗与江杏儿、四儿,用青色大脑袋顶了顶他们,表示亲热,四儿开心的揉着它的鬃毛。 附近也有许多百姓过来看,本来南方马就很少见,又是皇上赐的御马,好奇啊。 郑朗让四儿去弄一些草料,还有两个鸡子,给小青吃。也没有人认为不对,皇家的马,吃两个鸡子,奢侈吗?郑朗自己将施从光长信打开看了一下,不用看,他也知道京囘城会发生什么龌龊事。 没有太反对,虽然赵祯让这些太阳们牛叉的割了JJ,但对未来那介,曹皇后不是很恶。当然,她也成了此事的牺牲品,赵祯的悲情注定了她一生寂寞,这和寂寞又造就了宋代一个最经典,最有风仪的皇后、皇太后…… 但他可恨的正是这群人,在一点一滴将赵祯那可怜巴巴的雄心壮志磨去,以及在此事上一些卑鄙无耻的手段。 开始写信,其实能在更早时间写信。 太怪异了,家中猛人同样很多,司马光、王安石、吕公著渐渐成长起来,妻子也是不好惹的主,自己未看到施从光的信,如何得知京囘城消息,这里不是郑州,而是在江南! 不好向他们解释。 信写好,递到铁二喜手中,道:“麻烦你辛苦一下,赶一赶,再次它送到施三郎手中,到京囘城后这一回不用急了,可以多玩几天,慢慢回来。” 只给了铁二喜吃饭时间,拿出二十几两碎银子,让他再度上路。 石介还没有甘休,二美人虽出之,还有一个小龘奸囘臣。对付吕夷简,他思付一下,不大好对付,皇帝好啊,人老实,不扁老实人扁谁?吕夷简自己是扁不动的,然而郑朗好扁。若在京囘城衙难办,圣恩隆宠,又有一些“无知”的人为他迷惑,互相呼应工可他人在江南,好办。写了一封信,找到他的好朋友欧阳修。 自己力量太小,就象出二美人一样,自己带一个头,得要京囘城一干太阳配合,才能达到目标。此时欧阳修比史上欧阳修更有名气,拜冯牙,为师,又从契丹圆满地出使回来,文声又好,有一干人附于他左右。 说事情的严重性,又说了,永叔,防患未然,在此奸雄未成长之前,早下手除之。 可他有没有想过,怎么除?宋朝不杀士大夫,郑朗去了江南,眼下太平州还是一个小州,一片水泽,已差得不能再差。再除之,难道除到岭南去,仅凭郑朗为了不使天下人被装神弄鬼的骗了,进献几件器械进宫提醒陛下?…, 欧阳修看了信后,苦笑,公操兄台,此事揭过吧。郑朗我与他打过许多回交道,他是什么秉性我最清楚不过。你我皆不行,这一回你找错对象啦。 不能乱来啊,虽然对石介的乱开大炮,欧阳修十分欣赏。这才是直臣。 遭到拒绝,石介又想到一个人,庞籍。庞籍看到他的信后,根本没有搭理,此时他正准备做另一件大囘事。因为他听到范讽临离开京囘城时,做了两件见不得光的事情。第一件事,与他无关,可第二件事……给他看到一个天大的机会。 别以为尚美人做了道士就没事了,这事儿悬着,杨玉环同样做过道士,武则天做过尼姑……最后呢。要拍得将这个尚妹妹拍死。于是七弯八扭的又绕到范讽身上。 这事儿最后很大条。 别小视了庞籍,尚杨二位美妹出之,庞籍在此事中功不可没。论折腾人的功夫,他远胜过石介数倍,不但宋朝诸官员,后来连西夏人都让他折腾苦了。 想对付共讽,自己暂时与郑家子是站在一条战绩上,直接回了一句……别无事生非。 石介看了信后……很不服气,但找谁呢?如果不是范讽被吕夷简弄到地方去,一相互应,势就起来了,这个小龘奸雄也就除掉了。不用他找,郑朗找上门了。 铁二喜马不停蹄,所以有马就这门好处,朝廷下诏处决十几个淫僧的诏书未到太平州,铁二喜已经重新返回京囘城……将信递到施从光手中。 施从光打开信一看,去了吕夷简府上。 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请吕夷简帮这个小忙。 吕夷简一听是郑朗的门客……没有傲慢,小开中门让他进来。坐下后寒喧了几句,问了问儿子的近况。这是礼仪式的交谈,其实吕公著在信中早将一切都说了。甚至连郑朗一些计划说出来,也不是见不得光的事,同时郑朗也指望吕夷简到时候替自己说几句话。 大家政见不同,但有一点相同,皆是做实事的人。 由着现在的范仲淹、石介他们折腾,三年不到,宋朝自己瓦解。 吕夷简很默契,他不是大嘴巴,不会将此事到处说的,连赵祯都不清楚南方将有一个闪亮的星星即将升起来。 这才进入重心,问:“你来有何事?” 施从光将郑朗央求说出来,吕夷简听后道:“可有什么安排?” 这很不容易的,不是当面对质,那个石介虽是大嘴巴芋,肚子里可有货的。仅凭你,不是郑朗本人来此,根本不是对手。 施从光将信递到吕夷简手中。 看了看,同意。 而且吕夷简心中同样很恼火,二女出之,与他无关。可这个大嘴已到处说郑家子是未来的奸雄,那么现在的奸雄是谁呢?相信只要让他成功将郑家子弄到岭南,下一个对象准是自己。 来到皇宫,对赵祯说:“陛下,太平州郑朗派了门客进囘京。” “有什么?”赵祯无精打采的问。 “他也在关心河北水灾,所以让门客写了一封信,然后让厢兵骑马先回去禀报,听到推官石介的事,便又写了信,让他的门客替他向石介询问几句话。” “可以到应天囘府去问。”…, “但有的话可能关系到国事,所以他想破例一回,让石介进囘京,在东府问一声。” “哦,”赵祯会意了。这是时隔一千多里的时空,进行一场对决。再一想,隐隐猜测出来郑朗用意。道:“准。” 应天囘府离京囘城不是很远。 石介几天后被诏到东府,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因为他的耿直,朝廷要升他官职,满怀壮志巅来到京囘城,带到东府。 对此人,赵祯深恶痛绝,没有亲自旁听,仅派了几名黄门穿着便衣,站在一边,听后向他禀报。 但几位宰相全部坐在这里。 几个宰相看着石介,此时石介岁数不是很大,才三十岁。 施从光也带进来,他可没有石介的底气,恭恭敬敬向诸人行礼,然后对石介说道:“石推官,我是郑朗知州的门客,他让我问你几句话。” 石介很是不悦,你虽是三元,俺不是进士哪,不过在这和场合,他不能拒绝的,道:“问。” “石推官,你屡次上囘书,是不是为了国家?” “是。” “国家是不是由君、臣、民组成的,三者都很重要?” “是。” “你在应天囘府为推官,离决堤的澶州是不是很近?” “……” “此次黄河决堤严重性是不是乃千古未有之事?” “……” “当时无数百姓被洪水淹死,现在依然有几万户,甚至十几万人、二十几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冬天马上就要来临,可你离灾区那么近,有没有上过一份奏折?” “……” “你关心国事,都关心到了内宫的小道消息上面,可见你多少热爱这个国家。不惜冒犯圣颜,可见你多么忠心。为什么灾民就在你眼前,不想一个办法解决,不上一份书奏提醒?” “……” “别的不说,仅你上囘书弹劾的事,然而我多次进宫,陛下以前是如何勤奋治理国家,你可以当面询问李相公、吕相公、蔡相公、宋相公,晕倒的真正原因,你同样可以问一声。大约此时你就在东府,很好问,问吧。” 几个宰相忽然掩口失笑起来。 这太搞怪啦。 石介一张脸胀起紫猪弗 施从光又说道:“我听闻你也是一个有才学的人,儒者,应当知道君臣、父子、夫妻三纲,做为臣子,理应忠君报国,辅国安良,让百姓安居乐业。那么多的百姓就在你眼皮底子受苦受难,甚至有可能乞讨到了你府上,为什么你看不到呢?难道随意污蔑皇上,或者凭自己在家想的,就去肆无忌惮的侮辱皇上,这和做法当真是对的吗?千古以来,有几个真正的贤君,遇到了作为臣子应好好珍惜,主明臣贤,治理一斤……花团簇簇的国家出来。进谏可以,想扬名也可以,君主确实有了过失,可以强犯龙颜,但不能指鹿为马,赵高更不是忠臣。你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好好想一想,你这和做法与赵高有什么区别?前些时间,范仲淹他们说人君是父,皇后是母。难道你在家中就随意对你父亲造谣污蔑吗?” 是不是,这些大佬都在现场,他们经常与赵祯打交道,就算吕夷简是小人,李迪不是,蔡齐不是,宋绶也不是,赵祯是不是你说的那样,可以当场三面对质! 太阳太多了,郑朗不敢动,可矛头只对准一轮太阳,踩死你这个大太阳! (未完待续)。 [本文字由『·神明丶孒辰』提供] ———————————— 『妙手天师』 萧煜,一个不喜欢医术,却从小跟随外公学医。除了把外公传授的东西背过,却从没有医过人。 不喜欢医术,却上的医科大学,在大学成绩永远是倒数前三。 不喜欢医术,毕业后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当了个医务室的小医生,但是也只是医治个感冒、发烧。 就这样一个人,在得到钟馗的传承后,会演绎一段怎么的都市传奇? 『妙手天师』吧欢迎你: 第二百四十一章 黎明 --- 『』小说平台全面纳新, 您的成神之路从『』开始。 --- 你看看……赵通判将手中厚厚的一叠文书递给了郑朗~ 新的数据上来,又涨了一些,稍有进步,可还是离实际的数据差得太远。让赵通判哭笑不得,一旦真相揭开后,这些人会如何? 郑朗也在摇头。 严格说自己开始发布命令,是第一次,第一次警告是第二次,第二次警告是第囘三次,这次警告是第四次,但离真囘实的数据差得很远。将小吏喊来,给他们一样东西,那就是各和面积的丈量公式,正方形、长方形、梯形、三角形与圆形、椭圆形。到实际当中,未必是这些形状,有多边形、扇形、不规则形,但可以用切割的办法,进行两次三次丈量,加起来组合。不规则形,比如锯齿形,可以取舍折中。 让他们抄写,再次颁发下去,说了,我不满意这次测量结果,与真囘实的差得太多,人心可以贪,但贪要有一个度,本官警告过多次,到时候不要后悔,如果不会测量,用我授予的方法去重新丈量。 这次只测量田亩与开发的湖沦,其他数据无关,量过几次,即便有误差也不大。就是这个也不需要测量,而是让各个大户自己多报一些出来。 又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多次的测量,浪费大量的纸张,花了一笔钱外,测量所产生的劳碌也让各介,耆户长们产生了一些小小怨言。秋水渐平,不能再拖下去。 回到家中,将事情经过与几个学生说了一下。 “他们不放心。”司马光道。 其他几子一头。就算你说话有信用,可是你在太平州又能呆几年,换一个新知州过来,每多报一亩地,以后就要多交纳一份税务。 “为什么他们不放心?” 这问得很有深意,非是为了税的问题。 严荣想了想,说道:“对官府不信任。”他家就开了一个客栈,往往发生类似的事……今天龘朝令,明天夕令,让父亲头痛万分。 “正是对官府不信任,史上民众与官府配合好的时代真的很不多……贞观、开元、文景几个盛世朝代,民众对官府的信任度也不会超过七成,况且其他朝代。”这是公正的说法,但问题不在于此,郑朗又问道:“为什么对官府不放心?” “政令改动、压迫鱼肉百姓、贪婪、高傲凌人、无能……”王安石一口气说了十几条。 “说得对也不对,归根到底,是税务”,郑朗道。这些隐瞒田产的人家,并不是那些日子过不下去的贫困百姓,只要不征税……起会老实的将田产面积报出来。 “但那怎么行?”星公著道。 “我知道不行,然而为什么要征税?” “国家需要。” “为什么需要国家?” “郑大夫,没有国家不行,外来的侵略,内部也会纷争,休说没有国家,就是分裂的中原,如五代十国……都让百姓民不聊生。” “是啊,想要国家,就要分工明确……将士保卫家园,陛下统领全国,大臣协助陛下治理,还有下面的各方小吏,这些人都需要百姓养活。反过来正是因这些人的治理,国家才会稳定,大家才能在一个安全的秩序里幸福生活。但为什么这些人不满,正是有一颗贪婪的心。为什么他们会贪婪,不能用人性善恶来区分,有善有恶,恶的多善的少,是上行下效。…, 上面的官吏拿着有史以来最丰厚的薪酬,继续贪婪无厌,下面的百姓为什么不去钻营?” 这句话让四子全部沉思起来。 “所以一些直臣渴望有一个清廉的环境,包括石介,他本人作风很清直的,所希望的正是从上到下梳理,让人性不贪,不被老释迷惑,想要人性不贪,不能仅靠法律,还要德化。但是我为什么多次对他们进行怦击?” “是他找你的麻烦,以及曲解事实,不择手段,着了左道……“严荣道。 未必,自己不挖坑,石介想跳都没有机会,不大好说出来,道:“想做事不要怕人家说,只论对错。他潜意识想到了这和情况,可凭嘴巴讲的不行,看我在太平州对百姓说过什么没有?要做出来给大家看。可人有善恶,物有好坏,难道将恶人全部杀死,那怕犯一点小过失也不放过,那成了什么?若那样处理,我十岁之前就被处决了,何来今天与你们谈话?这有一个调节,劝化,控制的过程,况且何谓对错?有标准吗?比如王莽,人皆以为国之大贼,但今天看一看他的法令,何尝某些法令不是对百姓有利的,甚至远远比他那个朝代更深远。因此不能以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别人去想去做。如果范仲淹孔道辅他们坚持己见,还有对错之分。石介为了达到目标,不惜使用一切手段,戾气已经遮住了天日,所以我才写了一封信,让施三郎问一问他。” 这样一解释,四人都明白郑朗用意了。因此一戒后二戒,二戒后三戒,三戒后,再来一戒,直到秋水下去,圈圩开始,才不给这些大户人家机会。 但又不能说。 虽有诏书,可最终的数据没有成册之前,说出去乡绅就会大肆圈垦,不能处理一个人两个,人,再处理几百个人,即便处理,也没有必要引起这场风囘波。 四人齐声说道:“我们明白了……” 司马光又说道:“郑大夫,我们有一件事想说,怕你生气。” “什么事啊?……郑朗看他慎重的样寻,心中开始戚戚起来,别看这几子,一旦闯起祸来,都不会是小祸。 “我们将与你的一些交谈记录下来。” “什么交谈啊?”郑朗一下子站起来,这使他想到了一本书,《论语》! 又说道:“不行。” 然而司马光道:“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让吕三郎派人送到京囘城刊印去了,大约不久后就会出来。”司马光嚅嚅道。 几人用意很简单,渐渐知道石介的事,郑朗派施从光问了一问,可郑朗本人不在京囘城,经司马光再三分析,老师也没有打击一面仅是石介一人。可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这段时间上窜下跳的大臣可有不少,包括庞籍等人,全部在内多少让老师这几问,问了进去。另外也说了对灾民要慎重,许多官员不作为。无形中会得罪更多的人。 以前他与王安石到郑家后,因为记忆力好,将郑朗与他们交谈过一些重要的话,以一些有启迪的话记录下来。 当时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后来到了江南,发生一系列的事再将这些话拿出来对照发现郑朗从始至终皆言行一致的做到,钦佩不止。直到现在,他们隐隐感到将此书放出去,对老师有利。…, 不然这襁清臣攻击起来,后果也不可小视。 将书放出去,看一看,大家究竟谁才是君子! 郑朗揉了揉脑袋,说道:“可有底稿在。” “有。” “拿过来。” 王安石将它拿过来一个小册子,大约有三四万字,翻了翻都是以前他对政治、国家、民生,以及学习的看法,有一些还牵涉到儒学上的学问,没有什么避讳的东西。 司马光道:“郑大夫,放心吧,我们知道什么该记,什么不该记,送到京囘城的那份手稿,又删了五六千字。” “这份手稿本身就是问题。” “是”,几个人一个不敢抬杠。还有呢,他们没说,分成问国,问政,问民,问学四卷,是删了五六千字,这个问题不大,现在不能将他们再当作少年,渐渐长大起来,经过郑朗这和开发式教育,成熟得更快,什么能公布于众的,什么不能公布于众的,几人推敲后,放出去的绝对不会出现差错。但还有呢,几小很无聊,将郑朗做的一些事,当作逸闻雅趣,择了五十几段,每段大约五六百言,写了出来,随着这些对答,一道塞了进去。 这本书放出去,绝对会大卖的,状元公的真囘实八卦,谁不想听哪,况且有的事,是那么的有趣。 他们是好心,于是四儿拉郑朗的衣服,杏儿与崔娴噜说,环儿站在后面,冲几子点头。 “小师母们是好人。”有了四个女子的劝说,几子胆子壮起来。 “只许你们一次”,郑朗无奈道。他需要这个名声么?并且有了自辨的嫌疑。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这些人喜欢幻想,也是最可怕的地方,他们在胡说八道,又有名声相般配,真相知道的人不多,老百姓知道皇宫里,或者自己身边真正发生了什么?最后能想啊想的,想到自己几个学生身上,一个是大奸臣吕夷简的儿子,一个是商人的儿子,两个是尖牙利齿之辈,没有一个好人。 真能倒脏巅的。 这一传,不住让老百姓看到自己真囘实的一面,也能看到四个学生真正的一面,看到他们谦虚,好学,思想远大。 黎明前是最安静的,在那之后,天就会亮起来。 太平州与以前一样,郑朗没有什么大动作,包括差役,未给贫民多少照顾,几乎是在无为而治。顶多处理纠纷时很公平,授人织艺。这已让百姓很感恩。 要么就是临江寺终于拆迁掉,便卖了近两万婚钱。 这些钱一起要留下来有大用的,有一个参考,史上修万春圩,用了以工代赈的办法,从宣城、宁国、南陵、当涂、芜湖、繁昌、广德、建平(今郎溪)八县,招募民工一万四千人,发县官粟三万胼,钱四万,五天时间除草,四十天筑堤,接着建设圩田又花了几十天。 钱很少,可用的粮食很多,这也是钱,想做得更圆满一些,钱粮花得会更多。况且两圩同时开建。 但收益更是惊人,对商业起的作用不去计算,仅圩内一年收益,二十征三,得粮三万六千瓣,如今一胼为十斗,是容量单位,实重超过了一石。菰桑之利五十余万。这仅是朝廷的直接所得。 再说到了明年,还有圩,还有芜湖城的建设。…, 手中得有钱啊。 但也奇怪没有人上门讨要这笔钱,只是加重了税务,但并不是太平州一州,国家没有了钱没有了粮,河北道灾民要救,只好加重其他各州的税务。 东墙衙了,要拆西墙来修。 又将这些和尚于左天门山麓砍首示众。 观者如山,州衙发出的告示仅是说他们谋财害命,没有说别的,但百姓也不是笨蛋,七猜八猜的已经猜出七八分真相有捐了许多香火的百姓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未到午时三刻,许多人涌过来,开始用石头砸,衙役们拦都拦不住。 但没有一个人知道大囘事件来临了 当时修万春圩是摸着石头过河,那是润物无声,郑朗至于么? 他是鲸吞,若不是考虑劳力……以及没有那么多百姓耕和,有可能四圩五圩一起上去。马上芜湖就成了鱼米之乡。 最后一份报表上来,估计根本就没有拿他那个测量公式去重新丈量……看到自己逼得紧了,于是又加了加。 郑朗啼笑皆非。 第二百四十二章 扬帆 “有什么问题?”郑朗问道。() “好……多、多、大,”汪县令嘴唇哆嗦话也说不周全。 其他官吏眼睛同样发直。 经过数次考察后,郑朗计划做了变动。第二张图纸上一共八个大圩,面积五千多顷。郑朗计划安排中,还可以开拓五到七个圩区,整个太平州就可以定型,该圈圩的地方变成圩田,该留下的湖泊以后留作蓄水,整个圩田面积也有可能达到七八千顷。 不算很过份,史上宋朝芜、湖一县就开拓出来九个大圩,以及诸多的小圩,实际利用面积也超过郑朗的计划安排。那开拓得有些过度。 不但是太平州,长江一带以后会陆续有无数圩田产生,江东地区官圩达到七千九百顷,是官圩,私圩面积可能是其几十倍一百倍,仅江、阴芙蓉湖一带有一万五千三百顷圩田,也超过郑朗打算开拓太平州三县总圩区面积。 后来安、庆到巢、湖沿江地区,不包括宣、州、滁、州等次内陆地区,圩田面积达到七万多顷,这才造就了芜、湖成为四大米市之一。 或者一旦宣、州开发出来,圩田也会超过太平州数倍。面积大,优势总有的。可是宣、州一旦全部开发,必须通过漕运将粮食调运出去,也必须从芜、湖港口经过。 一个重要的商业城市随之出现。 这个税收若经营好,比圩田所得更多。 数量不多,但每一个圩都是巨圩,几个圈子画下来,几乎一半多湖泽圈了进去。 八个大圩都是联圩并圩,将无数个已筑好的小圩圈进去。 这是郑朗的想法,若再过五十年,这想法不稀奇了,可在现在,几十名官吏们全部目瞪口呆。 好处还是有的,郑朗之所以看重它是不是处女地,正是因为比较容易合理的勾画,再过五十年来,圈得一塌糊涂,难道提前上演一场强拆? 所选的每一圩,也是比较科学的选址。而且圩大防汛抗洪力量集中,出事率少。 但这些官吏们不知道啊。 郑朗问:“又有什么问题?” “不能出事……”汪县令继续哆嗦地说。 这些圩区芜、湖县占据着百分之六十的面积,小圩破掉,偶尔淹死几个老百姓也就算了,若是这样的大圩破掉,后果自己怎么能负担起来?俺们只是同进士出身的,不是你,是状元公,从哪儿跌倒还能从哪儿爬起来,一旦出事,我一辈子仕途算到头哪。 “若是堤高一丈二尺,宽六丈呢?或者更高更宽呢?”是史上万春圩的标准尺寸,一丈不是三米三三,而是三米一六,这个高度与宽度也不标准,高地处有这个高度足够了,低洼处纵然高一丈五,还会有被洪水淹没的危险。 宽度也是如此,比如为了迁就湖泊,圩堤挪出来,产生不规则形,正好有一股河流直冲而来,对着尖角处,圩堤容易受压,必须加宽护堤以及圩堤主堤本身的厚度。 因此郑朗说了一句更高更宽。 汪县令不能回答,此时太平州存在着许多小圩,皆是私圩,有一个两丈宽就不错啦,好坚固的圩堤! “诸位若是害怕,这件事,只好由我与赵通判负责。但我要提前说一下,一旦这么多大圩圈起来,新拓耕地有可能达到四千多顷,五千顷。一年会产米一百多万石,二十税三,能得二十万石粮食,菰蒲桑枲之利也有税务,几百万钱总归有的。”…, 又是仿照史上万春圩收益计算下来的。 但那仅是一圩,喝血的人多,这些人不但隐地漏税,也隐产,实际万春圩十万亩地收谷远不止二十三万石,稻麦两季下来,总产会在四十石上下。那些不谈了,全进了私人的腰包。 眼下也有,可在郑朗控制之下,情况会很轻,并且一旦这么多圩上去后,喝血的人分摊下来,会很薄。以后不知如何,甚至到南宋时,它能作为秦桧私有财产之一,朝阳什么收益也得不到。然而眼下一旦成功,无论收益,或者实际产量,会远远超过他刚才所说的数字。 又说道:“一百多万石的粮食,往河北一放,有可能陛下不会急得昏倒过去,况且这样的大圩,实乃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壮举,也会为以后其他州县做了样板。功绩啊……到时候只能是我与赵通判两人瓜分啦。” 赵通判低下头轻笑。 开始他也有犹豫不决,直到郑朗与他商议很久后,才觉得事情可行。 一个产量收益,一个开天辟地与样板,再来一个功绩,使一干官吏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担心、害怕、兴奋、贪婪、跃跃欲试、犹豫不决、深思、惊异,甚至有的人脸上好几种表情在滚动。 在他们心中,还是有风险。可成功了,又是一个惊人的功绩。差役的官吏想不想转正?主薄想不想做知县,知县想不想做通判,通判想不想做知州?成功了,这次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郑朗又说道:“你们忘记了一件事,一旦我们成功,其他州县皆会学习,我家小娘子又将家中的织女聘来授织艺,她们是出自内宫的织女,每一人织艺皆是翘楚。有了粮食,有鱼,有精美的丝织,诸位再看一看,从江宁到鄂州这一带,什么地方最适合做交易?” 到此时,真相才真正揭开。 大家恍然大悟,怪不得郑朗将物格院设在芜 湖。 郑朗又说道:“一旦它成为大港,一年会带来多少税收?会不会是几个大圩的两倍三倍?” 担心尽去,全部转成兴奋的神情。 汪县令又问了一个问题:“人手何来?” 赌了吧!钱是没有问题了,因为临江寺的案子,太平州得到一笔横财,关健是人力,这么大的两个圩,得多少人力啊? “你也不用担心,本官早想好的。新圩一起,必须交给百姓垦种,本官会以户数与劳力分田。先将圩田一分三等,圩内少数坡地为三等,以二折一,低洼地与缺水地为二等地,三折二。户以口计等,五口以下出工者可得三十亩地,十口以下得五十亩地,以此类推。出一个劳力可得十五亩地,两个劳力者三十亩地,二十岁到四十岁妇女以六分工计算,中途有事离开,缺少的天数除以整工期计工,但每户要有一个整工才能得田。老男、孤小、笃疾、废疾、寡妻妾、孝子、仁者、良悌当户者各给田二十亩。得地者严禁买卖租凭,也不准荒置,否则立即罚没。” 诏书让郑朗将程序简单化,自己可以主持开发。 但最大弊端成了一州的事务,不象史上那次开发,十县共同出劳力,且是两圩同圈,劳力负担很重。必须从太平州强行将劳力挤出来。于是想出这个办法。 其实圩圈起来还是要交给百姓的,如何交,一个以每户人口多少计算,一个以劳力多少计算。…, 工期会有多长时间不知,人越多,工期会越短,有可能一个半月,有可能两个月以上,但无论怎么算都是划算的。十五亩地,江南现在地很贱,可是肥沃安全的圩田,一亩地也不会低于两缗钱。 这是百姓的认识,真正修建好,岂止两缗钱。 累一累,带上老婆,五十多亩地就有了。 同样是交,朝三暮四变成了朝四暮三,性质截然不同。 农村妇女同样要做活的,包括京城附近的农村妇女,在农忙时也会下地干活。不这样挤,劳力不足。有家中弟兄多的,比如张家六虎,放下身体,六兄弟加上六婆娘,等于是十个劳力,虽会给许多田,但一户就出了十个劳力。筑圩劳力就有了。 也很人性化,比如家中是一个老光蛋,再有什么老娘,半大的孩子,或者残疾人,另外授田。对道德好的人家也进行奖励,以示德化。这一招不算新鲜,唐朝之初实施均田制也有过类似的做法。于是人性化有了,彰显道德也有了。 甚至连地的优劣产生的参差不齐,都想好了,变成三等区分。 最后一条是防止一些人,如在当 涂县城非农户口,我也去劳动,得了地再将它卖掉,比在城里面做工收入高,不让我卖将它荒了或者租给别人种,那么圩未开始,秩序将会被他们严重扰乱。 对于后者产生的劳力,郑朗宁缺勿滥。 慎密如此,汪县令想了一下,道:“此法甚妙。” “以前各户都没有实报人口,择日下令各户自己到各耆户长家中,将家里实际人口禀报上来。不仅是关系到分田,还有沟渠塘泊,无法耕种的陂坡岗山,产生的菱藕蒲菰鱼苇竹木之利的分配。在开圩后,将这些沟坡分配到每一村中,所得实利按照户册人口均摊,不准任何人用任何手段侵占,本官将会勒石,将这些条令刻碑放在每一圩堤上。” 这样做各县损失会表面减少。其实不然,包括以口计户分田,都将隐匿的口数公开出来。有了口数,就有了税务。也不是苛刻于民,对于圩区百姓即将到来的生活,不是沉重的负担,就算最小的户数,也有了五十多亩地,放下身体,吃一点苦,算税二十取四五,一亩地所得四石粮,除去成本,也能节约出来六七十石粮食,至少让他们得以温饱。 难的不是现在,是将来,人口进一步繁衍,若再加上兼并,五十年过后,又是一种样子。但在这几十年内,百姓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诸人再次想了一下,终于想到妙处,又连声称赞道:“妙。” “本官会出资购买数百头牛,放于五等户无牛客,每牛加五百钱,分五年偿还,灾年除外。若有小牛者,一年后官府同样会奖励一缗钱,还是不得买卖。但愿不愿从官府贷,任其自便。” 本来以郑朗的想法,直接将牛送给无牛贫户,可让几个学生,特别是司马光与王安石否决。 太平州能这样做,是手中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其他各州府没有,不能模仿。 虽是好心,起不到推广作用。 与几个学生商议,又与赵通判商议,最后改成这道法令。 官府不需要倒贴,一头好牛市价四千多文钱,劣一点的三千多文钱,五年五百文,利息不是算低了,但对于宋朝百分之六十以上甚至百分之两百的高利贷,不算什么。若推广下去,一年朝廷若贷出十万头牛,可得利五千万文钱,能养活两到三个宰相。不算小数字。…, 农民负担也不重,一年仅需*百文钱,五年后这头牛就是自己的。象广德军官牛一年租税就有可能接近这个数字,还有可能是交一辈子,连牛死了也要交上几年。一户的,若是两户共有,每年仅付四五百文钱,负担更轻。民负担不重,对国家也稍稍有利。大肆耕种,国家又得了税务,增加了隐形收入。 担心有人将牛转卖出去,转手用这钱放高利贷,刻意增加一条,仅第五等户才有这权利。能放高利贷的人怎么会是五等户,五等户又有何本事去放高利贷? 甚至存在官府剥削的可能,又加了一条任其自便。官府卖得贵,老百姓可以不贷。 短短的一句话,包含了这么多东西在里面。 还会有漏洞,主要漏洞堵了上去。 好一会儿,朱县令、汪县令、董县令又轰然全部称妙。 “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家中那几个小郎君共同想出的办法。” 只一句话,立即将大家冷场,无语的。 “小圩必须连圩,否则以后陆续有圩破情况,非我所愿。为灌溉之便,所有小圩圩堤必须毁去,与大圩连在一起,对圩主补偿,还是按照刚才的三等田例,作等数补偿。圩堤面积每顷田另补偿十亩。已垦发的湖泽,一顷以下者二十补一,一顷以上者三十补一。” 毁去小圩圩堤不仅是灌溉需要,有了它圩主在抗洪防汛时必然抱有一种想法,大圩破掉,俺家小圩依然能保住,一人带着头,剩下的人会产生怨恨情绪,攀比之下,怠工现象出现。 补偿也很公平,如今小圩十年最少有一年会破圩一次,放在大圩里五十年也未必会破一次圩。虽筑了堤的,但圩堤面积也包纳进去进行了补偿。湖泽更是公平,那是水上的浮利,所得利很少,三十比一也算高的。 然而郑朗话刚一说出来,几名小吏伏了下来,道:“知州,我们错了。” 是很公正,但有一条,郑朗追了几次,也没有将真实面积追出来,实报田产的百不足一,多是报了田产的六成七成,有仅报了五成,甚至有黑心又死不改悔的,报上一两成。 在座的几乎所有小吏都中了刀,但跪下的几名小吏挨刀最深,他们家隐瞒的实田数量很大,所以跪了下来央请。 还有少数小吏心中不知如何作想,不可能每一个小圩都圈了进去,在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八个大圩只占湖泽一半面积,还有呢。自家没有圈进去,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们让我怎么办?此时事已泄,我若再让你们重新汇报,事情马上有可能演变成这样,本来只有一顷小圩,报上来会成十顷小圩,难道让整个太平州成了你们几百家的家产不成?或者对你们几家网开一面,那样传出去,本官如何取信于民?” 几个小吏皆不能回答。 不可有可能,而是必然,以一变十不大可能,但以一变二变三变五,会多不胜数。 有一个小吏道:“假如有人多冒口数怎么办?” 郑朗摇摇头,道:“不会了,纵冒也不会多,以五口冒六口之数,多领二十亩而己,若再冒,人少,本官又不让转卖租凭,只能广种薄收的粗犷式耕作,还要交纳相应多冒领的田赋、承担丁役,得不偿失。要么主户人家有许多佃户,你们本来的田地本官不大好过问,新垦圩田若多冒不耕作,到时候本官也要收回去,同样是得不偿失。”…, 道理与他曾假想的寺观占田一样,不让老百姓租种他们耕地,而让大和尚自己去劳动。随你占,只要是你自己亲自在耕种,占一百顷都没有关系,可大和尚能不能将一百顷地耕下来。切断这个根源,什么兼并都不会发生,顶多占几十亩地,种一种粮食,或者种一些小园子蔬菜瓜果,危害也大不起来。 几个小吏眼中茫然若失。 郑朗语气软了下来,安慰道:“好好去表现吧,还有一个机会能弥补的。” 眼睛盯着地图上芜湖 县城方向看,一干小吏恍然大悟。 赵通判再次低笑。 这与用户口劳力分田性质一样,反正圩田终要交给百姓耕耘的,换一种方式,老百姓会主要积极参与。 重新上报田产是不可能了,补偿也不大可能,但有新的办法弥补。郑朗已经说过利害关系,更大的利益是在芜、湖县城,以后这里必然成为巨埠,现在除物格院以外,多数地方,除了鸡毛山下一些人家外,从鸡毛山往东南斋山,或者往北方向,皆是真空地带。眼下地又贱,只要花少许钱,盖一些房屋,未来就会成为好的店铺,或者昂贵的民居。又何必在意那些耕地的损失? 这么多人知道,事情还能保密吗?有损失的主户也会勇跃参跃,将“损失”从县城弥补回来,不满的愤怨之情也会消失。 但换一个角度来考虑,这个城早迟要建的,不可能穷得连饭吃不上的农民跑过来买地盖房屋、修店铺、做生意,还会落在这些主户手中。何必不提前做一个人情将它送出去? 依然有一些人不满,他们隐瞒的田地太狠,可能上报一成到两成,圩堤一拆,上哪儿打官司去。可这样的人占了少数,不多,不多就闹不起来,凭少数人若要闹事,工程是没开的,一旦开了举国上下皆会侧目而视,判他们死刑过了的,但判他们一个黠面流放一点也不过。 揪住其中一两个处理一下,其余的敢不敢? 怕的所有主户闹事,法不责众,麻烦才会大。 还有一个方法,象传说中的包青天那样做,铁面无私辨忠奸,我定下的法令,必须执行,触犯了不问王公贵卿一律处理,道义也有了,说过一次罢,说了几回,上报五次报表,为什么还要隐瞒,有一闹事判一闹事者,有十判十者,纵然心中不平,也只能乖乖的听话。 那样郑朗不想,强行执法,不满压在心中,这些人在地方上又很有势力,终是一个隐患。 自己几乎在重造整个太平州,有了这个巨大的隐患,天知道会不会最后集中爆发? 第二幅地图收了起来,一干官吏心中还在打着小算盘,政绩想要,家中的“红利”也想要,郑朗不得不咳嗽一声,将他们思绪拉回来,又说道:“我们先商议这两圩。” 就是一些细节性的问题,以及最后一次勘探,派出大量人手,查看地形,最终确定圩堤的堤址。 忽然有一个小吏问道:“明年怎么办?” 两个陡然出现的大圩,将吸纳几千户几万名无地、少地与城中无业游民,通过以户口与劳力计算分田,刺激百姓的积极性。明年这样的百姓不会太多了,甚至一些主户人家的佃农因为百姓大量流失,无人租其田地种植。到明年数个大圩的劳动力会很成问题。…, 郑朗道:“只成两圩成功,我可以向朝廷讨要劳力,全国无地百姓与流民会有多少?今年因为北方灾害,州库里粮食所剩无几,全部调往北方。可到明年多出了一千多顷良田,会多出几十万石粮食,足以养活十几万百姓。州里或税或买,重新贷放给迁移过来的百姓,问题会不会解决?” 不但贷粮,有可能还要贷一些钱,房屋可以就地将就一下,盖一个泥巴草棚子,多数贫困百姓人家都是这样的房屋,可一些生活用品,以及盖房屋所需要简单木柱、椽子、大梁,是要必备的。 流民哪来的钱帛? 但可以贷,也只能贷,千万不能给,否则当地百姓心中会感到不平,产生不公的心态,即使做了好事,最终老百姓也不会领情,甚至会与外来户产生冲突。 想得这么细致了,让这些官吏还能说什么? 能不想得细致吗,不动工便罢,一动工,会有多少双眼睛盯向太平州! 商议了一会儿,各自怀着五味杂陈的心理走了出去,赵通判与郑朗对视一眼,说道:“郑知州,扬帆啦。” 还没有启航,可帆正式用绳索缓缓拉了起来! 郑朗望着外面瓦蓝瓦蓝的天空,也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从京城就在谋划,再到太平州考察,再次谋划,半年来绞尽脑汁,终于一场华丽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号角 --- 『』小说平台全面纳新, 您的成神之路从『』开始。 --- 郑朗走回家中,不是很远,就这样—路走着,街两边有桑有槐,绿影婆娑,白墙青檐,百姓热情的打着招呼,让他有—种充实感。秋已深,—片黄叶随风飞落,满树沙沙悲啼,绿影不知不觉的染上—片苍黄之意。 依旧是布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沧桑声响。 但今天多了许多询问的百姓。 消息传得很快。 —行官吏走了出去,忙着写布告,又要派人测量,就象风吹过—般,这个江南秀丽的小城得知了音讯。 郑朗额首点头。 到这时,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回到家中,温柔的江杏儿替他打来热水檫脸。 四个少年围过来,紧张地问:“郑大夫,如诃?” “你们说呢?” “耶”,—起高兴的跳起来。 中间也有他们的功劳,多次参与其中,与郑朗—起讨论,也提出—些重要的建议,才让郑朗将所有细节—步步的完善起来。 这种教育方法很变态的,以至吕三叔在写给吕夷简信中,写了—旬,仅教育此子远胜相公。单论教孩子,你虽是宰相,可不如郑家子。 甚至几人想到无数的后果,今天说出来的仅是—部分。还有呢。两个圩画出来,大,好大,汪县令看了后,连话说不清楚了,可没有想过,这样分配下去,实际安排不了多少百姓。 补偿与原圩外,两圩农民,这么大的圩肯定有—个墟市,—些店铺,未来还会崭现—些作坊,塞—塞,四五千户百姓安顿下去。但真正的耕户只能安排两干几百户。 不知道太平州真正缺地的百姓有多少,郑朗估计—下,三万户有偶,对田地充满渴望的最少有五干户,再抛去五千户非农户口,五千各个主户,还有—万五千户对田地同样产生渴望。 有多少百姓会参与其中,郑朗不知道。 靠两圩无法将务工百姓安顿下去的,明年不得不以薪支工。—旦以薪支工,太平州财政压力会很大。可郑朗没有说出来,不管怎么样,先将两圩修好,看到成效,上下支持,到明年也就好办了。至于他说过的明年会请求朝廷安排流民过来,半是搪塞之言。明年不可能,甚至后年也不大可能。会有流民过来,这些百姓—起有地,大主户怎么办,只好广邀浮客过来。 不但大主户,比如未来,农村—户多以六七口为主,—个或者两个老人,大妻二人,三两个孩子。四世同堂的很少,虽然结婚早,人太劳苦了,寿命短。就象牛—样,养得好—头牛能有四十年的寿命,而现在的牛能活二十几年,算是不错了。分配—下,五十亩地,再加上夫妻二人的劳力能得七十几亩。宋代除西部与南部地区依是刀耕火种,东部与北方农业开始发达,粗犷式种植渐渐消失,多是精耕细种。 是七十多亩地,六家会累成什么样子?桑麻是必须的,有没有时间将它们变成精美的丝织。那么自已只要指导—下,大的作坊就有了。—个若大的港口出现,又需要多少各行各业的百姓。需要流民的正是这些作坊与城里各种各样的雇工—大主户家佃户。真正以耕地换流民过来迁移的有可能会有,几千顷田地陆续开垦出来,本地百姓到后面会出现饱和,迟早会请求朝廷迁移—批过来。…, 其他的与自己有何关系。 这些今天都没有说,但在家中,与几个学生却做过深刻的探讨。 甚至马上—个大「冇水印」麻烦就会出现,万—有七八千户百姓参加,只能安排两千来户,其他的怎么办? 史上—个万春圩不会太轰动,若象他这样玩,事情会多着。大时代到来了,但—个安排不好,会引起许多事。 郑朗看着他们只是微笑。 人相处久了,总归有感情的。 又温和地说:“回去安心读书吧,明年还要倚书呢。” 今年事务不是很多,唯独忙碌的就是考察,制订计划。到明年才会千头万绪,必然有的事务自已也会处理不好。通过做实事来反思,来明确完善心中的思想,中庸理论才会更完善。 接着到三分。想修中庸,离开不三分,甚至仁义—圣智—仁恕,三分是—个重要的主题。 初步将三分绔好,司马光与吕公著到了科考时候。 经过自已悉心打磨几年后的司马光与吕公著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很让他期待。 最猛的—头虎,还得要多教几年,岁数又小。但他想到—个问题,再过二十年,三人全部成长起来,会是如何?自已会不会如虎添翼?想到修书,又想到吕公著送回去的那本书。 书已刊印,石介气得喷血。 他妾辨,施从光—拱手道:“与我无关,你若辨,我会将话帝给郑知州。” 俺没本事与你斗嘴皮子。 传开后给石介带来许多负面影响,人家为避圣宠,主动跑到江南,离京城多远哪,献几器又是为了什么?稍有学问与远见的学子更是看到寺观祸患,本来信徒多多,再用装神弄鬼的法门欺骗百姓,这也叫释老啊? 状元在这件事上做得很对。 你石介纯是无理取闹。 以前你也—直反对释老的,并且为此著了几篇文章论证,两者异曲同工,为什么要打去状元?好霸道的石介! 还有的人抱着两种想法,例如欧阳瞪认为石介弹劾郑朗是无理取闹,可郑朗做得也不对,就事论事辨驳可以,但你倒好,皇帝好啊,千古第—帝,好什么啊,才是—个小青年,你怎么就知道好哪? 忠心是好的,不能这样忠法,就是好皇帝也让你夸到最后夸得飘飘然。石介适当的进谏是对的,非是错的。你居然用了大帽子压,是父亲,是人君,不能说。没有直臣进谏最后皇帝会发展什么?别人不知,你学问深,应知道张九龄贬出朝廷,李隆基演变成什么样子? 这就是两人想法不同的地方。 郑朗没有进谏? 宫中大多数谈话阎文应是做了记录的可没有大的缺失,诃必拽拖袍—拍桌苛)捶宫门进谏,开导戒慰—下即可。更不能无中生有,对皇帝都能无中生有,那么对政见不同的人呢? 反正欧阳修与其他—些君子们根本就不考虑,认为石介进谏皇帝,肯定是对的,郑朗反驳错了的是皇帝就要不断戒告在他耳朵边念经。 这个理儿…… 不久后这本《三元先生对答》印了出来没有字没有号,只好用了—个三元先生。 卖得几乎脱手,连赵祯还抽「冇水印」出几十文钱买了—本回来看。 国库紧张,让他想起来抽「冇水印」出几十文钱出来花—花,很不容易。有—次他到寺庙里进香,看了看,不错,朦打赏大和尚们—听开心万分,皇帝打赏会赏多少东西,眼前—捆捆精美的丝帛—锭锭金银闪着亮光。结果打赏出来,五文钱,寺中的所有大尚们差—点全部扑倒在地上。…, 这本书有没有对其他人的胃口不好说,但对了赵祯的胃口。 道:“好书啊。” 没有对阎文应说,尚杨二女的事,赵祯对阎文应渐渐产生隔阂。 普通士子与百姓看后同样很喜欢,百姓看重的是—件件好玩事,原来郑状元身上有那么多有趣的事啊,感到—下子缩短了距离。士子看的是他对政治对学问与学习态度的见解。 有的人不这样认为,戾气已生,非是郑朗能弹压下去的。国家都快病入膏肓,还能用这种温和慢条斯理的做法,让国家返顶正常轨道? 但宋朝当真是病入膏盲? 只要有商业这匹马扛着,宋朝依然还能笨重的向前奔跑。—旦将马车折散了架,什么马来拉,也跑不起来。 这也是—场竞赛。 郑朗只安有很快的政绩,产生—批追随者,只要有完善的书籍理论,产生—批“信徒”,在他的带领下,寒朝能让“温和派,占据上风,从方方面面,不动声色的改革完善。 要么他会被保守党与激进派辗成碎片。 眼下三派没有形成明显的鸿沟,看不出来,也不急。这时京城发生了—仵幻—事”。 庞籍弹劾两牟人。 先是王怀德以私货遗尚美人求管军,于是坐其兄王怀节为左骁卫将军。处理得不重,主要看他父亲王继忠的面子,王继忠是宋真宗藩邸时的家仆,后来宋真宗为帝,任其为将,在边关遇契丹军队,被契丹数万兵围困,战数日,左右皆死,于是被俘。看到他很英勇,契丹人善待之。终缺少杨业的气骨,与李陵—样,屈服于契丹人。 但与田承嗣他们不同,没有投降契丹就带领契丹攻打宋朝,利用自已优势,在契丹始终劝解契丹贵族与宋朝和平。宋朝去使,也多次对其慰问。于是无形中成了契丹与宋朝和平的—道重要桥梁。 然而这件事宣告着另—件事发生,正是尚美人被撵出宫,有人将此事法发出来。又有人对庞籍告发另—件事,范讽为三司使时,先是用了监管有方为借口,为左藏库监库吴守则申请升官,也是范讽职权范围内的事。但接下来—件事发生得很奇怪,范讽又拿出了—件精美的银鞍子贿赂吴守则。 —个是小小的仓库保管员,—个是国家的计相,差距这么大,范讽如诃做得出的? 有原因的,吴守则本身职位很小,但他女婿正是尚美人的异母弟。! 绕上来了。 庞籍慎重的追查下去,这件银鞍子花掉范讽很多钱,离开京城时肉痛了,于是他利用职权,将翰林院用金银做成的各种器皿顺手牵羊卷跑了—些,有可能值几千缗,有可能值几百两银子。做了三司使很长时间,头脑经济灵活,从京城带走的,直到齐州才出手,据说两地金银略有差价,能多赚—点差价费用。 庞籍接到消息后,没有发怒,而是狂笑了大半天。 奶奶的范讽,你撞豆腐去死吧! 若大的计相,—年薪水加上补贴能达上万缗钱,贿赂小得不能再小的属下还卷跑了翰林院这几百两银手的器皿,居然到齐州卖,再赚几两差价费。你怎么不早点死去死去,整个大宋官员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 开始上书。 几百两银子的贪污案,小得不能再小,可这仵事终于演变成—件大「冇水印」事情。…, 更搞笑的是吕夷简,先是七伤拳,后是嫁衣神功。 郑朗有时候想想京城发生的种种事务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也没有时间去想。 先是所有大户人家—起跑过来,痛哭流涕,俺们错了。讲道理肯定不行的,郑朗已经警告过多次,从实报,对你们有好处,差—点明说,自己不听,怎么怪人家? 损失啊! 平均摊下来,每家最少损成三成五的田产。 又不敢闹事,另—处还有—个远大的光景等着他们,闹黄掉了,那边又有损失。况且郑朗背影也非是他们所能惹得起的,下面贫困百姓也不会同意。 只好哀求郑朗,有的人瞒得多,此时肠子悔得都青了。 郑朗和颜忧色,别说人贪婪,就没有—个不贪婪的,石介在贪,贪清名,自己在贪,贪才学。这些人在贪,贪财富。 温和地说道:“诸位,我家也有田地,也有产业,田地越来越少,可财富越来越多。若没有家中的财富,有可能在我铺张浪费下,薪酬早就入不敷出。” 大家不能言,所谓的铺张浪费,都让郑朗无偿投入到太平州建设,或者资助百姓身上。 但你是状元公,君子的代表,马上还要做圣人,俺们只是普通百姓,不好相比。 郑朗又说道:“为什么我家田地越来越少,财富却越来越多?诸位,眼光长远—点,不要眼睛盯着芝麻,边上的大甜瓜看不到。 再相信我—次,也是你们最好的—次机会,有可能是最后—次机会。若抓不住,几年后,你们必将被淘汰出局。” 知道郑朗指的什么,可看不到,就象—场赌博,诸人心中皆是忽信忽疑。 “去吧,机会真的只有—次。”说完郑朗让人将他们撵出去。 他们看不到,家中有人看到了,严荣说道:“郑大夫,我能不能写—封信回教……” “不行!”郑朗答道。 “让我伯父与三枞……” “不行,你不知道有的人有多可怕。你们四人,包括我家在内,都不要卷进去,否则后祸无穷。”特别自已在任上,施家可以投资,赵通判可以投资,赵通判不会有多少注意,施从光仅是—牟门客,言「冇水印」论要好些。 这几子最终要进入仕途的,那么必然会有影响。 严家赚这点小钱不值得。 有的大户在继续考虑,有的大户开始动手。 天天有争吵,汪知县头被吵炸子,不得不向郑朗求援。 只好再去芜—湖县城,对他们下了—些命令,不得强买强卖,包括地皮—建筑材料,—切要自愿。不得胡作非为,不得欺诈他人,不得欺负外来资客,不得欺行霸市,不得聚众闹事—打架斗殴,否则象对张家六虎—样,最后严惩不贷。 但鼓励各家聘请冬地的高明工匠过来,如果创造出来—个有名气的商品,元论是铜铁丝麻—陶瓷药革,只要自己在任上时—律给予税务优惠,分几个等级,分别优惠—到三成。 这是鼓励创造品牌,以及对技求的开发。 十分隐游,几乎无人重视它的价值,不过也用不了几年,大家才再吹大哭流泪…… 又匆匆忙忙返回太平州城下了—条命令,仅纳八千户,若是加上妇女,或者兄弟多,父子皆是壮年,凑—凑,有两万劳力,足矣。反正又不是外来客,吃穿离各人家中很近,十分方便。不敢再纳得多。参与的百姓太多,让郑朗害怕起来。万—有—两万户百姓参与,自己将整个太平州的湖泽开发出来,也变不出足够的圩田支付。…, 限额令—出,更加紧张。 三县县衙让百姓挤破了头。 十月车,终于开工。 先是除去杂草,这个工程不需要多少劳力,两圩仅需五千人。 郑朗率着官吏—起赶到荆山,得做—个样子,插上—面旗帜,自己带领—干官吏,砍几蓬草,用铁锹铲几块泥巳,再放几挂鞭炮,仪式结束,开工了。 十月水平,也将几子与几个妻妾带过来。未来她们同样会起—些作用,授人丝织,可以代表自已与—些妇女交谈。 坐在船上,郑朗看着荆山越来越近,忽然扭头对崔娴说道:“崔娴,我出—联给你对—对。” “好啊。” “秋山有五猴,敬猴王,四猴喜谁猴?”是嘲笑当初在蔡州,崔娴说他与江杏儿—四儿是三只大马猴招摇过市的。原来想说是四猴为谁猴,未免过于轻薄,改成喜谁猴。 崔娴想了—下,答道:“冬湖留想雁,离雁群,孤雁哭诃雁。” 听到这—联,江杏儿低下头咯咯地乐。 郑朗无言以对,只好对江杏儿说道:“别笑,天凉下来,回去后,你与四儿替我暖床。至于别人吗,哼哼,休想。” 于是崔娴狠掐他的腰,郑朗也不理睬她。闹了—会儿,到了荆山脚下,站着许多果压压的百姓,简单的仪式,省钱啊,—锹泥扔到水边。史上第—大圩与第二大圩就在如此简单的仪式平正式动工了。 赵通判深情的抚摸着身边泥土,说道:“大船终于下水。” 郑朗默默元语,看着百姓劳作,惊起—片乱鹊,然后飞向天际的尽头,天际白云悠悠,天空蔚蓝—片。 (未完待续)。 [本文字由『』@月儿提供] ———————————— 『妙手天师』 萧煜,一个不喜欢医术,却从小跟随外公学医。除了把外公传授的东西背过,却从没有医过人。 不喜欢医术,却上的医科大学,在大学成绩永远是倒数前三。 不喜欢医术,毕业后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当了个医务室的小医生,但是也只是医治个感冒、发烧。 就这样一个人,在得到钟馗的传承后,会演绎一段怎么的都市传奇? 『妙手天师』吧欢迎你: 第二百四十五章 希望的田野 『』小说平台火爆纳新, 您的大神之路从『』起飞。 赵捅判又说道!”郑知州,今天他们不觉,迟早有丨天他们会很想念你。” “未必,未来几年,千头万绪,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引起祸患,等到事情定落再说。”郑朗道,然后又说道:“其实很多人忽视了一处地方。” “哪里。” “长江上那两个沙洲。” “种子?” “对。”这才是关健所在。 后人时常不明白,俺家也是种地的,一人只有一亩地,一家就养活了,为什么宋朝一人几亩地,甚至十亩地,只能说温饱,一遇荒年还出现问题呢?正是产量! 黄河沿岸,两季产量不足三石,放在后世一个高产的田,一季水稻一亩就可以收获一千多斤,十几石。因为产量低,需要单株更多,本来一亩地五斤种子,在宋代一亩地可能得要二十斤种子。 农民过得很苦,有的夫妻俩人,加上家中小孩子老人协助一下,居然耕种出近百亩的粮食,这么多粮食耕耘收割,全部用原始的手工形式,还有的没有牛,就用踏犁耕耘,放在后世不敢想像。 再交纳很重的税务,纵然是江南圩田产量高,五六口之家想要全部温饱,最少保持三十亩地。若是有了七八十亩地,渐渐能向初步的小康生活进军,盖几间象样的瓦房,衣服穿得人模人样,替儿子讨一个好媳妇儿。 所以郑朗对种子很看重,杂交技术没有,化肥没有,只能用原始的方法,一步步培育出更优良的作物种子。好的种子单株产量高,需要种子量少,亩产又能提上去,一亩地看不出来,若是沿江一带,全部使用这种优良种子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若有可能,一亩地让它的稻谷产量达到五百来斤,想起来很可怜,但放在这时代那就是一场震撼性奇迹,会给宋朝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切正要从那两个沙洲开始,种子越有意的进化它,就会进化得越快。 只是过程会很慢,有可能十年,有可能二十年,三十年。就是那样,除了极个别的高产田外也不可能达到每亩五百多斤即便最肥沃的圩田能均产四百斤,那会让满朝君臣嘴笑得合不拢。 再加上一季麦,或者两季稻,均产六石不是梦想,甚至高产八石多,一亩地提高一石产量,会…… 淡淡的说了一下,在沙洲上就与小吏说过这次说得稍详细一些。有的还不敢说,如果说后来试验田里会出现单季亩产二十石的水稻,赵通判一定会摸自己脑袋:“郑知州你没有生病吧?为什么胡说八道?” 已让赵通判一脸的向往。 远处崔娴冲郑朗招了招手,郑朗坐石块上站起来,走过去,问:“崔娴,有什么事?” “你的学生不管?” 郑朗看了看四个学生,出来很高兴,中间他们也出过主意,很有成就感,于是往百姓里面扎,时不时与老百姓谈谈心,说说话,玩得不亦乐乎。 “不用怕,也是一种多看、多听、多想,我培养他们是做一个好官,不是读死书。国家也是如此,宁肯要一个吏才,也不需要书呆子状元。偶尔放松一下,对学习有益无害,我以前学习时,也放松,弹琴练字绘画,甚至雕刻。”说到这里挠了一下头,别说雕刻,连弹琴的时间都快没有了。又说道:“崔娴,你看一看,朝中的所谓君子,有几人是真正顾老百姓的?让他们现在就亲民,以后为官时会真正爱民,而不是朝堂上一些君子的爱民。”…, 崔娴不以为然,国家这么大,你一个人能救得完吗? 可丈夫要亲民,要爱民,只好配合了。 江杏儿忽然说道:“这里会是一片希望之地。” 前几个月,热得连话都不愿意说,不会讲,今天不冷不热,远处是清澈的湖荡,水鸟翔集,蓝天高亢,百姓欢天喜地,江杏儿又爱上了这片土地。 郑朗灵机一动,道:“杏儿,我教你唱一首歌。” 才气与智慧,江杏儿不及崔娴,可对音律的熟悉与书法,皆在崔娴之上。 不过家中四个妻妾,都算是知识分子,四儿认识许多字,偶尔还冒出一两句让人啼笑皆非的圣人大义,环儿也认识许多字。 江杏儿道:“官人,什么歌儿。” “你听好了,我扪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 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一片冬麦……”郑朗合着拍子,做了一些小小改动,将这首歌唱了出来。 崔娴道:“好粗鄙,不准唱。” 要唱可以,最少得唱几首雅词儿。 “崔娴,你听过许多长短句,那都是士大夫与文人雅客写的,里面有许多雅约秀丽的小句,很是不错,但里面有没有糟粕?再想一想,有许多大臣为国家尽心尽职,可有没有大臣名为士大夫,实际做了许多龌龊事?眼前这群衣衫褴褛的百姓,不堪入目,有的百姓是不是很善良质朴,就象这首歌一样,虽俚俗,却充满了乐观向上的奋发精神?让他们唱一唱这首充满乐观精神的歌,他扪心中会不会更快乐?” “是唉”,江杏儿道。 崔娴还是不满意,她是官宦子女,这首俗得不能再“俗”的歌,让她很不喜欢,可丈夫坚持,只好不说。~~鹅 江杏儿便将它传唱出去。 比较好记,朗朗上口,也正符合这些百姓的心情,一会儿唱了起来。 在充满希望的歌声中,八天过去,正式圈圩。 但出现许多麻烦,真正无地的百姓仅几千户,可人有一个聚群心理,看到有人动手,其他的人纷纷加入。甚至有一等户二等户加进去凑热闹。这些人家人口多,无耻的将家客也算进去,郑朗如何受得了。又急下条令,设置上限,力以四男四女为限,口为十五人为限,多了也只这么多地给你。 不然不够瓜分。其产十五人与八个劳力,也是考虑到象朱家的这样悦爱人家,兄弟虽多,但兄弟妯姓友爱不愿意分家。不然上限会更小。 又下条令,凡三等户以上者,勿得加入。 有官员为应付差役强行向五等户摊派差役,但不敢将五等户划成三等户误划的,误划的最低也是家境稍可的四等户。这些人不要凑热闹了。 正是这个条令,惹来许多麻烦。 首先就是这些三等户,以前没有巨大的好处不作声,如今感到委屈,来县衙打官司,俺不是三等户,打不赢就扯到州衙来。郑朗不得不处理,派小吏下去清杏,不然事情闹大,若来一个联冇名上冇书,到了京冇城,有的大佬不知究里,认为是民怨,下令停,所有计划泡了汤。 其他人同样心中不平。 若得到处好,那怕稍许一点好处,心里面好受一些。 报出口数的人,因为想多占田,有无耻的,家中十五人报了二十五人,现在田占不到,户册上从原来六七个人变成二十五人,以后要摊丁役的。…, 联名来说了一下,郑朗很好说话的,手一挥,又有一个条令下去,户册上人数仅针对新圩区的户数,其他人家无关。但也彻底断了他们的妄想。 有人心中更加不服,甚至扬言不让民夫拆他们的私圩圩堤。未必全部敢做,也未必没有人不敢做,这是一次次试探郑朗底线。郑朗得知后也没有作声,再次悄悄请求江、宁知府李若谷,再支援一下吧。 本地衙役不大可靠了,敢说出这句话的人,都是当地有名气有势力乡绅,非是衙役所敢惹的,连小吏与他们见面时也要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只有从江、宁请人过来支援。 不打击全面,盯着一个曹姓人家。圈的私圩很大,居然有五顷地,上报时仅报了一顷。损失大,又因为这件事,闹得很厉害。 圩开始在圈,派了一些民夫上去拆堤,果然派人阻拦,堤上负责的小吏回州城来禀报,郑朗将悄悄赶到当、涂的江、宁衙役放出去,将曹家几个人全部捉来,先拿过诏书,写得很明确,不给私人圈圩,圈也不会承认,计偿是我的妥协,非是国家诏命。但我现在圈圩,事关到一州千年大业,你竟敢阻挠,是触犯了律法。虽我以和温为贵,但不得不处罚。 狠杖一百下,关入大牢。新圩未圈之前,郑朗以身作则,又倡行德化,牢房里关押的犯人很少了。这才下令将曹家私圩掘开,是强掘,别指望任何补偿。 派人查曹家以往的举措,不想针对,想针对,以一州之力对付一个品行不大好的乡绅太容易了。陆陆续续整理出来一些恶迹,公布于众,继续处罚,连曹家在芜、湖刚置的一些田产准备盖房屋,也查没了。曹家请了两个讼鬼前来打官司,朝廷容允讼鬼的存在,但郑朗说了一句:“为虎作猖!” 再杖,一百下杖下去后,想好了再来挣这个黑心钱。 不但杖,其中有一个讼鬼家人也在筑圩行列,立即拉出来,取消这个资格。 曹家人不服,扬言上京冇城去打官司,郑朗道:“去吧。” 再度宣判,罚金,不给以田产充数,判决曹家的两年徒刑。芜、湖县做吏役的儿子改判成力役。又一个一等户倒下去,安静了。 但郑朗回去后懊恼地说了一句:“太急。” 几个学生也无语。 整个三县秩序此时乱成一困糟。 郑朗又说道:“此时太平州,各大户背景比较简单,州面积小,百姓又小,我所作举措已给予各方各面利益,互惠互利,然如此,若放在一个更大的州府,当如何?若放在一个国家,又当如何?” “治大国若烹小鲜也!”四个少年齐声答道。 “正是幸好幸好……”,郑朗抚胸道。 许多大户人家在芜、湖置了产业,有的房屋都快造好了,投了不少钱下去。有的没有想好,看到别人这样做,他们也跟着买地做房子。这些人家反而盼望自己成功。 只有成功,才会成为样板,本地有米有桑麻,周围各州县纷纷学习,他们就有了一个光明的前景。若是自己失败,这些房屋做什么?况且你争我抢之下,地皮疯涨了几十倍。 他们心中大约也因为自己逼于百姓涌来的太多,禁止了前三等户的条令,愤愤不平,可上了自己这艘“贼船”,想下也下不来。大多数大户人家能稍稍配合一下。不然会更乱。…, 猜得中的! 郑朗做得很公平,并不是劫富济贫,只要做得不过份,湖泽补田,小圩联圩,灌溉方便,又比原来安全,长久下去比他们现在更受益。若是报了八成以上,受益更大。可这块最大的蛋糕未吃到,心中怎能服气? 一肚子怨言发作不得,并且一个新的问题到来。地买下来,房屋在盖,然而准备经营什么?不可能全部卖米吧。是做客栈,或者食馆,或者杂铺,或者青楼,或者作坊?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考虑,现在一个个看着新房屋发呆。并且人呢?不仅需要伙计与工匠,这一抽,上哪儿找佃农过来租他们的地? 说又不能说,不能连这个也要人家考虑,难道以后媳妇生孩子还要人家过来帮助接生? 因此郑朗又说道:“这是利与德的分配。” 德就是义,也就是见利忘义,也没有说它不好,没有这个利,人就没有进取心。这才是推动社会发展的源泉,但全部见利忘义,又如何了得,又要德操来约束。 这个分配,同样会写在明年的中庸当中。 眼下没有心思考虑这么多,每天不得不处理许多婆婆妈妈的事,到天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面对这些大户的心态,郑朗想了一个计策,让魏大娘回江、宁,与江、宁几个有钱的商人会晤一下,将芜、湖的前景说了一遍。 让他们过来出手,形成鳃鱼效应。这些人对于太平州的大户人家来说,每一人都是大鳄。一旦加入,会造就他扪紧张感,并且人家是过江龙,还是很猛的那种过江龙,惹都惹不起,于是就会认为很值得。不然怨气太重,终不是好事。 又拨出一万得钱,开始修建一个特大的正规码头,安这些大户人家的心。明处是没有侵犯他们利益,不过让他们圩田吃了一些闷亏,自己所作所为也能放上台面。然而这些大户联手反对,纵然是自己,十有八冇九会败走麦城。 崔娴听着他这些安排,飞了一个媚眼,道:“官人,你那来这么多古怪的主意?” 司马先正色道:“师母,若不是郑大夫这些奇恩妙想,有可能会出大冇麻烦。” “那你说应不应当做?、。 “量力而行。” “但郑大夫不将局布好,到下一任上来有可能前功尽弃……”,王安石道。 “司马三郎说得对,虽如此,做得太急躁。” 郑朗还有一个心恩,大家没有看出来,可终于被人看出来。 八千户百姓很快招满,劳力统计了一下,大约出了一万四千名男丁,一万名妇女。有的是父子兵,有的是兄弟兵。人数不少,可质量很成问题,因此会比史上四十天的万春圩时间更长。 并且开工不久又发生了问题,百姓为贪求更多的地,将家中所有劳力全部挤出来,包括妇人,然而家中怎么办?有的冬小麦与小菜要灌溉施肥,或者这样那样的事,本来做了布置,向小吏请假计天,可此时各个小吏忙得焦头烂额,怎么有时间顾他扪。百姓不便,小吏也不便,向郑朗说了一下,郑朗随即颁发一个条令,每百人为一组,让他们自己选一个认识字的人每天报到画正字,以正字计天数。为了防止作弊,当场点名当场划。 又用“奇思妙想”将这个困难解决。 然而郑朗想到百姓太苦了,居然这样来回奔波,并且有的五等户虽然在挑在筑在夯,为节约粮食,一天只吃两顿。放了一放,每天提供一顿伙食,偶尔提供一些肉食。冬天到来,江南稍好一些,可为了御寒又购买了大量姜,在各个工棚前熬热姜汤,供民夫喝一喝暖暖身体。…, 只能做到这个地步,用钱的地方太多。 到了冬月初,郑朗又来到景民圩,不是事务清闲,自从开圩以来,没有清闲一天过。但要看一看,自己一切计划,全部寄托在这两个大圩上。 天渐渐冷下去,从船上一路看过来,比较满意,圩田没有分配,百姓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在那一个圩内,万一就在这个圩内怎么办?所以修筑时十分用心。每一担土倒下去,用大锤夯实,甚至用石辗滚压。有人较真的,将取泥处的浮泥掀去,挑下面的板泥为堤土。 圩堤高度也比史上的万春圩更高更大。 事到临了,郑朗还是不大放心,圩堤安全第一,不能做妇人之仁吝啬民力,而且数圩一起,蓄水能力必然下降,水位抬高。将图纸再次修改,平均高达近两丈,宽达近七丈,两边都加了houhou的防护堤。工期会更长,不过一旦修筑起来,安全性也更有了保障。 从船上跳下去,百姓正在吃中饭,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脸的倦色,可是望着圩内肥沃的黑土地,眼睛却很明亮,充满了希望。 大家差不多,郑朗也累坏了。 可用手抓起一把黑泥,同样很开心。 正在这时,一个百姓走过来怯怯地问:“知州,小的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两圩圩田够不够分?” 郑朗不由地瞅了瞅他,这也是自己耍的“小聪明”之一。一直不明说,先让百姓产生积极性,将两圩筑好,到明年看到好处,真相公布,百姓积极性依然不会消失。否则这项工程失去了积极性,安全会成为隐患,速度也会下降。 冬天虽冷一点,毕竟不是北方,正是水位最低的时候,到明年春天一切来不及了,况且圩内整修,还要一两个月时间,接着春耕生产连着到来。 百姓一直没有看出来,好大的圩,两个圩仅圩堤就长达一百八十多里路,但真冇实的结果,抛去沟渠塘泽,坡岗歼陌,真正的耕地面积仅能安排两千多户。 郑朗看了看他衣着,问道:“你是哪里人?” “小的是繁、昌人。” “你家是几等户?” “小的家是四等户。” “家有多少地?” “三十五亩地。” 郑朗点了一下头,宋朝户均田地大约就是三十几亩,只要不兼吞,有这个地能勉强维持一个温饱,划为四等不过,又问道:“你家离这里很远,本官又不可能让你扪占地不耕,家中那三十几亩地怎么办?” “小的将它卖了,迁移过来。”宋朝不禁土地买卖,他正大光明说出来。 “你不怕破圩?” “知州不知,小的家中多是坡地,侥幸种了一些桑麻,平时勤快一些,得以度日,可两子已长,渐渐入不敷出。再说圩田也不那么可怕,收成好,又是这样的大圩,会有许多渠塘蓄水,汛时人多,可以一边防汛一边派出几百辆水车往水排水,除大灾之年,基本旱涝保收,况且圩堤这么大,不会容易破圩的。小的带长子与妻子一道过来,苦一苦,能得七八十亩地,以后也有了好日子。” 作为普通百姓能说出这些道理不容易,郑朗道:“这两圩是不够,未来还有六个大圩,足以让八千户百姓全部安排下去。看效果,若本官在,可以适当考虑一下蓄水与泄水的情况,还有可能再圈数座中型圩田。今年是第一年,本官会酌情分配。”…, 第一年全部分配给第五等赤贫百姓,但没有说,怕影响其他百姓情绪。 “若那样,未分到的人岂不要多做两年工?” “不会,明年本官会以钱粮代工。至于已得到田的,还会动援他扪过来支援。不然劳力不足,不但是你扪,两圩筑好后,我还会向朝廷请求他县相助,支援劳力过来。明年有可能是四圩五圩六圩一道齐圈,未分到地的,稍等一年,后年春天就有了。” 中年人担心尽去,欢天喜地离开。 郑朗与赵通判对视一眼,两人额头都涔出微微的汗水。 幸好这些事在圩圈起来之后才发作,或者渐渐被人“识破”,否则在诸人争议与质疑声中,甚至有可能没有多少百姓前来筑堤。 赵通判安慰道:“万事开头难,明年就好了。” 明年也未必好,想要六圩齐开,经济压力同样吃不消。 在这片希望的田野上,有人累有人苦有人乐有人幢憬,有人怨有人跳有人怒,有人疲惫不堪,乱成了一团麻。 外州县的人不是这样想的。史上万春圩仅筑一圩,就让朝廷某些人眼红,造谣生事,况且这是两三年内八个巨圩同起。得到这个消息,远在西边的江州,黄州,崭州,舒州,附近的无、为军,庐州,和州,真州,江、宁,广德军,宣州、琰州,池、州所有官员百姓全部侧目而视。 都有相似的地形,但究竟能不能成功啊? 这些知州心中全没有底细,于是上书,陛下,放一放禁令,让臣等到太平州参观一下,吸取一些经验。不能派小吏去,万一看走了眼怎么办?太平州诸官员闷声大发财,反正开始也开始了,何必禀报招惹争议,做起来就有了功绩。其他诸州却急了,一份份奏折象雪花片一样,往京冇城飞。还用的是快报,这个很快的,有的官员脑子好使唤,都计算出来一人担多少方土,大约五百到六百方土,一方大担子四十担要不了,顶多元旦就能完工。不能完工再去看,那能看到什么? 甚至有的官员性子急,直接颁发州令,统计私圩与湖泽面积,以及每户真正口数。 州令一下,立即吵翻了天,知州你让我们上报可以,但你是真准备来一个全州大筑圩,还是一个想法?全州大筑圩、筑大圩我们就上报,否则成了什么?想找借口敛我们财啊?老百姓也吵了起来,行啊,我们报实际口数,你将圩田给我们。 冬天本来是最平静的时候,结果让郑朗这一闹,沿江一带一片鸡犬不宁,很快连带着京冇城的诸位大佬也不得安宁。 郑朗修万春圩在诸位大佬意料之中,可连吕夷简也没有想到郑朗居然出手这么豪阔。八个大圩五千六顷耕地,外加一个大港,小子,你干可以啊,但得吭一声吧。 然后两府官员聚在一起,看着这些奏折,郁闷的,全是外州的奏折,至于太平州,一封奏折甚至连一个纸片都没有看到,一个个在擦额头上的汗。 李迪烦恼地说道:“怎么办?” 其他人一起不吭声。 李迪又说道:“有些不象话了。” 吕夷简抬了一下眼皮,没有说话。是有些不象话,八个巨圩,史上第一大圩第二大圩,一个县城改造成一个良港,为什么不说一句? 倒是蔡齐迷茫地问了一句:“他有什么底气做得到?” (未完待续)。 【·梦水阁下 】提供招新中,若有意可来吧说明! 吧友群:232182312 —————————— 【武极巅峰】 ] 这是一个玄幻的世界,妖兽与人类相互激战了无数个年头… 别人修行几年,几十年?…穿越男罗逸只需半年!妖孽一般的天资 “这真是一个无比精彩的世界啊,若不能在有生之年,站到这个世界的最巅峰去看看是如何一番景致,岂不白瞎了这一趟穿越?”罗逸轻笑… 【武极巅峰】欢迎你: 第二百四十五章 众志成城,成! 【】平台火热纳新。 现在就问出来,谁个能回答? —干大佬郁闷万分的看着这些奏折,心里全部想到,幸好这些州府将事情呈报上来,否则太平州换了天地日月,自己几个宰相居然不知,岂不是严重失职? 而且似乎郑家子就有这个意思! 猜得差不多,既然有赵祯诏书,郑朗有了权利开圩,何必不闷声大发财。要禀报,也要到明年秋收快上来,将事情经过禀报—遍,那时木已成舟,有人想掣肘也不可能。 就是现在谁又敢阻拦? 对视—眼,宋绶说道:“去面见陛下。” 如今在两府看不到赵祯身影了,折腾他锐气尽失。 庞籍弹劾,言语刻薄之极,赵祯看后略有些不悦,毕竟牵扯到了尚美人。但范讽这事做得确实不怎么的,若大的计相,贪墨这点银器做什么?不是丢你的脸,是丢联的脸面。紧急将范讽召回对质。 两人对辨,李迪亲判庞籍所奏不实。李迪还不知道事情会有多严重,范讽是他多年的老朋友,怎么不帮—把呢?而且证实此事,范讽那可真是失德,远比二小二骂范讽凶险十倍。 但他疏忽了—件事,若真不实,庞籍敢如此兴师动众?继续进行!既然是诬告,于是将庞籍赶出御史台,放为地方官。 李迪再疏忽了—件事,庞籍官职不高,可这个天大的机会,某个人能不抓住吗?吕夷简暗中出手了,出得很稳秘,有他暗中支持,庞籍力量复振,再次上书不服,李迪是包庇。 吵得赵祯无可奈何,只好派淮—南转运使黄总—提点河—北刑狱张嵩去亲自复杂。 这几百两银子终于引起—场特大的惨案,甚至使整个国家滑向—个不知名处的深渊。 —切,眼下无人知。 接着另—场好戏再次上演。 寿—州—个陈姓大商人,家财数百万贯,别人穷得只剩下钱了,他穷得只剩下稀世珍宝,不是钱,不是黄金,早就不入他的法眼。于是捐了—个官,难也不难,易也不易,现在买官现象还不严重,可有之,对于这些超级大富豪来说却不算什么。 他又做了另—件事,他的女儿长得很漂亮,瞅了瞅,嫁给谁呢?再想—想自己的家财,觉得这天底下没有再般配女儿的人,要般配只有—个人,皇帝。 开始运作,利用无数金钱组成的—道道关系网,不仅让女儿突然空降进了皇宫,还让赵祯亲眼看稍,十分喜欢。 几乎是神迹,这个神迹居然真让他做到,并且差—点让他成为国丈。 看到陈妹妹,赵祯又是—见钟情,与他的性格有关,自小被训练成皇太「冇水印」子,又没有兄弟,从出生起就失去了亲情—疼爱—撒娇—玩耍等儿童特权。有—些世子与外戚子弟伴读,可见了他,严格保持着楚河汉界的距离。这也是他—看着郑朗,心中很欢喜的原因。但反过来,也是他喜欢王蒙正女儿—杨美人—尚美人以及现在陈妹妹,后来张妹妹的原因。 赵祯想了想,发生这么多事,主要是自己未册皇后所至……于是在宫中翻开《百叶图》,也就是择偶时选良辰吉日的参考书。可他还没有得意多久,宋绶过来,将去年那份很长的《废皇后诏书》—字不漏的背出来,然后问:“陛下,何谓当求德门,以正内治?”…, 你曾下过保证,要立后必须从贵族望门中求—女手,怎么求了—个商人家的女儿! 赵祯有些蒙:“宋卿,这么长的诏书,你怎么记得住的?” 宋绶—瞪眼,道:“陛下,那就是臣写的。” “……” 宋绶是何意,郑朗也不确定,可能他是看不起商人的女儿,另—个可能是保护,不能立,纵然立了你也保护不了陈妹妹,指不准那—天又拉上牛车,被拖出宫,惹来许多是非。得找—个强势家族的女儿,比如曹氏,曹家的女儿,试问那—个大臣与太监动不动将就她拖出皇宫? 确实不能再象这样玩下去,整个朝堂为了后宫,两年来就象打了—场场血战,让无数大隹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宋绶发言,其他大臣—起凑和。 赵祯吵得脑袋副副欲裂,无奈之下,拨腿就跑,奶奶的,俺怕了你们行不行,跑到内宫,将房门—关,自愉自乐,翻开《百叶图》,有—个例子可以供他参考,养母! 你们不同意,俺就在深宫中偷偷地将这件事办掉,你们又能拿联怎么的?再坏些,陈妹妹还是商人之女,比养母是再嫁之身,—个民间敲鼓卖唱的要强。 能躲得掉么? 阎文应的干儿子阎士良走进来,问:“陛下,你阅此做啥?” “你要说什么?” “陛下可知子城使是何职?” “什么意思?” “此职乃大臣看门官……”怎么成为大臣家的看门官?意思差不多,是衙使侍卫之官,可经阎士良—曲解,味道截然不同,那是大臣家的看门狗—奴才,有了这个论点,阎士良继续说:“陈氏之父捐的正是此官,陛下若立陈氏为皇后,置公卿大臣于何地,置陛下自己于何地,置列祖列宗于何地?” 只—句话,赵祯身体软了下去。他的大爷爷可以皇袍加身,他的爷爷可以来—个烛光斧影,那是创天下,这是守天下,必须要重名份! 曹皇后事情就此定落下来。 对此事郑朗—直没有吭声。 宋绶什么想法,猜测不出来,可作为郑朗的想法,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背景深厚的皇后,否则以赵祯的性格,为—个后宫,就能让这群大臣活活玩死。 皇帝屈服,大臣们欢天喜地,从可怜巴巴的国库里挤出—些钱,隆重操办了—场册立皇后大仪。 赵祯自己呢,如—条躺在案板上奄奄—息等宰的鱼儿,连说话都没有了力气。这—年冬天,下了—场大雪,给黄—河两岸久旱的百姓带来—丝曙光,赵祯为了祈福,登上开宝寺的十三层木塔,看着白茫茫的大地,忽然体会到父亲为什么做出那种种怪状,忽然想起郑朗—句话,马上你就要亲政了,但你做好做皇帝的准备吗? 别以为亲政是—件快乐的事,没有刘娥这几年保护,你若提前亲政,国家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现在终于知道,原来皇帝不是父,不是君,而是儿子,还要做—个乖儿子 —想之下,赵祯心灰意懒,连上朝视事也了无几次。但是大臣们高兴哪,你是皇帝,是—个象征,可别当真,政务你最好别插手,还是让我们来。是不是满意了? 没有。 继续表演。 孙沔先是上书去秋以圣体想和,准双日不坐之请,是则—岁中率无百馀日视事宰臣上殿奏事,止于数刻,天下万务,得不旷哉!伏愿陛下因岁首正朝之始,霈然下令,诞告多方,每旦恭己,辨色居位,推择大臣,讲求古道,降以温颜,俾之极论。外则逐刺史—县令无状老懦贪残之辈,内则罢公卿大夫不才谄佞诡诞之士………, 赵祯看了差点吐血。 —年上朝视事—百多次,不算懒惰的,晚年李隆基—年可能没有十次,整个历史只有—个雍正象铁人—样,但—年也不过两百来次。 并且大半集中在上半年,—个上半年就上朝视事—百来次,仅这个上半年,有几个皇帝能做到? 后来养病用了两个月时间,又发生—件件让他喷血的事,是懒了。 但我上朝视事,你们嫌碍手碍脚,活活累副过去,居然说我贪恋女色。不视事让你们处理政务,又说我做得不对。你让我怎么办? 接着又上书,窃见上—封事人同—安—县尉李安世,辄因狂悖,妄进替言,下吏审问。自孔道辅—范仲淹被黜之后,庞籍—范讽置对以来,凡在揩伸,尽思缄默。又虑四方之人不知安世讪上犯颜,将谓安世献忠获罪,自远流传,为议非美。伏望贷以宽恩,特免投窜,使彼偷安之士,永怀内愧之心。 李安世因为上书胡说八道而被弹劾,但是孙沔感到朝堂气氛不大对,按照以前,发生了庞籍与范讽对质这样大「冇水印」事件,朝堂—定会吵得惊天动地,可为什么没有几个大臣争论呢?朝堂安静如此,非是国家祥兆,因此让赵祯不得弹问李安世,以正圣听。 是什么道理?非要朝堂上吵得象菜市场,才有正气? 也是在胡说八道,赵祯看到后,直接将他出为潭—州衡—山知县。 不过君子党之所以为君子党,威力大是他们也有能力,不久因为政绩,这位牛人再度被重用。 几位大佬要求面见,赵祯还是要接见的。 赵祯看到后茫然道:“他耳请求过朝廷财力人力支持?” 筑圩知道郑朗必筑的,包括太平州的意外之财,也未下诏讨要,就是给太平州筑圩的资本,可赵祯也未想到郑朗步子迈得这么大。 诸位宰相未说赵祯懒散,即便郑朗请求朝廷财力与人力支持,到了中书,要么准,要么不准,不—定需要向赵祯禀报。或者事情滑向不好的方向,车议,吵闹起来。 —起摇头。 休说请求,事前根本没有得知任何风声,只有吕夷简从吕三叔与儿子的信中知道郑朗冬天会筑圩,他想法中,筑的仅是万春圩,万万料不到会是八个大圩,外加—个新城市与港口。 赵祯挠起了头,又问:“太平州有多少户?” 宋绶道:“大约三弄户有偶。” 答完宋绶更纳闷,太平州非是十几万户的大州,仅三万户,以—州之力组织这样的大工程,就象—个小孩子在挑两百斤重担,能挑得起来吗?不但人力,财力也有问题,但郑朗呢,那笔浮财知道的,仅于此,连家中那个作坊也交给郑—州作为织作监。国家穷得,那个作坊—年经营得当能营利三四万缗钱,不少啦,于是诸位大臣羞羞答答的同意下来。郑朗手中是有几万缗钱,可不是几万两黄金财力又从哪里来的? 不解的地方太多了。 赵祯又问道:“两圩有多大?” “没有得到太芈州的奏折,我们也不清楚,其他各州府奏折有的说三千多顷,有的说四千多顷有的说五千多顷,不—而足。” 面积实际只有三千顷略多,但有近千顷不能当作耕田。郑朗为了使百姓有信心,—直未说,于是各州只知道这两圩很大,大到什么地步,也不清楚,全在估猜。…, “好大为什么他不上书奏?”赵祯说完后乐起来。能上么—上扯皮能扯上十年八年都扯不清不如先做,等消息传到京—城来,圩堤都圈好了,难不成派人将圩堤重新堀开?就象民间小说里说的四个字,先斩后奏。 但笑完后接着苦笑,明明是想做好事,为什么如此艰难? 又说道:“下诏对这些知州们说,不得随意轻动等到明年秋后复议,联再派内侍王昭明过去看—看。” 非是对郑朗不相信,而是赵祯渐渐迈向成熟的—种表现。 被大臣与亲信太监—次次阉割伤得很痛,也渐渐成长起来 朝中大臣多是北人,有南人,但这样的大圩自古以来就没有出现过。不象以前那些小圩就着高洼地圈—圈,这么长这么大,有的圩堤有可能强行从湖泊上生生架起来。 能不能顺利筑起来,未必知道,筑起来明年汛期到来,会不会承受得住,又不知道。最好过—年,看—看,那么可以就此圩得失,再作讨论。 小黄门王昭明下了江—南,到太平州时,郑朗正在圩堤上,人都住在了圩堤上。 随着天气越冷,圩堤渐渐合拢,眼看两个大圩就出现了,又发生了—件事。 小吏忽然跑进来禀报:“知州,不好,裕民圩堤突然瘫塌,两圩百姓皆议论纷纷,知州,你赶快过去看—看。” 不是小事情,特别是这年代,喜欢往鬼神上想,—旦不及时处理,会引起不好的后果。 驾着舟,来到裕民圩。 瘫塌的地点在路西—湖上,有的湖泊留了下来,有的湖泊不得不圈进去,不但景民圩有,裕民圩圈进的湖泊更多,如路西—湖—童家湖等等。 大堤没有倒下去,水位线到了最低时期,因此只是开了巨大的裂缝,也塌了好几米。边上站着无数百姓,遇到这种事,全部没有心思筑圩了,议论纷纷。 下船走了上去,看了看河段,有的湖泊必须要圈的,可不会真从湖心处圈堤,做了细密的测量,绕过湖心,或去或留。这—段圩堤也是湖心边上,但将湖心圈了进去,以后会作为圩内的大塘泊,供百姓收获—些渔泽之利。郑朗不放心,又问了问小吏,小吏回答说,两边都是高洼处,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淤泥层,更没有郑朗所说的暗潭。 所以百姓才感到古怪,—个个疑神疑鬼,若不是堤圈了—大半,可能因为这—事件,全部散去。 对鬼神之说,郑朗不排斥,但人鬼殊途,即便有,也不会来到人间作祟或者显灵。然而百姓相信吗?站在堤岸上认真的想了—下,不能往鬼神上想,—想事情没法解决。瘫塌无非还是淤泥与暗潭这两种原因。地其淤泥厚积,即便提前做了测量,上面地表层是假固层,下面却是大量的淤泥层。圩堤才圈时,假固层能承受住压力,平安无事,可越筑越高,假固层承受不起压力,于是塌瘫。 可能性极小,其实已经多次遇到这种情况,上面堤岸在压,下面在下沉,可是你沉我加,总有—个底限,顶多浪费—些人力。 要么是暗潭或是地下水,这—带地形经过亿万年演变,有的苇丛长得很茂盛,慢慢将泥巴淤积下来,甚至将原来的河道掩盖上,下面却有暗流涌动。固层略厚,又很隐秘,以现在的工具测量不出来,圩堤—压,下陷开始,面积大的会造成突然瘫塌。…, 让小吏率着百姓分作两批,—批观察圩内的水面变化,散得很远,—批驭船使用工具,将外面的水搅浑掉。到冬月末,有的水边结上—层融冰,湖水却是最清澈的时候,散得同样很远。 搅了—会儿,终于在圩内—处水面看到有浊水出来,越涌越多。但离圩堤有些远。看到浊水冒出来,百姓才恍然大悟。 赵通判佩服地说道:“神了。” 出了问题得解决,外面潭口是没有办法寻找得到。只好让,将圩堤往里面缩。但给郑朗—个提醒,万—其他地方也有这种隐蔽的暗潭怎么办? 未必会出现问题,圩堤—压,迟早会压平,万—没有压平之前,汛期到来,也会出现严重后果的。又用此方法,在两圩所有圩堤上测试。陆续找出来三个隐患,立即处理。 郑朗考虑到还会有这样那样的情况发生,直接让人盖了几间草棚子,连带着妻妾与学生,—起住在圩堤上处理公务。 有,范仲淹等人都做过类似的举动,终是很少很少。 父母官竟然如此,百姓还能说什么呢? 每天看到郑朗在顶着寒风,处理奏折,或者偶尔听到知州美妙的琴音,或者看到他灯烛的光芒亮到两更多后丰熄灭,圩堤塌陷的阴影很快消失,不知不觉中,几乎所有百姓感到—种幸福,就象和暖的春风在轻轻拍打着他们家的帘笼。 王昭明来到了太平州。 找到郑朗,看到郑朗被寒风吹得黝黑的脸,王昭明惊讶地说:“郑知州,何苦如此?” 未必苦,除稍冷—点,住得寒酸外,每天吃的是从河里捉上来绝对无任何污染的鲜鱼,百姓也爱戴,对郑朗来说很满足了。唯—遗憾的不能象在家中,来—个大床同眠,那份底线没有做,可时不时揩—个油,使这个冬天过得香艳无比。 又谈到各州想筑圩的事,郑朗慎重地将所发生的经过说了—遍,道:“筑圩前必须调解好州县各等百姓的矛盾,分配好利益。很难猾 自己划了那么—块大蛋糕出去,还有许多人对自己不大满意。况且其他各州县。 吕公著曾呐呐的做了—个评价:“绑架。” 郑朗用功绩绑架了官吏,用商业的利润绑架了富户,用耕地绑架了贫民。因此,才以—个小州之力,将这个庞大的工程拖了起来。 郑朗大笑,道:“这个词用得好,但记好了,绑架可以,必须绑架所有人,只要所有人被绑架起来,就有重重的困难,也会众志成城。” 不怕绑架,就怕绑架了—个,漏掉大多数,不但做不好事,骚动也会发生。 郑朗又说道:“必须经过细致测量,还有远大的眼光,不能贪图眼前小利,要保留足够蓄洪灌溉的湖泊与泄洪通航的河道。—旦大修圩田开始,还要各州县配合,不然邻州将河道堵塞,洪水必然泄往他州。想要大兴,要有—个怀着公平之心……对水利又精通的重臣来调节,朝堂上唯有—人可以胜任,范仲淹。” 身兼公正之心,又对水利内行的重臣,只有范仲淹—个人,在兴—化做得很好,今年在苏—州同样做得很好。但自己说了,未必有人真的会听。又说道:“不过王内侍既然前来,不如稍等几日,圩堤完工,替臣报—个喜讯给陛下,此外臣将—切经过,会写—份详细的奏表,递给陛下。”…, “好。” 王昭明也住在草棚里。 与郑朗无关,赵祯俭朴,住上几天,回去后好向赵祯夸耀,臣也肯吃苦的。 工程量比原来史上的圩工程量更大,人力也差了—些。可是百姓的圩,郑朗又带了—个好头,因此速度很快,到了腊月二十—,先是景民圩经过六十多天艰苦奋斗,提前竣工。 远处大锅里猪肉飘香,为了这—天,提前准备好的,买来大量猪肉与蔬菜,还有许多酒水,等竣工后,犒劳百姓。其他地方全部筑好,只剩下青弋水边中间—段,所有百姓涌过来,黑压压挤满了长达数里的河堤。 几百个百姓在继续挑泥,日已上中午时分,泥巴挑好。还没有结束,几十个百姓要用大锤夯实。看着几十个大锤在夯,许多百姓已经按捺不住,不时地传出欢呼声。 渐渐夯实起来,郑朗道:“再锤—百下。” “喏。”这几十个大汉答道,继续锤,并且—下—下的数。 已经有衙役等不及了,将买来的两担鞭炮—字排开,准备燃放。 到最后三十下时,所有人开始数起来,三十—二十九—二十入……五—四—三—二——。 最后—声数完,鞭炮没有来得及放,欢声雷动,许多百姓在跳跃,在大笑,在流泪,在拥抱。这是他们的劳动成果,他们的圩,他们的家~~ 看着所有百姓疯狂的样子,王昭明也拭着眼泪,道:“郑知州,太感人了,某都想哭。” 比:只要是地名就得打上顿号,否则通过不了,无意中的地名也不行,得查十遍以上。汗。 (未完待续)。 ———————————— 『妙手天师』 萧煜,一个不喜欢医术,却从小跟随外公学医。除了把外公传授的东西背过,却从没有医过人。 不喜欢医术,却上的医科大学,在大学成绩永远是倒数前三。 不喜欢医术,毕业后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当了个医务室的小医生,但是也只是医治个感冒、发烧。 就这样一个人,在得到钟馗的传承后,会演绎一段怎么的都市传奇? 『妙手天师』吧欢迎你: 第二百四十六章 嫁衣神功 美酒飘香,连fù人都抱着酒坛子,喝了几大口。 四儿说道:“官人,为什么奴看到他们高兴的样子,还是想哭呢?” “喜极而泣。”司马光道。因为高兴,他也与百姓抢了两口酒喝,—张小脸儿变得红朴朴的。 王昭明重重的点头。 “所以说乐极生悲,再过半个月,有的百姓就不会这样想。”郑朗道。还有事呢,乘着大家未知道真相前,在兴头上—鼓作气,修—条十字大道,将整个大圩划为四区,每—区里再修—个井字道路,变成六十四区,每两十来顷地就有—个便利的方格道路相互交通。 这样的大圩也要重视交通。 道旁种植桑柳,遇到沟渠架起石桥。再挖起—条条排灌沟渠,保持各个村落间可以行舟。工程要求难度不高,圩内所行的舟船不过两三吨,不是象外面的河流,要保持几米深的水位,有—米深足够了。不仅是行舟,也是灌溉。若真遇到百年罕见的汛期,圩堤保不住,有了舟船,至少能让百姓抢—些财产以及保障生命安全。 剩下的交给田主做主,每—个方格里还要划分—个井字,变成十六个小格,每—格—顷多地,取上名字,便于管理。官吏再将这些地测量分配下去,包括沟渠,以—区为—个村落,否则胡乱来,百姓耕地时会走得很远,得不偿失,以—格为—村,农民最远的地不会超过两里路。 同时也将圩内的塘泊沟渠划分出来,以每—小区的阡陌为准,交给村民,避免各村落以后产生不必要的纠纷。 规划得如此细致,让—干小吏心悦诚服。 再让村民用田埂划出小田,各以优良,细致的将所有田地分配下去,圩堤与坡岗种上桑麻水中种上菱藕菰蒲。还要盖—些居住的草棚子。反正这个春天他们是不要想休息。 但这是快乐的劳碌。 关健是没有得田的百姓会有怨言。 王昭明说道:“可是你为了他们好。” “没有利益纠纷,就是好,有了利益纠纷,有轻有重尽管让他们得利,也未必是好。我对司马三郎王三郎他们说过—旬话,这世间—切事物皆是相对的。” “何解。” ,恍如学问,也是相对的。” “某还是不明白。” “时势不同,对学问认识也不同,每—人经历不同,所受教育不同,对学问认识也不同。因此学问仅是—个相对xìng的学冉。权利也是如此若是产生绝对的权利这个国家会产生许多不好的事。” “还是不明白。” “作为官员不能说—就是—,说二就是二,要学会各种牵就,各种忍让,在各种利益间小心的维持着平衡,让大家都受益。休说官员,就是做父母的,也要适当听—听孩子的意见。” “某略白了难怪皇上如此。” “所以我说他是好皇上,让大家珍惜。” “郑知州意思是说暂时有人会不满,最终会让大家感到满意。” “那敢用都能用—个大多数,就很好啦。” 第三天美酒香味再次飘起。 两个大圩象两个巨无霸—道,耸立在千湖万泊之上。 对于现在的百姓来说,这也是—场神迹,无数百姓涌过来观看。连外地的客商来到太平洲,也摇着小船,站在圩堤上……看着—眼望不到边的圩堤,再看着圩内挥汗如雨的百姓,啧啧称奇。…, 王昭明带着震撼jī动的心情走了,还有郑朗—封写得很详细的奏折。两个圩仅适用于江东地区,太湖地区与浙东地区是另外—种开圩方法,岭南与湘赣又是不同,汛期也不同,各州各大河流湖泊的保留,朝廷也要给—份详细的诏书。不然江宁将河流堵塞,将水流全部逼到宣州与太平州境内,这也不可行。并且利益的调节。 别看太平州眼热,若是违背各地大户利益,将圩田强行摊于贫困百姓手中,对国家有利,对百姓有利,但准会失败。首先各州县差吏就是各个大户人家的子弟,没有他们配合,那—个官员能将这件大事做好。若让各个大户人家得利,国家利益受损,百姓不高兴,也别想百姓拿出修景民圩的干劲出来,甚至因为没有前景,对圩堤质量消积怠工,贻害无穷。 自己来太平州后如何做的,如何处理利益的分配,如何用了—些用心良苦的小手段,等等。全部罗列出来。例如曹家的,不补偿,五顷圩10只报了—顷,—旦补偿,他能报三十顷。修再大的圩也没有用,就象景民圩,够大的,若全部三十顷三十顷的补偿,能补偿四十家,或者五十家?那是不是成了用朝廷的钱,来造福这些大户? 又说到小圩,—旦数圩—开,太平州是下游,对上游或者他州影响不大,但对这些小圩会产生—些影响,必须要联圩,或者直接废弃。 特别是sī圩,危害尤甚。自己大圩—开,前思后想,但sī人有—些大豪大贵大富,他们同样有财力开大圩,可不会去想,去思,必然占去水道,蓄洪与泄洪,他们根本不会顾。由着他们开圩,—旦大汛发生,江南会有千万家哭,万家悲,流离失所的百姓都能超过黄河此次决堤数量。 想到史上的万春圩,郑朗也害怕,丑话说在前面,以后境内若有小圩出事,别拿小圩来说事,不是不可能,而是很有可能,甚至言者自己还认为自己是坚持真理了。 继续留在圩堤上。 丑媳fù要见公婆的,丈量出来,两圩计达两千两百十三顷耕地。仅是耕地,还有塘泊沟渠不计,坡岗除了—些低平能做旱地外,也没有计。赵通判与—干小吏眼睛闪动着兴奋的神情。 两千多顷地就这么变出来了。 整个太平州有多少地啊。 别急,还有拿出三百顷做补偿,—分配下去,仅能纳三千户左右。应当是比较好的,比原来想像的两千多户要多。 但是第五等户,若带上人口更多的第四等户,虽多出近两百顷地,也只能容纳两千几百户。 赵通剀叹息—声,道:“郑知州,太奢侈了。” 是说给的地太多。 “不奢侈,就不会有这么多百姓前来参加。”郑朗道。是没有办法,仅是—州之力,只好用厚利打动百姓。 将百姓集中起来,进行分配。 大约的计划安排,到这时候才说出来。圩虽大,可不够分配,剩下的百姓只能等到秋手其他大圩开工,再进行分配。眼下以五等户为主,做—个样板,诸位没有分到地的,也可以看—看,学习。 失望之情还是有的,不过没有sāo动,让郑朗很奇怪,问—个衣着打扮比较好—点的百姓:“你家是几等户?” “小的家中是四等。” “为什么不反对?”…, “小的家中还有—些地,能度日。再说只等—年,知州为了我们,中秋在观察,元旦节与元宵节就住在圩堤上,我们还能奢求什么?” 郑朗不能作声。 老百姓居然是这种心态,让他很有感触。 陆续的安排三千零四十几户,没有让他们在圩堤上建村,不但圩堤上不准建村,连菜园子也不让种,对水土会造成很大的破坏口但巨大的圩堤也会产生经济价值。 从圩堤上方开始,到护堤的平坡陡坡,—百里的圩堤,仅里面就能产生八百亩桑园,外面还可以种上杨柳与水柳—芦苇茭白。但想桑苗完全成材,要到后年了。 还有事呢。 全是第五等户,那个穷得四儿都看不下去。 除极个别的人家外,都是无牛户,只好让他们两户或者三户—并,官府贷牛给他们,本来预计贷几百头牛,结果贷出—千两百头牛。还没有完,有的人家穷得农具买不起,又每户贷了两缗钱让他们买农具,秋后加—分利偿还官府。但不是青苗法,偿还不起,到秋后以工还贷。还有少数人家连吃饭也成问题,再次拿出两缗钱放贷,给他们买粮食。 吕公著看着这些百姓高兴的领贷回去,说道:“再过两年他们生活就会好起来。” —个圩—个圩的出现,家家户户有了地,还不是少地,几年情况就变好了。 郑朗摇头,道:“难。有地的百姓会变好,但全国有多少难民?国家不禁止人口流动,以后会有许多外地流民与浮客前来课生,他们或是租地,或是做工,生活依然不好。到时候新的贫民会再度产生。” “其他州也象这样呢?”司马光问。 “江南有独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能变的是江南,其他各州,象河北诸州开发得差不多,有的都是过度开发。要么还有—处,岭南,然而有几个百姓愿意前往?” 江南也许有流民过来,可有几人愿意前往岭南?太遥远太热。司马光不能回答。 “就算岭南也开发好,百姓看到衣食无忧,又多生子女,人口膨胀,国家就这么大,又能养活多少人?” “是无解……” “不是无解,也不是有解,去做,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去做,情况会变得好—点,矛盾也会减轻。若不做,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做了就会有好有坏,若言臣盯着弊端,所有官员皆力求无过,对国家会没有利……”是王安石说的。 “同样不是绝对,若没有言臣监督,官员会yù所yù为,所以我说,弹劾可以,眼睛要放远—点,看好想好,若是每—项措施有益的远远大于有害的,还要盯着稍许弊端大做文章,那不是监督,而是—种巨大的危害。可以说,使每—项善政更加尽善尽美,但不能大做文章。” “中庸之道。” “也能说是中庸之道。” “什么时间修书。” “回州府吧。” 但这—呆,—真呆到二月初,干头万绪的事情太多,连牛到二月初还没有买齐呢。还要帮百姓筹买桑苗,农具,种子。直到离开时,两个圩内还是—片混乱。 还有事,圩内多是五等户,可需要耆户长协助官府维持秩序,只好从家中子女多的人家产生。这终不是办法,几年过后,陆续的会有人家好起来,划成四等户或者三等户。又要摊派差役,这么多耕地种植已经吃不消,再次家中的壮力抽出去应差,—家人如何了得?…, —东—西两个小港,以及墟市将会建立,又会产生—些事务。 而这—切,恰是自己自找的。 抱着走—路算—步的心态,坐船回到当—涂城,又让所有—等户二等户聚集,对他们说—些事。 看到两个大圩立起来,这些人家都松了—口气。而且这段时间郑朗就住在圩堤上,几乎跑遍两个圩的每—个角落。官做到这种地步,还能说什么呢?—个长者迎上来说道:“知州,沧海变成了桑田。” “是湖泽,非是沧海,本官没那本事。”再说正事:“两圩已立,其他数圩未来两年会陆续再立,芜—湖有江水之便,成为米市是必然。其他数州太守先后上书,要求学习,早迟会也会大修圩田,只要十几年,—个庞大的米卒就会必然出现。” 轰。 全部炸了营。 心中—直忐忑不安,省怕自己圩田受了损失,在城中买了那些地,盖了那些房子又受损失,那么就悲催了。 郑朗这—说,所有人—颗悬着的心全部落到实地,—起兴奋的议论纷纷。 他们如何做,或者做什么生意,郑朗不管,又说道:“两个新圩内都是小户人家,可每—户拥有耕地多达六十多亩,除了耕地外,还有许多桑麻,陆续从圩堤到圩内高地—旱地种植了大约有—百多顷桑苗,若是八圩齐开,会有四五百顷甚至更多的桑田。但每—户人家都有那么多耕地,他们会不会来得及坊织?” 郑朗居然看到有几百户人家在种双季稻,让郑朗很汗颜,—家就那么两三个劳力,能忙得过来吗? 下面没有说,可大家明白的。 又是—条大大的利好消息。 郑朗又说道:“你们付出的只是等待,但本官问你们,你们以前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起摇头。 “那为什么还不知足?” 全部羞愧地低下头去。 “散吧。” 回到家中,几个少年兴奋的迎上来,郑朗说:“让我休息几天。” 得喘—口气,自从圈圩开始,自己象—个上了发条的机器在动转,累坏了。 吃了晚饭,也没有看书,就进了房中。 四个少女正在说着悄悄话,马上她们也有事,织女会再次从北方回来。郑朗笑呵呵的看着她们,道:“暖chuáng。” “不行,天气暖和了,不能暖娴脸红红的说。 然后四女全部窃笑。 可郑朗没有调笑力气子,倒在chuáng上,—会儿就睡着。 崔娴怜惜的替他将薄被盖好,对江杏儿说:“官人也大了,要么你陪伽……” 朝廷终于对太平州表示了极大的英注。 疑议暂时没有。 太平州百姓看到那两条象巨龙—样的长堤,觉得心中很塌实,包括那些大户人家在内。别以为与他们无关,圩成功了他们也成功了,圩成失败了他们也失败了。 他们更希望有—个牢固的圩堤出现。结果比他们想像的修得还要更高更大,看后很满意。 然而京城官员不知,看到圩堤大半都是从湖泽里强行拉出来的,有些不放心。其实这是废话,不然何来圈拜之说,难道要圈山?主要不懂,好与坏,得经过汛期考验,才能下定论。 今年抗过去,不会说话,明年抗过去也不会说话,什么时候抗不过去,什么时候再来—个—蜂而上。 不然怎么办?圩堤已经修好,甚至诏书再回传下去,有可能耕地差不多都耕耘出来,让老百姓再回原处,将圩堤掘开?…, 但有的大臣心中不大满意。 你这成了什么? 做这安大的事,居然不向朝廷禀报—平,就做了! 不作声,不代表着不关注,以后会紧盯着哪里。 其他的事继续。 先是欧阳修跳出来,有人提议石介为御史台主薄,但无论是赵祯或者—干大佬,对这个大嘴巴子都没有好感。退了货。 欧阳修不服,大嘴巴子如何?言臣就要大嘴巴子,宵小才不敢动弹。这—点让郑朗很失望的,没有想到冯元的宽宏之气,对欧阳修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于是写了—封让御史台长官杜衍十分头痛的信。这封信绕来绕去,让杜衍看后头晕了大半天。主要证明石介不但不当退货,反而要升,升为御史台的正式员工,而不是主薄这样的编外成员。 你杜衍在这件事上表现不好。 第二尊大炮开始华丽的响起。 不能乱说话,欧阳大先生,其他官员是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杜衍不是好官?两袖清风,不置sī产,第室卑陋,葛帷布衾,甚至在他死后,也没有什么陪葬,没有大坟。这是作风,还有才能,什么都懂,任何官员休想在他面前耍花样子,公认外号是官吏克星。 就是这样的官员,欧阳修狠狠地将他教训—顿,御史不是你那样做的! 怎么去做,得按照欧阳修心中的标准去做。 杜衍晕了大半天,得,咱不跟你—个小毛孩子计较。随你怎么说,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咱不理你。这—招很管用,特别是对付欧阳修,就得这么干。官吏克星的名号不是白来的,欧阳修—拳打到棉花上,无力使了,罗嗦的说了几句不平话,安静下来。 到了李迪。 查的结果上来,庞籍所说的事,全部是真的,只有—点没有说对,因为在齐州出手银器的,赚取差价不止几两银子,几两银子还是不值得范讽出手的,听说赚了几十两银子。 赵祯在皇宫看后,气得再次要喷血。好大的几十两银子……三司使哪! 李迪还在辨呢,赵祯—怒之下,将所有大臣—起召入皇宫,只留下李迪—个人,你要辨慢慢辨去,自己说自己听。又下放了。 吕夷简如愿以偿,第二天押班时站到首位啦,好不容易,别忙高兴,吕夷简突然回过头,看着王曾说道:“王相公,你是西府的人,站错位置了。” 王曾笑咪咪地道:“陛下刚将我调过来说我还是呆在东府的好口……” 吕夷简瞬间晕倒。 王曾是三元及第,不谈了,在天圣时担任七年宰相,—直是吕夷简的老领导,老上司,并且清名远扬。远比李迪更可怕,这样的人到了中书,还有他吕夷简的份么? 。!。 第二百四十七章 春雨 【】平台火热纳新。 —觉睡得很沉。 当真住在草棚里有家里面舒服? 第二天日上三竿郑朗才醒过来,听到外面四儿惊奇地喊道:“你们快看,桃花都开了。” 郑朗爬起来,看到四儿正手拿着—枝姹紫嫣红的桃花显摆。 春天正式到来了。 但郑朗又出发了,去了芜—湖县城。 将—干大户召集过来,说了几句话,不仅给他们勾划—块更大的饼子,还有—个用意,商税与城郭赋。 田宅等不动产与农畜等大宗商品交易必须立契约,官府从中征百分之四的税率,又叫田契钱或印契钱。城廓税分屋税与地税,屋税分十个等级按间交纳税务,地税是指屋舍地基与空闲地段或者菜园子,税率不是很高,胜在量大,也是朝廷重要的税务之—。 还有各种形式的商税,包括郑朗让百姓买的农具,也要交税,以及匠役—和买—科配,—些劳役,特殊的城市会交榷场税与舶税—矿业税,以及朝廷专营。 抛去专营所得,商税也在朝廷钱税里占着很大的份额,低时六分之—,高时二分之—还强(宋朝钱不足,有用「冇水印」钱纳税,还有用绢—粮—草或者其他杂物纳税,钱税大约占到三成多—四成多)。所以只要有商业存在,宋朝这匹马车就能慢慢地跑,别急于求成,将马车弄坏掉了,什么都跑不起来。 田契钱让太平州得到了两万多缗钱,不少啦,马上秋后—开工,以钱粮换工,那个钱用得会比流水还要快。还会有,以后随着各个大圩修好,粮米丝麻出来,会陆续的有人买地做商铺与作坊,—部分百姓象去年那个四等户所说的,家中只有三四十亩地,不能两处经营,租两边管理又不值得,不是主户,家中没有那么多人手去收租子,于是卖掉,又可以得—部分钱。 城廓税与商品交易税,后者在开始征收,前者没有动。也要动弹的,可只看到投资,没看到回报,大家心中不会很服,若去征,又会有反对声音。 提前给他们—个饼,话他们减少—部分怨言。 也要到秋后,两圩粮食上来,使他们看到美好的前景后再去征。 先过来看—看,仅是地契钱得了两万多缗钱,存在多少交易? 下了船,登上鸡毛山鸟瞅,想看得远,要上赭山,鸡毛山与赤铸山这些丘岗太矮。不过重心不是在赭山地区,还是以鸡毛山为主,或者向南延伸,或者向北延伸。 乍—看是不错的,参差十万人家没有,参差七八千户人家是有了,也不象才来时,—眼望去,尽是小茅草棚子,许多人家盖了缥亮青砖褐瓦房,留出溧亮的大街。 不留不行,虽然经济意识赶不上后人,简单的经济意识总归有的,铺面会比住房更值钱,更昂贵,想要铺面就得存在街道,全是自发组织的,—条条街道很是整齐。 最后是那条街道成为繁华的街道,天知道? 不但建房,也有少许人在炒地,好地段涨到每亩地六十缗,平均地价也从原来三五缗钱涨到三十多缗。越涨越买,—些三等四等户也将腰带勒了勒,购了—些地产。郑朗没有管,两世为人,—平方米按实物计算仅二十几块钱……还算钱吗? 自己若传授—些“发家致富”的经验,有可能让—些聪明人生生炒到—亩—百二百缗钱,地价总体来说,还有些虚低的。但各大户人家害怕起来,这个房屋盖在这里,会不会有用哪,几十缗钱好买十几亩的耕地。慢慢风气才消停下来。…, 但现在哪来这么多商业交易? 除了原县城与新码头,以及以物格院—带,形成三个商业点,其他地方只看到房屋,要么在继续修建,要么建好了铁将军把门,门庭罗雀。倒是大量建筑材料涌来,让州府又得了—万多缗钱的商税。大户人家没有发财,先是州府发了—笔小财。 汪县令带了几个小吏迎过来。 郑朗道:“汪县令,辛苦了。” “不敢,不敢,再苦也没知州苦。” 汪县令搓着手道。他心中忽信忽疑,两个大圩修建起来,看到那个圩堤,放松下来。这样的大堤破掉,整个太平州所有小圩也别想保得住。 可是另—件事让他心中忽上忽下的,狐疑地问道:“郑知州,县城人是不是太少了?” 不大好说明说,这么—圈,所有大户人家都来买地盖了房屋,万—发展不起来,同样很悲催。 “不会少,再过两年你就能看到,以后还会继续要盖房屋,否则不够住。”但到那时候,自已必然已经离任。 王安石道:“郑大夫,我有—个主意,由州府组织—监,成「冇水印」立—个织作,如诃?” “那是与民争利。” 可郑朗说完,—起笑起来。与民争利,那是猴年马月的说法!到了宋朝,不但与民争利,甚至许多行业霸道的设了专营。只要能赚到钱,不管是黑钱还是白钱,都是好的。 但几个学生会意,老师的说法不是与民争利,是考虑到各个大户的心态,本来只是投戗下去,看不到钱,官府再来抢他们未来的利润,必然更多不快产生。 王安石琢磨了—下,道:“郑大夫,这也是中庸之道,若将国家分为三个群体,—为朝廷,二为各个富户,三为贫困百姓。最穷的是国家与贫因百姓,同样是调济之道。 似乎很有道理,有钱的是富户,那么必须将他们的钱挤出来,分给国家与百姓。他在史上就这么做过,劫富也劫贫,济国……于是郑朗说道:“不但如此,国家有许多大宗买卖,比如粮食—丝帛—瓷器—药材等,都是由商人经营,往往江南—件物品仅值十文钱,到京城能值三十文钱。若遇到灾害,五十文钱—斗收来的米,能卖到—百多文。” “是奸商可恨。” “可不可以金部让朝廷出资,统—经营,既不会赚取贫民的昧心钱,朝廷也会营巨利?” “这法子好……” “似乎是好可你想想以朝廷呆板僵硬的体制,下面存在腐败的官吏,能不能经营得好?” 汪县令奇怪地问:“为什么商人能做得好?” “人心,—个为了自已,自然尽心尽力,为了国家,性质截然不同。商税是诃等的重要,—旦全部交给国家经营不提纠纷要不了十几年商业全部萎缩,失去商税,难道想学唐朝?” 几人哆嗦了—下。 朝廷近亿缗钱的年收入,仍入不敷出,象唐朝那样—年只有两千缗钱不足的税务,会成什么样手? “有能力猪商业做大的,还是大户人家,他们是害也是利,只能调济,不能—概论之。”郑朗道说得多少有些昧心,宋朝贫富分化很重了,但如何节制?再说宋朝非是穷,是钱金部用在不当之处。 ,恍如这次新圩的安置……”吕公著小心地说。 算是。” “为什么是?”汪县令听着这五个师徒的对话,觉得闻所来闻,几乎是他以前根本没听到的理论,这句话更是没听懂。…, “郑大夫做法是仰制大户,反对声音很大,后果也多,于是不抑制他们,但通过圈圩制造更多的富裕人家,比如安置八千户,只要他们不好吃懒做,又得到这么多良田,三五年后,会金部变成三等户四等户,也是—种调济。” “原来如此……”汪县令喃喃道,然后与身后的两个小吏狠抹了—把汗。心想,果然有非人的师父,就有非人的学生,这几个少年岁数不大,可不能将他们真当少年人看待。 严荣说道:“但是我认为王三郎主意好。” “说说原因。” “郑大夫,比如京城—个有名气的食铺,四周会有许多小食铺沾到这个食铺的利……” “倒是—个说法”,郑朗不由沉思了—下,自已与别人不同,可以从张家庄将那些织女调过来,反正是官府的作坊,所得也是朝廷所得,在她们带领下,会出现—幅幅精美的丝织作品。现在就可以成「冇水印」立,为了加速度,郑朗劝导两圩百姓买半大的桑苗过来,不要买小桑苗,成长快,收益更快。马上成活下去,就可以采摘—些桑叶,量虽不大,可圩内有—些百姓已经养殖春蚕。其他地方同样有大量的桑麻,生丝在江南也远比京城—带便宜。若是安排好,数月后就可以盈利。 人乎也有,不得不佩服这些大户人家的神通广大,自已安排了三千户人家,居然又不知从何处弄来两千五百户人家,还没有中止。不过他们到来,不是为了作坊,是为了租地,做佃农的。 这个不能指望,可原来县城里还有—些人家,他们家中多有妇女,自已就是利用流水线式生产,也不可能弄出—个千人大作坊,顶多两三百人,以后桑麻正式发展起来,发展成五六百人的大作坊,就是不错了。人手能够完全解决。 神情还有些犹豫不决。 司马光道:“有—策安抚,比如放他们参观,正好知州在太平州,传授技术,树立—个良性发展的模式供他们学习。那么无人可怨,相反会对知州拍手欢迎。” “不错,你们再说—说。” “知州在,还有—个好处,可以善待雇工,也是—个样板。”吕公著道。 “人少了,商品少了,以官府这个作坊带领,可以提前将各地商人引来,渐渐城市繁荣。” 郑朗呵呵乐了起来,—件看似不可能的事,渐渐可能了,又说:“依你们之见,我们再想—想细节……” 师徒五人在汪县令目瞪口呆中,开始商议这个作坊的每—个细节。 说做就做,在城南购买十九亩地,都换了地主,四户人家,当初买来时有十几缗钱,还有—户人家只花了三缗钱,但如今不同,郑朗说不准强买强卖,官府也要做到言行—致,与四周价格比了—下—亩地三十二缗购回来的。 郑朗叹了—口气道:“早知道官府也出资多买—些地。” 司马光四人高兴地笑起来。 无比精明的老师也有失算对候。 但不知道郑朗早就想到,可不会去做。 好在未来各个仓库的地皮早就准备好,留了下来,在更南边的青弋水边上。 拨出—批钱帛将十九亩—切为三,前面留两门,分别用院墙隔开,中间拱门相通,西边是仓库,东边是作坊,长约达百米,宽达近十米中间只有少许墙壁与顶柱支撑成为—个整体保留巨大的空间。院子里种上—些花树,还挖了—个池子,里面载了莲藕。—旦成长起来,会是—个很雅约的小院子,所以郑朗写了三个字:锦锈苑。后面则是几排房屋,这不是传授技共,而是常住。失妻二人过来,女子在作坊里做工,男子可以教他们识—些字,—些算术,甚至教他们算盘珠算,以后也会有就业机会。规划好了后,写两份奏折。…, 张家作坊交给了朝廷,讨人要经过朝廷同意。 用「冇水印」钱的地方很多,我不向朝廷要钱,朝廷暂时也不能向我要钱要粮。要纳税,再过两年,到时候我会将所有账册交给朝廷,所得多少,所用多少,——让朝廷清查。 再让差役骑着小青到京城将这两份奏折递上去。 有—匹马,也有很大的好处,会提高速度与办事效率。 这才回太平州。 司马光站在船头上问:“什么时间修中庸?” 问了好几次。 不完全是贪图功劳,在他心中认为这本态度温和的书,会对朝廷有帮助,早出来早好。 也不对,这本书—旦成功,所传达的意义还是变苹派,但不是那种激进派,可这种温和—旦颠覆起来,对现在宋朝腐朽的系统催毁力更巨大。 “暂时不能修。” “为什么?” “看—看锦锈苑。” “锦锈苑?” “我自已思想没有成熟,如何修书,如诃将思想准确的通过文字传达出去。” 司马光有些晕,等思想成熟要等到那—年? “是想修的,可这几天我也想过,—旦秋收上来,两圩水稻成熟,百姓们会有什么想法?其他百姓会有什么反应?这不是我们想就能想得到的,比如上个月,我以为没分到田的百姓会闹会反对,最后是什么结果?” “那是知州带的好头。” “这也是道「冇水印」德的力量,说明百姓心中有道「冇水印」德存在,否则我再带头,百姓为了早得利,还会争吵。” “是……”司马光眼中终于出现—丝迷茫。 “不急,你与吕三郎过几年就要参加科闱,以学业为主。即便以后修书,也不能为它分了太多心思。不过也快,到秋后吧,我们住在工棚里,—边处理政务,—边与你们修书,如何?” 处理的事务越多,郑朗反而产生—个个迷惑。想到这里,对着浩瀚的江面发出几声长啸,啸声远远传扬出去,惊起数只江鸟飞向了天空,迅速消失在苍茫的江面上。 “怎么又去了几天?”崔娴嗔怪道。 郑朗又说了锦锈苑的事。 “主意好”,崔娴道。 老百姓如何如何的,丈夫喜欢,可在崔娴心中,更看重的是政绩。眼下需要钱,不急,过上两三年太平州各种收入呈上去,—看—万缗钱,或者三万钱,或者更多。外加大量的粮食与丝帛,就有了巨大的政绩。 夜色来临,郑朗又笑嘻嘻地看着几女。 几天恢复,精神气要好—些。崔娴使了—个眼色,环儿与四儿走到里面房,只剩下江杏儿。 “你们又想了什么主意?” “是崔娘子要奴陪你。”江杏儿说着,羞涩地宽衣解带。 “是不是早了—点?”郑朗有些迟疑。 “不早了,你答应去年冬天的……”江杏儿说着,将光滑的柔躯投入郑朗怀中。 酥玉—样的胸膛怦怦跳个不停。 —转眼,五六年时间过去,岂不正等着这—时刻到来? 郑朗没有再说话,今年江杏儿二十—岁,对于现代,已经是—个可怕的年龄。 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任江杏儿缓缓解开自已衣服…… 外面起了风,—会儿下起—场密密的春雨,疏疏的打在瓦楞上,发出温柔的声响。 江杏儿卷宿在郑朗怀中,娇声说道:“奴好快乐。”…, “哪里快乐,这里吗……这里吗?” “官人,不要开玩笑了,是奴的心,这里。”说着将郑朗的手牵到她的胸脯上。 这—夜,四个学生不知道。 但第二天司马光敏戗地感觉有些不对,狐疑地问:“小师母,为什么你们今天神色不对?” “哪里不对?”郑朗做贼心虚的喝道。 可也想到了—个问题,几个学生当中,司马光与吕公著渐渐长大起来,再过—两年,要不要替他们再买—栋房屋,隔成几个小院子? 自己在想什么!教他们“学坏”! 几天后,又去了—趟两圩。 有许多百姓过来看,游客来看稀奇,大户来看庄稼长势,还没有分到地的百姓更是关心,三两天就过来看—次。 景色很喜人的,这些淤泥都是经过几千万年的沉淀,积累了无数拖物腐栏的营养成份,去年冬天圈了起来,经过数月暴晒,土壤是诃等的肥沃?其实不急,如果将它翻耕出来,再经过—冬暴晒,效果更好。 就是这样,足矣,所有庄稼都在疯狂的生长。 看着田里的秧苗,有的百姓在发愁,这样长下去,移载时必须要扣秧苗的,但要扒多少? 看着所有人眼都热了起来。 某—处,同样—个奇迹在悄然发生,没有人知。可终于有人知道,某—天,—个渔民登上了黑沙州,向里面看去,—张嘴巴张了起来,—直没有合拢。 这又是—个奇如…… (未完待续)。 [本文字由『·伪装』提供] ———————————— 『妙手天师』 萧煜,一个不喜欢医术,却从小跟随外公学医。除了把外公传授的东西背过,却从没有医过人。 不喜欢医术,却上的医科大学,在大学成绩永远是倒数前三。 不喜欢医术,毕业后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当了个医务室的小医生,但是也只是医治个感冒、发烧。 就这样一个人,在得到钟馗的传承后,会演绎一段怎么的都市传奇? 『妙手天师』吧欢迎你: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刘郎 对于这些作物,郑朗不会要求高产,而是要求单株健壮,但不能两洲上几百亩地只种上几十株。1--------- 于是折一下中,稍扣一部分数量,又运去大量肥料,绿肥、饼肥、粪肥,都是经过沤烂发酵后才送到两个沙洲上。想要庄稼好,仅一种肥料远远不够,现代人已经认识,但认识得不多,各种肥料陆续出现,但只知所以然,不知其所以然。 接着又派两个有经验的老农上去指导。 这些渔民本身也有一些务农的经验,老农再一说,三十几户人家耕作近五百亩地,全部是精耕细作了。 也没有想到其他,贪图的还是州府的补贴,一头免费的耕牛。 若抽出空再捕一捕鱼,一家人很快过上幸福的生活。不过产量也是他们收入之一,临到头来,暗中又悄悄的放了一些种子。放得不重,总数量有限,想放得多也放不了。 郑朗一扣,渔民一放,使种子密度向一种合理的方向发展。 密度分配合适,可是需要肥料支撑。肥料也有了。 于是一个奇迹展现。 冬天还不觉,总体与其他耕地相比,植被稀疏。 到春天来临,家家户户开始忙碌,没有人再上两个沙洲。这时候小麦渐渐抽苔,油菜渐渐开花,小麦只是让人觉得健壮,看得不明显,可是油菜蓬了起来,就象一个个小巨汉立在田里。 渔民站在江堤上看,他家中也种了地的,这一看,觉得惊奇无比,油菜怎能长成这种样子? 小心地走下去,不能看表象,有的作物疯长也很不利的,只长杆儿,不长穗儿。来到油菜田边,细细地看着油菜,在一些早熟的花荚下面,看到一些长长的籽荚,又到另一处麦田看,看看有些稚嫩的青色麦蕙,哪里是在疯长! 此时江南对冬季作物不是很重视。小麦取麦难,想取出细面成本高,要么就是粗面,里面还有许多麦麸,所以麦价一直很贱。油菜也没有出现甘蓝型的油菜,全是白菜型油菜,又是点种,与小麦一样,打一个宕,撒上几粒菜籽,盖上草木灰,产量更低。 可长成这样子,产量必然很高,只要产量跟上去,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于是讨教经验。 问了出来,又将消息带回去。 原来是状元公指导的,并且这些种籽将会无偿的给某一圩百姓,让他们逐渐推广大。 更多的人跑了过来。 一看啧啧惊奇。 年代不同,这时代有的事物有理也讲不清楚,比如正月发生一件事,国家钱不够用,民间私化铜钱,南海诸国、倭国与高丽、契丹又多得宋朝的铜钱为币,为镇国之宝,商业流通发达,钱越铸越少,朝中官员为些商议。 许申不知从哪一个江湖术士弄来的法门,用药化铁杂铸,铜居三分,铁居六分,恰恰相反将原来的铜钱成份颠倒过来,原来是铜居六分,铅锡居三分,所以宋钱精美。 还有一个主意,任布请铸大钱以一当十。朝廷下令其议于三司合议,程琳考虑一下,说布用大钱,是诱民盗铸而陷之罪,唐第五琦尝用此法,讫不可行。申欲以铜铁杂铸,理恐难成,姑试试。 这个进谏很合理。 宋钱铸就精美,造价超过它的实值价格,所以民间不会有私钱。然而一旦以一当十,钱比价贵上几倍,民间必然谋之。不要说用法律,如果法律能公平执行,郑朗筑圩时都不会拐那么多弯子,朝廷诏书不准筑私圩的,谁敢筑,一律毁去,不给任何赔偿。那行么?…, 只是许申这个方法若成,还能管一点用。并且以铁居多,钱流通到民间,也没有人会私下融化为器。但程琳也不相信,用了姑试之三个字。 何必姑试之! 不用铜,还是铜钱吗?孙祖德气愤地说,伪铜,法所禁,而官自为之,是教民欺也,固争,出知兖、州,正是好范讽出知的地方,有没有其他的预示? 这么荒诞无稽的提议,朝廷居然真的试验了,未成,未成就有了过错,于是许申自请为江东转运使,再到江洲铸百万缗,中外知其非成,可是赵祯一意为之,于是不作声。最后不成功。 说到底,是一个认识的问题。 事情传开,引起轰动。 连郑朗去了府衙当值,也有小吏问。 郑朗不置与否,传得有些邪,不全部是坏事,全州百姓一起被自己绑上了战车,但大多数人还没有看到自己的获利,却付出了劳力,或者财力,此事疯传,让他们对自己抱有一些信心是好事。 坏事是会引起一些后果,期望过高,会使种籽流失。只好下了两条命令,一旦这些种子收上来后,全部推广到祐民圩,景民圩十几万亩地,满足不了。 用圩堤再次构成一个小封闭圈,并且这些百姓都是第五等户,眼下他们是穷得发疯,只要有机会,都不要命了,能保证精耕细作。产量跟上来,也能稍做进一步的进化。 从祐民圩的粮食中,提取更优良的种籽,推广到全州。再从全州向其他邻近各州推广。 又派两名小吏在江洲夏粮快成熟的时候,常驻哪里,不准任何人将夏粮高价售出他处,否则强行从江洲上出之,撵到其他江洲上继续过以前那种捕渔生活。 想要大多数人获利,还是很遥远。 但一件又一件的事发生,让许多百姓看到希望,看到了远大的前景。 春天到了深处,桃花水来了,河水涨了涨,但对于两个两圩来说,连护堤都没有蔓上去,何来危险之说? 各州官员听了心动。 谁不想要政绩? 有许多官员与崔有节一样,纯是打酱油的,眼前就是一个功劳,能不能升迁就看自己是否抓得住,先抓住的才有政绩,人家全部推广出来了,自己再抓,有何政绩。 又要求参观。 有的官员精明,隐隐看到皇帝似乎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只要上书次数多,必然会同意。抱定这想法,一份不够,两份,两份不够三份。 甚至有人要求分一些种籽过来,大家都是宋朝官员,为了朝廷,不能抱有一州一地的观点,你不能下那条禁令,好处要大家得…… …… 到了朝堂。 此时朝堂却是最有作为的时候。 吕夷简有王曾这个二把手,很是悲催。 机会难得,吕夷简就范讽的事,将范讽一干好友,包括最能搞怪的石延年一起黜削。李迪不服气,又将另外一件事翻出来。说吕夷简私交赵元俨,以门客僧惠清为守阙鉴义。吕夷简不服,赵祯让胥偃与张传问讯,一查,当时鉴书时吕夷简以斋祠不预,只有李迪在中书里。两罪并一,故李迪贬。过了好久李迪才想起来,主意是吕夷简的主意,李迪没有反对,行了文书。 宗室与大臣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井水多少会给河水的面子,河水也会给井水的面子,比如允迪求高衙内为一小小的主薄,诸位大臣能不准?赵元俨说惠清当小小的守阙,能不准?…, 也是潜规则,不能揭,李迪揭开官场上的游戏规则,是屈了理。并且他很怀疑吕夷简是刻意这么做的,挖了一个坑等自己跳下去,只好悲怆地说,吾自以为宋璟,而以夷简为姚崇,不知其待我乃如是也! 哪里的话! 宋姚当年也不和睦,两党同样有争执,只是两人虽争,没有耽搁政事,这才史称为名相。 宋姚能共存于朝么? 不过这件事翻将出来,赵祯心中起了忌惮。 八皇叔啊! 万一这群无法无天的大臣起了歹念怎么办? 吕夷简转眼间想到这个过节,冷汗涔涔,又不好辨,陛下,相信臣吧,臣对你的八王叔没好感,又不能上门寻赵元俨闹事,悲愤之下,只好做事,拼命的做事情。 但他做得越多,有一个人越恨。 看到郑朗的奏折,吕夷简批了,虽每年国家会少得几万缗钱的钱物税收,可是几千顷的大圩出现,以后会成倍几十倍的将损失补偿上来。 织女本来就是郑家子废物利用,当时放又不大好放,给了郑家,让郑家去妥善安置。 郑朗不将张家庄大作坊还给朝廷,朝廷也许有言臣哼哼两声,又怎的?到江南也是为朝廷谋利,吕夷简更没有意见。但若出了问题,这些事,会一一抖出来,郑家子有的受。 但他最大的危机也到来。 赵祯说范仲淹治苏州水有功,召回京城。 早不召晚不召,这时将吕夷简最大的一个敌人召回京城做什么? 大约是顾虑到吕夷简的想法,赵祯只让范仲淹为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 但诏书下达后,别人不会这样想。 天章阁原来是宋真宗拜大神时盖的,后来用于存放一些私人物件,直到宋真宗死后,才有了一丝神圣的味道。于是官职由它来命名,但权限与职务很小,小得没法看,天章阁待制说白了,就是皇帝侍从,跟班的。 范仲淹下放前就是右司谏,又有治水大功,官职不升反降,只成了一个小小的待制。该死的,我不盯你,你也要盯我。不过也好,做人就要这样,恩怨需要痛快一些。 带着这样的心理,范仲淹一路风尘朴朴的从苏州往京城赶。 就是一个小小的范仲淹,让吕夷简忙得一片鸡飞狗跳,吸取上次范仲淹大闹午门的经验,吕夷简先将台臣官员换了一批,其中还塞有自己的亲信进去。 又提拨自己一批亲信进入各个部门。 说他做得对,也不对,做宰相就要有一颗公平的心,只要你品行端正,何必怕人说闲话?但真是如此?郑朗品行不端正?为何一次又一次,有人说他是未来的奸雄? 因此说他不对,也对,想做事,没有一批亲信在下面支持,根本做不成功,光是掣肘,就能将一件件实事耽搁了。况且王曾,况且范仲淹。 想要这些人跟自己转,要不要给他们升官。为什么太平州官吏跟着郑朗转,正是因为政绩!性质差不多。 可他越提拨亲信,范仲淹越恨。 范仲淹越恨,吕夷简为自保,为顺利办事,越提拨亲信,形成一个恶性循环,使这件事向着一个无法预测的方向发展。 两派在斗着心思,倒也快活了两个人。赵祯看透了,为求平安,下诏修乐修书,士大夫们一起举手赞成。这才是朝廷应当做的,文人们的天堂到了,被赵祯指挥着团团转,不累不苦,不怨不叫,皇帝在做正事。…, 至于赵祯不再每天视朝,不关心救灾,不关心难民,不去整治军队与土地,根本没有大臣去管去问。 那是百姓是民,俺们是人是士大夫,民应当由人来统领来支配,不能与人平起平坐。在这种消积的态度下,国家实际耕地面积达到近七亿亩,真宗时统计上来的数字是五亿多亩,只是几年,到了户部耕地面积只有两亿来亩,三分之二被隐匿了。 但大臣们高兴,赵祯换来了短暂的平安。 郑朗也快活,因为朝堂之争,朝堂修书,他在太平州折腾,不会有多少人盯着他。一旦被这些人盯上,很可怕的。 吕夷简收到这些知州的奏报,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有,有人说百姓传言是神迹。吕夷简很无语,什么神迹,郑家子除了孔孟,什么神也不信,但太平州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朝廷派王昭明过去,写了一份奏折,这份奏折写得很“老实”,连东西两府的几位相公皆认为有理,至少在江东圩事上,它有着很高的参考价值。不过没有经过实践的检验,得到汛期看圩堤安全如何,到了秋收上来看收成如何,才能择其圩区经验向各州推广。 缺钱用了,上书请求一下子。 至于其他的,或者以后做什么,太平州官员全部在闷声大发财,比如此次那两个小洲麦菜会大丰收,根本就没有看到太平州有奏报过来。 万一有大事发生,难道你想让我后知后觉? 那要宰相是做什么的? 写了一份命令,颁发诸州官吏,现在看有什么用?秋后秋收上来,又要筑圩,你们一道观看。又看到收成,又看到如何将一个圩从无到有变出来的。 都成了什么?是想要政绩,还是呆在自己管辖区内呆厌烦了,想到他州透一个气儿? 又写了一份命令给郑朗,你不能这样下去,我们几位宰相成了什么?有什么事,得写一个奏折呈上来,不对,最少得一月一个奏折,将你的安排与结果一一禀明。 还写了一封信给吕三叔,你多听听,没有事多写几封家信给家中报一个平安。 懂的,报什么平安?多听听才是关健。 又让赵祯下诏,着王昭明,或者其他的小黄门,与中书某一个小吏一道前往太平州,做细致的观察,包括汛期如何,收成如何。不大相信郑朗了,俩人同样不是一路子人,即便让他写奏折回来,写一句丢一句,自己怎么办?难道说他撒谎,未撒谎,是丢漏了! 至于儿子,那是为了他前程着想,经过郑家子几年培养,恐怕与自己也不是一路子的人! 唉,小子,老子为了你折节如此,希望你能明白为父的苦心,以后万一人出息了,别在朝堂上来一个父子对薄,让人家笑掉大牙…… 然后吕夷简打起了精神。 一个小人物,也是一个大人物,要进京了。 看着东京城高大的城门,范仲淹显得很高兴,侍从就侍从,能经常见到皇帝,能时常与皇聊一个天,都不要写奏章的,可以随时发表意见,多开心哪。 城门渐近,范仲淹心里默默说了一声,俺刘郎又回来了! ps:这几天有事,东跑西跑的,更新时间恐怕不准了,努力一下吧,尽量做到原来时间更新,万一做不到,大家恕罪则个。 #c 第二百四十九章 母训 第二百四十九章 母训 郑朗先给他的半个上司许申写了一封信:“君用铁取铜,此钱曰铜钱乎,曰铁钱乎。&*..最快更新**以铜取铁,自古未有之,君欲点石成金?” 许申在京城试验失败不甘心,跑到江洲又试验,欲铸钱百万缗,会糟蹋多少铜铁?纵然成功,老百姓会认为它是铜钱,还是铁铁?什么为钱,国家承认百姓承认,它才是钱,那怕是一张白纸,也可以当钱来使用。不承认,是黄金也不行。 从化学原理角度解释也不行。 宋钱不是真正的铜钱,也是一种原始合金,里面铜毕竟占有七成,让铁占七成,化学反应成功了,新的合金出来,可占七成的铁合金,还会是铜钱么? 自己建议范仲淹来担任这个江东转运使,怎么朝廷让这位许大先生来胡闹? 归根到底,是自己人小官微,说的话无人听。 他还是忍不住,又写了一封信给吕夷简:“太平州乃一州事务,诸事未定,败而不伤,成亦不喜,予而治之而思之,一州之政及于一州,数州之政奏表朝廷也。相公乃国家首相,而不顾宫商(五音中宫商乃君臣),不忘一中小州务,予以为视小失大也。予闻吕圣功不闻侮吏名,蘭相如避之廉颇,乃宰相怀也。子张问仁于夫子,夫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而亵于人必亵于己,而防于人必害于己;宽则得众,隘于偏狭,偏狭生怨,怨生恨,恨生仇眦。信则人任焉,不予诚于人者,何求人诚于己?惠则足以使人,欲使人者,持公平之心也。” 没有提勤敏。 作为治事,前期只有吕夷简吏治才能最佳,无论被他妙手弄下去的李迪,或者后面才能双全的王曾与杜衍,皆不及之。 可其他四行,吕夷简都欠缺了。 恭敬,没有,在下位时想弄掉上司上位,在上位时下弄掉反对的下属,何来恭? 宽厚更不提,权操之术赵祯朝无一人能及,包括后来的庞籍、夏竦、韩琦。正是他缺少宽厚之心,才产生吕范之争。范仲淹负四成五的责任,他要付五成五的责任。 信没有,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施展权谋阴谋的重臣,何谈信字?惠只是惠及对自己支持的亲信。所以你离你那个伯父吕蒙正差得太远。 最后进一言。 范仲淹此时只是一个热血小中年,比你大儿子大不了多少,不值得计较。曹氏已立,郭氏更不足以为害,没有必要非将她弄死。那么就没有几个月后党争出现。 吕夷简看了后,没有当一回事,懂的,你说我权谋阴谲,可你在太平州所用的那些计策,同样不是如此?只是你披着圣人的大义,抛去这层外衣,有何区别? 反正是为了做实事。 不过对郑朗吕夷简有些欣赏,不象石介他们,皆是迂阔穷尽扬名之辈,知道做比说更有实在意义。 可真是如此,郑朗无论做任何事,束以道德,以德化品行为法,变化为度,这与吕夷简为做事不择手段有很大区别的。 郑朗也没有将他当作一回事,你是宰相,我也是一个知州,不是你奴才,要早汇报,晚汇报。只说了产量的事,小麦收上来,亩产不足三石。这是特例,种子精挑细选过的,之所以称为黑沙洲,是江心肥沃以致沙泥发黑才得名,适合作物生长,无限的提供肥料,一户人家只伺候十来亩地,精心耕作没有可比拟性。…, 这是选种,不能当作正常的产量。 若那样的话不得了。整个河南河北两季产量勉强才三石,甚至三石不足,仅一季产量三石,宋朝的粮食多得会吃不完。 就是这产量也不能让郑朗满意,彭大将军叹息只九百斤,俺不求九百斤,来一个四百斤也好! 倒是油菜产量很喜人,达到一石两斗,大约一百四十斤。 真的不错了。 以前宋代亩产也不过七八十斤,所以很长时间以豆油、麻油、猪油等代替食用油。 郑朗也写了单株移载,包括南方的棉花、北方的高梁大根系农作物,都可以使此法提高产量,但植株更大,需要的肥料也更多。 至于其他的,郑朗没有多写。 有事禀报,没有事我也不会禀报,继续闷声大发财。 也知道自己写信给吕夷简会当作放屁,于是对朝堂中发生的事,郑朗渐渐不想过问。空劳神伤! …… 外面下着连绵的细雨。 梅雨到了,天快亮了,可是天色很昏暗。 雨季一来,汛期也到来。 一切以防汛为主,城外面棚子也不授织艺,让妇人们回家去。 崔娴伏在郑朗怀中,道:“官人,又要出去?” “不看看不放心。”翻过身来,揩了一下油,又道:“要么我回来你做一个补偿,再来一个大被同眠。&*..最快更新**” “休想!” “去年不是没有过。” “那只是睡觉。” “有什么区别?” “如今行房事!”崔娴说完,恨恨的咬了他一下耳朵。嬉闹一会儿,郑朗爬起来,带着四儿出发。 还是要看一看,才能放心。 赵祯选派的人选到了太平州。 太监还是王昭明,还有一个官员,但不是吕夷简指派的中书官吏,是赵祯亲自选定的,都官员外郎曹修睦。 曹修古之弟,因上书刘娥还权,曹修古降职知兴、化军,后来赵祯亲政赦复,未及回京城,病于兴、化。其人洁身自好,以致贫不能葬,同事与兴、化乡人捐钱五十万助之,被其女而拒。赵祯念其为官忠直,赠授右谏议大夫,赠钱二十于家属。 用其弟,也是对曹修古的一种补偿。 曹修睦又是福建人,南方人,对水利会懂一些。还是不懂,福建与太平州地形有什么相似之处,同是南方,差别很大的。 也是一种权术表现,渐渐成长起来,什么吕夷简,什么王曾,什么范仲淹,朕只相信自己。因此用王曾进入东府,调范仲淹回来,对吕夷简进行掣肘,但又不能不用,吕夷简如何做实事的,赵祯知道。 赵祯开始面对现实,不会理想化了,知道权术。这样用人也是不错,可关健你能不能将这两个大神稳住? 到了太平州,正好郑朗到了两圩。 近两百里的圩堤,要逐一里外察看。 顺带着看一看圩内的情况。 两圩成败,关健他整个计划的成败。一点马虎也不敢有。 在小吏的带领下到处找了一找,可景民圩发生了冲突,郑朗前去调解。只好向圩内出发。 画在图图上,很不错的,百里长堤,桑柳青青,藕叶飘香,渔舟穿梭,燕儿低舞。不是那回事,比如路,是大路,可这么多天雨下的,什么路也下酥了,穿鞋不方便。 小吏脱靴子,王昭明与曹修睦两人对视一眼,只好脱,光着大脚向圩内一高一低地走去,溅了一身污泥。…, 见到郑朗,行过礼后,郑朗大笑,看着他们一身狼狈的样子问:“你们何故如此?” 两个人也很委屈的看着他,郑朗身上也被斜风急雨打湿,但是很清爽,一身白衣,黄色草鞋子,只有鞋子上沾了一些泥巴,这怎么可能的?难道你是从天上飞过来的? 曹修睦纳闷地问:“为什么你身上溅泥泞?” “为什么要有泥泞?”郑朗道。扭头看了看,明白了,又说:“我是坐船来的。” 亲民不一定非要狼狈如此,能冒着一把雨站在这里处理事务,百姓很感动了。形式重要吗?重要的是将实事做出来。 “原来是坐船……”两人对视一眼,王昭明心想你可是南人哪,曹修睦心想你可是亲自来过一趟啊,最后看着小吏,小吏心想我哪里知道,只琢磨带你们找到人。 反正这样子了,听郑朗处理事务。 听起来很棘手。圩堤很安全,诸圩未起,郑朗刻意比史上的圩堤加宽近丈,加高半丈,洪水仅蔓过了护堤,对圩堤根本没有什么危胁。看的也不是圩堤高大厚度,质量是百姓为他们自己筑的,也能放心,不过怕什么未检查到的潜潭,还有蚁穴等其他意外因素。 圩上也派了百姓轮流巡堤。 甚至给圩吏配上了号角,万一有警,吹响号角,紧急抢救。 外部暂时看起来很安全,内部出了一些问题,低洼处让绵绵的梅雨淹没。 天还没出伏,只好派水车向外抽水,堤高大,在护堤上掘一道小沟,两个长节水车将水递更着强行向外拨去。 排水速度会有多慢?并且郑朗看了一下,也不大安全,一年没有事,长久下去,排水小沟往下不断的涔水,对圩堤也有伤害。正在想办法,圩内吵了起来。 划成了一个个陌,这让曹修睦看到后很感叹的。好主意,这样百姓务农,最远不过两里来路,近的就在自家门前,不象北方切成碟大碗大,有时候农民耕一块地能跑到七八里路之外。本来很苦,一天来回跑上十几里路更苦。 就是这一个个井坊陌形成了问题。 圩内地形也有高有低,高处百姓家中的农田没有受到伤害,不大愿意参加抽水,低处百姓不乐意了,这是大家共同职责,当初说好的,于是吵将起来。 许多村民在吵,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曹修睦听得头痛,用眼睛看着郑朗。 郑朗也头痛,大半年来,自从开圩起,一直在处理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不胜其烦。摆了一下手道:“你们派两个人出来说话。” 双方各有十几户村庄百姓,选了选,两个耆户长走出来,是家中人多才选为耆户长的,本身也是穷困人家,笨拙地站到郑朗面前,郑朗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马三瓜子。” “小的朱大船。” 别笑,现代农村百姓名字多是这样。 “马三瓜,本官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出劳力?说真正原因。” “郑知州,真累坏了,有的人家种着双季稻,又要派人手巡圩,家中养着一些夏蚕,每天日未出而作,月半空才回……” “别说,本官知道,既知如此,为什么多报口数,原来一户不足两人,现在一户六口半人,三分之二人家正好是六口之数,能不累吗?” 马三瓜子不能作声,三分之二的人家多报了一口之数,特别是五口人家,都改成六口,有的四口之家,也改成六口。九口之家,则改成十一口,包括自家也是。…, 贪田贪得多,能不累吗? 可能不贪吗,一生有可能就这一次机会。 总之,知州这句话让他明白了,累了活该,没有资格道出来。 也没有打算欺骗这个史上最小的三元,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郑朗又道:“本官看过,你们用水车抽,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人太少,水车排水量太小,还能损害圩堤。但凡事有得必有失,圩田一亩产量是多少,坡地一亩产量是多少?得的是高产,是不缺水,肥沃的土地壤,失的是涝灾。” 说得有理,曹修睦不由点头。世上那有十美十全的事? 继续说道:“圩田也有高低之分,高处不愁内涝,少了灌水之利,至少灌水没有低处方便。低洼处本官做了补偿,以三作二分于诸位手中,有涝灾,可不缺少水,低洼处水泽也多,又有水泽之利。同样不能十全十美。那个抽水不能再抽了。到冬天,由圩吏带领诸位,继续兴修一下圩内的建设,将所有沟渠塘泊挖深挖宽,能够多蓄水,又有淤泥将低田改为高田,高处也因为沟渠深,会有灌溉水源,至于遇到百年罕见涝灾,连圩都危险了,何必斤斤计较一块两块田的得失?到秋后等你们大丰收,本官还有一些惊喜给你们。” 几天来就在想着内涝的事,没有办法解决,只好使用笨方法疏导,可是冬天不能指望他们出任何劳力了。这才是郑朗最头痛的地方。 百姓听后,一个个散去。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今年雨水并不是最大的一次,若是遇到大的雨季,高处都会有农田淹没的危险,当真靠这些小水车子抽? 上了船,郑朗问:“二位,何故来到太平州?” 曹修睦将来意说了一遍。 郑朗抱怨道:“是一州州务,失败我也想到失败的挽救办法,百姓刻意选第五等以下户,正是他们一无所有,损失不会大。成功我也不会向朝廷隐瞒,何必计较一州州务?河北还有那么多流民没有安置呢,难道没有朝廷修的那些乐书重要?” 两人不敢回答。 “你们刚才也看到了,从去年未来之前,我就在想,来了以后,考察数月之久,还是出现这样那样意想不到的事,诸事未定,让我如何向朝廷一一禀报?能说的,去年王内侍已经将奏折带了回京,未定的也不能说。” 曹修睦道:“为什么去年秋前不开工?” 时间太仓促,秋后开工,年底围好,接着又要修阡陌,浚沟渠,石桥,分田,造册,农民自己要买桑买农具,除草,特别是除草,新圩刚起,田里皆生着许多杂草,不除去庄稼没有办法生长。一路来的时候还看到许多妇女带着孩子在田间耨草。 事务想不多都不行。 “我也知道秋前开工好,可秋前庄稼未收割起来,那来的劳力?秋水不平,工程量有多大,滩涂未露出来,不能取泥如何修圩?圩修好后,都是沃土,分到户这些赤困的百姓会不会愿意等上一年半年,慢慢修葺?” 两人再次不能言。 “不过大约没有事了,”郑朗看着远处的大堤说道。 两条大堤上桑树半大,也迸发出蓊葱的绿色,使得两个长堤从乌龙变成了绿龙,水泽处荷叶铺天盖地,沟渠两边稻谷飘香。虽未收获,已是一片喜人景象。 又说道:“两位要写奏折回京,替我向陛下讨要四个字。抢在大丰收到来时,勒石为碑。”…, 说完上了堤岸,又将他们带到其他处。 让大圩与小圩做比较。 雨季以来,两个小圩破掉了,一个叫十柳圩,一个叫两里圩,面积皆不大,一个两百来亩,一个三百来亩。还有一些小圩也危在旦夕。 船先摇到十柳圩,圩主姓古,正愁眉苦脸的带着一群佃农抢高处稻谷,半穗,人不能吃了,做猪饲料的,或喂牛。 船直接从决堤处摇进去,看到郑朗过来,古家的上来施礼,又问:“郑知州,这个圩什么时候圈啊。” 不破不痛,一破心痛了,还是大圩好,虽然少了几十亩地,至少每一年不用担心害怕。郑朗不确定地说:“我也不知道,看到时候能请来多少劳力。劳力越多,下余六个大圩圈得越多,若没有劳力,本官也没有能力将圩堤变出来。” 又带着曹王二人上了圩堤,指着单薄的圩堤说:“两位,看到没有,这就是小圩不便之处,若象景民圩那样高大,得不偿失,不高大,以后数圩一起,圈去水泽越多,圩越容易破掉。若遇到大汛,人手又不足,无法巡堤与防汛,若是出现缺口,更没有充足劳力去抢救。所以臣一再上书,要求联圩。” 让他们亲眼看,可以直接将事情向赵祯反应,省得以后有大臣能将十柳圩说成景民圩胡乱的诬陷。 能对皇帝指鹿为马,还被称为忠臣,况且对自己? 接着又摇到两里圩,圩主见了面,痛哭起来,古家的还有一个指望,他家的小圩划了进去,两里圩却没有划进去。 郑朗又劝了一劝,尽量吧。 若财力有,人力有,自己还在太平州陆续的修一些中等圩田,剩下的小圩不便圈大,只好自求多福了,不少有十几座受地形拘束,无法圈大,即便扩大,也扩不了几十亩,不值。 还有五六个圩直接对着河道去的,自己十涝九破不算,还阻碍河道的泄洪,这些小圩要强行拆除的。 又摇到芜、湖城,勉强用城来形容,没有城墙,没有城门,但有了许多人家。 带他们看锦锈苑,不到两百名织女,一开始不急的,仅调过二十户织女,其他人从本地雇来的,手艺要慢慢学。然后派人收来蚕丝,或直接收蚕蛹抽丝,再将蚕丝编成各种丝织品。 成品出来后,没有让官府销售,自己在没有事,自己不在,不知道售来售去,最后能售到什么人的腰包里,交给了城中各个店铺。还真引来一些商人,皇家织女的名义多好使唤?几乎往铺子里一放,就被抢之一空。 规模不是很大,可作坊里有许多妇人,都是有脸面的各家户派来的妇女,学习手艺。就着锦锈苑,陆续地改造出一排作坊,锦锈苑怎么做的,他们怎么做,只是规模稍小,也处于停业状态。不过到明年有可能会全部陆续开工。 郑朗又说道:“一旦时机成熟,官员不贪不墨,仅这个丝作监一年可以为朝廷带来四五万缗钱以上的收入。还有其他作坊的税收,各个商行的交易,码头,十几万缗钱大约会有。” 也是美好前景,既然朝廷派人来看,让他们看到,看到后自己才好请求劳力支持。后方数座大圩才是根本所在,没有那个本,就没有这个城。 接着回到太平州,带他们看了种籽,最好的留在两个沙洲上,以单株选种的,剩下来的经太阳暴晒,扬筛漂,将所有不饱满的未成熟的一起去除,储藏起来。…, 甚至雇佣短工上江洲,宁肯晚一点抢收,也要小麦与油菜长老一些收割,让种子更成熟。 郑朗再次抱怨:“为了这一点儿种子,每年要花费一千多缗钱。并且隔江圈种、隔圩圈种,他们眼红,能不能做到象我这样?即便分给他们,这些种子会到什么人的手上?” 懂的,全部到了大户手中。 再带他们看账册,朝廷税务暂时不收,为太平州财政减轻了压力,钱粮帛草一起也有好几万缗钱税,这些钱秋后就会派上用场。但一起放在仓库里,没有动,支出多少,收入多少,每一笔账皆记得清清楚楚。 并且用了后世财务报表方法记在纸上,列了横线竖线,一张张表格放在哪里,一目了然。 想找俺的麻烦,俺也不会授你把柄! 看后带他们休息,大约就是这样,可以上奏了。 省得朝中的大佬们什么事不做,盯了乐书不够,还要盯着自己这摊子事。不能盯,盯得我会毛骨悚然的。 汛期安全度过。 稻谷正式发出金黄色的光泽。 郑朗很想低调,但怎么可能会低调? 两千多顷的优良圩田,产量几乎达到以前太平州产量的四分之三。 有的官员直接上书,你们几个大佬再不放我们去看,我们自己看去。 吕夷简无奈,他最不想多事的,放官员离开驻地去外乡是怎么回事?与王曾商议,又与赵祯商议,最后决定,看就看去。再不看,这些知州知府们估计都没有心思处理境内政务了。 就在这时候,郑朗几个娘娘从郑州赶过来。 春天准备来的,郑朗去了信,不能来,事太多。 夏天热得要命,更不能来,别将你们几位老人家身体热坏了。 秋天郑朗还是半推半就的,事还是多。 可几个娘娘想儿子,劝也不行,趁船来到太平州,还有一件事呢。 郑朗只好从圩上回来,接几个妈妈。刚进了屋,大娘喝道:“跪下。” 一声喝让郑朗一头雾水。 司马光与王安石对视一眼,大戏要来了,难道郑母也要来一个鞭打儿子?好戏好戏,难得一见,得看好了。 第二百五十章 谢 结果让他们很失望。 若大娘话管用,以前的郑朗也不会变成那和纨绔德性。 郑朗一头雾水时,二娘头伸过去,低声说道:“大姐,不好,朗儿如今成家立业,又是一方父母官,还有四个学生……“” 能跪也不能跪,是夫,是官,是师。 大娘一想是啊,换了口气,问道:“朗儿,为什么要灭佛?” 王安石与司马光对视一眼,摇头,万分失望,在郑家庄住了好长时间,知道大娘这一问,什么好戏也看不成了。 郑朗还是莫明其妙,狠瞪了两介,“用心不良”小三子一眼,问:“大娘娘,儿什么时候灭佛?” 自己就是对释老反感到极点,也不能随便说出这句话,还了得,全国多少佛教徒? “我在郑、州听到你写了一封信给皇帝,说要灭佛。” 谁在嚼舌头?郑朗道:“大娘娘,孩儿有几个朋友,你是知道的,京囘城也不过是知日大师与卫中正道长数人,一个是释家,一个是道家,若孩儿喊灭佛,为何与他们亦徒亦友?” 有些偷粱换柱,与他们成为好友,是他们品性高洁,与郑朗脾味相投。事实郑朗对佛释两教并不排斥,是人总要有一个信仰的,儒家又缺乏系统的理论,儒生自己都没有弄清楚,更不要说让百姓弄清楚。 佛释于是填补了这个真空。 它虽有许多弊端,可总的是教导百姓向善,也能给贫困百姓一些精神上的寄托。反感的是一些假和尚们,挂着和尚招牌,兼并田地,放高利贷,甚至做出知善那和事。 上囘书反对也正是这类和尚,并不是整个佛教。 大娘娘迷惑起来。郑朗又说道:“娴儿,你陪几位娘娘进屋说一说。” 向崔娴使一个眼色,崔娴会意……将几个娘娘拉到房囘中。崔娴将临江寺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几个娘娘一起念阿弥陀佛。 崔娴又说道:“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娘,七娘,官人很好的,不会灭佛。” 这事儿传扬得不是很快,主要真相让相关各方有意半遮半掩起来,许多百姓能大约知道临江寺做了经大恶事,考虑到受害者的家属……甚至里面还有些官宦人家……连京囘城几个大佬也未多言,同样抓囘住谋财害命之事做文章。 几个娘娘听到的就是这个,根本没有想到真相如此。 但发生了这件事,也不能阻挠几个娘娘对释迦牟尼的崇拜之心,又说郑朗,若不是我们烧香拜佛,你如何改邪归正,又如何有天赋的,又如何得中解元、省元、会元,又如何下江南做了一些好事?不是佛祖保佑,为什么你坐着想想不出来,站着想也想不出来,偏偏一打稻坐就想出来学问?不是我们从郑州烧香,一直烧到嵩山少林寺,你又怎么到江南想出这些好方法? 司马光与王安石见怪不怪,吕公著与严荣、施从光还有吕三叔,听得瞪目结舌,原来不是你儿子肯用功用心思,全部佛祖赐予的! 是什么理? 郑朗捏着鼻子不能作声。 大娘又说道:“明天陪我去烧香,等烧完了,我们还要去九华山鲸……香。” 反正儿子上囘书反对佛祖,让几个娘娘很生气。 “大娘,我真有事,也是在行善,不如这样,我明天陪你去广济寺看一看,再去看看两个大圩如何?”…, “也好。”来的时候在路上打听过,有这么一个寺,说是什么小九华。那两个,大圩也让几个,娘娘好奇。说起了两个大圩,渐渐话题岔开,又看着几个少女的肚子。大娘又皱了皱眉头,郑朗不由再次捏了鼻子。 第二天来到赭山,是芜、湖县城边上最高的山峰,还是两个小山丘,大的山峰也没有多高,比鸡毛山稍高一些罢了。 进了广济寺,这是一个比较正规的寺庙,靠的是香火吃饭,并没有置什么田地产,也没有放什么高利贷。 对此丰郑朗没有多大恶感,几个娘娘要拜庙,只好带过来。 转了转,几个娘娘拿出上百氓钱的丝帛,献给主持。让广济寺一干大和尚喜出望外,今天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但小知州第一次拜佛,还带了几个母亲过来,捐了这么多香火。 郑朗看着几个大和尚笑咪囘咪的神情,很是无语,心想船上还多着呢,大约带了一千多婚钱精美的丝帛,准备捐给各部的菩萨,可郑朗怎么办呢?自己又不在身边,几个娘娘得有一个精神寄托。 在县城客栈里住了一夜,再次上船,不远,就到了佑民圩,停着两艘官船。 岸上几个官吏站在圩堤上指指点点,郑朗狐疑地看去。 几个娘娘不觉,只是看到一望无际的青色堤柳,赞道:“朗儿,这样好,很好看。” “大娘,二娘,四娘,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保护堤防。”崔娴解释道。 不大懂,几个娘娘不敢插言。 郑朗上了岸,是两处知州率先过来考察,一处是和州知州,一处是无为军知军,大家平起平坐,寒喧几句,和州马知州说道:“我们来参观,打扰郑知州则个。” “不敢,不敢,”郑朗道,可是愁上心头。 参观可以,但不是一个两个知州,有可能附近十几个知州以及更多的县令,一起来参观,这招待费是谁的?该怎么算? 朝廷不是规矩森严吗?为什么让各个知州能过界?这一过界最后还好收拾么?谁不想出去溜达溜达? 偏偏不能得罪,为和子的事得罪过一回,再得罪,马上秋后劳力就没有了,朝廷下诏书也不行,偏不执行,我们这里抽不出劳力,怎么办? 郑朗郁闷万分,差一点手伸出来道:“你们来参观我欢迎,可得给我钱。” 一个知州外加几个县令花上三四百俯钱不算多的,来两趟花六七百氓钱也不算多……若十几个州外加县令过来参观,如何了得? 不行,得向朝廷要线 太平州就这点收入,别将我的财政弄空了……下余的事不大好办。 肚子里打着各和念头,嘴上继续回答着两个知州提问。又说道:“说难也不难,说易也不易,想要做好它,兼顾各方利益,水道对邻州的影响,对己州小圩的影响,九等户的分配工开出来国家就会有利……可分配不好……朝廷收益不大。” 就是给大户兼并了……粮食是出来的,变出来粮食,无论卖也好,上交也好,产量却是实在的增加。但让大户兼并,除了粮食增加产量外,并没有给国家带来什么直接收入,国穷贫民穷……最富的一群人还是继续富裕~ 又说道:“想要处理好,或者记好两个字,就能处理公正。” 黄知军问道:“那两个字?”…, “人民……不要以为百姓是民,士大夫是人,儒家爱人爱的是士大夫,非是百姓。民与人一样尊贵,所以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许多话郑朗知道自己说出来与放屁差不多,有时候还忍不住要说一说。 朝堂变得怪异如此,也是这么一回事。 一起认为自己是士大夫了,于是呢,要保住士大夫的优势,对自己没有影响,对后代却有影响。 是一和消意识行为。 所以赵祯不管百姓,没有人反对,修书好啊,这只有士大夫才有本事做到,士大夫的学问与优势也昭显出来。这和心态不但在许多官宦子弟身上有,包括一些刚刚脱贫的专业户,例如欧阳修,后来的大小……苏,都有这和卑劣的心态,非是象他们所写的文章那样雅致。 有了这和心态,王安石的改革能改好么? 他改革谋利的还是国家,若是杀富济贫,恐怕在世时就让士大夫活活撕吃。 真正爱民的恐怕只有一个人能做到,热血中年男范大夫。 其他人,余是一群挂羊头卖狗肉之辈。 黄知军与马知州不能作声。 没深说,带着几个娘娘与两位知州下了圩堤,半年时间的生长,本来它生长速度很快,堤岸又全是淤泥,肥力充足,已经变得很可观,隐隐成了半林。 崔娴说道:“明年可以大囘规模养蚕。” “不知圩内百姓怎么忙得过来?”郑朗说完苦笑了一下。 在大道边,搭了一斤,凉棚,官囘府已经派人在收税,有的早稻早就收割上来,条件好的百姓自发前来交税。 百姓虽然有时为了多谋利会争一争,可心地大多数还是纯朴的。 因此郑朗说秋后修书,他也是看,看人心。不仅看得到实利百姓的作为,还看外州县过来百姓的作为,有一个对比,才能了解更多的人心,还是一叶知秋,可这个叶子能看得更大一些。 不知人心,如何修中庸。 几乎所有百姓都认识郑朗,两个圩差不多所有村庄让他跑遍了,听到是郑朗几个母亲来了,忽然一起跪下来,说道:“谢过知州谢过几位大娘娘……” 好日子马上到来,一个个若梦似幻,眼泪汪汪。 郑朗将他们扶起来,又让身边衙役通知各个耆户长以及圩长,能做主的长者过来。 正好借着黄知军与马知州在此,顺便将一些事办了,让他们看一看,是如何做官的。 然后与两位知州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四儿从渔船上买了几条鲜活的鱼,就着船上厨具做了几个菜,端上堤岸,天不冷不热,河风飒爽,郑朗不摆架子,两个知州也不敢摆架子,盘坐于地,吃了一顿便饭。 但看着圩内金黄的稻穗,郑朗心中还是涌起一和成就感,于是搬来琴,席坐于地,弹了一曲。 知州又在弹琴了,一群老百姓歪着脑袋听,好听,真好听假好听,十有八囘九未听出来,可觉得知州十分雅趣,从内心深处产生一和喜欢与崇拜。 圩很大,一兜,大半天过去,各个耆户长才全部到齐。 郑朗说道:“你们都报了实际口数,甚至多摇了一两口。” 四村设一耆户长,包括圩内、一些长者在内,百余人一起脸红起来。 知州以诚待己,可自己这群百姓做得不是很好。 郑朗不计较这斤”又说道:“以后必然增加丁役……所以本官说过,圩内渔泾坡岗之利全部让出来,不会征税,但以后本官会逐一传授一些学问,让你们如何囘在这些沟塘坡岗生出利益,有的会变成专人经营。遇到这和情况,可以竞价,价高者得之……全村百姓监督竞价……竞价前为防止恶劣报价……须交一定的担护金,任何人不得以武力与权势胁迫,若有请上诉之。竞价所得,除朝廷征百分之四的契税外,全部归村民所有,若是两村以上者,依是如此分配,以户册口数分配下去。这个我也会勒石为碑……载于河堤之上。”…, 圈的地方大,圩内有一些大湖,有的广达数百亩地……个小阡陌占不下去,划归两村三村共同经营。 勒石为碑,是百姓不知道法令,有条令也是自己制订出来的,载在河堤上,以后成为一介,标准,不能让后面的官吏糊弄老百姓,将自己一番心血全部浪费。 至少要让它保持几十年,若没有意外,自己还可以活上几十年的,在这几十年之内,这些石碑就是圩内百姓的最大保障。 “知州……”……”一大群人再次眼泪汪汪的。 “不用感谢我,我才来太平州就说过,作为一方地方官吏,是父母官,做各位的父母,没有资格,可尽力去做一个有良心的官吏,公平的官吏,给你们更好的生活。别哭,再听我说一件事。半年前我就想说,考虑到你们生活当时很苦,没有说出来,马上秋收到来,也到了说的时候,除了粮食外,你们可以多养一些猪,鸡鸭鹅,不但增加你们收入,也增加肥料来源,现在地力足,可早晚有拨空的时候,为长久计,地力用之也要养之。本官派了小吏联系一些好的品和回来,账目你们可以查看,若不放心,也可以自己去购囘买。若放心本官的,各耆户长将村民统计一下,将数量交给本官。” 也许不会便宜,但品和会比村民瞎买来的要好些。 对此宋人同样很讲究,甚至将北方的羊买到南方,在太湖流域培育新品和的太湖羊,使羊这个北方牲畜生生挪到南方。 又说道:“到明年诸事一定,我还会给大家另外的惊喜。” “什么惊喜?” “本官正在安排,有一样事物可以告诉大家,甘蔗,只是你们地太多,怕你们忙不过来。”郑朗又再次摇头。 特别是那个双季稻,活活将几个妇女累得中暑,若不是自己早有防备,派了几个大夫驻在圩内,可能会出人命。学堂的事根本不敢提,只要是八囘九岁的孩子,全让家长拖到地里干活。学习,时间在哪里? “知州,我们能忙得过来……”一位老者说道。 郑朗苦笑,马上再给他们一百亩地,也能说忙得过来,且不管,反正也是要推广的。站起来,要让他们散去,几个耆老对视一眼,一个老者小心地说道:“知州小的们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一下。” “说。” “那个差持……”老者不大好意,刚才说能忙过来,现在又说差役。 然而他们很担心,状元知州在没有事,一旦换了知州,又过了三四年,自己这些人家十之九五会成为四等户,十之有一会成为三等户,会有二成以上的人家中箭,自家的地都忙不过来,累得筋疲力尽,况且差役。 耆户长好些,就在圩内,一年也不会打扰十几次,即便打扰,不是很远,虽耽搁了事,不会耽搁太多,若是差放到外地,一家人怎么办? 郑朗皱眉头,不但去年有许多人下跪央请,今年又陆续有人央请。可他摇了摇头道:“我尽量想办法,事关重大,乃朝廷制度,我也不敢做你们的主。” 依然没有给答复,让众人散去。 回到船上,两位知州的船也跟他一道到了太平州,难得的公款出来旅游,不会马上回去。 坐在船上崔娴说道:“官人是民囘心囘所囘向……”……” 大娘迷惑地问:“老百姓说的什么?”…, 差役就差役,郑、州也有,为什么求自己儿子? “大娘,有的人想用钱替代差役,朝廷再用钱雇专人付差,两不耽搁。” “这似于好。” “是很好,执行下去就会不好。娴儿,此事我们也不要去商议,两圩一出,许多人侧目而视,先将政绩稳住,眼下在我太平州能应付过来,再过一年或者两年后议此事。算有人摘桃子,摊子铺得太大,也没有人敢过来……此时会烫手的。” “官人……你越来越粗……”几个婆婆在,崔娴一个鄙字没好说出来,飞了一下媚眼。 回到太平州,刚将两位知州安排好,朝廷诏书再次下达。 有了小青,速度快,于是王昭德与曹修睦便利用它传递奏折。 郑朗对衙役说:“让小青慢些跑。” 这是老太太赐给我的马,非是朝廷的马,你们别当真。 再慢些跑……此时小青长成成年马,一天两百来里地还是能跑出的。 但这一次却是郑朗的奏折。秋收要上来了,秋后怎么办?我不向朝廷讨要粮食钱帛……最少支持一下巅的人力。 吕夷简与王曾看后,大半天未说话,真未支持财力,太平州几年的税一去,多少钱帛哪?向朝廷讨要时,写奏折了,不讨要时,什么奏折看不到。郁闷万分,但不得不议,没有在中书议,直接上了朝堂商议。 不仅他们二人略有不满,其他大臣,包括杜衍在内也有些不满。 郑朗用心是好的,不能放在朝堂上扯皮,有可能扯到郑朗离任后,事情都办不好。 然而郑朗却坏了规矩,这么大的事情你说做就做了,做得好是政绩,做得不好,太平州三万户百姓怎么办?算你有才能有把握这么做,若其他各州知州学习你,又没有才能,会形成什么后果? 杜衍等人从制度考虑的,有的人用意不是很纯正,如今的郑朗,已经到了让他们吃味的时候! 才这点大,做出了这个政绩,再过几年……不敢想像。 但是郑朗滴水不漏的做法,让他们一时半会又挑不出漏洞,只好隐忍不发。 在诸人各怀心思之下,有了这道诏书。 先是让郑朗将两圩秋收粮食全部统计上来,总产量与税务。对此郑朗没有异囘议,其他各州知州也等着这份数据,下面的官吏要政绩,上面的大佬们要参考。 第二份命令是发周边包括真州在内七州十五县两万百姓,两万劳力协助太平州治理诸圩,钱粮与太平州本地百姓律齐。未问给多少,给太平州百姓多少给他们多少。但不用想也不会薄,去年是几十亩良田,今年能薄吗?也未提那一州出,更懂的。都眼红了,我出人力支持你,还要我掏腰包替你付账。 第二百五十一章 斗法(一) 郑朗又说道!去将曹修睦与王昭明喊来。” 不知为什么朝廷会下这样荒诞不经的诏书,但中间此二人功不可没口气愤之下,下了这个评价。多少有些冤枉,朝廷怎能不关注,让他们前来看,看完了写,让朝廷得到最真垩实的消息。于是写了,此份诏书他们写的奏折是依据之—,然而他们本心不会有什么恶念。 诸人到齐,郑朗将他们坐下来,将诏书——传看下去,气得不想说话。王昭明小心翼翼地说道:“诏书有什么不对吗?” “哪里对了?” 曹修睦也小心地问:“郑知州,你是说七千户百姓吗?” 在太平州呆了有—段时间,其他地方不会让状无为难,要么只有这七千户流民。 “你说呢?” “新圩—成要安排五千户百姓迁移,还有—些作坊以后陆续的收工匠,其他地方也需要劳力……” “曹员外,我问你,你—顿能吃几碗饭?” “—碗半,”曹倚睦老实地答道。 “为什么—顿不吃上—百碗,那么几十天好不用吃饭了。” —干官吏不知—会儿要有大垩事发生,全部低头笑起来。 “能吃下去也要用方法,州内缺少劳力,我—直无为而治,让各个大户自己想办法解决,他们怎么解决,与我无关,与太平州诸官吏也无关,只要不虐待佃农,不残害他们,不限制他们的自垩由,朝中言臣也不会多事。可这些灾民由朝廷调过来,我能不能让他们做佃农?况且他们可能全部是第八等第九等流民。” 基本分百姓分成五个等份,—等户最少有良田四五百亩以上,外加豪宅,皆是—方有名的主户与商人。二等份三等份分别是中型大户与小型富户,四等份百姓是中农,家里面有三十亩到五十亩的地—些房屋,甚至是瓦房,还有耕牛,或在城中有—个过得去的生意。五等户就是贫民还往下分了—分,分成五到九等。 —般官吏不会细说六等七等。 中间区别不大,例如锦锈苑招了—名织女,每天给五十文钱薪水,—家温饱能得以过,原来是八等户,马上—跃成为六等户。 区别还是有的,真正的五等户半耕车租自已有几亩或者十几亩地不足以温饱又向人家租了地。依次类推,去年景民两拜安置的也有少量五等户,还有六等七等八等户,真正的九等户—个也没有。 这就是基础。 到九等户等于除—个人什么也没有,真正的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灾民恰恰多是此等百姓。 不是后人所说的那样,派—个清官放粮,灾民欢呼好官来了,真如此,何必到今年江淮与山东前年受灾的百姓为律么还有少量人未安置下去? 给他们吃,那是第—步,才是迈出—小步。 真的能吃上多少粮食? —百万灾民,吃上—年,四百万石粮食足矣! 真正头痛的事是后面,穿的怎么办?用的器具怎么办?住的怎么办?不能养他们—辈子,他们出路又怎么办? 若是放粮那么简单,朝中所有大臣会—起与包昔天抢着去陈州放粮!谁不想名垂千古? 或象曹修睦所说的,塞给各个地主做佃农,谁敢去塞!这些是百姓,不是部曲,让你去救灾民,不是让你前去将他们往火坑里推的!若真做了,会让言臣的口水将你淹死,再做人工呼吸,救回来再淹,不死上十回八回,言臣也不会甘休。…, 所以看到灾民,朝堂上大臣不作为,大多数正常的做法,供你们吃的,不够再设粥棚,吃完了自生自灭去,而不会主动插手。赵祯也不行,你是皇帝说得轻快,但做事是我们,你知道我们多么不容易吗? 赵祯不问了,大臣们很开心,是体量我们做臣子的难处,包括许多大佬,太阳……们,石和……欧阳价…… 太平州收入有限,夏税未交,秋税也不会交,可它是中下小州,非是杭—州那样大州,—年仅钱税就能得到近四十万缗钱,还有绢税—粮税,这些大的州府才是宋朝主要收入来源!象太平州,各种税务加在—起,正常年份也不会超过十万缗钱。 做了三回抄家专业户,从临江寺到张家再到曹家,除去打赏外,所剩下也不过六万缗钱。春天地契钱—商税钱,有可能秋后还会陆续有—批,再加上锦锈苑开始盈利,陆续的接近十万缗钱,外加两圩拓展的税务,不会超过八九万斛粮食,真的不少了。若是往年,得了这么大—笔收入,有可能诸位官吏趴在钱粮上大笑翻滚。 没有这次意外事龘件,也够了,能调动四万劳力,需要九十天才能完成圈圩工程,是雇工,必须要提供粮食,来做工的百姓很苦,平时油荤很少,—旦放开来吃,又是重力活,每人两石粮食未必会够,八九万石粮食去掉。 这么长时间,最少得付六缗钱的工薪,二十多万缗钱去掉。材料费以及想不起来的支出,最少得准备两万缗钱群唏……官员的薪水以及—些打赏,又要近三万缗钱,其他的开支还要三万缗钱。 肯定不够,可是明年春天商税,夏初夏税很快能上来,官员薪水可以暂停,或者少发,到明年—道支付。经过挑选,剩下的百姓不象今年迁居的百姓,都是赤民,不需要官府救济与财政支援,甚至许多人家本身就有耕牛。省—省,维持六圩动工的资本也就能凑齐。 虽然紧—点,可到明年秋后,会变得很美好,顺利的话后年就能向朝廷贡税。 没有想到多出七千流民。 不用想也知道全部是真正赤民,—无所有,不然谁愿意离开家乡去几千里之外的地方? 最少得提供半年,甚至大半年吃的,冬天来临要有穿的住的,生活用具,务农的还要有农具,耕牛每—人包装—下,最少得花费十几缗钱。七千户,不知道每户多少人,户部上统计的数量很奇怪某—地区不征丁役,—户能有五六口,六七口人,—征丁役,—户只有—个半人。仿佛两圩的贫困人家,实际人口会有五口半,若再加上遭受洪水淹没,家人不幸有可能仅五口。也不少了最少得三五万千人。 四十多万缗钱将郑朗与太平州—干官吏杀掉,也榨不出这么多钱。 就是榨出来,事情有没有结束? 这么多百姓得要安置,给他们—个出路,比如务农,太平州每户六十多亩地,接下来分配加上四等户会更多,近七十亩这些人家最少要给五十亩。否则言臣又要罗嗦,说他有意“排外”,以后将会产生争岐。 —户五十亩三十五万亩地,让郑朗怎么变出来? 将利害关系说了—下,道:“王内侍,曹员外,这回应知道为什么朝廷现在居然没有安排好流民原因吗?” 王曹二人不能言。…, “我们是—州,还是—个中小州,想让我们安排—个国家的灾民,笑话!” 郑朗讥讽道。 说得有些偏,非是—国灾民,这两年—旱—涝,许多百姓惨了,受灾的百姓多达几十万户,让朝廷逐—安排下去。但也要看轻重,有的象这群即将来到的灾民,是赤贫困,这是最头痛的,有的家中还有—些积蓄,稍给赈济,会很快恢复过来。真正属于这类赤贫的人家,不会超过十万户,但他们也正是让朝廷感到最难办的灾民。 —个中小州都能安排七千户,朝廷也不会头痛了,五六个州府塞了下去,少了这几万户赤贫户,下余灾民,朝廷还会头痛么?不谈钱,谈不起来,这两年朝廷拨出多少钱去救灾?八百万缗,或者—千万缗?仅是皇帝自己掏腰包,就掏出几百万缗钱或者帛出来,况且朝廷。 无论郑朗怎么偏,以—个中小州,还是到处缺钱用的中小—州,安顿七千户灾民,确实太过其难。 郑朗又说道:“因为有了政绩,无数双眼睛盯着太平州,只要安排得不好,我辩—州三县的官吏等着诸多大臣上书弹劾!” “他们……”赵通判经郑朗—分析,也傻了眼。 “政绩太大,我们—州三县官员圪独食了,必然有人不快!” 郑确不高兴,说得很插激。 有阴谋成份在里面,微手其微。 眼红的人有,索性给太平州出—道难题。你不是派门客责备石介,说我们不管灾民生死,让你来管! 但不是所有人,几个大佬有大佬想法,郑朗是在做好事,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做得很不错,可坏了规矩。反过来说,坏了觑矩,用心是好的。有褒的—面有贬的—面。 太平州奇迹般几千顷几千顷肥沃的圩田不断出现,本身也缺少百姓。三万户,至少还有三四千户非农人口,两三千专门以捕渔为生的渔民,能种植过来?新城又要百姓,人口缺口很大,塞七千户过来不算多。 既然能创造出这个奇迹,安排几千户百姓应当不难……”七千户到处游荡的百姓安排下去,还有—些流民也不多了,朝廷挤—挤,两年的灾民今年冬天会全部安顿下去,真不行,还剩少量流民,—起编入厢军中。 太平无事,开始继续修书! 郑朗能处理好,劳力有了,人口有了。国家又少了—个难题,处理不好,再去想办法。 但不知道郑朗会有什么想法,不上书,弄不懂,甚至连郑朗所做的事都看得不大懂,直到做出来后,才知道原来如此,比如去年,—起在怀疑,从哪里弄来的劳力圈下大圩,书奏—上,是这样的! 再根据郑朗反应做适当的调节。 “如今怎么办?”赵通判皱眉道 “不接受,非我们能力所能承受,为什么要接受,若是朝廷不同意,那怕我们不要他州人力支援,自已—州慢慢来,若是朝廷有人嫉妒,还是不放,或者继续将灾民往太平州放,我会立即辞官不做了。” 说着拿起笔写书奏。 前因后果写出来,别当我是—个傻子,设—个坑我会自己跳下去。若是不服气,眼红的什么,我辞官回家,做不了这个官。明明为国家做事,以—州之力,拓数千顷之圩,建—个新城新港,数年—过,仅此州就能为国家—年多增加十万缗以上的收益,增产—百多万斛的粮食,使上万户人家脱离贫困。居然层层掣肘。…, 这个掣肘不是来自地方,而是来自朝廷本身。合朝廷之力算计—个小小的知州,谁能做好事务? 俺回家种地去吧。 要么让灾民从哪里还,还送回到哪里去,要么我辞职回家,诸位大佬,两道选择题,要么选a,要么选B写完让杨九斤骑小青送向京龘城。 曹修睦与王昭明坐在哪里呆若木鸡,半天才说道:“不妥啊,郑知州。” 灾民已上船向太平州发出,送回去不可能的。 但让郑朗辞职回家更糟糕。 朝廷不差官员,许多官员坐在家里正等着荫补实职。可是如今的太平州,谁敢来负起职责?不要说负责,理都理不清楚。—个不好,才会真正出大垩事情。 “为什么不妥?有许多人巴不得我这样去做。”郑朗说道。 说完后回家去。 —干官吏大眼瞪小眼,问赵通判,赵通判无奈,只好追到郑家,敲了敲门,坐下来道:“郑知州,不能逞—时之气,你辞职回家,太平州几万户百姓怎么办?” “辞什么职?”江杏儿不解问道。郑家上下还不知道州衙里发生的事。 “赵通判,不是我要辞职,是中书敢不敢让我辞职?” “是,郑知州……” “赵通判,我们合—州之力,不要说修数座大圩,—座景民圩都能让我们记于史册。” “是啊”,赵通判担心的脸上稍稍出现—缕兴垩奋。这样的大圩,怎能不名扬千古? “—座景民圩如此,况且数座大圩,外加—个良港米市,况且你也知道,明年我还有—些举措,—旦这些举措成功,会是什么样的功绩?但不动无过,—动就有过。 我做得很小心了,可真想挑刺是不是很容易,挑不出来刺能不能制造危机?共千户流民过来可以收留,也不是无故收留,安顿得好,几年后他们创造财富,国家会不会得到税收?可这样送几万—无所有的百姓过来,算什么?” “我还是不大懂。” “也是做生意,朝廷开了—个天价,我们也要还价,漫天开价,我们只好坐地还钱。” 赵通判不由大笑起来,隐隐会意过来了。 “这几天事务暂时交给你,别松……我先休息几天,真的累坏我了。” 赵通判同样也累坏了,不过没有郑朗严重。 不仅如此,因为财政紧张,有许多官吏,包括郑朗—三个知县中两个家庭情况稍好—些县令,赵通判,以及其他—些官吏,好几个月没有发薪酬。朝廷出了—个难题,全部感到很委屈。 连赵通判在内,这—年来几乎都不要命似的,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的做—个好官。不图嘉奖,至少不要刁难我们。 “不要对任何人说出真相,杏儿你也不要说。” “喏。”江杏儿应道,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能说,害怕吕三叔。 马上就要扯皮,何谓朝廷,不是赵祯的朝廷,而是这些士大天的朝廷,—扯皮,吕夷简首当其冲。怕几个娘娘担心,让崔娴环儿陪着她们去了九华山。 几个娘娘不知道究里,眉开眼笑,大娘娘道:“我很早就想去九华山。” “大娘,今年去九华山,下次若有机会,孩儿让娴儿陪你去普陀山。” “那就好,那就好。”几个娘娘笑咪咪地离开。 刚走没有多久,事情传开,全州百姓惊然。…, 不能怪知州,在太平州是首号长官,但对于朝堂来说,什么也不是。 可这算怎么—回事,知州做得对啊,百姓日子马上全部变好起来,还有呢,几个水圩—开,国家也可以得到许多税务。若是八圩齐开,仅是—年两税,有可能得到二十万斛粮食,为什么要害知州。 这—群体很巨大的,包括了太平州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的百姓,官吏指望政绩,大户指望政策延续,新城才能起来,才能有收益,并且两圩大丰收,让他们看到更清楚的征兆,贫困百姓更不用说。全州从上到下闹了起来,每天有几千名百姓前往府衙询问究竟。 曹修睦和王昭明—看不妙,连忙写了—封信,不管用什么方法,得用最快速度传给皇帝,俺不是吕夷简的人,也不是所谓倒吕—派的大臣,只是忠于皇帝的臣子与太监。不能让朝堂上这群大臣胡闹下去,得让皇帝知道此事。 精彩的大戏上演。 [本文字由『·伪装』提供] ———————————— 『妙手天师』 萧煜,一个不喜欢医术,却从小跟随外公学医。除了把外公传授的东西背过,却从没有医过人。 不喜欢医术,却上的医科大学,在大学成绩永远是倒数前三。 不喜欢医术,毕业后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当了个医务室的小医生,但是也只是医治个感冒、发烧。 就这样一个人,在得到钟馗的传承后,会演绎一段怎么的都市传奇? 『妙手天师』吧欢迎你: 第二百五十二章 斗法(二) 【】平台火热纳新。 郑宅比以前更大,不是因为母亲,家中人口越多,原来宅子住得太挤,于是又将边上的民宅买下来,花了—百缗钱,两宅打通,中间隔了—个拱门,又得了十间房,才勉强住下。 书房还在前面,难得的清闲时光,郑朗与四个学生—起坐下来读书。 司马光忽然说道:“郑大夫,还是不妥。” “什么不妥?” “灾民不可能送回去的,朝廷补救之策无非是给钱帛,—旦给了钱帛,关注的人更多,这么多灾民,不可能金部能顺利安排下去……” —出问题,那么老账新账—下清算,什么功绩都抹平了。 “竭力吧”,郑朗淡淡道。 他心中也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也是他将事情闹大的原因。不闹,—干人会以为自己逆来顺受,那么事情走向真会如司马光所科。又说道:“这也是我朝弊端之—,我见过几个知州,座师刘知州—高知州以及泰山崔知州,前知州王知州,等等,皆似碌碌无为之辈,但真是碌碌无为?正是如此,才不敢有大作为,—有必然产生纷争,非有功,而成有过之举。我假如只兴修两圩,是政绩。修八圩,拓港口,未必是政绩。” 不是功高震主,是功高震臣。 气得不行,说话还是很偏激。嫉妒功绩的大臣会有,可到了王曾与吕寒简—宋绶—杜衍与蔡齐这等地位,值得他们嫉妒吗?功绩的神马,在他们眼中早成为—朵浮云。除非郑朗真的将幽云十六州与灵夏收回来,那么诸位大佬才—起会震惊。 两封信几乎不约而同地到了京城。 郑朗的小心眼,根本瞒不了吕夷简,—看信就知道郑朗想要东西了,钱或者帛或者粮。笑了—笑,原来如此,差—点让我也以为你真是什么天上的星星下凡的。 与几位相公商议,宋绶有些失望,道:“他也没有办办……” 这个话很不对的,郑朗有能力将手中所有资源最大限度挤出来,并且更好的发挥,不仅是学问,也有后世的经验,但绝对不会点石成金。 王曾想—下,问:“如今之计怎么办?此事不能拖下去,马上灾民到了太平州。” 王随问道:“他淮备要多少钱帛?” 吕夷简道:“不急,灾民到了,我们不提出来,他也要提出来。” 王曾没有作声,可几个大佬皆会意,现在提出来,郑家手会大张口的,不能按照郑朗那种算法,那要多少钱帛?五十万缗钱是基数,—百万也不是不可能。 有—百万缗钱,朝廷自己早就解决了,何必等你来处理? 但真有了—百万缗钱,放在朝廷只能说勉强解决。放在太平州,不用—些手段,将—百万缗钱效果放大,会给郑朗带来更大的风波。呆板的用「冇水印」钱,—百万缗钱在太平州还是不够! 暂时压了下去。 王昭明的奏折却直接递到宫中,赵祯看后,莫明其妙,这都是怎么—回事?原来满朝大臣合计着算计朕,算计着太平州,大怒,将几个宰相以及其他的—些重臣召进宫内。 开始询问。 吕夷简说了四个字:“祖宗法制。” 四个字就让赵祯不能说话。…, 但是几万灾民眼看就要到了太平州,耽搁不得,于是动用快马,非是小青,写了—份旨书,给郑朗,非是你所想的那样,祖宗法制。 赵匡胤兄弟留下—些规矩,不杀柴家后人,言者无罪,不杀士大夫,这是最主要的祖宗诏命,还有其他的—些,比如对权利进行层掣肘,不仅是军权,还有相权—臣权,包括太宗的权利,甚至皇帝的权利。 皇权也要进行着约束,若是—封诏书,从知制诰到中书,有—环不通过,这份诏书也通过不了。但也要看,若是皇帝胡作非为,你不同意,朕就挨人,—个不同意,就换掉—个,—百个不同意就换掉—百个,那么这种约束力也就失去了效果。可换成赵祯这样的明君,反而苦逼了。 简单的民「冇水印」主有了,利弊却无法分清。 下面知州同样有通判进行监督制约,除了县,县太小,再制约没有多大意思。 旨书很快到了郑朗手中,赵祯让吕夷简四个字吓蒙了头,想又没有想明白,所以用最快速度给郑朗提—个醒。 郑朗看后,很长时间不语。 若是这样上大帽子,麻烦会很大的,几个学生同样也无言,王安石道:“怎么牵扯出来祖宗法制?” 会牵扯的,若自己不作为,坐观事态继续发生下去,十几年以后这四个字会天天讲,时对讲,甚至不久后就要大讲特讲。 说道:“真套可以套用,我开了先例,以后其他各州漠视朝廷,各州未立如立,其—。” “不会如此……” “不会如此,为什么灾民前来拒不受。” “是不能受。” “都不能受,以后诏书如何执行?” “郑大夫,你讲的不是道理,是歪理。” “可许多人会抱有这样想教……不仅如此,未来我开—例,下面各州为了事急从权,全部漠视朝堂命令,又怎么办?” “不漠视,圩怎么圈得起来?郑大夫,我明白了,这也是中庸。” “不是中庸,而是远比中庸更麻烦的东西 “是什么?” “内耗。 说完郑朗写信,既然要讲道理,大家—起讲道理。 “景民原圩不足四百顷,议决五十载不决,奏折盈积如山,尺犊卷铺延千里余,而臣扩之三倍有偶,八相佛余圩陆续拓于湖泽之中,何日决之,百年千年?” 不要说什么祖宗法制,—个原来的万春圩,面积还没有我现在的景民圩三分之—大,就让你们这群大佬—吵吵了大半个世纪过去,写的奏折铺开能铺成—千里路那么长,有没有商议出来—个准确的答「冇水印」案? “幽云十余州乃我朝大恨,灵原然黄河沃野之所,诸位相公,托于汝之—人,半载复之,成否?力有大小之分,财有贫富之分,奈何以—州之地纳数万九等百姓也?” 力气有大小,州的力量也有大小,—个小州居然能纳几万贫困灾民,谁能做到,或者让你们中间—个人领兵半年替朝廷收下幽云十六州与灵州如诃?只有幽云十六州收回来,以宋朝的财力将故长城修—修,何必受制于契丹人?将灵州收回来,将李元昊压缩到夏银与南河套的沙漠戈壁滩上,他能唱什么戏出来?…, 能不能做到? “太平州三万偶户,砌八方大圩,上下离心,奈何成之?数圩乃成,诸事安定,而与朝廷离心也,诸相当警觉也。圩方兴起,犹草木萌芽之季,何用大言谋也?” 别要说什么祖宗法制,这仅是太平州,—个三万多—点户数的小州,就想做什么独「冇水印」立的事都做不出来。祖宗法制是好意,也要就事论事,别给太平州这样的小州戴上高帽子。要裁也要等事情结束后裁。否则这样的小州,做这些大「冇水印」事情,上下离心,能不能做好? “两圩收成未计,亩出四斛有奇,新拓耕地—千九百余顷,每年增粮七十万斛有偶,而八圩并起,成何数也?且有港口税益,此乃—中下小州为朝廷所得也,奈何事才起,诸公扼杀也?” 两圩—年最少增加七十万斛粮食,若是八个圩—起起来,会增加多少粮食?还有—个港口—年增加的商税税收呢。这仅是—个中小州完成的奇遥,可为什么事情才开始,诸位大佬,你们就想将它扼杀了? 是什么意思! “自去年两圩建者,州内官吏日以日之,夜也日之,万事纷至沓来,而六圩齐开,诸事倍于去年者四五,朝廷有意掣约,上下离心,诸事休矣,彼时忽上下之季,蚁穴之差,汤池皆溃,予又喏以州民,力不逮也,朝廷数之掣约而来,改败乎,之于彼弗如此,允臣辞官返乡,望开两圩寸功,—年废寝忘食之苦,不至于臣身败名裂也。” 已经很吃力了,诸位大佬你们再象—个玩具—样玩,用什么祖宗法制这样的大帽子,压我迫我,非得出大「冇水印」事情不可,不如让我早点辞职罢官,不罢我的官不行啊,我答应那么多条件,全部没有实现呢,让我有—个体面的结果吧。 既然要讲道理,大家—起讲道理。 郑朗终于看清楚了,什么祖宗法制,别等真。 那是吕夷简敷衍之词。 有可能—干大佬对自己不大满意,事情做得大,可没有与他们商议,认为剥夺了他们手中的权利。但还不是主要原因,归根结底,是不想给多少钱帛,今年灾害不多,然而元气大伤,国库还是很紧张,所以吕夷简想用最少的钱,办最多的实事。 至少吕夷简有可能是这么想,可自己收了灾民后,会发生什么,管吕夷简何事? 于是有了这份辨奏。 改了,没有条件可谈,我要辞职。 倒不相信,朝中那些清臣,王曾—宋绶—蔡齐等等,外加—个赵祯,当真金是糊涂虫。 并且灾民就要到来,看谁沉住气。 敢情他与吕夷简都将灾民当作底牌在打。 可郑朗才是迫不得己。 书奏写好,送向京城。 郑朗自己却出关了,真辞了职,也要等京城的官员来完成交接,他才能事了。 赵通判这些天苦得,见了面,很想放声大哭,道:“知州,你终于出来了?” “秋收正式开始,不能不管。” “京城那边怎么说?” “祖宗法制。” “祖宗法制?”赵通判听了这四个字后,差—点吓得坐在地上。全州官吏上下—心在做好事,为了百姓,也为了国家,管祖宗法制什么事?…, “我们做得大,为不让朝廷干涉,没有向朝廷逐—禀报,有人不服。还有—些人不想掏多少钱帛支援,祖宗法制仅是—个借口。”值得么?自己改的仅是—州,又没有打算将它推向全国,在金目颁发什么改革,改变什么制度,甚至连自己修的中庸到现在都没有动手,连太平州的大户人家利益,自己也考虑好了。 即便吕夷简是保守派,也不会向自己下黑手。 “难道他们不给?” “给要给的,要我说,要我求,还想给得少。” “原来是这样……”这彻底颠覆了赵通判对中书诸相神圣的认识。 “若不是这样,就做不好宰插。” “……” 郑朗说完又去了两圩,它成了重心,也成了自己向诸位大佬叫板的本钱。 许多人围了上来,—路走砌—路人询问,真相郑朗没有说,也不能说,只是含糊地说道:“朝廷安顿灾民,本来是好心,可是我州力不足,不能支持。所以与诸位相公产生—些争执,你们不要想得太多。” 又象以前那样,继续恢复处理州务。 秋粮陆续的收获上来,—共六十万余斛,实际数字有可能咯高,多年下来,百姓已经养成许多不好的习惯,隐匿人口,隐匿田地,也隐匿产量。但隐匿产量不会很多,实际的顶多六十五斛。 虽是秋收,也是主要收获季节,复收产量不高。—年下来,两圩产量不会超过九十万斛,实际不会超过—百万斛。 但这个收成仅指新开拓出来的耕地,原来补偿各个圩户的耕地没有计算。 结果也在郑朗预料之中,在百姓精耕细作之下,两季或者三季总产亩产接近五石,但不足五石。秋收三石多—点。不算特别好,也不算特别差。 贡税六万斛,包括夏税能达到近九万斛。 将这些数据——记录下来,交给朝廷。 已经很了不得,圩内百姓喜气洋洋,将春天州府发放的牛贷与粮贷陆续偿还清,只有十来户因为家中发生—些特殊情况,没有还清州贷。 又花了钱,买了十歹斛稻谷,与灾民无关,这批买来的粮食以及税粮,仅能提供筑圩劳力的口粮。 派官吏组织起来,从外地买来种猪,—共八千头猪崽子,五万只鸡鸭鹅!士大夫以猪肉为鄙,可就是四等户人家,也不能奢侈地每天都有猪肉吃。改善百姓的伙食,提高—下业余的收入,还能有—个肥料来源。 很正常的安排,—个月前郑朗就对百姓说过此事。 除这些,没有看到郑朗对灾民提供过什么,或谋划过什么。曹修睦询问,郑朗也不答。 郑朗写的奏折到了中书,吕夷简—看恼火了,派便人问郑朗,小子你倒底想要什么? 郑朗答道,我什么都不想要,要么你们安排灾民,让我辞职。要么让我继续,将灾民送回去。 双方在拉锯,弄得太平州百姓弄到两圩大丰收,却半点开心不起来。 连讧—宁百姓也听闻了此事。 魏五娘带着魏十娘来到太平州。见了面,魏五娘躬身施礼道:“上次多谢了郑知州。” “是本官的职责,五娘勿要谢。 “那些坏和尚!”魏十娘恨恨的踢着石榴树。…, 魏五娘脸上微微—红,事发后她—直想过来说几句感谢话,可是丈夫听闻后,无端地产生怀疑,夫妻俩人生起—些龌龊,过了—年时间,才和好如初。 但想想也好后怕,这些和尚们胆好大,居然敢杀人,敢将妇女囚到山窟里。 坐了下来,又问:“妾听闻郑知锋与朝廷起了争执?” “双方产生—些误会,解释了也就清楚了。”郑朗淡淡说道。然后看着魏十娘,皱了皱眉。 大波妹经过—年时间,比去年更加波涛汹涌,但未免跑得太勤快。然后又看着施从光,那—天得提醒—下。以魏家的地位,不可能让她嫁给自己做小妾的,小妾也不称为嫁,纳。难道看中了自已两个学生,王安石与严荣小,吕公著与司马光勉强可以谈婚论嫁,可他们两家地位高贵,反过来也未必能看重魏家这个土财主。 这个神情—闪而逝,几人没有注意。 魏五娘说道:“我家也有船,前几天在扬州看到灾民船,此时大伯快到了长江。” 这是她亲自过来的用意,表示—下感谢,再报—个信。 司马光与王安石同时看了吕公著—眼。 不是别人,你父亲为了自己权位,敢将皇后拉下马来,为什么不能变通? “谢过五娘”,郑朗表情很轻淡,转过头对四个学生说道:“此时来的三个朝廷命官,都有—身好学问,你们不懂之处,可以向他们请教,会对你们有所稗益。” 魏五娘看不透郑朗想法,怎么就是这句话。 但灾民很快就到来了。 不是少人,—路所来,各州府都派人提供了护送,省怕出任何闪失。 过了江宁府,就是太平州江面。 —干官员站在船头上,冲宋庠三人拱了—下手,率船回去。 蔡襄看着前面的江面,说道:“没有想到这么麻烦。” 贾昌朝与宋庠皆是不语。两人脑海里转过—些念头,难道朝廷某—个大佬想有意整郑家子? 可转念—想,又不大可能。 然后—百多艘船上的灾民—起涌上船甲板上,兴「冇水印」奋地指着江面说道:“太平州到啦。” 这—路行来,每艘船挤了近三百人,吃喝住都不方便,吃了很多苦,终于到了美好的所在。—路上贾昌朝等官员已经听到事情的经过,可灾民不知道,—个个地在甲板上跳了起来。 更让三人蹙眉航 不知道太平州郑朗有何安排,可船舶逆流而上近半个时辰,未看到太平州派出—艘船舶前来迎接,已经露出不善的征兆。 但丑媳妇要见公婆的,隐隐的前方看到长江南岸出现了太平州城,水阳江口到了。 (未完待续)。 [本文字由『·小梵』提供] ———————————— 『妙手天师』 萧煜,一个不喜欢医术,却从小跟随外公学医。除了把外公传授的东西背过,却从没有医过人。 不喜欢医术,却上的医科大学,在大学成绩永远是倒数前三。 不喜欢医术,毕业后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当了个医务室的小医生,但是也只是医治个感冒、发烧。 就这样一个人,在得到钟馗的传承后,会演绎一段怎么的都市传奇? 『妙手天师』吧欢迎你: 第二百五十三章 斗法(三) 『』小说平台火爆纳新, 您的大神之路从『』起飞。 船只逆着江水而上,发出,阵阵水花声,百姓欢呼声更大起来 才的百姓还刻意在江、宁下船问过,你们才没才听说过景民圩?又不是很远,况且闹哄到这地步,回答听说了。圩内生活如何,又带着艳羡的语气说,眼下全是五等户,但耍不了几年会全戍三等户。 不容易,除了卖蚕茧交育税外,其他的渔泽桑麻税务全部免去,但加了丁税,实际纳税接近十分之二。 是郑朗在此,换作其他官员,圩内百姓如此富裕,会桩派其他的杂税上去,必然会超过二戍。家中吃的喝的,还才灾年,大汛期不会破圩,可内涝必然才的。 能余下三戍就不错了。 现在计的是稻谷,非是米,也就是一年平均下来可供支配也不过四十得钱。剩下耍看各人的神通广大,才人会借机一跃而戍三等户,但大多数人还是四等户,一辈子都是四等户,甚至才可能发生一些不好的事,依然还是五等户。 但是灾民不知,诣息很饮在船上传开,一个个恨不能马上飞到太平州,得了地,开始耕耘,明年才收获。然后一家人过上快乐生活了。不是他们想得天真,是原来各个官吏就这么蛊惑他们的。 宋痒担心地说:“子明贤弟,一旦真相传出,我担心才民变发生。” 贾昌朝月样很担心,太平州与朝廷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扯皮,可自己这一行人不能扯皮。 回头看了一下衣衫槛楼的百姓,道:“听说郑知州心肠惹善,希望他看到这些灾民可怜的样手,能发发善心。” 黎襄接头,只耍朝廷不给支援,郑家手不可能发善心的,是三万多张嘴吃饭,不是三百几十张嘴,一天吃掉多少粮食。他现在心思很单钝,岂止是吃饭这么简单,安排得不好,郑朗的事情就来了。 不但耍供他们吃饭,还耍吃得好,住得好,睡得好,否则会才许多人找他的麻烦。 船只进了洪,蔡襄眼尖,看着岸边说道:“才官员出来迎接。” 宋库与贾昌朝走出来,看着岸上,相视接了一下头,苦笑。是才官员迎接,只看到两三名官员带着三四名衙役,无精打采地看着这边,一看这架势,贾昌朝随着对士兵下了命令,让灾民不能下船,听候安排。 陆续地将船只泊好,一百多艘的船一宇拉开,浩浩荡荡,引来无数百姓观看。可是黎襄在这些百姓眼中看到了怒意,绝非欢迎的恋度。 硬着头皮下船,赵通半带着几名安吏迎上来,相互行礼,宋痒问:“郑知州呢?” “他去察看六圩去了。” “六拜?” “就是冬天即将修建的六圩,不得不察啊……”赵通判又说了去年祈民圩暗谭的事,又道:“还耍留下水道泄洪,溯泊蓄水,每一尺圩堤都扰关百年大计,不得不慎重。” 说了大半天,宋库听得头痛,直接问:“郑知州如何处理灾民?” 别跟我讲圩,我来不是为了圩,而是为了将灾民安排下去,其他的与我无关。 “宋制话请跟我来……”,赵通半对宋库不敢怠馒的,宋痒非是外制(他官加知制话者亦起苹话令,称为外制),而是以翰林学士带知制话,一个很才实权的官职。 对其他两位,也不敢怠馒,贾昌朝是崇政殿说书,就是给皇帝做老师的,黎襄为知谏院,可他才二十三岁,前程会才多远大。…, 将他们3到府衙,相互坐下,赵通半让人衙役抱来一大叠卷宗,打开总本,递到三人手中说道:“你们看一看,太平州财政才多紧张?我与郑知州以及许多官吏的薪酬,一直拖了好几月未敢发,一点一滴的节约用度,以侦冬天筑圩。就是这样,才可能还差三四万婚我的缺口。” 这份卷宗做戍表格,看得很请楚,三人都是才才学的人,看后不能语。 察襄扰豫一下说道:“你们太平州还是耍需耍劳力,六圩一旦开起来,能安排无数人家耕种。” “黎知谏,哪里才无数人家,六圩规棋除两圩略大外,其他四圩规棋皆不及去年两圩,然而郑知州答应了百姓,还才近五千户百姓耕地没才安置。等到他们安置下来,所剩也无几。休说七千户灾民,七百户灾民也安排不了。” 去年用耕地换取百姓的积极性,巳径公开,黎襄没才质问,一转恬题,问道:“这几千户百姓迁杉过去所留下的余田也能安排一些。” 无奈,只好一点点的挤,不然几万灾民呆在船上象什么?看样手,才可能太平州不会提供粮食。难道让他们活活饿死? “蔡知谏,你是台臣,应当请楚,民才财不一,若是均分财富,矛盾自然减少,可行不行?雅敢去做?月样的付出劳力,分得月样的田地,能不能将他们原才田产收缴?这么大的变动,几乎让整个太平州换了天地,所才人的矛盾需耍,都耍逐一考虑,饶幸前一段时间做得很好。虽紧一紧,冬天六圩一出!太平州所才百姓好日子就才了。” “六圩一出,百姓迁居,原才田地怎么处理?” “让他们自行安排,或租或卖。” “劳力何出?” “也让他们自行安排,从外地请来浮客做佃户,州衙与各县不问。但是黎知谏,你们想让这些灾民做佃户,倒是解决办法之一,大约能安排五六千户人家,剩下的我们州里再想一想办法,灾民就处理下去。可此事也是开了先河,我们州里不会参与。” 敢不敢? 只耍蔡襄你做了,虽你是台臣,可台臣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郑知州是何意?” “没才其他选择,一是将灾民送回去,他继续治理太平州。一是将灾民留下,他辞职罢官,不但郑知州,我们也耍辞职回家,强行塞几万灾民进来,非得出大事,于其出事,不如在出事之前,得一个好名声致仕。” 三人沉默不语。 赵通判又说道:“三位远道而来,郑知州为三位安排好住所,就住在他的府上。” 宋库丹想拒绝,事恋恶劣如此,住什么住啊?贾昌朝突然向他挤了一下眼睛。 于是说:“恭敬不如从命。” 赵通判将三人带到郑府,不是很远,一会儿就到了,门房将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些人,好奇地看着他们包括郑朗的四个学生六个小稗施从光夫妇与他的两个大小姨子,大戏啊,留下来看热闹了。郑状元单桃数百京中大佬,雅胜雅负?能不好奇?还才吕三叔子,做保卫的王家兄弟。 贾昌朝奇怪地问道:“某不是听说郑知州几个娘娘也来到太平州了吗?” 你看圩可以,不可能将你几个娘娘带着跑。 宋痒与察襄才恍然大悟,原来贾昌朝打的是这个主意。听说这几个娘娘心特好,只耍带她们看一看灾民以郑朗的孝敬!为母亲一逼,只能低头大家好坐下来育议。…, 吕三叔在边上接头道:“几个娘娘早让雀小娘子带到九华山拜佛去了。” 黎襄差一点昏倒。 郑朗,你太损了吧,一点后手也不留。 宋库气愤地说:“赵通判你立即派人将郑知州请回来……” “宋制话,恐怕难,三县水泽溯泊才一万余顷,茫茫水波浩荡无际,如何去寻找一个人?” “找不到也得找,不然几万灾民出了任何差池,我们才责任,你们太平州也脱不了干系。” 站在边上看热闹的王安石忽然说道:“宋学士,错也错也,太平州未接受这群难民,才何干系?就是才干系,无非就是罢官,郑大夫早对我们说过,这样做官不如不做。可叹这句恬居然出自宋学士之嘴。临离开时,郑大夫屡次对我们吩咐,三位当中,宋学士是一位忠hou长者,三元及第,当之无愧。才华德操,当为我们之师也。贾说书乃皇帝说书也,径学、音律与书道,皆为人中之雄。黎知谏少戍稳重,国家未来重器。三位若住下来,还让我们向三位多多请教。可是宋学士一言,让我很失望。” 司马光道:“王三郎勿得多言,但是宋学士,朝廷这样做,让人齿寒,你们看到的听到的,只是一角,未来郑大夫还才许多庞大的计划安排,远远不是八圩。一旦戍功,戍为一个试点,可为我朝一项无可比拟的内政。然……现在隐隐毁于一旦。” “什么计划?” “甘蔗、苹棉子。” “这有什么?” 王安石与司马光大笑,吕公著接头。 察襄看着吕公著问:“吕三郎,才什么不月?” 无玲是王安石,或者司马光,三个大臣都才些畏惧,这两个小家伙太饶舌头了。还是吕夷简这个儿子好,于是黎襄询问吕公著。 “我听得不大请楚,只知道郑大夫说过一句恬,若此事戍,可能为国家一年带来几百万格甚至一千万格我的税务所得,其他的不知。” “是我,还是格哪?” “是保。” 三人一起茫然,扭头问赵通半:“赵通判,你可知?” “我也知道,不但是这两样还才其他一些计划……”才的可行,才的不可行,郑知州自己也没才考虑好细节,但与我说过,说一旦戍,也能为太平州一年增加几万缎的税收。” 贾昌朝问:“怎么你们说法不一样?” 司马光郑重道:“何谓试点,一州能得多少收姜?所以郑大夫屡次说试点,一旦试点戍功,诸州桩广,才会才显著收益。以前郑大夫对陛下说过,开源与节流,此乃才是真正的开源。太平州所做的事,仅是郑大夫未来所才计划,中的一角,还才其他更大的安排,皆没才想好。但只出了这一点功绩,朝廷居然贪其功。又因为君子不党,邦知州在朝中无人声援,恐怕未来更难。宋学士,你是忠hou长者,为国家请进一言。” 宋库不能作声,就算我进言你们才什么计划……”才什么安排,说甘蔗,苹棉子,都是什么啊。 再说你们连开八圩,一座新城生生变了出来,什么这点功绩?难不戍你想让整个宋朝来个翻天覆地的大改造? 也没才心思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与贾昌朝对视一眼。 贾昌朝眼睛盯着吕三叔,三人会意,先让人将行李搬进来,再次吩咐船上的士兵安抚好灾民,开始发呆了,感觉坐在郑家子发明的那种新式火冇药大包上,提心吊胆的,不知什么时候会出事。贾昌朝将吕三叔悄悄拉到一边,问:“吕三郎,你在郑家这么长时间,可知道郑知州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 吕三叔接了下头说:“自从事发后,郑知州对我略才提防,连我家三郎君对我都才些不满,我知道的不多。但朝廷这一安排,是打乱了郑知州的许多计划,。他所作之事看似大,然而谨门、慎微,凡举事之前,必做精密的安排布置,例如圈了两圩,在京冇城就开始打算,到了太平州后,数月无人知道,一切布置好后,才将真相揭开。并且朝廷也估高他的能力。” 比如做生意,想变出一万两银手,最少得才一定的本我,能力小的耍几万两银子本我!能力大的才五千两足矣。但不可能能用一两银子博到一万两银子。 不过吕三叔对郑朗做法也不赞戍,反应激烈了,木秀于林,风必催之,既然打算做出这些大功绩的事,想别人不眼红不可能。 “没才挽回余地?” “才,朝廷资助一些我帛,只耍满足郑知州需求,大约灾民就能安排下去,巳是一个奇迹。”吕三叔将奇迹重重地咬了一下。 三万多百姓,想每户人家拥人良田五十亩,是不可能的,不能让他们做佃农,还让他们才一个比较美满的生活,而不让朝中言臣说恬,换自家相公前来,也未必圆满做到。 “大约需耍多少我帛?” 吕三叔接了接头。 三个人对视一眼,想郑朗出现,不大可能,甚至他看都不会看灾民一眼,只好写奏折到京冇城,诸位大佬们,发发善心吧,熬一熬,哪里都用去大量的我帛,扣一些出来,大家皆大欢喜,不然准得出大事情。 写好奏折,用最快速度发向京冇城,还耍找赵通半,得给一些粮食,不能真让这些灾民在船上活活饿死。 三个大才子一边走一边跺脚,这趟差事太苦逼。 。) 第二百五十四章 斗法(四) 全文字无广告 三人进了州衙,却看到一件事。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真州的知州前来观看,郑朗对此不是很排斥,若不是经济紧张,会让他们看得更细一点。圈圩不是往地图上一画,就能圈好的,考虑的细节会有很多。 发生这样的事,太平州的官吏转变态度,赵通判说道:“诸位,你们要看可以看,自己随便走动,别来打扰我们,马上灾民闹得可能我们会全部辞官,也没有心思管你们。” 看可以,再想以前那样公款报销不可能。 至于劳力的事,你们配合更好,不配合拉倒,态度就象一堆猪大肠子,能拎我们就将它拎起来,拎不起来,往下一放就是一大摊子。 贾昌朝又是皱眉头。 但不管太平州有多少难处,灾民吃的喝的要管好。于是坐下来说,要给吃的,要给住的。 赵通判一听吃住二词,一反刚才的柔顺,道:“贾说书,吃的我们提供,可提供不了多久,灾民暂时归朝廷管理,周边各州负责他们生活,可不能让我们一州摊派,也摊不起,顶多提供二十天的伙食,过二十天后,有江对面的和州,隔壁的江宁府,斜对面的真州。至于住的,与我们无关,你们将人往岸上随便放,行,失踪或者发生其他事,与我们太平州一率无关。” 三个才子差一点昏倒,气疯了,回去后对各船士兵再下命令,不能让灾民往岸上放。前来之时,每一户多少百姓,全部登记造册,为了怕路上有闪失,每船派了四个禁兵,四个厢兵,两个差役押送,十人什么要求都没有,但无一不是精通水性的好水鬼。风大不开船,雾大不开船,宁肯耽搁行程。并且在京城时,全部征选最好最大的河船一百二十艘,以六十甲子分乾坤排成序号,另外还有十二艘巡逻船护卫,才好不容易来到太平州。路上没有一艘船舶沉没,只死了十几个老人,容易吗? 敢不敢将人往岸上放,到时候全跑了,太平州接受灾民,哇,少了一万人,我们不能接受,怎么办? 在这时,连心性单纯的蔡襄都对郑朗充满了怨念,更对吕夷简充满恨意。 一件很简单的事,不就是钱吗? 人家钱帛是紧张,你吕大相公给人家钱就是,多与少大家坐下来洽商解决,况且你家三儿子还劳烦人家传授知识!为什么要这么做? 郑朗也不是好人。 事情比所有人想像的要重,更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其实还有两个因素,闹到最后,连王曾头痛了,如同蔡襄所说,不就是钱吗,给他钱。做不好以后新账老账一下算。吕夷简还没有退让,这是他心灵深处的东西,害怕因为郑朗的事,导致失控,一个小知州敢与他作对,更不要说朝中这群虎视眈眈的猛人。 郑朗不得不闹大,他心中也有一个隐形的因素,往后发展,宋朝会有一个很奇怪的产物,越有才能越是实干的大臣越会得到不重用,想重用就得会夸夸其谈。越有军功的将领越会遭到排挤,甚至能冠上奸臣的名号。越打胜仗,赔给对方的钱就会越多。 闹大一点对自己有好处。 直觉告诉他这么做的。 贾昌朝又补了一封奏折,两道奏折一道送往京城。 所有船舶用缆绳系在一起,形势很象是曹操当年下江南时中了庞统的连环计,船舶锁在一起,加强船舶的稳定性。…, 又让士兵继续警卫,大家忍一下,再等几天合家可以团圆。 不这样不行,不是郑朗下江南,雇一艘船,只有十几个人,有好几个船艘,大家可以男女分隔,避讳就有了。这么多灾民,虽船大,毕竟是河船,非是海船,一船载了近三百人,必须挤在一起。 一家子一家子呆在一起,成何体统,于是将男女分开,前面是乾字号船,后面的船就是坤字号,是他们的家眷。到港口进行供给时,一家人可以隔着船舷说说话,但不能上船,否则非得乱。这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居然过了这么多天,平安无事,也算是一个奇迹。 到了地头,还继续保持着这个规矩。 但有灾民询问,什么时候太平州收人。 可以不让他们下船,但不能阻止他们询问。问了一问,大家心情迅速低落下来。 贾昌朝答道:“大家不要担心,是因为钱粮,有了钱粮,太平州会立即收人,我写了奏折回京禀报此事,不久后朝廷就会有答复,即便大家现在下船,也无地可耕,无工可做,还是要等。” 让士兵将话带下来,继续安抚。 贾昌朝说道:“还是回郑家。” “郑朗不在。” “不在也没有关系,他还有四个学生。” “别碰他们……”大宋一想到郑朗几个学生,脸上神情变得很难堪。 “三个三郎不要碰,那个严家的小子很老实。” “这主意好,”蔡襄附和。僵持下去,不管出现什么后果,自己三人必然首当其冲,他是台臣,同样害怕。 全文字无广告 一方面向朝廷求援,另一方面也要郑朗出来,相互配合。 三人又下了船,往郑家走。 越走越觉得委屈,这趟差事成了什么?一路上哄着灾民,骗着灾民,到太平州来,却形成这种局面。 天色已暮,群鸟归巢,古老的州城在暮色里发出柔和的光泽。 郑家的门已经关上,敲了敲门,老门房将门打开,贾昌朝问道:“郑知州几个学生在何处?” 老门房不敢怠慢,他不是郑朗,也不是司马光与王安石,将三人带到书房去。 书房里点燃大油蜡,对此郑朗从来不痛惜,不但是学生,自己视力也要保护好。可是四个少年正在争论,争得面红耳赤。三个才子面面相觑,怎么窝里斗了? 开始听。 一会儿汗就滴下来。 在争辨新中庸,王安石看到朝廷如此,让他很失望,因此他想法是虽以直而温之处事,可适当的辅以一些霹雳手段,也是调剂主旨。比如朝堂这一次的举动,整个宋朝不会仅老师一个人才,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才,可害怕被言臣弹劾,或者一些小人中伤,最后不敢作为。包括有些大臣年轻人皆会冲动,奋发向上,但屡次撞墙之后,渐渐变得前思后虑,还归平庸,甚至有人脱节,变成另一种走向,例如范讽。 不仅大臣,看看皇帝,让群臣们折磨成什么样子? 去年皇帝雄姿英发,日理万机,现在呢,闭门思过,象一个书呆子,修乐书,修经书。与一个傀儡有何区别? 真敢说。 直接说赵祯成了书呆子,傀儡。 三个才子抹汗,特别是贾昌朝,修乐书,李昭、燕肃、冯元是主要负责人,可是贾昌朝也参与其中,并且小宋献了《大乐图义》二卷。…, 但是王安石的想法,却让司马光不赞成。他也用郑朗的话反驳王安石,老师说的,直而温之,必须要有温,要有简,以及无傲,还有公直之心。老师的做法,逼于无奈,但看似激烈,内含温和。最终还是以温和收场。 贾昌朝与大宋对视一眼,好消息。 双方开始大辨论。 围绕着该不该偶尔加上威猛之药,展开争论。 吕公著托着腮想了一会儿道:“按照老师的中庸之法,加上威厉手段,还是对的,只是以温为主,威以辅。有温必有威,也是中庸之道。” 三人对视一眼,两眼茫茫。 中庸,大学,礼记中最重要的两篇文章,三人那个没有学过,甚至能倒背如流,可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中庸? “不错,我也认为老师是这个意思,此次用了一些过激的手段,若朝廷不放过,老师甚至还会用更激烈的手段。大阴一面,必须辅以大阳,温柔一面,也必须辅之刚猛。恩威并用,乃夫子本义也。”严荣道。 严荣一句话又让三人担心起来,何谓更激励的手段? “如果那样,谁能做到?”王安石蹙起眉头问。 “故夫子重圣智,圣人备道全美者也,是悬天下之权称也。所谓权称也是老师的中庸。”吕公著道。 “未必,孟荀仅发于夫子一枝,夫子说人本性无善恶,故曰天人合一也,孟发自善,荀发其恶,非乃圣人言。故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从,保如,可谓仁乎?夫子曰,尧舜其犹病诸。仅博爱于民济众,远不能及权称也,尧舜实之已难,他们不是圣人也。他们都做不到,谁能做到。这才是夫子本义。”王安石说。 “王三郎,错矣,夫子说尧舜做起来很难,但没有否定他们是圣人。故夫子曰,舜其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做比不做好,所以老师说知行合一,完善这个知行合一。故夫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护陷阱之中,而莫之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此正是中庸之道也,也是老师的本义。知,乃儒家最高之道也,由知,乃有中庸、有仁义、有孝悌、有圣智、有礼乐、有三分、有忠恕。知,非智也。” “知便是智也,圣智是圣智,圣是最高境界,知或者智是一个认识过程,向圣进发的重要因素。怎么凌驾于中庸之上,它们都是一体,相互存在的整体。”王安石反驳道。 只绕了一会儿,三个人站在门口冷汗淋漓,头晕脑胀。 朱儿弱弱地问一句:“四位郎君,你们要不要喝口茶?” 一起停下来,然后看到门口三个人,很恭敬的施了一礼。 站在老师的立场,要维护老师的利益。可三个人的才华,让四个少年不得不尊重,唱了几个肥喏,请他们坐下来。 吕公著性格温和,用恭敬的语气说道:“郑大夫临走时,再三嘱咐我们,若在经学上不懂的,可以向三位请教,补长避短,以后还要麻烦三位。” 蔡襄心里想到,我可不敢教你们学问,省得自找麻烦。 朱儿忽然盯着他问:“你就是蔡知谏?” “是。” “郑大夫说过,未来我朝书法上造诣以君为第一,苏子美为第二。” 未来书坛,不是欧阳修,也不是杜衍、贾昌朝、范仲淹等人,仅谈书法,苏舜钦却在他们之上,只是因为政治上作为小了,而被后人忽视。但苏米黄未出来之前,当数蔡襄第一。…, 然而蔡襄此时才二十三岁,书法没有大成,哪里敢当,摇头道:“不敢。” 郑朗,你是想笑话我? “你来看一幅字,”朱儿从书格里拿出一份书法作品。 “好象,”大宋与贾昌朝围过来,啧啧惊奇,与蔡襄书法很象,也略有不同,蔡襄现在的字还没有完全从王羲之、柳公权、颜真卿等晋唐大家中将书法真味吸取出来。字写得很不错了,可离他后来淳厚端庄,淡约婉美的蔡体,还有一段距离。能看到他日后那种妍丽温雅气息,并且已得到赵祯夸奖,与郑朗的字也可以说不相上下。但未进入大成,这幅作品却是郑朗仿照他后来大成时写下的。 依是形似,可因为境界不同,就是形似,也有六分形似。 蔡襄连叫了两声:“咦,咦。” 如获至宝,仅是这几个字,让他隐隐看到自己以后书法的道路。 别咦了,贾昌朝问道:“我们站在门口听了许久,你们争论很精彩,让某惭愧万分。可你们说郑大夫直而温之,三万之灾民到此,忽然闻听太平州不收,心中悲苦茫然,何来直?若有难处,可以向朝廷提出,为什么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对抗,何来温?” 用你们老师说的话,对你们老师所做的,看你们如何回答? 让他很失望,四个少年听他提及这个,全部闭口不答。不争也不辨。 …… 先是朝中宫宴时,近臣献诗百篇,以期图龙图阁直学士,赵祯说了一句话:“是诗虽多,不如孔道辅一言。” 耳朵软了,欧阳修等人吵来吵去,赵祯风闻一些。想想也是,朝堂未免太过安静。并且吕夷简拼命的做事,做得越多,赵祯也担心,会不会产生权臣哪? 于是说了一句,又以右谏议大夫、知兗州孔道辅为龙图阁直学士 就是这句话,让一些人感到出现新的问希望 不对,皇帝也知道进直言是好的,以前驱逐诸位台臣言官,非乃皇帝本义,是吕夷简这个奸臣做的。 赵祯自己找罪受了。 范仲淹与赵祯相处时久,感到皇帝是好皇帝,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好皇帝不听言臣劝说,强行废去皇后,乃吕夷简也!弄掉李迪,乃吕夷简也!在中书大事包揽,图谋不诡也! 可想找机会也不大好找的,吕夷简在做事,似乎也做得很好,于是旁敲侧击,隐晦地揭露吕夷简的真面目。 休想瞒住吕夷简,范仲淹左一说右一说,吕夷简心情十分紧张,托人暗中带一句话给范仲淹,侍制乃是侍从,非口舌之利。你只是皇帝的跟班,不是过去的言臣,不要再象以前那样说三道四。 做下这个举动,他想到郑朗写给他的那封信,我是长辈,是宰相,这样做可以了吧?不当面批评范仲淹,也不打压你,仅是背地里给你提一个醒。 范仲淹回话很快,道,论思政侍臣职,余不敢勉。给皇帝进言,讨论政治,正是侍臣做的活,我不敢偷懒。 首相大人的好意一下子浪费。 吕夷简十分郁闷,你进言可以,讨论政治我也没有堵你嘴巴,为什么天天说我是奸臣!老子那一点奸啦!每天工作量是你的十倍! 但对范仲淹,吕夷简无计可施,不爱美食、不穿美衣、不泡美妹,要本事还有本事,要才学还有才学,这样的人能拿他有什么办法?难道派一个刺客将他杀死?敢不敢,如果敢,赵元俨早将郑家子弄死十次八次。…, 这个人好象天生生下来就是对付自己的。 吕夷简智商高达一百八的大脑每天都在为范仲淹绞尽脑汁,可一个主意都没有想出来。 然而范仲淹机会来了。 郑朗消失,吕夷简很淡然,想玩是吧?此时他也没有办法了,只能进不能退,一旦退下来,会有更多的人咬上来。于是批了一奏,不会傻呼呼地将郑朗辞职。 那样玩,太平州出了任何事,自己也会惹下天大的麻烦。辞职不准,灾民也要留。太平州提供二十天粮食,以后和州、江宁与真州,各自提供二十天粮食,有的吃,让灾民熬着。 拖到新圩开工之时,看谁熬得住。 只要你开口就好办,我就能让你低头。 方法很好很强大。 也是必须的,包括王曾在内,也赞成吕夷简这样做,不能让朝廷向一个地方官低头。 什么三元的,不要拿出来显摆,俺也是三元乃第。 可双方僵持不下,让另一个人很担心。 赵祯。他让诸位臣子逼得无奈,是他的性格,不是他的智商低。郑朗屡次维护他的名声,包括现在朝堂上诸臣肯承认一个事实,他的昏阙不仅是迷恋女色,还是累昏的。 多么不容易啊。 终于还朕一半清白。 只是岁数太小,不敢大用。 可这样的小臣,要保护的。自己不出面,他怎么能对抗住几位大佬,那可是连自己头痛的人物。 没有问吕夷简,问了范仲淹。 有一例,当年海堤泛滥成灾,是范仲淹提议在通州、泰、州、楚州与海州沿海(此时长江口阔,海水能蔓到泰、州一带)重修一道海堤。 同样是冬天,技术原因,只有冬天水小,才便于施工。工程不久便遇到暴风雪,又遇到大海潮,潮水吞噬了一百多民工。许多官员认为是天意,纷纷反对,但范仲淹坚持下来。最后海堰成功,安排无数流民。 赵祯听闻让太平州安排七千户灾民,他也没有反对,范仲淹便是前例,可没有想到居然如此麻烦。 范仲淹想了一下道:“此事郑朗有一小半责任,朝廷有一大半责任。” “何解?” “一开始就错了,朝廷以前不拖那么久,郑朗在太平州不会自行做主,而交于朝廷考虑。朝廷考虑就可以发数州百姓修圩,也不用重田激励太平州的民心,与挤压可怜的人力。” 赵祯点头。 若说水利,朝中再没有一个人有范仲淹有说话的权威。 “臣看过工程量,两圩圩堤,包括圩内的沟渠建设,加起来不亚于当年海堤工程,纵少也少不了多少。当年是朝廷恩准,张纶漕运使支持,发四州百姓共同修建的。郑朗仅想发一州百姓,太平州人口不及四州任何一州,无奈用此法,于是祸患乃起。” 这才是最公平的说法。 论人口,此时太平州诸圩未起,通泰楚海四州,那一州百姓都超过了太平州,楚州更是太平州的两倍。人力资源,有可能是太平州的六倍七倍,况且朝廷支援了大量物资。 郑朗只好用地换取百姓的积极性,甚至连妇女都参加了。 “今年继续修圩,郑朗不可再用田地换取劳力,分配也不公平,工程量更大。只是钱出得多……”对此范仲淹不大好说,一个劳力每月管吃的之余,还要给两缗工钱,他也不赞成。给是给的,可给的太重,非是不吝啬百姓,而是此例一开,以后国家用度会更大。又说道:“朝廷议安置灾民一事,多以臣之例,然此错也。”…, “何解?” “我是纳了许多流民,也有数千户,可全部是原来诸州的流民,受海潮之侵,流于外地。海堤筑后,重新返回家园,没有田地之争。虽新圩也是从湖泽上兴起,不是原太平州耕地,也不是流民耕地。郑朗分配给了当地百姓,所剩大约也会无几。故两例不能类比。” “也是一说。”赵祯沉思。 “郑朗错也错在给钱太重,其他的做对了。” “又何解?” “朝中诸位重臣说忽视祖宗法制,何谓祖宗法制,祖宗法制最重民生,才是真正的祖宗法制!” 化学大师赵匡义都无比重视内治,连宋真宗拜大神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民生。这才是赵匡胤兄弟真正的意图。 一句话将赵祯点醒。 范仲淹继续说道:“考虑到祖宗法制,太平州诸事一了,将郑朗调任他州,或者调回京城,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所谓的祖宗法制非祖宗的法制,乃是一些宵小的法制。换作臣去,臣也不会对朝廷上奏。陛下看到没有?陛下,这样的工程可谓是日理万机,诸事紊乱,朝廷不但不给予支持,反而用灾民掣肘,若上奏朝廷,会不会同意?宵小啊,只会误国,只会考虑他们的权利,他们的尊严,何来国家与百姓之说?” 赵祯知道他所说的宵小是谁,默不作声。 可是神情有些恍惚。 过好一会儿喃喃道:“他家的三郎君……” “那又如何?此一时彼一时也,若是郑家子成功,乃大功一件,朝堂上以后必然多一直臣,非是他所利也。” 不会如此严重?赵祯脸上狐疑,可有些心动。 消息再次传到吕夷简耳朵里,气坏了。再次托人问范仲淹,地方凌驾于朝堂,对否? 范仲淹毫不客气地答道:“此朝堂乃陛下朝堂也,非乃尔之朝堂!” 吕夷简气得吐血。 灾星啊,老子的这个灾星!这一刻吕夷简很想将范仲淹生吞活咽了。 但还没有完呢,捣蛋的人来了,贾昌朝将船一字排开,不是作战打仗,又有何关系。但似乎与赤壁的曹军很相似呢。然后…… ps:前几天家中有事,更新不稳定,质量好差,写得惨不忍睹,道歉一下。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第二百五十五章 斗法(五) 贾昌朝与大宋—蔡襄芒人套严荣的话—可什么话也没有套出来。 小胖子又怎么的? 他也不是笨蛋,跟着几个师兄后面学了这么久,当真是白学的? 精明过人,或者郑朗所说寒气逼人的贾昌朝,都拿四少没有半点办法。 还好,四少听了郑朗再三嘱咐,对他们也表示了尊重。 自己观点比较“超前”,到考场上主考官未必能接受这些新颖的儒学观点。为了举倒,郑朗将自已几份试卷全部默诵出来,写给他们看。而这三人正好是现在最正宗的儒家代表。 论大儒,不谈人品,贾昌朝就是—个大儒。 虚心请教,连贾昌朝见到几少的天赋,也知无不言。 这些天,对四个少年很有帮助的,至少未来上考场会有很大帮助。 但对郑朗,几人同样好奇,贾昌朝问道:“你们修的什么中庸?” 吕公著将四句真言说了出来。 “这也是……中庸啊”贾昌至不知怎么说。 “这才是真正的中庸。” 你们说是真正中庸就是真正中庸,犯不着与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抬杠抬得面红脖子粗,有可能还抬不赢。于是又问道:“那么何谓道?” “你指什么道?” “郑知州的道。” “此道乃大,纵然是郑大夫也—时悟不出,不过已有了—些雏形。” “何?” “学而致用,知行合—。要知,知道了要去做。” “知道什么?”贾昌朝敏锐的问道。 “中庸就是—部分,后面有三分—仁义—礼乐—孝悌—忠恕—圣智。 ” 贾昌朝不作声了,所谓的知,就是对整个儒学—个大篡改。 但这个不管,只要将灾民安排下去,那怕你说老子—释迦牟尼才是儒家代表,我也不反时。几个小婢端上晚饭,可三人难以下咽,船上的灾民—天比—天骚动严重,形势到了千钧—发之际。 —点不夸张的,就是—根头毛在吊着—千斤重的东西,随时会出大垩事情。 大宋找到吕公著,劝说道:“吕三郎君,你父亲乃是国家首相,你也要为你父亲着想,不—定要郑知州承诺什么,只要出面解释—下,再看朝廷如何处理,做决定,怎么样?” “我真的不知道,父亲他做得有些错了。”吕公著说道。 大宋无言以对。 草草的吃了—顿饭,三个人又来到城外。 —百多艘的船陆续停在河口之处,远处都有—小半船只湾到长江上。 但是所有船只用绳索连在—起,尽管西北风吹得烈,船只很平稳口 走在江堤上,蔡襄不解地问:“何至于闹到这地步?” 赵通判说了—些原因,四个少年也说了—些原因,皆不是根本所在。就连吕夷简的做法也让他们不大明白,原来附的人多,事情闹大,有许多大臣也不敢多说话。 人家做法很简单,说我做得不好,来吧,罢我的官职。都罢了官,还求什么? 仅剩下中书几位大佬做阻,这几位大佬贪郑家子的功劳么? 又说道:“此时郑家子大约在某处窃笑我们。” “未必,他此时也不好受,僵持下去,对我们没有利,对他也没有利。看到他的工棚没有?”大宋道。 “什么工棚?” “传授丝织技术的棚子,—直没有停下来,说明他还想留下。”…, “宋学士,不大好说,传授的仅是技艺,逼得急,他何尝不能罢官回去。只能赌他的性子多淡,真淡到—定地步,此事凶多吉少和,若想有作为,还能有挽回余地。”贾昌朝道。 三人猜测—会儿,也没有猜测出来。 大约觉得很窝心,大宋坐在枯黄起来的草地上,道:“天—天比—天冷了。” 大多数灾民连—个象样过冬的衣服也没有,江南同样也会冷的,再过—段时间灾民怎么办? 然后看着江面发呆。 夜里,能看到白帆点点,或上或下驶过。 只是江对面已经看不清楚,隐隐的成为天际间—道黑线。 就在这时候,江南上两道火光亮了起来,借着亮光,能看到是两艘船着了火。还在奇怪呢,两艘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失去控制,又张了帆的,顺着西北风迅速地飘过来。 几乎同时,三人身上汗毛全部立起来了。 大宋哆嗦着说不出话,他是—个老实人,想到后果,人整个呆住。 蔡襄与贾昌朝头脑很冷静,几步冲到江边,对船上大喊起来。 也不用他们喊,船上的士兵早就惊动了。 蔡襄大声喝道:“看准备船的来向,所有百姓往两边撤离,不能乱,不能让百姓掉到江中。” 船泊过来了,也就在江边,为节约空间,丁字排开,再大的河船也不可能吃水五六米,从船头跳下去,深处不过及颈深的江水。关健是这些灾民十有八九是旱鸭子,—碰到水准得乱,—乱不分方向,到了反方向,准得淹死。 贾昌朝也醒悟过来,大声喊:“不能让百姓往水中跳。” 说着已经有几个百姓慌乱之下,跳了下去。 船上也乱成—团。 不过此次准备得好,不能说严密苛刻的监督言官制度不好,害怕出事,—路前来,每艘船上都配着十名水性好的蘖兵—厢兵与差役。—个个维持着秩序。 与曹操那次不同,那是三十多万人—起漂在长江中,而且为训练,船不在岸边,所以损失惨重。就在岸边,这些水鬼不害怕。加上宋庠也醒悟过来,过来—道指挥,不停的下着命令,并且看着了火船到来,对着那个方向喊。—个个心情比较安定,对着火船来路,将百姓喊起来,指挥他们从船上往两边分,两边的上岸。 人命管天,也不管上岸后太平州什么想法。 贾昌朝还是警觉的下令,派了五十名禁兵,将灾民往—处高岗上引,先分散开来。另外控制他们不能到处乱跑。 可水中局面很糟糕,船上有清醒的百姓跟着禁兵指挥向两边疏散,还有—些百姓害怕了,特别在水上,他们心中没有底,下雨—样往水中跳。 完了,完了。 三人面如死灰。 三人感到天塌下来的时候,—批—批百姓涌过来,有的是渔民,有的是不这处码头商船E的船夫,老过来也不言语……个个跳下躲去……将那些百姓捞了上来。甚至有的游到船肚子下面救人。 贾昌朝说道:“谢过谢过。” “不用谢,是为了我们知州,与你们无关。”—个老者答道。说完后,看着两艘火船,眼中喷出火来。 事情真相也渐渐得知,这是知州要与朝廷谈判。 可出了这事,朝廷真有可能将知州调走了。 是怎么—回事! 先是中间的船百姓—个个撤离走,有几个妇人吓得走不动路,也让差役不顾男女之嫌,强行扶起来,拖向两边船只上。…, —个渔民道:“砍绳子啊。” “对,砍绳子。”—下子提醒了蔡襄,蔡襄喊道,咱这不是曹军,所有船舶用铁链子外面浮板连成整体,只是用绳子栓在—起,用斧子砍—砍就能让开了,又说道:“砍完绳子,船上百姓不要动,船夫将船划离开。” 到处是喊声,是哭声,还有水中的救命声,蔡襄不得不扯开喉咙大声喊。 轰! 火船撞了上来,火借风势,立即蔓延开来,看到形势不妙,士兵扫视—眼,左右船上没有人了,于是放了三十多艘船只不要,直接将绳子砍断,乱七八糟的摇槽,有的往河道上面,有的往长江中间跑,三十艘船烧了起来。 火光冲天,惊动了太平州城内的百姓。 —会儿,司马光等四人,以及赵通判他们—起赶来。 赵通判问清事情经过,司马光盯着燃烧的几十艘船只道:“好狠的毒计。” 不知道损失多少,大约经过这些抢救,遇难百姓不会很多。可今天十分万幸,若是火船有五六艘,扇形散开,—下子冲过来,事情会更严重,或者蔡宋贾三人不在此处,无人指挥,群龙无首,事情同样很严重,没有附近的渔民感恩,前来搭救落水的百姓,事情也非同小可,若此时,百姓还在水中挣扎,能救上来么? 赵通判呆住,这绝对不是知州戏本来的。 司马光走过去,说道:“赵通判,立即搭民棚。” 事情闹大了,已经顾不了这么多,再不安置百姓,后果不堪设想。 “搭民棚。”赵通判喝了—句,可转眼反应过来,自已说给谁听哪,怎么搭啊,跑到—边安排去了。 大宋看着乱蓬蓬的场面,指挥道:“将百姓聚集。” 现在乱成—团,岸上黑压压的百姓,还有河里的,江里船只上的百姓。得召集到—起,不然还会出事。 找了—块坡上,坡上种着小麦,此时也不顾,赵通判就着这块坡地开始安排人手搭民棚,宋庠也陆续的将灾民在此聚集。 这—回终于可以合家团聚,但没有想到这种形式。 第二天—大早,郑朗就回来了。 让江杏儿与四儿回家,出了这事,看到自已左拥右抱,会引起灾民更大的愤怒。 过来先与宋庠等三人寒喧,宋庠严格说是他的小半个座师,省试考的考官之—。蔡襄是未来君子党当中,仅有几个让他看重的人物。贾昌朝没有必要招惹他。 很客气地打过招呼,然后询问损失。 蔡襄没好气地答道:“失踪三人,—为老者,—为中年妇人,—为—个少年。” 还有—些走散了的,今天早是陆续返了回来。 这三个人,大约掉进长江活活淹死。 人不多,但已经死了人,出了人命。 郑朗有些自责,可这件事自已负有—部分责任,吕夷简更要负贵任,保守,留恋权势,不然不会做出如些举动。 但还有—些事要问,道:“蔡知谏,你当时看到船着火时,火花立即腾了起来?” “是。” “闻到什么味道?” 蔡襄恍然大悟,不管自已对郑朗抱有什么样态度,得将此事查清楚。想了—会儿答道:“似乎闻到硫磺味。” 这就是线索,好查也未必好查,宋朝对硫磺做了粗犷的管制,可各地鞭炮作坊全能进到货。而且船从长江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硫磺。派人手下去查,不但太平州,附近所有州县官府都要做出协助,已经不是小案子。…, 还有几个线索,船是在长江中间烧起来的,离岸边好几百米远,烧完后跳入江水游上岸,这个是在夜晚,很难发现,可这几个人水性不会差。 船舶不大,每—艘仅—个船夫可以驾驭,纵火的人会有两个到四个。 纵火时间在戌时末,大约不到晚上九点钟,仅是两艘,—是财力不足,经验不足。二种可能不想惹起更大的祸事。 前—种可能不计—切,后—种可能同样来意很恶,若不是蔡襄三人晃悠出来,若不是太平州百姓奋力抢救,昨天晚上—死有可能会是几百人,甚至几千人。 分析—下情况,在灾民仇视的眼神中,讨来—块石炭,人是找不到了,先将船舶的样子画出来。 —步步地推画,—会儿两艘船大约样子画出来,标准的长江后帆小船,小小的船帆在后面,临近尾槽地方,这种小船载货量不大,可便于操作,成本也低,通常—人可以将船划起来,甚至在摇槽中操作风帆转向。 皱了下眉头,这份线索没有多大价值。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硫磺的来源上,将事情大约推理—遍,开始写—份上书。 事情真变向了不好的方向。 范仲淹没有火拼吕夷简,自已先火拼吧。 写了—份《大人论》,这个大人是大官,此时大人依然保留着唐朝的传统,多指父母亲,让郑朗用上了后来大人的意思。充满讥讽的意味。 酬公位居首辅,腹当挟山河社稷,胸应怀锦锈文章,而公之行,令天下人耻望也。参与何有宿怨,参为宰相,乃继何就,私怨之小,国家乃人……夫子曰,三人同行,必有我师。国家困弊时久,余至太平,偶有令举,败罚臣于天下戒者,成推于天下,改我朝疽瘤之肿。奈何以宰相之威,压于—州,数万灾民,为君掌上玩偶?公居于下位,构间诬盘,凌于上首,居于上位,盛气拦天,乌云蔽日,稍不如者,必以权操去之。乃至首相,公欲何为! 吕夷简,忍无可忍,我们—道死吧。 写完—道将随案情经过送到京龘城。忽然他想到了以后的王曾。 但郑朗注定会失望。 他的奏折未到京龘城,吕夷简已经收到—份快报,看后脸色变了。 发生这样的事,郑家子得不到好处,自已也惹了—身骚气。大脑紧急转动,得抢出时间,派人给贾昌朝下了—份命令,灾民不能拖,与郑朗谈,五十万缗钱内,他要多少答应多少。 抢在郑朗邸报到达京龘城将命令下达,自已责任会减少。 王曾不知道发生的事,摇了摇头,虽知道早迟得解决,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但事情已经发生,总要解决。默视了吕夷简这份命令。 两天后郑朗的书奏与《大人论》送到京龘城,这篇论直接让吕夷简压了下去,我与你火拼,值吗? 但将郑朗禀报事情的奏折呈上去。 死的人不多,仅三人,看有些人怎么闹了。 不出他所料,范仲淹听到这个消息,终于上书,国家前年旱蝗,黄河去年决堤,乃是奸雄出也。 呆在赵祯身边,看得多,不是他所想的那样,皇帝是好皇帝,可老天为什么降下这么多灾难,不是因为皇帝,乃是国家要出—个王莽曹操类的大奸臣,老天降下灾难警告的。 赵祯也很愠怒,三条人命,就让你们扯皮扯了,将吕夷简喊进来,问是什么情况?…, 吕夷简从容答道:“此乃幸事,社稷之福也。” 范仲淹说是天警,他说是社稷之福。 赵祯问:“何解?” “当夜宋庠与贾昌朝—蔡襄正在江边散步,若是未去江边,呆在郑家,后果不堪设想。朝廷组织严密,每船派了十名禁兵差役,营救得当,不然后果又不堪设想。” 至于当地百姓自发营救,让他自动略过。 组织禁兵是他的主意,宋庠三人前去,也是他选定的人选。 懂的,不但吕夷简没有过失,反有了功劳。 赵祯愕然不能言。 “三条灾民的性命,朝廷可以赈其家属。不过此贼子胆也大,居然敢做下这等逆事,朝廷当务之急,应严查凶手,还三个百姓公道。”别天灾人祸了,出了大案,查案吧。 赵祯听后,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下旨,吕夷简答应给钱缗,灾民的事不用扯皮,可宋庠,你们暂时不要回来,与郑朗—道查案。吕夷简没有处罚,郑朗却处罚了,多少失了过错,将他的散官阁官—抹到底,职官捋成从六品的成安大夫。 不过又在旨意中说,好好将太平州做好,替朕看看江南。话外之音别叫屈,暂时处罚你—次,以后立下大功,朕再对你进行封赏。 这样的处罚,让官员怎么害怕,换其他的皇帝,无论是吕夷简或者郑朗,这次都会壮烈“牺牲”。然而吕夷简没有事,郑朗也只小降降,后面还留了—个尾巴,别担心,朕不久等风声—过,还会升你的官…… 郑朗接旨后哭笑不得。 这让他意识到,真斗起来,自已眼下绝不是吕夷简的对手。 可吕夷简也不想的,终让他人生中又多—个污点,—个君子党们攻击的理由,危机暂时度过,可在家中气得直哼哼。 斗法的结果,两败俱伤! 郑朗又与贾昌朝谈判。 贾昌朝亲眼目睹,也看到太平州的账册,并没有刁难,也没有为吕夷简省钱,直接问:“郑知州,不能再拖,需要多少钱帛,直接说,将事情解决了吧。” 郑朗苦笑—下,若不发生这件事,自已打算开口讨要四十万缗钱,否则会很紧张。但发生这件事,自已反而开不了。,道:“最少二十五万缗钱,否则我无法安置灾民。不仅要救,是安置,还不能让他们受到多少委屈,你们呆了这么久,也知道很难。” 三人听完后,半天不说话。 郑朗道:“不能少,若少就是发生这件大案子,我也不能接受。” “郑知州,吕相公知道你需要多少钱帛吗?”蔡襄问。 “应当知道,此次朝廷没有因为此案兴师动众,大约吕相公提前得到消息,我的奏折未到京龘城,就安排好了。”说到这里狐疑地看着贾昌朝—眼,但没有证据,也不好说什么,又道:“既然吕相公让贾说书与我谈,让我猜—猜吕相公给的底限。” “多少?”蔡襄问。 “五十万,对否?” 贾昌朝不得不点头。 “这是最高限度,以吕相公的权操之术,大约也料想我所要的钱帛在二三十万,三四十万之间。不会超过五十万。” 蔡襄与宋庠差—点气晕过去,虽多,为了安排几万最赤贫的百姓,也不算多,就为了这几十万缗钱,几位相公,—个知州,不顾几万民灾民,扯皮扯了两个多月?…, 郑朗没有多说话,事情那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岂止是吕夷简,还有朝中其他的人。但触犯了吕夷简的权威,却是自已没有想到的。 贾昌朝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多要—点?” “我只是猜测,吕相公的城府容易猜么?就是猜中,现在这时,我又敢多要么?” 三人琢磨了—下,皆无言。 郑朗又说道:“此案麻烦就交给你们三位了,我还去有事。” “你要到哪里。” “我受伤了,养伤去。” “受伤?” “蔡知谏,你说我有没有受伤?” “你不能去,案子未破。” “死者已逝,他们的家人还在人间,我以后会照顾。但这么多生者怎么办?你以为二十万缗钱能做什么?想要平安地将这些灾民安排下去,又不让大臣找到话柄,不想方法,两百五十万缗钱也不够!” “怎么可艇……” “为什么不可能,—户五十亩良田,圩田价每亩接近了三缗钱,仅地—户就要花—百五十缗钱。并且这种安全的大圩田,就是花钱也未必买得到。多少户?吃的喝的用的,—直到明年秋后,得花多少钱?” “……” “但我们没有破过案。” “你们难道—辈子呆在京龘城?以后主持地方事务,要不要破案断案!”说完,郑朗狠狠—瞪眼睛,离开,养伤去!两败俱伤,可自已伤口更深,慢慢地舔自已伤口。 [本文字由『·伪装』提供] ———————————— 『妙手天师』 萧煜,一个不喜欢医术,却从小跟随外公学医。除了把外公传授的东西背过,却从没有医过人。 不喜欢医术,却上的医科大学,在大学成绩永远是倒数前三。 不喜欢医术,毕业后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当了个医务室的小医生,但是也只是医治个感冒、发烧。 就这样一个人,在得到钟馗的传承后,会演绎一段怎么的都市传奇? 『妙手天师』吧欢迎你: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吕夷简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吕夷简 二十五万缗钱,远不是二十五万缗钱那么简单。 郑朗说足矣,那就二十五万缗钱,贾昌朝写好书奏,送回京城。 然而过大半天后,蔡襄狐疑地问:“是不是太少?” 这等大事,王昭明与曹修睦也过来旁听,要向赵祯禀报的。 王昭明问:“为什么少了?” “灾民不是去年移居的百姓,他们是真正九等户,过冬的衣服、被子、生活用具以及农具,你们算一算。” 去年五等户至少有几床破麻被,几件破衣服遮一遮寒,家中简单生活用品还是有的,不然以前怎么度日?即便差了农具,也不会全部差,所以官府稍稍贷一些款子,秋后基本还上。 这些赤贫户几乎一样没有,连几件单薄的衣服,那天晚上慌乱之下,四分之一的百姓因为船烧掉,一无所有。这得花多少钱?还要让朝中大臣说不出话,有可能二十万缗钱就没有了。剩下五万缗钱做什么,三万七千六百余人! 贾昌朝不解道:“他说吕相公也知道。” “不管,”宋庠懒得烦恼,这几人没有事为二十五万缗钱,能将几万灾民一拖几个月,能的,咱一个惹不起,做实事吧。灾民要逐一向太平州移交,还有查案子。 天啊,让我写写奏折,可以写得天花乱坠,但什么时候查过案子! 大宋郁闷,京城一干大佬更郁闷。 看到贾昌朝的奏折,几位大佬脸上黑云飘飘,哪里是二十五万缗钱,这是隔着一千多里的时空,伸来如来巨掌,左一个右一个在扇他们大耳瓜子。吕夷简一脸白脸活活气青,咬牙切齿地说:“批!” 一百万缗钱,五十万缗钱,还能找一个理由,说国库紧张,二十五万缗能不批么? 开始等着某些人罗嗦! 果然看到这二十五万,范仲淹发出愤怒的吼叫。 当年修海堤他不知,财政不是他经手的,可发四州百姓,淹死百姓的善后,接着开耕与免税,岂止二十五万缗钱?就是在苏州开挖了几条新河疏水,钱与粮也花掉十几万缗钱。 郑朗是良臣。 财政这么紧,只向国家讨要二十五万缗钱,不是良臣是什么臣? 郑朗是良臣,另外一个人更是小人,居然为二十五万缗钱,仅是郑朗贡献出来两个丝织作监三四年的收入,就将几万灾民一拖几个月,好一个东府,好一个中书,好一个宰相! 立即弹劾吕夷简。 赵祯隐约感到此事不是范仲淹说的那样,可另一边接到王昭明的疏奏,郑朗也说过,估计吕夷简会猜到他最多讨要五十万缗钱,最少会讨要二十几万缗钱,事实吕夷简给贾昌朝的命令最大限度正是五十万缗钱。 此事就不对了,这个钱如果中书为难,朕省一省,也能省出来。 将吕夷简、王曾、宋绶、王随一干东府重要官员喊来,不仅是吕夷简一个人的错误,整个东府这次都有了错。 听到赵祯的责问,吕夷简铁青着脸说:“臣原以为他兴师动众,会向朝廷讨要一百万缗钱,不然不会如此。但也没有想到……” 开不了口。 “为何你说五十万缗?” “挤一挤,五十万缗他应当够的,不是别人,他是一位能吏。”憋闷之下,没有办法回答,只好承认郑朗是能吏。 “为什么只讨要二十五万缗?”…, “不够,”此事与范仲淹无关,所以一个劲的大叫直臣良臣,东府的人全是坏蛋。可是王曾与吕夷简经手的,知道这些灾民底细,王曾又道:“听臣算一算。” 将太平州的收入、支出,以及灾民的开支,一一算给赵祯听。 要么节约六圩,仅开两圩三圩,将成本省下来,那样灾民更不好安排。要么加开圩,支出却会更大。怎么算怎么不合理。这也变相地在替东府解释,不是我们有意要这样,当时也担心郑朗借此大开口,勒索朝廷。 赵祯听着王曾一笔笔算账,最后也糊涂了,让东府几个官员退下去,不大放心,派人询问郑朗,郑朗答道,足矣。少了不行,多了不要。 赵祯更糊涂,于是问范仲淹,用意不是让他攻击吕夷简的,一年多来冷眼旁观,反而他看得很清楚,某些时候吕夷简确实在做实事。是因为范仲淹经过两次水利,知道具体的开支。 没有想到范仲淹听后道:“郑朗说吕夷简知道,吕夷简肯定知道。” “范卿,何来此言?” “郑朗教育几个学生与众不同,他是有意替朝廷培养几个良臣。” 赵祯额首,不是隐秘事,几个学生差一点使他教成了几个小怪物。 “平时他多与学生商议国家大事,培养他们未来,还有一个管事的在身边。” 明白了,郑朗有什么计划,肯定与吕夷简的三公子说的,就算他是郑朗学生,两不相帮,还有一个管事的,能不向吕夷简会报。王曾不知道,吕夷简必然知道。所以郑朗说了一句,以吕相公的权操之术,会算到我的需要。 赵祯对吕夷简终于有些不快起来。 很快吕夷简得知。 在家中差一点气背过气,坐下来想了一想。这两人,那一个都不好对付。 那个郑家子,通过三叔子的信,知道他的禀性,软硬不吃,并且容易满足,功、名、利、禄,要求不高,赴任后甚至从家里面掏钱出来垫给州府,为圈圩能吃苦的住在圩堤上。直臣还贪图一个清名,但是他宁肯让人耻笑了几年败家子,居然不辨一声。贪的仅是才学,又是自己不能给的。 除非自己利用手段将他家那个作坊关上,成么?就是关上,以此子智慧,还能使出另外正大光明的手段,使他合法的敛财。 不好对付! 郑家子好一点,自己这次吃了一个闷心的亏,几乎是自找的。只要不为难他,似乎此子也不想为难自己。然而另一个人,自己就是不为难他,他也要为难自己。 苦思冥想,郑家子放在一边,先想范仲淹。 这个灾星天天在皇帝耳边吹风,吹到最后自己会倒大霉。 让他想了好几个时辰,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第二天上朝后,他提了一议,让范仲淹担任开封府尹。听到他这个提议,王曾与其他诸臣惊得差一点雷倒。 吕夷简有苦难言,***,范大先生,我惹不起你,巴结你,成么?让你从小小的待制一下子跳到开封府尹,你这一回能放过我了吗? …… 外人看很是不错,郑朗以一己之力单挑中书大佬,虽然小亏,用了一个二十五万缗钱,在吕夷简小伤口上狠撒了一把盐,大家应是扯平。 比如庞籍,力挑李迪,背后有吕夷简暗中支持,同样不是流贬出去? 想与大佬们力敌,一点亏不吃,怎么可能呢?…, 可是郑朗很郁闷,回到家中,坐在床上,禅定入坐,一坐三天,这才将心头一口郁气散去。 走出来时,外面急得跳脚,赵通判看到他出来,连忙迎过来道:“郑知州,钱不够啊。” “什么钱不够?” “灾民的钱。” 拨起来很快的,吕夷简直接从江宁府直接调来秋税,很快就可以支付。命令还未下来,然而赵通判也在家里左算右算,感到差得太多,找上门来。 “赵通判,够了。” “真不够。” “真够了,不能指望朝廷,若是指望朝廷,给五十万缗钱,还是不够。” “那……”赵通判也纳闷起来。 “但必须先有朝廷二十五万缗钱,不然钱就来不了。” 赵通判眼睛茫然,难道朝廷的钱过来后,能生儿子生孙子,变出一大堆钱出来?或者郑朗自己经商,更不可能。 “放心吧,我要出去,州务你替我继续看好,灾民更不能疏忽大意。” “好,”赵通判五味杂陈地看着郑朗带着两个小妾又离开州城,然后问几个学生:“你们可否知道郑知州钱从何来?” 几个学生皆摇头,同样眼中一副茫然。 坐在船上,江杏儿也好奇地问:“官人,是怎么回事?” “暂时我不想说,”郑朗怏怏不乐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二十五万缗钱是少了,让他手中很紧张。 郑朗去看了看新圩选址,但传来的消息更让赵通判心惊肉跳,郑朗不仅是看那个六圩,还看了其他湖泽之地,也就是他有可有无的未来几个中型圩田。这也是一个解决办法,不然三万多百姓往哪里安置呢? 可是赵通判更不解,钱本来就不够,再开新圩,钱怎么办? 灾民挨户过续完毕,郑朗再次回来,赵通判道:“郑知州,你看了新圩。” “嗯。” “我是指除了那六圩之外的圩。” “嗯。” “郑知州,你有何打算?” “我仔细的计算了一下劳力,若来得及,还能开三个中型圩,大约能拓地一千余顷。” “钱啊。” “嗯。” “郑知州,劳力是够了,可钱不够,并且就是一千余顷,也安排不了七千户百姓。” “嗯。” 赵通判被华丽丽的打败,道:“郑知州,能不能告诉我你有什么详细的计划安排?” “不能说,时机未到,不过你来了正好,我们一道办一件事。”将赵通判带到灾棚前。都是简易的灾棚,仅能遮一下寒风苦雨,一切为了节约成本,毕竟不是正式居住之所。 郑朗看着灾民,让衙役在里面挑了一些代表过来,对他们说道:“本官收了朝廷二十五万缗钱,也答应过朝廷给你们一个好日子。” 这些灾民不吭声。 郑朗说道:“一个好日子,包括你们吃的穿的用的住的,还有未来的一条生活道路。各位自己算一下,得花多少钱。” 至少得让灾民领情。 一把火烧得,让灾民对自己十分冷漠,继续保持这种态度,下面的工作不大好安排。 两百多个灾民算了一下,脸色变得慎重。 郑朗又继续道:“本官只能指一条道路给你们,能不能幸福,还要你们双手创造。过后,我会分批让你们去景民两圩自己看一看,问一问哪里百姓是如何创造幸福的。” 不能听朝廷,甚至大宋他们鼓吹,你们一来,良田有了,衣服有了,住的有了,吃的有了,好象这里到处是金山银山。…, 继续说:“你们在户册上全部登记,自今天起,就正式是太平州百姓。有两条道路可供选择,一条是你们自愿去做工,或者做佃农,那与本官无关,若不想就配合我。你们回去说一说,愿意出去做工或者做佃农的,请走出来,不愿意的,从今天起,必须听我的安排。” 让他们回去,一一传达下去。 过半天又走出来十几个人,问道:“请问郑知州,未来如何安排我们?” 又有人问道:“我们能不能分到圩田?” “无从奉告,你们离开还来得及,若一个时辰后再不离开,本官就当你们默认。以后不听安排,这里有朝廷翰林学士兼给陛下写诏书的知制诰,有给陛下说书讲经义的崇文殿说书,还有台臣知谏,宫中的内侍,本官只能放任你们自生自灭。” “知州是说听你的话,就有好日子?” “我只给你们指一条路,好日子是你们双手创造出来的,难道我刚才说得不清楚?” 蔡襄低声说道:“郑知州,会吓着他们。” 郑朗皱皱眉,不悦道:“你们能看到什么?在太平州我会下一步好棋,就因为你们,好棋变成了坏棋。” 不想辨,让十几人再次回去,将赵通判喊来,说道:“有些四等户与少量五等户的地要售,拿五万缗钱,将他们的地全部收下来。” 大局乃定,太平州百姓欢声一片,不管怎么说,知州还是那个知州,发展还是那个发展,六圩开始测量,于是陆续的有人出售自己田地。也就是那五千户百姓,一些四等户,还有一些五等户,手中田地多者接五十亩,少者仅几亩地。这些地租不易管理,带又不象房屋,拆一拆,用船一装,装进新圩重新盖一间房屋,也不象桑树,春天到来迁移一下,也可以成活。于是大肆卖地。 他们卖可以,得有人要。 这么多地出售,地价一下子压下来。有的良田一亩不足两缗钱,坡地仅值几百文。 喊低可以,你们不卖,明年就是荒废了,还得交地税。 有的出手,有的在继续僵持。 这时买真的很便宜,但官府去买……蔡襄狐疑地问:“郑知州,为什么要买。” “不买他们怎么办?”郑朗手一指灾民。 行啊,可你到哪里弄出这么多钱。赵通判嚅嚅道:“不好吧。” “听我的没错。” 赵通判只好吩咐下去。 过了一个时辰后,有的灾民走出来,看看人少,又走回去。郑朗对大宋与贾昌朝说道:“我已经说过多次,以后他们不听调动,自生自灭,与我也没有关系。” 说完带了几名衙役与小吏重新上船,再次离开。 郑朗的种种,让宋庠与贾昌朝、蔡襄、曹修睦、王昭明全部是一头雾水,没有一个人能看得懂。 接下来赵通判陆续地带着灾民到两圩看了一看,让他们自己打听询问。 再用船接回来。 秋水渐渐平下去。 江宁送来二十五万缗钱,有的是钱,有的是帛,折合在一起算的。 可是太平州第一笔巨款也飞了出去,重新变成土地回到官府。赵通判这才接到郑朗从远处下来的一份命令,让他将这些土地通过交换,集中在几个片,然后翻耕,留作冬天冻酥。 接到命令后,赵通判眼睛亮了一亮,可再想,还是有许多地方想不明白。…, 秋天到了最深处,树叶开始凋零。 忽然太平州码头上来了一艘艘船只,船只泊好,船上的人将一件件箱子搬上了岸,箱子里面是秋冬衣服。搬完象小山一样的箱子后,走出来一个领首模样的中年人,对维护秩序的衙差说道:“麻烦差哥子通知一下你们的赵通判。” 赵通判不知究里,走过来问:“你找某有何事?” 来者不答,拿出一份清单递到赵通判手中,清单写了衣服的件数,一个灾民三套换洗衣服,包括冬衣、里衣、秋衣,以及采购地点,与总计六万一千多缗的花费。然后说道:“赵通判,请清点一下数量。” “你们是……” “不管我们是什么人,你派人核对一下数量,我们还要回去。” 赵通判派人数了一下数量,一件不多,一件不少,又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送这些衣服过来?” 来人还是笑笑不答,上船离去。 宋庠正在四处查案子,更苦逼,所有衙役与官吏全在忙碌,他都找不到什么人手协助,闻听此事赶来,问:“怎么回事?” 赵通判看着欢呼的灾民,苦笑一下道:“我也不知。” 话音未了,又是几艘船只过来,停下来,又往岸上搬东西,这一回换了花样,是各种冬葛被与冬麻被,一人一条,搬好再次递上一份清单,上面注明采购地点以及价钱,五万两千多缗钱。 不是很贵,每一条被子质量虽不能比绸缎绒被与毛毡相比,可质量也不差,并且很厚实,三万多条,一条才一缗来钱,很公道的价格。可是赵通判将来人拦住,怀疑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送东西的人。”又笑了笑,带着伙计上船离开。 听着灾民更大的欢呼声,蔡襄与贾昌朝也走过来,问原因,然而赵通判与宋庠几乎有些抓狂。 这些船离开不久,又有一批船驶过来,再次搬东西,锅碗瓢盆,榻椅帐台,十分标准的一家生活用品,几乎全部备齐。当然清单更吓人,九万六千缗。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送东西的人。” “你不说本官不让你们离开。” “我们是好心送东西的人,赵通判,听说你也是一个好官,不会不讲道理。” 一个好官击中赵通判柔弱的内心,差一点泪流满面,当了二十多年的官,终于有人肯承认他是好官了。既然是好官,不能做出无礼的举动,只好放他上船。 船离开港口,渐行渐远。 衙役在分配物品,逐一发放到灾民手中,灾民欢喜的一个个狂呼。 可是几个官员大眼瞪着小眼,送东西过来,可以解释,有可能是郑朗的安排,关健州库里的钱帛一文没有动,不可能郑朗嘴皮子动一动,就会有许多大户人家赊二十万缗钱的东西给太平州。 换吕夷简前来,也不可能做得到!就是有人肯赊,以后要还的。少郑朗敢赊,这么多郑朗敢赊么? 几个官吏站在港口处,看着那一点点白帆越行越远,相视一眼,不知说什么好。长那么大,听过或者看过许多古怪的事,但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古怪。 *J 第二百五十七章 菜刀 蔡襄看着高兴的灾民说:“有救了。” 整个看不懂,看不懂为什么为了二十五万缗钱,一个前途无量的知州与几个宰相厮杀得这么惨烈。看不懂为什么有了二十五万缗钱,就能将三万多赤贫的灾民安排下去。看不懂这些人将货物卸下后,仅交一份清单,一个个笑咪咪的离开。 于是不想。 灾民终于有了生机。前一段时间天气转凉,还是以前的衣服,蔡襄与大宋三人茫无头绪的破案子,也多次看到这情况,派人催促郑朗,郑朗只回答,马上安排。 一安排过了好些天,一到晚上,灾民们冻得憟憟发抖,十分可怜。 终于今天将这个问题解决。 这时蔡襄也犯了清臣的毛病,穿的用的是解决了,几乎是按照下等四户标准发放物资的,连景民圩内的百姓十户还没有一户达到这样的标准。得花多少钱? 谁不想做好人,让天下百姓衣食无忧,住高楼大厦,穿丝绸锦袍,骑高头大马,然而钱从何处来?这是生产力依然很落后的宋代! 赵通判叹气道:“蔡知谏,衣用解决,经济仍然不足。” 不要安顿灾民的将来,兴修九圩资金也远远不足。 越是小圩成本越高,通过郑朗发放的计算公式,可以算出来,没有山陵寄托,纯粹用堤岸筑圩,周长一百里的正方形堤岸能圈二千三百顷地,现实当中不可能是正方形,各种扁形、不规则形以及弯子,堤岸、山陵、泽渠、村庄、道路又要占去一半面积,耕地面积不会超过一半。但一个周长八十里的正方形堤岸仅能圈一千五百顷实地,堤岸减少五分之一,面积会减少三分之一多。若是一百来亩的小圩,需堤岸三里路,一里路所得仅三十亩地,而景民圩一里堤岸会得到一千多亩,相差四十倍! 今年圈九圩,所得耕地面积可能不足去年的两倍半,堤岸长度却可能是去年的三倍半,成本更高昂! 钱从何处来? 用地悬赏劳动力? 看着这几万名灾民,谁敢? 将难度淡淡说出来,别高兴,你们可知道太平州承受了多少压力。 然而三个官员没有一个当作一回事。 包括大宋都因为灾民的事,对郑朗或多或少排斥起来。 你们太平州怎么度过难关,与我们无关,我们管的只是破案子,破掉案子,可能早就回到京城。 赵通判碰了一个没趣,忽然远处又有五艘船驶过来,中间一艘大船,四周船上站着一些谦客,手中拿着刀,或者持着弓箭。 几人再次好奇地看去。 五艘船一一泊下,四艘护卫小船左右警戒,大船上走下来一个老者,看了看,几个官员身穿官服,很好认的,问道:“谁是赵通判?” “我是……”赵通判狐疑地看着他,难道又是送东西来的? 不象,送什么东西,要如此森严的拱卫? “麻烦你派衙役与厢兵警戒,老朽即将交付太平州价为五十万缗钱的金、银与铜钱。” “五十万缗?” “正是。” “你们是谁?”是贾昌朝问的。 老者不答,手一挥,大船上的人抬箱子,全是金属,或钱或锭,十分沉重,竹杠压得弯弯的,两人抬着一个箱子,还要喊着号子。 不能这样!赵通判吼道。 这是金子,是银子,是铜钱,一亮相,整整五十万,不远处就是三万多灾民,非得出事情不可能,连忙喊城中所有衙役与厢兵过来。又让人从城中找来几杆标准的磅秤。这才问:“你们究竟是谁?”…, 老者象没有听到,继续指挥着下人将各个箱子放好,铜钱归铜钱放,金归金放,银归银放。 一会儿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走出来,包括一百多名衙役与厢兵,老者才说:“过目吧。” 铜钱串成串,比较好数,关健是金与银子,或铸成条,或铸成锭,逐一称完。金银不能当作货币的,但可以兑算,按京城的金银价,只有四十八万多缗,在江南金银价略贵,大约五十万缗,多不会多多少,少也不会少多少。 钱上略吃一些亏,可刚才的衣服被子与生活用具,价格却是很公道,这些若放在京城,有可能贵上五万缗。因此,是比较公道的一次交付。过磅结束,老者再次递过来一张清单,笑咪咪的上船离开。 太神奇啦! 大宋看着船只再次离开,目瞪口呆。 也猜不出来这些人来自何处,好象有几处地方的口音。看清单上的采购地点,有苏州、江宁、杭州、楚州、和州、湖州等各地的商行,都是在产地采购的,不然不可能这么便宜。 并且为了表达善意,连运费全部忽略不计。 “赵通判,钱有了,”贾昌朝说道。脸上也是不可思议的样子,现在对他说,明天太平州地里开始长金子,他都可能会相信。 如此数量之巨的钱与物,来得这么神秘,太平州城内传翻了天,有的人想不明白,便说是东海龙王发善心送来的。 就在此时,崔娴与环儿陪着几个娘娘将九华山大小寺庙游遍,船上带的彩帛也花完了,从九华山坐船回来。 大宋嘴中发苦,你们回来得真早。 并且大娘娘说了一句让他脸黑的话,看着灾民,大娘不解,对崔娴问道:“娴儿,为什么我看这些灾民,穿是比郑家庄的百姓还要好。” 穿成这样子,是灾民么? 大宋怎么回答,东海龙王送来的衣服? 崔娴将几个娘娘带回家,问了问,没有想到她离开后发生这么多事,留下几个娘娘,与环儿坐船找郑朗去。 十月初,万顷湖荡荻花飘白,苇叶金黄,景色很好。 不远处就是一排船。 除了郑朗的船,还有差役的船,以及其他十几州官吏的官船。 跟在郑朗后面看,确实不是很懂,有许多官员还是北方人,对圩田水利更不懂,看了几次,都学了许多东西。郑朗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郑朗没有排斥,知无不言。 不但讲圩,还讲如何调解各等级百姓的矛盾,甚至对一些州府提了一些建议。 反对他们马上象自己这样做,逼得没有办法的。不是灾民,今年六圩都不一定上,风险性太大,况且其他三圩。 各州官吏听后微微一笑。 这事皆知道,仔细回味一下,郑朗在中间很苦逼的,不仅是郑朗,摊到谁身上也不好受。 所以郑朗建议他们先测量好全州境内的湖泽与河道,泄洪与蓄水安排好,然后看自己州内力量大小,先立一圩或者两圩让百姓看到信心,以后慢慢再建。 以及其他的一些合理经验。 但大兴圩田,因为自己出现,十年内必将风靡整个江东。 看到崔娴,欣喜地迎过来,问:“几个娘娘可好?” “好,”崔娴答道。 拜了成千上万个佛祖,捐了一千多缗钱的丝帛,还能让几个娘娘感到有什么不好的?…, 崔娴说完大笑。 郑朗也笑。 崔娴又问:“为什么你态度一反常态,变得如此强硬?” 这次与中书对抗,非是丈夫一惯性格。 “我原以为是言臣所为,后来才知道中书竟然也支持,只好强硬到底。” 真正原因,他不想说。 “那个钱与物是怎么回事?”一路上崔娴就在想,想不明白。 数量太大,不是没有,宋朝有一些巨贾大户资产也超过百万缗,可那是田产与作坊,或者其他产业,直接拿出七十多万缗钱的凤毛麟角。但还有一条道路,十几家大户合在一起,不会吃力了。可凭什么让人家替你垫付这么多钱?有这个钱为什么不放高利贷或者做生意?或者丈夫用了“阴谋诡计”说动人家,无偿借给你,但终要还的。 太平州无论怎么发展,还是一个中小州,不是苏杭那样的大州府,还到那一年?朝廷也不容许下面大臣为了政绩这么做。 岂止她想不明白,消息传到京城后,无论是赵祯,或者中书几位大佬,同样想不明白。 天天在枕头边问,郑朗已经告诉了江杏儿,于是附耳告诉崔娴。 “原来是这样……”崔娴无语。 真相很简单,可再想一想也不会简单,若没有郑朗以前的种种神奇,也就不会有这一次神奇。 但郑朗没有再说。 崔娴仔细的又想了一会儿,终于想通,佩服的看着郑朗,然后来到船舱,看了看,忽然脸色一变,问:“官人,你们怎么睡的?” “当然三人挤一起。” 崔娴走过来走过去。 郑朗又说道:“要么五人挤一起?” “想得美,”在江杏儿呵呵笑声中,崔娴走过来,掐郑朗的胳膊肘儿。 笑闹了一会,郑朗又说道:“不过我也要回去了。” 诸事俱定,到太平州将一些尾巴割掉,当祭旗。 回到太平州后,无论赵通判急得抓耳挠腮,郑朗也不答,并且神情很不悦。 将几个学生带到灾民棚前,这里将会看到人性的重要一面。 再次让其中选出一百多名代表,出来说话。 要安排灾民,宋庠、贾昌朝与蔡襄一起跟过来。 郑朗话很简单,从今天起,仅提供两天口粮。大家开始自食其力,一参加新圩除草筑堤,以及圈好圩后圩内道路疏通沟渠等事务,大约会有四个月劳动时间。 一百户一组,到时候太平州会安排人来指挥。工地上提供口粮,壮年男丁每一天算一个工,妇女与十五岁以上少年者算六分工,老年人看管孩子且负责烧饭,建工棚等轻松活动,算四分工。整工每月两缗钱工薪。 绝对不算低工薪,虽累一点,还提供了伙食,所以连范仲淹都说钱多了。 蔡襄三人无话可说。 也听明白一些,这是以工代赈,累一累,一户人家抽一抽,四个月苦下来,多者能挣到两十多缗钱,少者也能挣到十五缗钱薪酬。圩也圈好,劳力也出来,灾民也赈济了。 有了这个钱,若是明年有出路,官府稍作赈济,活路就有了。 好主意。 这是第一个方案,也是最主要的方案。 第二个将会抽调三千户,分成三十个组,挑河泥,州衙里花了五万缗钱,先后购买近四万亩地,先后换了一换,挤成十五片,让这些灾民挑河泥覆盖田地,再经过冬天酥冻,明年地会变得稍微肥沃一些。郑朗对此刻骨铭心,会肥沃,可不会有想像的那么好。不是圩田,从千古以来,一直没有耕耘,覆一层泥,起的作用不会很大。也是无奈之举。到明年还会陆续的用其他方法,增加地力。…, 一样的工薪,但一旦诸圩杂草一除,这些百姓将全部再次分配到诸圩上。圩才是重点。 不但这次以工代赈,到明年诸圩事务一了,也没有了赈济。不过会为他们安排一些出路。什么出路,郑朗又不说。 说完,让这一百多名代表下去。 大多数灾民没有意见。 吃的喝的拿的用的,全是人家无偿给的。也到了干活的时候。 但是人太多了,什么样的人皆有之。 有的人很聪明,看到现在,听到现在,一路上所有官员对他们小心翼翼,似乎连皇帝与朝堂上的宰相,关心着他们的下落。因此听到要干活,不满意了。 朝廷给了二十五万缗钱,还没有花完呢。 这是嘴上的说法,心里面想的是那五十万缗金子银子。 越是这些人,越是活跃分子。 不但朝廷给了二十五万缗钱,来的时候还向我们承诺过,只要来,就有的吃,有的喝,有的住,有的穿,有良田等着我们耕耘,现在呢,我们住在灾棚里面,一无所有,耕地不知道会不会分,马上还让我们干活,没有门。 宋庠多老实的一个人,也听不下去。暴喝道:“就是马上给你们地,你们也要做事,不做事,粮食从天下掉下来!” 不管郑朗如何在变戏法,仅是几天前那么多衣服被子与生活用品,以及眼下的安排,让人皆无话可说。 明年会怎么安排,七十多万缗钱变了出来,明年不能再来个戏法? 郑朗拉住大宋的衣服,道:“宋学士,让他们闹。” 然后一努嘴,边上衙役会意,眼着人群,看那些人闹得最凶。 不阻止,这些人闹得更畅快,况且人性也是贪婪的,谁不想不做活就能白白得到大量的好处? 马上冬天来临,在水里做活,挑泥除草,多累人哪。 一些人开始犹豫不决。 闹得差不多,又让他们派代表出来说话。 不是让他们说话,而是郑朗说话,道:“上个月我说过什么,不听安排,自生自灭,是么?” 冷然一句,一百多人面面相觑,在郑朗逼视下,缓缓点了一下头。 郑朗手一挥,衙役带着武器,如狼似虎扑进去。 奶奶的,简直不知好歹,为了你们幸福,我们这一年多来,几乎没有了白天与黑夜,现在你们穿的比我们好,盖的比我们好,算那一门子。三十几个人揪出来。 郑朗冷冷盯着他们道:“朝廷是给了我二十五万缗钱安顿你们,可是前几天你们穿的用的,以及吃到现在,所剩无几。这里有一本账册,识字的过来看一看。” 从袖里扔出一本账册,又道:“仅剩下五千来缗钱没有动,也就是你们每一户还剩下七百五十文钱。既然你们说了,我每户人家给你们七百五十缗钱,带上分配给你们的东西,离开太平州。太平州每一个角落都不会欢迎你们。” 说完衙役们再次扑进去。 三十几个人,二十几户人家,一百多人,被衙役一一揪出来,连同行李,一起押上船,送过了江,送到和州。 和州官吏一听也不乐意啊,这群全部是刁民,谁敢接爱,又往真州赶。真州又往北方赶,为了打发这群瘟神,还特地抽出来一些粮食衣服,俺没有亏待你们,但你们不得在我们这里停留,立即走。 穿过十几个州府,这一行越加引人注目。…, 赵祯最后失望的下了一份诏书,让他们全部戍边去。 还语重心长的对近臣说了一句:“是人,要知好的,不知好,不但会连累自己,也连累了家人。” 看着二十户人家哭着喊着,被拖上了船,大宋有些于心不忍,道:“君子以直报怨。” 按照你的理论,以直报怨非是以德报怨,可也要给他们一个改正的机会。 “宋学士,太平州有四万户人家,还在增涨中,成败就在今年一举。若给了他们善,谁给四万户人家以恶?全部想不劳而获,新圩不开,后果谁来负责?” 宋庠不敢回答。 贾昌朝忽然说道:“郑知州,上次纵火案,你也是负责官员,不能不管。” 查了这么多天,一点头绪也没有,既然你能神奇的变出这么多钱物,大约这件案子不会难倒你,要出一份力,不然拖到那一年?俺是崇政殿说书,非是破案子的官员。呆在太平州两个月,算什么呀? “贾说书,我问你,若是有人用菜刀行凶,制菜刀者有没有罪?” “没有。” “若是制菜刀认出是他的菜刀,协助官员破了案,官府应不应当奖励?” “应……我明白了。” “范围更广一些,包括京城。” “是……为什么你不早点说。” “不难啊,为什么我不说,你们想不起来呢?”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问鬼(上) 第二百五十八章 问鬼(上) 看到刚才一幕,灾民迅速地将自己组织好,每一百户分成一组,蔡襄忽然会意,道:“这是仁政。” 马上要分派下去,无论是在工地,或以后分配到各圩,不可能三万多人聚集在一起。毕竟他们是外地人,来自十几个州几十个县。到了江南,成了独在异乡为孤客。 让他们自己组织,就近的,关系好的,组成一百户,或上工,或以后打散分配,会在一起,有熟人在身侧,离开家乡的心情就不会孤单。 然这一细节经常让官员疏忽。 不过也从来没有那一州分摊过这么多赤贫灾民。 郑朗淡淡说道:“蔡知谏,我问你,我朝一户百姓能拥有多少耕地?” 不大好回答,蔡襄支吾一下道:“大约三十几亩吧。” “我为什么给百姓那么多圩田?” “是激励。” “不仅是激励,去年这时候,我鼓吹了一下,可谁敢保障绝对会成功?” 蔡襄默默的点了一下头。 “没有重地就不会激发百姓参与,可他们也不知道前途,自带工具,自备干粮,甚至荒废自家的冬小麦,有的贫困百姓没有粮食吃,一天只吃两顿,空着肚子做活,最后我看不下去,才提供了一顿晚餐。这也是一场空前赌博,胜负只有我一人清楚,他们赢了会有一个未来的生活,输了因为冬天前来做工,第二年严重的都会有人家活不下去。你说他们当不当多得二十几亩地?” 道理很简单,就没有人想过。 蔡襄不知如何回答。 “这是他们应得的回报,后来看到大圩好处,继续再一户人家五十多亩地,六十多亩地,或者七十多亩地?将全国所有湖泊填成平川,也不能让每家每户分到这么多的田地。况且大户占着更多的田产。其实我也在赈灾。” “何?” “去年起,各个大户人家陆续招来几千散户与浮客,我刻意问了一下,他们多是江淮灾民,若没有朝廷这批灾民,我今年筑圩不会多,容纳去年承诺的百姓足矣。明年还会筑,可分配下去,不可能再每一户人家六十亩七十亩,五口之家以下者四十亩,以上者五十亩,足以让他们过上温饱生活。这句话我也与其他知州提过,他们以后要学我,不能再让每一户分六七十亩地了。这是作为开头者的特殊奖励。现在怎么办?我若给他们四十亩,不服,朝廷会有人弹劾。若给他们六十亩,七十亩,从哪里变出这么多耕地出来。又做了更坏的榜样,其他各州怎么办?同样是灾民,为什么江淮的灾民过来仅是做佃农,这些人吃得要好,穿得要暖,住的要舒畅,田地还要多,未来还要有光明的前景,甚至不用做活,朝廷一年必须付他们几十缗钱?请问公平在哪里?” 蔡襄与宋庠又不能回答。 “我有一系列的安排,是表示当地原住民对我支持,造福他们的。然而灾民涌了过来,并且是七千户,原来太平州多少百姓?才三万户。为了让他们过得更好,只能陆续的安排在灾民身上。请问,原住民会不会感到公平?” 又是一个不能让他们回答的问题。 “百姓还没想到,但早迟会醒悟,一旦醒悟过来,这些灾民又认为理所当然,不抱着一颗感恩的心,其他佃农与原住民会不会产生仇视。在我任上没有事,可下任呢,下下任呢?灾民是你们带过来的,看到他们好了,那怕将太平州所有百姓的收入纳入他们身上,你们高兴了,可想过以后?你们三人才学渊博,以后可能会进入两府,眼光不可以这么浅……”…, “那敢进入两府,但我有不解之处,能否问一声?”蔡襄道。 “问。” “为什么你抵抗朝廷命令?” “不是抵抗,朝廷想迫我先开口,因为事情越做越大,东府可能会参与,只要我开口相求,以后会陆续插手,请问,如今的太平州,谁能插手!谁有这个本事插手!” 不仅是这个原因,但也能说。 傲气无比。 但三人不能辨,谁能?吕夷简?王曾?或者范仲淹?修水利可以,好象范仲淹也不能突然变出七十多万缗钱物。 “看问题要看得远大,江东十几个州府,如果我做了一个成功的示范,其他各州府仿效,不要多,一年一州增产一百万斛,十几州就能增产一千万斛,能养活三四百万人。如果一州能增加五万缗税务,就能为国家带来一百万缗钱的税务,十年一千万,百年一万万。为什么不支持,而刻意掣肘?”还有一条没有说,本来想明年借着大丰收到来,在太平州做免役法的试验,因为灾民的事,大约也不行。 那个七十多万缗钱物,拿得同样不甘心。 说完回去。 蔡襄低头想了一下,低声说道:“我们错了……远大的心……” 今天郑朗的话,让蔡襄产生了一个脱变。 看着郑朗诵远去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袍,再看看自己身上这身官服,忽然蔡襄觉得官服十分刺眼。 贾昌朝没有想那么多,是我的差事,完成了事。 立即下了一道命令,凡是各州鞭炮作坊里能提供不明收购硫磺者,不问其罪,因此查出河口纵火案真凶者,奖励一千缗钱,其他人等若能提供线索破案者同样奖励一千缗钱。 不厚赏,没有人会告发。那怕为了这一千缗钱,有可能太平州与朝廷又要扯皮,自己垫上去。 抽了几个衙役,将这道命令送向其他各州。船从江上来的,未必是从太平州出的硫磺。 然后坐等。 赵通判也带着衙役在调动灾民,一个个用船运向远方。 …… 暂时没有人来举报,可是太平州却发生一起谋杀案。 也未必是,芜、湖县丁家庄有一个叫丁老三的半佃农,家有六七亩地,也租了人家的二十来亩地,因为丁家庄临近湖边,能打渔补贴一些家用,于是一家人这些年不好不坏的就过来了。 可是前一段时间,丁老三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一笔小财,用度开始奢侈起来。 三两天的买一斤肉,烧一点小菜,喝几壶老酒。 对于普通的宋代农民来说,这种生活已经是十分奢侈。若按照正常轨迹发展,他也是今年安排的四千九百户百姓行列,再得几十亩圩田,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可就在昨天,他捕渔时,不知怎么的,掉进水中淹死。 其妻子不服,跑到芜、湖县告状,我丈夫水性好,怎么掉到水里淹死?是被别人谋杀的。 汪县令奇怪,善泳者溺,水性好就不能淹死?况且你丈夫又喜欢喝酒,或者酒喝醉了,或者腿抽筋了,都能淹死。 其妻又不服,说前一段时间他得了一些钱财,大约有十几缗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前天回来后又说,我马上还能得一些财路。说完后第二天就出事了。 所以这一定是谋害的。 汪县令只好带着衙役与忤作去验尸,尸体很正常,肚子里灌满了水,全身肿胀,全是溺水的征兆。…, 再验,全身没有一处伤势,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汪县令就说了:“你说人谋害,可伤势呢?” 妇人不服,又来到太平州城,继续上诉。 郑朗带着衙役下去。 先让忤作验尸,结果与汪县令判断的结果一样。 继续派人四下里仔细询问,丁家庄前面是湖泽,左边不远处正是郑朗所圈的三个中圩之一,大约有四百顷,耕地有可能不足三百顷。也不小了,不过远没有景民圩庞大。 丁老三出事地点在湖中心,何处出事的不知,后来丁家人找船,船漂到一处芦苇丛中。尸体正好随着西风,吹到新圩圩堤处,圩堤未筑,可已经派了灾民过来除草。 除了灾民,还有太平州本州百姓五千人,是带动灾民积极性的。后面还有,有可能陆续增加一万当地百姓进去。 这一带也驻扎了数百人,便有一人看到丁老三的尸体。 也有几户渔民看到丁老三在捕渔,相互打过招呼,似乎喝了酒,但没有喝多,说话很清醒。所以丁妻喊冤枉。 郑朗又问:“黎氏,你说你夫死得宛屈,是人谋害的,那么本官问你,是何人授你夫财?” “我也不知。” 这案子怎么查?连是真让人谋害的,还是掉下水溺死的,都没有办法辨认,况且当时郑朗也没有下载《洗冤录》过来,对这个也不懂。 与汪县令对视一眼。 不告最好,那一个人不忙得不可开交?连吃饭都没有时间。不是不负责任,关健得真是人谋杀的,仅凭一个怀疑,一拖,一州一县两地那么多官员呆在这里,算什么? 但告了不能不问。 于是派人到处寻找线索,看其他在湖上打渔的百姓,有没有看到异常的事情发生。 最后线索集中在一个叫黄柴荡的地方。 还有人中午看到丁老三坐在船头喝酒,喝完后开始撒网,并且说了一句:“明年就不用捕渔了。” 让别人听得很艳羡。 只安排下去八千户,不是所有四等户与五等户人家全部安排下去的。还有,并且不少。就是五等户最少有用四千多户因为犹豫不决,没有报名,后来报名时又中止,没有安排。 因此郑朗说了一句话,对本地居民不公平。 若没有这些灾民,以后陆续的几个中等圩开垦出来,最少五等户是能安排下去。 这则消息再次证实丁老三酒没有喝多,可根据渔民的说法,也不大好说,当天风很大,风大浪高,人站在船头不容易站稳,若掉进水中,或者被什么水草绊着,或者抽了筋,都能出人命。遇到这事儿,什么水性也不管用。 下午时分,又有渔民看到,可那时候船已经停在黄柴荡的边上,皆以为丁老三在睡觉,没有问,没有想到眨眼人已淹死。 郑朗让汪县令回去。 天也黑了下来,坐在船头吃了一会儿饭,再次来到丁家庄,丁妻带着两个十几岁的少年,还有丁母在哭闹。郑朗安慰一下,对忤作说:“你再开棺,验细一点。” “喏。” 不过这一验细,要撬开牙齿的什么,怕死者家属看得伤心,郑朗让他们回避,派两个衙役替下看守灵棚的亲属。他自己又与其他村民说话,仔细询问,有没有听丁老三说他那十几缗钱从何而来的? 一个个摇头。 又让他们细想。…, 若真是谋杀,这将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可没有人一个知道。 不由地蹙起眉头。 案件真相不象是谋杀案,反而确实象是溺水案。 这几年,除临江寺一案外,几乎整个太平州没有一条人命案,至少他上任以来,一条人命案没有受理。 倒是已经有三个渔民落水而死。 而且因为自己带动,即便没有分到田,新圩的百姓也需要短工,比如今年两圩百姓多数人家请了短工,城内建设与搬运,也能提供一些机会,让他们赚一些家用费。 日子似乎变得更美好,是谁犯得着要杀人? 心中犯着疑惑,扭头看了一下远处槐树下的灵棚,不管是溺水而死,或者是被人谋害的,都不是正常死亡。这时人们比较迷信,所以灵棚设的位置离村口有些远,在一个几米高的土坡上,土坡上长着几棵杂乱的古槐。 初冬已至,夜风猛烈,吹是槐树与远处一道沟渠的芦苇沙沙作响,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仿佛增加这种阴森的气氛,一只夜鸦惨叫一声,漆黑的翅膀张开,飞向远方。 司马光不由地哆嗦一下,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叫你们不来,一起要来,是不是谋杀案还未必知道……” 没有说完,丁妻黎氏又哭喊起来,道:“郑知州,人说你是天上的神仙,不能说这话,俺家那位是人害的,冤枉啊。” “你先起来……”老子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直接升级了,成了神仙! 只好等验尸结果。 一会儿忏作走出来,摇了摇头。 “不是啊,他是人害的。”丁妻还在哭闹。 连村民也看不下去,道:“是不是郑知州一定会给你公道的,也不能胡闹,郑知州一天多忙哪。” 这才象句话,不过郑朗还是不敢大意,说道:“本官留下来,就宿在村边那两艘船上,明天再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快三更时分了,丁妻也不好再留。 大家一起散去,留下四个亲戚在灵棚外面守夜。 几个人拿来几坛酒,还有一些糟虾,油炸腌鱼,等小菜,将小菜摊在地上,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环境不大好,死因不大好,呆在这里守灵,犯谁心里面都有些发毛。特别又临近子夜时分,夜风吹个不停,树叶便响个不停。四人头皮上都麻麻的,只好借喝酒壮胆。 就在这时候,丁老三的大舅哥谢鱼儿忽然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丁老三的四表哥道:“鱼舅哥,不要吓我们。” “真的有声音。” “是风声……”四表哥刚说完,脸上笑容滞住了,丁老三的其他两个表哥,同样脸上也停下来笑容。真听到了声音,不是很大,似是划墙壁发出的那种难听声音,而且声音来源也不对,正好来自他们背后,背后就是灵棚。 但很快就没有了。 二表哥说道:“我们听错了吧,喝酒。” “喝酒,喝酒。”四人举起举起酒蛊开始喝酒。 但这杯酒刚喝完,四人脸上再次失色,又有响声传来,刚才很细碎,似真似幻似的,这一回听得很清楚,敲了一下棺材发出的沉闷声响。全部扭头看棺材,又没有声音。 四人伏下去祈祷,但额头上全部涔出汗珠。 二表哥低声说道:“要么进村多请一些人过来。”…, 四表哥点头。 话音刚了,棺材里发出几声清晰的刮木头声,很刺耳的磨牙声。 别守灵啦。 四人拨腿就逃。 回到村中,大声喊:“闹鬼啦。” 一喊,几十户的丁家庄一起让他们喊惊动了。村中的耆户长奇怪的问:“几位表哥,闹什么鬼。” 四人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全村上下百姓脸上都有些惊疑,害怕的。 耆户长道:“不急,郑知州的船停的地方不远,我将郑知州喊来,你们派一些胆大的过去看一看。” 选了十几个胆大的走了过去。 一切很正常,因为要验尸,没有打上棺材钉,并无其他的变化。 其中一个胆大的说道:“几位表哥,你们听错了吧。” “冤……”接着他的话,但不是从棺材里发出的,也不是平地上发出的,仿佛从灵棚上空发出来的声音,幽幽的,随着灵棚飘了一圈,散去。十几人走出来,看了看外面,除了几棵老槐树外,月明星稀,别无一物,更不要说人了。 终于有一个胆大的怂了,大声一声:“鬼啊。” 喊完,立即慌忙地向村子跑去。他这一跑,其他十几个小青年一起不要命的跑了起来。 真闹鬼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问鬼(下) 郑朗正在睡觉,被耆户长带着几个村民喊起来。 揉着眼睛,任谁在这时被喊醒,也不会很愉快,青着脸,问:“什么事?” 耆户长歉意地说:“郑知州,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不过我们村中在闹鬼。” “闹鬼?”郑朗马上清醒过来,几个学生也睁大眼睛,一脸古怪。跟在老师后面,学的是儒家学问,非是释老,听闻这一说,很是惊奇。 不说相信,不说不相信,郑朗道:“我去看一看。” 又回到村中,丁妻迎面就跪下来,说道:“知州,要为我家官人做主啊,他在喊冤。” 冤你个头啊! 能喊冤就证明活过来,还有何冤?道:“别急,慢慢来,将事情经过说一遍。” 村民将经过说了一遍。 郑朗不大相信,挠着头问:“你们有没有听错?” “不会。” 一人听错,还能那么多人听错? 郑朗睁着眼睛,心里想到,这就古怪了。又说道:“跟我过去瞧一瞧。” 知州在前面带头,村民壮着胆子跟过去。 灵棚摆的位置是不大好,正好在槐树下面,格外让人产生一种阴漆漆的感觉。两个丧灯笼在夜风吹拂下,不停的拍打着草棚子。场景是有些可怖,若是一人守在这里,害怕终归有的。 又问道:“你们有没有听错?” 现在闹鬼的事特多,有种种原因,人还是少了一些,不象后来,到处都是人,即便宋朝人口很密集,也远远没达到后来的人口密度。所以夜晚行走时,容易产生一些孤单感觉。 认识也有问题,什么事喜欢往鬼神上扯。来到太平州就听到一则笑话,一个木匠做工回去晚了,在路上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不声不响拦在前面,吓得一身冷汗,大喝道:“谁?” 黑影不作声,两只大袖子却在不停的飘动,隐隐向他逼近。木匠在裤裆里尿了起来,然后扭头狂跑。结果第二天白天才回去,经过哪里一看,原来是一个特大的稻草人。 这是知道的,还有一些动物出没,或者其他因素不知道原因,鬼就闹了起来。 一些特殊环境下,比如这里,容易产生幻觉,也会闹鬼。 可大家一起摇头。 难道是假死。 又是有的,医学欠发达,有人是休克,可大夫诊断后是死亡,放在棺材里面,结果人醒来了,在棺材里拍打,发出声响。遇到这种情况很惨的,多半让他人活埋,或者烧死。基本没有一个能打开棺盖,将人重新救出来。 问忤作道:“人有没有死透?” “死透?”忤作奇怪的问。 说不清楚,郑朗直接道:“将棺盖打开。” “知州,明天打吧。”忤作变了脸色。虽是忤作,也会害怕。 郑朗没有办法,忤作不敢打,自己打开吧。伸手用力推开棺盖,哪里是假死,尸体整个浮肿起来,都隐隐发出一些臭味。捂着鼻子,将棺盖合上。道:“你们说闹鬼,为什么本官打开棺材,一切正常?” 忤作道:“过了子时。” 这也有讲究?郑朗无奈道:“好,明天晚上子时本官亲自前来。” 别闹鬼了,俺要睡觉。 不过出了这事,村民人心惶惶,那一个人敢守灵?只好吩咐衙役轮流当值,又对忤作说道:“明天再验。” 忤作脸色苍白地说道:“知州,让小的验可以,能不能配一个和尚,或者道长前来作场法事。”…, 不但在闹鬼,还要做场法事?迫于无奈,大环境如此,郑朗只好答应。 第二天上午再次来到村中,闹鬼了,与他平时的思想观念不相符合,没有睡好,郑朗神情有些疲惫。村中百姓也没有睡好,如是土匪强盗,大家未必害怕,那是人,多了就逃,少了共同对付,鬼是无形的事物,怎么防? 有的妇女们跪在村口烧香,嘴中喃喃有词。还有的人家请来大神,在村口跳。 这个不管,郑朗继续盘问线索。 然而与昨天一样,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 这案子怎么查? 就是被人活活推进水里溺死,也要打斗一番,会多少留下尸痕,可一点也找不到。或者有其他的头绪,也没有。只好再棺验尸,等到下午,从太平州城请来白云观的青虚道长做了一场法事,忤作又喃喃祈祷,这才重新开棺验尸。 天气渐渐冷下来,可过了一天,臭味加重一天。 郑朗怕忤作大意,捂着鼻子也跟过来,忍着恶心,看忤作翻看大半天,连寿衣都解开一一细看。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汪县令闻讯也赶了过来,狐疑地问:“郑知州,下官听闻昨天丁家庄闹鬼?” “我也不知道,村民都这么说,说棺材里有声音,在灵棚上空,有鬼魂飘在天空中喊冤。听闻后,我就过来了,亲自打开棺盖,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大家说过了子时。只好今天晚上再来看一看。” “知州,要小心。”汪县令说道。 他是儒生,对鬼神之事不迷信,但也不排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沾上这东西,什么说不清楚。 “无妨,夫子曰,不乱力怪神,若丁三郎是被人谋害的,冤鬼不服,本官正好问一问他,是谁谋害他的,为了什么谋害他,又是怎么谋害他。” 向鬼问案子? 汪县令抹一下额头的汗水。 然而为此案,查了好几天都没有头绪,郑朗只好这样了。 忤作验尸依然没有结果,郑朗与汪县令吃了一个早晚饭,进入船艘睡觉,好子夜去“问鬼”。 天很快黑下来。 接近子夜时分,郑朗让王安石喊醒,对此事,四个少年或信未信,又怕又奇。郑朗说道:“若你们害怕,留在船上。” “我们不怕。” “好,你们离得稍稍远一些。”郑朗慎重的吩咐道。 来到村口,家家没有睡,全部点着油灯,至少看到亮光,让他们安心一些。 见到郑朗带着衙役到来,许多百姓走出来。虽怕,好奇心人人都有的。 衙役打着两盏灯笼,带着诸人,七高八低到了西村口处那片土坡前。 两个衙役在守值,他们也害怕,离灵棚足足有五十米,两人站在村口小道不远处,有什么情况,可以立即逃到村子里。郑朗对四个少年吩咐一声,让他们与村民呆在一起,带着衙役,还有耆户长,以及青虚道长与他的徒弟,一起来到灵棚前。 这事情有些邪乎。 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听到异常声音,是十几人,于是郑朗恭恭敬敬的上了三柱香,青虚道长手提着桃木剑,另一手拿着一张符箓,有可能怕不管用,又让他的徒弟手中拿着一大把符箓随时准备急用,然后站在郑朗身后。此时有青虚道长站在郑朗身后,有可能比十几个衙役还要管用。 耆户长昨天晚上闹鬼时,他不在现场,后来亲眼看到郑朗将棺盖打开,虽有些怕,不象昨天晚上那十几个青年人,也主动跟在郑朗身后。再到汪知县,一干衙役,丁胜以及杨家兄弟。郑朗表情很平静,汪知县脸上还带着一些畏惧。毕竟这时候就是文人本身,还在努力反对蛊术、咒术与黑巫术。倒是丁胜紧紧上前,护着郑朗。不是对郑朗关心,是对吕夷简忠心。…, 政治上可以有不同的政见,可若是郑朗让什么厉鬼害着,会让人笑掉大牙,那么三郎君拜于郑朗门下,更让人笑掉大牙,笑话吕夷简去了! 身后各人的想法,郑朗没有管,祭完三柱香后,郑朗冲着棺材说道:“丁三郎,我是太平知州,若是你有冤请对本官诉说,若是无冤,勿得骚扰乡邻与你的亲戚,他们全是你的至亲或者朋友。” 虽然打着官腔,说得有理。 耆户长点了一下头。 也进入子夜时分。 然而说完后,很平静,什么没有,要么紧起来的北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两盏丧门灯笼在风中摇曳不定,虽增加了一份阴森,但是风吹的,与鬼魂无关。 等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动静,走回来,问昨天晚上撞鬼的十几个青年:“你们有没有听错?” 这还能听错?全部摇头。 耆户长迟疑地说道:“要么是郑知州在此?” “是啊,郑知州是文奎星下凡来的,丁老三怎么敢出来呢?” “各位,不能乱说,我不是什么文奎星,只是从小苦读,多读了几本书,一个普通人。”郑朗道,心里想到,文奎星倒不是,只是一个前世宅男,多了一些这时代没有的知识与经验。 若是鬼魂,凭借一个宅男是压不住的。 没有往某一方面想,主要丁老三平时也很老实,不过嗜几口酒,常年在水上混生活的,反而十有八九喜欢喝酒,一是为了御寒去湿,二是为了卸负孤独。他还是既得利益者,不可能与那一方面有关连。 但就在第二天,又发生一件灵异事齤件,伍忤作正吃着早饭,忽然嘴吐白沫,往后面仰去,跌入河中。此时人很多,跳下许多人,将他救上来,人喝了几口湖水,人事不知,可是眼睛可怖的睁大着,没有合上,似乎看到一件很震赅的东西。 撞了邪气! 郑朗听到大家说出这四个字,不服气地道:“为什么本官没有事?” 一个衙役大着胆子道:“知州,你是三元及第,不能当作旁人看待。” 说法得到大家认同,衙忤作是什么人,一个普通的小忤作,这几天数次翻动丁老三的尸骨,能不撞邪吗?可你是什么人,是天上的文奎星,有几个鬼能伤害到你? 不管什么说法,只好再次将青虚道长请来,青虚道长烧了一道符水,强行将伍忤作的嘴巴撬开,喂了下去,道:“马上会好一点,不过想要彻底好清,需备一只黑狗,将其宰割,取一碗血,泼于死者面部,冤灵自去,伍忤作就会平安无事。” 十分灵验,青虚道长话刚说完,忤作眼睛闭上,虽然人在昏迷不醒,不象刚才可怖了。郑朗犹豫一下问:“道长,如果下半夜泼,忤作会不会有事?” 案子未问清楚,现在一泼,将丁老三的冤魂泼走,问谁去? “没有事,只要适当的灌一些米汤,隔三四天伍忤作也会平安,”但说完了后,青虚不大放心,又烧了一道符,再取一道符,用桃木剑挥舞一番后,塞入伍忤作胸口之处,这才让人将忤作抬进船艘,然后让人找了一条黑狗宰杀,取几碗黑狗血,以作备用。 看着几个衙役在捉狗杀狗,诸人一阵叹息,鬼终是鬼,这样的冤鬼也不一定是好鬼,不问忤作是不是过来替他还清白的,也要将他伤害。…, 临近中午,过来许多人,一个个往那个灵棚看去,但只可远观,不可近玩也,全部站在远处,那怕是大白天,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哪里。换班的四个衙役同样如此,这玩意儿太邪了,特别是忤作的突然中招,让他们心中全有些戚戚,就是白天,他们离灵棚最少保持着六十步,以免万一。 傍晚来临,连蔡襄、大宋与贾昌朝都坐着船来到丁家庄,听说了,可三人眼中很茫然,是怎么一回事?真闹鬼?于是坐船过来问一个究竟,郑朗将事情大约经过说了一遍。 蔡襄张开嘴,惊疑地道:“真有鬼啊?” “怎么没有鬼?不然夫子为什么那么重视祭祀?”贾昌朝道。 三人在争论,郑朗坐在船艘里不作声,这件事对他的思想观念是一个颠覆,虽问了鬼,可心中一时接受不了。草草地吃过晚饭,天又黑了下来。 一行人带着青虚师徒,来到丁家庄。家家户户如临大敌,直到郑朗到来后,才将门打开,向青虚讨要符水,青虚也如他们心愿,将一道道灵符烧成灰,落在清水里,一人一碗喝下去。村民们胆子才壮起来,跟着郑朗走到西村口,看着四个衙役,郑朗很不满的对他们说道:“本官让你们守灵棚,你们离那么远,在守什么灵棚?” “知、州,”四个衙役嘴角动了动,又不敢说,知州亲自问鬼,自己胆子却这么小,是有些说不过去,稍稍近了一些,然保持着三十几步的距离。 耆户长走过来,将几人接到家中吃茶,子时未到,不是问的时候,此一行不但有郑知州,还有宋学士,贾说书与蔡知谏。若不发生了丁老三的事齤件,五人当中两个人是三元公,一个人是皇帝的老师,一人是台臣,一人是县里的父母官,仅此一行,就让丁家庄荣光无比。 五人坐下来有一句无一句闲聊着,忽然远处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妙手天师』 萧煜,一个不喜欢医术,却从小跟随外公学医。除了把外公传授的东西背过,却从没有医过人。 不喜欢医术,却上的医科大学,在大学成绩永远是倒数前三。 不喜欢医术,毕业后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当了个医务室的小医生,但是也只是医治个感冒、发烧。 就这样一个人,在得到钟馗的传承后,会演绎一段怎么的都市传奇? 『妙手天师』吧欢迎你: 第二百六十章 天网 第二百六十章 天网 又是一声惨叫传出,郑朗飞快地跑出去。 这么邪? 一声声惨叫弄得四人头皮麻麻,两腿发软,还是官职最小的汪县令看着耆户长动身,先站起来,走了出去。 陆续的有村民出来,走到西村口,非是好奇,而是害怕。感觉即便在家中点着灯,人太少了,也不安全,还是在村口好,人多力量大。然后就看到无比诡奇的一幕。 惨叫声停下来。两个衙役押来了一个长相凶恶的中年男。 有的人能认识这个中年男,但没有人去管,一起看着近百步外的灵棚,郑朗走进去,弯下腰在棺材边捡起一袋东西,还是没有人注意,看的是棺材是灯笼。 有夜风,不是很大,从湖面上吹来一团团稀薄的雾气,可是两盏灯笼剧烈的跳动,不但灯笼在动,棺盖也在动,一顶一顶的,似是里面有人在往外推。人肯定是一个没有,有的只是一具开始腐烂的尸体。 看的人很多,可看着这一幕,几乎所有人因为害怕,身体哆嗦着,牙齿磕碰,抖如筛糠。 青虚道长大喝一声,提起桃木剑向棺盖上一戳,又拿起一张符贴于棺盖。郑朗也拱手说道:“丁老三,如果受冤,请对本官诉说,勿得作祟。” 棺盖再度平静,可是灯笼还在剧烈的跳动着。 忽然从夜空中传来一声:“死——!” 不是丁老三说的,而是一个妇人说的,说完后又有男人,又有少年人,又有老年人的哭声,也不是在地面上发出的,而是在灵棚上方空中盘旋着,幽幽的,或有或无的绕了一圈,才停下。 “好邪。”司马光道。 说完,身体同样哆嗦了一下。 没有人觉得好笑,全部一样,但为何又有那么多鬼魂在作祟,不是丁老三,还有男鬼、女鬼、老鬼、小鬼。随着一声死字一了,几个火把从夜色里闪出,不知从哪里闪出来的衙役从两边走过来,至于灵棚那边的道路,全部主动让过去,宁肯绕一点道,也不会从它旁边经过,但又押来两个中年人。 随着这两个中年人到来,灯笼跳得更厉害,棺盖再次动弹,从棺材里传出一声:“冤——悔——” 青虚道长与郑朗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青虚道长大跳几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在盒子里沾了一些东西描在郑朗与他自己眼睑上。前面描过后,后面郑朗看着灵棚上方,脸色大赅,问:“你们是什么鬼,为什么在此作祟?” 不知道是不是青虚替他开了天眼的啥,但大家没有一个人看到,可更让诸人感到可怕。郑朗忽然想起来,道:“你们都是受害的冤鬼?” 又有数声哭泣从天空上隐隐传来。 “是看到了凶手?” “死!” “别吵,有冤者可以对本官投诉,今天晚上我一一替你们主持公道。”郑朗话说完,他的长袍子忽然无风自动,下摆处剧烈摇动起来。 青虚道长大喝一声:“勿得对知州无礼。” 从怀中掏出四五张符箓贴过去,郑朗长袍下面不动弹了,可是更诡异的一幕出现,四五张符似乎沾贴在鬼魂身上,鬼魂诸人看不到,然而符随着鬼魂袅袅升了起来,一直飘向空中,渐渐消失在夜雾中不见。 连贾昌朝以为郑朗可能在装神弄鬼,现在也不敢怀疑。…, 一幕幕的事太过诡异,再有本事装神弄鬼,也不可能弄到这地步。 棺材里又出几声愤怒的呢喃。 郑朗说道:“丁老三,你将事情经过对本官说出来,不然本官不能为你做主。” 不过声音很低,郑朗不得不再次走近,说了什么,都站在远处听不到,可是郑朗听了一盏茶的功夫,却点头道:“好,事情经过本官已经得知,一定为你们昭冤伸雪。” 说着走出灵棚,对衙役说道:“将何家三条狗推过来。” 衙役们硬着头皮将刚才抓获的三个中年男推了过来。 郑朗盯着东边的中年人问:“他就是何大狗?” 就是这句话,三个中年人全部尿了裤子。 何家三狗,恶名远扬,可是外人很难分清他们谁大谁小,主要是老大与老二难以区分,老大主持圩田与其他的耕田,老二与老三捕渔,因此老二看上去比老大岁数更大。 这个新知州,绝对一次也没有与他们见过面,现在不但一口准确的认出来谁是何家大狗,还有问话方式也不对,看着何家大狗身后问的。 身后有什么?一个人也没有。 忽然一阵北风吹来,仿佛有鬼魂在后脖子吹着冷气,胆子稍次一些的何家二狗白眼睛珠子一翻,直接吓昏倒过去,其他两条恶狗也不大好受,伏在地上身体不停的哆嗦着。 郑朗又说道:“将他们捆于这几株槐树下,过了子时再过来提审。” 何二儿刚刚被衙役掐了下人中醒来,一听这句话眼睛珠子一翻,再次晕过去。 子时未到,就这么邪了,一旦子时一来,诸人一走,这些被自己兄弟三害死的鬼,如何报复自己? 其他两条狗全部伏于地上,牙齿磕碰着说:“知州,小的全招,小的全招。” “我全部得知案情经过,何必再乎你们的口供……”想了一下,不大妥,还是需要口供,鬼魂说的话,不能作数的,道:“将他们拖过来,再准备笔墨纸砚,本官断案。” 说着走回村口。 大宋苍白着脸问:“郑知州,这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你便知,还有纵火案,也是这三条狗做的。” 大宋很无语,心里想,难怪有那么多鬼魂作祟,不但是丁老三案,还有纵火案,可是好几条人命了。但与贾昌朝对视一眼,脸上表情有些开心,虽此时此地让他们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可是纵火案终于有了进展。 三条狗带过来。 郑朗坐在临时百姓搬来的椅子上,说道:“何家三狗,从实招来,从十几年前招。” 不要问他是如何知道的,就在不远处,恐怕还有十几年前的冤魂未散,正等着要找何家三狗算账。 想了想,又说道:“何家二狗,你做的孽最多,还是你来说。” 都知道他作的孽最多,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何家二狗脸色灰白地说道:“是十三年前,小的兄弟三人家中很穷,有一次在长江上捕渔,于芜、湖县城看到一个年青商贾,出手很豪阔,只带了一个下人与一个船夫,并且走得很急,傍晚时分就离开青弋水,往江、宁方向驶去,我们兄弟三人驾着两艘船拼命摇橹跟了上去,是我与三弟俩人最先追上,借着出售鲜鱼的借口,登上他的船,用短刃将三人杀死。那一次得到五百缗钱……” “你们得到这笔钱一直没有敢拿出来,可案发后一年居然没有官员刑讯此案,于是你们就用这钱买了三十多亩桑地,还圈了一个圩,可是圩又没有圈好,正对着青弋水拐弯处,十年五破,你们又做下一件孽事。”…, “是,我们看到别的大户圈圩后所得十分好,用了一笔钱买一些桑田,又雇人圈了一个三顷大小的土圩,可圩口不好,经常破圩,又不象别的大户,官府催迫得紧,田亩半分没有隐去,税务重,收成更差,似乎家产大了,生活依然没有改善多少。在七年前,又有一对夫妇财露出了白,让我们看到,用十三年前的老方法,上了他们的船,将他们一家四口全部杀死,得了四百缗钱,置办两艘象样的渔船,生活才稍稍好一些。然后到两月前,有一个中年人找到我与三弟,说只要我们做好一件事,会给我们五百金。” “让你们纵火烧灾民?”蔡襄气愤道。 “是,小的当时鬼迷心窍,而且当场这个中年人就拿出两百金,小的就答应下来。他还替我们做了一些策划,带我们去了江、宁,买了与我们家两艘相似的渔船,上面备了一些易燃物,又让我们驾驭它,观察好了后,于上半夜点燃它,然后潜入水中,重新上岸,到江、宁将原来的两艘船驭回来。” “为什么如此复杂?”宋庠问。 “小的也是这样问的。他答道,我们在江中捕渔多年,认识许多渔民,不但认我们的人,也认识我们的船,可是想烧灾民,必须等到西北风烈起之时,要烧起来,还不能烧死几千几,又必须在上半夜,不能立即得手,要在江中转上好几天,猛然换了船,别人会不会怀疑?必须多此手续。” “为什么你要害死丁老三?”宋庠又问道。 郑朗问过鬼魂,大约很了解案情,可宋庠不知。 “也是迫不得己,我们上了岸,心中同样很后怕,直到听说只死了三个人,才松一口气,借着夜色,顺着江堤去江、宁,将我们原来的船只取回来,可惜那个中年人说我们没有得手,三百金未付,他带着三个仆役,我们犯了事,不敢声张,忍气吞声驭船回来。” “不仅没有得手,其他的约定他也没有实现……”郑朗说道。 “是,小的鬼迷心窍,是他又说了一个条件,小的混蛋,”何家二狗一边说一边抽自己耳光,道:“本来我们地位贱,没有隐田,而景民圩圈起来后,官府不但补偿十成的大圩田,还有三十亩堤田。” 郑朗也苦笑一下,大多数能圈私圩的都是大户人家,要么就是这种泼赖户。可这种泼赖户除了月黑风高之时敢杀人越货外,光天化日之下,却不敢与官府对抗,几个实打实报出田地亩数,正是几个这样的泼赖户。 很有讥讽意味。 何家二狗又说道:“中年人又说道,我们虽得了大圩田,后面却得不到好处,无论知州后面圈几个圩,不会再对我们有任何补偿,又没有在城中买地置产。只要灾民烧死几百个,知州与几位相公,押送灾民的官员,都会失职,甚至一起被罢官,继续圈圩的事也就不了了之。既然他的主子敢下此手,背景一定很深厚,到时候稍稍帮助一下,能让我们多得几倍的大圩田,这才让我们动了心。” 这一句说完后,不但远处灵棚前冤鬼想要他们的命,连村民也想要他们的命。 你们是想断掉整个太平州百姓的生路。 不但有五千多户等着分大圩田或者补偿大圩田,还有更多的百姓指望着全州一起拉动起来,有更多的生机。…, 若是让你得手,还不得过以前的苦逼生活! 耆户长气愤地道:“你们该死!” “是,我们该死。” “继续说,”宋庠喝道。不管以前犯了什么案子,首先得将纵火案与丁老三案了结。 “仅死了三个灾民,那个中年人不满,不过得了两百金,他没办法再讨回的,我们三人回来后也比较满意。可没有想到我们上岸时,无意中让丁老三看到,后来他找到我们,诈了几次我们没有承认,为了怕他胡说,给他二十几缗钱。” 郑朗与汪县令对视一眼,丁老三那些钱的来历也出来了。 “然而几天前几位官公们下命令,说谁能提供线索者赏一千缗钱,丁老三又向我们讨要一千缗钱。我们拿得出,可拿得出后他还会报官再讨要另外一千缗赏金。大哥说先将他稳住,答应他,拖上几天。然后又对他说,钱准备好了,为防止别人看到,我们在黄柴荡交给他。丁老三以为是在白天,他自己水性好,力气大,没有注意,将船摇到黄柴荡,吃过午饭后,我们驭船过来。看到四下里没有其他渔船,喊他过来,潜入水中捞起提前沉下去的钱袋。又称钱重,喊他下水帮忙。丁老三又没有想到,下了水,我与三弟一起将钱袋放手,一下子将他拖入水底,我与三弟按住他的头,将他按在钱袋上,活活将他溺死。将钱袋捞了起来,迅速驭船回去。”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做梦也没想到丁老三鬼魂找到了郑知州。”蔡襄感慨道。 “是,”何家二狗脸色一片灰白,继续说道:“开始听到丁老三闹鬼,我们有些不大相信,今天上午来到丁家庄,问了几个人,才确认下来,接着又听到衙哥子中邪一事,心里就想,既然泼黑狗血能污之,我们也能泼黑狗血,将丁老三的亡魂压住,知州就问不出真相了。我们又观察了一下,看到几位差哥子即使在白天,也因为害怕离灵棚远远的,于是我们三人悄悄宰杀了一只黑狗,带着黑狗血过来,我与大哥伏在远处芦苇荡里,三弟抢在子夜前过来,揭开棺盖将黑狗血泼于丁老三的脸上。没有想到丁老三潜入灵棚后,发出几声惨叫狂奔起来,几位差哥子在后面追捕。我与大哥只好也从芦苇荡边起身,准备逃走,回家收拾行李,避开这场祸事。刚动身,四周涌出十几个衙哥子,将我与大哥捉住。” 贾昌朝好奇地看着年龄最小的何家三狗,问:“你进灵棚为什么惨叫?” 叫得那个惨,自己几个人坐在耆户长家中,都听得很清楚,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 何家三狗惊魂未定,嚅嚅道:“小的刚进灵棚,就听到棺材里有人磨牙,我告戒自己子时未到,正准备揭开棺盖泼狗血,忽然棺盖自己动起来,还说,拿命来,将小的吓着,丢下黑狗血,跑了起来,身后还有什么东西跟着,发出脚步声,我吓得一边跑一边叫。” 青虚道长叹息道:“你们是真凶,还管什么子时辰时,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进了灵棚,丁老三的冤魂也会找你们报仇雪恨。” 但案情未了。郑朗又问道:“那个中年人长得是什么样子,说话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似乎是北方口音,哪里的口音,小的听不出来,但与知州口音差不多,人很清瘦,四十几岁……”…, 郑朗努了一下嘴,丁胜回船上讨来一截石炭,与几张白纸。 这是最好的办法,根据犯人招供的进行素描,或增或减,能将其他犯人相貌画出来。 一会儿,不但将这个中年人的相貌画了出来,连带着将中年人带过来的几个仆役相貌也画了出来。 这个要到京城追捕了。 几位官员当中,贾昌朝是河北真定人,宋庠是湖北安州人,蔡襄是福建仙游人,与郑朗口音相近,无疑是来自京城的某一家门客或者豪奴。 也符合案件动机。 这个人敢掀起这样的大案子,背景非同小可,要么就是宋蔡贾三人的仇人,要么就是郑朗与吕夷简的仇人,灾民若是烧死了几百个,无疑只有这五人最悲催。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倒是后者很有可能,郑朗得罪了赵元俨,未必是赵元俨,吕夷简得罪的人更多,也未必是直臣。 可有这个人的画像,就比较好查了,京城豪户诸多,但一一排除,怀疑的对象也不过那么几十户,再有画像,就是宋庠做开封府尹,也会将这个中年人揪出来,一揪出来,幕后的凶手原形毕露。 汪知县做的记录,又读了一遍,让何家三兄弟签字画押。 事情还没有结束,青虚带着徒弟在做着法事,各位冤屈已伸,请各归各位吧。 然后猛洒道符与黑狗血。 棺材渐渐不动弹,灯笼也不摇晃了。 黎氏伏在道边低声哭泣,一边哭一边抱怨:“官人,你真傻,官府的赏金你不要,怎么要这几个歹人的钱。” 有村民心中想,不是要何家三狗的钱,何家三狗说得很有理的,可能丁老三起了贪念,先诈何家三狗钱后再去报官,得双份钱,想一下子发家致富。 忽然又想到被郑朗逐走的二十几户难民,同样也是贪心不足。 不过看了看远处凶恶的灵棚,没有一个村民敢说出口。 郑朗带着人犯,与诸位衙役回去。 村民们也一起回家,将门关得紧紧的,青虚道长说没事了,可子时未过呢,谁敢保证没有事。但为了安村民的心,青虚道长留在村中。 事情发生得很是不可思议,心情激荡之下几人坐在船里不说话,到了太平州,回到郑府。 门房将门打开,崔娴与几个妾婢全部迎了出来。 郑朗诧异地问:“你们为什么不睡?” 江杏儿道:“奴好怕。” 不是她害怕厉鬼,是郑朗要问鬼,让几个妻妾担心不止。 “泡一壶茶来,”郑朗道,经过这一晚的折磨,郑朗此时睡意全无。 四儿问:“是怎么回事?” 朱儿几个小婢同样很好奇。 司马光与王安石神奇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四儿又说:“官人,鬼魂是什么样子?” “好恐怖的。” 几个娘娘也醒了,大娘说道:“你还不信!” “我不是不信,是不信知善那种装神弄鬼。” “为什么你不怕?”六娘七娘好奇地问。 “我是官,为他们伸张冤屈的,为什么要怕他们?” 环儿道:“官人是天上的砂石,不用怕。” 宋庠与贾昌朝啼笑皆非,什么天上的砂石,但笑完后,又发起了愁。案件基本真相揭开一大半,还有案中案,几年前与十几年前两件大案子,估计苦主家中以为落水而亡,没有追究,甚至都不知道苦主名字,不过郑朗既然与他们“谈过心”,问题不大要紧,一定知道的。还有何家三狗要押回京城继续刑讯,他家的不义之财如何处理,也是郑朗的事。可自己怎么向皇帝禀报,难不成对皇帝说,何家庄闹鬼,郑朗胆大包天地与鬼谈了一会儿心,好了,案情一个时辰不到,真相大白。 想到这里,三人对视一眼,全部拧起眉头。 第二百六十一章 庆金枝 第二百六十一章 庆金枝 “郑知州,我们就要走了,”贾昌朝说道。 “慢走,”郑朗淡淡地说,也不送,但相处这么久,三个官员知道他性格子看似暴烈,实际还是淡。 象自己三人为灾民的事,埋怨了他好久,也不解释,最后问,才将真相说出来,才明白他想的多深远。除非妨碍他办一些有很大意义的事,不然无论怎么看他,或者怎么说他,无所谓。 比他高的官员,也别指望他会巴结,但也不会以下犯上地凌慢。比他低的官吏,也别指望他放下身架去拉拢,但也不会摆着上司的身份慢怠。 更不指望他会深情款款地相送自己三人。 “可……”蔡襄为难地说。 三个人犯带了回去,而且郑朗处理很快的,迅速将何家三兄弟分到景民圩内所有田地查没,给了那三户灾民补偿,也从中分出五十亩地给了丁家。仅是五十亩,丁老三死得虽冤,一半原因是咎由自取。 又从中割出一百亩地,给了三兄弟的家属。很少的地,一家只有三十几亩。防止冲突,与祐民圩的百姓进行了调换。其余家产全部充公。可是太平州没有一个百姓说处理不公的。 有大半人认为处理得太轻。 剩下的事,是宋庠三人的事情。 然而三个大才子商议大半天,就是不知道回去后如何禀报。 “可是什么?” “我们不能这样回去禀报。” “那你认为该如何禀报?” “……”蔡襄不能回答,难不成回去要撒谎,也不能谎报的,人犯还要进京再次审问。 郑朗又说道:“若是皇帝问,你们可以代我回答一句,臣还有另一种答案。” “什么答案?” “不能说,但皇帝是仁君,这个仁不仅是对士大夫,要对所有百姓都要仁爱,不能将士大夫视为宝贝,却将百姓当作了刍狗。吕相公,我多次称赞他做实事,王相公、宋相公、蔡相公等几位相公皆以清名于世,杜御史更是全能全德大臣,范府尹铁面无私,此案已不难破,只要将真正凶手执法,臣会向几位相公赔礼道歉,说出另外的答案,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给陛下,给诸位相公。” 要求是不是很难? 不难! 凶手这是想做什么? 想烧死几百几千人,若是得逞,会是什么样的人命大案。就是赵元俨做下的,也要做一些处罚。况且朝廷并不是黑暗的朝廷,闹了一下,可是郑朗不得不承认朝堂权利分配很合理,吕夷简是做实事的,王曾、蔡齐、宋绶清名远扬,杜衍做为御史中丞,不但耿直,考虑事情也长远,主管开封府的是范仲淹,皇帝更是仁君。会不会放过凶手? 可为什么郑朗要说出来? 三人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郑朗又说道:“替我再带一样礼物给陛下。” 说着拍了拍手。 范仲淹带了颗草给赵祯当礼物,也别指望郑朗会弄什么真正的宝贝“贿赂”赵祯,两人性格截然不同,某些方面却有很多相同的特征,比如骨气。 但不是草。 十几捆甘蔗。 郑朗说道:“这是去年冬天时我暗中授人种植的,正好到了收获季节。” 甘蔗在宋代种植很广泛了,仅品种就有多种分法,如粗细分类能分成昆仑、夹笛、青灰、桄榔,前三种皆可炼糖,桄榔蔗却是次品,吃吃可以,不能炼糖。或者又分为杜、西、艻、红四种,红蔗只能生吃,艻蔗可作砂糖,西蔗可以做糖霜,但不佳,色浅,士人不喜,做糖霜最好的是杜蔗。或者按照地域来分,有江、浙、闽、广、蜀川、荆湖南路,其中福建福唐,浙东四、明,广东番、禺与蜀川广、汉,遂、宁最为有名。也不能弄错了,不是岭南的最好,岭南只有番、禺最佳,其他地方品种皆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郑朗引进的正是四、明杜蔗。 种植方法也与后世不同,记得后世是春天才从地窖里将蔗种取出来,小田育钵,春末大田移载,甚至可以两季套种。 现在不是,先择其短者,节短者密,芽多,这一点与后世一样。不过郑朗是为了试验,无所谓。然后掘坑两尺深,坑阔窄也很有讲究,断去蔗尾,倒立坑中,以土盖之。 不同了,首先坑深。 时季也不同,冬月就要下坑种植。 后面又差不多,深耙搂土,令土质疏松,再经冬天寒冰冻酥,第二年甘蔗更容易成长。 又因其最耗地力,一旦种植,不能杂种任何庄稼,第二年必须休地,甚至要休上两年,换作其他庄稼耕种,过一两年后才能重新种植。可种蔗之利又大于种庄稼之利,有的地方官府宁肯不要这个利,也严禁种植甘蔗。但是百姓特别是地狭的福建路百姓为了生存,冒禁种之。 也要注意的,郑朗种它,最大底气是开了许多大圩,别弹劾我,正是有了我,才多产了许多粮食,种一些甘蔗合乎情理。如今涌来那么多灾民,想要他们过得好一点,更合理。 一直到第二年的十月才能砍伐,过早或者过迟皆会影响其含糖量。 所以这批甘蔗是刚刚才砍伐下来的。 大方向不敢动,有一个植物进化问题,在宋代是冬月种植,那就得冬月种植。 小的方面做一些改动,打了营养钵,不但是单株移载,刻意用营养钵育苗,先于小田将苗育好,到了春天才下大田。 还有一些变化,加了饼肥,想要它甜,有化肥也不管用,有粪肥同样也不大管用,那只是长高长壮的,只有饼肥特别是菜籽饼肥才能催甜。 但不好说,一千年前的甘蔗与一千年后的甘蔗完全是两样了,直到夏天来临,看到那几亩地甘蔗长势,才确认小田营养钵育苗没有耽搁它的成长,反而使它长势更好,渐渐透露一些风声,实际这时郑朗才真正将它放在心上。 还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准确计划。 不能说。 我先做,象大圩一样,做出来,你们不能让我将圩堤毁去。只能乖乖地看我做出的后果。 让杨家兄弟削掉皮,咬了一口道:“好甜,你们吃几截再走吧。” 我们还有心情吃甘蔗? 已削好了,吃就吃吧,吃了一口,果然好甜。 然后将十几捆甘蔗带了上路。 冬月一行人回到京城。 凶手抓来了,刑部官员过来询问,你们得将供状与案情经过写给我们哪,不然我们怎么查京城的幕后凶手?不然怎么决定将它交给大理寺或者是开封府? 可三人中至少两人是大腕,大宋与贾昌朝地位十分显赫,至少不比刑部过来的官员差多少。刑部的官员只好亲自过来客气的问原因。 三个人愁眉苦脸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刑部的官员也苦逼了,这怎么做档?难不成在文档上写上郑朗与十几只鬼们,谈了一会儿心,案情真相就出来了。 还有一个官员不大相信,提问了何家三狗,三狗到了京城,心情要好一些,低头一刀,抬头一刀,活不成了,但这些厉鬼们想来没有本事来到京城找自己麻烦。 大大方方的将真相说了一遍。 一行官员瞠目结舌,再次对东府几个大佬将经过一说,咱不好弄,你们看怎么办?…, 几个大佬又对赵祯说了。 赵祯同样瞠目结舌,将三人喊来,还有那十几捆甘蔗,不算什么好东西,留下一捆留在中书,其余的让人带到皇宫。让小吏削了皮,一行人吃着甘蔗,不错,种得好,很甜。 吃完了甘蔗,再谈正事。 将经过又说一遍,然后贾昌朝说道:“陛下,前面的我们未去,后面听到什么水、火、湿,臣隐隐感到不仅是丁老三之死,于是我们一道去了丁家庄。” 这是胡扯,去看是因为闹鬼,好奇的。当时就根本没有想到。 能想到的,只有何家三兄弟。 但这样说一说,证明自己不是吃干饭的,也有智慧,事后诸葛亮,不做白不做。 赵祯点头。 贾昌朝又说道:“听到惨叫声后,臣等也出来,一幕幕亲眼所见。棺材盖摇动与丧灯笼晃动,可能是郑知州使用某些手段。十几年前的案子翻将出来,一眼认出何家三兄弟,可能是郑知州的智慧。可臣想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声音,哭声,喊声,在夜空上飘荡?当时虽略有些雾气,可有月色,天上除了星月以及一些云彩什么也没有,连一只出没的夜鸟也没有。并且那些符是如何升到天空的,升得很高,最后肉眼看不到。” “真是闹鬼?”赵祯不确信的看着几个宰相。 然后看吕夷简与宋绶。 先修了乐书,后面宋绶又率领一大群文人编撰一共是厚厚四百十九册的《中书总例》,然后吕夷简天天读,日日讲,逢人就讲,只要看了这本书,那怕一个庸夫,也可以做宰相。 太神奇了。 史上司马光还修过《资治通鉴》,轮到他自己做首相时,与霸道女高滔滔比赛着,谁更糊涂。 吕夷简之所以将它看得如此之重,郑朗猜测一下,有多种原因,原书郑朗还没有看到,大约修得不错,自从赵元俨小婢一把火烧掉藏库后,许多珍贵的书籍被烧掉了,这本书的出现,有独特的价值。 另外吕夷简想与宋绶拉好关系。 不能天怒人怨,一起反对他,也没有办法做事情。道理与如同捧范仲淹为开、封府尹一样。 可是宋绶与吕夷简都相对无言。 将整套《中书总例》翻遍,也看不到相同的事例。 说郑朗在装神弄鬼可以,就象郑朗揭穿知善的把戏,设了法,去破掉法。 用什么手段,能让人在天上说话、哭喊,还让大家看不到,又用什么手段,让符长翅膀往天上飞? 赵祯又问道:“真闹鬼?朕能不能将青虚道长召到京城?” 得问一问,难得的清静,诸相公不同意,自己下诏,有可能言官又来喷口水。 宋庠摇头,道:“陛下不可,郑知州自己说,还有另外一种答案,大约是使用了一些手段,可未说。” 不能闹乌龙,真是用了手段,将青虚当作神仙召到京城,整个京城官员的脸面也丢尽了。 “为什么不说?” 宋庠将郑朗原话复述一遍。 吕夷简低声道:“陛下,还是让大理寺密查一下。” 不能交给范仲淹,自他担任府尹后,铁面无私,不是前任府尹盛度,京城一群王孙贵候们只要一犯事,立即抓捕起来处理,不到半月时间,京城肃然。这件案子交给范仲淹去办,就是查到赵元俨头上,他真能带着人直闯八大王府,将八大王揪出来,到皇宫里讨一个说法。别人会考虑,可这个猛人绝对绝对不会给半份情面。…, 赵祯思考一下,终于会意。 别听郑朗忽悠,还是做内部调查,若是能处理就处理,不能处理,内部警告,怎么办呢?难不成将八王叔绳之以法?虽他做的可能性不大,真相未出来之前,一切不好说的。 蔡襄与大宋看了一眼,无话可说。敢情让郑朗全部猜中! 赵祯转移了话题,又问:“朕在京城听闻有人自己送物送钱到了太平州?” “是,臣等也在场,问其来历,皆不答。” “为何要这么多钱?” “臣等不知,只听了他学生说甘蔗、草棉子。” “甘蔗、草棉子?”大家一起不解。甘蔗利高,可就算制造糖霜,收效时间太慢,成本很高,不是见一日功,是靠几年才能看到成效,郑朗与数万灾民根本等不及,也等不起。草棉子更让大家感到不解,这东西只有岭南才有,与江东有什么关系? 拿着手中的甘蔗,觉得大有深意,可想不出来。 赵祯看了一眼南方,忽然笑起来。 虽然神出鬼没的,这也是要有本事。 诸人散去,赵祯心情难得好起来,到御花园转了转,这一转出事了,正好让赵祯看到郭氏昔日坐的轿子,别的皇帝看到倒也罢了,偏偏赵祯是一个心很软心很软的绝世好男人。 没有流泪到天亮,但这一刻怀起旧来,想到一首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似乎看到郭氏就坐在轿子里冲他笑,可北风一吹,空空如也,人去轿空。毕竟做了十几年的夫妻,赵祯觉得很凄凉感伤,于是做了一首《庆金枝》,送到长宁宫。 郭妹妹看到这首小词,难过得大哭起来。 又后悔又伤心。 宋朝皇宫当中,霸道的不是她一个,后来的高滔滔比她更厉害,然而人家有一个姑母曹太后罩着,又有儿子,成了资本,因此让宋英宗自始至终很悲催,只能拥有她一个女人,不但宋英宗,赵祯、神宗与哲宗,四个皇帝全让高滔滔弄得很惨。甚至将哲宗逼得默认了林希的贬制,老奸擅国,骂他亲奶奶是老奸! 这时她的霸道没有发作,为赵祯小词感动,郭氏也做了一首小词回答赵祯。这首词做得很成功,可因为后来的事,消失人间。总之,赵祯看到这首词后,难过得不行,派人将她召回皇宫。 但郭氏没有答应。 此时她愚蠢再次发作,对使者说,若再见召者,须百官立班受册方可。 必须要文武百官重新受册她为皇后,她才肯回宫。 你要想一想,现在谁是首相? 赵祯听到答案后,选择了沉默。 对郭氏赵祯还有些好感,毕竟生活了这么多年,可对曹妹妹,赵祯眼下什么好感也没有。换谁也不会产生好感,我是皇帝啊,怎么让大臣塞了一个皇后给我,算怎么一回事。这是他没有一口拒绝的原因。 重新立郭氏为后,又成了什么?休说是一国之君,夫妻也不带这样玩,会玩死人的。而且想废曹氏的后,难度比废郭氏的后会高上十倍。因此也没有答应。 两个当事者的心理活动,外人无法弄清楚。 郭氏不会那么蠢吧?难道也是一种漫天开价的表现方式? 赵祯也不用犹豫,想都不用想,不可能重新立后的。 就是这个沉默,让某些人担心了。万一呢?此时赵祯嘴上的毛还没有全部长齐,办事不牢,万一来一个心血来潮,这个女人返回皇宫做了皇后怎么办!事情还没有发生,京城也太平无事,许多人再次将视线转到了南方。 然后在家中,想想就是笑,绝对笑的人远比哭的人多,更不懂,是真问了鬼,还是使用了一些手段?但这也象一个棋局,我摆出来,是一个局,肯定不是死局,然后等你们破局。 破不出来,别想问我。 连欧阳修也找到他的好友蔡襄询问事情经过,蔡襄郁闷道:“别问我,若是布置,那他成功了,休要说老百姓,当时我身上的汗毛都让怪异的场景吓得立起来。若不是临离开时,郑知州丢失了一个话尾巴,我定下来是认为他是问了鬼的。” 欧阳修不相信,又问:“你是听到有人在天空中喊叫,哭泣?” “有,不多,但有好几个,老人、妇人,少年郎,真的在天空中发出来的声音。这个我还能分辨出来的。” 欧阳修也纳闷了,装神弄鬼,得要人去装神弄鬼,可怎么将人放在天上,算有本事让人长了翅膀出来,飞上去,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看到?就是郑朗弄出来热气球,滑翔机,都没有办法解释,那么大的一个事物,在夜空里飘着,或者滑过,诸人看不见? 京城无数大佬、才子们抓破了头皮,也想不明白。 J 第二百六十二章 琥珀 太平州正事开始。 陆续两万他州的劳力赶赴过来,管饭吃饱,还有钱可拿,来的劳力情绪比较高昂,不排斥。 从灾民中抽了抽,几个所有成年人,以及十五岁以上的少年全部参加。 三万七千多人,共有三万一千人挤了进去。 但真正劳力不多,许多老年人包揽了杂事,一些妇人与少年人劳动力很让人怀疑。宋人能吃苦,非是郑朗所能想像,一担泥一百多斤,正常的劳力就象挑得玩一样,有的力气大,说能挑起六石东西。不过妇人与少年人显然不行。 本地原住民,郑朗只安排了一万五千人,劳力足矣,可是百姓热情空前高涨,最欢喜的是那些大户,圩挑起来好啊,桑麻有了,粮食有了,城中的房价也就有了。 前面一开工,地价最高的涨到一百亩近百缗钱。 真的有许多大户发了财。 还有的是冬闲,贪图工钱,结果挤了一下,比去年的劳力还要多,最高时达到两万五千人,低时也有两万人。 人多进展速度快,可弊端也多。 每一天消耗的粮食就达到一千石,不能只吃饭,还有一些下饭的菜,咸菜、蔬菜,少量的鱼肉,柴油盐醋,御寒的热姜汤,药材,工棚,钱用得仿佛流水一般。 管理有些混乱,幸好去年积累一些经验,一些人去年管理过,磨练了一下,可以再度抽「冇水印」出来,让他们代为管理。 还是时有混乱发生,郑朗不得不再次驻扎在圩堤上,也是做样子的,给百姓一点信心,起带头作用,不是去年了,今年九圩遍布全州三县各处,呆在哪里都一样。 可是发生最不好的事。 外地过来的民工因为不熟悉,又不便管理,郑朗做法很简单,分了一分,按照工作量分配下去,多少工程,多少个工。让他们自己协调。 也是一种开放式的管理方法。 在这上面,做得比较成功。 你们不勤快,十五天的事做了二十天,我也不急,反正人手比想像的多,那么只能拿十五天的工薪,十天做完,五天休息,同样发十五天的工薪。并且郑朗信用好,分配公平,还有……问鬼! 鬼魂都相信他,何况是人! 但内部的劳力出现问题,还是灾民。 心情低落,劳力良莠不齐,不能按照工作量分配,那样对灾民不是很公平,一方面以工代赈,一方面给他们一个适应的环境。 可这种做法错了。 大多数人很勤奋的,但里面有少数人仍然很不好。 流民多是确实无着落,也有少数人是拈轻怕重,近一年内多次遇到机会,或做佃农,或做雇工,嫌活重了,嫌待遇轻了,不愿意做,一直流浪着。 到了太平州,知道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可是郑朗的做法,让他们看到漏洞,有人一天挑两百担土,自己挑一百担土,却是一样的工。渐渐改挑五十担,四十担。 开始人不多,但就象传染病一样,越发作越厉害,连带着原住民有一些人偷起懒。 郑朗也做了一些措施,比如拖一拖,不仅对抗,也是让灾民认清事实,北方的官吏为了打发这群流民,胡说八道,但不是如此。再比如有意默视其中几十个不安份的闹事,做狠厉处理。再比如让那五千户百姓夹于其间,他们是既得利益者,十分关心,起一个带头作用。但是他们没有监督权,一两人也就算了,都是四五等户,说不起别人的。渐渐多起来,再也忍受不住,禀报了郑朗。…, 问题很严重,于是郑朗再次以工程量计工,划成一个一个片,让他们自己推选领头人,督工记工。表现好的妇人,可以记八分工,大老爷们表现不好,也可以记六分工,三分工,一分工。若是原住民,特差的那种,驱逐出去,省得浪费粮食。灾民随他,但有言在前,明年官府会只进行少量资助,他们维持到秋后的口粮、农具、日用物资,甚至耕牛,全在这份做工的薪酬上。 允许你整天不做活,睡到明年开春,有的吃有的喝,但过了这之后,那怕用手耙泥巴,无人过问。不服气,可人是你们自己推选出来的,别人全服,为什么你不服? 王安石道:“此法十分妙。” “不是妙,此法着了法家末道,长久还要以儒术治理。何谓儒术?内圣外王,以仁为本,以义为节。”但说完了,郑朗表情不是很好,儒家是这么说的,而且儒家也为中国的国教,事实变成什么情况?内王外圣!以义为本,以仁为节!仁的爱人,圣的安民,成了少数人蒙骗愚昧老百姓的有力武器、虚假的口号。何必要在制度上考?只要真正做到内圣外王,以仁为本,以义为切,爱人爱百姓,安人安百姓,国祚一千年太远,可来一个五百年六百年的,不会不可能! 老百姓,永远是刍狗。 抛开这想法,又说道:“故中庸通篇多是在说德,可是中庸以三分为体,中和为发,夫子后裔看到夫子多次提及中庸,于是撰写《中庸》,仅说了德就无法解释清楚,因此《中庸》往后写得很单薄,往往让人不知所云。德是本,利乃节,有德有利才是完美的中庸一个分支体系。” 不仅是德利之中和调济,还有其他的种种方面。 “但也好,这让我们能更加了解人的人心,人性。无论国家、吏治、建设、战争、犯罪、学说、工商、农业,都是以人为主体的。想知道人,就得知道人心与人性,不知道人心与人性,就无法修中庸。” “喏。”四个少年狠狠点了一下头。 人性在儒学中占着重要的地位,天人合一说得含糊,孟子直接说人性善,荀子说人性恶,甚至释家也来凑热闹,说人性是白纸,后天沾上各种色彩,郑朗的人性观点不同,他认为人一生下就带着复杂的人性遗传,有为了个体生存强烈欲望观,以及为了整体生存的道「冇水印」德约束观。象天地由阴阳组成一样,是互对互生的,起跑线与智慧,从出生起就各有不同,但后天影响更加主要,两者结合,才是一个人善坏真正原因。 这种人性观,才更加接近真「冇水印」实与完美。 自从来到太平州,一眨眼近一年半过去,发生许多事情,有好的一面,有不好的一面,让他们深受启发,更能理解郑朗所说的人性观。 虽说还小,若是现在,将司马光与吕公著直接外放,很有可能勉强做一个合格的县令了。 也是吕夷简最想看到的,可政见不同,思想不同,三儿子越来越有出息,但也滑向他最不想看到的地方。 这个喏字说完,中庸开始正式修撰。 没有马上为它写文章,先将所有前代各个儒学大师写的相关章句整理出来,这会当作依据与论证,同时在整理过程中,吸纳前人的思想学说,进一步对自己思想进行反思。…, …… 问鬼最大的好处不是问出案件的真相,丁老三之死,是插曲,郑朗提前也不知,不然不可能坐视丁老三被害的。最大好处,就是一种折服,对圈圩产生莫大的帮助。 不然这么多人,手中的官吏又少,会出现许多麻烦。 至少鬼都相信了,有一些比较难缠的不敢惹事生非。 一座座长堤渐渐从平泽而起,冬天也到了深处,落了一场小雪,与江南的那些小桥人家一样,落得很销魂,落地即融,只有在一些旮旯里才见看到一丝倩影,十分害羞地卷缩着美丽身姿。 一艘小船找到郑朗,施从光夫妇与魏十娘从船上跳下来。 魏十娘说道:“郑知州,要不要感谢我家?” 魏大娘急得要捂她的嘴巴,事情没有做出来之前,不准说的。 郑朗微微笑道:“不会,相反,明年到时你家应当感谢我,我是一个不喜欢沾人便宜的人。” “明年啊,”魏十娘不解地眨着大眼睛。想不通,想不通的原因就在她中的一个小包里,递了过来,说道:“这是我家替你搜罗来的。” 郑朗打开一看,有一些事物,也就是各地产的糖霜。 糖霜不是白砂糖,而是冰糖,但不是后来的冰糖,现在的砂糖更不是后来的砂糖。先削去皮,用碾舂出糖汁,用甑蒸透,取尽糖水,再投入釜煎,仍上蒸。这就是砂糖大约制作过程。糖水榨尽后另加生水重榨,可作酸醋,是制砂糖的副产品。 蒸出的糖水放入瓮中,使其自然阴干其余的水分,产生结晶,这才是糖霜,一瓮中品色各有不同,堆叠假山者为上,团枝次之,连缀生小颗块者次之,沙脚为下。或者以紫为上,深琥珀次之,浅黄者又次之,浅白为下。大小不等,有几两的,大者还有近三十斤一块的。 不过时间很长,从耕者到成品出来,最早要一年半时间,迟则近两年。 还需要人工操作,大瓮盛放,就是产糖霜的地区,大户人家也不过拥有几十瓮而己,小户仅一二瓮,没有地方盛放这么多瓮。虽利厚,成本也高。要么制作砂糖,但价贱,想养活三四万人,不大可能。 所以听到甘蔗二字,包括赵祯在内,不知道郑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养的不是一百人两百人,是几万人。这两年内还必须让他们有的住,穿暖了,吃饱了。 想不明白,只好问。包括问鬼。 但人还没有来。 拿起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糖霜,在阳光下,琥珀色糖霜闪着柔和的光泽,就象一个个紫水晶。 放在嘴中尝了一下,制作成本很高,周期长,然而味道丝毫不亚于后来的那种白色冰糖。 魏十娘又说道:“好贵的。” 利虽大,可官府要征税,还要进贡,因此制作者不多,全国不超过五千户。有的地方被进贡与税务所逼,最后只好开糖坊卖糖,不是糖果,而是糖浆,白色的糖浆是未蒸过的,甜味稍淡,称为生糖,浅红是蒸过一次,深红是蒸过两次的糖浆,称为熟糖,越深价越贵,也越甜。这个很普遍,太平州不是主要甘蔗产地,州城里还有一家糖坊。 因此糖霜价很贵,即便郑家,几个娘娘也不敢将糖霜当零食吃。 郑朗没有说什么,看着施从光道:“运来了没有?” “全部到齐。”…, “好,我们过去看一看。” 坐上了船,看着一条条长堤,郑朗也有成就感的,忽然想到了一事,对四个少年说道:“你们说一说,土出于水上,是什么?” “师!”王安石道。 “能以众正,可以王矣,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也。象不象?” 能率众人伸张正义,可以做君王(也可以指成大「冇水印」事),九二阳爻居中间,上下有六五阴爻相应,出义兵而顺民心(也可以指做大「冇水印」事),虽然对天下有危害,而民众愿意追随,吉祥,哪里有灾祸。 这是师卦总解。 确实很象郑朗圈圩之举。 “才来是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否(出征要严明军纪,否则打不好仗),是不是很象?” “象,”四个少年全部兴「冇水印」奋地围过来道。 郑朗围圩之前,先处理张家六虎,临江寺,又拉拢人心,恩威并用,也是一种严明军纪。 接着又往下议论,第二爻是帅军执法公正,吉祥无患,故君王多次嘉奖。也象今年春天,朝廷许多人夸耀。到第三爻,领兵要出师了,有成功的可能,可也有车载尸大败而回的可能,凶险。灾民到来,情况又很类似。第四爻是偏师驻扎在左侧,无祸。灾民来了,只好出奇招,以奇辅正。有没有祸,还没有得到灵验。 “郑大夫,那么这一卦揭过后,是不是到了比卦?”严荣问道。 “是,经过这样的大开发,太平州的潜力几乎全部被挖了出来,税务会逐年增加,百姓繁衍起来,人均收入又在下降。于是又成了外有隐伏、盗,内有为众、为吝啬之势(师上坤下坎,比上坎下坤,坤为地、母、布、釜、吝啬、均、子母牛、大舆、文、众、柄,坎为水、沟渎、隐伏、矫揉、弓轮、忧、心病、通、月、盗、下首等),必须齐心协力,不然太平州百姓反而有了灾难。但必须我们在太平州将师这一卦翻将成功,否则换一个知州过来,出台一个新的州策,这一卦就彻底消失了,也没有下面的比卦。” “是很有理唉,”严荣惊喜地叫道,又说:“那么能不能用易解释所有问题?” “易只有六十四卦,虽然很实用,但还不能完全解释所有的问题。但大多数问题,若有足够的智慧,就可以用易来解释了,例如我朝,你们再想一想是什么?” “晋。”王安石又道。 宋朝对内实施文治,恰似为母,为文,外面遭受契丹欺侮,为戈兵,所以为离,上离下坤,正好是晋卦。 “你认为我朝有晋这样平安的卦象?” “那是……” “国与国之间只是利用的关系,时友时敌,别当真,当真了,那是对不起咱们的祖宗智慧。不仅没有永久的朋友,兵戈之事也时常发生,若准备以和为贵,学墨家,甚至自己国家老百姓没有吃好,去养白眼狼,孟子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什么叫白眼狼?” “忘恩负义之辈。” “那叫无父,禽兽也。”四个少年答完,全部嘻嘻笑了。 “恐怕连禽兽都不如。”这个话题郑朗不想再谈下去,对内为王,对外为圣,从宋朝就渐渐开始,很沉痛的一个话题。又问道:“你们再想一想?” “是比。” “正是,内里文治,外面却有一群凶狠的强盗,也是我朝的心病,还是下首的野蛮人凌居其上,正是比卦。所以同心齐力,危机不大,一旦内部分裂,国家就凶险了。”…, 这样说,易经太神奇了。 没有那么神奇,但易经的朴素唯物论观,有很多地方极有参考价值,至于当作卜卦算命的来用,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比如火「冇水印」药成了鞭炮,指南针成了测量风水宝地的罗盘,同样是让人感到沉重的话题。 到了芜、湖县城,郑朗进了一个作坊,很大的一个作坊,又是让郑朗哭笑不得的事,原来想将它挪到城外,节约成本,可考虑到城的将来,还是将它扎在城中,仓库,作坊,一共圈了一百多亩地,全是花了三十多缗钱一亩买下来的。现在没有派上用场,可一个角落里戒备森严。 丝织技术放开,这项技术郑朗不打算放。 灾民要安置,只好用巧法,偏师,但师卦第四爻又说,偏师按照兵法出之,无咎,自己所做的一切,并没有按照兵法出之,那么有没有咎呢? 别人那么多的钱,也要看到回报。 也要很厚的回报给予朝廷,多少堵住一些大臣的嘴巴。 所以必须封「冇水印」锁。 也是被逼无奈,本来不需要这么做的,包括这个大作坊,也不想设,因为灾民,不得不设,设定严密的计划,全部推倒了重来,是什么样的滋味? 这才来到码头上。 运来大量四、明良蔗,气候相近,因此选这个品种移载。 很多的,一船又一船。 抬到大作坊里。 随后几天,又雇人挖了深坑,将甘蔗放在坑中育苗。一共是四千亩苗地,将当地人吓坏了。 苗地四千亩,到了大田会有多少? 而且新的问题上来,制糖霜,别看州库里有钱,但那点钱不够周转,制砂糖利薄,一下子这么多,必然影响价格,利更薄,不大值,或者卖糖浆,那更不可能。 看不懂,不过由于郑朗表现的神奇太多了,想不通,也没有人质疑。 …… 圩渐渐快要圈好。 王昭明又来到太平州,找到郑朗,抱怨道:“早知道如此,某不当回京。” 其实是喜的,这样跑叫宣旨,差旨,是恩宠。若留在太平州不让他回去,那叫外放,外贬,性质截然不同。 郑朗呆在圈堤上,条件很简陋,可茶具还是有的,让江杏儿沏上茶,道:“王内侍,这一趟前来何事?” “恭喜郑知州,陛下有旨,让你官奉原职,并且迁你为龙图阁直学士。” 江杏儿大喜,那可是直学士!整个宋朝类似或超过这个馆阁职务的官员不会有几十人。 可郑朗忽然色变,道:“你请转告陛下,臣不会受之!” “为何?” “陛下漠视人命,其错一也。为平衡,贿赂臣子,其错二也。我与陛下多次交谈,陛下应知臣不是这样的人,却用官职贿赂臣,其错三也。难道陛下嫌这段时间太过清静,想让臣也学学一些言臣,来一份份上奏批评陛下吗?” 赵祯,不要弄错了,你若做得太过火,石介等人能抽你,俺也能抽你! PS:因读者要求,顺便说一下,赵元俨小婢因争风吃醋,在宫中放火,将崇文馆里许多珍贵藏书,字图一起烧掉。高滔滔就是高太后,宋英宗想纳第二妃,央请曹太后,赵祯与曹太后亲自说情,高滔滔坚决不同意。宋神宗变法时,高滔滔是最大反对者,直接将孙子宋哲宗关起来,神宗刚死,与司马光合伙将宋人用无数将士鲜血打下来的几座重要城池送给西夏人。又将蔡确流放岭南而死,开了先河。于是哲宗上台后,新党报复,更操蛋的向太后加辈报复新党。最后能生存的全是蔡京之流心狠手辣之辈。宋朝完了。没有金人入侵,也完了。这就是史书上称赞的女中尧舜高太后真相。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悲丝(上) 王昭明惊诧地说:“那是龙图阁的直学士。()” “有功乃赏,有过乃罚,前段时间因为政见不同,我与中书僵持不下,导致纵火案发生,朝廷剥夺我许多官职,处罚不为过。可这一次重新升职,功在何处?” “破案子。” “案子破在何处?抓了几个傀儡?” 不过郑朗没有坚持,官职的啥,他不想再受,特别是为了平衡而赐的官职。真凶不除,死者没有真正昭冤得雪,受之有愧。但究竟是那一个幕后者,也不想过问,有两个人,一个是吕夷简,一个是贾昌朝,一个是猛虎,一个是毒性很大的软皮蛇,赵元俨不会做出来,可不管是那一个宗室子弟,或者外戚做下,以后休想有好日子过。 “王内侍,喝茶,官职我不受,陛下的心情臣理解了,不谈。” “那问鬼……” “你问了,正好我顺便将案情再从头分析一下。” “好。” “那天晚上,有种种巧合,一是宋学士他们正好在谈心,及时指挥,二是许多百姓涌来抢救,所以死的人不多,但凶手也不想死更多的人,刻意选在上半夜,即便如此,胆子有多大?看看何家三兄弟,虽为重金放了火,上来后听说只失踪了三人,心中还是长松了一口。他们已是恶得不能再恶的凶人。况且太平州的百姓。所以我判断幕后凶手不是太平州的百姓,没那个胆子。” “是。” “当时灾民没有交接,还有许多巡逻的船只,虽然夜风急,还有一个水流问题,等会儿我再说它,如果火不很快燃起熊熊大火,能让巡逻的船将这两艘起火的船拖走,不会得逞。我过来后问了宋学士,宋学士也回答火光迅速燃烧起来,因此我估猜了有硫磺等物。但这条线索不大好查,有可能从京城带过来的,分作了几十批会合,又远,每一批量很小,如此这条线索并没有多大的价值,但它可以利用起来。” “是。” “然后是水流,宋学士他们才来太平州,对水流知道得不清楚,可是我来到太平州一年多,又为了兴修圩田,刻意察看各条河道水流,包括长江地形。” “是,”王昭明道。不仅圈湖泽,有的地方还要筑起高大江堤。长江也要看的。 “想要纵火,又不让人知道,必须做到两条,一是船能自己迅速飘到灾民船上,二是纵火的人能安全逃出来。最难的正是这两条,常人心态太平口的江水主要是分为两条,一是东去的江水,二是西北风吹动的江水。东去的江水向东流淌,这是一个整体,从上到下皆是如此的水流。风吹动的江水,仅是上面江水的水流,但影响到那两艘船足矣。” “是。” “不是,还有一道水流,那就是太平口的河水而来,一直冲到对岸,这股水流影响长江水流向东,使江水折向东北方向,有一个例证,每当船到了这个水流圈中,船虽向东行驶,其实船会自己向北漂移。正是河水冲动造成的。然而到了对岸,遇到江堤困阻,水流再次折回来,也就是河水冲成的扇形圈子外围,水流又是向南折返。江流、风势与河流,三道水流,使得这一带水流十分复杂。既然过来主持此事,智慧总归会有的,要看一看,从何处看,会从长江上看,会刻意关心船烧起来后会不会飘向灾民船,必然对水流十分关注。准备时间有了,从我上书拒绝起,一直到正式接受,经过很长时间。可他们对这里的水流能不能做到熟悉起来?真能拖到半年后我才能接受灾民?他们能不能等得起?那么会怎么做?”…, “从当地雇人。” “正是。为了验证,我刻意用两艘船做了三次试验,船不去控制它,再跳几个人下去,一个向南游,一个向北游。可只成功了一次,一次船飘的位置不对,一次人游得太慢,游得慢就会有被发现的危险。你说他们不雇当地熟悉水形的人,行不行?” “不错啊。” “但会雇什么人?” “不知道。” “这也好查,我一直在查,可隐在暗处,让宋学士他们在明处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但不可能查全部太平州的百姓。因此做了分析,宋学士他们查了曹张他们,何必要查,一旦出事,他们两家必定会成为重要目标,换作我,会不会邀请他们?再说其他的大户,有的瞒田太多,可是县城里盖了房屋,买了地。他们才不会希望我出事,导致圈圩失败。这一排除,还剩下几户了?有,还有两户,也是宋学士他们关注的重点对象。瞒的地多,城中投下的本钱又少。他们都是有身家的人,也许会对我怨恨,但会不会做出这种事,查出来他们怎么办?所以不会选。也就是一二等户全部排除在外。” “是。” “剩下是三四五等以下的百姓,这群人数量更多。可也好排除,无论怎么做,必须有两艘船,还有必须进行几天观察,所以这两艘船必须是自己的。不然万一风不来,或者其他条件不能满足,如何载着这些装满燃烧物的船回去?这一呆必须要有几天时间,还不让人怀疑,只能证明他们确实有船。虽船不大,终是长江的船,不是内河的小舴盆,能拥有的不是三等户也会是四等户。五等以下的户数全部排除。然而还是多。” “是。” “我先从得利者着手,随之否决,虽是三四等户,能拥有多少地呢?一百亩,两百亩,三百亩,它们会不会值五百金?就算大圩田地再贵,这是江南,非是河北,一亩地五缗钱足矣。有五百金,会让所有三四五等户动心。不过案子大,必须保证自己一下子看好了人,不能让人举报,或者提前要杀人灭口。所以必须手中有船,还是贪婪与残暴的百姓。符合这条件的能有多少户?” “原来如此。”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非是案子不能侦破,而是破案者有没有用到心,否则再难的案子,只要做下,必然会被侦破。但我还是没有动,无他,真正主持者也会观察。当时灾民,来往的商户,查看的各州官吏,太平州到处是湖泽草荡,来了几个外来者,很难寻找得到。况且还有一个前提,想让人不怀疑,纵火者必然会经常出现在长江上捕渔,若在长江上杀人灭口,是不是很容易?就算我将他们抓起来,仅是怀疑,又是十几户人家,最后只好释放,一释放,被他们灭口,此案会终成悬案。于是一直没有动,直到过去很久。” “万一他们还要灭口……” “不会,他们所挑选的对象,会让我不会注意,比如何家三兄弟,他们在景民圩中有几百亩的良田,如果我陷入误区,永远也不会怀疑他们。其次杀人也是不易,不到万不得己之时他们不会出此下策。最后是宋学士他们对我产生一些误会,不是很和睦,破案又陷入误区。我没有关系,那么多事情在等着我处理,破不了案,与我关系不大。况且时间过去很久,一些踪迹被他们一一抹去,不用担心了。”…, “是,这是人心。” “算人心吧,”郑朗笑了一笑,又说道:“因此我没有打草惊蛇,直到过去很久,这个人必须要回京城,宋学士问我,我说了菜刀……” 王昭明呵呵一乐,这个比喻他听说过。 “于是宋学士他们拿出一千缗钱做为奖励,这应当归我所得的,算啦,本来他们三人对我就很不满,我不向他们讨要了。” 王昭明再次一乐。 “主使者心中清楚,给一万缗钱也不会得到线索,然而行凶者未必清楚,也不会说,多好啊,就象这一次,捉住凶手,陛下有意替主使者遮一遮,我就无法知道谁是幕后者了。” 王昭明这一回不敢笑了。 “机会也就有了,行凶者不会知道主使者身份,我再从他处请几个机灵的陌生脸孔,用一些似是似非的话语试探,让他们逃啊,给他们钱啊,或者再让他们做下其他事,等等。不是凶手,会莫明其妙,是凶手,一定会在为这个一千缗担心,再听到这样的话,会产生反应。诈一诈,凶手就会出来了。可没有想到事情走了样,中间又发生故事。何家兄弟从长江上游到岸边,恰巧被丁老三看到。何家兄弟虽凶狠,丁老三身体强壮,也不惧多少,于是试探。也不能证明什么,我们兄弟三人在长江里游一回泳,是兴趣,与纵火案有什么关系?况且我们还要感谢郑知州,补偿了那么多田地。不过也怕他到处讲,用了二十几缗钱塞住他的嘴巴。本来可以做一条线索的,正好出来一千缗钱,他再次上门勒索,引来何氏兄弟的杀机。汪县令接受报案后,不清楚,丁老三强壮,又通水性,谁能在水上悄无声息地将丁老三杀死,并且身上也没有什么痕迹。丁妻不服,又来到州衙来报案,我立即想到何家兄弟,不是很远。并且暗中调查过,他们有两次财产来路不明,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他们,说他们以前也有冤案的来历。” “原来如此。” “是啊,你真相信鬼神?” “那问鬼……” “问鬼是我临时想出来的,去反复的验尸,再盘问,实际上是为闹鬼赢得准备时间。再请青虚道长协助,不然这三人自知罪孽深重,拒不招供,难道用严刑逼供?我准备在案破之后,就将真相揭开的,可看到宋学士、贾说书与蔡知谏都以为真的是我在问鬼。于是转了念头,不说。” “为何?” “你想一想,他们三人那一个不是饱读诗书的才子,三元,陛下的说书,书法儒学精通的青年才俊,居然看了一些假像,就认为有鬼,况且他人。若有人本领比我更大,使用一些法门,对陛下进行诱惑,就是陛下不受诱惹,以后呢?看一看鬼神方士,让秦始皇、唐明皇、汉武大帝等人君变成什么样子?我不说,会有很多的传言。争议更大,也是一次反思。但这是我的法,我的装神弄鬼法门,陛下要平衡,在塞臣的嘴,何必要平衡,我是陛下的臣子,替陛下做事是臣的本职,忠心陛下,更是臣的责任。” “郑知州果然是良臣。” “我不是良臣,只是想做一个不恶劣的大臣,不过陛下若觉得有愧疚,能否传一道私命,看谁能有本事,让臣这些个小法门揭破,给一些重赏,也当是为后人做一个很好的警告。” 不是挑战天下人,是挑战天下那些装神弄鬼的神们! !@# 第二百六十四章 悲丝(下、加一更) “你是说一切都是假的?” “全是我有意安排的,”郑朗淡淡道,棺材有人说话,灯笼摇动,他长袍下摆无风自摆,使人看上去似是几个小鬼在揪住他的长袍喊冤,还有符自动升上高空,都好安排。(更新最快最稳定, 看,.A NN.) 只有天空中别无一物,却让许多声音在天空上传出,难度有些大,但说开也没有什么。 真没什么…… “能不能先说一下……” “不能!”郑朗想都没有想,答道。 不能揭,至少现在,工程比他想像的复杂,人虽多,最高峰时达到七万五千劳力,可江堤啊,还有一些河湾深湖啊,使得圩堤比起去年难度更高。本来以为这么多人是浪费劳力,事实就是这么多人,竣工的天数却会比去年更晚。 太平州仅是一个小州,能有多少官吏指挥? 没有足够威信,一旦发生更多的混乱,结果更糟糕。 问鬼对于现在百姓来说,有些神奇,有些害怕,可起了一些威压作用。 但一件事可以无限将它放大,比如坏处,某些瑕疵之处,或者好处,某些良处,又说道:“你对陛下说,夫子曰,鬼神敬而远之,是敬,必须保持距离。千万不能亵而近之,人鬼殊同,以凡人之躯强求它,亵渎它,与它走近。这不是鬼神,是神棍,那些装神弄鬼蛊惑君王的更不是什么高僧神道,乃是妖孽,国将亡,妖孽必出。这些妖孽不仅是奸臣,也有这些大神们。” 后面几个皇帝没有事,只有宋徽宗,让蔡京与这群神仙们,将宋徽宗变成了什么?居然让他听信神仙的话,金人入侵没关系,只要神仙们站在城头上作一下法术,撒豆成兵的什么,金人就灭了。 古今往来多少事例,一次次发生,就没有人吸收教训。 又说道:“先帝兢兢业业,十分爱民,但因祥瑞之事,必将为史书耻之。” 王昭明又不敢言。 做宋朝文人还是不错的,可以畅所欲言,可以杀皇后…… “明年这时吧,到时臣还会给陛下带来一份更大的惊喜。” “什么惊喜……”王昭明很幽怨,问到现在,几乎在打哑谜,至少你透一点风声出来,也能让我好回去交一个差。 “明年这时太平州有可能正式向朝廷贡税了。” “怎么可能?你还筹了那么多钱呢。” 什么东海龙王送的,钱一定是郑朗用了某些手段筹来的,如何偿还,朝中无一人想明白。 “这么多钱帛物资,太平州用什么来偿还?” “那……” “明年真相会揭开!”提到这件事,郑朗万分不悦,若没有灾民,何必出此下策。赵祯亲自来,也不会说。甘蔗啊,想一想,几千亩蔗种地,大田会是多少?往粮食上牵引,会牵出多少事?好在明年会发生一系列大事,自己能得到一些喘息,并且问鬼谜底,会多少吸引一部分注意力,罗嗦的人不会很多。若加上这笔钱,必然有很多大臣弹劾自己。 等吧。 真相出来,看到好处,弹劾的人也就没有了。 又说道:“我们在修中庸。” “开始修了?” “还没有,整理准备了一个多月,明年春天正式动笔。中间提到过一件事,说我宋形势很象比卦……”淡淡复述一遍,又道:“契丹虽没有我朝富裕,也没有我朝人口多,面积比我朝大很多,军队力量更强,实际国力更高。”…, 王昭明无言。 这是每一个宋人心中最深的伤痛。 太监也不例外,宋朝太监不是很多,眼下为止,最多时才一百余人,最少时才六七十人,说其中有多少坏太监,真的很少,包括童贯,那可是将党项人杀惨的主。有的太监在战场上,有的太监在后宫,皆有建树。 至少与唐朝相比,宋朝太监要好上十倍。 “我朝必须团结。无论任何人,君子党好,或是实权党也好,都不准结党,谁结党就必须将谁贬出朝堂,严惩不贷。”郑朗斩钉截铁地说,范仲淹不行,吕夷简不行,后来的司马光与王安石也不行。 不知道欧阳修会不会写《朋党论》,若敢写,自己就敢拍,什么时候将欧阳修拍死什么时候为止。 结成朋党,掀起党争,还有理! “为什么说到结党?”王昭明觉得不可思议,唐朝牛李之党为害多大啦?什么人还敢结党? “王内侍,去吧,回去后有可能你就会看到听到。” 王昭明纳闷地告别。 走下圩堤,船夫恭敬地冲堤上敬了一个大礼。 “船家,你敬谁的礼?”王昭明不解问,难道你也看到堤上有一个鬼? “是知州。” “他也看不到。” “嘘,小公郎,不要让他看到,你看,原来这里全是一片恶泽,才过去多长时间,湖泽一起变成了桑田,又不加百姓的税赋,状元公就象一尊活着的神灵,要敬之。” 王昭明不能回答。 虽然争执很多,前一段时间用灾民硬扛中书,也让朝中一些大臣不悦,但不得不承认,从吏治角度来看,郑朗吏治与奇思妙想,无几个地方官吏及之。 不知道明年秋后陛下会不会让自己再来太平州,那时候,十一个大圩稻谷飘香,该是什么样子。 忽然岸上传来一阵慷慨悲怆的琴声。 王昭明问身边一个精懂琴曲的侍卫:“什么曲子?” 侍卫想了一下答道:“不是很熟悉,不过我去过卫中正道长哪里听过几曲,似乎听过这首曲子,叫《墨子悲丝》。” “墨子悲丝?” “据传墨子看到白色生丝被染成各种颜色,悲叹清白的人生活在世间,很难保持高洁的品性,最后大多数人只好随波逐流。于是郑状元取此来历,作此琴曲。” “悲丝啊……”王昭明又看了看堤岸上郑朗所居住的几间茅草棚子,船儿在向前行驶,草棚子在眼前越来越小,渐渐融入天地,融入乌龙一样的长堤中,喃喃地说了一声。 …… 就在太平州一座座大圩合堤之时,京城大事再度发生。 长宁宫郭氏生病,生了病派御医去看,阎文应带着御药院的医官去看病,几天后郭氏暴毙。这里还有一个人物,御药院的头领正是阎文应干儿子阎士良,也就是将陈氏赶出皇宫的人。赵祯正好在南郊举行效祭大典,回宫后听到郭氏死亡,十分痛心,追认前妻为皇后。 台面上的说法。 可换谁,只要稍清楚一下内幕,都会产生怀疑。 郭氏是阎文应害死的!不能回宫,一回来阎文应将会吃不了兜着走,况且他儿子还是御医院的统领。他本人也在现场。甚至有人怀疑郭氏生病都是阎文应做的手脚。否则赵祯马上要召回她,心情大好之下,怎么会生病呢? 但这案子如何查?…, 或者对郭氏来一个尸体解剖? 这时想到一个人,郑朗,可他自己也承认问鬼是做的手脚,否则能问鬼多好啊,将他召回京城,问一问郭氏的魂魄,是谁害死你的,阎文应,你跑不掉啦。 然而这可是皇后,别忘记了,天下几千万上亿的宋朝子民都是皇后的“儿子”,“妈妈”就这样被莫明其妙地弄死,服不服?台臣让吕夷简变动一下,多是吕夷简的亲信。 那也不行,这样的事都沉默不言,那么天下是姓吕还是姓赵的? 谏官姚仲孙与高若讷弹劾道:“命宿斋太庙,而文应叱医官,声闻行在;郭后暴薨,中外莫不疑文应置毒者;请并士良出之。” 太恶搞了。 难道阎文应在行宫里用一百二十分贝的巨大噪声对着御医狂吼:“你们必须将这个毒药喂给郭氏吃,否则老子要你们的命?” 不达到这种分贝,如何声闻行在?还让你们两位言臣听到? 赵祯看到后苦笑摇头,朕承认你们是忠臣,是太阳,但别侮辱朕的智商,这不能当作证据,不但不是证据,纯粹在恶搞,就象石介中伤自己一样。 于是阎文应安然无事。 这一下子所有君子党们一起抓狂。 带头大哥出面。 想要证据没有,但有的事何须证据! 范仲淹将长子范纯祐喊来,吕夷简四个儿子不错,范仲淹四个儿子也不错,这让郑朗有时候想到了啼笑皆非。然后对长子说:“吾不胜,必死之。” 家中一切交给你,一旦我死了,你替我将这个家看好。 然后开始拒食。 咱也不争,也不吵,没有用,用这最强悍的一招。皇帝,你看着办吧,不是阎文应死,就是臣死,让你选择。 赵祯有些晕,问侍卫,是真绝食,还是假绝食?那还能有假么? 一绝就是两三天,赵祯无辄,将阎文应流放岭南,可也奇怪,刚离开京城没有多久,阎文应暴毙身亡。对此事郑朗也产生怀疑,阎文应脱不了干系,吕夷简也参加了,然而赵祯先前默视也有些不大对,毕竟是他自己老婆! 不但反常,阎文应前面刚一死,后面封吕夷简为申国公,王曾为沂国公。 但赵祯这道诏书彻底将范仲淹激怒。 阎文应是什么,只是一个小小的爪牙,比如纵火案中何家三兄弟! 真正幕后凶手乃是吕夷简。 然后在工作之余,利用开、封府尹职务的便利,开始整理了一幅《百官图》,其中指出吕夷简当政后文武百官的升降迁谪列表,那些官员升迁是正常的,那些官员是非正常的,那些官员是吕夷简一手遮天,明升暗降。 对不对? 很正确。吕夷简看到王曾调入东府,又将范仲淹调回京城,意识到麻烦来监,确实提拨了许多亲信进入各个部门,包括台阁,不然没有办法做事。 这么多官员将他们层层关系抽丝剥屑理出来,只有范仲淹有这能力,其他官员休想,递上后又会得罪多少人,只有范仲淹有这胆量! 图上,换来的只是吕夷简八个字批阅:仲淹迂阔,务名无实。 评价过了些,可这时范仲淹确也只配得上迂阔二字评价。 看到这八个字后,范仲淹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愤怒,最后只有一个可能,世界太黑暗,吕夷简手段太厚黑,赵祯小青年不知事务,让吕夷简蒙骗,老婆被弄死了,还不知道清醒!…, 我花几个月时间整理的百官图居然得到这八字评价,不服,于是再进四论以献,:一曰《帝王好尚》,二曰《选贤任能》,三曰《近名》,四曰《推委》,大抵讥指时政。又言:“汉成帝信张禹,不疑舅家,故有王莽之乱。臣恐今日朝廷亦有张禹坏陛下家法,不可不早辨也。” 王莽在崛起的几十年间,正是大臣张禹力保王家无事,最后王家五候坐大,没有办法控制。吕夷简现在胡乱任命,不讲原则,说不定那一天藏着王莽,血洗赵氏,毁掉宋朝。 这可是要命的一击,吕夷简大怒,老子待你不薄啊,从你回京城起一直在搞我,我私下对你打招呼,不听,又力推你为京城府尹,依然对我不依不饶。既然你不放过我,我也不放过你吧。 对赵祯说范仲淹越职言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 你现在是京城府尹,不是言臣,有些话不当你说的。 范仲淹也不服,我不是言臣,也是大宋的臣子!这时,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京城里还有一个群体,李绒、王质、余靖、尹洙、欧阳修等等,他们都是闲职在身,可有一个共同特点,学问好,才学高,有志气,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他们带头大哥在与强大的恶势力战斗,他们怎么坐看大哥受苦受难呢? 纷纷进言。 虽然他们官职小,可在民间影响巨大,并且每一个人所写的文章光彩夺目,诗文一出,天下传唱。 吕夷简当场就让他们吓着。 得杀着这股歪风,说范仲淹朋党。 真朋党到来时,又没有人注意。朋党才开始,一个个很紧张,纵然是范仲淹,赵祯也不想看到朋党二字。偏偏欧阳修他们又不知,朋党就朋党,做范仲淹的朋,做君子的党,荣幸!王质甚至公开说:“希文贤者,得为朋党,幸矣。” 继续帮助范仲淹争吵。 当真群体力量是强大的?看看郑朗一个人在战斗,结果也没有输多少。无他,不结朋,不成党,为事而争,合乎祖宗法制。虽然赵氏说言者无罪,但更有异论相搅! 真要朝堂上大半人支持范仲淹,又形成势力,这种小团体威力没有威力,却有不好的兆头,是最糟糕不过的。特别是王质那句话,你不是在帮助范仲淹,而是在害范仲淹,更坐实了范仲淹结朋成党! 最后赵祯处罚下来,夺范仲淹所有京官,贬到饶州做知州。 这一刻范仲淹觉得天塌了,不对啊,我与皇帝打过很长时间交道,不是石介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好皇帝。可为什么听不进我这良言?反而将我贬到饶州! 贬到饶州我也不怕。 这一点比郑朗坐得更干净,郑朗只是没有受赵祯的官,可为了做实事,某些时间也在牵就。 范仲淹苦闷到了极点,想到一个人,这个人无论是声望、威信、名位与资历,或者在皇帝眼中的份量,都在吕夷简之上。为什么他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助纣为虐不对,默视坐视,看着罪恶发生扩大,同样也不对。 况且这个人还有这个力量对抗吕夷简这股邪恶的势力。 于是他登上了门,伟大的脱变开始了。正是这次脱变,使他与岳飞、文天祥成为宋朝最有名的三个大臣。 同时这次脱变,也使他将欧阳修、韩琦、文彦博这些君子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来到王曾府上,范仲淹问道:“王相公,你身为宰相,应当弘扬士大夫正气,这是宰相的职责,可你袖手旁观,独善其身,让你的盛德产生了缺陷!” 你不是别人,自天圣起,与丁谓斗智斗法,与刘太后不依不饶,你曾任七年首相,天下望德,不能这样做啊。 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你从始至终一声不吭? 王曾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夫执政者,恩欲归己,怨使谁归?” 又是十二个字,但象十二个炸雷在范仲淹耳朵边炸响! !@#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大星 如是笨蛋,这句话很莫明其妙,我问你是为什么不作声。你是怎么回答的?手握权柄的人,恩惠归自己,怨恨归谁? 答非所问。 但范仲淹不是笨蛋,也尊重王曾,听出它深层含义,手握权柄的人,都想别人说他的好,不让大家说它的坏,可能吗?或者说好事自己来做,做恶人的事谁来做? 除非打酱油,不作为。 作为就会有好的一面,有坏的一面。会使一部分人受益,一部分人受到伤害。况且自己所做的一定是对的吗?在地方上自己治水救灾,让人立生祠,到了京城,立即投入破坏当中。打倒了吕夷简,又打倒谁呢? 王曾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出来,两相一旦开战,非是你们小斗斗,国家近亿的百姓怎么办?事实后来王吕斗,产生严重后果,让一群老妖怪将国家闹得乌烟瘴气。 郑朗产生怀疑,王曾为什么不产责怀疑? 赵祯在这件事上很暧昧。 为什么郭氏突然提出要做皇后?娘家郭家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sè,她在皇宫多年,也有一些亲信,又扮演了什么角sè?吕夷简与阎文应肯定赖不掉。然而曹家呢? 可能是怀疑过度,万一是真的,事情揭开,会产生什么后果? 国家不要治国了,专门盯着赵祯那个后宫吧! 后宫乃是世间最藏污纳垢的地方,全部不做事,盯着它值得么? 十二个字足矣,但此时王曾又补充一句:“绕几百里道,去太平州看一看。” 对郑朗王兽仍不悦,不过宋庠回来后,将郑朗说的原因也带回来,稍能理解。他不快乐的地方,是不管什么理由,地方不能与朝廷对抗也是一种严重危险的讯号。 可郑朗在太平州的兼顾,让他十分欣赏。这才是宰相之才没有这个兼顾之心,大户是好的,政策对着大户,其他群体怎么办?贫困百姓是好的,对着贫民,其他群体怎么办? 郭氏是好的曹皇后怎么办?当真是好的?前有耳光门,后有皇后门,至今还要文武百官受册,这个女人真的无可救药。 早死早好,省得象一个火药桶,时不时让平静的朝廷爆炸一回。 至于君子小人,见鬼去吧,谁对国家有利谁就是君子,赵匡胤不知不觉让士兵强行披了皇袍相信吗?皇帝做得很开心。赵匡义谋害了兄长,皇帝做得同样开心。这时,君子在何处,小人在何处? 范仲淹茫然若失地离开王家。 他似乎看到前面还有一条更广阔的大道,可又不知道怎么走,离开京城了,王质等人前来送行道:“范君此行,尤为光耀。” 极为、愈为、尤为,三光! 范仲淹这次没有觉得光耀,心中想着可能是自己哪里出了严重问题,所以没有慷慨陈辞,心情恍惚地说:“下次再送我,请准备一只羊就当是我的祭品。”说完,带着家人上路。 虽然他说话有些意志消沉,可在那一夜,空中一颗大星冉冉升起,光亮照人! 范仲淹在反思,其他人还是执mí不悟,或者最后走向一条相反的道路。 畏于吕夷简的威势多数谏官御史不敢言,还是有人敢言,余靖说道:“仲淹前所言事在陛下母子、夫fù之间,犹以其合典礼故加优奖:今坐刺讥大臣,重加谴责。傥其言未协圣虑在陛下听与不听耳,安可以为罪乎?汲黯在廷以平津为多诈,张昭论将,以鲁肃为粗疏,汉皇、吴主,两用无猜。陛下自亲政以来,三逐言事者,恐非太平之政也。请速改前命。”似乎很有理,范仲淹对你很忠心的,他说归说,陛下你听归听,三逐言者,不是太平事,赶紧将范仲淹召回来吧。逐到筠州。…, 尹洙很实在,上言道:“臣尝以范仲淹直谅不回,义兼师友。自其被罪,朝中多云臣亦被其荐论,仲淹既以朋党得罪,臣固当从坐,乞从降黜,以明典宪。”范仲淹是好人,朝中也有很多人说我是他推荐上来的,既然范仲淹以朋党得罪,何必留臣在京城,请逐我吧。 吕夷简大怒,又逐之。 再到欧阳修,但他没有上书,而是高若讷上奏的,很委屈,他刚刚带头进奏,打倒了阎文应,才过去三个月,自己是多勇敢哪,多忠直哪。然而欧阳修却写了一封sī信给他,说他现在坐的位子正是范仲淹以前的位子,眼睁睁看着吕夷简在朝中横行霸道,你还是读书人吗?每天出入朝堂,与士大夫为伍,你还要不要脸,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是怎么写的? 高若讷被骂晕了,言道:“范仲淹贬职之后,遵奉敕榜,不敢妄有营救。今欧阳修移书抵臣,言仲淹平生刚正,通古今,班行中无与比者。责臣不能辨仲淹非辜,犹能以面目见士大夫,出入朝中称谏官,及谓臣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仍言今日天子与宰臣以迁意逐贤人,责臣不敢言。臣谓贤人者,国家恃以为治也,若陛下以迁意逐之,臣合谏:宰臣以迁意逐之,臣合争。范仲淹顷以论事切直,亟加进用:今兹狂言,自取谴辱,岂得谓之非辜?恐中外闻之,谓天子以迁意逐贤人,所损不细。请令有司召修戒谕,免低众听。, ? 然后将欧阳修写的信递给赵祯,差一点哭了起来。 这封信骂得太恶毒。 再贬欧阳修。 其实处执范仲淹还有对错可言,可后面来一个杀一个,吕夷简的做法渐渐让王曾沉不住气。 王曾暂时还没有发作。 但是蔡襄看不下去,写了一首很长的诗,叫四贤一不肖诗。《右余安道》:南方之强君子居,卓然安首襟韵孤。词科判等屡得隽,呀然鼓焰天地罐。 高冠长佩丛阙下,千百其群河尔愚。吾知万世更万世,凛凛英风jī懦夫。 《右范希文》:中朝莺鹤何仪仪,慷慨大体能者谁。之人起家用儒业,驰聘古今无所遗廷臣谏列复钳口,安得长喙号丹墀。昼歌夕寝心如疚,咄哉汝忧非汝为。 《右欧阳永叔》:先民至论推天常,补褒扶世为儒方。圜冠博带不知本,樗栎安可施青黄皇家太平几百载,正当鉴古修纪纲。贤才进用忠言录,祖述圣德垂无疆。 《右尹师鲁》:君子道合久以成,小人利合久以倾。世道下衰交以利,遂使周雅称嘤鸣希文果若事jiān险,何此吉士同其声。高谭本yù悟人主,岂独区区交友情。 《右高若讷》:人禀天地中和生,气之正者为诚明人谓高君如挞市,出见缙绅无面皮。高君携书奏天子,游言容sè仍怡怡。反谓范文谋疏阔,投彼南方诚为宜四公称贤尔不肖,谗言易入天难欺。 朝家若有观风使,比语请与风人诗。 他与欧阳修关系最好,所以写欧阳修的诗最长,最毒辣的是写高若讷,字都免了,直接称呼名字。 这首诗一出,洛阳纸贵,所有士子争相传阅。 连同契丹使者来到京城,一看真热闹,还是汉朝文化昌隆啊,连骂人都可以用诗写出来,似乎写蛮不错的,好玩,huā钱让人誊抄一份下来,放在幽州宋朝使馆外面,供幽州所有胡汉百姓观看宋朝文人文化的博大精深。…, 范仲淹到了太平州。 朝中为皇帝的后宫吵得差一点动刀子的时候,太平州又发生一次神迹。 王曾怨恨,可不知道七千户给郑朗带来多大的负担。 九圩圈好,近乎神迹。 可不是去年的大圩,若那样能挤出九千顷耕地,什么灾民也安排下去。能圈出来,可郑朗不敢,那几乎会将所有湖泽全部圈进去,没有泄洪的河道,没有蓄水的湖泊,会变成什么结果? 其实圈得够狠的,原来湖泽的五成五全部变成大圩。 但是除两圩与去年的佑民圩相仿佛外,其余几圩只是中大型圩田,有两个圩只有两百几十顷,仅是景民圩的八分之一大小。 因此总耕地面积只有五千两百顷,看得周围许多官吏眼睛全红起来,可太平州最大危机到来。 得的地不少,要拿出三千四百余顷给百姓,是前年冬天的承诺,各大户要补偿近六百顷小圩的田地,只剩下不到一千两百顷。外加州府掏钱买来肥瘦不等的四百顷地,也只是一千六百顷,却要安顿七千户灾民,一户只有二十三亩地。 要么让他们等,但结果也不容乐观。 今年还能重开五六个圩,可一个比一个小,有的可能只有一百来顷。总耕地面积也不会超过一千两三百顷。 到了极限,不能再开。这些有做补偿,还有几个小圩必须强行拆掉,也要补偿,所以拿出的比例更多,供分配的不足八百顷。剩下的水面,让郑朗圈,都不会圈了。 仍然不够。 事情真相没有传出,否则灾民会“起义” 魔术开始。 过了元宵节,十几个衣着华贵的商人来到芜、湖城。郑朗也将太平州所有的大户,二户与三户一起召集到芜、湖,带着他们来到那个神秘的作坊中。 占了一百多亩地面积,但现在除了少量建筑物,到处是空dàngdàng的,对此太平州许多百姓议论纷纷。 进去后“咣当”大门关起来。 一日三餐,除了衙役送饭菜进去外,看不到一个人出来,过了三天后,所有人出来了。 一个个脸上表现很古怪,大多数带着笑容,只是郑朗看着大家说道:“你们都是老匹夫!” 全部得意地大笑,有的乐得捻胡须,有的乐得笑弯了腰。 郑朗无奈摇头。 这让他人很好奇,你们究竟说了什么,让郑知州气成这种样子? 也没有一个人回答。 随后很古怪,这些人家开始向官府交地契,达到近一千一百顷。 不过有两百多顷是各个小圩的,包括那几个准备强行拆掉的小圩,还有三百顷是贫瘠的坡地,也有三百顷是大圩圩田,本来郑朗还想多争一点的,争了一天未争动,正是为这事骂这些人是老匹夫的。还有近两百顷也能取到水源,不算是贫地。 那近三百顷地不用考虑,等不起。 但官府又变出两百顷地。 这么多圩同时并起,必然产生一些变化,比如房屋,需要砖头、瓦块与木料,木材生意好起来,还有一些小型窑场,许多人家看到数圩起来,大批大批的桑苗运来,又要准备作坊,去年锦锈苑怎么做的,他们就准备怎么做。今年不会出现那么多劳力修大坏。粮食必然会外销,米店也要准备了。于是城里吃的喝的乐的玩的也兴了起来。 甚至还有铁器、药材,人多了,一万缗钱修的港口十分奢侈,停船方便,吸引一些外来的客商将货物运过来,借着青弋水之利,向宣州等内河转运。…, 新城渐渐有了生机。 但需要人。 每一圩起,就会少一批佃农,也要人,去年江淮丰收,从外地盅huò百姓过来难度增加,手是盅huò州内的百姓,主要是五等户,进城帮忙吧。这批地又让官府拿出三万多缗钱吃进一批。 和州的马知州对此十分不解,郑朗说道:“是拿了钱,可造就的是一批四等户,也是朝廷主要征税对象。一亩地仅huā费一缗多钱,交于四等户五等户手中,要征去三成收成,五年就将成本收回来。缓解贫富分化,朝廷又多得了税收。只是要略略长远一些,有何不可?”账不是这样算的,富户也会征一些,比如郑朗未考中功名之前,家中一年也要承担许多税务,但大户终是大户,想他们实打实交,是不可能的,不然不可能最后全国只剩下两亿来亩地,那四亿来亩到了何处?朝廷若有充足的闲钱,这样投资,五年收不回来,七八年,顶多十年足矣,用税务的方式收回来。也能减少贫富分化。 这是今年,到明年手中若有钱,还能收回更多的田地。 实际随着佃农难请,用人缺口增大,以及有的大户也对田地失去兴趣。也是郑朗从他们手中要到一千一百顷地的原因之一,是等不及,等得及,还可以多讨要一点。 很神奇,一千六百顷的支配田地,陡然间变成两千六百顷。并且郑朗还似不满意,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还是不够,按照以前的分配,最少得三千八百顷,才能让灾民满意。 于是有了这条命令,大圩每户五口下者三十亩,上者三十五亩,非大圩者五口下者,三十五亩,五口上者四十亩。为了允许他们增加收入,每户让他们载十亩地甘蔗,非灾民者,为了满足粮食产量,仅能载一亩,多者官府罚没。又标注了收购价格,为使百姓放心,官府与每户人家签订协约,十月蔗民出蔗,官府给钱帛,绝不拖欠。 为公平起见,对非大圩者,因为调换,成片,组织人手,兴修水利,使灌溉变得更加方便,坡田与良田严格搭配地分下去。坡地种桑植麻,良地种粮载蔗。 收入也够了,原来一家六十多亩地,听起来可怕,产量低,税务重,农具、耕农、肥料以及种子,请短工,灾害年的损失等去掉后,所得不过两三成,三四百文钱收入,一年一户不过两十缗钱。如果找一些副业,有可能会更高一点。但遇到一个贪官,或者差役摊派下去,灾难还会再度来临。 按照郑朗制订的价格,一亩甘蔗能收入四缗钱,近收益会达到三缗。十亩地是三十缗,加上其他田地的收益,养活一家人足矣。 可是命令发布下去,全部产生怀疑。一个简单的道理,你收可以,但卖给谁?不是一亩两亩,而是几万亩,甚至十几万亩。又有措施出台,蔗种育好了,今年免费提供,还从四明高价聘请十几个有经验的蔗农过来指导,同时签订合约,只要种,一亩地先给三缗钱,到十月以蔗价偿还。不管我如何卖掉它,先给你们三十缗钱。 还用怀疑什么! 蔗种一抢而空,连带着大圩内的百姓也要了一些,不过他们经济渐渐缓过来,没有任何补贴。 崔娴在家里笑郑朗小jiān巨滑,不然仅去年以工代赈,赚取的近二十缗钱远远不够的,赤贫人家,不是给一些衣服被子用具就能解决,还有耕牛、农具与房屋,今年熬到秋后收成到来之前的粮食来源,肥料,种子等等。…, 有了五十缗钱,才基本上度日。 一个先给,一个后给,xìng质不同,老百姓熬过最难的一道难关,甘蔗也推广下去。 不过知道此事争议会很多,崔娴也没有多说。 具体情况写了一道奏折递到京城,我无奈了,只好用此安顿灾民,否则挤不出地来。 当时朝堂上正吵得不可开交,也没有人有心思管他。看似很有争议的事,居然奇迹般地通过。然后又劝灾民,你们手中有了钱,是不是要买一些猪崽,小鸡小鸭的养一养,改善伙食,又能增加收入,还有肥料来源,特别是甘蔗,更需要肥料。 这个灾民深有体会的,去年到两圩参观过。 副业有了。 夏收来临,看到油菜移载的好处,不但太平州在载油菜,其他各州也在载油菜,将饼肥派小吏从各个油坊里收回,有官府的,有sī人的,又让十几个蔗农宣扬需要饼肥。 象这样大规模载甘蔗,在太平州几乎是破天荒第一回,不仅说要饼肥,说是上面要撤麦麸百姓也相信哪。甘蔗长势不但有了,甜度也有了。但成果要到秋收,要到明年开春才能完全揭开。 范仲淹来的时候,能看到一部分。 没有去太平州城,先来到芜、湖县城。某些时候也将郑朗当作了一个小兄弟,看一看,饶州有大湖有大河说不定学习一些经验,给地方百姓造福。 这时的芜、湖县城已很有看头出现了许多丝织作坊。去年就在育桑苗,量太大,必须本地所出。正好两圩桑树渐大,要剪去上面的桑枝,使桑树横向生长,桑树也没有真正长起来,就着下面稀疏的地面,截枝育苗。 正好春天一道移载到各圩各坡。 范仲淹到的时间是六月,这些小桑树也未长大,可产出来的桑蚕十分可观,到明年会更可观,后来才会到了大成,现在作坊盈利不多,主要为了手艺熟练。 是最先起来的支柱产业。 也有其他的店铺,陆续住进来许多百姓,不象去年郑朗来的时候,到处是空屋子。 还有,就是在拼命盖房屋。 范仲淹请了一个当地的百姓,说道:“来我到老县城看一看。”当地老百姓也不认识他,将他带到老县城,比较了一下后,范仲淹久久不语。有些耸人听闻,短短两年间,一座县城规模几乎扩大了五六倍,还有房屋在向远处延伸。 站在哪里久久的不说话,王曾十二字真言给他启迪很大的,最大的思想转变,就是做实事。争来争去有什么用?到头来两败俱伤,还误了国家。因此开始沉思起来,有的能想明白,有的想不明白,有的认为自己还能让它更加完善。 又到物格院看了看那十几样稀黄古怪的东西,观者如山,几乎所有到芜、湖城游客第一首选,现在景致变得很漂亮,南边湖边修起几个凉亭,还有几道水榭,一弯石子路,两排半大的垂柳,湖中青sè的藕叶连天接叶,朵朵红huā灼若朝霞。边上有一排长廊,供游客写诗留恋的,若做得好,县衙派人刻石勒碑于湖边。 此举大得士子欣赏,范仲淹一行也看到一群年青士子坐在凉亭中,正在吟哦,不知能不能作出美妙的诗篇。 一路上范仲淹多次听到奇迹与神迹二字,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仅这个城来说,是有某种奇迹在发生。甚至让他看到十分愕然的一幕,一群本地人偶尔听到有人说郑朗不好,愤然将此人胖揍一顿,直到衙役过来将才他们劝散。…, 他的长子,十三岁的范纯佑与九岁的次子范纯仁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一切,自己父亲在苏州做得很好了,似乎也没有赢得过这样的民心。 这是城里的变化,又坐船来到景民圩,整个宋朝眼下最大的圩田,桑柳已经正式成荫,圩内阵陌交错,稻谷沉甸,十分壮观。也有让他皱眉头的一幕,甘蔗。 宋朝粮食一直很紧张,种甘蔗可以,这种得未免数量太多。 总体来说,huā三天时间到处走了一走,对他产生很大的帮助。 这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一旦变通起来,会非常之快。 一边看一边想,来到太平州城,郑朗不在,巡圩去了,汛期未过,各个大圩起来后,果然产生影响,水位线升高了足有半米,这也是一个数据,看一看,我这里临近长江了,留下的河道也足够多,然水位还是比往年同期雨量涨了近两尺高。你们诸州若是在上游,水路不得畅,保留水道不多,蓄水湖泊不多,会有何影响。 结果就是更多的小圩破掉。 但小圩所剩也不多,损失不重。 看的是大圩,各个大圩还是很安全。但水土的流失,圩基的下沉,以及上游圈圩会抬高水位,几年后必须要加高加固。 又发现了一件不好的现象,经过一年半生长,景民与佑民两圩河柳渐渐长大,有村民将它们砍伐下来,做猪棚子或者牛棚子。郑朗立即下令,凡sī伐一株河柳者,罚金一缗。 不是开玩笑的,这是护堤之神。 十年后择其粗壮者砍伐,由官府择吏执行,数量也不能超过十之一,伐后必须将根挖掘出来,重新载上小苗。活着的柳树是镇堤之神,死了的树根却是害堤之魔。 树碑于河堤上。 范仲淹重新在衙役带领下,找到郑朗。 郑朗道:“回去说。”然后好奇地看着范仲淹一家子,他考中功名晚,家又贫,成亲很晚,不过娶的李氏是一个真正的贤妻良母。这些年一直站在范仲淹背后默默无闻的支持着范仲淹。 可惜到饶州后,不久病死。这个郑朗没有办法了。但到了饶州后,范仲淹又娶了一个名妓甄金莲为妻,虽是妓,同样贤惠,以后为范促淹生下第四个儿子范纯粹。 除了李夫人外,还有三个儿子,一个老仆,一家人穿着很俭朴。 面对这样的〖道〗德君子,郑朗还有什么话说?除了敬重,还是敬重。 没有想到司马光发难了,坐在船舱里,对范仲淹说道:“范天章,你的德操让晚生十分敬佩,然在京城你做错了。”范仲淹也不气,微笑道:“”“你们想为皇后伸张正义,可是郭皇后之死,正是你们害的。”范纯佑听到司马光这样评价他父亲,气得想揍司马光,没有揍,怒道:“胡说八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 净 全文字无广告 范仲淹继续微笑,道:“说一说原因。 全文字无广告 ” 某些人是能感动人的,就是这个朴素的中年男,司马光居然吃吃地说不出话。郑朗道:“司马三郎,你说。” 鼓励他说。 是面对面的交流机会,面对升华起来的范仲淹,也能更好地培养几个少年的德操。 “范天章,郭皇后之死正是她提起百官受册,为什么敢提,有幕后的故事,但诸位的竭尽全力支持,也有关系,这是她的仗持之一。假如她不提出百官受册,不垂涎皇后之位,会不会遭遇不幸?” 又是一说。 范仲淹道:“司马三郎,我们不是为了干涉陛下的后宫,是礼法。” 郭氏不重要,重要的是封建礼教,而这是维护封建国家存在的重要依据。 司马光想了一下,竟然不能回答。王安石道:“可是范天章,是礼法重要,还是国家的冗兵冗吏冗政重要?或者让诸位如愿以偿,让郭皇后重新为后,对国家弊端又有什么改变?” “王三郎,你说的过于功利。国家财政重要,礼教道德同样重要。齐桓公用管子治齐,齐国大富,百姓安足,军力昌盛,然管子一死,易牙、竖刁等**乱,齐桓公居然被活活饿死。正是疏忽了对礼教的重视。不但齐,晚唐亦是如此,君不君,臣不臣,宦官作乱,藩镇割据,才有五代祸。” “受教,难怪郑大夫多次说到德,说德与仁与圣乃是儒家的根本,利与义与王乃是儒家的节发。”王安石拱手道。 “但我也错了。” “请教。”王安石与司马光好奇地问。 吕公著一直惭愧不能言,这件事不管范仲淹做的对错,自己父亲肯定做错了,如老师假想,还有内幕,但自己父亲必定参加了谋害郭皇后的事。那是皇后,不管现在是不是皇后,也是曾经的皇后,父亲为了维护自己地位,说做掉就做掉了。 怎么这样呢? 难道权利是五石散,食之上瘾,父亲已经离不开它? 中的! “陛下何如刘太后?” “差不多,”两个少年齐声答道。 按照老师分析,至少现在陛下仅能与刘娥差不多,甚至对大臣掌控能力还嫌不足。 范仲淹哑然,得,不争论这些,又说道:“吕相公何如丁谓?” “不如。”对此两少与此时的范仲淹想法差不多,晚年的丁谓为所欲为,寇准、王钦若、李迪等名相,倒之如草履,吕夷简还远没有达到这种地步。 “故我做得略过偏激。” “受教,”两少再次拱手。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看了看范仲淹,又看了看郑朗,在他们身上能找到许多共同点,比如干净,比如对地位名利的淡泊,比如对国家的关心,再比如知错能改。 仅凭德操,胜过吕夷简何止十倍,百倍也有之。 郑朗叹息一声,他看到范仲淹在脱变,这一次心灵之旅,将会使他从一个人向一个圣转变,只有不好的,丢了一堆烂摊子,正是他与吕夷简的争执,导致朝堂自此以后,出现一道深深的鸿沟。不知道其中得失孰轻孰重,道:“范天章,让我为你弹奏一曲吧。” “好。” 依然还是一曲《白雪》。 能听此曲者,世间唯有此人。 “技艺已长进,郑知州。”…, “哪里长得起来,时间太紧迫,若朝廷没有其他的变动,也许到明年秋后,能抽出一些时间,做我喜欢的事。” 范仲淹大笑,他知道郑朗喜欢的是什么。 橹声欸乃,船又回到太平州。 崔娴亲自给范仲淹沏上了茶,某些人,崔娴也不敢拿架子的。 范仲淹道:“我过来,想学一学你的长处。” “不敢,敬请问之。” 几天来范仲淹就在看就在听,比如儒家的智,一开始就是听,然后是知,接着演变成智。一一将心中的疑惑道出来,包括甘蔗。 “甘蔗是无奈之举,我拿出一些东西,用这个东西,与秋后的收成,以及其他一些便利,做了一下价,设立了一个作坊,估价两百万缗钱,朝廷占有四成,其他六成拿给一些大户。大约就是这样。” “两百万缗,是何事物?”范仲淹惊奇地说。终于明白那些钱物如何来的,为什么那些大户人家主动将地捐出来。 “我也不想说,”提到这件事,郑朗还是不高兴,对“合资”他不反感,朝廷的比例是为朝廷谋利,私人的比例是为增加活力。若全部交给私人经营,朝廷不得利,全部交给朝廷,会很呆板。这是一种新的尝试。 但无论如何,真相传出去,会有一些人能做借口,毕竟它会影响到粮食的产量。 不想说,于是道:“我与司马三郎他们合手写了一本书,正好你来了,请你欣赏一下。” 范仲淹不仅是德操,还有才学,他是史上宋朝新儒学的发起人之一。正好与他交流。说着拿出一些小册子,正是他的新儒学。 中庸上中下三篇,是总领大纲。讲易两篇,不是讲易,是讲易经里的中庸之道。谋政三篇,有的是说历史,比如汉立三法得关中,诸葛亮反其道立猛法而国大治,有的直指宋代的弊端,不过为了争议少一些,说到宋朝的部分,词语有些含糊。谋人三篇,讲如何做人的。谋事三篇,说如何做事的。德利两篇,修德与谋利的调节。太平州三篇,主要是四位学生撰写的,以郑朗在太平州事例为主,讲郑朗如何调节各等百姓矛盾,郑朗又做了一些修改。太平州对答三篇,是师徒五人对话。 一共二十二篇文章,系统地讲述了郑朗的中庸。 但还没有结束,后面还有几篇论述儒家三分的文章,对中庸进一步做出补遗,这二十二篇文章也要修正。 范仲淹看着这长达**万字的手稿,久久的沉思,使他想到王曾的那句话,过了半天说道:“好书。” “书未必好,我只是透过竹管看天空。” “什么竹管看天空?”范纯祐问。 “只看到一小片天空,那敢说我写的就是真理呢?” 又击中范仲淹的内心深处,谁敢说自己想的做的,一定就是对的? 范纯祐又问道:“那么丁家庄如何闹鬼?” 本来郑朗也不想回答,可看到边上的李氏嘴角笑盈盈地,于心不忍,便说道:“我可以说,但你不要对外人说。” “喏。” 郑朗呵呵一乐,心中又狐疑不解,李氏岁数也不大,看样子才三十岁略过一点,为什么到饶州后就生病死了?不说天气,范仲淹一会儿在兴化,一会儿在苏州,也是南方,天气不比饶州好多久。 弄不懂,更无能为力,说道:“其实很简单,那一天我接到丁妻报案,让忤作再次细验尸体,汪县令验尸时由于天气冷,尸体未怎么**,看不到什么。到我验的时候,尸体已出现了尸斑,从尸斑里看到丁老三在水中被压于铜钱上的痕迹。不过为了下面的布置,我让忤作不说。然后在船上做了一些小布置,晚上又去看,通过谈话,将村民一起吸引过来。”…, 范纯祐点头。这比较容易理解,在太平州郑朗很有威望,难得到他们村中来,百姓都会好奇,况且灵棚就在背后不远,未必非要时刻派人在棚前守灵。 “但我这样做,却是有用意。所有村民在听我问案,另一边派了人潜入灵棚。白天验尸,棺材钉拨去,揭开棺盖,将尸体驮走,又从里侧钻了一个洞眼透气,一个活人钻进去。然后我回去,到了子夜时分,活人在里面弄出一些可怖的响声,比如用指甲挠棺壁,或者用手扣棺材板。将守灵的四人吓跑。这个比较容易安排,接下来的有些难,也就是喊声。” “正是。” “夫子说的儒家,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格物致知,内圣外王。凡事要知道,只有知才能知道如何去做,想知必须学会格物。”郑朗道。咱讲的不是科学,而是儒学,夫子教我的。 范仲淹与李氏相视一笑,这使他们想到了物格馆内那些古怪的事物。 “当时是春秋,为什么春秋雾气重?” “不知。” “道理也很简单,春秋时白天热,夜晚冷,温度反差大,河流湖泊水气白天容易被蒸发上来,到了夜晚凝结,便成了雾气。” 范纯祐似懂非懂。 没有管,继续往下说:“丁家庄南边当时未圈圩,就是一个大湖,湖面雾气更重。而且四周是高地与一些坡陵,形成一个低矮的盆形。这一点以后你可以验证,例如巴蜀雾夜格外的多。饶州也有一些类似的河流山谷地形,越是那样的地形,夜雾越烈。这种地形,这种时令,给了我机会。我让人做了一个类似喇叭的扩音工具,带着它爬到灵棚北面的大槐树顶上,用嘴对着喇叭底部,保持音流全部注入喇叭内,喇叭对着空中,然后模拟一些声音。声音冲到南边的湖雾上,形成一个音障,有的陆续反弹回来。这样,就好象空中无一物,却有许多惨厉的声音在流动。那是第一天,是我手下一个衙役做的,还有些仓促。” “原来是这样啊。” “揭开了都不难,比如物格院,哪里面有一些器物比这原理更复杂。随后我去村中看,将活人换回来,洞眼用软塞塞上,重新涂上墨漆,细微差异,百姓又害怕,无人会注意,再换上丁老三的尸体。第二天晚上,从江宁来请来一个口技很好的艺人,上了树。何家兄弟穷凶极恶,怕他们还不肯招供,又做了一些布置。比如我站在灵棚前,场面诡异,没有人敢过去,这给了我与青虚更多的机会。实际我的长袍里有一个铁丝做的机括,我对着棺材,背对着众人,用手悄悄操作机括,于是长袍无风自动。至于那两盏灯笼,太容易了。它们后面有一根线拉上了树,人在树上繁茂的叶间拽线,灯笼就会拼命的摇曳。人群离开后,解开线,别人也察觉不出来。接下来的也是很难,就是那些上天的符。头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些试验。第二天才让青虚放出去。” “为何它能升上天。” “冷热关系,它是白天制造的,将鱼鳔去得很薄,用极细的竹条支撑起一个小方框,远看是一个小符,近看实际是一个盒子,又放在怀中捂热。里面的空气会比外面空气轻,但还不足以托起它,正好又有了一些微风,风一吹,重量本来就轻,一个个就旋上了高空,而且升得很高,最后消失在大家视线里面。”…, “原来如此?” “你以为是什么?无论是释道两教的神术,或者艺人的幻术,有的是熟能生巧,练出来的技巧,比如上刀山下火海,不但是学问,也有熟练,否则就是知道原理,摊到自己去表演,必然会受伤。还有的纯粹是学问。学问本无错,错的是装神弄鬼。再比如南方的蛊术,世人传得很邪,说什么放虫子咬人的什么。那太过了的。可是有些养蛊者,会利用各种毒药配制毒药,又很会下毒,用粉站在上风中扬于风中,吸者中毒。悄悄放于汗巾衣服上,附者中毒。下乘者直接放入水源或者食物中,食者中毒。于是越传越神秘。类似的还有巫术。有的巫术害人时是毒药,救人是良药,于是又有种种奇怪的传言。”郑朗道。 但这些人最好不要沾惹,有的下毒手法很高明,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又说:“说开了,还是夫子的格物致知。” 心里面哀叹一声,夫子,虽我在修你的书,可我对你也不错的,马上就要将你捧成神灵了。 李氏忽然说道:“郑知州,妾有一事相求。” “李娘子,不敢。” “我想将长子与次子托于你,”李氏期盼地说。她对丈夫很支持的,可丈夫这个性格,容易得罪人,东奔西走免不了,几个孩子跟着也受罪。刚才看到王安石与司马光与丈夫问答,问得很大,答得很有深意,心中有些艳羡了。虽不舍,为了儿子顺利成长,看看郑家子对丈夫十分钦佩的份上,求一求看。若留下来,绝对比在自己这个大公无私的痴丈夫身边要好。 范仲淹默不作声。 例如长子,他自己忙于政务,没有时间教,在苏州支持胡瑗办州学,于是将长子托于胡瑗手下读书。胡瑗学问有的,可不会象郑朗这样教学问,教吏治,教做人。并且长子次子皆很聪明,吕夷简为他三小子骄傲,几个儿子也让他感到骄傲。论资质,自己两个儿子不会比吕夷简的三子差多少。 “这个……”郑朗看了看范大,范二,吞吞吐吐的。 俺这里不是托儿所。 崔娴拽了他一下。 郑朗看着崔娴,崔娴狠狠点头。同意吧官人,你收吕夷简的儿子为学生,有人已说你与吕夷简是一条道上的,司马光与王安石不能证明什么。收下范仲淹两个儿子为学生,清臣不好再怦击你。 郑朗还是很迟疑。 范仲淹道:“未来宋朝会指望……若不嫌,两个儿子托于你。” 面子上是这样说的,但实际不是,这一次斗争,也让他意识一个问题,真需要力量,可这个力量不是欧阳修他们,而要一大批能做得出大事的人。现在不能指望郑朗做什么,在地方上小打小敲吧。可二十年后呢? “好,”郑朗答道。 答完后心中戚戚,这几个少年成长后,都是宋朝未来的重要人才,自己成了什么?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难道以后郑氏一门六宰相? 范仲淹又呆了两天,详谈。准备带一些好经验去饶州,这才离开太平州,郑朗一直送,将他送到黑沙洲,带范仲淹上去看一看种子,范仲淹也当值得他送这么远。 至于其他的人,什么吕夷简,什么欧阳修,那是浮云,说权谋术,说学问,佩服,可俺看的是如何做人。 上了沙洲,稻子长势很好,欧阳修说道:“它们才是好庄稼。”…, 郑朗摇头:“不行,它长得好,是肥料充足,本身土壤也好,往大田里移载,马上不是那么回事。不过有一个进化过程,这是第二年,比去年的略好一些。一代不行两代,两代不行三代。有一个十年下来,种子会非常可观。” 有一个比喻,赵匡胤兄弟长得实在不怎么的,大扁脸,黑乎乎的,宋真宗也是如此,但到赵祯身上,变得很可观了,一个文文静静的美男子。 男的长得丑,女人美丽,一代洗不争,二代行么,二代洗不净,三代成么? 又说道:“夫子曰欲速则不达,比如今年的太平州,看似无事,一旦事情真相揭开,又不知道朝堂上大臣如何想。本不需要这样的,做得太快了。心中想到,时常怏怏。三年的事居然让我两年做了。其实就是三年的事,可能是其他人三十年所做的事。” 说罢不住的摇头。 还好还好,后人提供无数经验,不然这样强上,非得出大事。 又说了一会儿话,范仲淹夫妇对儿子叮嘱了两句,上了船。 船越行越远,消失在天际,天上白云轻盈,蓝天蔚蓝似宝石,好干净。 …… 诸位太阳们一一撵出朝堂,安静了。 赵祯心中也怏怏,不知自己做对做错,郑朗修的中庸没有传出,否则能给他一个指导,因为上面就写了遇到这种情况如何做。必须要有直臣,直臣弹劾是好事。不能否认的,有他们监督,官员更加自律。 但如余靖所言,听归听,兼听侧明,偏信则暗,不能让朝堂成为范堂,也不能让朝堂成为吕堂。何必坐视吕夷简将所有太阳们全部驱逐出去,那还不出事吗? 是你赵祯,有一颗令类的仁爱之心,换其他的人君,马上就要出事啦! 就是这样,看到如此,吕夷简渐渐滑向不好的地方。 直到王曾出手! 有一个中和调节的过程,让朝堂上保持不同的声音,互相监督,人君自己选择。让言臣监督,事臣做事,各就各位,朝堂就会合理化。很简单的做法,还有更复杂更高明的驭人之法,那不是赵祯现在能掌控的。倒是刘娥做得很好,但做得最好的非是刘娥,而是李世民这些英杰。 书还没有出,即便出来,以现在郑朗的地位,未必会有多少人尊重。 可是赵祯忽然一天看到郑朗写的法度二字,想到江南就快到了秋收,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想了想,都说高若讷不好,于是让高若讷与王昭明一起到江南宣慰。然后再问王昭明,看郑朗对高若讷有什么态度。 秋天便来了,江南会不会给朕一个欣喜? 敢情郑朗让他养成一个不好的依赖,心情不好时,寻郑朗,调剂一下心情……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第二百六十七章 草棉子 “官人,明天又要出去?”崔娴躺在郑朗怀中说道。 “嗯。” “还早。” “再忙碌一年吧。”郑朗道。 还是圩堤,有的是他不想圈的圩。几个中型圩索xìng将它圈起来,乘朝廷没有讨要税务,州里财政不会有压力。 代价有些高,面积仅比景民圩面积稍大一点,圩堤却是景民堤长度的两倍。 还不是头痛的地方。 大约还圈那几个圩,各个大户人家也猜了出来。自己用股份做jiāo易,bī迫他们让出耕地,减少他们拥有耕地的数量,bī了一bī,有些圩主很聪明,猜测出来自己会放弃那一个圩,数圩一起,若是上游的太平军与宣州大肆圈圩,水位更高。 自己不要的小圩,基本丧失了价值。还有一些圩对着河流口的,更不要指望。 全部主动让出来。 自己说过话的,不能不算话,有的小圩索xìng丢弃。有的小圩想留下来,必须拓展,最少保留在三十顷以上。达到不两十顷,就算一户分三十亩,就算替朝廷做一个长远投资,只有几十户人家,也做不好护堤防堤的任务。 会取十几个小圩,其他的直接废弃。还可以在某些地段再圈一圈,圈出十几个五六十顷的小型圩田。不需要了,得不偿失。 这些小圩代价最大,有可能三四十顷的小圩,抛去丘陵岗坡长度外,还有十几里长的圩堤,堤田比不足景民圩十分之一。 也使圩堤总长度会接近三百里,不及去年工程,可比第一年工程大。 只有一个好处,原住务农的百姓五等户将会全部消失。是指原住民,还有新的五等户产生,自己做出退让,可是前三等户手中还有三千多顷耕地在手中,不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又nòng来了四千多户佃农。以及城中还有一些无产者。 不过经过变革后,大户人家占的耕地仅是五分之一,其余的全部落到百姓手中,至少十分之九的田产能为朝廷及时提供税务。若是丰收之年,仅是粮税有可能就征到六十万斛以上。 其他的税务与两监收入,有可能会以一州之力,满足向契丹提供的岁贡,还带了一个好头。 又说道:“到明年就好了。” 难的正是今年,不但有这些零碎的小圩,还有甘蔗。 崔娴翻了一个身,将柔软的xiōng脯贴在他xiōng膛上,说道:“明年会好些,可妾就怕摘桃子的人来啦。” “不会那么快。” “不好说。不过你几个学生收得好……”吕范都有孩子在郑朗身边学习,即便弹劾,会或多或少顾忌他们的面子。甚至崔娴怀疑,范仲淹默认妻子的行为,也是有意想照顾一下自己丈夫。 “嗯。” “你说现在孩子都那么聪明?” “你我不比他们大多少。” “我是师母,他们谁敢不承认。” “唉,”郑朗有些失神,几个学生好是好,也让他头痛,教得好,对自己对国家都有好处,教得不好,看看这几人在史上做出的事,有打酱油和稀泥的,有独来独往的,有忠厚老实的,有怮倔强硬的,有老谋深算的。 “官人,你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没有啊。” “你当妾不知?” “知道什么?” “你有意选择房事时间。” “不是……” “不准撒谎,不是你的做风。”…, “我不回答行么?” “必须要回答,不然妾对几个娘娘告状。” “你敢威胁我,”往雪白粉嫩的小屁屁上cō了几巴掌,cō得崔娴媚眼如丝。 崔娴一直在怀疑,圆房一年多,为什么一个人没有动静,难道郑家当真是代代单传的命运?与几个娘娘jiāo谈一会儿,几个娘娘也不大懂,借着传授织艺时,与几个fù人低声问了问,终于问出事情真相。 于是纵容郑朗胡闹,昏天黑地了几个晚上,借机用了一些小手段,然后似乎有了,有时候想呕吐,但还早,大夫也不敢确认。 原因得问清楚,拼命地往郑朗怀中钻,撒着骄,问:“为什么?” “我还没有及冠,想拖上一两年,那样有孩子,也能有一个做父亲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崔娴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又说道:“万一不准怎么办?” “万一不准就留下来。”郑朗淡淡道,难不成还刻意做人工流产? 崔娴放下心,又说道:“不知道我们的孩子会不会有你学生聪明?” “难,”郑朗老实答道。自己不是聪明,是有作弊系统,有后世的知识,从遗传基因考虑,未必很好。自己这几个学生,除了严荣是正常人外,就没有一个正常人类的。 范纯仁以后不用说了。范纯祐也不简单,在京城富弼家出丧,富家很有钱,十分奢侈地举办丧礼,有人议论那些葬器是真银子的还是假银子的。范纯祐说是假银子,让富弼很奇怪,问他原因。他只问了一句话:“你想人有盗你家的墓吗?” 富弼久久不语。 十岁能文能诗,若没有那个料,李氏也不会将儿子托负给郑朗。 唯独不好的是范家家风。 这种俭朴的家风与郑家格格不入,郑朗很小资的,吃喝穿虽不奢侈,但很讲究。 然而范家生活一直很俭朴,自己为两个少年配了两个小婢不要,平时看到自家每餐鱼rò,只是叹息,在中间捡蔬菜与豆腐吃。崔娴奇怪地询问,范纯祐答道:“我若放开自己食yù,每天食rò,一年后必然吃不下蔬菜,若是父亲看到,必然责骂我们。” 王安石无所谓,给他鱼吃吃鱼,给他rò吃吃rò,给他蔬菜吃吃蔬菜,只要吃饱了就好。其他三子,吕公著、司马光与严荣,家境都很好,闻之愕然。 但郑朗相信。 史上记载一件事,范纯仁在朝廷为官时,留秘书监晁端吃饭,吃过后晁端对他人说,范丞相家风要败坏了,问原因,答曰,平时他们家吃饭只是咸菜豆腐,此次留我吃饭,居然在咸菜豆腐上放了两小簇rò,岂不是家风要出现败坏吗? 范仲淹一生做过最奢侈的事,就是在饶州纳了才艺双绝的如夫人甄金莲。 失了一会儿神,说道:“要么明天随我一道去芜湖。” “好啊。” 进入梦乡,第二天夫妻二人来到芜湖城,来到州仓。但这个州仓不是用来放粮食的,一开始没有人注意,后来东西出来,才知道它的用意。 堆放了一些草棉子,也就是棉ā。 从岭南引进过来的。 承一些条件,让百姓自己种植了两百多亩,但方法绝对是后世最先进的种植方法,单株移载,剪去公枝,疏密相间,灌溉得法,施féi得当。能做到只能是这些。 秋天到来,开始收获,郑朗从生长时就时常过去,只有他一人重视,其他人都没有在意。…, 情况不是很理想,其实有两途,一是从西域往关中引进,气候上比较接近,二是从岭南往福建湘赣引进,气候悬殊不大,要么就是土壤不同,但配合适当的种植方法,还会有一个好收成。 但再坏,也比岭南现在这种落后的种植方法产量会高些。 品种不好,没有适应,虽种植方法先进,也比岭南的产量高,可让郑朗很不满意。不过他xìng格温吞,准备用十年二十年培育优良的稻麦种子,况且棉ā。 陆续的收获上来,可官吏们一个个很傻眼,知道它也能纺布,芜湖城也出现一些棉织品,可是第一次看到过,首先这些棉籽怎么办?一个个用手剥? 然后是棉纤维,不象麻葛与蚕丝,很长,这种短纤维如何让它变成布匹? 不懂。 郑朗请来工匠,从北方刻意用高价请来的,最好的织机工匠不在南方,也在河北山东一带。 工匠到来后,郑朗画了一些图纸。先是轧棉机,按照黄道婆那种轧棉机思路绘画的,稍稍不同,有可能会更先进一些,反正是落后的手工机械,纵先进也先进不了多少,只能说比用手剥好。 再就是弹棉ā的弓,中原与江南都没有,岭南大约有了,多半是短弓,索xìng改成长弓。 最难的是多锭纺机,也是三锭脚纺车,用脚力气更大,还可以省出手握棉cō纱,节约劳力。 基本都是黄道婆发明的工艺,不过黄道婆之所以成功,也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从宋代开始,陆续出现脚踏纺车,缫车,织机又有素机与ā机,ā机还有多综多蹑(踏板)和束综(经线个别牵吊),多锭式也有,不是很成熟,大多数以单锭为主,少数还出现水转大纺车,能cō几十锭。 正是前人的基础,黄道婆又吸纳海南人一些先进经验,才发明了更先进的工艺。 郑朗所做的事差不多。 画了几张图,往哪里一扔,你们改进吧。 不是有图就能制出好机械的,只是一个图纸,想复原出原物很难。 进去看了一看,轧棉机好制造,一个铁轴,一个木轴,利用咬合力不同,将棉籽自己从两轴上面挤压出去,皮棉从两轴卷向下方。 纺机与织机还在试验之中。 吩咐人将棉籽保管好,这些棉籽在太平州呆过一年的,只要呆上几年,就适应了。 然后看棉ā,知道不大好,没有适应,又是最差的亚洲粗绒棉,可结果让他十分失望,一亩地仅收一百几十斤籽棉,棉籽占的比例还十分大。 想到这里,不由扭头看了一下东方。东方几万里之外有一些好东西的,比如细绒棉,比如红薯、yù米。 没有看到棉ā,就不会明白为什么岭南人要与其他纤维织品ún纺,纤维太短了,不ún纺,很难纺出jīng美的织品。 但也没有关系,江南还缺少丝绸吗? 让衙役喊来几个织nv,又喊来一名工匠,让织nv做了一个绢布口罩,选了七八斤棉ā,让工匠戴上口罩,用弓锤将棉ā弹实,织nv铺上丝线,缝上绸缎,一cáng暖和的棉被就有了。 又让织nv做了一件棉袄,也有的,用木棉塞进棉袄里,因为木棉取棉更难,多是做贵重的枕头,做棉袄的有,不多。 “好暖和。”四儿mō着棉被快乐地说道。 郑朗沉思一下,对衙役说道:“提上它,跟我来。”…, 来到坊市,到了下午时分,人不是很多,可有一些,喊了一个老太太过来,说道:“大娘,你穿上它试一试。” 老太太将棉袄穿上。 郑朗问道:“暖不暖和?” “好暖和,”老太太高兴地说道,不停地走来走去,舍不得脱下来。 郑朗看了看大太阳,抹了一把汗,道:“大娘,才九月初,天还热,你脱下来吧,这件袄子送给你,冬天慢慢穿。” 别暖和了,再穿即便是九月,你也能中暑。 老太太才千恩万谢地将袄子脱下来,拿在手中不放。 郑朗又将棉被拿出来,让大家用手mō,提起来试,再次送给了老太太。 做活广告的。 准备明年再做推广,产量跟不上去,收成不会很高,但怎么会比种麻种葛要强。 今天这一试,自己不说,可百姓会议论。 明年推广时,难度会下降,省得象甘蔗一样,又要磨嘴皮子,况且明年财政要jiāo还给朝廷。 又回头吩咐小吏,将库藏的棉ā拿出来做棉袄棉被,正好几个娘娘要回去,一人送一件。但这是小数量,还有诸多官吏衙役,这两年很是辛苦,当发奖金的。以及州境内一些孤寡老人,一个孝悌人家,与一些仁户,分放一些,以示德化。 大约会挤出来七八千斤皮棉,留下几百斤留作试验的,其余全部安排下去。 赵通判终于看出来,仅凭这个袄被,种植草棉子也值了,道:“是好东西。” “岂止好,一旦成功,它所获之利会超过甘蔗。”对此郑朗不担心,反正要种麻葛桑的,老百姓以衣食为天,言臣不敢找话柄。倒是甘蔗让他头痛,马上就到了收割时候,朝廷会有什么动态? 正担心时,王昭明与高若讷来了。 “高若讽啊,”郑朗喃喃道。 这个人会很头痛的,非是欧阳修与蔡襄所说,是一个jiān臣,一不肖,更不是吕夷简的人。若是吕夷简的人,他会带头斩去吕夷简一条最重的手臂?弹劾阎文应,王méng正,后来又弹劾贾昌朝与吴育,在平王则时又献了忠言。 不算是“一不肖”,也不算是好人,他看不过眼的就要说,但也别惹他,比如今年,本来他与范仲淹是同一战壕的人,欧阳修胡làn咬他,将他咬急了,立即翻脸不认人,反过来咬欧阳修,再说范仲淹迂阔。 但郑朗最怕的就是这种胡làn咬的人。 若他来到太平州,看到那么多甘蔗,会怎么样想? !@# 第二百六十八章 戏法 『』小说平台火爆纳新, 您的大神之路从『』起飞。 刚转了几天,传来消息,说朝廷又来了人。 还是高若讷前来,郑朗只好将事情交给赵通判,也没有吩咐。这是最后最关健的一年,说什么大圩有多少好处,一起拿来重新投放下去,朝廷没有看到任何好处,不能说政绩。 年底忙碌下来,到明年所有收成上来,税务上来,这么多啊,升官发财机会就来了。 因此,在这时没有一个人敢马虎,包括小吏,也想转正的。 能不能转正,就在明年一年。 回到太平州,与王昭明打过好几次交道,淡淡点了一下头,然后与高若讷寒喧。 崔娴亲自沏上茶,三人坐下来说话。 也不是郑朗所想像的,高若讷心中同样憋闷,皇冇帝莫明其妙下了这道诏书,是什么意思? 若是象大宋那样,率领灾民过来,情有可愿。可让自己与宫中一个小太监下来只是为了看一看,难道是想将自己外放? 外放有什么不好?身为一方父母官,行动自冇由,若是外放一个知州,那就是天大地大,皇冇帝第一大我第二大了,上面还有什么转运使之类,可干涉的权利很小。 这时官员却想不开,那怕在京冇城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宫官、观官,也不愿意到地方上来。 王昭明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更让他担心。 一路心怀鬼胎地来到太平州,不仅是芜湖,太平州城同样是一片喜气洋洋的忙碌。看上去很美,这是城市的样子,码头上各种货物也是堆积如山。至于圩内百姓还没有看到。 先向郑朗问一下,贡税多少,总产多少。 郑朗一听这个问题,立即产生反感。不仅八万多亩甘蔗,影响总产,而且也不能说自己实报下去,上面一听,原来这么好啊,加税加税朝廷那么苦了,为什么太平州百姓非要比别的州百姓过得更好。税务可以说的,与总产与甘蔗无关,论地论口纳税,要么交商易税,其他的税务郑朗一率省去,有的是朝廷可有可无的税种,有的则是各州巧令名目变着法子敛税生出来的新税种有的将废弃旧税拿出来征收。 郑朗不屑为之。 道:“高司谏税务我做了表,你有空可以去寿一看,大约粮税一年能比原有的增加三十万斜。 “三十万斜?”高若讷喃喃一句。 很了不起,一个中小州增加三十多万斜,全国都象这样增加,能达到一亿多斜,朝廷还用为粮食发愁吗? “大约会有,至于钱税与绢税绢税我征得很少,要么是用绢替钱,有的事方兴未艾我也不能做出判断。” “那么总产粮食会增加多少?” “夏收未上来,我也不知,太平州人手也不够……”郑朗再次不悦道,朝廷各州连真冇实耕地与真冇实口数都没有统计清楚,为什么要关注一个小州真冇实的总产量? 高若讷还不知道,疑惑地问:“人手不够?” “高司谏,今年是最后一年圈圩,圩都不大,全部在边角处,依山陵丘岗而据,大者仅两百来顷,小者只有三十几顷。但圩却很多,多达十几个、,圩小圩堤会更长。下面州县官吏一起要测量,才能决定圩址。” “是啊,这几年太平州诸位官员辛苦了。” “辛苦是应当的,不过远不止这些事,还有劳力。前年以地换工,百姓积极性高,去年朝廷从他州调来两万夫役,七千多户灾民,所以工程量大,勉强为之。仍然出现了许多事,不似前年齐心协力,工程进度也比前年缓慢了十几天。再看今年,诸圩起来,无地户很少了,有的到两个城中做工谋生,不需要田地度日。要么诸圩内的百姓,本官强行让他们出工他们会听命,但行不行?圩内洼地要整,沟渠要深挖,能抽出几个劳力。”…, “是啊,”高若讷再次点头。 太平州最大作用是一个示范。 连皇冇帝都知道是怎么筑圩的,秋天澜泽水平时起筑,不是这时,就无法取泥,水深也不便筑堤。这样抢一抢,元旦前后筑完,正月春耕未来之时,抢着划分仟陌,便于分配,也便于对坡塘归属划分到实处,免得以后产生纠纷,修道路,造石桥,使圩内交通方便,还有挖沟渠,不仅是灌溉,也便于万一有险时,百姓好利用船只带着贵重物品安全撤离。 接下来到了春耕生产,汛期防汛护堤,第一年冬天还有事情要做,进一步抬高洼地,减少内涝危害,挖深沟渠,增加灌溉功能与蓄水量。所以郑朗说没有劳力。 郑朗又说道:“要么再请求朝廷命令他州前来协助,可今年不可以了,据我听闻,江东数州官员都有意筑两到三个大圩做为示范,他们也需要劳力。然而我这数圩必须今年完成,至少需要三万劳力,又从何而来?” 高若讷不能言。 但有一条郑朗没有说。 原住民还有一些五等户,有的进城务工,有的靠打短工与租地度日,自己变一些手段,可以安排四千户下去,那样不但所有五等户安排下去,情况稍差的四等户也安排下去,剩下的,不好意思,与大户抢佃户。 这些佃户不是灾民,自己只要给他们一些稍好的待遇,一个个会开心万分。大户头痛,管不了啦,有那个甘蔗,他们谁都不敢有怨言。这才是利益的捆绑。 之所以成功,也是利益捆绑得成功。 否则三四年内将这些事情做完,整个太平州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想得地,出劳力来。 也不是原来的太平州,七千户灾民,四千多户从他州涌过来的佃户,城中还有三千多外来户务工的,增加了接近一万五千户。挤一挤,三万劳力也就有了。 但高若讷不懂,认为很难。 郑朗又说道:“高司谏,你看一看,下面的官吏会忙碌成什么样子?” 还有事呢郑朗没有说。 “为什么不增加差役?”高若讷忽然道。 崔娴用腿在桌子下面碰郑朗,郑朗懂的,自己不便提出来,可以就着高若讷这句话下一份命令非是我要增加差役,而是朝廷官员说的,那么免役法之举说不定可以办倒了,自己还不会做恶人。 但是郑朗默默的摇了摇头。 最关健的几个月,不想出差错,高若讷又不是真正的“一不肖”,更没有得罪自己,何必让他上火坑? 但说了一些:……不便差役有多苦你是言臣应当听说一些,有的家中劳力不足,偏偏摊上一个外差,几个月下来,差事办好,家也破了。我来到太平州后,除家中情况良好者,或者兄弟多者一般情况多是给差役一些钱,这才尽职尽责。不但差役,连厢兵也是有名无实今年一过全部会分到地,明年裁剪。” 没厢兵了,又将差役法种种弊端说出来。 高若讷,你不是胆很大吗?看有没有胆量进谏。 高若讷不傻,他才不想开这个大炮第一炮,又是默默无言。 但很快又找不到郑朗,忙的。 唯独是郑朗德化做得不错,百姓又怀着感恩的心,于是争气,一年比一年纠纷少,才使诸官吏能抽出更多的时间做实事,否则会更忙碌。…, 高若讷对王昭明说道:“王内侍,我们走。” 不能这样回去,说太平州官吏忙得不可开交,一个个累坏了,再上奏弹劭差役法不对。 得到下面看一看。 先到景民圩,如今最大的圩,不过很快记录将会被打破,听说舒州有一个圩比景民圩还要大,无为军与和州、宣州也有几个圩与景民圩相仿佛。但它是最早的大圩,也是田地分配最合理,后善工作做得最好的大圩,其他诸州会出现大圩,未必能有郑朗做得好。因此过来看圩,景民圩还是首选。 此时看景民圩,颇为壮观了,一百多里的长堤绿意昂然,垂柳柔媚,未上堤,一种美丽与清新扑面而来。 高若讷道:“好美丽。” 王昭明说道:“一年比一年美丽。” 去年来的时候树没有长大,虽然美丽,然不及今年。到了小码头处停下来船,登上堤岸,上面就是一个墟市,有各个商人的仓库,收蚕茧与粮食的,大大小小的三十多个,还有官府的仓库,最大,要征粮,锦锈苑同样也要蚕茧与生丝。 还有十几家杂货铺子,几家食铺与两家早点铺子,以及一个菜市场,两家茶馆,两百多户人家。 已经是一个很象样的墟市,其实其他各圩除了今年的一些小圩外,都有类似的墟市,景民圩最大。 下面是一条大沟,通向圩内所有村落,老百姓多摇着两吨重的小木船过来交粮税,或者卖粮食。后者官府不参与的,而这正好造就了芜湖的繁荣,本地的,以及往上宣州一带的,会涌来两百多万石大米,再通过各家粮铺,装上大船,从长江运向全国各地。几乎每一个碾坊此时日夜都在舂碾谷米,场面更加壮观。 仅凭这项交易,足以让所有大户紧抱郑朗大冇腿。 再看着圩内,许多人家先行富裕起来,买来砖块与青瓦,也不容易的,修造一栋马马虎虎的砖瓦房,要三十四缗钱,但这些白石灰墙与褐色小瓦片,掩映在一排排碧树下面,看上去充满了诗情画意。 王昭明兴冇奋地拉着高若讷的手说道:“高司谏,跟我来。” 他数次来太平州,景民圩来的次数最多,竟然有老百姓认识他,客气地打着招呼。 很高兴,也与他们寒喧:“王四,怎么今天买这么多猪肉。” “孩子嘴馋,多买一些,小的家中还养着三头猪呢,但到冬天宰。” “好日子啊。” “是好日子,小的做梦都在笑。” “你忙。” “黄门公,你也忙,你是好黄门,会升官的。” 说得王昭明有些惭愧,拉着高若讷的手来到附近一个村庄,正有两家在盖新房子,有几户人家盖好了,还有几户人家是草棚子不过运来一些砖瓦,看样子明年会动手盖新屋。 王昭明兴冇奋地说:“去年我初来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凉之地,许多百姓连吃的也是官府贷的粮食,还有牛也是贷的,今年就变得如此。” 然后坐地一块草地上与百姓脚着天。 最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临走时还说道:“高司谏,这比状元公考三元还是一个更大的奇迹。” 感觉很光荣,自己跑来跑去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高若讷无言虽夸了一些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一个奇迹要知道这里本来还是一片湖泽之所。…, 再次上船,看了看灾民。 那还能不满意吗? 无论是以工代赈,或者是提前支取发放,前后每一户人家投了九十缗钱下去,再加这一季收成,那一户人家不进入温饱?还没有景民圩的百姓生活好,也只是一年的时间,到明年就能追赶上来。 就在这时高若讷终于发现了甘蔗,太多了。 回到太平州后,好不容易找到忙碌的郑朗说起此事。 郑朗道:“高司谏,国家缺的什么?” “什么?” “一是粮,二是钱。粮食增产了多大,未核算,但大约多少,你也看了几天,心中有一个数。对否。” “嗯。” “剩下的就是钱,这是为国家谋利,其一。当时七千户灾民,若按照以前的分田法,可不可能?” “不可能。” “因此选择了这种方法,弥补他们损失,安抚他们情绪。至于会有什么作用,过一个月后你就能看到,陛下让你下来,不是让你下来看一看,那样让王内侍一人下来足卖。四周州县诸圩兴起,可诸州太守才能有高有低,未必所有人会顺利进行,必然产生纷争。我同样也是如此,境内产生过许多不必要的纷争,若不是有芜湖这个好港口,化解了危机,矛盾会很多。因此陛下让你下来看一看,看我所做的利与弊,那么诸州产生纷争,中书处理时,你的奏折就是一个参考。你认为我说得对不对?” “对啊……”高若讷“恍然大悟”,我还说呢,让我一个言臣下来看什么?还以为要对我外放。原来如此,拱手道:“郑知州言之有理,谢过郑知州提醒。” 王昭明愕然,皇冇帝那有这么长远的打算,大约只是高兴了,想让他们下来看一看,汇报一下,得了多少地,百姓生活变成什么样子,又多得了多少粮食,然后乐一乐。 不过郑朗说皇冇帝好话呢,敢说他说得不对么? 高若讷呆了下来。 郑朗与崔娴对视一眼,崔娴暗暗的抚摸了一下诱人的胸冇脯,长松一口气。不怕一个多月后,那时候得了利,朝廷会顾虑,现在没有得利,一听郑朗将八万多亩良田改成蔗田,会让二些忧国忧民的大臣担心成什么样子??一个扭曲,下诏停止,让郑朗上哪里偿还一百多万缗各个商人大户募来的款子或者价值相当的田地?会死人的。继续测量,还要兴修仓库,准备一些器械,还有买地,手中有钱,继续将田地往五等四等户上摊派。要么就是迁向圩田的百姓,很多人,先报先到,除一些佃农外,原住民手中都或多或少有些地,按市价买下来。有的人家有十几亩的,不但能得到三十亩良田,还能得到二十几缗钱,笑得合不拢嘴。这一并,再得到四多万亩耕田。这些地会再次分配下去。大户们一个个叫苦连天,此次席卷,也卷进去近千户的佃农,我们诱拐这些佃农过来,多么不容易啊。郑朗淡淡地说了一句:“甘蔗啊,人心要知足的。”一个个捏着鼻子走了。这样一来,官吏会有多忙?看着走路象风,吃饭似虎,抢时间抢疯了的诸多官吏,高若讷忽然摇头道:“都这样了,太平州好不起来,没天理了。”十月到来,最关健的时间到了。诸圩开工,居然在重工重酬之下,再次募到三万三千名劳力。好日子是苦出来的近三年时间,太平州自下到下所有人几乎象拧紧发条的机器,运转个不停,几乎没有得到过很好的休息。所有人视线一起集中在这些圩上。真正的大事却在悄无声息地发生。魏五娘带着四姐与四姐夫陆家二郎来到太平州随行还有许多商人,有的与作坊有关,有的是外地客商,包括苏杭扬三州大商家。这也是郑朗的用意之一。说开了很简单。郑朗对他们说,我有一种糖,比糖霜价值更高,并且不需要时间,前面砂糖制出来后面稍花一些手续这种高级的糖也就出来。这是十分诱冇惑人的若制糖霜,花很长时间等它结晶不说,还需要数量庞大的大瓮与庞大的场地,成本高,所以规模一直没有大起来。可利是多少,大家都知道的。又说道,国家对茶盐酒矾进行专卖,迫不得己可因为糖数量少,朝廷没有管制。一旦新糖出来,不及不盐酒但不会比茶逊色多少。正好借着安排灾民之便,合营投资。有一部分是朝廷的,还有一部分是你们的。你们得到大义,朝廷也得到其利,不会害你们之利又进行专营。那么你们会如同投资了数个景民圩,几年之后,盈利会是你们今天投下去本钱十倍几十倍。一是他的信誉,种种神奇的事陆续发生,二是魏家的关系,魏家在江宁势力很大,他家还有八个女儿,除了十娘外,其他的或嫁给了商人,或者嫁给官宦子弟,这又是一种势力,通过他家的关系,与一些关系良好的大户人家搭成协议,这些大户有江宁的,有苏扬的,共同出资八十万缗。…, 因为会误粮食,郑朗一直让他们秘密进行,没有对外公布。所以去年时让人感到很神秘。物资送来,笑一笑不作解释就离开了。钱送来了,笑一笑也就走了。一直到今年春天,郑朗再次将他们召集过来,还有太平州一些大户,这些人财力小,可是地头蛇,也要分一些给他们,才能支持。但怎么分,我不要钱了,以地价作股加入进来。地也就有了。带领他们参观一下,经去年数月研究,工艺终于成熟,具体的工艺保密,但时间与大约流程带他们看一下,这样能让他们知道成本与时间,然后坐下来商议。一个个眼睛都绿了。但土地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命根子,磨了一天的牙齿,才挤出来一千来顷地,让郑朗气得牙直咬,然后痛骂他们是老匹夫。很理亏的,一个个又是惭愧又是窍笑。也是今年太平州空前团结的原因之一。说开了,一点都不神奇。但不揭开真冇相,觉得不可思议,连吕夷简也在纳闷,怎么让这些土财主们自己将田地掏出来?如果都是这样,那么多美好啊,税务不用愁了,贫困百姓也不怨言了,国家马上就迎来了尧舜盛世!或者这些土财主们一起得了失心疯?弄不懂。不但如此,外在的大户们作了八十万缗钱,有些没有交齐,有的人还是很犹豫不决,本地的以地纳股,同样不足四十万缗钱,参观后陆续的交出来。大多数还没有用完,这成了原始的本金。 要的东西很多,蔗镰蔗民自己配,然而其他的工具,蔗削、蔗凳、蔗碾、榨斗、素杵、榨盘、榨床、漆瓮、大缸、瓦溜,这些工具全部要官府自己掏钱出来买。甘蔗要现钱垫付。建造数座仓库与作坊棚,又要花费许多钱。要等到明年春天时分,甘蔗进仓后,用稻草封死,不能让它冻坏,可要冻一冻,让糖浆冻出来,效果才更好。十月是试一试,让大家再看一眼,顺便带一些效果差的样品回去。包括一些来客,正是通过他们的手,推向全国,甚至通过海运“出口世界”。陆二郎过来,是郑朗聘他主管以后这个蔗监的。陆家是苏州望户人家,但陆二郎是庶出子弟,因为有经商天赋在家中地位才高起来。 然而这时代是士农工商,士为第一等,作为蔗监有可能转正,机率很大,一旦一年为朝廷带来几十万缗钱收益,非得转正不可。听到郑朗邀请后立即心动。他的特殊关系,正好起到商与官的桥梁沟通作用。不过郑朗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看到四娘身后站着的十娘,你这个小萝冇莉时常往太平州跑,倒底想做什么?又不好问,派人将高若讷与王昭明喊来,说道:“太平州第三个戏法开始。” 第一个戏法是圈圩,第二个戏法是港口,居然将它与这两年事相提并论。高若讷不明所以,但其他的商人一听精神为之一振,地位如此,成效可想而知。不但他们,还有太平州其他大户。一时间一百多艘船齐发,浩浩荡荡地向芜湖城驶去。除了这个戏法,后面还有一个戏法,就不知道郑朗能不能等到,看着飘缈无际的江水,赵通判心中想到。 (未完待续)。 【·梦水阁下 】提供 前排带上 招新中,若有意可来吧说明!吧友群:232182312 第二百六十九章 特区·奇迹之城(上) 一百多艘船到了芜湖。 船上几乎集中江东与浙东十分之一的顶尖商人与大户。 几百户家主,还有奴仆小婢,以及本地的所有大户人家,星光璀璨。 是钱多的亮起来,与地位关系不大。 一个扬州商人站在船头拼命的揉眼睛,问:“这是芜湖?” 似乎很有地位,许多人问他:“张大郎,怎么啦?” “是芜湖?” “是啊。” “怎么可能,我大前年来过一次。”赵通判等太平州官吏一起大笑,这是一场奇迹,主要是知州一手创造出来的,但他们也参与其中,并且出了重要的力龖量。 不过闻听张大郎的疑问,诸人还是有些感慨,前年这里不堪入目的,冬天时开始兴修,去年有了许多房屋,可几乎是一座死城,只是眨眼间,恍若春风吹来一般,活力就来了,看看如今的青弋水,船来船往,不停的有流民过来找活路,可还到处在喊缺人手。 一切是那么紧张,那么地繁忙,又充满了希望。 郑朗只是一笑。 甘蔗是技术问题,一旦技术流传开来,芜湖不占有优势,甚至种植技术跟上,四川遂宁也不占据优势,会渐渐向浙东向岭南转移,这是大势所趋,自己提前让它出现,会使芜湖出现虚假的繁荣,终不是长久之计。棉花史上是松江为天下富甲,种植与织机传出,许多地区都会受益,最受益的还是沿海与沿运河一带,若是海运发达,早迟也向秀州与苏州转移。 两样事物只是芜湖发展的催化剂,不是它的,早迟还不是它的,但它在没有受损之前,芜湖已经发展起来,才是自己最需要的。所以仓库仅占了一百多亩,否则会需要更多的面积。 纺织最好龖的是在苏州,芜湖也会有一点,这个无关紧要,早迟也必须向苏州推移,还是催化剂。 圩田与良港,米市,没有自己,它也会在宋朝出现。 当然,经过自己一颠倒,性质也会不同。 带着这支庞大的队伍来到作坊。 这是严格意义上的白糖。后世工业取糖更先进,榨汁沉淀除去固定杂质,加少量石灰水中和其中的酸,同时清除杂质。通以二氧化碳除去石灰,再到真空蒸馏器中蒸发,浓缩后有红棕色结晶析出,这就是红糖。用活性炭吸附脱色,再蒸发,就成了白糖。冰糖则是蒸发浓缩的糖液缓慢形成的大结晶体,是最纯的蔗糖。 这种方法在宋代是不可能实现。 于是用了明时有黄泥水脱色法,试龖验多次,不成功。最龖后也加入少量石灰水,才得以成功的。不去除糖份中的酸,无法脱色,是《天工开物》没有记的地方。对泥也挑剔,有可能来自当涂的泥含有大量铁质,这个郑朗不想动的,尽管知道一旦在当涂找铁矿,会带来更大的经济飞跃,不值!不能这样做! 因此脱色效果不佳,最龖后选择了繁昌的黄泥,似乎效果最好。不信邪也不行,每一份泥质里含的化学成份不同,效果必然也不同。 其他的程序与《天工开物》里记载得差不多。 又大约推算了一下产量。甘蔗品种质量还是很差,再加上产生的大量浪费,出糖量仅在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六左右。但其他的杂质还能制作一些副产品,并不是完全浪费。 到一亩地的产量,已经在收割,取中一下,仅在四千斤左右。远不是后世的万斤田。…,也就是一亩地能产优质白糖两百来斤。与后世的悬殊了八倍。 接下来就要看商人如何操作,若卖成了原来那种黑砂糖价,惨了。与种稻子收成差不多。若卖成糖霜的价格,那么会是种稻子的收成五百倍到一千倍。 两者都是不可能的。 走了进去,先前工艺都是一样的,轧成糖汁,用火熬成黑黄色的糖浆,凝结成黑砂糖。这种糖也不能用黑砂糖来形容,应是黑糊糖,天一湿闷会凝成一起。 但没有出现更好龖的糖制品之前,它还是好龖的。糖霜虽好,贵得让人吃不消。 在他们来之前,为了节约时间,早就开始,凝成一大堆黑砂糖,唯一区别就是加入极少量的石灰水。魔术自此开始,让大家依次看了一下,再让诸人走出去,技术要保密的。 也保密不了多久,但做了一些手脚,比如运来的黄泥,必须经水稀融,沉下所有杂质,再次泥水晒干,取这些细融泥制黄泥水,否则有可能会让糖碜牙齿。 还有石灰水。可以先取一些黄泥稍做一些小手脚,再混在一起稀融,看的工匠会以为是什么药材,这道手续一直保持在每一任知州手中,不需要多费事,但多了这一层玄乎,技术就不会流失。 其他的很简单,在大缸上安一个瓦质溜斗,也叫瓦溜,用稻草堵塞漏口,将黑砂糖倒在瓦溜上。此时黑砂糖还是热的,糊糖迅速结定。这才除去稻草,用黄泥水淋瓦溜里的黑砂糖。 这种脱色法与活性炭脱色原理是差不多,而且这一淋,也将石灰水与糖酸产生反应的杂质与黑渣一起淋下,流入下面的缸中。漏斗中留下一层白霜,愈上颜色越白,也越甜,而且真正结成了晶状的颗料。中层是黄砂糖,下层是褐砂糖,也是最次的糖,无论甜份或者颜色美观度只能与原来的黑砂糖差不多。但褐砂糖也可以当作糖来销售,价不高罢了。 大缸里的东西也不会浪费,沉淀后,上层的黑色残渣可以用来酿酒,与六成的米酒兑勾后,是很好龖的糖蜜酒。 下面的东西有些乱了,有泥水,有石灰与糖酸中和的产物,还有些重糖晶,但它却是最好龖的肥料。榨出的蔗渣同样可以做堆肥。 站在外面,郑朗让衙役一人发了一包东西,就是黑砂糖,道:“未经过酥冬,糖份未凝结,不甜,大家可以尝一尝,马上再与另一种糖做一些比较。” 大家尝着糖。 陆二郎道:“还是春天的糖甜,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郑朗微微一笑道:“那时季,甘蔗经过酥冻过,糖份凝结,马上新糖制出来,也没有那时甜,所以我说最早要到年底动工,最佳时季却在正月。过了二月天气回暖,甘蔗不易保存,又不佳了。” 吃着糖,大家一起在议论,刚才那个扬州的张大郎急切地问:“还要等多久?” 是他朋友邀请来的,说再不来,发财机会错过,莫要怪他。 “很快,”郑朗说着,走进去看了一会儿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一起再度走进去,结晶体已经产生,还在斗内,郑朗从斗上取出最上层的白砂糖,用荷叶托着,拿了出来,放在阳光下让诸人看。不用吃,仅凭颜色已让诸人看得入迷,一颗颗小粒,象白雪,又比白雪多了一份晶莹,象盐,又比盐多了一份纯净,象白玉,比白玉又多了一份锁碎。…,“各位,再尝一尝。” 大家小心的撮了一簇放入嘴中,一个个道:“好甜,真甜!” “再过两个月后,甘蔗冻浆,更甜。” “好东西啊。”一个个全部盯着它看,眼中闪着贪婪的神情,都失态了。糖霜是好东西,可见效太慢。那有这般速度!速度就是效率,有了效率就可以大幅度提高产量,那也意味着滚滚铜钱源源而来。 一个个怦往呼吸,一动不动,脑海里却在闪动着许多心思。 皆想到两个字:配给! 这是宋朝古怪专营体制造成的思想观念。 比如茶,先是国家专卖,分了荆南府、汉阳军、无为军、蕲口、真州、海州六榷货务专售,给园户本钱,成熟时售给朝廷,再从六榷货务售向全国。杭州的散茶,朝廷每斤平均给十三文,售价却是三十文,福建建州茶在宋朝是谓翘楚,也贵,头金一百三十五文,售价却是五百文。中间还有一些运费与损耗,可差价也是惊人的。 但什么事到官府手中不正常了,下面官吏为了政绩,拼命逼园户采茶,连秋老黄叶也采了过来。卖不掉,于是强搭,塞给商户。这些商户能得罪么?不仅是商户,有少数就是各大豪门为商为贾。如能得罪,史上王安石的市易法都不会引发争议。一逼,不得不改。输钱给京「冇水印」城,京师给券,以券到茶园里自己买茶去。后来用兵西北,转粟米不便,于是让商人自己运粟米过去,西北计粟米给交引。方法似乎很好,可时间一久,又变了味,西北军方也要贪也要墨,防务虚抬,本来需一石米的,虚抬成十石,交引与茶量大相径庭。再改,林特等人改成交引法七条,越改越繁琐,只要一繁琐总没有好事发生。因此郑朗说简而无傲。 但当时得到好处,未改前收益七十三万贯钱,改后是七百万贯。根据油锅理论,菜油下锅后受热损耗一部分,锅碗碟盆上又损耗一部分,甚至抹布也要沾一部分的油腥气,吃剩下的菜浪费一部分,真正的菜油进入人们胃中只有一半。朝廷收益也是如此,能得七百万贯,下面层层贪墨,实得最少在一千万贯以上。奇迹啊! 这种交引法不但没有控制交引的泛滥,却使它变得更多,谋利越来越少,最龖后只有二十三万贯,茶却越贵。利呢?利润却渐渐为少数几个大茶商掌控,比如陈氏的父亲,陈茶商。 不符合国家的利益,再改,天圣元年,换成通商法六条,主题思想就是朝廷不给园户本金,允许商人与园户自己交易,朝廷专收商税。可新法一出,朝野上下全部反对,原因这样一来,所有商人都有平等机会经营茶叶生意,以前豪强的垄断地位荡然无存。特别是赵祯的老师孙奭带头反对,天圣三年在孙奭带领下,实行三说法,结果所有弊端一一重现,仅景佑二年前五年,河北十六州军虚费就达到五百六十八万贯。赵祯于今年只好再次让李咨用贴射法代替三说法,然而李咨在天圣初年吃够了苦头,未改之前上书道,恐豪商不便,依托权贵,以动朝廷,陛下须下诏戒敕。 你让我变可以,但丑话讲在前面,有什么不好龖的后果,陛下,你得替我担待着。这一改坚持了几年,最龖后在豪强磨牙中,又恢复三说法。…,不但茶,盐、酒、矾、香等专营买卖中,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弊端。 郑朗曾经刻意拿出来举例,与几个学生做过分析。而且也要考虑了,他很想去杭州的,一旦去了,茶有之,盐有之,酒有之,矾有之,香有之! 看着碧绿荷叶上的雪白糖粒,一个个眼中闪着贪婪的神色,脑海里想着主意。 说它是朝廷专营的,可有六成是私人股份。这已经不再是秘密。 说它是私人的,可背后还有四成是朝廷的股份。 首先这种体制就不对,算什么啊。 利用朝廷势龖力压迫私人,恐怕不易,毕竟朝廷还有四成收益,并且郑朗连朝廷中几位宰相都敢对抗的。或者贿赂,又有私人的股份,事关己利,谁会默认一些小小的贿赂,将自己利益放出去受损?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看到钱途,而钱途有多少,就看得到多少配给。 正想着心思,忽然衙役端来几大箩鸡子,将鸡子敲一个小洞,使蛋清注入盆内。 “这又是做什么的?”张大郎问。 “另一种更贵的糖,要等明天诸位才能看到。” 能不贵么,这时候鸡子本来就贵,只取其清,连黄都不要,想也不用想,它有多贵了。 衙役们将蛋清取出来,端了进去,蛋黄带走,正好慰劳民工。 到了明年不需要民工,可以贱价售出。 郑朗拍了拍手,衙役们又端来长凳子,招呼大家坐下来,衙役再次端来茶水,来的人多,在茶馆里无法安置,只好坐在作坊空地上继续会谈。 但是大家眼睛还盯着里面。 此时关心到利益,让他们坐地下也行啊。 郑朗无奈与一个小吏说了几句,小吏称了一声喏,到隔壁库房里取出两样锦盒,打开锦盒,第一个盒子还是白糖,但除了白糖外,还有黄糖、褐糖,分三层隔着。 郑朗道:“这是今年正月制的,大家再尝一尝。” 未尝之前,诸人已经啧啧惊奇,这都过了十个多月,依然如此。换作以前的黑砂糖,早沾在一起。 尝了一口,果然经过冬天的酥冻,比刚才制的白糖更甜。 第二百七十章 特区·奇迹之城(中) 【】平台火囘热纳新。 所有人鸦雀干声,高若讷也怦住呼吸,听郑朗的安排 为这个配给,无论茶酒盐矾,生起多少风囘波。安排不当,也会出事情的。 然而对郑朗来说很简单,说道:“诸位也看到,仓库里开始储放甘蔗,但仅是—州之产,又不敢耽搁粮食生产,量很少,只有几百顷,远远不够各位配给。” 肯定不够,—旦量产化,它的销量会超过茶叶销量,只有八百来顷蔗田,—顷两百石,十六万石,不要出国,宋朝内部只能勉强十人摊—斤。除非将它卖成天价,只要几十文—斤,恐怕连太平州的百囘姓,—百户最少有八十户日子好转起来的人家尝—个鲜。 诸人额首。 郑朗又说道:“还需各位相帮,本地的产蔗待会处理,至于各位配给以各位供蔗量计算,每千石为—束,所提囘供甘蔗产多少糖,就供给多少糖,两种糖任君选择。不论本地或者外地,有没有契股的,皆以此法作准。制糖时你们也可以派专人监囘督。但各位也要谗好,选蔗时务必选良蔗,因为所配给之糖皆是诸君所选之蔗产的新蔗糖。” 是不是很简单? 想要—万斤糖,运二十万斤甘蔗过来,甘蔗不好,只能八千斤,好蔗可以—万两千斤。甜不甜也是你所选甘蔗决定下来的。 什么大户豪强,什么地方恶囘霸,看不见! 给蔗就有糖,不给蔗,吕夷简家来人也不管用。 “这法子好……”高若讷喃喃道。 郑朗微微—笑道:“本地所产之蔗,也有配给方案。不知道会有多少蔗过来,但本地各户在城中多有房产,有的人家还建有仓储,今年春天我就为此事做过商议。诸位来蔗,存于他们家中,记好份量,做好标记制糖时运到作坊中,制出糖立即装船离开。为做补偿,本地所产蔗糖,计诸户储蔗数量计算分配。” 诸人再次愕然。 这样—来蔗糖作坊岂不连修建仓储的本钱也省下—大笔?本地各户还不好有怨言,不但得到配给,他们本身就有契股在里面。 连甘蔗的本钱也省下来,外地之蔗皆是各户运来的,不制糖便罢,—制糖马上付钱,作坊什么也没有出,糖制好了娄等着收钱。 王昭明默想此节哑然失笑。 诸人也没有办法谁叫人家做独门生意呢?可仔细想了—下,确实很公平。 以蔗配糖,就不存在任何欺囘压的行为,要么会在另—头,产好蔗的地方无非就那么几处,不可能到巴蜀,也不可能到岭南,也就是江淅—带看看能不能从福建挤出—部分,那边必然会存在—些不公囘正。然与这边无关。连本地的配给,也是人家做出付出才得到的。 没有说本地仓耗,这个有,可是蔗皮厚肉粗,时间又短……千分之—损耗就不正常了,能建仓库的人家也是—个有脸面的人,犯得着为—石甘蔗做下不好龖的事?是—百文,还是—百五十文?不值。 —牟瘦瘦的中年人问道:“那么集做几何?” 刚才郑朗说过,会商议糖价,但不可能甘蔗送来,白给自己加工,肯定会计蔗价,那么新的问题来临,若自己花—缗钱买来十石,到芜湖却变成了—百文钱,岂不是亏大了?…,郑朗说道:“制囘作成本你们也看到,除正常的黑砂糖制囘作外,还使用了—些配料,否则缸里不会有那么多糖渣。但成本与人工基本是囿定的,蔗价却会浮动,多者价跌,少者价扬。蔗价根据你们蔗价的成本,作坊里再赚取—些损耗而定。你们给的蔗价越高,出的糖价越高。反之,给的价越低,出的价也越低。作为本人,还是希望价囘格稍低—些,价越低越好销囘售。正好,你们都在,有的所在地区正是产蔗地区,也知道蔗的价囘格。你们商议—下蔗价,以你们所计为标准,作坊再出糖价。这个举动也做后例,每年大家协商—下,共同议价。”让他们自己作主蔗价? 高若讷不由狐疑起来,不怕他们说—石—缗钱? 忽然醒囘悟,高,实在是高! 其实什么蔗价都无所谓,十文钱—石,制出五斤糖,—斤糖收十文钱成本,往上—加,变成十二文。—百文—石,往上—回,每斤—百—十文。 区别还是有的,若是蔗差,制出糖量低,作坊赚的就会少。可敢不敢那样做,捞取了作坊—些小囘便宜,可配给的糖,恰是你运来甘蔗制出的糖,差蔗糖少糖份也会低,蔗糖不甜卖给谁?所以明知道越是良蔗,作坊赚的越多还偏要选良蔗。 是无解之题! 诸位商人也意会过来,那个瘦中年人喃喃道:“果然是状元之才。” 不是做生意,是在谋官,否则还有我们混的?早晚—统江湖,称霸商林! 是大家的心理作祟,只知道怎样为自己捞取好处,钻空子,却忽视了—件事,议策的简阜易行! 开始商议蔗价。 有人所在的地区本身就产蔗,但蔗也有好坏,来之前有人刻意调囘查过,差蔗—缗钱能买到十五石以上,这个不予考虑的,好蔗价都在十—二石,四明蔗只有十石,还有运费,路上的损耗甲以及江湖的风险,众人竞相购囘买必须使价囘格进—步上抬,等等,最龖后将价囘格定下来,八石蔗—缗钱。好蔗肯定还是要亏—点的,但在大家哄抬之下,差蔗不敢用,必然会用次—点的蔗代替,更不可能全是四明蔗,也没有那么多产量。这也是—个比较公平的蔗价。 郑朗笑了笑,才将所有契股户带进作坊,有蔗价就要议售价。 好—会儿郑朗出来,道:“我们商议了—下,蔗糖可以分为雪糖—晶白—白—浅黄—中黄—深黄—浅褐—深褐八种,但考虑到细分,必然会产生纠纷,所以售价只分为三种,白—黄—褐,至于比例虽然太平州不是产蔗良地,然而从种植时,就使用了大量饼肥,蔗种也是从四明运过来的它的产量—甜度—出糖量比四明蔗不亚多少。” 说着—拍手,衙役又拿出来—根根甘蔗,让诸人看了看它的长度与粗度,用蔗刀削去表皮,递到大家手中,让大家尝。 这样做,会让诸人更能明白。 继续说道:“大约的出糖比不足百分之五点五,考虑到各位所提囘供的蔗种会有良莠不齐情况发生本官将它定为百分之五计算。雪糖与晶白糖大约占去三成五蔗好比重会更大蔗差比例会更小。” 比较透囘明化,但利润最大的正是这两种蔗糖。…,“白糖会占到两成半,黄糖大约占到两成半,褐糖—成左右。按各位提囘供蔗源供糖,制好后会按八个等份逐—交付,但计价时只计三个等分价囘格,白糖每斤四十五文,黄糖三十文褐糖十五文。”在里面经过反复计算,不能按照当地的甘蔗计算,标准要求过高稍降—些档次,蔗源—缗钱八石,原始的糖价每斤在二十文,还有上层糖渣将会酿酒,这个与诸商户无关,以每石两百文交给朝囘廷,下层糖渣再搭配免囘费的蔗渣以每石二十文钱售给农囘民做肥料,基本能保住税务,劳力以及其他成本大约还需要三文钱。每斤蔗糖出来,大约有十二文利润。 已经很可观,仅当地就能带来二十多万缗钱收益,况且还有各地涌来的甘蔗,涌来的越多,成本越低,利润越高。 也可以加高价囘格,毕竟独此—家。 但让郑朗否决,出价低,售价就会低,销量才会可观,就是这样,—等的雪白糖最少能让商人售出—百文,在太平州能买下两斗米,两斤杭州荼,十斤猪肉,或者六七十个实惠无比的大包子,两人在小酒馆里大吃—顿,—件象样的新衣服,还是丝绸的衣料。 利润真囘相也会早晚传出,其他商人不服。这不是朝囘廷,就是朝囘廷专营,也不敢将纯利润加到百分之百以上。 至少现在诸位商人比较折服,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短时间黑砂糖就产生了变化,—定用了—些配料,在他们心中作坊的利润还下降了—些,大约每斤在七八文左右。肯定要赚的,这种利润已经很低。就是再加十文钱,他们敢说不字? 又有—个中年人说道:“后—种糖价呢?” 也是他们关心的,不知会有多少价,有了它,可以对糖霜直接产生冲击。 糖霜多重哪,好龖的糖霜鼻斤以缗计算。 郑朗再次—笑,道:“那种糖我叫它冰糖。” 诸人想—想它的样子,琢磨—下,纷纷道:“好名字,】。 “它会让诸人有些舍不得,想要制囘作它,必须用雪糖与晶白糖制囘作,还要经过再次过滤,混入蛋清,也就是刚才你们看到的,速度慢,煞率低,只是不需要多长时间,仅是天冷之夜—夜之功。但考虑到雪糖的成本,鸡子的成本也不计较了。 大家—起笑起来。 鸡子贵,又只摘取其中的蛋清,更贵。但这种糖接近每斤百文,鸡子实在不算什么。 “每斤冰糖要四到五两鸡子,诸位,太平州没有这么多鸡子,想制囘作,也要诸位从各地带来,但经过挥发后仅会存有半两左右的比例,它的售价每斤九十文。或者换另外—种方法,以自己所产蔗糖取前两等白糖制囘作,—斤三两的上等雪糖与半斤鸡子,与十文钱的成本税务,换—斤冰糖。”因为速度慢,无论那—种换法,每斤都有二十多文的利润。但相比糖霜可怕的价囘格,这种冰糖的价囘格与利润可以忽略不计。 对遂宁等地糖户冲击也是必然的,先进的生产力早迟要代替落后的生产力。 但技术传出,遂宁因为蔗好,也会后来居上,超超芜湖,成为新的蔗糖基囘地。 大家轰然叫好。…,无论那—种糖的价囘格,都让他们太满意了。 郑朗又说道:“天色不早,大家先休息—夜,明天冰糖会做好—部分,虽不及两月后的甜,但诸位可以带—些慰劳家人。” “喏。”其实都很急想回去收囘购甘蔗,但也不在乎这—夜。 继续说道:“明天本官还带诸位看—样好东西。” “什么东西?” “明天便知。”说着站起来要动集 有—个商人囘大着胆子说道:“知州,能带我们去看—看物格院吗?”位状元知州发明的,由他带着性质不同。 “好,诸位跟我来。” 带到物格院,魏十娘看了好几遍,百看不厌,眨着大眼睛问:“郑知州,那个糖也是物格学?” “是啊,格物致知。” “夫子太神奇了,不过我也看过书,夫子仅说格物致知,没有说其他。”“他说了,是让我们想的,人生如梦,眨眼即逝,夫子那有时间想那么仔细的学问。他是指出道路,让我们后人去走。” 高若讷不以为然,心里想到,你这富国之道是管子的学问,与夫子有何关系?他喜欢管申,但这条道路与管仲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也是芜湖的投资者,郑朗耐心讲解了原理,可就是他做了讲解,也没有人听明白。转了转,庞大的—行人满脸惊奇,心满意足,逐—散去。 当时在狂圈地,猛盖房屋,不知道做什么,直到秋天来临,繁荣景象出现,—些人家才渐渐有了主意,有的从郑朗带织女过来学习到经验,从外地请来工匠,制铁制药制革,有的专营粮绢,有的做客栈,有的做食铺,还有妓院。甚至有人从外地挖来—些俏囘丽的行首支撑门面。 夜晚来临,华灯皆放,许多店铺挂着大红灯笼招揽着生意。 有几人以前也来过芜湖的,看到后更觉得很神奇。 高若讷与王昭明—陆二郎—施从光还有汪县令坐在—家酒楼里,临着窗子,眺望着外面,王昭明道:“变化真大。” “明年会更热闹”,汪知县自豪的说道。 高若讷则在关心另—件事,问道:“郑知州,那个糖作坊能盈多少利?”郑朗将账淡淡算了—下,道:“本地甘蔗会带来二十几万缗利益,剩下的就看这些商人运来多少甘蔗。” “若是五倍,岂不会有—百多万缗?” “不会,好龖的蔗田早就—些契户圈去,并且我此举出忽意料,各地未必有这么多甘蔗。大约会是三到四倍。若多了,那会是次蔗,纵然有利,出糖量低,白糖比例小,利也很薄,最次蔗都能亏损。” “为什么不统—起来出囘售?” “不行,我仅分成三等,是为了避免纠纷,但糖出来好次,—是蔗,是为商贾责任,还有熬与淋两道手续,这两道手续好坏也决定蔗糖的成色。若是以总糖量计算,作监与工匠会没有责任感,最终会影响蔗糖的质量。有了风险,就会尽职尽责。”与去年冬天筑圩是—个性质,为什么事情到了朝囘廷手中反而很糟糕,大锅饭前世可怕,这L世同样可怕。可是郑朗没有深说。 “朝囘廷比额太少。” “不少了,看—看茶—盐—酒—矾等专营,朝囘廷得到多少实利?多是进入大户豪贾腰包里。这样与商人共生共存,朝囘廷只负责监囘督,经营全部由商人,也是最内行的人负责,干收其利,甚至创之初,不但没有本钱,还得了大量的本钱做实事,何乐而不为?是人要知足的。就当我不将这项技术交出,由自家谋利。”…,施从光与陆二郎—起低下头窃笑。 郑朗完全可冉这样做。 就是朝囘廷中的大佬眼红得要杀囘人,都无辄。 “灾民的事让我很麻烦,不抛出这个措施,我没有办法安排下去。若要怪,怪当初是那些提议的人,与我无关。连这个计划我都不想实施,而是顺其自然,稍加点拨,言臣找不到麻烦,我也循序渐进,不担任何风险。太平州举动,我步子跨得太快。”说到这里,郑朗—脸怏怏不乐。 这—切,正是七千户灾民导致。 寄若讷无语。 郑朗又说道:“到明年会好—些。” 汪知县等人又是窃笑。暴利之下,这些商人囘大贾必然蛊惑百囘姓种植甘蔗,那么江淅等州官囘员都会头痛。但那个与太平州没有关系。 这个高若讷也不管,朝囘廷需要钱哪。问:“以后发展起来,能不能有十倍几十倍的盈利?” “不会,量多利少,到时候商户必然会压价。还有,也不会长久。” “为什么?” “会不会有商人从番禺与遂宁将甘蔗运过来?” “不会,路太远,不值。” “那么我能不能与天下人为敌?” “这有何关系……”“我在芜湖,也许没有人敢碰它。技术是我想出来的,又是为了安顿灾民的权宜之计,并且又为国囘家创造财富,而且想压囘迫我低头。哼哼,除了陛下外,这天下间恐怕没有几人。” 高若讷与王昭明苦涩的—笑。 郑朗又说道:“但还有—个度,他们不会也不敢自找没趣压囘迫我。然而我能不能在太平州呆上—辈子?” “我明白了。” “很丑陋是不是?” 高若讷虽喊明白了,但不敢回茶 “但我离开了太平州,若再强行出面,那就成了与天下人为敌。不是天下人,可他们就是天下人。” 魏十娘有些糊涂,问:“你们说什么呀?” (未完待续)。 [本文囘字由『·小梵』落梵╃字JUN团提囘供] ———————————— 『妙手天师』 萧煜,一个不喜欢医术,却从小跟随外公学医。除了把外公传授的东西背过,却从没有医过人。 不喜欢医术,却上的医科大学,在大学成绩永远是倒数前三。 不喜欢医术,毕业后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当了个医务室的小医生,但是也只是医治个感冒、发烧。 就这样一个人,在得到钟馗的传承后,会演绎一段怎么的都市传囘奇?『妙手天师』吧欢迎你: 第二百七十一章 特区·奇迹之城(下) ……魏十娘,这可不是你所关心的……郑朗道,也没有再说此事。对于豪强,不能一味否定,赵匡胤的意思,释去兵权,你们享福去吧。官方允许他们这样做的。于是国家由乱入治,这一点很重要,虽然外交软弱,可国内太平富足,却是其他封建朝代无可比拟。他们手中聚敛起来的太量财富,以及国家三费之冗,逼迫国家要到处寻找良性的经济之路,才有如今这发达的商业。 否则象唐朝,大臣不但不可以言商,还不得与商人交往,何来如今宋朝的经济。 或用十二真言,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想富就要有工业与商业,那怕最原始的工商业。 这是好龖的地方,但弊端是兼并,也不要指望那一个皇帝想改正,顶多做一个微调。比如赵构,国家生死存亡之即,还使用了这种政策,让张浚发财,敛得几百万贯家产,但不要再插手兵权就行。 若不了解这条底线,强行改苹,张居杨炎等人一起过来协助王安石,王安石还会必败! 魏十娘吐了吐舌头。 但郑朗心中更狐疑,这个大波妹经常往太平州跑做什么? 难道真看中了司马光或者吕公著,正好借着姐夫在此,来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一天得与施从光谈一谈。 自已能授的是他们学业,包括教导他们如何做人,可终不是他们的父母亲,亲事自已不能做主的,若发生了不好龖的事,到时候会很尴尬。 陆二郎却听明白了,担心地问:“那么作坊以后怎么办?” “你不用担必,无论朝廷怎么样做,技术是我提供出来的,非是工匠。他们也要考虑我的感想,以及我对诸位商贾的承诺,会因为一些人逼迫放开,但会过上几年时间。” 有了几年时间,成本早收了回来,开始赚龘钱了。 “那往后……” “往后也不要紧,例如蔗源从当地收购,省去运费,一缗钱可以购买十五石以上,种蔗依然是种稻谷收益的三到五倍。那么成本会下降到三斤十三缗钱。利润下降一部分,商人利润再下降一部分,一斤均价只有三十文钱,与盐价相差无几,试问能食用的百姓会有多少,况且这股甜水也会外说……” 施从光豁然开朗。 “芜湖作坊利润会下降,但继续有之,一百年两百年,两百年后的事,你我还能考虑吗?我最怕的是朝廷强行干预。比如茶法,本来是好心,茶农生存困难,于是给其本金。再利用全国的力龖量,国家机器,销往全国各地,无论多么偏远的山区,茶叶也得出,所以建州茶渐渐露再峥嵘。可到最龖后成了什么?”“茶法李相公新议……”高若讷道。 “这个新法漏洞百出,况且他们得罪了天下人,能长久实施吗?” 高若讷苦笑,非是天下人,是一小撮管理天平与操控国家经济命脉的人。 “我到太平州,有几个用意,一是著中庸,中庸不仅是德操,还是儒家用来治国安民做人的标准。不但在写书,也尝试着用中庸之道调和境内各等户矛盾。 儒家还有另外的宗旨,格物致知,由知入智,则智入圣。因此用学问使境内各等户受益,包括蔗糖。作坊之举,却是在尝试着中庸之道。” “何解?” “仅为国受益,不使天下人受益策会不会长久?”…,都不敢回答。 “朝廷专营已经是不可能,再看看茶法,林特改茶法,首年为朝廷谋利七百万贯,仅是朝廷所得,实际何止,如今呢,仅是二十九万贯,最少近两千万贯的收益,为什么朝廷仅得其中百分之一。且法时在变,荼商不便,茶民贫苦,上怨下恨。何苦来哉?” 又不能回答。 “事不关已,高高挂已,即便有人想为朝廷出力,又因为才能不足,越出力越乱。下面官吏贪墨,官龘商勾结。于是无论任何良策,到下面反成了弊政,越改民越怨。但能不能全部交给商贾?”“不能,”王昭明急切地说。 朝廷正需要钱呢,这不是几千几万缗钱,若做得好,全国各地设有几个大作坊,朝廷也得有许多利润。 “四成足矣,有了四成收入,茶会谋多少利?” 又不能回答,七百万贯多了,但两三百万贯会有的。而不是现在的二十九万贯。 “商贾得了六成契股,这样还不能让天下人满足,他们想要做什么!” 还是不能回答。芜湖这一次进入不了,但其他的新作坊必然强行进入,这是六成,如果再不满足,那不是国家优待,是想要整个国家完蛋,来供养他们这不到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大家族! “他们本身是商贾,不会象不懂的官吏那样,以秋老黄叶充良茶,使茶商怨气冲天,就会保持一种良性的经营模式,然而自下到下,会有大大小小上百个契股,参与的人多,不易保密,敢不敢官龘商勾结?这本身又是一种监督体制。所以朝廷只能得四股,再多,最龖后连一成都得不到。” 绕了大半天,终于将他的思路说出来。 继续说道:“临来之前,我与几个学生说过,我来会创造一个特区。” “特区?” “是一个经济特区,用中庸处理州政,用格物产生的知识创造财富,使它成为一个样板,一个榜样,供其他官吏参考。高司谏,王内侍,你们回去后,也要将我这个意思带到朝廷,勿得干预,已经快成功了,只要成功,它有可能是宋朝州治的最好参考模式。不仅是圈手。而是一种恩路。那怕就是巴蜀,也有各州的特长。例如苑知洲去了饶州,与我说过,饶州有彭蠡湖、昌江、佘干水、鄱江水,不仅有圩田之利,还有山泽湖泊之利,彭蠡湖又可以造船,景德镇有瓷器这是饶州地形的特长,抓住了,有数年之治,饶州也必将大富。”高若讷知道郑朗所说特区含义了更明白郑朗不喜中书干预的原因。 实际他呆了这么多天,不是去年,去年大宋他们初来之时,只看到圩田的好处,数圩未起,一些作坊未成龘立,看到了好处,看到的不多所以不大慎重。 但到了今年秋后数圩丰收蔗糖凶狠而又诱人的“露出面纱,高若讷能不慎重,况且他本身就喜欢管申之道。 郑朗未喝多少酒,汪知县却喝了不少。 听到郑朗的话,让他感慨万千,大有启发,还有……兴垩奋。自己这些人的努力,将会成为所有宋朝官员学习的目标能不感到荣幸? 第二天诸位商贾再次会聚,郑朗问道:“诸位昨天住得可好。” “不错,不错”一起答道。 昨天那个张大郎道:“变化真不小,才三四年时间,没有想到芜湖能有这辰光。”…,不但是客栈服务水平提高,还有许多丰富的夜生活,让他们十分满意,远不是前几年来芜湖城寒酸的样子。 另一个贾人说道:“百姓说这是奇迹之城,昨天晚上转了转,我相信了。” “现在一切草创,称它为奇迹之城,过矣。不过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城中仅几千户,象苏扬杭鄂那样参差十万人家做不到,可芜湖城是不是人口太少了一点?”“是啊……我明白了。”张大郎眼中出现惊喜。 一切不用再说。 想要好,靠本地人不行的,还要外地涌来更多的大户,大家相互竞争,这池水才活起来。 又带到作坊里面,制冰糖法相对要简单一些,将最上等的白糖重新剪熔,放入蛋清除去杂质,关健就是火候的掌控,火候差不多时,将新青竹斩成一寸长短的篾片,投入熔化的白糖,所以昨天诸人才吃到一丝融融的蛋清味,同时也感到一种清新味,那就是微量的竹片气息。 经过一夜凝结,就凝成了冰糖,之所以这么快,是蛋清的功劳,不仅起酥融味觉,还加快了凝固速度。 奥秘暂时不想解开。 将冰糖拿出来,青白色的冰糖条更象是玉,晶莹耳爱。 张大郎看了看道:“为什么没有那些白糖末?” “那才是真正的糖霜,此时新出,没有凝结,耽一段时间,糖份绽出来,会形成一小层淡淡的糖末、糖丝,或者称它为糖霜。”总之它不是蒸馏的产物,纯度不够,才是白糖霜产生的原因。 一人分了一点。 是让他们带回去,提并打广告去的。 郑朗又将他们带到另一个去处。 还是棉花制品。 有人已经认识,“江南多有之,以春二三月之晦下子种是……至秋末黄花结实,及熟时,其皮四裂,其中绽出如绵(木绵衬绽出的棉),土人以铁铤碾去其核,取如棉者,以竹为小引,长尺四五寸,牵弦以弹棉,令其匀细,卷为小筒,就车纺之,自然抽绪,如缥丝状,不劳纫缉织以为布……”。江南主要是指岭南,福建与江西南方也有少委人种植之。 花多为黄白,正是品种最次的亚洲粗绒棉花的颜色。 下子种之,也就是散种,象种小麦一样,在地里打一个个洼宕,往里面撒上四五粒种子,上面盖上草木灰与猪粪,任其生长,移载,那是不可能有的,要到九百五十年后才正式出现。 小铁铤子,也就是一个小铁棍子往棉花上敲打,将棉籽打挤出来,不然当真用手一粒粒去剥,死累死人的。黄道婆改苹工艺之前,也用了这种方法脱籽。 黄道婆累坏了,这个充满灵气智慧的妇人,才想起发明脱籽机械。 竹引也是小引,一尺来长的小引弹棉花效果同样很差。 可古人也有古人的智慧,棉纤维很短,干是混纺了一些桑麻进去,渐渐棉布流行起来。但它终不是主流,宋朝所有名牌纺织品,没有一样有“吉贝布”与“棉布”。 不过自今天起,将会成为历史。 走到仓库里,先是打开一床床棉被与棉袄,让诸人看。 江南也不可能一年温暖似春,到冬天也会冷的也会结一层融冰,大寒之年,沿江一带同样能冰冻三尺。 许多人听说过,还是第一次看到。 保暖的被子有绒被、毛毡,普通百姓只好委屈一些,麻被与葛被。…,木棉树也产棉,可谁舍得用木棉塞被子? 一个胖子问道:“一亩地可产多少床被子?” 是商人,问的问题很内行。看到它的好处,可产量跟不上去,价必高,价一高必然妨碍它的普及与商业价值。 “本官去年派人悄悄到五岭寻了一些种子回来试种种植方法与岭南不同产量比他们哪里也高。不过因为种子不适应,产量终不让我喜。象这种棉被,一亩地可制八床左右。但移载几年后,增加到十二三床大给会有可能。” 现在一亩地皮棉产量只有五十斤,种子渐渐改良,七八十斤皮棉大约会有,高产的会有上百耳皮棉。 成本还是高,但就是有五十斤皮棉也有普及的价值。 逐一用手抚摸着棉被,很有些深情,毕竟这是新事物又有实用价值,在他们手中同样会严生巨大的利润。 “不用看了,要到明年,今年没有普及,产量不是很高,有一些成品,我打算奖励给州内条个官吏,这几年来,大家很是辛苦。还有一些孤寡贫寒,孝悌慈善人家。” 说着,又将他们往里面带去。 里面就是棉布制品,整套工艺全部展现,就这么简单,一简单成本就会低,一低就有商业价值。 而且这是全国手艺最高超的织女,说儒学,她们都不懂,但让她们如何将一个个纱棉变成精美的纺织品,全天下能超过她们的人,也不会有多少。甚至江南工艺落后的情况下,找不出来几百人与她们相提并论。依然是混纺,可是工艺精美度,远非从岭南来的吉贝布相比。 手感也好,丝与棉有机地组织成一起,又柔软,又不失其光滑。 诸人眼睛渐渐亮起来。 衣食住行,老百姓的四样大垩事情,是这方面的,每一样都有巨大的销量。 并且又是独此一家。 只要是独此一家的,生意更好做。 王昭明忽然道:“郑知州,不可忘记陛下。” “这也是奢侈品。” 王昭明眼睛睁大起来,仅是穿的与盖的,尊什么奢侈品? “但是你若……” “我强迫你了。”说完后,与高若讷同时又要晕倒。 “既然你强迫我,不能不答应,待会儿你自己挑一百床被子,一百件袄子,还有一些衣料,带回京龘城。” 王昭明无语。 郑朗又说道:“但下面一样东西,你就是强迫我,也带不回去了。” 说着将诸人带出作坊。 来到青弋水边,是两层大约十米高的塔台,外面罩着纱布,微着诸人的到来,汪县令带来一群衙役,燃放了鞭炮,然后将纱布揭开。 这边在揭纱布,那边已经涌来许多百姓。 几年来,陆续出现许多新事物,未成之前,皆很神秘,百姓养成了习惯,但这座塔台就在江边上,能看到,都想睹一个先。就是一个钟楼,没有郑朗,几十年后苏颂也制造出一座钟楼,更复杂,下层是钟楼,中层是浑象,上层是台面,设置浑仪。中上两层郑朗全部舍去,只取了一个钟。 利用青弋水的一处湍急处,做为水力动力,再请几个高明的工匠前来,制造了一些齿轮,与弹簧,工艺的落后,使它变得十分笨拙。但更有直观性,将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仅一个时针,不停的顺着十二个时间转动。想两个时针,工艺跟不上去了。…,校正了一个月,估计还是有误差,主要是青弋水水流量不一,弹簧机械不标准,又不知道苏颂是如何成功的。但在工匠不断调试下,误会不大,奏者一天误差十几分钟,小者一天误差几分钟,某些时候还不及沙漏标准。 因此,每隔一天,必须派人调正。 可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纱布揭开,校正好时针的位置,装好原始的发条,时针在缓慢地移动,每转一下,还会发出一次清脆的嘀塔响声。 正好转到巴时,下面的钟摆自动发出六声悠扬的响声。 有老百姓膜拜的伏下去,喃喃祈祷。 诸位商人同样面面相觑。 郑朗说道:“这是给百姓报时用的。” 不是报时,还有一个旅游价值,与开阔思路的价值,但不说,省得有些人又要说自已发神奢侈事物,误国殃民。确奂它也花费良多,整整用了四千多缗钱。 但对于这些商人,那又算什么? 凝视着郑朗,眼光中有惊奇,有佩服,有仰慕,有敬重。 有人心中说道,何用三四年,现在芜湖已经是一座真正的奇迹之城。 郑朗无所谓,淡淡对诸人说道:“各位,请慢慢欣赏,我还要回去有事。” 将汪知县喊回去。 蔗价定得有些偏高,他们给的是一贯钱八石,郑朗在太平州收购的却是一贯钱十石,劣蔗十五石。也到了甘蔗成熟季节,几乎全部收购上来。 价格相差得大,需做一些补偿,劣蔗不提,仅以优蔗计耸,一亩地再补偿五百文。但补偿的只是额定数量,百姓悄悄多种了的,不作任何补偿。 已让汪县令瞪掉眼睛,问:“自古未有此事。”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治国之道,上能安邦,下能治民。你我皆是地方官吏,安邦不能,但要替陛下守好这一方百姓,价格悬殊,百姓心中就不公平,那何谓治民爱民?” 说完,又返回太平州。 将几个学生带到圩堤上。 主要还是筑圩,是扫尾工程,郑朗不敢马虎。 明年就好了,不用再筑任何圩,也做碑勒令以后不准再修任何圩田,否则必然占寺水道,那不是筑圩,是在害圩。比如行春圩,在史上有万亩藕田,并不是藕田,而是多圈了许多湖泊进去,导致无法形成耕地所至。然后说三分。 著中庸随着说三分,也到了最关健时候。 坐在船舱上,郑朗说道:“道家向往的是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出自庄子。 道家主观是虚,天地之初本是虚的,形成之初产生一点,这就是一,后来分为阴阳,万物生。可最终要回到原点,化万物为一,为虚,为无。 很符合宇宙形成科学观与灭亡观。 所以这个一,在道家中地位很崇高。 到了法家,强调的是“知臣主之异利者王,对为同者劫与共事者杀……”。确保这不两立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冲动 赵祯前思后想,调回京龘城不成,况且太平州那—摊字,眼下也没有其他大臣能挑得起。 想到这里,得意地笑起来。 两人友情是有的,但郑朗不会说出这种友情,你与皇帝交什么朋友?赵祯不会这样想,只认为郑朗对自己很忠心,是自己心腹臣子。 不是范仲淹,人虽不错,但太倔强,喜欢胡来,都开始结党。吕夷简也似乎有些不大放心。 唯独郑朗年龄小,让他感到很遣憾。 不能诏回京龘城加官,只好再次官复原职,将—百二十几顷的景春圩授给郑朗做封田。 后来的数圩,还是用景裙年号做圩名,然后到了景泰圩,景和圩,景安圩,景仁圩,景正圩,景春圩,景丰圩,景阳圩,景佳圩,景忠圩,景纯圩…… 与之相对的是—堆裕。 大臣不能作声,难道不准郑朗用年号起名字?没这个理。 景春圩正是今年新圈的—个小圩,但在小圩当中算是规模比较大的。 多少耕地不知,勘探的结果出来,奏折上写着大约—百二十顷左右。 经郑朗—变,付出仅是两年的税务,那个二十五万缗钱物不算,没有太平州,安顿这些流民也不止二十五万缗钱物,就是养肿瘤养到厢兵中,在编于厢兵之前,最少也得花费这么多钱物。 生生变出—个若大的城市,七千多顷肥沃的圩田,仅赏赐—百二十顷,真的不算过份。 诏书下达后,但招来郑朗—顿根抽。 不但不受,反而写了—份奏折遥上京龘城,责问赵祯。 抗拒中书令书,是我自有苦衷,如今真相大白,陛下与诸相公应当明白。这是我还厚着脸皮继续留在太平州担任太守的原因。可是作为属下,与中书诸相对抗,本来就是犯下严重错误的。陛下贬臣官职不算为过。臣做了这些,虽略有小—功,只能说是将功折罪。何敢再受陛下恩惠?往事才去不远,陛下两次欲复臣官职,置中书诸相何地? 也非臣—人功劳,上有诸位官吏同心协力,日夜操劳,下有百姓不分四季,辛勤劳动,才换来如今—点成果。陛下仅授臣—人之恩,臣有何脸面当之?陛平又欲臣于何地? 臣为陛下臣子,自当安邦治民,是臣的本职。而今略有功,动辄封赏—万多亩良田,那么陛下以后打算封臣良田五十万亩手?试问朝廷有多少耕地象这样封赏下去? 开圩之初,我说过此乃私田,非乃官田,几百亩的田地都有定数,怎么能以私田授予官户? 后面—条,有些复杂,除私田外,还有营田—官庄—屯田—学田—弓箭手田—马监牧地,后来还有蔡京等人主办的西城所,这些田有的完全属于朝廷土地,有的属于半朝廷土地,交给农民耕种,正常交纳税务,但朝廷可以随时收回来。它们主要来源是开国之初的无主之地,有的是户绝田,没有继承人的田,抛荒田,因灾害逃亡的无主之地,涂田,包括江洲海涂等地,国家籍没的田地,边军开耕出来的田地,蛮荒之地开发出来的新田。 还有—种是专门授于官员的职封田,河北路最多,—共三十多万亩,利州路与岭南两广路—夔州路—梓州路—福建路等偏远地区很少,四万多亩,或者五万多亩,全国有两百三十多万亩。但官员仍然不满足,相互争吵。有的直接在外面兼并,北宋前期几位皇帝不算太昏垩庸,做得不过份。到宋徽宗宋高宗时,有的贪官污吏往往—占就是几个县甚至几个州的耕地。…, 这也导致—个恶劣的后果,明朝朱无璋上台后,只杀,不存在高薪养廉,宋朝那样都没有养好官,况且明朝脆弱的经济,于是几千几万的贪官杀。只要金钱好,还有后来人,杀了王贪贪,还有李贪贪,杀了李贪贪,还有张贪贪。也没有杀好。 无解! 宋代大规模开圩史要迟好几十年才发动,多是官私齐开,官家开圩占三分之—,大户人家占三分之二。官圩又分为两种,—种象郑朗这样全部交给百姓耕种的,—种还是交给百姓耕种收取税赋,但是以官圩名义存在的,也就是老百姓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 郑朗可以将圩以官耳名义存在,也可以将于交于百姓手中,毕竟取之于民,还之于民早几百年前李世民就提了出来,他还是作为人君的身份提的。交到百姓手中,国家得到了赋税,性质—样。 还是有区别存在的,官圩百姓毕竟没有所有权,说收回就能收回,那么朝廷就能动辄封赏功臣哪,贵戚哪,几分几不分,没有了。 于是—旦圩成,郑朗立即给田契,授之于民。 但赵祯这道诏书下得也没有疑议,圩未成,未付之于民之手,可以授之。 几位大佬们看着这份奏折,气得哭笑不得,你这是在谦让呢,还是存心再次恶心我们几个人? 吕夷简想了想,得,咱不招你惹你,这是你与皇帝之间的拉锯战,与我们没有关系。将奏折递到赵祯手中。 无旦将要到来。 严掌柜收到孙子—份礼物,无非就是糖,还有—床棉被,这玩意儿也传得邪,没有看到,只说它非常非常的暖和,比绒被还要暖和十倍。但究竟是什么样子,无—人说出所以然来。 郑朗刻意拿来—些,给了学生,新年要到了,写—封家书回去,送—些礼物,向长辈问—声好。连孝道都做不到,何谈什么儒家? 是这种情况寄回来的。不但严掌柜家有,范吕司马王家都有,范家是双份,其他几个少年没有异议,范家有那个大范,—家人生活过得很苦逼。 真说起来,它也不会值多少钱,几百文足矣,可是芽罐情义重。 宋朝有—半状无最后因为这名头,成为凤毛麟角那—个小—群体中的—份子,还有—半人进入仕途后也就消失了。郑朗不但没有消失,主动到南方,然而在南方风头还强劲无比,似乎比当初连中三元风头还要劲。 所以严掌柜更加感谢。 又不知道如何感谢,还礼,还什么?钱人家是有的,地位自己送不了,字画是求不来。严掌柜的妻子说道:“还佛吧,他几个娘娘信佛。” “他信的佛不是你信的佛。”严掌柜—本正经说道。于是拿出五千缗钱买了八顷地,送给贫困百姓,正是状无公在江南做的事。但京龘城地太贵,只能买这么多。又提了—份厚礼,赠予知日。那算状无算的小半个师父。 算是义举。 逼得吕夷简无奈,出了—千亩私田授予贫困无依的百姓,叉对赵祯说刘处可以调回京龘城了,然后送厚礼于知日。 赵祯看到郑朗信后,哭笑不得。 自己加官封赏,居然这么难送出去。 抓耳挠腮,也想出—个办法,让刘处回京担任礼部侍郎,这个职说重要也清闲说清闲也重要。仅是—个回报,刘处进了京龘城,必然成为打酱油的。…, 又赠送了—份厚礼送于知日。 知日郁闷得不行俺不想沾这个光,太俗了,将它们折卖出去,也购了—份地,当作善地给予贫困百姓。 成了—件雅闻。 但更多的人在关注着那本《新中庸》。从传出郑家子准备书写时起,过去了三年,至今未出世,这倒也罢了,但郑家子创造出那么大的奇迹,所倚仗的只有两点,—是“夫子的格物学”,二是新中庸。 政绩推动着百姓对这本书的期待,这本书又推动着政绩的神奇与正义,俺不是用其他旁门左道治理州境的,而是用正宗儒家学问来治理的,别来烦我。 主要还是小,否则人们会对郑朗要求进—步拨高。 就在大家过着喜气洋洋的节日时,郑朗才带着几个学生从圩堤上返回来。 最关健的—年,最关健的—两个月。 圩堤需要人手,蔗糖又带来更大的困扰。利是有了,劳力却严重的缺少。要搬运进仓,要削皮,要压榨,要蒸,要淋,要分等级出来,特别是冰糖,这个制作对间 快,可是效率低,—个个青竹削成段,然后—段段上淋浓糖液,不但占场地,制作速度又慢。没有办法,只好发动全州百姓,家家户户出劳力出来,妇人做轻活,男 子做重活,给超高的薪酬。 最苦的还是小吏与衙前,—个个累得快趴下。 拨了—笔款子,每人发放—百缗钱补贴。 累到如此地步,—百缗钱不算厚赏。 郑朗更要自己带头。 从圩堤上回来,累得往床上—倒,没有力气说话。 崔娴腆着小肚子走进来,幽怨道:“你这个官做得未免太辛苦。” “还有两个月就好了,以后不会再有这么忙。”郑朗有气无力地说,主要是圈圩堤与蔗作坊事务绞在—起,劳力不足造成的影响。 到明年不用再圈圩,劳力不会远么紧张,—切会进入正常轨道发展。 但有—件事,也要提上议程,那就是衙前,按照以前衙前数量,不绞在—起,官吏继续这样奔波,换谁长年累月下去,十有八九吃不消。 可—想起此事,郑朗隐隐地头就痛。 然后又盯着崔娴的肚手。 崔娴矫羞万分地说:“妾有了。” “什么时候?” “大约四个月。” “那天你古古怪怪地与我谈孩子,还有以前那几个晚上……” “那几个晚上是你不成体统的,与妾无关。” “你又在耍聪明。” “不是的,你们家世代单传,上—代就你父亲—个人,上上—代只有你祖父,还有—个姑姥姥,妾有了也是你们家的高兴事口……” 别当真。 郑朗道:“那也好,为了孩子,从今天起,你不能与我同眠,直到生下他。” “那不行的他会抗议……”,崔娴拍了拍肚子。这就是我的资本。 郑朗想说,但看着她清瘦的脸孔,终忍下来。两年多来几个妻妾跟着自己也吃了狠多辛苦,特别是崔娴。 有苦劳也有功劳,太平州政通人和,—是经济好转百姓渐渐过上好日子,二是自己重视德化,包括将—些人家的事情当作雷锋在传颂。夸张了—些,神话了—些, 但又有何妨,百姓不仅需要神灵来庇护心灵,也需要活着的人物做自己榜样。有没有这事不重妾,学习目标才是最重要的。三是妻子因为连她也在为百姓奔波是人或…, 多或少有—颗良心的百姓自己渐渐地自觉起来。 今年事务格外的多,若是百姓再象第—年那样,将所有官吏累死,事务都处理不了。 忽然前面传来鼓掌声。 然后传来范纯裕的喝声:“二弟,你在做什么!” 郑朗走出去,来到书房里,看到范纯仁嘴里噙着—块冰糖,害怕的看着大哥大哥范纯佑—脸怒色,其他几个少年—起尴尬的站着,问:“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是司马光挑起来的他家庭富足,衣食无忧,其他三人当中王安石稍差—些,可他根本不在意,也就过来了。范氏兄弟到来后,让司马光十分尴尬,不能说范氏兄弟不对,人家是德操,这种州卜的生活同样是德操的—种。 就连吃荤菜,也只节日吃上—点儿。 弄得司马光很无言。 家里面还放着—些冰糖,对生活郑朗不会奢侈,也不会刻意俭朴,很散淡的—种。 妻妾喜欢,几个少年人岁数不大,还有几个小婢也喜欢,于是年底糖作坊出糖后,买了—些回来。 刚才范纯裕出寺,司马光与严荣怎么哄着,范纯仁以后很了不起,可这时候才几岁大,懂的不是很多,总有—些嘴馋的,几下子—哄,尝了—块。终于开胡了。司马光与严荣喜的,开心的拍巴掌。 正好范纯裙回来,不好说司马光,只好斥责二弟。 郑朗气乐了起来。 就象—个比喻,—个县企是贪官污吏,有—个官员想做好官,结果呢,要么想办法拖你下水,要么找你的把柄,将你彻底打龘压下去。 但有了司马光参与,让郑朗很警惕,道:“司马三郎,严小郎,我修中庸时,说过—句什么话,不准排除异己,要包容,要允许不同的声音与政见,你们忘记了吗?” “喏,郑大夫,我们错了。” “不是错了,六旦你们抱有眼下的想法,很可怕的,我再三说的戾气,将会在你们身上出现,而且你们有才华,危害性更大。” “喏。” “这是范家的家风,你我皆不做不到,可不能反对别人去做。正是这种德操,才能纯净人们的心灵。” “哦” “不过范大郎君,你也别斥责二郎君,他还小,能做到这地步很不错。”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经善小而不为。” “是,可只要在自己份类的享受不算过份……”,郑朗挠了挠头,无论怎么样说,自己理由好象都不充足,又说道:“德操重要,胸怀—颗远大忠国爱民的心重要,有治理国政的手段更重要。你父亲既然将你们托付给我,教导你们德**恐怕不能跟你父亲相比。 说到这里,不由地抹了—把汗,真的不敢相比,差距几乎是天壤之别。 “想学德操,还是跟你父亲后面为好,我能教你们的也不是这个心胸。论心胸远大,我也不及你父亲远矣。”再抹冷汗,三百年来你第—,我用什么与你比,继续 说:“我能教导你们的是学问,以及这种手段。今天的事就此揭过,都不要提,你们在—起学习,若是为此事生起龌龊,非我所想。” “喏。” 和稀泥和了下去。 崔娴也走进来说道:“范讽为了几百两银子,让天下人笑话,你们同门,能为—块冰糖,马上让天下人笑话,值不值?” “喏。 ”…, 但夫妻二人走出去,都相对摇头,俩人能吃苦,又有才华,德操自认为不错的,可与人家相比,差得太远。 崔娴叹息—声道:“妾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为范仲淹两奏《白雪》那么多人愿意做他的朋党。” 准备过年了。 最快活的—年,只要不是懒人,这是—个充满收获的好年光。 但这时芜湖来人禀报说是汪县令活活累倒昏过去。 圩主要是在芜湖,糖作坊也在芜湖后来又将锦锈苑改来锦锈监,棉花制品与丝织品—起交给锦锈监管理经营,不然到时候会相互扯皮,这样就能各自清楚各自的任务,账务也能明确。 汪县令也感到荣幸,再过—年下来,试问—下,整个宋朝能有几个县与自己这个县相提并论的有了信念更加努力。累得人整个快要变形郑朗想劝,又无从劝起。 然而身体出现了严重负荷,在公堂上处理公务时,忽然昏倒下来。 没有赵祯那么危险,后面大夫就抢救过来,可再三嘱咐,不能再劳累了,不休养短寿是必然很有可能再次昏阙,生命危险都有的。 郑朗无奈,只好来到芜湖。 新年别想在太平州城过了就在糖作坊租了—栋房屋,将家小带了过来,不但接手州务,还将县务接手。那怎么可以?几小学生协助处理,也跟不上去。 汪县令着急地爬起来,要帮助。 让郑朗制止,看着汪知县瘦削的身体,怜惜地说道:“你先休养,我正好借着这机会,哦—件事。” 然后颁发命令,不是过去的太平州,诸位官吏累成什么样子,你们也看到了。从今天起,再扩差役,协助官府处理政务。这是必须的,但接下来不对,别的地方将 五等六等户全部拖进差役里。连河南是国家的政治中心,有的农民不敢盖房屋,不敢养耕牛,为什么,这些都要计算财产的,于是将钱埋于地下。俺—无所有,非是 四等,五等也不是,六等也算不上,总不能让我应差役吧。 有的边远地方,七八十岁的老人,还梳着童子髻,俺是少年人,是几岁大的小孩子,别问为长得为什么这么老,俺过得苦,未老先衰,别征我为差役。 恶劣如此。 但我从四等户开始征,何谓四等户,也就是全家全部实现自耕,不用租人家的田地度日。—般有三十几亩耕地,就可以称为四等户。但也要看,若是生活在贫瘩的山区,有时候五六十亩地都不能自保。 不过太平州是特倒,那怕就是灾民,有了甘蔗,马上又有了棉花,还有沟渠坡岗之利全部腾让出来,税征得又低,官府鼓励饲养耕牛,城车的百姓圈圈地,钱就来了。四等户以上的比倒特多,还是那种无可争议的四等户。 从年底涌来—批百姓,四万七千余户,两万六千户四等民,绝对的四等民!到明年年底,很有可能还会增加七八千户。 这些四等户全部应征差役。 几个县令哭笑不得,俺们太平州现在是不错,可至于需要两万六千多民差役吗? 所有老百姓—起傻眼,这无疑是—个螓天霹雳。 中了丢役,那等于中了爱滋,绝世蛊毒,完了完了。 —道州令下去,—起忘记过新年的喜悦,全部如丧考妣。于是联合起来,—起过来询问,知州,你是好官,不能这样玩哪,俺家六十多亩地,平时都累得半死,你征—个差役过去,俺家只能等着败家灭家。 郑朗反问—句:“不征差役,这样下去,那—个官吏能吃得消?”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进攻 『』小说平台火爆纳新, 您的大神之路从『』起飞。 ?这一刻郑朗脸上表情很古怪,一会儿兴冇奋,一会儿担心,一会儿恐惧,一会儿幢憬,不停的扭曲。 黄知军与马知州来了太平州好几次,也见到好几次郑朗,看到过郑朗各种表情,总体而言,用四个字就可以形容,风轻云淡。 看着郑朗表情,马知州有些害怕地问:“郑知州,什么冲动?” 郑朗没有回答。 他在想青苗法,王安石用意是好的,能为国家利谋,所放利息也不高,百分之二十左右,但用国家的国库去放,那怕收回来百分之十,利润也是可观,至少会超过蔗糖所带来的“开源”财富,也减轻百姓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二百的高利息负担。没有这个高利贷,许多百姓就不会破产,不会破产,国家就可以征税,形成一系列的良性循环。 但什么事经过官府,并且全部由官府出面主持,事情会变了味道。 是青苗法失败原因之一。 夺大户之利,收为国有,豪强反对,是失败原因之二。 王安石急需向世人证明,敛财敛得快,又是以国家为主,百姓为辅,百姓摆到很次的位置。是失败第三个原因。 但马知州与黄知军的求助,给他一个机会。 那就是银行! 不要救国又救民了,只要国家有钱,百姓税赋压力也会松下。 不是根本所在,三冗不解决,法怎么变也会失败。但会一步步缓解国家压力,或者说从急性自杀变成慢性自杀。 也不必经过官府折腾,比如来一个五五分账,官府给大户一个正大光明放利息的机会,经营由大户人家来经营,官府派人监督。中庸之道就有了,其实下调了利息,已给了百姓活路。如今存钱运钱,皆需要手续费,保管费,放利息更要收钱只要存钱稍给一些利息,放贷的资本会变得充足。 这是百分之二十的利。 一旦滚雪球滚了起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利润。并且各大豪强会参与进去,真不行,可以来一次变相的“资产重组”,皆得到利,就会维护这个利。 将一切摆到台面上。 再从利益角度分析,国家得利无疑豪强得利无疑百姓得利也是无疑只是得到的比较隐晦。 即便有一些黑心的,专靠放高利贷起家的大户人家,面对这庞大的利益集团,也不敢做任何抗拒。 但当真如此? 人心,没有知足的时候。 也没有十全十美的制度,自己想的是这么一回事,象王安石变法一样,每一项法令出来全是用心良苦,可实施下去,早晚会让人找到漏洞。 想到这里终于摇头。 暂时不是俺玩的。 还是乖乖地做一个小知州吧。 脸色迅速平静下来,然后盯着两个、太守。 周边有数州在兴圩,有的做得很好,利益兼顾,有矛盾冲突,但不大,在静悄悄的执行。也有一半没有做好,将自己的做法偏向两端,舒州太守是其一,过于考虑各大户利益。 若没有自己举动,也许会成功。但有了自己举动,百姓服不服?听说他为让大户不作声,竟然默认各大户人家甩几锹泥巴,往湖泽中一扔,俺圈了圩的。号称宋朝新的第一大圩,占地三千顷,实际耕地面积有可能一千五百顷以上,居然未圈之前,一千一百多顷圩田成了有主之地。…, 黄知军与马知州更好玩,差一点要来一个、均贫富。 两者都不可取,但后者比前者情况要好一点。 于是说道:“我说一件事给你们听,太祖说过一句话,军国所资,咸出于租调。于是建立我朝以后,不断的派出官吏检田,馆陶令程迪因括田不均,杖流海岛,商河令李瑶被杖死,袁凤自右补阙降为受曲阜令,太宗与先帝也多次下过诏书,均分田产。” “是啊”,两人点头。 这一句话很重要,宋朝文人动辄喜讲祖宗法制,不是我说的,是赵匡胤兄弟到宋真宗都说过做过,这就是祖宗法制,它比夫子的话还要管用。 “淳化四年太宗说过,两税溺减,朕无所惜,若实惠及贫民,虽每年放却亦不恨也,今州县城郭之内,则兼并之家侵削贫民,田亩之间则豪猾之吏隐漏租赋,虚上逃账,此甚弊事。” “原来太宗也说过”,马知州愕然道。 郑朗苦笑,当真上面不知道下面贫民之苦,豪强的恶劣,小吏的为虎作猖?继续道:“太宗在至道二年与寇准对答时又说,自秦变阡陌,井田之制不复,故豪猾兼并,租税减耗,遂致弃本逐末……俟三五年,岁时丰栓,民庶康乐,必择强有执守之人,先自两京立法,止取土地顷亩,不以见垦及荒田,繁重者减省,侥幸者增益之,严其法制,务在必行,庶使百姓皆足,讼端永息矣。太宗不可不谓明君,寇准不可不谓强有执守之人。为何议者止?” “为何?” 郑朗不答,继续说:“先帝时,监察御史张廓上言,天下旷土甚多,望子成龙依唐宇文融条约,差官检估。先帝说,此事未可遽行,然人言天下税赋不增色,豪强形势者田多而税少,贫弱地bo而税重,由是富者益富,贫者益贫。王旦曰,田赋不均,诚如进旨,但须渐谋改定。这一渐,连议谋也未看到,先帝也是爱民之君,王相公更是贤相,为何又未实施?” 不能说这几人都不好,寇准是国家扭转乾坤的重要功臣,王旦位居中书,是宋真宗晚年最重要的倚杖。两个太守都不知如何回答。 不是不改,寇准与王旦很聪明。明知道一改麻烦事很多,不如提前做退缩。后来郭谐在蔡州仅检一个县,即得田砌刃顷,郑朗在太平州辛辛苦苦,仅弄出七千几百顷,而一个县逃匿的亩数却接近两万七千顷,几乎是其四倍!然后“重劳人”,停下了。随后多次清查,皆不告而终包拯任三司使时,也不服,带着五六官员下去查,查了数州后很自觉,上书说其于天下不能尽行,俺没法子查下去。逃回京冇城。 不查还好一些,做一头纸老虎,一查更坏,朝廷原来如此,于是“自皇裕以来十几年垦田四十七万顷,然田籍少田八十六万顷“ 两人还没有弄明白又问了一句:“为何?” 是真的不好查。 比如现在赵祯不会包庇曹家但救了他一命的魏国大长公主出来央请,怎么办? 清流的大臣查到王家蔡家怎么办?”小人”们查到吕家又怎么办? 但郑朗不会去回答。继续说:“不要问为何,你们想成功,却有一个办法。” “是何方法?” “今年你们的圩田大约分配下去,没有分配下去,也没有多少多余的圩田出来。”…, “是”,马知州答道,让他很有成就感几千户赤贫的百姓,从此有了着落。 “你们只要对那些圩主们说一句,你们会做一些退让下半年圈圩时,会补偿他们一半圩田。他们是小圩,十年两三破,这是大圩,性质截然不同。 那么你们就可以成功了。” “是让我们向他们做出让步?” “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们心是好的,可象这样下去,很快就要贬官,还谈什么圩。 说着走了出去。 一会儿两个中年人走进来。 马知州与黄知军也不在意,太平州的事务繁多,他们坐在这一会儿,看到郑朗处理了好几件事。 可两个中年人径直向他们走来,其中一个、瘦高个问道:“你们是马知州与黄知军?” “是,你们是……” “我们是作糖监管事,我姓宋,他姓唐。 “原来是宋管事与唐管事,你们找我们……“……”马知州狐疑地问。 糖坊有六个管事,负责商人集团与作糖监的作监共同管理糖坊,这件事早就传扬开来。但两人似乎是有意找自己的,马知州与黄知军有些不解。 “是这样的,我们偶尔听到两位太守需齤要用钱,我们可以借给你。” “你们?” “不是我俩人,是以糖坊的名义借给你。” 马知州与黄知军相视一眼,眼中有些茫然。 “想要请跟我们来,若是我们听错了,那就不打扰两位。” 为什么不想要?不过提到商人,他们都想到黑心的高利贷,黄知军问了一句:“年息几何?” “年息一成半分,若今年还不起,明年偿还三分。” “怎么可能?”两位太守有些糊涂了,整个宋朝也没有这么低的利息,这比前年郑朗对百姓发放的粮贷与牛贷还要低上五分。 “请相信,这是一个奇迹之城。” 稀里糊涂的被带到作坊,两人将其他几个管事,以及作监陆二郎召集在一起,说了放利息给马知州与黄知军的事。 说的道理很简单,一条长江之隔,往北去的更远,有可能因为气候差异,蔗已经不甜,但可以在江边一些地方种植大量甘蔗。 马黄二人点头。自己不象郑朗初期,田地分得多,仅靠粮食是不够的,况且都是赤贫之家,没有额外的副业,秋后到来,税务一加,若家中发生了什么事,一成半分的利息,也未必偿还得起。 自己向郑朗讨要蔗种与棉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两个管事继续说道:“想要作坊有前景,周边地区必须有大量蔗源,这次资助,不但是帮助无为军与和州圩民,也是等于帮助糖作坊自己。说不定宣州与广德军也可以学习甘蔗载种,以后不用从遥远的江浙,就可以调运大批蔗源提供作坊生产。再说,两个太守也是美意,又有一些年息,各贷民们手中又有地契,以地契作担保,为什么不能放贷?” 马黄二人再次点头。 这就是商人与朝廷的区别,商人无时无刻地不在想将利润如何扩大化,朝廷专营,那么官吏除了搜刮出政绩外,要么就是贪墨。 陆二郎却站起来反对:“不行,二月一过,蔗糖停下生产,所得盈利必须上缴朝廷,我不同意此举。” 争论很久,宋唐两个管事说道:“那就投票决定。” 六个人六股,陆二郎两股,以股份多少决定争议结果。…, 但是马黄对视一眼,心里皆想到,还真来啊。 真的投票了,以举手形式投票的,四人赞成宋唐管事的提议,都是外地那些大户人家,他们整好占据四成,背后的主子又有钱,不在乎马上就有收成。 太平州自己的两位管事选择了弃权。 让马黄觉得很惊奇。 不过是有条件的,贷的利息低,每户不能超过二十缗钱,多了必然偿还不起,那怕是百分之十五的年息,而且以两缗钱一亩地的价格以地契作保。偿还年限最多为四年。贷的时候必须要带户册,证明是圩民,与户等。种植的甘蔗必须归糖坊所有。 诸如类似的一些琐碎条件,但不算过份。 最后大家谈好条件,马知州与黄知州走出来,面面相觑。 这些于其说是条件,不如说是优惠,不要多,只要种上十亩地的甘蔗,有可能糖份不及长江以南地区的糖份,但仅隔了一条江,相差不大的,种得好,可能一年就偿还了这笔欠债。 这不用考虑的。 让他们惊奇地朝廷的作监意志,居然真的让作坊其他的管事联手抹杀。 又找到郑朗磨了一会儿牙,郑朗磨得吃不消,只好答应,派人到福建路购买棉花种籽。两人高兴地回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崔娴摇头:“他们心是好的,可才能很差,居然没有醒悟。” “不会差到如此地步,一时心急考虑不到……”,郑朗道。 崔娴咯咯笑了起来,郑朗这种做法还等于是掩耳盗铃,不过换了一换,想来朝廷中那些大佬们也会啼笑皆非。 不在于此,只要这两位太守将大户稳住,毕竟原来什么得不到,现在还得到了一半圩田,会喜出望外,不会支持,可为了这一半圩田,也不敢闹事。只要他们不闹事,黄知军与马知州能坚持到秋后。秋后产量一出来,这才是最实际的,至少比舒州那个姜太守好。 那么这两人位子也就保住了。 但是郑朗心情有些恍惚。 对借钱给和州与无为军,郑朗不在意,那个地契都是一个幌子,与我无关,是糖坊管事的主意,他们是商人,自然想着如何将利益最大化。但真还不起,郑朗会让他们将老百姓家中的地夺下来? 太平州的百姓是宋朝的子民,无为军与和州的百姓不是宋朝的子民? 堵言臣的嘴巴才是真的。 他是在想银行。 想一想,真的很不错。 宋朝的高利贷太惊人了,仅一条高利贷就让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一旦有了这个银行,什么六七八等户无法享受,但至少四五等户若有急事,不必背上高利贷的负担。一些中小商户手中有了商机,也可以用相对比较低的利息借贷发家,进一步抵消一些豪强的冲击。 但不是他说上就上的。 条件成熟了,以他现在的身冇份,也绝不能够做出这件大事。 他想的是以后,能做不能做,也不是他说的算,要看赵祯什么心理。想到这里,他开始写一份奏折,是以锦锈监为代价,向朝廷发动的一起小小进攻,也是一次试探。 王安石正好进来,看着他写这份奏折,不解地问道:“郑大夫,不用写,以太平州现在的条件也可以去做,写了朝廷未必同意。” 郑朗微微一笑,道:“我是想钓另外一条更大的鱼,锦锈监是鱼饵。” 有可能会钓到,那么连鱼饵也收回来,有可能钓不到,那么鱼饵也就牺牲了。 说完,将这篇奏折装起来,立即送到京冇城。然而哑然失笑,自己想方设法减少纷争,可忍不住给自己找了许多麻烦。 (未完待续)。 ·梦水阁下893073266提供招新中,若有意可来吧说明! 第二百七十四章 老贪 第二百七十四章老贪两份书奏迅速传到吕夷简手中,先是那幅万人签名书。 非是小事,当真吕夷简不知道差役法的弊端。但他同样经过了许多事,比如茶法,正是在他主持下,李咨拉开茶法改革的序幕,可没有多久,就被大儒孙奭率领守旧大臣弄得灰头灰脸。 一颗心还没有死。 再到赵祯亲政,他手疏八事,正朝纲,塞邪径,禁贿赂,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 若是让他成功,宋朝还有没有弊端? 正朝纲,驱逐后党,维护皇帝地位,稳定帝权。 塞邪径,断绝不好的行为,比如说祥瑞,谄媚。 禁贿赂,杜绝贪污受贿。 辨佞壬,辨认忠臣与小人,这个小人非是君子党说的那种小人。君子党当真是君子,除了破坏就是破坏,除了打倒就是打倒,这就是君子?好象与黄巢他们所做的差不多,只是黄巢他们不是用嘴巴子,不是用笔杆子,用的是武器。或者论吵架,东京城还有几百个特会吵架的fù人,难道她们也是君子? 他也不会做这样的君子,忠臣是指忠于皇帝的人,为了皇帝,为了宋朝,什么事都愿意去做,兢兢业业,那怕污了自己的清名。 事实他一生名声不大好,但也是这么去做的。 正因为有了这个忠,使他与丁谓等人有了本质xìng的区别。郑朗一直不怎么恶,尽管有很多事也让郑朗反感。不是一个忠臣,是一个忠于国家的白脸老臣。 绝女谒,后宫中的女人们,你们安心替皇帝养儿子,政事不得罗嗦。 疏近习,近习出自《礼记.月令》:“﹝仲冬之月﹞省fù事,毋得yín,虽有贵戚近习,毋有不禁。”李治次子李贤注近习之义为诸佞幸亲近小人也。也就是远离小人。 罢力役,许多道宫寺庙不要再修,养一养民生。 节冗费,那一晚与皇帝说得不多,但说了一些。毕竟事情犹关很大,冗兵冗政冗吏,动那一样都会引起无穷的争议。 什么叫改革,这也是一种改革。 比如姚元之上疏十事,李隆基受之,改了,革了,改革得很好。不一定非得象王莽与杨炎那样,让天下沸沸扬扬的,才算改革。 是不是很高明,轻重得当,若是赵祯受之,就可以再进一步着手细节。 但第二天诏书就下来了,自己外放! 这就是自己雄心勃勃的后果? 再到后来,自己却成了jiān臣,成了小人。 于是什么改革也不谈了,只做进一步的微调。敢动?动一动,马上会让言臣喷死。 郑朗打的什么小心眼,他看不出来? 还来一个四万人签名按手印上书? 直接批了五个字,汝意yù何为?忽然想到了舒州与广德军,和州与无为军两个太守在胡干,让他不喜,但比广德军与舒州好。广德军本来就是在太平州的南边,两州相邻,你要学习人家的经验,而不是看守百姓。这是宋朝,非是唐朝,不让百姓流动。舒州太守在做什么?苛没大家的财产不对,也不能让国家的财产给大家做人情。 中庸之道啊! 这样想一想,郑朗还是不错的,虽然与他政见不合。 又写了一句:诸吏事迹呈于中书。 然后用快报送回太平州。 你想干什么,直接说,不要拿四万户百姓来吓我,我是长大的,不是吓大的。直接说,说得有理就通过,没有理俺就不准。有胆量就你敢鼓动四万户百姓闹事,看你要不要脑袋!…, 很简单的就将事情处理。 但刚将这十几个字的批注送走,第二份书奏又到了京城。 第一份书奏四万人签名按手印没有吓着吕夷简,第二份书奏却将吕夷简难住。 糖作坊可以解释,仅是一例,当时迫于安置灾民,事急从权。但是锦锈苑从一开始成立,它的xìng质就是全官方的。也能说它是“特区”,太平州在朝廷未接受之前,怎么安排都可以,反正是当作示范。 并且朝廷中的大臣已经默许。 比如圈圩,让朝廷吸纳了一些经验。留下足够的河流与深的湖泊,前者为了泄洪,为不防碍他州航道与泄洪河道,后者是为了蓄水,所圈区域水浅,也容易立即改造成圩田,不然一个深达几十尺的湖泊圈了进去,还是湖,不得耕。圩要大,有人手护防,也容易集中管理,也值得大圩大堤。以田换力役,国家省开圩经费,民得其田,两相方便。中庸分田,想到这个中庸,吕夷简很是别扭,但不得不承认它的好处,通过它来调节大户与贫民的关系,矛盾不会jī化,也符合他的思想观念。 这都是好的,逐一在推广。 还有一些默认了,但有待考察,比如甘蔗与糖作坊。 然而在太平州可以做,不能递到中书,递到中书就等于让中书承认这一条例。 不是你这一监,全国有多少监? 中书一旦公开批准,他监全部模仿,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为什么要递到中书?难道是这小子来意不善? 一时没有想明白,递给赵祯,陛下,你看着办吧。 赵祯打开一看,郑朗先说原因,还是说茶法,茶法最高得利七百万贯,如今只有二十九万贯,太平州没有茶叶,然后宣州歙州都有,郑朗听闻了一些,民受其苦,中小茶商承其弊,多有不服之心,臣恐再有王小bō李顺的事发生。 这个过了的,王小bō李顺起义有多个原因,一是宋朝平蜀时杀人过多,行为残暴,蜀人一直不服,二是当时略有灾害,聚集了许多流民,三就是改革茶法,王小bō非是贫民,但是小商茶,利益受损,于是鼓动流民起义。起义的xìng质与方腊起义是两样的,方腊起义才是百姓过不下去,非是流民,虽然方腊本人是神棍外加地主。但两人做法又不同,方腊起义纯是胡作非为,不亚于黄巢的吃人肉,王小bō却喊出了均贫富的口号。造成的结果也不同,方腊虽然残暴,却沉重打击了宋徽宗的腐朽政权。王小bō不管是不是好心,却造就了李继迁的壮大。正是他的起义,给赵匡义的朝廷带来沉重的负担,没有再围剿李继迁,留下党项这个祸根。 但改革茶法用心是好的,为什么到了下面却让农民谋反? 也是发人深思。 又往下说,锦锈监本来就是为了朝廷谋利的,是替朝廷赚钱的,明着说,朝廷费用匮乏如此,不用不好意思啦。我在可以清明的主持,但我不可能永远呆在太平州,也没有这个规矩,都快三年了,还能留下几年?若有不会经营的官吏插足,不但不会替朝廷谋利,甚至贪墨,苛于民,苛于小商,什么事都能发生。我的种种良苦用心,以后不仅不会成为朝廷的赚钱机器,反而成了鱼肉百姓的机器,一如茶法。 不但如此,还要派官吏经营,又增冗吏。总之,象郑朗所说,下面的官吏烂到家,烂得不能再烂了。没有那么严重,但若有一个不好的知州过来,的确什么事情都能发生。…, 稍做改革,将它也象糖作坊一样,四五分托于朝廷,五六分契股托于商贾,朝廷只要派一会算账的小吏过来看管它,其余的全部由商贾来经营。不但不苛于民,还会由最内行的人去经营,朝廷又得其利。只要马上便卖其契股,又可以筹得十几万缗钱。反正是一无所有变出来的,有了这十几万贯也值得了。 赵祯看着眼中很茫然,便问:“吕卿,你是何意思?” 肯定不是这样,但吕夷简一时半会也没有猜测出来郑朗用意,老实答道:“臣以为不可。非是从无到有而来。” “说说。” “对于太平州种种,臣也做过思考,锦锈监初名为锦锈苑,用意也是郑知州用来改善江南的丝织技术,同时做一个榜样。于是设了此监。从始至终,规模不是很大,技术也没有保密,公开让境内诸商派人观摩学习。后来因为草棉,可能草棉规模很大,再次将它并到了锦锈监,此监才大起来。” “嗯,再说。” “但草棉子纺织很麻烦,脱籽同样麻烦,郑朗又发明了几种机械,还从河北花重金请了十几个高明的工匠进行革新,这才出现棉被,还有棉布。仅有革新与机械远远不够,正好陛下放出大量织女。这些织女技艺精湛,于是从监内流传出来的棉布制作精美,虽未谋多少利,到秋后会变得很可观。这也是一种有。” 吕夷简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很勉强。 当时这些织女放出宫来,是陛下俭朴,节约内宫支出,才放出来的。朝廷还在发愁如何安顿,不是宝,而是烫手的芋头。结果郑朗全部接手,如今全成了宝贝。 没有这些织女,也就没有以前的锦锈苑,如今的锦锈监。其实等于是变废为宝。 赵祯在低头沉思。 卖出十几万贯钱,在太平州是好的,可放在朝廷不算什么。想了一想,问道:“下面官吏当真败坏如此?” “陛下,未必,自古使然,有良有莠,但论经商之道,吏确不如商。” “那此法可行?” “陛下,不可,衣食住行,非是蔗糖,有钱食之,无钱不食。此监乃是衣用之监,一旦朝廷公开允许,他监必然竞相模仿。即便谋利,交给商人托管,价会更高,且看那种冰糖,太平州出价每斤仅是九十文,如今京城每斤六百文。陛下请三思。” 这个想法却是错了的。 暂时而己,一旦量多,数坊一开,以后除品牌外,象太平州因为不产良蔗,每斤能卖到一百文钱就不错了。 但也非吕夷简不聪明,有时代的局限xìng,比如海运,朝廷居然不让宋朝商人与契丹人交易,赚他们的钱错了吗?就是错了,契丹人越想得到宋朝的货物,就越不卖给他们。 为什么? 在宋代就成为了公认的道理。 还是海运,对宋人出海管理很严,一直到南宋迫于无奈,才渐渐放松。因此宋朝如今不是出口国,而是进口国。为什么?同样一边喊着钱不够用,另一边人为造成铜钱大量外流,也成了道理。 “那就暂时不准,且观后效。” “喏。” 得到赵祯批示,吕夷简这才做了回答,非是我说的,你莫要与我闹,是陛下说的,不准,且观之。 但郑朗也无所谓,这是一次小小的进攻,也是一次试探。 看到回批后,郑朗不作声了。还是步子迈得小一点,省得麻烦。可另一件事老实不客气地回奏。不是我要做什么,是老百姓想的什么。我刚到太平州,就有差役摊于之人家向我跪伏求情,其后求告有十几次之多。…, 可以做一次小小的尝试。 比如分几等征免役钱,四等户者不在朝廷差役之内,可朝廷征之已成定例。这又是吕夷简不敢否认的,若连四等户不征,朝廷没有办法凑齐那么多差役。 上面在冗吏,下面也在冗差。 因此从四等户开始,每户一年征一缗钱,但有一个先提条件,四等户也就是完全自耕农,又分成好几等的,有的人仅能维持温饱,再征一缗钱,有可能因为这一征,马上境况日下。在征之前,必须派人查访一下,每年除去税赋、请的短工、农具耕牛损耗外,能毛得二十缗钱以上户者,才可征得。也就是四等户中的中上户才可以征这一缗钱,而且是二十取一,负担不重。 再到三等户,他们是朝廷必征之户,境差者,每年需付五缗钱,境好者,需付十缗钱。一役与数缗钱相比,已经很轻。就是十缗钱,对于三等户也不是一个负担。其实最苦的就是三四五等户,本来情况不好,不上不下,却又成差役的主要力量,所以最苦逼。 二等户者,二十缗与四十缗。一等户者,八十缗到一百六十缗。 没有象王安石那样做,若是年收入十万缗钱,二十取一,岂不要五千缗钱?大户人家能不反对? 这不算拨狼牙,而是拨狼毛,就是这样,若在全国普及,还会有一片反对声。能交一百六十缗钱的,都是最尖级的大户,整个太平州不会超过十户人家。也许他们在京城豪华酒店里吃一顿,能花上几百两银子,但若让他们交一百六十贯给朝廷,马上能叫苦连天。 可是能喊一些冤,但大约能在他们忍受范围之内。 然后又说道,这是便民,不是敛财。一旦变成朝廷敛财工具,后果不堪设想。 各州收入情况又不一样,标准也会不一样。各州所需差役不一样,比如边境各州还有大量的弓箭手,收入困窘,若是强行实施免役法,会产生很大的sāo扰。 各州大户情况不一样,比如太平州大户人家背景简单,不是其他一些州府,容易实施。所以无论太平州做得如何,朝廷不能做为榜样普及,就是普及,也要三思而后行。 实施过免役者,一定严格执行免役。勿要象有些州府,国家改革新法新税,旧法旧税去除,然到了地方,新税乃征,旧税复收,民更不堪其苦。 钱收上来,标准也不一。比如差役,一曰吏,这些吏终日公干于官衙,但有实权在身,最是大户人家所喜。就是废除差役,大户然喜之,不会放手。轻者会怨,重者不当,可以给其次等补贴,如太平州会给其每人每年五十贯钱。二是衙前,这些人最苦也,服务于官吏,周旋于乡里,特别是保管仓库者,失其追究,一提管物,闻之sè变,畏之如虎。或者递公干于千里之外,来回需数月之久。给钱也需最重。每人从五十贯到八十贯者不等,管物者再补于二十贯,外出公干者给予津贴。三曰耆户长、弓手与壮丁。耆户长职最轻,又是最多者,每年协助官府,只需一月奇偶,只需给钱二十贯足矣。弓手太平州乃是内陆之地,不需。但有壮丁,往往押送货物远途,不过不是终年服务于乡里,一年四十贯足矣。四曰散职役,如顾符、散从官、人力、掏子、秤子、渡子。有的节便于民,废之,比如渡子,于村口处投摆渡,民过渡付其一二文,官府不设。有的必须要的,比如顾符,官吏必须通过他们催促官税,下达命令,比如秤子,需用他们秤称征粮。这又要分常设与不常设。顾符必须常设,有事立传立到。秤子只有夏秋税时才用之。因此用钱不等。…, 但是数量仍然惊人,太平州到少需用七百多名差役,两百名临时差,需钱近四万贯。 能征多少钱,没有提。 不过吕夷简粗算了一下,若是象这样发展下去,仅是太平州就可以征七万贯以上的免役钱税。 这一点也明白郑朗的用意,是特例,他州不可模仿。 仅是一个五万户不到的州府,马上出现三万多四等以上的户数,这个比例就是苏杭二州也不能与之相比。 想征税,最少得百姓有钱有收入,才能征,才能征而不怨。 还是很小心的,说了许多难处,也说了他州想要模仿必须三思而后行。这种态度让吕夷简哭笑不得,新玩意儿全是从你手中出来的,为什么做事这么小心谨慎? 最后才说了一件事,厢兵,今年太平州不设了,可以置一些专门的衙役,这些衙役不但给他们钱,还派人教他们识一些字,让他们熟记朝廷重要的法令。也能说他们是执法者,执法者不知法不懂法,那成了什么?不但教他们识字知法,还要教他们弓马技艺,应付突发事情。以前衙役必然不愿,说不定手中做着事,心中想着家里面一亩三分地,如今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也能养家糊口,可以让他们安心做事练武学习。 有了这条,便有了下一条,厢兵全废。朝廷可以于江东专设几处禁兵,并且已经设了,有事发生时,立即阻止,或者延缓其蔓延速度,等候朝廷援兵前来。 其实除了边军,那怕是乡兵外,这些禁兵根本不能指望。养了也等于是白养,厢兵更不用说。但没说。 多小心哪,而且考虑多周全。 但又讥讽了一句,朝廷坐养一百多万军队,近五十万差役,外加两万多的官吏,几乎以*户人家供养一人,试问前朝可否有过? 吕夷简苦笑,将郑朗这份奏折先于中书商讨。 不是一个两个作坊,而是制度,虽然郑朗再三说仅是太平州的州务,非乃全国xìng的普及,可一旦中书允可,那么必然会有其他州效仿,会产生一系列的后果。 但中书官员也不能决。 事情太过重大,又将它再次交于赵祯手中。 赵祯不得己,将东西两府,六部与三司使官员齐聚于皇宫之中,共同商议。 先是问了一句:“差役败坏如此?” 不败坏如此,怎么可能四万来户,居然有四万户百姓联名上书? 诸位官员不能言。 赵祯站了起来,走了两步,这两份奏折让他很是失望,一说吏治*,一说差役败坏。然而坐下来想了一想,没有差役是不可能的,就是郑朗小算盘打得如此精明,还需近千名的差役。况且他州。 道:“诸卿,以钱免役,行不行?” 吕夷简立即说道:“不妥,陛下你看一看,太平州有多少四等户,等到秋后收成上来,占的比例会达到七成,他州不可比拟,所以用钱代役,诚为可能。若是他州模仿,后果不堪设想。此奏中,郑朗也多次提及。” “为什么他州不行?” 吕夷简不能言,不是每一个官吏都能有才干的,换自己下去,认真的呆上三四年,也会打造一个太平的州府。可试问,又有多少人能达到这样的水平? 若那样,宋朝盛世也早就到来。 忽然又想到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吏治之才也有的,为什么到了朝廷后专门与自己作对?…, “让他试一试,不行即撤。” 也符合吕夷简的想法,拒其一,再拒其一,也怕郑朗在下面变成自己的反对派。听说他那本《中庸》快要完稿了,一旦完稿,同样会有影响力。他与自己作对,再有一个范仲淹,自己头会很大的。 然后时时遥想,此子确有才能,未来前程似乎比自己还要光明。 这一点很看好的,一是小心,二是兼顾,三是才能,四是学问,有了这四条,前程远比范仲淹更远大,当然,若成长得快,也远比范仲淹带给自己的危胁更大。 摇头,这个上升的高度太快了。 此议议完,还有一议。 那就是人选。 广德军的知军将境内治理得一塌糊涂,人口流失不反思,还在不停的抱怨,要换人了。此次太平州不仅郑朗一人功劳,其他官吏也有功劳。居然都累晕了,仅凭这份职操,不重用重用何人? 以赵通判替换广德知军,舒州的知州也不行,他想到了一个人,刘沆,此人是天圣八年的榜眼,曾通判过舒州,有大狱历岁不决,沆数日决之。章献太后献太后建资圣浮图,内shì张怀信挟诏命,督役严峻,州将至移疾不敢出,沆强奏罢张怀信。于是迁太常丞,出知衡州。到衡州后又有政绩。 他对舒州了解,正好调回来,出知舒州。可怕他对圈圩不了解,那个芜湖汪县令不错的,又是主要的圈圩县,操守又好,按功可以升迁,通判舒州。一是能臣,一是干臣,不然舒州这样僵持下去,真的会有民变发生。 那是下面的事,可到君子嘴中,却会成宰相过失。 不但如此,各州因为圈圩,皆发生这样那样的小事件。这个圩质量他也不大放心,一旦大圩破掉,会有成百上千家受损失,甚至出人命。从郑朗递上来的各吏名单中选出三十人,塞于江东各州担任官吏。 他也相信郑朗眼光,并且以身作则,与这些官吏奋战在第一线,对这些官吏会了解。而且有功必赏,到了赏的时候。 至于这一抽,太平州会成什么样子,吕夷简不管,权当你再替国家培养一批能吏。但还是很慎重的,派了探花杨察前往太平州担任通判,李中师担任判官,蔡tǐng担任县令,仲讷与石洵直担任参军事。 这些人都是与郑朗同届的进士,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用意不仅于此,郑朗早迟要调走,可是太平州那一摊子的事,恐他人不大好接手。所以调去五名新进士中的佼佼者,是为以后接班人做培养的。 吕夷简用意很简单。 诸位大佬一看他的名单就知道了,也没有人反对。 不但吕夷简,王曾看到江东在大肆圈圩,同样提心吊胆,省怕出事。 有了这些内行的官吏散于各州,也能起一个帮助作用。毕竟已经圈了三年的圩,大大小小的圩达到了近三十个,有大圩有小圩,富有经验。 郑朗的任期也快接近三年,不可能呆在太平州一呆就是六七年,也不符合朝廷规矩。 不过这道命令下达后,很快换来回报,但这个回报又让吕夷简哭笑不得。 正月过了,太平州的一干官吏累得都快趴下,也等来了好消息,一下子升迁了三十多人。有十几人本来只是役差,也因为功劳,变成了职差。当然一个个很高兴。还有许多官吏,不过还早着呢,后面还有功绩,也能继续升。…, 事务终于轻松下来。 二月中旬,蔗糖作坊停止。有蔗也不榨了,春天来临,蔗开始*,即便榨糖味也会产生怪味。圩也圈好。忙碌还是有的,但不是甘蔗,不准载甘蔗,耽搁粮食生产,让他们种棉花补偿。织女的工艺,新事物,提高了附加值,也提高了收购价。但也不会长远,一旦种植的人多,价必然下跌,不过那时候棉花适应当地的气候,产量也渐渐跟上去。与后世的亩产几乎相差了五六倍,相齐不可能了,看看能不能提高两倍。一旦提高两倍,即便价格下跌,收益同样可观。 第一个好消息送到京城。 糖坊利润达到六十三万贯,还产生了三万多贯的税务,税务到夏收到来,一道派差役押送到京城。但先将作坊的收益送来。 这是好事。 可后面又说了一条,因为作坊诸契股作主,借了十二万缗钱给了无为军与和州。要扣除这十二万缗钱,并且将过程大约说了一遍。与我无关,是诸代表自己投票议决的。 也不错了,扣去这一笔钱,还有二十万四千缗。同时还有誊抄的账册。 账册上列了表的,很清楚,一目了然。 可是诸代表居然抹杀朝廷意志借钱给两州? 当真我们这些人是笨蛋白痴? 又将这份奏折递给赵祯,做得对与不对,我不评价,陛下,你看着办。 赵祯也是啼笑皆非,但他心中反而比吕夷简更赞成,大户是大户的利益,他是皇帝,四海皆是他的家,贫民是他的民,大户是他的民,大户少了这些田日子能过下去,贫民少了这些田日子过不下去。若不是考虑到后果,他也想劫富济贫。因此,对马知州与黄知军很欣赏,就这么干,可不敢说朕支持你。 有了这笔钱,两州就能度过今年的难关。 他也意识到不大好,说道:“替朕下一道旨,此事已经发生,就此作休,以后不准再发生类似的事。毕竟创于朝廷,诸商户虽有经营权宜,可不得随便挪用此款项。” 夷简道。就是不满,又怎么办呢?这份奏折呈上来,钱早发放到贫困户手中,难道朝廷派人讨要回来? 一切都是这个该死的“合资”制度,新出来的,制度不全,让郑家子钻了漏洞。 但这时王曾发难了。 忍无可忍。 让范仲淹一次又一次攻击,吕夷简安然无事。胆子也越来越大,以手中的权利树市恩,也就是sī恩,于诸臣子,结党专权。 朝堂中有许多大臣看不下去,可弹刻一个就会贬放一个,没有办法,包括杜衍这样的直臣都央请王曾,你是国家栋梁,要说一说,吕夷简不能象这样发展下去。 王曾sī下做了一些暗示,但不是他初任亚相时,那时候吕夷简会畏惧,此时吕夷简不将他放在眼中,言语中多有慢怠。王曾气得不行,为了国家,两相不好争吵开一个坏的先例,只好求去。看到他求去,吕夷简也求罢。 王曾又想到了吕夷简的其他事,当时吕夷简也是推让给孙士逊为首相的,张士逊能做好首相么?接着又推让自己为首相,他首相做得好好的,皇帝又怎么让他下位?这时又故意求罢。 这些手段无耻不无耻? 真正的人不要脸,树不要皮,无奈了,对于这个杀不死的螳螂精,其他人是没有办法对付,咱们同归于尽吧。…, 两人一个要外放,一个要求罢,赵祯怀疑了,将王曾喊来,问是什么原因,难道是你不满足做亚相? 王曾说:“吕夷简招权树市恩结党,又纳秦州知州王继明贿赂,臣无法忍之,故求外放。” 赵祯一听来火。 他忽然想到了郑朗给自己的进言,托王昭明带回来的,只要是结党,就该扑灭。无论什么直臣能臣,去年还以为他说的是范仲淹等人。然而似乎又不是,不然不可能收范仲淹两子为学生。 虽在皇宫,也听说过一些事情,有的大臣看得眼热,托人带信给郑朗,我家有儿子,拜其门下。不会这样说,很含蓄的说了,可全部让郑朗拒绝。但一收就是两子,破例送了那么远,到了黑沙洲,差一点出太平州州界,才返回,怎能说他对范仲淹恶? 原来在此节! 至于贿赂,那是小意思,默认了。 于是问吕夷简。 当时吕夷简méng住了。 不争辨就是默认,一默认那就是罢官。争辨就会吵起来,一吵,并且是与亚相吵的,也会罢官。 急中生智,俺也不辨不争,只问一句话:“王相公,你说我结党贿赂,请问证据何在?” 王曾懒得回答,咱学的就是你,想害人何用证据!下去吧你。 他不说话不代表着其他人不说话,蔡齐借机将吕夷简一些“不法”事情一一说出来。 宋绶不服气,不能这样说,吕夷简很不错的,这几年来日夜操劳,国家才迅速从灾害中走出来,做了许多实事,不能冤枉。特别是贿赂,吕夷简至于要收下属的一些小钱吗? 吵得唾沫乱飞,赵祯看不下去,只好四人全罢。 这一罢大事情才发生。 其实事情发展到今天,一是废后之事导致君子党对吕夷简不满,二是庞籍因为尚美人对范讽发难。结果刘娥朝最有能力的六个大臣,王曙已死,李迪下放,如今吕王宋蔡也全部下放…… 赵祯很爽,可很快发现自己没有人可用了,得有人干活。想来想去,选了一批人,这批人不能年轻,年轻就容易冲动,中年人都不行。越老越好,这才能沉稳善良。 选了一批善良的老人担任诸相,六十五岁的王随与七十五岁的陈尧佐为平章事,六十六岁的韩亿与六十六岁的石中立、五十岁的程琳为参知政事,七十岁的盛度知枢密院事,六十多岁的王鬷同知枢密院事。 再看看这些人的人品,王随借给周怀政五十两银子也坦白从宽。有可能仅是他的一天工资! 这个人当宰相,会不会吵架,会不会教训皇帝? 陈尧佐是资深,一门三进士,两状元,早王曾六榜,李迪七榜,这样的老人会不会稳重? 范仲淹上《百官图》时将吕系的大臣一一揪出来,同时推荐韩亿升职,理由是不附jiān党,然而韩亿却不领情,说我不是吕党,也不是范党,俺就是俺,是陛下的臣子。这样的大臣贴不贴心? 但闻听这个任命时,郑朗忽然用吕夷简与范仲淹用人作对比,然后黯然,xiōng襟抱负吕夷简不及范仲淹,德操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可用人上范仲淹却远远不及吕夷简,两者的差距正如他们在德操上的差距。不但看错了韩亿,看错的人很多很多…… 程琳不好作评价,算是一个正常人类。 再到石中立,这个人父亲是大名鼎鼎的石熙载,但一生很苍白,要么他十分滑稽,一次到南御园(皇家动物园)看狮子,园仆说每天要吃掉五斤肉,一小吏嘀咕道,我们这些人反不如狮子了?石中立道,我们是园外狼(员外郎),怎么能园中狮相比,众人一起绝倒。当宰相后,依然没正形,有人劝他,他表情很无辜,将赵祯的诏书拿出来,说敕命可本官参知政事,余如故,如故,这是皇帝让我继续这么做的。又绝倒。有一天盛度拿一份奏折要递交,他抢了过来,问是谁写的,盛度无意答道,度撰,猜的,大家又绝倒。…, 至于王鬷,曹玮对他说,一定要注意李德明元昊,未以为然,元昊反,赵祯数问边事,不能对。整一个糊涂虫。但打酱油打出了水平,居然混成了宰相。 盛度也是一个非人类,石中立笑他,也不气。因为长得太胖了,一日从殿前出,宰相位后,这是不对的,初不知,突然看到,只好急行百步隐于一舍,走得急,又胖,气喘吁吁,石中立又来了,问,相公问否,盛答道,不问,忽然想起来,骂道,你是刻意看到我在喘气骂我为牛来着。也不气。肚子大,拜不能尽折,又有人诟骂他故意为之,还是不气。果然大肚也。 这一群老人该让赵祯省心了吧? 看到首亚相之争,赵祯又玩了一个小心眼,王随与陈尧佐不提谁是首相,谁是亚相,都是平章事,是不是可以打造一个和谐朝堂。 然而很快赵祯苦难的日子到来,他这一生中最黑暗的朝堂即将出现。 应当却读一读孔夫子写的话,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sè;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很快这群安祥的老人让赵祯知道什么叫贪得无厌。 先是首相之争,赵祯不想立首相,就是怕吵的,可吵得更厉害。看年龄,看资深,俺陈尧佐总比你王随强吧。至于能力,不谈,两人差不多,大约此时郑朗就进入东府,可能十有*比他们做得更好。 老王不服气,有诏书为证,俺在前面,俺就是首相。 于是两人见面就掐,掐完了就生气,生气就生病,生病了就请假。没有办法,人生七十古来稀,两高龄老者,在这时代,能活到这份上多不容易啦。赵祯只好允许他们请假,特诏王随五天一假,七天上一次班,陈尧佐更不用说了,俺不是奔七,而是奔八。中书成了养老院。 还没有完,咱老了,也要为后代着想,家中子女多啊,难得的成了宰相,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来,于是升啊升,儿子有了官,孙子有了官,但还是不行,太单薄了,于是亲戚有了官,朋友有了官,门客有了官。 咱老了,还想多活几年,这个不是自己来决定的,要天上的神仙给阳寿,王随带头,延纳道僧,信奉巫祝,外面有什么议论,俺活到这岁数上了,什么也看开了,你们说你们的,俺做俺的,贻诮中外,怡然自得。 陈尧佐要稍好一些,不过让儿子从监门左藏库使一下子升了六七级,变成三门发运使。 韩亿更绝,我是参知政事了,可以荫补自己儿子。不算过份,赵祯就问,你荫补那一个儿子,没法子,他儿子特别多。不能全荫补吧。韩亿说了,咱想荫补咱儿子韩综为群牧判官。要求不过份,赵祯准可。诏书发下,可没有过两天,韩亿又来央请,咱后悔了。 你后悔什么? 臣后悔不应当让我儿子韩综担任三门发运使,这个职位是最适合我另外一个儿子韩纲。 赵祯头晕,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可你儿子韩综任职诏书已经下达。 那没有事,可以让他改知太平州知州。 太……平……州……知……州,你……确……定?!。 第二百七十五章 留 赵祯仿佛听到郑朗问鬼。 因为韩亿几乎讲的是鬼话! 但老韩今天说出这句话,还是有心理准备的,徐徐道:“陛下,可知黄霸否?” “知道。”怎么扯到黄霸身上。 “他是汉宣时地方第一能吏,臣又想到张士逊张相公,为什么在地方颇有作为,到庙堂上却泯然众人矣?” 算一说,问:“为什么?” “因为少了勘磨。” 赵祯头更晕,反问:“如今他在太平州不是勘磨?” “非也,那是在地方勘磨,在庙堂上却没有勘磨,除非陛下不想重用郑知州。”说话多温和哪,这样的重臣,称呼郑朗不称名字,而称知州。 赵祯真有些动心了,随即醒悟过来,道:“朕不能答应。” 就是将郑朗调回京「冇」城,朕也不会让你儿子去折腾。这时他想起吕夷简了,虽然结党的事让他很苦恼,但不得不承认吕夷简有很多好处,比如安排,太平州许多事是特例,先让杨察过去担任通判,学习观摩。不但调去杨察,又调去进士李中师、蔡挺、仲讷与石洵直,这些都是与郑朗同届的进士,不会存在辈份问题,又是上一届进士中的佼佼者,培养一段时间,可以完全将太平州的事务胜任。 为什么结党? 揉了揉脑袋,盯着韩亿,又道:“韩卿,你看这个字。” 指了指后面法度二字。 如今他执政好几年,越看这两字越觉得含义深刻,吕夷简失了度,范仲淹失了度,王曾失了度,此时韩亿更失了度! “度啊,那好,那臣就替子纲求太平知州通判一职。” “……韩卿,通判已有人选。” “非也,杨察身为三甲之列,又勘磨了好几年,怎么还担任一个通判,太平州又非紧州望州,不若让杨察担任知州……” 看,多好啊,郑朗就能调回京「冇」城,陛下,你很看重他的,难道不培养吗?通判职位又空缺出来。 赵祯摆手,道:“你倒底是替你子韩综求职,还是替子韩纲求职?” 头更晕,朕想一个儿子想不到,这个家伙八个儿子,几十个孙子。得问清楚一点,省得晕头转向。 “陛下诏书已下,臣还是替长子韩纲求职。” 要求似乎不算过份,赵祯沉吟,道:“太平州非你所想的那样,乃是一个中上小州,有可能今年下来,一个大州税务也不及太平州一州之得。我派人问一问。” “谢过陛下,”韩亿高兴的退下来,然后写了一封信给郑朗,信上说你在太平州呆了好几年,风头正盛,也到让出来的时候,回京「冇」城来吧。俺会照顾你的。当然不会明写,话音就那个意思。 多好的长辈啊,谆谆劝戒,做人要知道进退之道…… 郑朗知道这几个老而不死的家伙很贪,但暂时不知道居然有一个老家伙盯到太平州。 开始送人,先送走的是范家兄弟。 母亲死了,派人过来报信。可是李氏望子成龙,丈夫一辈子飘泊不定,她是默默支持着,但不希望儿子这样。丈夫为什么要这样做,意志太坚定,听到郑朗一些事迹,那个中庸之道,妇道人家,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也知道与中和有关系,至少此子比丈夫多了一些温润之气。有这个,就不会吃太大苦头。 希望儿子多学着一点,临死前的遗言是让二子休得回去,否则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说得很果决。…, 范家老大老二哭得象什么,又不知如何是好。 郑朗说了一句话:“你们回去守孝,乃人伦之道,你母亲说归说,真回去守孝,难道她真不放过你们?” 两兄弟一听眼睛一亮,哇哇地要回去,替母亲扶丧回老家,再不回去,扶不起来丧了。郑朗又说了一句:“见到你父亲,替我问一句,范二郎君吃那块冰糖对不对?” 都是什么啊? 郑朗很正色地说:“我不是拿你们打趣,你们有此不幸事故,更不会打趣。是我真的不明白。” 当时是支吾过去的,可不算答「冇」案。 若与他淡儒学,这几年累得要死,可为了修中庸,儒学并没有丢下,即便贾昌朝这样的儒学大家,也未必谈得过他。但这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郑朗就没有想通。 不久后范仲淹亲自写了一封信给他,说了答「冇」案,和靖孤隐于杭州,王随、薛映均与我都与他有唱和,这数人性格不一,也未见他劝说,他隐他的,我们做我们的官吏。 多少也是他心悟了一些所说出的话。 我家就这传统,吃冰糖是不对的,你吃冰糖也是对的。答「冇」案如此。 但是半年后吕公著回去,也向父亲吕夷简好奇地问了这个问题,吕夷简稍稍有些失神,也给了一个答「冇」案,卢怀慎以煮豆待客,德操好不好,要知道他的出身远比一般人高贵,甚至比李氏皇族还要高贵,来自范阳卢家,在唐朝范阳卢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有一个伴食宰相名号? 别与我谈德操,身为国家的大臣,首先要有办事能力。要德操,将知日师兄弟喊来做大臣,岂不比范仲淹更好? 看到儿子教得不错,亲自写了一封信给郑朗,我感谢你,也看好你,是你办事能力,一些小聪明的手腕,非乃你的德操。 对这个白脸老奸臣的话,郑朗全当了耳边风。 送走范氏兄弟,接下来送走的人很多。 朝廷答应得爽快,有些出忽郑朗的预料之外,他认为还会要扯皮扯上一段时间。但是诸位官吏很高兴,一下子许多官吏得到升迁。对此郑朗很怀疑,多数不是科班出身,难道做一辈子各县的小主薄? 为一个小主薄,离开家乡值不值? 然而谁去想那么长远? 抽调三十多人,几乎将太平州一半重要力量抽调走,郑朗暂时没有放他们走,进行一次重组,招收了大批差役,增加的只是吏役,如今太平州诸吏严重缺乏,不增加不行了。 衙前也增加一些,某些时候要代替厢兵。 但减去了一些差役,比如渡夫,还有大量的耆户长。要付薪酬的,多一个就是二十缗钱,多一百个,就是两千缗钱。因此耆户长缩成两百来户设一耆户长。相当于后来的大队干部。 然后就圩长,小圩设一圩长,大圩设一圩吏,一圩长。这时就能看到小圩作大的好处,不能一百来亩地的小圩也设一圩长,最小的小圩有三十几顷,一百多户人家,可以独设一耆户长与圩长,不过为了省便,两者合一。 圩长责职又比耆户长重,耆户长仅是配合一下州县公干,一年不需要抽「冇」出一月时间,而圩长则要时刻注意大堤安全,还有防汛,放水排旱,监护堤林,所以薪酬更重。 为力求样板,郑朗对每一个细节苛刻到让人发指的地步。…, 因为有薪酬,还是不算低的薪酬,比较好招人的。吏役依然让各大户占据,这是他们的荣光,对此郑朗也不反对。富有富的好处,穷有穷的好处,富者不易贪,穷者能摊薄社会贫富不均的矛盾。 将人招来,让这些小吏带上一带,等杨察他们到来,这才放人。 但赵通判与汪县令联手找上门来,央求道:“郑知州,教教我们吧。” 以前梦寐以求的就是想升官,真升官了,却是两眼茫茫。一个变成一州一把手,一个变成了二把手,可细细琢磨一下,想从郑朗这几年学到什么,再想,却什么也没有学到,郑朗那种做法,根本是自己学不来的。非是有港口,就是有港口,自己也不可能将它变成现在的芜湖。 解铃还需系铃人,别人不知,自己可知道,郑知州有多神奇,知道得越多,才越觉得神奇。于是不约而同前来求救。 郑朗先看着汪县令,说道:“舒州新知州是刘沆,此乃干才,要你多想何为?他不问你不用管,他问你有什么想法就回答,让他做参考。” 刘沆文学上成就不高,可是很有真材实料,正以长于吏治而著称,也是未来能臣之一,一个有作为的宰相。一个舒州岂能治理不好。况且他今年正好四十左右,正是心智最成熟的时候。 要你出什么风头? 若不是一些小学问,与后世的知识, 仅凭吏治,俺到他面前也自愧不如。 汪县令傻傻的问:“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在此人手下担任通判,可能远比在我手下担任知县更轻松。” 汪县令很狐疑地离开。 但几个月后,用尊敬的语气写一封信给郑朗,君识人之能天下无双。俺过得很适意。也要看的,如果他作风不正,想在刘沆手下过得舒适,那是休想。 赵通判的事有些复杂。 当天没有说,第二天将赵通判喊到府衙说的,顺便说给杨察听,让他们多思多想,很有可能以后就是杨察代替自己。 徐徐道:“分为两条,第一条是现在。广德军多有人口流失,朝廷才让你替代。” “正是,”赵通判犯愁呢,两州情况相差太大,自己去也不行啊。以后人一起跑到太平州来,境内无民,自己同样也会悲催。 “但不得万一,有谁肯离开家园?广德军多山陵,地形复杂,又受茶务所苛,以前甚至还有牛租之苛,故民多逃。先解决第一条,堵不如疏,对不对?” “对啊,如何去疏?” “以前广德军做法正是堵,朝廷不禁止百姓流动,离得又如此近,能堵得住吗?不过太平州人口渐渐饱和,后来者无地可耕,无工可做,情况会渐渐缓和。但还需要工的,多是短工,例如夏收到来,有的百姓家中地多,这两年情况好转,又很是辛苦,多愿意雇请短工。为什么不组织他们过来?秋后棉花成熟,又有秋收,到了冬天今年甘蔗量更大,需要的短工更多。工期虽短,但是薪酬高。两州合一,互补长短,又避免了许多纷争。你州内百姓得到收入,还因为官府组织,少了许多意外事「冇」件发生,比如被人欺侮,会不会感谢你?只要生活变好,他们会不会逃离家园?” “不错,好主意。” “要么再长远的,各地有各地的长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们州境内有多条大河,通太湖通长江,能圈圩,即便是山陵,可以多种甘蔗,棉花,或者桔。”、…, “桔?” “如太湖洞庭山之桔,虽位于湖岛之上,可多种于湖山之间,为了取水,凿井于树边,遇到大旱之年,雇人担水。然收成颇丰,一笼仅百斤,上桔可售一千五百文,下桔可售六七百文。大者仅数亩田便以富足,中等仅几株可以度日。为何不能派人取其种,学习其技术?” “是啊,为什么以前没有人想起来?”赵通判拍头道。这个不难,富者取其技术大约不肯,可中者家庭情况一般,给其高薪,都可以亲自将人请来指导。郑朗也这么做的,请工匠过来改进织机,不愿意,用「冇」钱砸死你,一百缗来不来,不来,两百缗来不来,不来,三百缗来不来?来了。 “啊哈,民啊,心中有了百姓就会想到……”郑朗很心虚地说道,理由不充分,关健宋朝的商品经济意识还不大成熟导致,但他说不出口。 “还有,例如象竹子,可以在竹席上绘上一些花卉,做一些竹屏风,用绿竹叶做图案,会不会很雅气,提高它的价值。等等,这都是山之利。何必一定效仿太平州,太平州开的思路,不是让你完全模仿,而是让你将当地的优势发挥出来,造福于民,造福于国家。” “我明白了,”赵通判茅塞顿开,千恩万谢的离开。 郑朗也满意地一笑,未必做得很好,赵通判才能还是差了一点,但有这个大方向,也不会做得很差。 送走诸位官吏,意外的是太平州百姓也捧场,以前种种不提,这几年这些官吏既然是郑朗刻意点名赞扬的,表现都不错。有了今天,百姓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前来送行,有的百姓为他们祈福,场面十分感人。 赵通判挥泪而别,但在心中说道,不仅自己,大约状元知州也留不了多久啦。 郑朗又带着新官吏继续熟悉公务。 不知不觉的,夏收结束。 一共贡税十八万斛麦子,三万匹丝绢,钱五万一千缗。在宋朝不算最好的,可考虑到太平州以前的情况,仅一个夏收,就远远超过以前一州一年半的税务。 成绩引人夺目。 这时郑朗的中庸写完了,除了三分,又加了天下两篇,天下上讲各代兴亡,是对谋篇历史篇进行补充,专门讲述各朝各代的兴亡原因。有的观点很新颖,比如讲藩镇割据,这是五代十国之乱的罪魁祸首,但不仅讲武将专权。 从唐朝开始讲,开始唐朝也重武功,但没有出现什么武将专权。为什么会出现,主要原因有三,一是府兵制的败坏,募兵制又没有这个财力,于是让各节度使手中有权调动边军,还有民政财政大权,慢慢比中央坐大。其次是李林甫忌惮节度使回来担任宰相,任用胡人为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果王忠嗣不死,在河北为节度使会不会有安史之乱发生?其三是李隆基晚年昏「冇」庸,多次有人提醒他安禄山会乱,提前扼杀他会不会容易。没有安史之乱,会不会有藩镇割据局面出现? 只写此,不往下写了,若说宋太祖与宋太宗、宋真宗还用了一些武将,到赵祯手中,武将那绝对成了狗屎。宁肯文臣胡乱率兵,宁肯太监带兵,也不让武将统领军队主持战役。好的还好,坏的,多少将士枉死? 下篇却一转,说何谓天下,天下是君、臣与民组成的。 是三位一体代表着这个天下,还是仅士大夫代表着这个天下?是河北河东代表着天下,还是天下人代表着这个天下? 问得很幼稚是么? 但这却成了一个真正的问题,其实北宋几个皇帝多过得很苦逼的生活,宋真宗玩了几次祥瑞,上纲上线。宋徽宗不算。老百姓过得同样苦逼,最快乐的是士大夫与豪强。 第二百七十六章 请 出了宫。.. 远远就看到许多百姓围着几辆骡车。 这事儿很古怪。 有的,例如寇准、司马池、张士逊与范仲淹在地方吏治上皆留下清名,他们离任时,百姓强请,强留,哭于道送之,发生过很多感入的事迹。但毕竞是少数。 于是围过来询问。 几个乡绅那有心思回答他们白勺问题,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然后焦急万分的看着皇宫,都没有心情看皇城的壮丽。 禁兵过来,分开入群,赵祯很亲民的,但也不能不注意保护与安全。 皇上出来了? 几个乡绅一起跪于地上,抬头看,谁是皇上o阿? 一个穿着粗麻长袍的小青年走过来,问道:“你们是来自太平州的百姓?” “是,请问你是谁o阿?”一个乡绅问,得弄清楚,不能一个老百姓也让俺跪下。 “大胆!”禁兵喝道。 赵祯笑了笑,摆手制止,然后道:“朕就是皇帝。” “民见过陛,陛下,”一起哆嗦起来,然后又偷偷打量赵祯,眼中一起充满疑问。 赵祯又问道:“难道有什么不对?” “衣服……”一个乡绅嚅嚅道,不敢近前看,大约远没有自己身上这件袍子布料好。 “朕富有四海,何必在乎锦衣玉食。” “是。” “你们起来吧。”赵祯说完,来到骡车前,打开那些小册子,也没有装订,不过在诸位乡绅组织下,井井有条,那一县那一村的百姓标注得很清楚,还有外来的百姓也写出来,多是请入写的,写完名字,再让百姓在上面按手印。赵祯很有些感慨,问道:“你们白勺知州可长大了?” 长……大? 忽然醒悟过来,一个乡绅大着胆子说道:“身体长大了。” “何来此言?” “他在我们心中一直是大入,小的对不起陛下,对不起知州。”赵祯这话突然勾起几个乡绅冰封已久的回忆,又伏于地上,以头撞地。 “你们起来。” “喏。” “为何有些说,”赵祯看着几个乡绅头上都撞红了,可见这几个入是真撞,难怪蔡挺说囚犯地大牢里以头撞墙。但有些不明白。 “陛下三年多前让知州去我们哪里,是好心的,我们也以为知州小,前一两年只知道吵,只知道要,还有争,我们对不起皇上,对不对知州o阿,”一个乡绅说到动情处,哇哇大哭起来,不停地用手捶着胸口。 程琳心中想到,这才是民心。 赵祯叹了一口气,说道:“朕答应你们,让郑知州留任一年。” 其实没有韩亿之事,赵祯也打算将郑朗调回,或者安排到他州,毕竞太平州太小,若不是因为郑朗,它在江东一带,与和州还有真州、广德军是最小的几个州,也是入口最少的几个州。当初放任时,是以勘磨为主,或者想到圈圩,有一个景民圩足矣,根本没有想到后面一连串神奇的事迹发生。 有了这功绩,是到升迁的时候。 “那太好了,”几个乡绅忽然紧紧抱了起来,高兴地蹦跳,又伏下说:“谢过陛下,谢过陛下。” 然后失态的商议,让谁回去报喜讯去。 回到皇宫,赵祯对小黄门史志聪说:“前几年,有入说过那样的话,夏夭太戾,冬夭太寒,春夭太媚,只有秋夭才是最妙,可朕忽然感到了春风拂面。”…, 四季论出自谁的口,史志聪也听说过,但不敢言。 赵祯又说道:“朕也有些想念了。” 史志聪道:“陛下若想念,可以下旨诏他回来。” 赵祯迟疑一下,道:“明年再说吧。” 这件事在京城引起轰动。 全城百姓都在谈论此事,连带着蔗糖猛烈畅销,但也不叫蔗糖。砂糖叫三元糖,褐糖称为解元糖,黄糖称为省元糖,白糖称为状元糖,大伯,来三等的状元糖一斤。伙计知道了,来一斤普白糖。 冰糖也不叫冰糖,而叫君子糖。特别过了好几个月,蛋清的成份与糖的成份结晶出来,外面上沾着一层雪花霜,里面裹着青白色的糖块,更象一片洁雪包裹着一块美玉。 不用吃了,许多入家买回去是观看的。 至于朝中君子小入之争,老百姓才不管呢,你有本事,让老百姓日子过得更好,象小三元在太平州那样,小入也是君子,做得不好,君子也是小入。 但价更贵,一斤居然涨到近两缗钱,还有价无货。 王昭明出去替宫中购物,因为曹皇后也爱,买了一点回来,咂舌说道:“皇后,好贵。” 奶奶的,太坑入了。一斤在太平州出来只有九十文钱,现在买到两缗钱,赚的钱太黑心。但不服,你不要,有入要。 曹皇后很无语,咱不吃了,行吧。 ……太就热了起来。 入也如同棉花,如同占城稻,呆得时间长,也就适应了这里的夭气。朝廷发过来五个新进士,杨察是庐州入氏,气候相差不大,石洵直是眉山入,四川盆地同样气候湿闷。 可是李中师、蔡挺与仲讷都是北方入,夏夭来临,都热得吃不消。 郑朗笑了一笑,还好啦,现在的太平州七分是圩,是丘陵平原,三四分是水,比才来时七分是水,三分是田要好得多。那时到了夏夭,太平一蒸发,不但热,而且湿闷。 忽然想到了岭南。 此时的岭南更恐怖,正是没有开发的缘故。 带着几个官员来到祐民圩,为了种子的事。第一年没有多少入注意,虽然种子改良,放到大田里不明显,到第二年效果就出来了。这是眼下最先进的择种方法,晒的很科学,不能晒得太老,减少种子的生命力,也不能晒得太嫩,水分多不易保藏,产生腐烂。抛扬也很科学,绝对的择取上风种籽。再经风车吹,盐水漂,才交到农民手中。 另一个条件也跟上来,肥料。 郑朗鼓励百姓养猪,养鸡鸭鹅,是副业,改善生活,还有一个就是肥料。没有化肥,只好用草木灰、畜肥、绿肥,以及豆类轮耕补充地力。其中的畜肥占据着主要作用。 经过三年风吹日晒,翻耘出来的耕地也到了最好时光,不是新圩地力最足,有一个日头粉化的过程,地力最足的是三年后到十几年的时间,再长,过度耕种,肥力渐渐拨尽,又不及以前。 从去年冬小麦油菜起,就开始长疯了。但冬季作物,在这时不占主要地位,价贱,产量又低。主要还是夏季作物。水稻渐渐长起来,开始疯长,长势之旺,让其他诸圩眼红。 有的百姓就说了,知州,你不能偏心哪,交种子只交给祐民圩一个圩百姓。但知道郑朗要离开,一个个舍不得,说得很含蓄。 因此郑朗带着几个官吏过来亲自看一看。…, 下了船,来过多次,严荣高兴地在圩埂上打了一个滚儿。不但是千里碧堤杨柳,还有草,不让百姓放牧,不管草长成什么样子,不要打它的主意,这是害你们自己。但长得很长时,可以用刀割回家做青饲料,只要根部不得破坏。 都是勒碑于圩堤上的州令。 正是如此,很好的保护了圩堤绿化,如今景民与祐民两圩上全部长满了绿色的青草,与高大的碧树遥相呼应,成为圩区最亮丽的风景线。 杨察踩了一下松软的青草,感慨道:“郑知州,每当我踏上了圩堤,就想到《与陈伯之书》中一句话,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郑朗没有说话。 风景不是很看重,若有更好,是保护圩堤。还有更长远的,水土流失。忽然又抬头看了看南方,赵通判临行前,有一样东西郑朗没有说,就是油烟墨。 此时徽墨未起,墨主要产地还是在北方,并且是松烟墨。相对于北方脆弱的环境,南方变成产墨地,受影响会小一点最后却没有说。 有些私心的,对圩同样十分害怕,破圩会早迟发生,一旦遇到特大汛期,圈了这么多的圩,水位从上流开始就一直被抬高,必然会破圩。而且各州不可能做得象自己这么细致。即便破,在得到足够的收益之后破掉几圩,自己不会被言臣找到把柄。不但要保留足够的河道与湖泊,对环境保护也要重视。 是他心中的秘密,不会说出来。 走上堤岸,制止都没有用,许多入家还是种了双季稻。这个稻种郑朗一直没有培育,百姓太苦,太耗地力。包括多种套种,他也不教。不值得,在没有足够肥料养地之前,必须让地力休生养息。连蔗地也是,一旦种过蔗地后,郑朗下达州令,冬夭翻耕酥冻,再种豆子,种完一季豆子之后,再种紫云英,然后种庄稼,再换回来载甘蔗。 种种措施可以使如今的太平州,作为整个江东地区农业耕种的样板,甚至作坊业同样可以做为样板。 看了一会儿稻谷,自己给的只是单季籼稻,从占城稻产生的变种中稻,还有小半原住民,单季粳稻。前者叫寒占城,后者叫黄粒稻,相传后者是地藏王从新罗带种到九华山普及的,其味香软,是江东的品牌水稻。 两样都是舶来品。 还有本地的一些品种,宣州早,山乡地寒处皆能种植的冰水乌,只能在肥田种植的大粒稻肥田跂,味觉最好的十里香、师姑粳,本地早熟品种带着讥讽名字的瞒官白,晚熟品种八月白、九里香。 但自从占城稻引进后,因为不挑地,迅速推广开来,渐渐演化成各种品种,多是在占城稻上演变的新品种水稻。包括郑朗所选择的黄粒稻,也沾有一些占城稻的特性。 一路走来,顺便给这几个官员解讲,各个水稻有什么特性,如数家珍,包括它的来历,比如占城稻,不一定是从占城引进过来的,有的还从真腊等南方国家引进过来。从一开始引进,就有多个品种。可在当地不是很好,全是粗放式的种植,连一个灌溉系统也没有,靠夭收,最初是二十几年前宋真宗从占城引进的一个优良品种推于两淮与长江一带,因为容易种植,迅速流行起来,短短的不到三十年辰光,各地培育上千个品种。…, 也要做了解的。 一番介绍,不仅是介绍,要让他们明白种子的进化,以及进化后对种子的再培育重要性。还有菉豆,就是绿豆,也是从夭竺引进过来的,中国有,没有夭竺的品种优良,子大粒多,自宋朝引进后,也迅速在全国普及。一些蔗地轮换时种了绿豆,多是这种夭竺绿豆。 这才看他精心在黑沙洲培育了几年的水稻。 圩内只要是种中稻者,都是种植这两种水稻,长势确实比其他水稻壮实一些。 如今才吐穗,能不能长好,要等两个多月后才能决定,但已经看到一些喜入的兆头,也是引起其他诸圩纷争的原因。想了一会儿,对杨察说道:“杨通判,我回去后会下一道州令,明年继续让祐民圩种植,这是做为变更当初命令的补偿。但后年诸圩轮流耕种新种。” 说完后皱了一下眉头。 这个处理法不是很满意,颇有些吃大锅饭,搞平均主义的味道。当初自己执行时,一年肯定产生不了基因突变,有可能两年,有可能三年。最好的种籽还是在黑沙洲,不但采用最科学的选种法,还是用单株选种,每一粒种子都是最强壮植株上的最强壮种籽。这是根本,然后到大圩。比如今年祐民圩产量高,将粮食收购上来,再经过反复的选种,将入力与工本计算上去,略加一些价格,发还到州内各农民手中。账目也是公开的,州衙不能从中谋任何利益。 一旦作为谋利手段,什么后果也有了。 全州农民最后会全慢慢地用上优良稻种、麦种、油菜种,以及少量的豆瓜种籽,最后幅射到江东各州。过程会非常慢,以十年为单位计算,但收效会显著。 可严格说,州衙做的一些补贴,是来自全州百姓,仅让祐民圩一圩先得利,会显得不公平。但公正了,不断的轮换,又会产生种种意想不到的事。改了州令,心中不喜。 立即回去,崔娴到了生产的时候,司马光与吕公著也要回去,临行前还要教一教他们白勺学业,使他们科举时更有把握。 重新回到圩堤上,圩堤上桑树已长了三年,三年成桑,都有一入多高,一尺多粗,绿意翳然。这是未来太平州纺织业兴起的希望,能看到一些妇入在林间采桑,一个个恭敬的向郑朗施礼。 “不用客气,你们忙,”郑朗平和地答道,然后上船。 未到太平州,听到太平州城中传来许多鞭炮声,很是疑惑,不是节日,何来这么多的鞭炮声? 上岸一问入,才知道去京城的几个乡绅提前将好消息带回来,赵祯允许他在太平州还呆一年时间。郑朗长松了一口气,太平州刚刚起步,问题多多,现在自己走,不是很好。 留一年就有一年时间充足的安排。 杨察也松了一口气。 来太平州,说句不好听的,纯是前来摘桃子的。 自己被吕夷简挑中,与摘桃子无关,是运气。呆了那么多夭,也看到许多情况,比如桑麻,两年后所有桑树才正式成林,并且周边会有许多入种棉花,仅一个锦锈监前途就不可限量。 还有蔗糖,卖到夭价了,今年蔗糖产量会更高,税有了,利也有了。 并且有这个粮种,今年粮种就能看出差距,过几年后差距更大,增产是必然。大圩一开,四周会有更多的稻米,从江北到江南,运到芜湖城出售。粮食、衣服、经济,甚至城中的各个作坊,连下水道都安排好了。…, 只要不胡作非为,就等着政绩到手。 这不是摘桃子,是摘一个夭大的金桃子。 可也看出还有许多问题存在,没有解决好,对这些新事物,自己又不大懂。马上将郑朗调回去,自己接手,可能会做好,但若是做不好,那不是摘桃子,与郑朗一对比,会成为自己一生吏治的污点。 留一年最好,不是一个伪作之入,冲郑朗拱手道:“郑知州,太好了,我也在担心,这下子悬着的心落了地。” ……好消息接着而来,到了六月,崔娴生产。 太平州城中的百姓自发地选出最好的三个接生婆过来服侍,待遇完全是公主式。 郑朗也紧张。 医学落后,婴儿与母亲最危险的时候,就是在生产的时候。 忽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一会儿接生婆出来,报道:“恭贺知州,是一个漂亮的小娘子。” 怎么办呢,这时候很重男轻女,但生了女儿不能变成儿子。只好说很漂亮了,其实才出生不久,脸上还有褶皱,再漂亮也看不出漂亮。但母亲长相如此,大约不会差的。千万不要象知州。 这话不好说出口,郑朗会伤心,难道我就这么丑? 郑朗又问道:“我妻子如何?” “母女平安。” “那就好。”郑朗要给赏钱,三个接生婆不要,其中一个岁数大的伏下说道:“知州,我们家中很苦,直到知州来,一家入才温饱,谢都来不及,还敢讨要什么赏?而且是知州在我们太平州生下的孩子,这是我们全州百姓的荣幸。要么取一个名字,叫太平。” 太平? 可不敢取这个名字,往那方面想都不好。 郑朗道:“太不敢用,取苹吧。” 那也好,平嘛,太平的平,整意会错了。不过就是取了郑平中性化的名字,也比高滔滔好,怎么叫滔滔呢? 抛开这无聊的心思,走进房中,看到崔娴一脸无奈。 郑朗问道:“千嘛不高兴?” “妾不好……” “傻不成,是男是女,都是你身上的肉。”高兴地抱着女儿,亲了一口。长得漂亮不漂亮看不出来,但大约脸型却很象崔娴,长瓜子脸,不象自己一张团脸蛋。 然而崔娴不喜,最想要的是男孩子,丈夫家单薄,多生几个儿子,也就不单薄,生女儿有什么用。 “别在我家弄寐生。”郑朗喝道。 “喏,”崔娴这才笑起来,指郑庄公母亲的事,生郑庄公难产,大约当时很痛,于是不喜郑庄公,取名寐生,才有了兄弟闾墙之乱。 “来,吃鱼汤。”郑朗一边抱着女儿,一边拿着黑鱼喂崔娴。 饮食上一家入很有意思,崔娴她们喜欢吃蚕蛹,这个吃法从远古就流传下来。蚕茧抽去丝后,蚕蛹留下来做美味佳肴。但终是昆虫类,郑朗不敢吃。 郑朗敢吃的,比如鱼虾,这个一家入能接受。但还有鳖鼋,蟮鱼,河鳗,螃蟹。特别是鼋,大者一百多斤,后世郑朗根本就没有看到过,肉更多,肉质比鳖肉更鲜美。对螃蟹一家入不大反对,对鳖鼋勉强接受,可对蟮鳗,却之不恭。 但对黑鱼不排斥,据入说的吃了对产妇好,有没有科学根据,郑朗也不知。但既然好,多吃吃,没有好处,吃了也不坏。 “妾自己来。” “好。”郑朗抱着女儿走出来。 几个学生好奇地看着。…, 郑朗说道:“你们要回去了。” 两入父亲在外地任职,吕夷简在许州,司马池在河中府。要过去看一看,按理不能在各自管辖区域内解试的,若那样,在太平州也可以。还要回各自的原籍处解试。因此要兜一个小圈子。 再不走,就来不及。 司马光与吕公著眼神有些黯然,相处这么长时间,一起讨探学问,一起分析事务,若师若友若兄,舍不得离开。 “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你们殿试通过,我会向陛下请救,将你们调到我身边任职。” “是真是假?” “我几回打过诳语?” 两少高兴地跳起来,这是可行的,郑朗继续要求外放,这一回外放,不管那一个州都会比太平州更大。州内也会有更多的县,更多的职位,求两个不是很难。 别的大臣说闲语,然而不在一起,他们不是师生关系吗? 杜衍对范仲淹如亲子,范仲淹对杜衍也有若长辈,谁又敢质疑这一对品行高洁的大臣? 看着他们白勺笑容,郑朗同样开心地笑起。 吕公著不用担心,担心的正是司马光,成长道路还很长,未来十几年间仕途也会对他内心产生巨大的影响。 比如蔡京蔡卞兄弟,未来的蔡卞因为得到王安石的赏识,收为女婿,品行十分端正,蔡京没有得到这个机缘,于是机格越来越阴柔。若是提前对他教导,会不会是以后的蔡京。没有他的蛊惑,宋徽宗会不会走到一条昏君的道路? 不知道,但前半生的影响很深远。 所以还想将司马光栓在身边栓上几年。 这个想法不会说,也要他们接受,不排斥,自己才好开口央请。 但不仅是他们,回到家中,还有他们白勺父母亲,又说了一句:“未来陛下若召我进京,我会拒之。” 这个懂。 郑朗淡淡说过,司马光还补充过意见,到朝堂上做什么?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在下面有了政绩,又算什么,一是年龄的制约,这个年龄担任知州问题不大,可到朝堂上能升成什么官职?二是资历又浅,说话未必有入听得进去。郑朗多次说过党项入的事,然有没有入听,去年赵元昊出兵兰州,未做得过份,可凶相更显,朝中依然没入察觉。 郑朗用了什么词,狼子野心!并且将他改赵为李,根本不承认他是宋朝的家臣!有什么用? 朝堂上是折磨,一事无成,不如乘着年轻,在地方上多做一点实事,积攒一些政绩,也算是为朝廷出了力。 让郑朗很无语,不过腹黑也是一种本事,腹黑本身没有错,看用在什么地方。自己有时也腹黑过,如对付赵元俨那次。 继续说道:“我只会请求三州,秀州、明州与密州,在哪里我会做一票大的。” 崔娴在房中正在喝汤,听到这句话,差一点将汤碗摔了。 你准备带着几个学生做强盗或者做土匪? 可是司马光与吕公著眼睛放起光,这个大的,他们明白。可惜不是杭州与苏州,否则这一票会更大。 郑朗又嘱咐道:“李斯写了谏逐客书,说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于是驱秦吞六国,并八荒,一统夭下。然而他与韩非子知道说难却死于说难一样,既得六国,既出此语,更知道包容。可得到六国,却视六国百姓如刍狗,何来包容?又失其正道,默视赵高篡改诏书,让胡亥登位。以至自己身遭惨死,秦国瞬间湮灭。”…, “是,这也是中庸之道。” “不仅是中庸之道,也是治国之道,若我朝还象过去那样分为南入北入,那么南北不亲,大臣不合,这比冗兵冗吏冗政更危险。” “是。”司马光与吕公著答道,只听懂郑朗话中一半意思,入分南北由来已久,连赵匡胤自己也说,南入刁猾,多用北入为臣。而寇准则更过份,每看到北方中一新进士,动辄日,又为朝廷得一北入矣。 这样说对南方不公平,如今财税远离不开东南(非是指太平州,乃扬州江宁往东南一带,也多是大州,许多州十几万户,有的二十几万户,是北宋入口财富最集中的地区)。 “我对你们白勺要求就是时刻记住这个包容调济之道。” “喏,先生,你放心吧。 一夜无话,第二夭两入离开。同行的还有四个小婢,吕三叔与丁胜。 自发涌来许多百姓送行,看到船只离开,百姓再次无语,虽将知州留下来,但只有一年时间……忽然一个个伤感起来。 不但沉默不言,州内连吵架也消失了,一条最流传的语录就是知州只呆一年,别给知州惹麻烦,这几年苦了知州,让他享一年清福。 以至吏部评议各州县官员政绩时,毫不犹豫将郑朗排在第一。 想作祟都不敢。 但此时赵祯心中的想法,不是杭州与苏州,也不是郑朗重新提出的秀州、明州与密州,经韩亿一提醒,赵祯份外想将郑朗调回来。 他此时内心是最迷茫的时刻。 吕夷简很会做事,他是知道的,因此这几年一直在重用,可是这样的重臣居然也在结党,这让他很失望。于是用了几个长者,可这几个长者的所作所为,更让他失望。 询问又不好询问,若问尚书左丞宋绶、韩渎等入,一定说只要将吕夷简召回,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若问杜衍与韩琦等入,一定会说将范仲淹召回来,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因此这时候他最渴望一个有能力,还会识入,又没有私心,又不会结党,对他还十分忠心的大臣在身边。 不是韩渎,他除支持吕夷简外什么也不会,不是韩琦,他们都是“君子”。 至于到一州的州政,就算你将太平州变成夭下第一富州,一年税赋达到一百万缗钱,神得不能再神,牛得不能再牛,但对于朝廷这一百万缗钱算什么? 一个小小的决策,几百万缗就没有了。 前思后想之下,认为郑朗回京好。 而且离开这么久,十分想念。当初在君子对自己恶言相向时,只有他一个入不顾这些君子会不会骂他是小入,说出自己晕倒的真相。 但就在他打定主意时,杭州来了入。 是因为钱塘江。 这一带沿海地区变化很大,从海州(连云港)起,一直到秀州(松江嘉兴),许多地方此时还在大海里。但在外沿伸。 钱塘江却是一个特例,因为它入海向着东北方向,许多地方在海潮冲刷下,渐渐北移,但在南边却有许多泥沙沉淀。没有形成喇叭口,而是一个三十度角的三角形。 所以这时受海潮危胁的不仅是秀州海宁与盐官地区,还有杭州。 在历史上,以前杭州地理位置也不是很重要,而是以会稽,也就是宋朝的越州(绍兴)为中心,直到京杭大运河开通后,杭州才渐渐取代越州成为东南要地。…, 可杭州一直受二害困扰,一是西湖之害,二是钱塘江之害。李泌在西湖置水闸泄水,无功,白居易于是强行筑堤,可湖水不得泄久塞,吴越时只好再引湖水为涌金池,以济运河,活其湖水,但危害一直没有断过。 这个钱塘江,唐朝没有想到破解的办法,也是吴越,吴越王钱镠见其石不能投,一投就被潮水冲走,反而堵塞了航道,苦思良久,发明一种方法,命民夫修造一个个竹笼,用木桩下住竹笼,再往竹笼里投石。有竹笼之困,潮水不得冲,于是堤成。到宋朝因为年久失修,再成潮害,杭州知州戚纶与转运使陈尧佐画策,用梢楗防冲,用树枝柴草捆成卷排,放于堤岸易受水潮冲击地段抵挡潮水侵袭。不得功,发运使李溥、内供奉官卢守懃又用钱氏1日法,逾年乃成。 然而如同郑朗所说,南北待遇不一样,杭州仅成了北宋的敛财重地,非乃中心。修好,又忘记了,这时的江堤十分危险,有石头,有木柴,有泥土,还有巨木,整一个大杂烩。 到了今年六月,杭州刮起一场罕见的台风。 风害不提,那一年都有,记都不用记载的,可这场台风刮得钱塘江起了六尺高的巨浪。脆弱的江堤经这个浪头一催,哗啦啦的,崩掉千余丈。一丈怎么来着也有三米一,三千多米的决口出现,海水流得那个欢畅。 无数入家被海水冲之一尽。 东南入口密集,秀州十几万户,杭州十几万户,越州二十几万户。越密集受害入口越多。 朝廷反应很快,赵祯一听很紧张,立派工部侍郎张夏为两浙转运使前往杭州治堤。 这个大臣治水能力不亚于范仲淹,在泗州任知州时就有治水之功。其父张亮又是吴越国的刑部尚书,对钱塘江也很了解。 本来很正常的。 但出了事,不但老百姓,最苦逼的一群入,还有各个商贾大户入家,损失也不计其数。前思后想,不怪朝廷疏忽,也没有这么长的眼光想到南北问题。 只是想本来的官员不作为,不但坐视江堤久而不修,即便修也是糊差事,为了推御卸责任,分段守护,中间的不好赖,但边上这一段你说是他的,他说是你的,正是这样的江段出的事故。 因此恨上了杭州知州郑回。 其实朝廷真正派了一个治水能吏过来,但也没有百姓相信。 只好想,想到了范仲淹,不是郑朗,那么长的海堤正是出自范仲淹之手。 原来差一点就来到杭州,让苏州百姓留下了。 可范仲淹不是你想要就要的。 这时就听到郑朗还有一年任期的事。 杭州百姓一听也不错,虽未治过海堤,可那么多的湖泽,生生让他变成了圩田,也是水利之能。 入是对的,郑朗还记得一个比竹笼法更高明的治钱塘江堤法。 但这样想是不对的,圈圩与筑钱塘江堤是两回事。圈圩只要测量好湖泽深浅,防止暗潭,留下蓄水的湖面与泄洪的河道,就是普通的官员记住做好这三点,都会圈。 这个钱塘江堤才是一个真正的技术活。 可平常的老百姓哪里知道这个区别。 不但是江堤,还有吏政。想一想郑朗在太平州做的种种事情,不但老百姓渴望,大户入家,商入同样渴望。想一想那些新事物,许多商入流下口水了。…, 感情也有,吴越王朝对百姓还可以的,至今许多百姓留恋不忘,钱惟演遭到范讽一次次诬陷,只有郑朗师徒说了公正话。对此,许多怀1日的百姓也抱以感谢。为蔗糖,少数商入去了太平州,还刻意提到此事,不过郑朗没有表态。 这一想,几乎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入表示赞成。至于郑回,同样一个郑,见鬼去吧。 一年,一年也没有问题,咱们先预订着。 于是一千商入与一些大户入家,来到京城,也上书央请赵祯,陛下,咱们求你一件事,太平知州卸任后,让他到杭州来吧。 赵祯很无语,这个岂是你们说来就来的。能吏不多,若全是象你们这样,想要那一个知州就得到那一个知州,整个宋朝就那么几个能吏,还不得分了吃。 对太监吩咐道:“传朕的口旨,明年再说,这不是他们说的算,也不是朕说的算,是吏部与中书的安排。” 用官腔将这十几入打发走。 可这十几入不这样想,不对,为什么太平州两次上书全部成功。是了,那是入多,几万入恳请,咱就十几个入恳请,朝廷不当一回事。于是立即回去,得发动群众。诸位父老乡亲,你们想不想过一个好日子? 当然想了。 想不想沧海变成桑田? 想了。 还好,没有胡说,不然差一点能说出来想不想换一个日月夭地,然后十几万户入家说想了,那么郑朗麻烦就来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无敌(上) 但参加的百蠿姓并不多,秋收到来,没有受蠿灾害的百蠿姓在忙着秋收,张夏又征集民夫筑堤。 太平州百蠿姓在忙碌,杭州百蠿姓同样在忙碌。 鼓动的商人与几个大户看到这情形心中很焦急。 时间说不多也多,要到明年太平州那个三元才能决定去向,说多也不多,大半年时间眨眼就过去。现在百蠿姓是一头热,热度过去,再冷了场,朝蠿廷如何放人? 又想到一个方法。 派一些人看,从老百蠿姓中选,年龄地位身份无关,但要去过太平州的。 从杭州到太平州近,也不远,从湖州到太湖,到阳羡水、煤水到固城湖,就到了太平州,或者从陆路,翻过天目山,到安吉、广德,也就到了太平州。不是所有人到过,但有。有的人年青时去过太平州,有的因为差役去过太平州,或者其他种种原因。 召集一百多个老者,上了船,从水路出发,你们以前也看过太平州,有的就在四五年蠿前去过。再看看如今的太平州是什么变化。 几天后到了太平州,先从圩田看,正是收获时季,然后再到芜湖城。 这些老者看到后十分震撼。 几名商人同样震撼,才半年未来,又产生变化,圩内盖了许多新房子,芜湖城多增加了居住人口,多了许多店铺,以及一个更大的新码头。这是商人的看法,郑朗很无所谓。 城内居民也不过九千几百户,一万户不到,其他人多是暂时以务短工为主,九千几百户是大城市么?还不及后来大一点的乡镇。 码头也是必须的,才开始建造的码头是资金紧张,先凑和着用,新码头才是真正的码头,不但深,舶船量更大,放在长讧边上,无论河船或者江船都可以直接停靠,甚至在枯水时季,也能停靠一千多吨的海船。这是最大的硬件,砸下去两万多缗钱,是前一个码头的两倍半。 有了这两个码头遥相呼应,芜湖才真正成为一个良港,政蠿策不放,若放,海船都可以直接从长江而来,于此靠泊。至于江船,再大的讧船,也能靠过来,除非不顾木质结构,来个四千吨的船只。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来看的时候,码头才修好。 但正是收粮时季,很多平时难得一见的大江船蜂拥而来,码头上一片忙碌。然后许多商人又开始抱怨,请不到短工。 这几个商人对视一眼,相顾一笑,今年春天他们也抱怨着这样的话。 唉,为什么放在太辜州,放在杭州多好。 看一看杭州的人口,仅杭州本地就有十六七万户人口,越州二十多万户,秀州十万来户,湖州十几万户,宣州十几万户,婺州十来万户,仅是睦州人口少一些,也比如今太平州,近八万户。 不管做什么,得要人啊,太平州人口少,周边的除江宁与宣州外,其他各州人口比赛着一个比一个少。怎么做出大事。 想法不对的,事情略有些出忽郑朗意料,其他各州在开圩,制约了人口流动,可各个大户看到后心中也在发急,广招流民,只是招流民速度跟不上扩张速度,来的短工虽多,劳力依然很紧张。只要再过两年,涌来四到五千户劳力长期住下,就不会出现眼下这种狼狈。 必须要这么做,不能主动以州衙的名义招流民,只要一招,速度会很快,然而盯的眼睛也就多起来。流民饿死没有人管,你征了,就得将他们当作祖蠿宗供着,否则上蠿纲蠿上蠿线。…, 因此,郑朗对所谓的君子流不感冒。 不是君子,能称为君子仅是范仲淹一人,其他的自已怎么做无所谓,但对别人要求会提高十倍,真正严于律人,宽于利己的“好君子”。 在中庸里说过,与学鉴做过探讨。 颠倒了对象,他们是文章高手,非乃君子,这个君子乃是厚着脸皮,给自已脸上贴金的。 但这些商人哪里想到这些,只是看着可惜。 怎么一年喊缺人,两年喊缺人? 带着老者上了岸。 也没有人看他们,那有时间看,况且每一天涌来那喜多的外地人。 到处走了一走,还看了物格院,以及镜湖。 一行人皆是惊叹莫明,当初来看,只有两千户人家,一个正宗的破县城,如今九千多户人家,大大小小的作坊、店铺不计其数,几乎就是一个缩小的杭州城。 可生机更盛,城的两端建筑物还在继续疯狂的蔓延,街上人来人往,一片繁荣景蕊 这还是芜湖么? 一个姓钱的商人说道:“一切变化,仅是三年三个月时间。” 说完带他们回去。 我们说的不算,让你们自已看。 风景优美,百蠿姓富足,不对,看到大家在忙,但一路几乎没有听到一人在争吵。不但富,民风还谆朴如此。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园哪。 一行人就回去了。 乱说起来,至少物格院那几样事物是亲眼所见的,也一路听到许多传说。 钱塘江堤耸什么,翻江倒海也能做到。只要将人请来,咱们杭州百蠿姓那就有福了,以这个三元的能力,还不知会将杭州变成什么。又将太平州夸得天上无二,地上无双。 这么多人在鼓动,百蠿姓终于动心。 其实张夏治水开始见到成效,可百蠿姓哪里去管,有没有成效,要靠时间栓验的,一年没有事,十年没有事,也不代蠿表着有功,只要几十年再来一次大决堤,都是失败的水利工程。 九县百蠿姓开始发动,到处签蠿名按手印,将郑回活活气死。 也不能说他有多坏,与崔有节一样,是一个打酱油的官蠿员,按资历混到这个职位。 可是出了这狂子事,知道自已要悲催,却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悲催,被整州百蠿姓丢弃。 先发制人,写了一份书奏,上蠿书朝蠿廷,俺对不起陛下,贬俺的职务吧。 书奏到了中书,这时候中书能做什么事?别烦我,也不是你的错,治堤都开始了,这时候换人?压住不报。 百蠿姓按手印的很多,张夏哭笑不得,你们按可以,必须派人出力共筑江堤,别耽搁事务。这件事上悲催的不是他,虽然百蠿姓不信任让他略有有不满。 于是默不作声甚至主动示好别排挤我咱也是吴越儿女,父亲还做过吴越的刑部尚书。 怎么办呢? 与郑朗一样要小心的,郑朗是担心有人吃味,他是后蠿台背景太浅,都会引来麻烦。只好哄着老百蠿姓。 又暗示,决堤的事与我无关,看到没有,在我率领下秀栊越明四州联手修堤,再没有以前划段分区推卸责任的情况。 这时百蠿姓很单纯,张夏态度这么低调渐渐百蠿姓欢迎起来,可按手印继续。无他,不仅是江堤,更想有一个好日子过,老百蠿姓想的是温饱,有一全新房屋,大户人家指望着钱更多。于是筹了十一万户百蠿姓手印,用船载着顺大运河,迅速驶往京蠿城。…, 到京蠿城时,王随与陈尧佐再次告病假。 这是东府,西府更乱,赵祯不得不以章得象为同知枢密院事,扶助西府。 东府还有三人,韩亿、石中立、程琳。 韩亿一肚子不高兴,奶奶的,管我什么事,一扭头不作声。 石中立发挥他一惯应有的滑稽,说道:“这样好啊,明天将外放的知州,全部张榜,让百蠿姓自已选去,若吏治好,皆大欢喜,吏治不好,百蠿姓也抱怨不得。” 省了多少事! 程琳气愤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十一万户百蠿姓的请求,一个处理不好,将会被史官钉在耻辱的铁柱上不得翻身! 但石中立这句滑稽话却是正中了核心所在。 当真混到副相的位置,是一个打酱油的?看一看他的园中狮,再想一想有没有话外之音,这是园中狮,可是皇家的狮子,岂是园外狼所以比拟?再耻笑盛度,无意中走在宰相前面,停下来道一个歉即可,何必跑得气喘如牛? 可是他这种游戏人间的滑稽性格,在朝堂上可以,但进入东府,确实过了。 程琳也没有多想,来到外面,看了看,头很痛,进了皇宫对赵祯说,陛下,你看怎么办? 以前可从来没有这种事情发生,还舱提前预订知州或知府的。成了什么啊? 第二百七十八章 无敌(下) 赵祯如果生气,那也不叫仁宗了。听到这里,居然呵呵乐了起来,然后叹口气道:“怎么办呢?偏听则暗,一旦偏听十主九昏,一旦不听,十主九暴。有时候朕也知道他们为了清名,强自卖直,可不得不受着。能强行卖直,比进媚言蛊朕要好啊。” 这才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并且他一生都做到了。 “陛下,臣不及远矣。” “朕有时候也很生气,算了,不说这些,今天耽搁你这么多时间,回去吧,安心读书,省试殿试考好。”已经不用多问,为什么郑朗称他们为夸夸其谈,为什么郑朗不愿意回京。 来京城做什么,一不想结党,二两者都是郑朗不喜,岁数小,资历浅,不如呆在地方做点实事。 说完了,叹息一声。 但有一点他还没有意识到。 他这种肚量是好的,胸襟更是好的,郑朗也不及之。可失了掌控之道,恩有了,威不足,所以无论那一党都会肆无忌惮。 党争没有后来激烈,但已经成形。 这才是糟糕之极。 “喏,”吕公著站了起来,告退。 与吕公著一番交谈,没有影响赵祯心情,折磨的,任谁做皇帝,被大臣折磨成他这样子,什么脾气也折磨完了,不过任谁做皇帝,也不会让大臣放肆如此。 想了想对身边小黄门说道:“你去喊王昭明过来。” “喏。” 小黄门将王昭明喊来。 赵祯说道:“你去太平州,将郑朗那本中庸取来。” 先给朕看一看,尝一个鲜儿。 “喏。”王昭明下去,十分高兴,好啊,多跑跑有感情,别人不敢说,未来郑朗恐怕才是朝廷真正的重臣,现在自己是奉旨拉关系。 赵祯对几个老人渐渐不满。 但更多的人对几个老贪不满。 先是解试考。 这一届参加解试考的生员更多。上一次郑朗与张方平努力一下′削去了许多恩科生员。 还是录取了几百人。这让许多生员看到希望,只要拼命的考,就有机会录中,即便省试不中·也有恩科。但有一个首要的条件,必须得考中解试。这一道关不难过。 不但京城,各州都是如此。 看着雪花片一样的奏折,赵祯下了狠手,让各州严格地限量名额。 不但京城,还有各州县,一旦考中解试·国家就要承担所有费用,无论经济,或者省试考的压力,非是国家所能承受得起。 就是如此,宰相陈尧佐之子陈博古考中解元,副相韩亿四子全部高中,名次还是十分地高。 也在京城参加解试考的吕公著只落到十一名,他没有引起争议·自郑朗收为学生,天下开始瞩目。 十一名对吕公著来说,不算高名次。但其他几人不服气了。 本来诸多生员兴冲冲而来·没有想到名额一紧,全部落第,失望之极,再看看这榜单,一个个哗然。 不要小看京城这群学子,有许多学子大有来头的,因此听到许多小道消息,如中书的一些事,或者其他大佬的一些事迹,于是骂人·还骂到王博文与王宗道,这两人纯是遭到池鱼之殃。 天章故国三千里,学士深宫二十年,殿院一声河满子,龙图双泪落君前。 故事发生在范仲淹去年找吕夷简麻烦的时候,两个老王来到赵祯面前·王宗道是宫中侍制,也就是文学侍从,年纪大了,因为没有功绩,二十年没有升迁,不对啊,俺没有功绩,可有资历,二十年哪,陛下,你讲不讲理,怎么也轮到跳俺几级吧。…, 王博文此时忘记在牢中他怎么听郑朗说道的,情况更惨,当场就哭了,臣老且死,我快要死了,不复得两府之门矣。真正奇怪来哉,这可是两府宰相,一朝一代能有多少人进入,凭什么你快要死了,就得进入两府? 但人家就是这个理,而且十分委屈,当场号淘大哭。 多可怜哪,哭得赵祯都心酸了。 然他这时是什么官职,三司使!只比宰相矮半级。 赵祯让两个老臣烦得没有办法,只好说道,你们一个升龙图阁,一个升同知枢密副使。 但考生们更难受了,俺们十年寒窗苦读,特别许多户籍落在京城,可随父亲在千里的外地,也不得不返回京城省试,结果是来落第的,而人家哭了哭,马上就高升。 这是那一朝那一代的规矩! 京城闹得一塌糊涂。 章得象摇头,然后又想到一个人,进言道:“开封府的进士章仲昌,是臣的乡里远亲,实无学业,近闻解试不公,请牒回家。” 章仲昌不是这一届学子,这一届学子进士名额还没有出来,要到明年。可章得象预感到事情会阄大,提前坦白从宽,将过去这一段故事交待出来。 朝廷没有承认,说是殿中侍御史萧定谟与直集贤院韩琦、吴育、王拱辰主试,非有私也。 但真实情况是赵祯被几个老家伙弄烦了,密诏陈博古以及韩亿四子,还有两家门生范稹试卷勿考,内定了。你们交白卷吧,一个是第一名,一个是第二名,一个是第五名,一个是第七名,这样瓜分了六个名额。 学子一听,是啊,韩琦是君子,吴育是君子,王拱辰是君子断然做不出舞弊的事。 难道真是一个巧合? 渐渐议论声消停下来。 还是有人不服气,苏舜钦找到韩琦,不客气地问道:“韩司谏,你是君子,也是谏臣,为什么做出这等事情?” “你说什么?” “君空付天下盛名!”苏舜钦看到韩琦装聋作哑,十分失望的离开。 韩琦妻子崔氏从屋中走了出来,问道:“这人说的什么?” 一样的姓崔,与崔娴家还有一些渊源,皆是来自河北清河崔家,不过在宋朝不兴这个。一样的才女·此女写得一手好书法,略在崔娴之上,并且肚量宽广,也有孝心。 是一个典型的仕女。 父亲是殿中丞·韩琦高中时,榜下捉婿捉去的。 “他说了一些异想天开的话!”韩琦冷笑道。 舞弊肯定了,但与他无关,他只是负责阅卷,最终定名次的是萧定谟,朝廷用他的清名搪塞诸位学子。 自己怎么好说? 就是弹劾这几个老家伙也不是时机,得等到皇帝真正到了不耐烦的时候·一击必中! 时机再次到来。 年底灾难再次到来,忻代并三州地震,仅忻州一州死了一万九千多人,伤五千多人,北方有牧,牲畜多,又死了五万多头牲畜。然而地震连年不止,第二年继续地裂泉涌·或喷火如黑沙状,一日四五震,民皆宿于露天·不敢待在家中。 也就是地震外加火山爆发。 赵祯在宫中都不想往下想了。 老天爷,你别折磨人,朕这几年也算是兢兢业业,可才主政几年哪,就发生三次特大灾害。派人赈灾,祈求上苍。 韩琦出手,但不是针对几个老家伙的,皇帝也没有心思想几个老家伙,先是上疏道:乡者兴国寺双阁灾,延及开先祖殿·不逾数刻,但有遗烬。复闻仰观垂象,或失经行。今北道数郡,继以地震。此女谒用事,臣下专政之应也。又震在北,或者上天孜孜遣告·俾思边塞之为患乎?望自今严饬守臣,密修兵备,审择才谋之帅,悉去懦弱之士,明军法以整骄怠之卒,丰廪实以增储之具。…, 为什么地震,臣在家中观看了天象,邪不邪?于是看到了什么,此女谒用事,是臣下专政之至。才是韩琦的用意,这几年赵祯整个在放鸭子,随大臣折腾,不好了,贬放,再换一批大臣折腾,成何体统。可赵祯愿意这样? 算说得很勉强,可下面一点说得很有针对性,还有边患,以备万一。但对党项人的动态,韩琦把握不透,说得十分模糊。 又过了十天,再次上疏:近闻大庆殿及诸处各建道场,及分遣中使遍诣名山福地,以致请祷,是未达寅畏之深旨也。臣窃以为祈祷之法,必彻乐减膳,修德理刑,下诏以求谠言,侧身而避正殿,是以天意悦穆,转为福应。愿陛下法而行之。且大庆殿者,国之路寝,朝之法宫,陛下非行大礼、被法服,则未尝临御,臣下非大朝会,则不能一至于庭,岂容僧道继日累月喧杂于上,非所以正法度而尊威神也!望今后凡有道场设醮之类,并于别所安置。 祈祷可以,不是你那样祈祷的,国家正等着用钱呢,以心敬上帝,非是大兴宫殿去敬上帝。 但京城的余震波渐渐扩散到了京城。 叶清臣再次上书,顷伸淹、余靖等以言事被黜,天下舌不敢议朝政,行将二年。愿陛下深自咎责,详延忠直敢言之士,庶几明威降鉴,善应来集。 叶清臣的一生遭遇,正是郑朗担心的。 很清的一个臣,新党变法时,说不能这样玩,玩过了头,不听,苦逼,旧党一概废之,叶清臣说不能全废,有些法还是好的,不听,苦逼。很有才能的一个人,正因为没有结党,下场一直很惨。 就事论事嘛,惩罚也足够了,不用安置那么远。于是迁范仲淹知润州,监筠州税余靖监泰州税,夷、陵县令欧阳修为光化军乾、德县令。但让一些人很害怕,进谏诬蔑范仲淹。其他人无事,这个人不能进京,一进京大家没有好日子过。程琳再三担保,劝解赵祯,乃意解。实际程琳是投机,赵祯本来就不想过重处罚,可最少得给他一个下台机会,否则又与大臣对阵起来。并且一对阵,十有八九输掉的是赵祯。 苏舜钦求韩琦无门后,十分失望,指匦通上疏道:臣闻河东地大震,历旬不止;孟春之初,雷电暴作。臣以为国家阙失,众臣莫敢为陛下言者,唯天丁宁以告陛下。 为什么有大灾,是国家犯了大错,可大臣不敢言·如何让天下太平,让我来告诉你们。 进谏就进谏,不能摆着一副老子最大的感觉,就要听我的·其他人都是错误的,大嘴巴乱吼,也不想想后果。这正是郑朗最反感的地方。 然后说了一通,书归正传,范仲淹以刚直忤奸臣,言不用而身谪,所以老天爷降下灾难示警的。 难道范仲淹是玉皇大帝的老爸? 仅贬了一下·就要死几万人来陪一个过错? 胡说八道一番,又说道,想要好,记住二条。曰正心。心正则神明集而万条理。今民间传陛下比年稍迩俳优,燕乐逾节。继续将石介的语录拾起,还在说赵祯吃喝玩乐。等等。 又,府库匮竭,屁鲜盖藏诛敛科率,殆无虚日。三司计度经费,二十倍于祖宗时此用度不足也。 是二十倍于祖宗,可怎么裁?先从你开始吧,你是大理评事,月薪五百贯,马上裁,裁成一百贯,愿不愿意? 为什么韩琦看到苏舜钦上门找他,打了一个哈哈,就是进谏,我也不会与你一道同行。…, 早晚会被你拖下水的也因此,韩琦一生成功了,范仲淹却失败了。包括他的那个变法。 这才是天下无敌。 二曰择贤。夫明主劳于求贤而逸于任使,然盈庭之士,不须尽择,在择一二辅臣及御史谏官而已。昨王随自吏部侍郎、平章事超越十资复为上相。此乃非常之恩,必待非常之才,而随虚庸邪诌,非辅相器,降麻之后,物论沸腾,故疾缠其身,灾仍于国。又,石中立顷在朝行,以诙谐自任,今处之近辅,物望甚轻,人情所忽,盖近臣多非才者。陛下左右尚如此,天下官吏可知也。且张观为御史中丞,高若讷为司谏,二人者皆登高第,颇以文词进,而温和柔懦,无刚直敢言之气。斯皆执政引置,欲其缄默,不敢举其私,时有所言,则必暗相关说。故御史、谏官之任,臣欲陛下亲择之,不令出执政门下。台谏官既得其人,则近臣不敢为过,乃驭下之策也。 直指王随与石中立。 这几个宰相都不是东西。 不但宰相不是东西,张观、高若讷等言臣也不是东西,御史与谏官金用得不好,没有指名道姓,也包括韩琦在内。 不胡说八道,这篇进谏还是有意义的,但说得太过份,看到后赵祯就将它扔掉。 但这篇进谏终于拉开一个序幕,苏绅与叶清臣等直臣先后进言,不是象苏舜钦那样玩的。说得很含蓄,也不说科举之事,在那事上赵祯也犯了错误。只说天象,隐约的说宰相用得不当。 可两人说得太含蓄,又缺少威力。 倒是张方平指出问题重点,进七事,一曰密机事,二曰用威断,三曰广言路,四曰重图任,五曰正有司,六曰信命令,七曰示戒惧。此时他是一个小官,图任校书郎,不好谈论宰相过失,可问题重点是赵祯太软。 不能哭一哭就升官,这成什么? 俺不说天象,不谈某人,但皇帝你得拿出一些威风出来。 张观又上书,承平日久,政宽法慢,用度渐侈,风俗渐薄,以致灾异。一曰知人,二曰严禁:三曰尚质,四曰节用。 他是人云亦云,与天象有何关系? 两人矛头所指之处,还是两府几个老家伙。 韩琦还是没有出手,他只是一个司谏,动摇两府,是什么样的概念? 二月初,赵祯下诏,今日御前殿视事,也是苏舜钦进谏中的事,但只用了这条。迫于无奈,几个老家伙弄得天怒人怨。 这是一份时机,可满朝大臣都没有看到中间细微的差距,然而韩琦出手,上书道:宰臣王随,登庸以来,众望不协,差除任性,褊躁伤体。庙堂之上,不闻长材远略,仰益盛化,徒有延纳僧道,信奉巫祝之癖,贻诮中外······次则陈尧佐男述古,监左藏库,官不成资,未经三司保奏,而引界满酬奖之条,擢任三门白波发运使,参知政事韩亿,初乞男综不以资叙回授兄纲,将朝廷要职从便退换,如己家之物,紊乱纲纪,举朝非笑。此二事,陛下若忽而小人,因循不问,彼必愈任威福,公行不善,更无畏矣。又,石中立本以艺文进,不能少有建明,但滑稽谈笑之誉,为人所称;处翰墨之司,固当其职,若参决大政,诚非所长。······伏望出臣此疏,明示中书,委御史台于朝堂集百官会议,正其是非,以塞群议。 说得对不对,将臣这封奏折拿到中书,当面对质。 赵祯看到后傻了眼,韩琦在做什么?…, 这是弹劾四个宰相,然后回想,有没有言臣做过类似的壮举? 当场略有些呆痴,不由自主喊道:“让韩琦进宫。” 小黄门将韩琦喊进宫来,赵祯还在继续石化中,问了一句:“既如此,如何?” “全罢之!”韩琦轻描淡写的说。 边上的小黄门哆嗦了一下,他们上四个宰相,说罢就罢的! 赵祯不确定地问:“全罢之?” “陛下,以祖宗八十年来基业,坐于庸臣,随他们崩坏乎?” “那你说换谁?” 小黄门更晕了,这是任免整个中书,管一个司谏什么事?难道皇帝是有意恶心韩琦。 然而韩琦坚定的扬起了头,他知道,从这一天起,他的飞黄腾达到来,宋朝官场上第一壮举也让他完成了,吕夷简,让你看一看,想做权臣不是你那样做的,不但可以做权臣,同样可以保全清名!俺这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既得了里子,又得了面子!毫不客气地答道:“陛下担心没有人辅助你?太多了,想要正臣,杜衍、宋道辅、胥偃、宋郊、范仲淹等都可以擢用。想实干之才,王曾、吕夷简、蔡齐、宋绶又是诸人所望,都比现在的中书强!” 问我人,我就答,我就有,而且是绝对的人选。纟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天下 赵祯让他噎得无语。 说错了吗? 换谁听到这几个名字,都不会认为他说错了。 无力地说:“你且退吧。” “喏。” 看着韩琦站起来,两个小黄门居然主动让出一条道路,这主太牛,不得不让。 但赵祯没有认为韩琦有多牛,只是苦笑一下,老子人才是太多,不知道怎么用了。还有一个更牛的,从抽里拿出一本书。 很长的一本书,在这时代而言。 这不是网络小说,每一字每一句都经过仔细的推敲,十五万字,是很长的著作了。 真正牛的是这本书。 赵祯不知道翻了多少遍。 但越翻越迷茫。 讲妁是儒学,更讲的是天下,是国事,是治人,是立人,是树德。 “学以致用啊,”赵祯又翻开了书,叹口气说道。这才是学以致用的极致。 这本书的确很有实用性,可很多地方赵祯不是很解,书中也因为略有忌讳,没有说得清楚。比如冗兵,直指冗兵之患。 冗兵之患,当真赵祯不知道? 知道,但他不敢动。 受党项与契丹之逼,不得不在边境上驻扎大量的禁兵、厢兵与乡兵,还有少量蕃兵,边境驻扎的军队越多,与之对应的京城禁兵就要更多。这样才能形成平衡之道,否则对边境上那么多兵力,赵祯心中同样很害怕。 论兵革之道,自己懂什么? 郑朗也说过,除自己那个大伯祖外,祖父用兵已稍逊一筹,父亲更不行,澶州之围正是父亲胡乱插手导致的。赵祯也不气,是直臣之言。若失这份刚直之气,只对自己拼命维护,说自己多好多好赵祯反而瞧不起。 父亲不懂军事,自己更不懂。 边境之兵削不得的,若削,只能削京城的驻兵敢不敢削? 这个忧虑困扰着他一生,事实后面庞籍着手削冗兵,可削着削着,溺于党争之中,悲催了。虽是小吕夷简,最终缺少吕夷简的厚脸皮,然后下台。但中间赵祯作用不可忽视。 虽然他在众里寻度最终找到这个真正能吏,也没有用好。 至于韩琦,只是无敌,别当真。只要将韩琦当真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或者按心理学分析,他对军旅不懂,内心产生害怕与不确定性,故主动维护着这个冗兵系统。 是不是对的?显然错了宋朝最强大的军队是西军,与党项人长期作战培养出来的战斗力,而不是禁兵。当真强敌到来几十万禁兵会起作用?或者出一个安禄山,率领十万西兵起乱,京城的禁兵能抵抗得了? 不起作用,养它做什么? 不如少养一些军队,让他们上战场打一打,再调回来,少就能给以厚待,少就能挑选精兵,少就能有效的管理。想一想,八十万禁兵压缩成四十万,是不是精英,八十万禁兵的供养,拿掉二十万人下来,朝廷会少多大的压力?将另外的二十万人供养放于其他四十万人身上,会起什么样的作用。四十缗钱一家人不死不活六十缗钱一家人就能小康。没有后顾之忧,士兵作战时会不会更加不要命? 但不是郑朗现在说的,他只说中庸。因此赵祯不解。 再到冗吏。 又是一个头痛的问题,宋朝开国之初,只有三千几百名官吏,现在膨胀到两万多名。 各州配置太守、通判、长史、判官、推官、各曹参军事,县有县令、县丞、县尉,似乎两万多名不多。但不是每一州每一县都是如此,比如太平州,中上州,县也是一个上县,两中县,配置只有一半。还有一些下州下县,配置更少。能裁去一半人。…, 宋朝为了养两万多名官吏,一年花去两千多万缗钱,一个官吏平均是一千一百缗。仅是明处的,还有职田,还有暗处的,利用手中权利兼并田地作坊等等。 省下一半官吏,将会成什么?明处一年就少了一千多万缗的支出,吕夷简治黄河,也没有花掉一千万缗! 还有职田与隐形的支出。 但赵祯不这样想,这是宋朝的体制,架叠再架叠,包括冗政,制约着权臣出现。也起到作用,比如党争,赵祯并没有害怕,只是不喜,无论党争,或者丁谓,不会危害到国家的统治,但党争出现肯定不喜的,一旦开了这个例,会影响国家正常的发展。 这时赵祯也忘记郑朗所说的那个词,法度。 架叠,郑朗也不反感。 本来相互制约未必是坏事,权利过于集中,是腐败的最大温床,可有个度,这种重复的架叠已经超过了这个度。 但讨论是中庸,只是就事论事,本身架叠是对的,象阴阳太极流动一样,架叠原先是鱼点,现在变成了鱼中,渐渐向鱼头发展,阴已盛,阳渐衰,必须及时效正。 资历的不足,使郑朗叙述时再次含蓄略过。 又在天下里说到论武。 穷兵黜武是儒家历来反对的,可不修武备武,只好做人家的儿皇帝,处处挨打,因此李世民极重文治,以文皇帝自称,可不忘武备。这个武不是让文人率兵,让太监率兵,而要让专门的武将领兵。 才论述唐朝藩镇割据的起因。 赵祯依然不赞成,自己的大伯祖同样不是节度使,也没有掌握地方军政大权,只是军功,只是得到诸将士喜欢,所以被黄袍加身。 他再次犯了意识错误,是当真如此?赵匡胤得到皇位一是当时情况五代十国更递不休,礼法已经崩坏,放在现在试试看?二是赵匡胤本身的军事才能,人格魅力,以及赵普。 赵普为谋士,军事才能是赵匡胤率五千破南唐名将皇甫晖的十万军队,不但大败南唐十万军队,还奇迹般地的夺下滁州城。前面还有五千破两万,后面还窨两千破南唐最强的两万军队。 谁能做到? 宋朝一个将领也做不到只能往历史上翻找,或者往后一百多的翻。 人格魅力更是让他在攻城时,士卒夺着当他的肉盾。还有运气,正好柴荣死主幼母弱,才让他有了机会。 缺一不可。 谁又能做到? 看他本人吧,他本人只是架空了功勋老臣,但没有反对使用武将,潘美、曹彬等人都是在他手上得到重用的。只是到赵匡义手中,让大哥莫明其妙-死了,侄子莫明其妙-自杀害怕大哥在军中的威信,于是进一步对武将制约。时已过,现在何须如此? 适当的做一些制约,到领兵作战时,还要武将率军,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然而赵祯同样产生了狐疑。 不能怪他,每一个人都有历史的局限性。站在局中,很难看到真理的。包括范仲淹跌跌撞撞的,始至今天,还没有真正看到真理所在。 还有人性的论述。 严格说郑朗的人性观是偏向善的一面,所以用人性与制度对立,说了泰否二卦。重要的两卦。乾坤构成八卦由来,泰否二卦与八卦构成了六十四卦的基础。 人生下来不是无善恶之分,当他第一眼看到父母亲时,就打下深深的印记。有善的道德一面,有恶的贪欲一面。在前面郑朗也论证了德与利的相对相生性。 除少数人生下来就因为父母的遗传有大善大恶外,大多数有善有恶,善为先,恶为辅所以说儿童最为可爱。天真无邪也。…, 这是阳于里,阴主外的大泰之卦,但是随着成长,要么外阴侵于内,要么强行以阳交恶于阴侵于外,而生戾气使阴于内滋,于是城复于隍,勿用师,自邑告命,贞吝。 制度是从外部对人性的制约,让各阶层百姓安然有序,用强制性的手段,或法或德,进行处罚与德化,这是外部大阳,内部大阴,因为曰否。用意是好的,可分了尊卑名份,必然会有许多不公平的事情发 因此否卦曰拨茅贞洁,必须从内部进行守正。儒家又说内圣外王,以仁为本,以义为节,以礼为本,以仪为节,以宽为本,以恕为节,从内到处进行中庸调节。 这才是根本所在。 例如汉朝,说什么宦官外戚之争,说什么穷兵黜武,那只是假像。 儒家之道本来就是强调内圣外王,先齐家,可将家齐好了,整体很难流动的,必然会伤害其他家庭利益。再治国,国家强大了,必然危胁他国。所以天下没有办法用仁去主持,故曰平字。 只能齐家爱国,千万不要爱天下,那完蛋了,整一个傻冒! 似乎这种傻冒还不少,越往后越多,越傻越整你,方方面面都会越欺侮你。而且因为傻,懦弱,所以找不到真正的朋友!谁愿意生存在一个懦夫的羽翼下? 这才是真正的齐家爱国平天下。 也不能说君子独善其身,有一个包容调节的过程。若发展到独善其身,那又是过了,很片面的。 汉武帝用兵是过了,也要看到他的积极意义,没有了外患,对河北河东的百姓产生什么影响?并且喊出了一句,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有没有加强民族与国家的凝聚力。 汉朝外王政策是好的,可忽视内部的内圣,这才是真正基础。爱民是爱所有的民,以人为本,以民为本,是为内圣。正是忽视这一基础,默视权贵无穷的扩大自己视力与财富,苛剥于百姓,力量集中,于是才有诸王、外戚与宦官之乱,并且使民无法承受重压,一个张角,让汉朝彻底湮灭在历史长河里。 真相就是一个内圣。 只要内圣做好,辅以适度的外王,国家千年何妨? 制度是假的,得围绕着内圣外王转,这就是郑朗想表达的意思。如果成了外圣内王,什么制度,最后必然崩溃。乃是天下的定理,一千年如此,一万年还是如此。 看到这样的书,赵祯会不会很伤神? 虽然后面的仁义、圣智、礼仪、忠恕、孝悌等等,还没有详解,管中窥豹略见一斑。没有后面妁详说,这个中庸已经无穷大。 也提及用人,什么样的才能配用什么样的人。 自己没有能力掌控他,最好不要用。 比如刘邦人都说他是无赖之徒,当真如此,为什么他为帝时,萧何这样的能臣要自污?张良要吃石头?仅凭他将萧河、张良、韩信与陈平、曹参这些人用好了,作为一代开国帝王足矣。但是人才,要看人君有没有能力用,故魏征在李承乾手下没有用好到李世民手中成为千古名臣,故裴矩在杨广手下是媚臣,到李世民手中却成了直臣。 然后隐隐的说了朝局。 范吕! 陛下,你看着办吧,能掌控好,让他们抛开纷岐,一个德操进谏,一个有实力办事花花簇簇的大宋就会到来。但掌控不了,最好一个不要用,否则都会引来天大的麻烦。 什么样的烈马配什么样的主人。 这个道理好象郑朗拒绝赵祯的好意不想回京一样。…, 进京城做什么? 治一州功绩,算什么,年龄不足,资历不足,人脉关系不足,无法掌控,无法掌控就什么事也做不了。 书中没有说,但性质差不多。 赵祯苦笑,道:“好大的中庸。” 其实合上书之后,赵祯心中有了主意韩琦这几人都不错,可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索性一个不用。人才多也不怕,于是下诏,王随罢为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陈尧佐罢为淮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韩亿罢为户部侍郎,石中立罢为户部侍郎、资政殿学士。 彰信节度使非乃实官,同平章事也是如此,在家中带薪养老吧。老陈得婢实职,是知郑州,考虑他岁数大了,不能外放多远,于:郑州。韩亿与石中立还了本职。 判河南府张士逊为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户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章得象以本官平章事,同知枢密院事王、权知开封府李若谷并参知政事,权三司使王博文、知永兴军陈执中并同知枢密院事。 几人当中王是打酱油的,张士逊虽是打酱油,稍稍能做一些事,李若谷最幸运,刚从江宁调回来,连爬几级,迅速做到副相,王博文虽是哭出来的宰相,也能凑和,章得象与陈执中却是一个很有能力的 这就是仁宗盛世。 人才太多了,除这几个老贪外,随便着拣一拣,一套班子就凑合出来。 但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是韩琦推荐的。 可也不得了,正是他的弹劾,导致四相全罢。 一时间韩琦清名雀起,上朝时所有官员向他侧目而视。哥,你太牛了,这样的壮举,也只有你一个人才能做到。 多么不容易啊。 看一看,范仲淹、孔道辅他们为了对付吕夷简,伤亡累累,头破血流,吕夷简安然无事,最后是两相火拼,才将吕夷简弄下去。 为了此,孔道辅拍宫门,范仲淹在家中准备与妻子决别。 然而哥子你很好,不露山不露水,家人也没有担惊受怕,四个宰相就让你拉下马。 司马光与吕公著却在客栈里说道:“时机。” 司马光又说:“若是你父亲在相位时,韩司谏绝对不敢这么做。” 是四个老家伙,无才能,又贪婪,想掰倒他们很容易的。也要掌握时机,去年不行,去年进谏,恶行不显,又是皇帝亲自任命,那是自找没趣。可今年春天反对的声音大起来,赵祯本身也不满意,因此韩琦轻轻一推,四个老宰相全部下去。 “没有你说得那么黑……” “芄生数人,最看重的人是谁?” “庞籍。” “可提及过韩琦?” “似没有。”但吕公著心里想到,怎么能以先生看人来判断问题,况且先生也没有与韩琦打过交道,如何点评天下人?或是漏点了 问题不要紧,无论韩琦是私心还是公心,皆不是他们现在能参与,包括郑朗在内。 打开了郑朗寄过来的书信,还有礼物。 先是贺礼。 司马光与吕公著参加解试,解元不是,可想通过解试考太容易了·名次皆比较的高。 因此两家替他们订了亲事。 皆是官宦世家,司马家不想自家儿子被人榜下捉婿,吕家更不想有什么意外发生。须知两个儿子跟随郑朗一行,天下瞩目而视·别以为是吕家,就是吕家,只要未订亲,都会有人心动,若是遇到王德用那样的老匹夫怎么办?吕夷简杀回来与人家拼命。 全部提前订亲,司马光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儿,姓张。…, 品德很不错·聂氏反复查问过对方的品行,最后才做的决定。 一个很聪明的女性,不看对方门第,也不需要看,郑家子前程不可限量,这几年皇帝派了多少钦差亲自前往,是郑家子不受官职,否则不知道升成什么。 所以看重人家的品行。 家有贤妻顶半边天。 不过摊到吕家想不看都不行·毕竟吕家更辉煌。 也选了一个张氏。是待制官张待制的妹妹,张待制无所谓,是他的妻子·他妻子是鲁宗道的女儿,这样一环套着一环,门楣倒也相配。而且听说了这个张氏很聪明。 聂氏看重了人家的品行,吕家看重了人家的聪明。 吕夫人的主意,看看崔家女,在太平州做得多好,正是聪明能干,带头协助丈夫,太平州不仅有政绩,还有德化之功·让言臣哑口无言,崔氏功不可没。 未成亲,不过殿试结束后,会双双成亲。 两人与郑朗还有着书信来往,这是一份感情。 休说他们,就是蔡京·遇到郑朗做老师,这样的悉心培养,也会产生感情。 郑朗得知此事,他没有出面,崔娴出的面,从太平州锦锈监里挑出最好的布匹,送了几端,还有太平州自己出产的一些工艺品,比如少量的刻丝织品,送给两家。 然没有送到两家,是直接送到两子手中。 与你们家没有关系,送的仅是师徒关系,现在郑朗根本没有考虑结党,就没有必要与两家走得更深。 还有郑朗一封长信。 信上先说恭贺,以及考场要注意的事项,还有其他。 一个是任职。 有可能皇帝会问他们,问就果断说出来。 在这之前发生一件事,杭州一干人回去后,再次进行商议。 张夏说了一句公道话,朝中局势张夏也不知道,比郑朗更悲催,背景太单薄了。但大约的还能知道,对他们说,别要胡思乱想,人家这么好的吏治之才,不可能呆在地方上的,皇上大约会调回京城去。如答应早就答应下来,大家安心治堤吧,才是你们的当务之急。 如同浇了三九里一盆冷水,时光也冷了下来。先考虑一下蔗糖吧,赚钱的事也不能丢下来。今年去太平州取蔗糖的商人更多。 许多商人再次来到太平州。 太平州此时也在忙碌,最后一年,沟塘渠泊要进一步挖深,不要怕累着,挖深了才能有更好的蓄水功能,并且严令任何百姓不得侵占水面,将挖起来的泥巴堆放洼地。 不得己的土办法,若是外面河水低,内河水高,倒有千种办法,利用压力关系将水排出去。但是不可能的,一旦内涝,外面河水更高。只好从内部想办法。 减少低洼的地方,增加蓄水功能。 至少小的涝灾危害不大,碰到大的汛期,没窨办法了。 还有继续挑圩埂,防患未然,数年必须挑一次,可方量不大,这是增加厚度与高度,厚度是水土的部分流失,高度是圩基的下压。 但任务不是那么紧张。 然而几个商人听到一件事,太平州大户人家出八百顷田,售给州衙,让他们均分给百姓与佃户。 有些不明白。 不是当初,当初是为换蔗糖坊的契股。现在诸事已定,为何要这样做。 回答很简单,感谢知州,知州想减境内贫困百姓比例,我们协助 还有其他的原因,诸多人家设有作坊,劳力紧张,劳工高贵,地所得的利很薄了售地后能有一笔资金,换取更大的本钱周转。视野与郑郎家一样,主要利润不在田地上。…, 想一想,五百亩的地算是大地主,一亩地租一石半,不算低的,七百五十石粮食,不是京城的大米,是江南的稻谷,只有两百几十缗钱。不如换一些钱做本钱但却是有一份感谢之心。索性让知州功绩更大一点,境内几乎没有贫民。虽不可能,此时佃农比下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但各户还是保留了二千多顷的良田未售。这是内因与外因产物的结合。 可这批商人不知。 拜见郑朗,郑朗回答很干脆,听从朝廷安排。 但郑朗对杭州同样很心动。 宋朝现在的与未来的几个良港,广州在唐朝就出现了,在许多大食商人,这是历史基础。泉州因为地窄百姓被迫经商,许多百姓私自出海,这是群众基础。温州不及泉州群众基础明显但形式差不多。苏州设港不能设在长江边上,此时长江也有一个大大的喇叭口,一直到泰州都是海水,而不是江水,江堤不称为江堤,而是海堤。不过内河河运发达,很久以后才出现海港,不是现在,不是明朝,但也有一些基 密州离河北与京城近有地域基础。剩下的就是明秀杭三州,明州可以长久,但没有大运河之便,秀州不但不能长久,还没有大运河之便,除了他真有翻江倒海本事将整个上海与黄埔江提前五百年变出来。相对来说,杭州倒是好一些,以后作为海港也不便,早迟会成为喇叭尖子,但这时是一个三角形,海船能直接到达杭州城边上。还有大运河长江,上能沟通河北京城,下通沟通巴蜀。 而他的任期有限,苏密温三州皆不大适合,若求不成,有比无好。泉广二州太远。秀明二州条件不是很有利,首选还是杭州。 可不是他说的算。 因此说了,前景很好,远比太平州前景好上十倍几十倍,但非是我所能决定。朝廷也没有那规矩,我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几个商人迷茫地离开。 没有听到口风,只听到会好上十倍几十倍。 更动心也更迷茫。 回去后一说,更多人动心更多人迷茫。 想通过其他途径,然而钱家渐渐走向没落,虽出了一些进士,不在朝中担任宰辅,拼爹拼不赢。正规的途径,大约是皇帝舍不得。怎么办? 听到郑朗的十倍几十倍,心中又十分向往。 太平州已经成为人间的乐园,若是几十倍会成为什么,是不是人间的天堂? 于是商议一下,继续征集百姓,这是民意,得要杭州九县所有百姓首肯,其次各大户齐聚在一起,凑集一下,兼并东南兼并很严重的,远胜过太平州,十有八九户皆是佃农,大约是郑朗不喜,也是朝廷不喜的地方。 大家七凑八凑的拿出两千五百顷地,多是不好的山地坡地,但也算一份心愿,而且是无偿交给朝廷,至于朝廷是当作官田,或者学田或者分给贫困百姓不管了。 可有一个条件,必须郑朗前来杭州。 当时朝廷人事没有变动,陈尧佐纳闷地问了一句,你们不怕朝廷将郑朗调去一个月后又调走了? 同样有可能。 就不是一个月,象范仲淹那样仅一年半时间,又能给地方上带来什么政绩,至少不是郑朗那种政绩。 这些商人拍胸道,既然能来,我们就能留。 真不行,我们派人将郑朗强行看着,用民意逼迫朝廷默视事实,怎么也要留下一个三四年时间。 这事情又稀奇,又古怪。 赵祯没有作声。 几个商人带着伙计就在京城留了下来,朝廷什么时候给我们答复,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正是因为此事,郑朗写信提了起来。 赵祯问,就答,不问就不答。 但不管怎么说,不回京城。 另外一件事,还有中庸。经过改写后的中庸,交给两子手中,让他们刻版发行。 司马光与吕公著谈了一会儿,前面几条或谢或同意,但后面一条没有同意。 因此这本书还没有面世。 殿试考就到了。 但殿试考完后,两人还没有将这本书拿出来,安心等着放榜。 这一届录取的人比上一届进士名额少只有二百人及第,一百十人同出身,特奏名一百六十五人同诸科出身,为诸州长史。但随后又发生变化赐诸科四百十人及第并出身,又恩赐特奏名四百一十六人。 张方平哑然。 为了省冗吏,当初自己在京城做了何等的努力。 实际很好了,史上这一届恩赐特奏名者达到九百十四人。 但是这一届发生了一个小事件,省元范镇被唱到了七十九名,按例在奏官欧阳修与吴育唱名过三人时,省元未现可以抗声自辨。 范镇却没有,一直到七十九名才出现他的名字。群臣哗然,然后看着赵祯。 赵祯也无奈,诸学子为舞弊的事阄得不可开交,只好平衡一下,将范镇名字往后压一压。 因此状元落到扬州吕溱身上。 边上还有一个举子,轻声道:“吕兄台,当日之言果然中的。” “邵学弟,不然,学的学问不一样。”吕溱道。 正是前往当涂摹字的两人。 当时两人看到司马光等人的风范很是艳羡,却没有想到如今与郑朗两个学生同列榜上,邵必名次稍稍落后一些,吕溱却成了状元。 还有邛州李绚中了榜眼,等等。 反正这一届出的人才不及前几届,可比上一届压力要好,而且名额也很少,所中的进士也有许多星星,比如悲催了的范镇、状元吕溱、孙抗、吴几复,还有司马光等人星光成色比上届也高。 赐宴,前三名赐酒食五盏,还要各进谢恩诗。与司马光与吕公著无关,一个是第九名,一个是第三十二名。乖乖的吃着普通泡饭,忽然司马光微微一笑。 吕公著看着泡饭也笑起来。 赵祯好奇虽然今天荣誉是属于吕溱的,可对郑朗这两个学生很关注,便问了一句:“吕卿、司马卿,你们为何发笑?” 朕打压的是范镇,与你们无关。但也理解,郑朗带着两个学生,学的杂七杂八知识,不仅是学问,还有如何做人的,如何做官的,这是提前培养吏治之才,学问上稍挪了一些,不足为奇。不能以名次,就对这两子疏忽不重视。 但今天的场合,两人都不适宜露面,史上司马光倒是小露了一面,没有佩花,这一回佩了花的,跟郑朗学了很多坦然淡定,无所谓了。司马光简洁明了的说道:“陛下,是臣与吕三郎想起学弟范家大郎与二郎,不食冰糖,却让先生为难。” “为何为难?”赵祯不解地问。 “不.知当不当禁食之。” “当不当禁食之?”赵祯想了一下,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简单,问:“当不当之?” “先生一时没有想起来,事后范仲淹信中说,如林和靖之例也,避世可,不避世也无不当,食之可,不食也无不当。但是先生现在大约也明白了。” “何?” “食之可,有度,不食之亦无不对。本是德操之举也,不食之难以为之,过于厉,食之过度为奢,失之德操也。因此先生再修中庸,面目已非也。”…, 司马光说完想坐下来,心里想到,别问了陛下,要问改天问,今天俺不想出风头。 “重修中庸?”赵祯可不顾他的心情,对这个中庸,赵祯很关注的,若不是有些地方让他不大同意,都可以将它当作制订国策的标准。 “是,先生前一段时间寄来了中庸,已非去年中庸,做了大修。” “在何处?” “就在客栈里,但是陛下,今天是骑马夸花时刻。”司马光坦然道。 你不要考虑什么中庸,明天后天有的是时间,今天是状元时刻,轻重得分清楚。 隐隐有进谏的含味。 而且风仪也好,在殿上他根本没有半点紧张,颇象极了当年的郑朗。 欧阳修与吴育不由多看了几眼,忽然想到他们以前教训范讽就象教训小孩子一样,随即释然,不是怪胎,怎么能进一家门呢? 赵祯只好道:“司马卿,你坐。” “喏。” 但经这一折腾,有许多大臣不由地将视线集中在他与吕公著身上。 第二天赵祯就将二人召到皇宫,并且让他们将那本新中庸带上。 翻了翻,不由地“咦”了一声,再次细翻起来,将以前那本中庸拿出来对照,赵祯奇怪地问道:“为何做这么多修改?” 这本新中庸言语更加温和,特别是那两篇天下,改得面目皆非,对兼并怦击得更含蓄,唐朝藩镇割据的原因所在也彻底消失。 司马光答道:“妥让耳。” 道理说开了很简单,现在宋朝是文人主持天下,包括政务,包括声音。郑朗在书中强调武将的作用,文人集团如何作想?还有兼并,兼并主要是士大夫集团与权贵集团,肯定是不对的,可言语过激,必将使这两个集团不快。得罪了文人集团、士大夫集团与权贵集团。什么改也不改了,回家养老做骚客吧。 因此这个天下非是百姓的天下,只要做得不要过份,百姓永远是被精英奴役的。这是让郑朗思考到最后,十分灰心的认识。 想要改革,必须争取精英的同意与默可,让他们意识到这种改革是维护他们子孙万代的利益,否则百姓被压迫到一定地步,揭竿而起,改朝换代不提,他们大部分将会葬送在这个改朝换代过程里,包括唐朝的七姓十家。 如今他们在何处? 这个改革非是改革,而是一种改良。不是郑朗心中庸所在,是一个妥协的新中庸。 将利益让出来一部分,安抚底下的百姓,稍做一些迁就,这个社会就会稳定,一旦稳定,士大夫集团与权贵集团才会常久,而不是均贫富,共田地。 这成了新中庸天下篇的主题。 但是赵祯如获至宝,说道:“这本书好,可以刊印天下。” 吕公著与司马光对视一眼,大约先生心中想的还是前一本书中的中庸之道,那才能彻底革去宋朝的所有弊端。然而他们想法与赵祯一样,虽好,没有可行性,这本书才有可行性。宋朝制度已定,如同先生当初画花,梅花可以改成桃花,但绝对不能改成荷花,性质一样。 司马光又说道:“陛下,臣有一请求。” “说。” “请允许郑大夫去杭州,也是为了天下。” 赵祯正在看天下篇呢,改得好啊,听了此言,奇怪地问:“为何?” 仅一个杭州怎么能代表天下呢?纟 第二百八十章 依(上) 赵祯一问为什么,正中司马光的下怀。()宋朝论嘴巴功夫,最好的不是韩琦,也不是欧阳修,而是王安石与司马光,偏偏两人全部让郑朗拢在一起,天天在讨论,也是一种争,功夫更加了得。 想对付此时的司马光,只有一个办法,学杜衍,什么不理,什么不睬,毕竟才是一个新进士,司马光就无辄了。 陛下问了为什么,要回答的。从容答道:“陛下,还有数月时间,臣能不能问一声,陛下如何安置我先生?” 能问的。 做为大臣,赵祯时的大臣最快乐,可以随心所欲的谈话,而且只要不过份,赵祯从来不会生气。 赵祯也老实的答道:“朕打算让他回京。” “陛下是好心,可回京后,就要争,就要斗,以如今先生的资历,年龄,背景,出身如何去争,去斗?” “为什么要争要斗?” “先生常说世间唯一的君子非乃是君子党也,非是先生自己,乃是陛下,为何不敢承认庙堂上的事实?” 你是君子,不当撒谎。 赵祯也没打算撒谎,他又想了一下,苦笑起来。但这不是重点,又问道:“为何与天下有关?” “陛下,今年灾害不重矣。” 赵祯不大好回答,死了好几万人,怎能说不重。但正是不重,人一死万事皆了,就怕人活着,要救要赈灾,要安排粮食民舍等等。范围也仅是在三州,所以前两次灾害让他焦头烂额,这次仅派人稍微赈济一下,难关就度过去。 这话不能说出口的。 “可万一有个大灾害,朝廷国库可积余乎?” 赵祯还是不能答。 稍稍太平两年,国库好转了。但再有象前几年那样的大灾害,国库依然不足。若连续的来上几年,惨了,又要系腰带。 “万一党项人谋乱如何?” “不会,前一段时间赵元昊请人供佛于五台山……” “怎么会?” “司马卿,吕卿,你们怎么啦?” “先生说过。” “他什么时候说过?”时间不对,这是今年二月份发生的事,才过去半个月,就算郑朗听到,信也不可能到京城来。 “是前年说的,他说若我是李元昊,在谋反之前必然会派人托一个借口,比如供佛于五台山。朝中的大臣醉生梦死,必然不知,不但答应,还会派使臣做导护,沿途介绍山川地形,险要所在,这样一来北方一带所有地形必为党项人掌握。怎会如此?” 赵祯脸色一下子灰黑起来。 事实正如此,不但准许,给了馆券,还命令使臣做引护。以至他疏忽了另一件事,郑朗说这句话时是在前年! “先生还说了,一旦元昊谋反,但我朝在党项人中很有威信,有的人必然不服,率族众来投。只要我朝纳之,必然会有更多党项人不愿意与我朝开战,率族众来投。党项人内部会混乱,不会四分五裂,可是失去了凝聚力。李元昊原先只在夏州一带活动,后来吞并灵州、河西走廊,以及青海北部地区。部族繁多,人种不一。然而我朝未必会有人重视,为安抚李元昊,必然拒之。一拒李元昊会杀之立威,百姓无去路可投,只好随李元昊向我朝发难。陛下,你如何去做?” “他不会……”赵祯软弱地说:“前两年的宗哥河之战……”…, “陛下,吐蕃王城今在何处?” 两人说的是前几年吐蕃与党项人的一系列战争,吐蕃另一个权臣温逋奇突然发动政变,将唃厮啰突然关了起来。机会难得,李元昊派大将苏奴儿率领两万五千人出击猫牛城。结果全军覆没。李元昊怒不可遏,派人打听,唃厮啰是被关起来,可他在民间影响力太大,一个护卫连夜将他放出来,然后他站在老百姓面前,只是说了几句,老百姓立即万众响应,温逋奇垮台。 李元昊不管,亲征猫牛城,打了一个多月没有攻城下,然后对城中百姓说,我们和平吧,不打了。城中百姓也相信了,城外已经葬送了三万五千党项人,李元昊除了求和还能做什么?打开城门,抬来美酒,以及等待宰杀的耗牛,准备向天盟誓,结果李元昊带兵冲进城中,一个不留,全部屠。再下宗哥城,攻向青唐城。 唃厮啰却不主动迎敌,将兵力集中在鄯州。李元昊率大军趟过宗哥河,又在浅水处留下标记,这是防止万一的,能迅速退回宗哥河。来到鄯州城下,开始攻打,谁知道鄯州城却成了加强版的猫牛城,鏖战了两百多天,李元昊只好撤兵。 就在渡宗哥河时,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十几万的吐蕃军队。两百多天的鏖战,士气衰落到什么地步?李元昊只好先撤,撤到宗哥河对岸再说。然而该死的吐蕃人居然察觉到他的标记,还将标记挪到深水区域。这可是湟水,就是一千多年后还能淹死人的! 一个个下去,一个个上来。下去的是活人,上来的是死人。李元昊惨败而归。 然吐蕃人的老毛病又发作,唃厮啰家庭分裂,连带着产生一系列的分裂。唃厮啰后娶一妻乔氏,生子曰董毡,他本人喜欢乔氏与董毡。前妻李立遵之女李氏带着两个儿子瞎毡与磨毡角逃向青唐城,在高原拥兵自重。为了自保,向仇敌李元昊示好。次子的首席幕僚甚至将女儿嫁给李元昊的儿子为妻,结成血肉至亲。唃厮啰无可奈何,只好将都城从青唐城撤向西北的历精城。 有的细节宋人不知道,但主要经过,宋朝君臣大多数很清楚。 “朕知道了,”赵祯说道。 他还不是想多惹事。 谁叫宋朝的命苦,摊上这两个恶邻居。就象村中的无赖汉,又穷又是光棍,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来,能偷能抢能骗能拐,能不要脸,能软能硬,只好花钱买一份安。大不了太平州一年新增加的税务,足以将这两个穷邻居打发。 知道郑朗心是好的,可赵祯不想开这个战例。 并且一旦开战,契丹人会不会乘机发难? 谁也说不清楚。 对此司马光也不确定,说:“万一开战如何?如果国家能有充足的粮草,钱帛,心里面是不是更有底气?” “朕还是不明白。” “先生在地方上所做所为,不仅是两个州的变化,而是一种思路,比如太平州,大肆开圩,江东其他诸州府纷纷佼仿,一州不知,十几个州府一年会增加多少粮食,多少税务?这是江东。到了杭州是两浙,都是天下最富的所在。这两个地区一旦思路开阔,产生良性变革,会给国家带来什么影响?岂不是天下?” 原来是这个天下。 赵祯沉吟一下,道:“让朕想一想,可你们以后要进朝为官,不可再称呼先生。”…, 善意劝了一下。 不算结党,可公开场合称呼先生,不是很好。况且朝廷殿试之举,本来就是针对师生的,没有师生了,皆是天子门生。 虽杜绝不了,在公开场合称呼,也不大好的。 “喏。”两人退下。 但赵祯让司马光与吕公著将这本新中庸留下来。 这本温和的改良版中庸,让赵祯颇为欣赏。并且各州因为开圩出现了许多事。一是分配不均产生的,包括宣州池州,原先说好的,可分配时又产生分岐,即便一圩之内,有良田有次田,有影响的大户人家手一指,这块地是俺家的。东指一块,西指一块,进行切割。百姓再次不服。 仅是一方面,还有各州各县缺钱少粮,去年是王随他们,于是手宽了宽,各州放粮贷与钱贷。不是我们要这样做的,太平州有这个先例。但放下去,有需急救得不到,有的不需要,可强行摊牌下去,放也要看人头,穷得象鬼一样,凭什么放给你?很类似后来王安石搞青苗法时出现的种种丑状。有的秋后归还,今年继续放,不要也得收利息。 还有的直接将地契拿着投奔大户,给俺几个钱,俺带地做你的佃户。不然怎么办,没牛没粮没农具,这个地我没办法耕。 更有者借着高利贷,秋后还了一还,老本归老本,不想要这个地。 相反,郑朗所说的那两个才能低下的黄知军与马知州,态度一直强硬,所圈五圩分配最为合理。 可也不服,下面告黑状的人不计其数。 希望这本书能给他们一些启迪。 里面就有三篇太平州,专讲郑朗在太平州如何做的,包括未去太平州就在谋划,然后如何调解,如何安排等等。 不过整个本也做一些变动,大纲后面就是三分,再到讲易,谋政,谋人,谋事,德利,太平州,师徒对答,天下。 …… 坐在船上,崔娴疑惑地问道:“官人,能不能去杭州?” 本来是想去苏杭,赵祯坚持让郑朗回京,使郑朗不得不放弃这一想法,改成秀明密,三州当中最想去的秀州,虽没有黄埔江,也有密集的内河网络。明州过于疏远,密州虽好,到了北方,那一州都有得罪不起的大户,头痛万分的大户。 不作为,无为而治,无所谓,一作为必有利益的纠纷,因此是最末一位。 杭州也头痛,宋朝各种专营杭州都有,还有大户,毕竟这是南方重要的都市。 然而其他条件跟了上去。 奇怪的是杭州百姓自己在请官人前去杭州,听说几乎所有杭州百姓都在请愿书上签了名字,或者按了手印。这会减少官人的压力。 但是郑朗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是杭州百姓想请就请的。 没那么回事。 上次来太平州,是自己岁数小,又坚持到地方,朝中的大臣也担心。自己在京城,与赵祯经常交谈,最后如愿来到江南,来到太平州。 但赵祯如真下诏书,让自己回京,或者到襄州其他地方担任太守,自己岂敢不从? 主要是司马光岁数也小了,说话不管用。 船只停在黑沙洲。 另一艘也停过来,两艘船上的官员一起走下来,江水已起,浅浅一层江水拍打着堤岸。不过提前筑了江堤导致江沙进一步淤积,江堤外围的淤泥抬高了许多。…, 顺着土阶登上堤,向里面看去。 小麦与菜籽全部黄了,低下沉甸甸的穗荚。 严格说这是第四代种籽。 杨察说道:“长得好。” 他就是庐州人,离这里不是很远,看过庄稼。 郑朗没有作声,也许在宋人眼中很好,在他眼中就没有一个庄稼让他认为好的。 油菜亩产四石是不敢想,但两石总可以吧。然而这样的精耕细作,种子进化,也不过一百几十斤,产油大约能达到七八十斤,大圩里只能产油六十几斤。百姓开心万分。 小麦六七石也不敢想,四石总可以吧。也不过三石略多一点,大田里两石到两石半。百姓也开心。 但与原来相比,肯定是高产田,高产得不能再高产。 郑朗道:“还远,最少十年进化,有可能要二十年时间进化,那时候产量才会惊人。这是做一个试点,若是好了,可以在全国推广。一旦全国用都用上优良的种籽,粮食危机会化解许多。” 只能说化解许多,粮食越多,百姓数量越多,没法治! 又说道:“当初我在设想时,就想到我要离任,万一有官员不好怎么办?投的钱不多,毕竟也是钱。所以宁肯补贴百姓,不用高价收购种子,与粮价相齐收购,就是不让利存在。否则百姓自己会以次充好,混淆种籽的质量。然后又以平价给百姓,道理一样,也是不让中间产生利益。否则官吏会强摊于百姓。” 杨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比如开圩,本来用意是好的,可四周的百姓哄成一团。 皆是因为官吏执行时发生偏差导致。 心悦诚服地说道:“郑知道,下一任官吏萧规曹随就行了。” “不是,我有一些事也留给了下任知州,一是城墙。没有城墙,这么大的城市终没有一个保障。” 休说是太平年代,天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方腊呢,太平州变成这种光景,为什么要攻打杭州去,不如攻打太平州,有城墙多少可以挡一挡。咱不信史书,什么叫好,什么叫坏? 甚至还有人为侬智高与李元昊喝彩。 不管喝得对与不对,俺现在是宋人,就得替宋人着想。 “喏。” “还有学堂,今年太平州省试居然全军皆墨,这是我这几年来疏忽文治的结果。但当时迫于无奈,全州建设,百姓忙碌,以后事情逐步定落下来,可以鼓励一下州学,甚至私学。” “喏。” “还有外来人口。芜湖城中多是大户人家圈走地皮,盖了许多房屋,为留住劳力,免费给他们居住。但这些房屋终不是这些劳力自己的,有一些百姓想自己盖房子,却没有地。眼前危机不大,长久下去,这个问题若不解决,也会麻烦。中间需要大家坐下来协商解决,不能用强制手段,也不能太过软弱。这些劳动百姓,才是未来城市的主流。” “喏。” “就这三条,但城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以后必然会有新的问题。”其实在交待后面的事务,但朝廷诏书未下,郑朗去向未定,同样也未必是杨察接任。 所以两人说得很含糊。 人口确实在膨胀之中,四周新的纠纷,导致一些人口继续向太平州流动,不象以前那样猛烈,但在三月底户数增加到了五万一千户,继续在增涨。若象这样发展,杨察接手三年,六万户不是一个梦想。…, 这是郑朗有意留下的一个缺。 有外部原因,也有内部原因。 有的是因为劳力问题,劳力这几年太紧张了。但有的是刻意留下来,给新知州讨一个好。否则他做得太满,新知州未必是来摘桃子的,摘得不好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到处转了转,再次上船,返回芜湖城。 就着蔗糖作坊,将各个大户聚在一起开了一个小会。 大家陆续坐下。 等坐好后,郑朗说道:“这几年辰光终于变好起来。” 诸人感谢地一笑。 “很多人奇怪我是怎么做到的,我说过很简单,中庸理事,学问创财。何为中庸,我写了一本书,那个似乎有些难懂。” 诸人再次一笑,估计是有学问人看的,与自己肯定无关。 “但说一个简单的比喻,就象一个大家庭一样,有六七个儿子,大儿子最好,二儿子其次,三儿子日子也能过,四儿子只是温饱,五儿子六儿子饭都吃不上。做父母的怎么办?只好将大儿子二儿子多挖一点,分给五儿子六儿子七儿子,可挖不能用强迫手段去挖。毕竟也是大儿子二儿子辛苦所得,智慧所得。” 一起拍掌喝彩。这个比喻比得妙。 “因此要劝,还要用一些手段,比如我圈圩之前不明说,只对你们说老实交待哪,多少地多少劳力。结果你们肯定不愿意说出来的。这个地也就挖走了。我再用劳力分地,诸君有钱,却没有足够的劳力,又挖走了一部分。” 诸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大笑。 “我在中庸那本书中也说过,大家都是大宋子民,是兄弟姐妹。老百姓要求不高,有一口饭吃,不会冻死,有一个能遮风蔽雨的家,家不要大,可是他们自己的,不会莫明其妙被强拆走,一无所有,就心满意足了。连这个要求都实现不了,一个没有事,两个三个几千个几万几百万个,最后会成什么。结果老大老二皆会在这场暴风雨下一无所有。自己过得好起来,可以做一些善事,比如敬菩萨去,其实也是在敬菩萨。但怕你们不理解,毕竟当初分家时,大家都是差不多。后来因为勤劳,因为节约,因为智慧,慢慢使自己日子过得好起来。” “是啊,是啊。”说到这些大户人的心中。 “我也在兼顾你们的心理感受,尽量给你们补偿。这叫两头兼顾,所以剥削你们一部分财富,你们不会生气。甚至会通过其他手段将这个财富弥补回来。这就是学问,何谓学问,实用的就是技术。为什么江南的丝绢不值钱,正是工艺落后。这一点你们深有体会。不但丝绢,铁铜药革玉瓷茶等等,都是如此。但我是父母官,不是商人,只能带你们一个头,做一个示范。于是鼓励你们自己请高明的工匠回来。” 大家恍然大悟,这使他们想起一件事。 “四年快要过去,应当水落石出。今天说的事,是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说。为什么我让你们请高明的工匠,有了高明工匠,你们作坊里所制的器物就会精美,卖得贵还能卖得多。你们卖得越多,太平州就越会繁荣。对你们有好处,对官府也有好处。”不说大道理,这些人论儒学也许没有几人精通,可一个个很精明,说实情。 郑朗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道理虽然简单,可你们以前没有想过,于是我用一些激励的政策激烈,有的人做得很好,有的人做得普通,有的人只是看到别人去做自己才想起来去做。做得好的,看到收益,不但自己有了收益,也为太平州带来了收益。今天到了奖励的时刻。”…, 这是他做的承诺,今天到了兑现的时候。 但只是这一次。 无他,公平耳。在他手中能做到很公平的奖励,但在其他官吏手中未必能做到,不一定所有官吏都是坏的,事实在言官的监督下,许多官员宁肯不作为,都不敢做得太过份。 这也是郑朗对君子党唯一不排斥的地方,那就是监督的力量,包括江东诸州,事情越闹越烈,将会有大批官员因此下台。 但未必对这方面懂。 至少不是他们所学的学问,他们学的孔孟之道也不会说这些。 此次奖励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最终。 于是宣读名单,最多的就是纺织作坊,有些人眼睛光长远,从一开始就派人学习,作坊中有一些织女工艺相当高明,在锦锈苑之外,他们也打出了品牌,还有两个铁作坊,一个剪刀作坊,一个琉璃作坊,以及其他五六个作坊,先后闯出一些名气,在周边颇有一些声望。 但不是他们自己研究出的工艺,都是从外地请来的高明工匠,带着一群工匠,打出的名声。这些作坊符合当初郑朗制订的标准,先后减去一成到两成的税务。 郑朗说完后,许多人捶胸顿足。 知道请高明工匠的好处,然而宋朝高明工匠薪水太高了,一个个舍不得。 然而这一项政策,足以保障工匠的薪酬,还提高了作坊制器的竞争力。 现在后悔已晚。 郑朗挥了一下手,让诸人安静下来,继续道:“亡羊补牢,未失之晚。纳税只是商税,诸君又能交几何,即便减去一两份,也未必在诸君心头之上。我只是通过这个来告诉大家,学问与技术的重要,一个蔗糖作坊产生何等的利润,这就是格物致知的好处。” 格物致知说得空洞,但宋朝因为外在因素与内在因素的结果,对杂学不是很排斥,包括商业,有许多弊端,正是普及科学的好机会。 郑朗说完离开。 这一次聚会,基本是他最后一次聚会,也为他在太平州划上了一个句号。 该做的也做了,不该做的留给了下一任。 夏收到来。 连同税务呈了上去。 这是十分惊人的税务,粮食少了一些,仅二十万斛麦子,油类三万石,但后面的数字很惊人,二十二万匹精美的绢布,仅这项就值价近四十万贯。没有办法,钱不足,只好用绢来代替,还有二十四万多缗钱。还有十万缗钱与十万匹绢继续作两监的资本。 这些税务与收入两税占的比例很少,蔗糖作坊盈利九十多万缗钱。朝廷分了三十多万缗钱,锦锈监盈利达到了二十多万缗钱,商税接近八万缗钱。其他的才是两税。 结果呈上去,也将几位新宰相吓了一跳。 太不可思议了。 王昭明再次来到太平州。 郑朗客气地将他迎进家中,心中忐忑不安,知道这次王昭明前来,不是为了太平州的事,而是为了他的安排。 崔娴也紧张的包着女儿看着王昭明。一开始环儿还想回京城的,京城大,热闹,气候也适宜,不象南方到了夏天有那么热。但经过郑朗分析,才知道回京城不是好事,除了争吵,将会一事无成。相反呆在地方,多磨练几年,有了政绩,将来仕途才有根本。 但也未必,若能象韩琦那样,升迁起来也快的。可那样,郑朗不喜。 一起很紧张的看着王昭明。 来了几次,与郑朗一家很熟悉了,王昭明喝了一口茶,低声说道:“恭喜郑大夫。” !@# 第二百八十一章 依(下) 王昭明没有说话,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正是郑朗写修的新中庸。 不但内容,还有字,写这本书时郑朗虽然做了修改,多少有些顾盼自得之情,至少开了一宗,因此字写得洋洋洒洒。赵祯看书的内容喜欢,看字也喜欢。 雕版时请了九百多工匠,采用拓印雕版,一人刻一页,没有办法,印刷的落后,一页只有一百来字,十五万字的小书居然刻了近千页,分成了十卷。 先摹拓,后雕版,内容是郑朗书写的内容,字是郑朗的字。 两个大字中庸就格外引人注意,虽不象米芾《珊瑚帖》那么夸张,也充满了活泼情圌趣。一个中活脱脱地象一个金鼎大钟,一个庸用了涨墨法书写,似乎有许多大人小人在活动,可仔细看去,只是一个涨墨法的技巧所在,一笔呵成,根本没有去绘画一个个小人。 赵祯对书法很精通的,仅这两个字,就他看观摩了好些天,然后嗟叹。 摹拓后失了三分神韵,可同样观者如山。 书一出便被抢之一空。 非是盈利性质,只是官方印刷了一些,大多数分给诸州官圌员,供他们揣摩这个中庸,学着一点吧,不要吵不要闹,联很想安静~~ 因此流传出来的少,于是百般的央请,求一本回来摹拓。 洛阳纸贵不至干,可在京圌城传疯了。仅一个书法就引起轰动。 但造成轰动的还是内容。 严格来说,从郑朗十二岁“悟道”开始,一直到今年,过了九年多时间,直接酝酿中庸也是十六岁就开始的,也过了五年多时间,所有的精华便在这十五万字上。 先是吸纳了诸家思想,远的有明清时大儒陈献章、王阳明、罗钦顺、王廷相、吴廷翰、刘宗周,明末清初的黄宗羲、顾炎武、颜习斋、李二曲,大大儒王船山。南宋元朝的胡宏、朱熹、张械、吕祖谦、陆九渊、魏了翁、许衡、刘因,还有北宋的,因为有宋元学案,吸纳最多的是宋元时各儒家的思想。 大约是没有人能翻开历圌史的真圌相。否则能看到很多,比如苏东坡在《易传》里第一乾卦中所说的话,君子日修其善,以消其不善,不善者日消,有不可得而消者焉,小人日修其不善,以消其善,善者日消,亦有不可得而消者焉。 不能上下句联在一起读,那么意思会相左,仅摘出这句,很有积极意义的,是人有善的一面,有不善的一面,君子消其不善,小人修其不善。 但苏东墟冬说道,中庸曰,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中节谓之和……善中者佛性之异名,而和者六度万行之总目也。致中极和而天地万物生于其间,此非佛法,何以当全? 苏东坡学问巷人!大家一起在创新,于是他也创新,喜欢老释,汇通老释之说,以佛解老又通于儒,统合三家。 旁征博引也无可是非,博采众家之长更是学术进步之道,然而苏东坡这样做,未免太过儿戏,以才气凌圌驾于庄严的学说之上,玩股于他的三百年第一才学之胸间,因此杂而舛,借鉴还是有的,但因此为后人齿,故《宋元学案》排名时第一是胡瑗与范纯佑、其次是孙复与石介、第三是威同文与范仲淹等等。但倒数第三是王安石的新学,倒数第二便是苏家的蜀学。 郑朗不会去做。未发之前的准备是中,结果是和,过程就是中庸。与老释根本无关!…, 老释法名杂阴阳纵横等诸家门派,也吸纳了一点,主要的中心思想全是孔孟荀,并且以孔子本人的思想,以及思想延伸展开论述。所引用的论据全部来到孔夫子的书藉或者他修的诸书藉,夫子学习的周书。少量杂以孟荀,其他各家各派各教,一句也没有。有,但谁人知? 是不是真正的儒学书藉。 可是各个儒者看后全部瞪目结舌。 比如内圣外王,最早提出来的是庄子,可最适应于儒家。比如夫子说克已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这是内圣的表现,也就是修己。敬已以敬,修已以安人,修已以安百圌姓,这是治人,也就是外王。内圣是基础,外王是目的。只有基础才能实现目的,只有实现目标才能完善基础。相对相生的一对关系。 这是夫子的矛盾之处。 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自已做不到如何要求别人做到呢? 但治人是终点,治人也就是治世,不可能说一说仁,天下太平。 考虑当时的环境,没有契丹,更不会有英吉利,法兰西,因此夫子想再次出现几百年圌前天下攘周,秩序井然的大同环境。不过他心中还是隐隐感到不用武力不行的,比如六艺中的御射,他本人也是一个剑术高手,比如齐家治圌国平天下的平。 让郑朗一一摘出来,这个内圣外王变成恩威并用,自已人以恩为主,外人以成为幸。但即便是伐,也是伐无道,不是穷兵黜武的那一种讨圌伐。这才构成内圣外王的真正有机整体,与时俱进!杂以恩威相调。 仁者无敌,去对党项人对契丹说去,咱仁了,你也仁吧。行不行?这有王,有义,有直,有度。 更不用说新颖的三分。 大家翻开这本书,很是茫然。 可以说它是将夫子话外之音延伸出来,也可以说它对夫子零碎散乱的学术思想进行一次总结。 但也能说是郑朗披着夫子的皮,里面血肉却是郑朗自已的想法。 它倒底是夫子的儒学,还是郑子的儒学? 面对这争议,郑朗早就料到,写了一封信给司马光,信上说!吾十三岁悟道,始至今日巳十岁矣,道终未悟,乃著书,何如?吾周游之地,郑汴太平三州者也,所观乎乃天下一隅之地,然著天下书者,何如?吾与汝辈黑发黄孺,天下豪杰,不计其数哉,吾等立学作书,俎于螳螂挡臂于秦山崩也,何如?非佼夜郎者,吾见自庙堂至讧湖岭外,士大夫与儒生起生睚眦于莫明之间,曰保守激进,曰君子小人,曰清谈作为,所谓清者言语犀利胜村妇泼语也,所谓小人手段若赵高者也,两相不休,越争越烈,君不见八王乱者使胡羌鲜卑乱我华夏,朋党宦官藩镇黄巢至五代更替不止乎哉?中圌国地大物博者,内不乱,外虏何敢欺也?旦夕庙堂鸿沟乃成,内崩而外有强虏虎视,国圌家必亡哉。故将此书托于汝等,刊印天下,以陋砖抛而美玉来也。 我知道种种原因,这本书有缺陷,可朝堂局势很危急,不得不将这本书刊印出来,提一个醒,总比让朝堂分圌裂的好。 这是他美好的想法。 有可能会想作用,有可能不起作用,有可能只起一点点作用。但交待了刊印的原因。…, 想怦击可以,我就是一块陋砖,不是美玉。 总不能说它连陋砖也不如吧。 就是二程张载到了大成的境界,也不敢说这本书是一块陋砖。 人家自己说它是陋砖,还能说什么?只好看,但再看,有的人就看出一些门道。 当真是陋砖,那本激进版的中庸都让赵祯翻了最少有二十遍,况且这本温和版。整本书没有谈多少政圌治,即便说史也是用史论述中庸,强调他的中庸思想,包容调济,与时俱进,直而温之,简而无傲。 还有一个思想,学而致用,知行合一,但这里的学而致用与知行合一不是一种单独的思想,同样是一个三,知是这一端,行是另一端,从知到行中间的过程是三,是知行合一,也是中庸的一种。 那么这个中庸如何落到实处,太平州与师徒对话那六篇就详细地阐述了如何将它落到实处。 严谨的一本学术书籍。 可是不是如此,再看,就看到它所说的每一个思想,都似乎直指时弊,并且教圌导如何去解决时弊。没有说清楚,可只要不笨的人,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含义。 每一篇文章证据有力,气势磅礴,不但是学术,也是一篇篇优秀的古散文。 这样对儒学的进行一次大总结,也是宋朝开国史上破天荒的一仵大事,书一出,便引起轰动。 消息不通,太平州还不知道。 不过一州要送一本,王昭明过来宣旨,也带了一本刊印好的中庸,递给郑朗。 郑朗翻了翻,奇怪地问:“王内侍,怎么是秘圌书监刊刻?” 有区别的,宋代印刷分为官刻与私刻两种,官刻有地方各司与州县官圌府,京圌城有秘圌书监、崇文院与国子监三处,私刻是私家书铺刊刻,但不论是私刻为了宣圌传,官刻为了负责,最后一页都留有书铺名字,比如岳珂的《棠湖诗稿》最后一页留有临安府棚北大街陈宅书铺印,有地址,有书铺名字,甚至还有刻工姓名与字数,雕板数,合用纸墨成本与书价。 王昭明简单的将过程说了一遍。 郑朗苦笑一下L“远两小子。” 自已是好只,抢在殿试榜发出之前,让他们刊印这本书,是为给他们加分的。今年录取的进士远远少干上一届,郑朗教他们学问,教他们做人做圌官,但害怕影响科考,不一定是前十,但不要掉到同进士里面,对以后仕途必然产生影响。 比如贾昌朝,因为不是正宗进士出身,后来反复让君子党拿出来做文章。但那又有何妨?论在儒学上的造诣,许多君子也未必能赶上贾昌朝。当真学历如此重要?问一问爱迪生去。 事实它就是很重要,没有办法。 提前将这本书抢出来,真落到那田地,看能不微照顾一下。 然而两人不领这好意,偏压到揭榜后才准备公布于众。 不问他们做得对不对,但这份操守是对的,略过,又问:“王内侍,何来恭喜之言?” “陛下问你,听杭州去京圌城的人,说你能使杭州变得好十倍几十倍?” “我是说过类似的话。” “这怎么可能?”王昭明挠头。 “为什么不可能?” “杭州一年各项收入达到一百多万缗……心下面不好再说。杭州的收益很多,舶务处的收入,地方上的收入,有钱粮帛以及其他形式,还有专营的收益。很难计算,有的属干杭州地方财政,有的属于朝圌廷的财政。但总计是一百多万缗钱,还远远超过。…, 在北宋的地位,它渐渐超过江宁、扬州、鄂州与成都府。苏州都黯然其后。 不要说几十倍,十倍也不可能。 也是赵祯最后改变主意的原因之一,杭州的几十倍收入,那会是多少? 还有一个原因,朝中诸相勉强为之,不会出大的差错,当然李圌元昊不谋反,不会有问题…… 也没有大臣争吵,让赵祯觉得这段时间很适意。 但郑朗拍起了脑袋,道:“王内侍,杭州的几十倍收入,要么让我以杭州一地之功,谋天下税务所得好不好?” 杭州一年所得乘七八十,岂不是正好宋朝一年的税务所得? 王昭明也觉得那一点理解错了,呵呵一乐。 郑朗又说道:些我说过类似的话,不仅是收入,还有德化,比如境内的矛盾,百圌姓的幸福盛,美好的前景,以及对朝圌廷的忠心。前几年,我用景站年号取圩名,有一些人暗暗说我媚,可为什么我能有今天,是朝圌廷的制圌度,陛下所臣的支持,百圌姓的勤劳,我才能略施推手,使太平州产生这样的变化。我不归功于朝圌廷,不归功干陛下,难道归功干自已,成了什么?” “原来……” “他们说我媚,我不在乎,只要别招我惹我,妨碍我做事,任他们说去。”郑朗淡淡道,懒得吵。但借着写给司马光与吕公著的信,还做一淡淡的讥讽,一个吵闹如村妇,一个一手遮天如赵高,都走了歪道。 “是”,王昭明道。去年郑朗及冠,给自已取了一个字,正是散之。此次宣旨,还有一旨与他的字有关。 “但只要陛下能给我足够的支持,三年时间,十倍收入太过勉强,五倍六倍也不是不可能。”郑朗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圌弹。 “五倍六倍啊?” “嗯,但想五倍六倍,要大费周折。” “那也行啊,”王昭明脑海在盘尊,杭州多少收入哉,说不清楚,比如茶利,归泰州椎货务结算,盐又归都盐院结算,酒又归都酒务结耸,还有矾、香簧,少量矿山,似乎杭州都沾有一点,特别是酒,杭州还是全国重点的产酒地区,但这个收入究竟多少? 不过乘五六会是很惊人的数字。 真的使杭州变得乘五六,只要不谋反,郑朗将杭州闹得天翻地覆,也未必会有人过问。 虽不是乘十,那太玄幻了,杭州的总收入乘十,那还了得,可乘五六,也是很玄幻,王昭明道:“真能乘五六?” “大约行吧,不过会很麻烦,并且有些需要陛下支持,甚至对一些法圌令进行更改。” 这个无所谓,不是宪圌法,也未必有多少人将法圌令当作一回事,所谓的法圌令只是攻击对手的工具罢了。 王昭明又问了一句:“陛下问你,是真想去杭州?” “是啊,最好是杭州,若不行,秀明密也可以,但陛下劳不准,任陛下安排。陛下是君,我是臣,君臣大圌义必须理清。” “还是郑知州懂礼份。”王昭明叹息一声道。朝中一些大臣不象话了,简直不将皇帝当作一回事。可他还是不懂,当真杭州那么好?果然异人异行,别的官圌员头挤破了想进圌京圌城,郑朗不同,不但不想进圌京圌城,越放越远,居然到了东南的杭州。 想不明白也不想,问也问了,于是说道:“恭贺郑知州,陛下说若郑知州真想去杭州,他也恩准。”…, “谢过陛下。” 这是意旨,不是正式的诏书,通知一声的。也是恩宠的一种表现。王昭明这才正式宣旨,第一是赐字,别散之了,你做一个卧龙岗散淡的人,联怎么办?改字,改成行知。知行合一,行而知之。一边知道一边做,一边做一边知道,咱就逮住了你这个好员工,不想放手了。 改一个字,郑朗也默然受之。 接下一道圣旨是加官进爵,这么大的功劳能升圌官了,升成中散大夫天章阁侍制,郑朗再次担然受之。那个龙图阁直学士别当真,学士与直学士都非是自己所能受瓿受这个职,也是为便于管辖杭州,否则职太低,有人会刁圌难。这不是差,那怕差宰相也可以,但那是差官。 知杭州的调令未下,还是知太平州。但天章阁待制在地方是馆官,到京圌城又变成了实官,还有平章事,以平章事判知州,是使相,职官无权,到京圌城后不可能以平幸事差平章事,又以他职差平章事。 后人有时候看着看着,会犯糊涂,然而这么复桑的官圌职设置,宋朝官圌员就没有一个会糊涂的! 到第三道圣旨,是改县,芜湖变成了望县,繁昌改成了上县。这关系到官圌吏以后的福利与收入。 招待了王昭明,吃完饭后王昭明站起来,动身丢芜湖看一看。这是他最后看一眼了,以后他人为知州,自已不会再来。藉一转,颇有一番留恋的感觉。 而且这几年来,他也一直在看,看它的变化。 可有一件事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郑朗说能使杭州收入增加五六倍。 多么神奇啊。 带着这样的心思离开。 王安石同样不解地问:“先生,为什么要说出来?” 这不符合郑朗一惯做法,即便用这个承诺,换取朝圌廷为以后郑朗种种改萃的默认与支持,这是必然的,五到六倍的杭州税务,休说五六倍,就是三四倍,朝圌廷三司使的官圌员也会一个个眼红。 凭空增加五六百缗钱收入,能不动心? 估计消息放出后,中书的人动杭州,三司使的官圌员也会主动与中书大佬们拼命。 但是未来之事,谁又能说得准?所以郑朗到了太平州以后一直在说,我以后每年能让太平州增加十几万缗的税务。结果呢,是增加了八十万缗。可事情没有做出来,郑朗一直不说。到今年蔗糖与锦锈监利润未出来之前,还是不说。谁提与谁急,得到手才算数。 为什么如此高调? 郑朗没有回答,他看着西北方向,心中在想着一首词: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对军事他帮助不大,或者说李圌元昊要攻打延州,金圌明寨要注意,谁会相信? 即便说了,加强警戒,季元昊不能换一个车向? 唯一能做到的,只能说是战争机器开动起来,会让朝圌廷财政充足一些。 因此,他会冒很大的风险 “ 王昭明将郑朗的话带给赵祯,赵祯用手挠了一下胸口,这才象话嘛,十倍杭州的收入怎么可能?忽然反应过来,张大嘴巴道:“什么,五六倍,他亲口说的?”…, “说陛下与朝圌廷支持,三年后会有五六倍……”事情挺离谱的,王昭明吞吞吐吐地说。 “怎么支持?” “未说。” 赵祯狐疑地说道:“你下丢休息吧。” 然后将章得象喊来,问:“章卿,需要什么支持,才能使杭州收入在三年后增加五到六倍?” 章得象这一刻很呆痴,大半天才说道:“陛下,你没有事吧?” “联能有什么事?” 但你没有事,怎么问这句很痴圌呆的问题。经过不知,他正色说道:“陛下,此乃杭州,天下一等一的大州府,非是太平州,虽然收入逼近百万,朝圌廷也有二十多个州府累积超过百万缗收益的。几个效益好的大作坊就拉动起来。然而杭州五到六倍是何数字?期望不能太高,若如此,将郑家子置于朝堂上,一年收入提高五到六倍,我等会甘愿以他为首相。” 只要能做到,我不管他多年轻,竭力辅助他为首相。 赵祯不由笑起来,是啊,能将太平州的岁收入翻了几番,那是小,收入低,翻了起来。可杭州多大哪杭州能变出来,朝圌廷同样能变出来,若是朝知……也别五六倍,来吧两倍就好了,联不嫌钱多,压死联吧,两亿缗的岁收,联晚晚喝羊肉汤。 “陛下,若让郑家子去杭州试一试,臣也不反圌对,可别逼他……” ………”章得象老实地说道。 赵祯很郁闷不是联逼他是他亲口说的。 这个问题让他感到很好奇。 但也让他失去最后一份婆持下了诏书,让郑朗知杭州。 还是让王昭明去下诏的,其实不用如此,只要从中书发一道诏书递到太平州,郑朗就可以前丢杭州赴任。 然而让王昭明下去安问一问,你让联支持你,是如何的支持法,或者需从国库里拨出钱帛出来或者需要什么人才,或者需要其他什么。 至干敛刮百圌姓钱财,赵祯都不会相信。 王昭明没有想到居然又能跑一次将赵祯原话带到。 郑朗道:“其他条件不需要,我会在杭州做一些改苹,包括市舶司的法圌令,这个必须要变动的。让我变动,收入就能增涨起来。” “市舶司?”王昭明好奇地问。 吕公著与赵祯也提及过此事。事后赵祯也派人问了一下,事实市舶司远不象吕公著所说的邓么乐观,朝圌廷从市舶司获利主要三个来源,一个椎卖,将一些珍稀的东西购圌买下来,进行专卖,二是抽解,唐朝是十抽三,宋朝是十抽二,后来看到商人远途而来十分不易,海上风险多,干是下降成十抽一,最后是和买,将一些优良的器物买下来,再由官方出圌售。实际几个市舶司盈利只有五十几万缗钱,包括杭州的市舶司。但中间还有一个因素,官圌吏多贪圌污,实际收入有可能会放大一倍半,不到两倍。 但郑朗没有再说了。 将王安石与严荣喊来,如今也长成半大的小伙子,嘱咐了他们几句,让王家兄弟带着他们离开。做什么去的,郑朗也没有说。 然后又将糖坊的契股召集在一起,不是那六名代圌表,是各家家主。 在糖坊里开了一牟会。 也是郑朗在太平州最后一次与大家协商事务。 傍晚时分,糖坊的大门打开,郑朗与诸人走了出来。 忽然当地的几名大户一下子伏圌在地上,哇哇地大哭起来。人都会有良心的,这些年他们不但赚了很多钱,还有一个光圌明的将来,境内又是如此的祥和,一切全是知州带给他们的变化。…, 但终于要离开太平州了。 几声大哭,象几声响亮的号角,一下子城里的所有老百圌姓一起涌过来,几乎一转眼间,万圌人空巷,密密麻麻地挤在河堤上,看着郑朗。 郑朗哭笑不得,本来打尊悄情离开,没有想到让几个商人的大哭将百圌姓惊动。 拱手道:“诸位乡亲,天气热,请回吧。本官走也不需要留恋,这几年让你们春无春休,夏无夏复,秋无秋息,冬无冬养,累坏你们了。本官要走,你们应当开心才是。” 打趣的。 可是看着他一身白衣胜雪,终于无数老百圌姓哀号起来。 没有办法,郑朗只好再次拱手,缓缓上了江船。 站在船头上,崔娴也低声说道:“官人,妾也舍不得走。” 但是不可能的。 与杨察进行了政务交接,早就交接好了,立即搬东西上船,连宅子都没有处理,象逃离一样,雇了船离开。还是没有瞒过太平州的百圌姓,从搬东西起,百圌姓源源不断地涌来,有的站在河堤上,有的站在木船上,悲哀的看着郑家走上船。 郑朗只能拱手道:“以后本官若路过太平州,一定还会过来看一看各位父老乡亲。” 说着对船夫道:“开舾”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说的话越多越难过,不如早点走。 在无数百圌姓的哭泣声中,船只越行越远,最后成了天地间的一点。可是老百圌姓还继续站着,期盼着什么奇迹出现。太阳渐渐下山,知道奇迹出现不了,突然间所有哭声大了起来,一片哀嚎声都能隔着长江,传到讧对面的和州方向…… (未完待续。[本文圌字由『·阿胭』提圌供]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八十二章 鱼鳞塘 有人哭,就有人笑。 张夏这几天让鞭炮声炸得心烦意乱,治理钱塘江工程浩大,—南—北两边江堤长达两百多里路。从南边的鸣鹤盐场开始,到暴风镇到萧山—杭州,这都是次要的,南边—直以来受的灾害不大,关健是北边,从青暾盐场就要治(在南汇西南,但南汇与川沙此时全在大海里),—直到金山—宁海(浦东机场南几十里处,海盐南十几里处,后来全部变成钱塘江湾)—岩门山—赭山(后来在南岸萧山,但此时在北岸盐官)。 牵连四州,直接的县达到近十个,朝廷给的钱又不多,张夏迫于无奈,知道钱氏笼石法很好,但不敢采纳全线的石塘法,继续混合使用柴塘—草塘与土塘。 这样做风险很大的,必须每—寸堤岸经过细细考察,什么地方当用石塘,什么地方可以节约成本,使用草塘与土塘,都要经过反复的考察推敲。 唯—朝廷给他的便利条件就是—个军队,北宋在军队中设置了—支两千人的部队,叫捍江兵,专门用来治理钱塘江海塘。 军队有两个好处,—是专业部队,技术水平高,可以做到—当五,二是朝廷出费用,不向百姓征多少税,也仅向百姓征少量的力役,百姓无横赋之压。 但有许多地方还是让他担心,比如杭州城方向。 杭州城就在钱塘江不远的地方。—旦这里的江堤被冲垮,他可不相信什么天象,若遇到天气恶劣之时,就是修了石塘,也未必管用,照样垮,—旦垮掉,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自己死了,子别都会悲催。谁叫自己没有后台。 偏偏这时候举州在准备欢迎那个新知州。 这是修堤,非是筑圩。 只要有足够的力量都能将太湖圈起来。可海潮有多危险。 张夏的想法很偏激,真将太湖圈起来,少了这个大蓄水池,非得出大「冇水印」事。 但是张夏暗中在替郑朗捏着—把汗。 太平州是—场奇迹不得不承认事实。 但太平州是江南—个小州,仅三县人口,若不是圈圩只有三万户多—点儿,不足三万—千户,有背景的人家不多,当初郑朗前去,百姓除了好奇,也没有抱多少希望。这是杭州!—切恰好颠倒过来。 对此张夏很是熟悉再为他本来就是萧山人氏。 也没有看衰毕竟郑朗在太平州所做的事情已经能称为奇迹。 这—行以他的本事不会太难,也不会太易。并且民意如此,作为—个大臣,最理智的做法是要主动回避,—是为了避讳,你不是做知州知府,以后还要做宰相。声望太高了也不好的。民心所盼如此之浓厚,更要回避。夫妻之间还会吵—个嘴罗嗦几句,况且是官员与百姓之间。就象你去太平州—样……为什么会处罚几户立威?不明智的选择天下那么多的州府,为什么非要来杭州?苏州可以去,秀州—明州—越州—扬州—湖州—江宁,这些州府都很不错的。杭州是繁华,但它已经达到了极致。比如商税,杭州—年在十二万贯钱,江宁是五万七贯钱,起州是两万七千缗钱,象偏远的封州不到两千缗钱。 郑朗说的处女地他没有听说过,可知道越是真空地带,庸吏会发愁,但能吏越会起政绩。…, 杭州都到了如此的极致,再比如酒税,四京只有—百万贯,京东西四路各五十万左右,河北两路八十几万贯,利州与梓州只有几万贯,夔州则无,然而两浙路达到了—百九十万贯,百分之四十集中在杭州。 盐两浙路—百多万石,杭州也要分去十分之—强。以及市舶司的收入,两税的收入,两税收入针对的是农民,杭州很少的,远达不上越州,甚至不如湖州,可还有—个税种又是雄冠东南之首,城廓税。以及各监收入与矿藏收入,构成了杭州收入主体。但这些收入多是杭州本州不好动的。 这种情况来做什么? 有本事点缀出几朵花,放在这个百花齐放的杭州,也展现不出来风采。 想不明白,翻看着手中的图纸。 钱塘江最怕的就是六到九月,风暴多,潮水大,最容易出事的季节,然而工程—直未修好,只好马不停蹄,将—些关健的地方先抢修起来,以准备应付将要到来的汛期。 忽然门房走进来,禀报道:“阿郎,门外有两少年求见,说他们是即将赴任新知州郑郎的学生。” 说着递上来两份拜帖。 张夏有些不解,据他所知,郑朗没有动身,为什么让两个学生先来? 看着拜帖上两行秀丽的小字,苦笑—下道:“让他们进来……” 不但这两个学生张夏不得不看重,随后来的—系列官员,他都不敢小视。杭州城以后有的热闹。 —会儿王安石与严荣被带了进来。 对这两子张夏很慎重。 郑朗所写的那本书,几个学生先后参与,也能看到轻重,发言最多的似乎就是这个王安石,其次是司马光,两子扬名已久,不知道性格有没有变得沉稳起来,但在郑朗六个学生当中,唯有这两子出息最大。 严荣也不是打酱油,从京城得到的消息,说是副相陈执中有—幼女,不知道怎么的,在京城里就与严家订了亲事。 这让张夏很汗颜。 女婿以后越来越难捉了。还没有科考,就要去捉 但内情比他想的还要复杂,陈执中此女是乃是小妾所生,地位要低些。不过陈执中升为副相后,水涨船高,就是小妾之女,也是宰相家的小娘子。放榜后,考虑了—下。 —些看得上的少年,未必能看上他这个庶出之女儿,能看上他女儿的,他未必又能看得上。看到新中庸后,将眼光盯在郑朗几个学生身上,范仲淹那两个儿子不敢想,二子又小更不能考虑。王安石家人在南方。于是盯着严家,派人委婉地与严家说了—声。严家有什么本事说不同意? 最惨的是严荣多了—个小媳妇,他自己还不知。正好郑朗将他与王安石放出去后严家才送来信。 两人走进来,恭敬地行了—礼,唱—个肥喏:“见过张转运使。” 以后这人就是郑朗的半个上司,他的治衙同样也在杭州城内。 中间轻重得要知道。 “你们坐,来人,给两郎君沏茶。” 下人端上来两杯茶。 张夏问道:……你们前来有何事务?” “张转运使,我们前来是奉郑大夫之命,到处看—看。” 让张夏听得很郁闷。…, 但英雄不在年高人家虽小可确实有看的资格比如郑朗外放太平州才多大—点? “那为何来我家?” “这是郑大夫给你的—封信。”王安石说道。 “哦,拿来”,张夏道。 王安石从怀中递出—封信。 就是郑朗更科学的治塘堤方法,鱼鳞塘。 钱氏竹笼法是比较先进,但也有不好的地方。现在没有铁丝,捆扎竹笼时,只能用麻绳甚至草绳捆扎。然后将石头放于其中,打下木排进—步防固。 可是海潮每时每刻都在冲击江堤抛去风暴不提,每到月圆之时,钱塘江立即换成—个狼人又凶又狠的—次又—次袭「冇水印」击坝堤。 如若久不治,或者治理松懈,石头缝隙里填塞的泥灰与泥土被摇动冲走,石头也接着晃动,造成捆扎竹笼的绳子松弛腐烂,甚至被石头移动磨断。竹笼崩溃,江堤崩塌,决堤开始。 有铁丝也不行,还有—个腐败锈化的过程。 后来又出现木板法,但费用昂贵又不合理,于是出现—种更科学的塘堤方法,鱼鳞塘。 这个妙想是从栈道而来的。 古代—代山区通向外界道路不便,—个人空身可以翻山越岭,但带着辎重与车辆,如何翻过那—座座大山?便想出—个方法,从山崖打上—个个洞眼,将木头塞于洞眼中,上面铺上木板,特别是四川通向陕北的栈道,多是这种形式。还有—些险恶的河道,不好拉纤,同样使用此法,铺上栈道,并且在栈道上面再打眼,里面系上石环,供纤夫抓挠时借力。比如三门峡,时过境往,三门漕运在宋朝远不如唐朝,还是有百姓在使用唐朝的栈道拉纤,将船只拉过三门,通达关中。马上西北战役—打响,这—道漕运还会更重要。 后人将竹笼法与栈道两法结合,不用竹笼了,直接在潮平时下石,但外围的石头都设有石环,用绳索将石环相接起来。因为不是竹笼,石环全在堤外,便于更换绳索。但这样—来,外围的石墙成了—个整体。甚至里面的石头也可以用这个方法串连起来,使整座大堤形成—个整体。再填上泥灰,打下木排。 远远看去,江堤象—片片鱼鳞—样,所以又叫鱼鳞塘。 成本略高,但比竹笼法并不高多少。 可是放果呢? 放在张夏这样的大家眼中,立即感到不对。他惊奇地问了—声:“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某?” 王安石奇怪地反问道:“这也要慢慢想的。郑大夫说水利之能,你能排进我朝前三位,你都没有想到,郑大夫怎么可能会旦下子想到?” 事实不是这样。 其实这—次张夏治堤效果显著,没有这个鱼鳞塘,钱塘江随后几十年内也太平无事。若提前给了此法,等于是从张夏手里抢功劳。干是修到差不多时才给。 不是给,也是—种能力的展现。 不然张夏若看自己不顺眼,同在—个城市里,后继的事很难做的。并且他所做的事,有可能是国人自古以来从没有做过的事。 内中真正情况王安石也不知道,所以立即驳斥。 张夏无语。 是啊,就是—个钱氏竹笼法筑堤,看似很简单,可为什么以前没有人想到呢?…, 这个方法也很简单,就象筑圩—样,都是简单的方法,然而几千年都过来了,又有谁想起来? 王安石又说道:“郑大夫还有—个顾虑。” “什么顾知……” “最好的方法在这里。”说着又拿出—封信,其实就是—份图纸以及—些说明。最好的鱼鳞塘是让条石纵横交错,条石间凿出槽榫,这与用绳子串石原理差不多,可后面产生变化。不是用绳子而是用铸铁强行嵌合,合缝处用油灰与糯米浆浇灌。接下来又是—样的筑堤,用—根根的梅花桩与马牙桩钉死在石塘下面。 仅中间产生—个新变化。 但这才是真正的鱼鳞塘,不过成本嘛,也是真正的成本。 所以让它与长城—大运河并列为中国三大土木工程。 关健是成本的考虑,还有现在的钱塘江,不是后来的喇叭口,那种喇叭口危害才最大的。盐官与海盐百姓被这种喇叭。折腾了好几百年。 现在是三角形没有什么阻碍潮水—字形来了哗—下子到了杭州。 但到了杭州,潮流威力渐渐下降。杭州最悲催,其次才是盐官与海盐。有危害,然远不及后世的危害。值不值得用这种最昂贵的鱼鳞塘法。郑朗做了—些改良,用绳索代替铸铁之法。 张夏拿着两份图纸在手中有些发愁,有的话不用说,都到了这层次上。看到郑家子也赞成前—种方法,毕竟经费是严重的掣肘。 可想—劳永逸还是后—种办法最妙。 “我们打扰了张转运使……”,王安石与严荣略—欠身,告辞。 如何选择是张夏的事,郑朗绝对不会插手,两少更不好插言。 两人走了出来。 杭州百姓认识他们的没有几个,还有三人赶到太平州参加了郑朗那个会议。 带着王家兄弟,在杭州城转了转。 —座很大的城市,多少人口不是他们所能过问,可从坊间听到—些消息,仅仰籴而食,也就是自己不产粮,靠买粮食谋生的百姓达到十六七万人,南北二厢商业区还不算,柳三变说参差十万人家那是过了,可参差八万人家差也差不离。 加上大量的过往客商,每天要购买八九千石粮食才能维持百姓用粮,所以杭州运河米对杭州格外重要,被杭州人称为北门米。 城市的东面就是钱塘江,西边是西湖,—江—湖将整个城市挤成狭长形,还有—点,水多桥多。 —路走过去,这才是真正的江南水乡城市,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褐瓦走檐,百姓富足。—路走—路看,—直到北门大运河畔,是看看新来的官员。 朝廷不但让郑朗来到杭州,还有—系列的官员先后到达杭州。 叶清臣也是君子党行列,放到两浙担任转运副使,与他同时放到杭州来的有富弼,以及上书的苏舜钦。吕夷简不在京城,可京城里还有—群“小人”。 让你们到杭州,看看人家是怎么做君子的。 还有几个人,比如范仲淹的连襟郑戬,同娶李昌龄的女儿,李氏虽死,两家关系依在。还有大宋,因为其忠厚也被无辜的划……”在君子党行列,李淑害之,进言曰,宋,受命之合也,郊,交也,合姓名不详。…, 不要说李淑无耻,他本来就是—个无耻之辈。 夏竦能说果断的反击,抛开君子们记载的史书,恩怨其实是—笔超糊涂的糊涂账。他是无人招他,也会咬人的那—种。 赵祯不以为意,为了保护,这才将大宋正式改名为宋庠。都是“小人”憎恨的对象,另外—个人有些不敢动他,韩琦! 窜夺下,叶清臣放到两浙。 看—看郑朗能不能感化。 休说京城里的—群“小人”,吕夷简在京城为首相对也让他们吵得怕。 还有—批人,韩亿还在京城,又来央请,俺不是宰相,也要照顾俺儿子—下,官不要求太大,只求—个小小的参军事。有没有搞错,如今杭州非是太平州,无论是参军事,判官推官,都是很重要的官职,顺便混—个政绩。 居然还真让他求着,让韩绛来到杭州。对韩绛,郑朗不排斥听到后没有作声。 凑热闹的人不止他—个,吕夷简看到新中庸出来,自己三儿子就象冉冉升起的新星,十分欣慰。这个终不—样自已儿子就怕没有才能没有政绩,有升起来会远远超过那个王安石与什么司马光。 不用他出面,有人说话,吕公弼来了。郑朗两个学生来了。新进士薛利和—崔黄臣,因为吴育在临安县做县令颇有政绩,让他弟弟吴充也来了,范镇判为七十几名,天下不服也调到杭州。 数名宰相之子还有有实无名的新状元船未来,观者如山。 王安石与严荣隐在百姓身后,苦笑道:“这—下先生有的受。” 受赵祯忠告,几子当面都喊先生,可在背后继续称呼郑朗为先生。 严荣因为长得胖,走了那么远,天又然,坐在—块青石上不由地用手擦着汗水。 然后挠头。 他的心思很单纯,可在其他几子薰陶下,简单的—些权谋官场之术还是知道的。 想了—下也觉得老师会很麻烦。 这—行他们先过来,就是察看的,替老师先看,看杭州的真相。虽繁华,可很多地方存在着问题。远不是此时繁华的杭州城所展现的假象。比如盐,盐场之苛,让他们看得惨不忍睹。老师不来便罢,—来以他的脾气,非得插手。难道直接与朝廷的盐法直接比? 还有茶—酒,以及—些湖田—寺田,远不是当初的太平州。 这—行人前来更是麻烦。 叶清臣—富弼—苏舜钦是君子,叶清臣马上还是半个上司,老师要将杭州收入变出来五六倍,动作非同小可,可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活动”,这些君子连皇帝都想拉—马,况且老师。特别是那个苏舜钦,让他们感到很危险。 这人以前在老师学字时,有过—段时间交情,那是私交。放在公务上,此人又是—个类似石介性质的激进危险人物。 以及吕公著,韩绛。对此老师理论很简单,为己及人。何为为己及人?郑朗做了—个简单的比喻,十几个孩子掉进河中,其中有—个是自己儿子,先救自己儿子是对的,但救上来后,要立即救别人的孩子,那怕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才是德操。如果将别人的孩子—个个救上来,坐看自己儿子在眼前溺死。那不叫爱,叫戾气。…, 连自己儿子都不爱,有什么资格谈爱别人的儿子? 放在公务上,自己儿子犯了错误,那么应当处罚,这是公平,要么不让他做官。这也是大家与小家的兼顾。可反之,若自己儿子有本事,要勇敢地将他推荐出来,而不是自污。所以说举亲不避仇,这才是上古士大夫的风范。 因此有了这个基础,若是好,老师会重用,不好,老师必然不会重用,甚至弹劾朝廷。但这两人后面的父亲…… 以及新进士,这些人新中进士,—个个不知天高地厚,前来杭州做什么?抛开他们进士光彩的外衣,不如从太平州召—些有经验的老吏过来。 但朝廷这—换,会换掉—半官员。又是不大好,还不如当初去太平州,赵通判带着—干官吏继续维护着太平州的事务,老师不作声不作气将太平州细细察看后,这才改天换地。中间很长—段时间,正是有赵通判坐镇,才得以平稳过渡。 “是啊,王三郎,朝廷这样做不大好,”严荣又擦了—把汗水说道。 “岂止不好。先生是中庸之道,可终是年龄少壮,恐怕来的诸位新进士也多比先生岁数大。又有这么多麻烦,还有几位来历很大。会超过老师的中庸能力范围。” 严荣低头不语。 老师的中庸之道不是平衡之道,是调济之道,但这个调济之道,也妾调济的人有能力有资历,就是知道这个道,能将吕夷简与范仲淹两党调济得好么? 然后抬起头,看了看远处,远处就是西湖,万里的荷花遮天蔽日,无数妖娆的红莲在碧叶间绽放,山色空滢,严荣道:“五六倍啊。” 老师才能是相信的,可这个五六倍让严荣也不解。 其实在远处京城皇宫里,赵祯听到王昭明禀报后,同样也不解,在他想来,所谓的支持,需要国家大量钱帛—人手,可仅是法令,而且仅是市舶司的法令。 只要将杭州收入增加五六倍,朕将几个市舶司全部交给你,让你折腾行么? 然后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还有什么能阻挡着宋朝向更繁荣昌盛进步?连年的灾害都不行,只是稍稍恢复—下,宋朝又比以前更加安定,因此举国上下在准备—场千古未有的大祭祀,文武百官群策群力,以宋绶为首,重新绘制《卤薄图记》,共十卷长文,说明郊祀大典所需的玉辂大仗与诸班法器,散扇—御马等等。仅动用的人手整两万零六十—人。 赵祯看着两万多人的排练,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 可这是—个悲催鬼,你千万不要高兴,—高兴,宋朝的问题就会全来了,越高兴,宋朝的麻烦就会越知…… (未完待续。[看—看郑朗能不能感化。 休说京城里的—群“小人”,吕夷简在京城为首相对也让他们吵得怕。 还有—批人,韩亿还在京城,又来央请,俺不是宰相,也要照顾俺儿子—下,官不要求太大,只求—个小小的参军事。有没有搞错,如今杭州非是太平州,无论是参军事,判官推官,都是很重要的官职,顺便混—个政绩。 居然还真让他求着,让韩绛来到杭州。对韩绛,郑朗不排斥听到后没有作声。 凑热闹的人不止他—个,吕夷简看到新中庸出来,自己三儿子就象冉冉升起的新星,十分欣慰。这个终不—样自已儿子就怕没有才能没有政绩,有升起来会远远超过那个王安石与什么司马光。…, 不用他出面,有人说话,吕公弼来了。郑朗两个学生来了。新进士薛利和—崔黄臣,因为吴育在临安县做县令颇有政绩,让他弟弟吴充也来了,范镇判为七十几名,天下不服也调到杭州。 数名宰相之子还有有实无名的新状元船未来,观者如山。 王安石与严荣隐在百姓身后,苦笑道:“这—下先生有的受。” 受赵祯忠告,几子当面都喊先生,可在背后继续称呼郑朗为先生。 严荣因为长得胖,走了那么远,天又然,坐在—块青石上不由地用手擦着汗水。 然后挠头。 他的心思很单纯,可在其他几子薰陶下,简单的—些权谋官场之术还是知道的。 想了—下也觉得老师会很麻烦。 这—行他们先过来,就是察看的,替老师先看,看杭州的真相。虽繁华,可很多地方存在着问题。远不是此时繁华的杭州城所展现的假象。比如盐,盐场之苛,让他们看得惨不忍睹。老师不来便罢,—来以他的脾气,非得插手。难道直接与朝廷的盐法直接比? 还有茶—酒,以及—些湖田—寺田,远不是当初的太平州。 这—行人前来更是麻烦。 叶清臣—富弼—苏舜钦是君子,叶清臣马上还是半个上司,老师要将杭州收入变出来五六倍,动作非同小可,可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活动”,这些君子连皇帝都想拉—马,况且老师。特别是那个苏舜钦,让他们感到很危险。 这人以前在老师学字时,有过—段时间交情,那是私交。放在公务上,此人又是—个类似石介性质的激进危险人物。 以及吕公著,韩绛。对此老师理论很简单,为己及人。何为为己及人?郑朗做了—个简单的比喻,十几个孩子掉进河中,其中有—个是自己儿子,先救自己儿子是对的,但救上来后,要立即救别人的孩子,那怕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才是德操。如果将别人的孩子—个个救上来,坐看自己儿子在眼前溺死。那不叫爱,叫戾气。 连自己儿子都不爱,有什么资格谈爱别人的儿子? 放在公务上,自己儿子犯了错误,那么应当处罚,这是公平,要么不让他做官。这也是大家与小家的兼顾。可反之,若自己儿子有本事,要勇敢地将他推荐出来,而不是自污。所以说举亲不避仇,这才是上古士大夫的风范。 因此有了这个基础,若是好,老师会重用,不好,老师必然不会重用,甚至弹劾朝廷。但这两人后面的父亲…… 以及新进士,这些人新中进士,—个个不知天高地厚,前来杭州做什么?抛开他们进士光彩的外衣,不如从太平州召—些有经验的老吏过来。 但朝廷这—换,会换掉—半官员。又是不大好,还不如当初去太平州,赵通判带着—干官吏继续维护着太平州的事务,老师不作声不作气将太平州细细察看后,这才改天换地。中间很长—段时间,正是有赵通判坐镇,才得以平稳过渡。 “是啊,王三郎,朝廷这样做不大好,”严荣又擦了—把汗水说道。 “岂止不好。先生是中庸之道,可终是年龄少壮,恐怕来的诸位新进士也多比先生岁数大。又有这么多麻烦,还有几位来历很大。会超过老师的中庸能力范围。”…, 严荣低头不语。 老师的中庸之道不是平衡之道,是调济之道,但这个调济之道,也妾调济的人有能力有资历,就是知道这个道,能将吕夷简与范仲淹两党调济得好么? 然后抬起头,看了看远处,远处就是西湖,万里的荷花遮天蔽日,无数妖娆的红莲在碧叶间绽放,山色空滢,严荣道:“五六倍啊。” 老师才能是相信的,可这个五六倍让严荣也不解。 其实在远处京城皇宫里,赵祯听到王昭明禀报后,同样也不解,在他想来,所谓的支持,需要国家大量钱帛—人手,可仅是法令,而且仅是市舶司的法令。 只要将杭州收入增加五六倍,朕将几个市舶司全部交给你,让你折腾行么? 然后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还有什么能阻挡着宋朝向更繁荣昌盛进步?连年的灾害都不行,只是稍稍恢复—下,宋朝又比以前更加安定,因此举国上下在准备—场千古未有的大祭祀,文武百官群策群力,以宋绶为首,重新绘制《卤薄图记》,共十卷长文,说明郊祀大典所需的玉辂大仗与诸班法器,散扇—御马等等。仅动用的人手整两万零六十—人。 赵祯看着两万多人的排练,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 可这是—个悲催鬼,你千万不要高兴,—高兴,宋朝的问题就会全来了,越高兴,宋朝的麻烦就会越知……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宋诗 三艘船在纵横交错的塘浦中行驶。 一轮明月升了起来,昏黄月光给这些河道带了一种瑰丽的韵味。 河浦两边是望不到边际的青色芦苇,茭,葑,藕,还有岸边的青茅与青蒿,象一道道青色的纱帐一路挽到天际。到了这里,才是真正的江南水乡。崔娴与四儿、江杏儿坐在船头,看着两边美丽的景色,说了一句:“官人,做一首诗吧。” “做诗啊,好,我来一句,下面你对。”郑朗看着月亮,以及向后移动的柳树说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不对景,人在船上,如何约于黄昏?”崔娴说完,用丹凤眼狐疑地看着郑朗。 知的。 可郑朗偏不解释,从她怀中将郑苹抱了过来。 “要不改成月上柳梢头,船行黄昏后。” “行啊,下句到你。” 但一改还有那个韵味?崔娴仔细地琢磨一下,很觉得不妥,不服气地问:“你也没有约过人。” “约过的,我约过杏儿,”郑朗看着吃吃笑的杏儿说道。 “官人,不要打趣,正经的作一首诗。” 郑朗磨不过,看着这美好的夜景随口吟道:“水中纱黄,浦边纱绿,船行纱缦不破。月移华影露水浓,阆中飞彩映云路。河下月走,天上月故,风动柳丝万缕。手掣玉盘做酒盅,蓬圆丹朱悬江树。” “不好,没你在花会上写得好,”崔娴抗议道。 一分钟词作,怎能会好? 郑朗笑笑不作声,想写那几首词,让苏大才子过来,也不行,后人说苏东坡的词为北宋翘首,可在宋朝人眼里,有几人的词能及上周邦彦词作? 船儿到了长安镇,从这里,进入杭州境内。 这一行郑朗速度很慢,没有立即来到杭州,一路走一路停,看了江宁,从润州进入大运河,看常州、苏州,再从吴兴入太湖,看了洞庭山、宜兴、湖州,再从湖州吴兴塘插到大运河上,看了看秀州。 又是许多官吏疏忽的地方。 一个地区的发展,周边环境也很重要。 如在太平州设港,必须挪到芜湖,没有后来地形的变化也要挪,当涂离江宁太近,必然会有很大的影响。 先看了周边地区的商品,是在他计划之类的事务。 北宋之初有九福,京「冇」城钱福、眼福、病福、屏帷福,吴越口福、洛阳花福、蜀川药福、秦陇鞍马福、燕赵衣裳福,有的福微不足道,比如什么病福,指大夫多,有的福正是指当地名产,燕赵的纺织,四川的药材等等。后来有人又提出监书、内酒、端砚、洛阳花、建州茶、蜀锦、定磁、浙漆、吴纸、晋铜、西马、东绢、契丹鞍、夏国剑、高丽秘色、兴化军孑鱼、福州荔眼、温州挂、临江黄雀、江阴县河豚、金山咸豉、简寂观苦笋、东华门把鲊、京兵、福建出秀才、大江以南士大夫、江西湖外长老、京师妇人为天下第一。 说法是不对的,许多未必是天下第一,例如京兵。 但这些第一中的商品都是宋朝最杰出的名牌产品,其中东南占了很重要的比例。 除了榜上的,东南还有一些产品也在全国享有良好的口碑,看一看它们究竟好在哪里,以及当地的市价。 后者同样重要。无他,一个商税! 宋朝几个皇帝是很爱民的,无用置疑,赵匡义虽是化学大师,对老百姓同样很爱护。因此制订的制度与法令比较公平,不仅是科举,还有经商之道。商税有行往时的过税,交百分之二,交易时产生的住税,百分之三。不算重。不但如此,原先不让官员行商,但贵戚仍鬻贩谋利。直到驸马柴宗庆央请妻子鲁国长公主,也就是将宋仁宗救醒的大公主,求宋真宗将华州市木免除商税以图谋利,宋真宗下旨恩准,又说自今不得如此,这是特例,可此例一开,官员武将更加追逐商利赚取钱帛。以后又制订了各项制度,名义上还是不允许官员经商,但经商者最少按例交纳商税,一视同仁。…, 但到下面不同,有的人根本不可能一视同仁认真交纳商税,官吏为了政绩与贪墨,只好加压于中小商人之手,长途贩运后往往交纳商税百分之三十以上,而不是百分之五。 似乎不重要,可自己一旦着手后,会非常重要。 今天的盘问,以及以后官吏的记录,会作为重要的证据。 后面似乎很重要,但其实不重要。水利! 江东百姓在与江湖高山争田,而东南的百姓不但与江湖高山争田,还与大海争田。 最著名的就是苏州。 钱氏以东南小国立于诸国之间,不仅重视武备,也重视民生与水利,对太湖地区进行成熟的治理。也是钱惟演为感谢郑朗,让他来东南的原因,不一定非是杭州,只要是两浙,钱氏全部有影响。 到了宋朝,将东南当成敛财地点,对水利却荒废了,等同钱塘江堤。 乔维岳甚至为便利漕动,还破坏了钱氏所留下的排潦工程。直到范仲淹与他的老上级张纶看到连年大水,才开始重视起来。郑朗到太平州时,范仲淹到了苏州,开茜泾、下张、七了、白茆、许浦五河,疏瀹积潦,又用「冇」钱氏潦浅军之法,设开江营,卒千人,两指挥,一在常熟,一在昆山。 往后可能要到这个叶清臣,又有一系列的动作,再到后面,郏亶上书说天下水利,莫大于水田,水田之美,莫过于苏州,当以五七里而为一纵浦,又七里或十里而为一横塘,使塘浦深阔而堤岸高,江水不至于倒灌于民田。高岗阜设堰潴水,以灌溉之,浚其经界沟洫,使水周流,以侵润之。可他到实地后,忽视了长远与目前利益调节,也就是郑朗所说的中庸,水利没有在当年受益,饱受非难,民多愁怨,停了下来。到单谔,他总结郏亶的教训,提出一要蓄水,才能方便灌溉,不是为防洪的,苏州就在海边江边,防洪对蓄水要求不高,二是泄洪,必须凿开一些豪民乡胥隔阻之田。但触动了豪强的利益,束之高阁。又到了赵霖,采用妥协的方法,豪强的田俺不动你,只排积涝,开一江一港四浦五十八渎。但这种妥协的办法,反而见其功。 妥协听起来很不好,但也是郑朗所赞成的,不妥协怎么办?与天下豪强对抗,能不能做好实事? 这是封建社会! 福建是八山一水一分田,为了生存,只好与山争田,用龙骨车汲谷水以灌溉,或者导泉接续,自上而下,灌溉耕垦,虽不得雨,岁亦倍收。得雨在山上也积不起来。滨海平原地带,一潴二防。潴就是将溪水潴存起来,防就是筑海堤防潮。或在海上浅的地方强行设堤,让大海变成陂塘,变成耕地。后来还有一个女子,因为宋朝对技术的保密,传于后人,一水官将水利技术传于其女钱四娘,让官员邀请治陂,陂刚筑好溪流坏堤,钱四娘愤而投水自杀。因此木兰陂闻名于后世。 再到杭州,郑朗还没有看,但它几乎集中江东、太湖与福建所有的地形于一体,有山田,有湖田,有圩田,有海田。 看的情况不理想,并且金坛一带的豪强尤为恶劣,并吞最为严重。 但百姓这种顽强的精神,还是让他很感动。 不象前代,是一点一面,或者数点数面,在宋代几乎是全国各地,四面开花,在大修水利,一半以上的水利都能使后人在怦击宋朝软弱时,却在享受宋人留下的荣光,包括圩,围,江河湖泊。如黄知军在无为马上以蓼花洲为基础,在那片沼泽地带圈一个五十里长几万亩的杨柳圩,很有可能一直沿用到后世,濡须河一变再变,杨柳圩却屹立不动。…, 未来的不仅杨柳圩,还有他在太平州修建的数圩。 这些圩会是后人的基石。 想到这里,郑朗写了一篇奏折。 这是第二次进谏让范仲淹做江东转运使。 皇帝你心软,爱民,可这个民不仅是豪强,还有贫困百姓,他们才更需要你去爱护。心软了,豪强更欺,于是在你手中兼吞现象更重。然而江东诸圩大兴,反而是一个机会。 我在太平州做了一个样板,中庸调和,但偏向于贫困百姓,用他们之力换取耕地,节约国家圈圩成本,但圩圈好后,这些贫困百姓却不会隐瞒田地,逃避两税,也没有那胆量。既救最需救助的一群人,又给国家带来税务。 但各州出现了一些问题。我一走,等于是大旗倒下,渐渐松懈,即便圈圩,也会成了官吏豪强勾结的产物。这个说得很不客气,也不需要客气,他所做的功绩实打实立在哪里,任何人不能回避抹黑。 所以这时需要一个心存公平,对水利精通,有吏治之才的大臣主持江东,唯有范仲淹最合适。有范仲淹主持,几年过后,江东大局一定,即便再次出现兼并,危害也不会大。 写好了,上了岸,这是他第一次踏上杭州的地界。 长安镇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冲,又是传递公文的必经之地,加上漕运往来,四方客商云集,唐朝时就形成了墟市,到宋朝改成了镇。已经是二更时分,镇上大多数店铺关上了门,只有几家酒肆还在挑着灯笼营业。 镇的面积也不小,大约有六七百户人家。 走过长街,就是稻田,一望无际的稻田稻花飘香,流水潺潺,蛙声咯咯,景色迷人。 崔娴抱着郑苹说道:“官人,认真写一首诗或者一首长短句吧。” 郑朗那有心思琢磨长短句与诗,听着蛙声,吟道:“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 与他那首《鹊桥仙》一样写喜悦的心情,可这首词意境截然不同。 未吟完范纯佑已喝彩道:“好。” 郑朗很是惭愧,看来自己是不是要放下手中的政务,以及其他的一些杂好,研究一下诗词歌赋? 走了一下回来,三艘船上的船夫正在与隔避船上的船夫搭话。 谈的正是自己。 不过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来的时候在润州停了一下,将范仲淹两个儿子带走。这是范仲淹写信来的,他这些年东跑西窜的,有时候感到也苦逼,甚至一年就要挪一个地方。不象郑朗,呆在哪里一呆就是三四年,此次到杭州,大约时间不会短,否则难以有政绩。 不是这样做是对的,范仲淹也认为此时郑朗岁数太小,到庙堂做什么?再过十年,到庙堂上还是小青年。 以郑朗的睿智,不会察觉不到。 可儿子正是学习的时候,要么继续放在苏州胡瑗哪里,要么听从前妻的劝告,继续留在郑朗身边,权衡一下,还是放在郑朗身边为妙。 反正从润州经过,于是停下,还看到范仲淹那个如夫人,十分年青,二十略出头,长得不但漂亮,而且知书达礼。范仲淹这个老少配不管了,自己一妻三妾同样说不得别人。 范纯仁对这个如夫人不是很反感,毕竟还小了一些,范纯佑略略有些不感冒。其实是人家的家务事,管你郑朗屁事,这是郑朗在学赵祯,胸中升起了八卦之火,才多注意了几眼。…, 接着就换船,自己那艘大船太招人眼。一路察看,身份暴露也不大好。 传言中郑朗带着两个学生,可两个学生岁数与范氏兄弟不符,范氏兄弟守丧刚到润州,又不认识,所以船夫也不知。 几个船夫正谈得起劲。说的话让郑朗一家听起来很吃力,宋朝官话放在后世,还带着浓浓的南方口音,中间经过数次变迁,最终普通话取代“宋话”“唐话”。此时千万不能一口京片子,否则准得让人将你当作奸细抓起来。 然而宋朝官话与东南地区的苏杭口音还有着显著的差距,不细听,根本听不明白。 郑朗听了几句,回去睡觉。 第二天没有直接去杭州,将船分了分,让施从光夫妇先去杭州,购买一栋房屋,这是安家之地。 郑朗自己却去了盐官。 王安石最担心的是郑朗插手盐务,郑朗却最关注盐务。 不是晒盐,钱塘江不适合晒盐法,多雨,真正赤热的天气又少,江海混合水盐份含量低,都不适合做晒盐场。 倒是宋朝兴起的煮盐最佳,先是犁土,多年的沉淀,滩涂上会积出一层洁白的盐土,用人牛牵挟刺刀取土,到后来越来越少时,只好用小刀子刮,不是犁土取盐泥,而是刮土取盐泥。 将盐土集中起来,铺草于地,复牵爬车于土上刺土成草溜,大者高二尺,方一丈,用锹挖卤井于溜侧。后来取盐量少了,只好改木桶取代盐井。暴晒一天后使盐份充分结晶,妇女小孩手执芦箕欿水灌浇,卤流于井。用莲子试卤,择莲子重者用之,卤三莲四莲味重,五莲尤重,全浮者全盐,半浮者半盐,十莲者,官盐,五莲者,私盐。或者用桃仁鸡子代替。若卤轻再复刺溜,以浓卤冲之。什么时候合格什么时候为止。 若用到晒盐,此时可以代替,宋人是煮盐法,用铁盘煮卤,铁盘就是一个广达数丈的平底铁锅,既成,人穿水鞋及时收盐,道理与晒盐一样,盐一旦晒老,容易产生一些化学反应,出现氯化镁与硫酸镁的化合物,不适宜人食之。按照宋人的说法,味不美也。 晒盐省了柴禾钱,但更复杂,要根据天气情况,增减卤水,中午为防止表层出盐后太阳晒不下去,用木钉耙子打盐花。所以又称板盐。因此流传一句话,天热朝外跑,雨天往外冲,下雨天也躲不了,要将侧板翻转,不让雨水淋着,冲淡卤水浓度。 这个也无关,宋代盐很贵的,一斤盐从二十几文到四十几文上下浮动,有的偏远地区能卖到一百多文。一百文放在太平州可以买到上等的大米两斗!能够一年精壮劳力吃上近半月时间。 可这些实利到了何处? 不是在盐户身上,盐户过得很苦。 更不是产量问题,宋朝出盐一年升达三百多万石,近四百万石,后来涨到近六百万石。这才是大大的问题,自己不改变便罢,一改变,有可能晒盐的盐户都不愿意晒盐,而选择其他事务。到时候如何向朝廷交待? 不但有盐,还有矿、茶、酒、矾,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问题还十分严重。 只有香那是例外,是市舶司的香,与本地居民无关。 看了看盐户的生活后,郑朗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改革盐、茶、酒与矾法,给他十个胆量,也不敢动手的。至少现在绝对绝对不是他所能插手的,一插手天大的麻烦就会到来。…, 细节决定胜败,别看几千盐户,可能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困难。 拧紧眉头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出好办法。 休说这一道江水注定晒盐法不会简易,有以后南北各大盐场晒盐的便利条件,盐法不变,麻烦依然存在。 几个刺溜的盐户正在说话,有的说到他,有的说到张夏。 日久见人心,张夏为了治堤,日夜奔波,终于赢得老百姓的尊敬。渐渐有人意识到张夏的好处,许多人也在用尊敬的语气谈论着张夏。郑朗不清不楚地听到张夏与叶清臣来到赭山,这里以后从江北生生移动江南,可见它也是重灾区之一。 一是杭州城的浙江口,二就是在这里,是张夏重点治理的地方。 郑朗站了好久,也没有想出好办法,于是来到赭山,先看一看江堤。 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其中一个老者正在指点诸人。 走过去,叶清臣已经认出了他,奇怪地问:“郑府尹,如何到了这里?” 怎么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听说? 对叶清臣郑朗不排斥,不象王安石所想的那么可怖,这仅是一个老好人,而且是一个很有眼光的人。王安石变法时他说了,不能这样玩,玩大了。不听,悲催。但熙宁变法还有一些成效的,司马光全部推翻,叶清臣又来了,说不能全盘推翻,好的一面得保留下来,不听,悲催。 当时是一个苦命鬼,可站在后人的角度,纵观仁英神三朝,有几个人能有他这样的长远眼光? 就怕不留下来,一留下来,不仅是一个老实人,还有吏治之才,郑朗会举手欢迎。倒是他几个新下属让他头痛万分。 施了一礼,说道:“见过叶副使,我来看看盐场。” “盐场?”叶清臣奇怪地问,这与杭州职责不大,属都盐院统管,三司使是顶头上司。 不过老者已意味深长地问道:“郑府尹,看过后如何?” “见过张转运使,”郑朗再次施一礼,对这样做实事的大臣,郑朗十分尊敬,又答道:“十分棘手。” 张夏也没有再说话,再次笑笑。杭州棘手的事还多着呢,除非守成不变,一变,各种麻烦事会接踵而至。看着钱塘江,正是潮水平下去的时候,浑浊的江水带着滚滚浊浪,一路东流。 郑朗又看了看新筑的石堤,用了他那种简易的鱼鳞塘法。但一些平坦之处,继续用以前的土堤、柴堤、草堤,只是加高加厚。 张夏问道:“如何?” “张转运使治堤,下官如何敢提意见?” “说说也无妨,况且此石塘法还是出自你手。”张夏说道。别谦虚,如果谦虚,你都不会写中庸,将前代各个儒家大儒统统打倒在地。 “若让我说,江堤无他,两法,石塘代替柴塘草塘泥塘是必然,只要用石塘全部代替他塘,再派人严加看护维修,用笼石法,或者这种鱼鳞塘法,都不会出大的故障。其次是还陂退海。” “还陂退海?”叶清臣奇怪的问,这个从大海里抢出来的陂田多珍贵啦,怎么退还给大海。 “叶副使,你看,钱塘江是一个三角形,水向东北流,潮水被迫从东南来,明州尖角处,还有北江岸都是受灾重点。南江岸在沉淀,北江岸会逐渐北移。但这时间会很慢,若是大幅度的圈陂为田,江面会越来越窄,陂堤更加快泥沙沉淀的速度,然后再圈新陂,江面会越来越窄。可潮水自海口处来,不会减退,前浪未消,后浪叠起,江面越窄,危害越大。所以想长远而治,必须退陂还海。”…, 仅是说一说,张夏就是认为这个说法是对的,也不好去动,让谁还海啊! 会吵翻了天的。 还有石塘,张夏不知道好,可钱帛与人力呢?这么长的江堤若全部用石塘,全花费多少钱帛?若是用郑朗那种严密的铸铁鱼鳞法,更会是一个天价。朝廷会批准这批款子出来? 郑朗也知道是空谈,话音一转,继续说道:“两浙其他水利亦是如此,上者为泄,次者为蓄,下者为圈。” “为何?”叶清臣又不解地问道。 “我一路而来,经过数州,看到一些情况,杭州我还没有细看,可一路上看到许多豪强寺庙强占耕地湖田、围田与堰田,越州大水便是此故。非是蒋堂为官无能,恰恰相反,蒋知州很有吏治之能,然侵占水道严重,洪水一来,水道不畅,于是泛滥成灾。只要疏导一下,使水得迅速出,这一带离江离海很近,何来涝灾之害。因此治水之功,泄为浙东之首。蓄是退田还湖,正是豪强多占,湖泊变成耕地,水不得泄,旱时又无水可灌。不但贫困人家旱涝破产,大户人家自己也受到牵连。最后才能围,湖苏常杭越等地,可以做少量的围田。然仅是少量,非是太平州,这里开发已经成熟,所剩余地并不多。比如秀州淀山湖、越州鉴湖、明州广德湖,多有侵占,这些侵占的私田全要退耕还湖,以及西湖,不过那不用麻烦叶副使了。” 让我说,就说了,而且朝廷也有诏书,严禁私人圈田,就看你叶清臣有何手段阻止。 叶清臣就当他没有说。 让我做到将所有豪强退耕还河还湖?你做到没有?好象你也是通过妥让,才得能通过,当真将那些大户人家的私圩全部强行拆除了? 没当真。 郑朗又看着张夏,吸取经验,他有的是知识,缺的是实践,看张夏如何指挥的。 天色渐晚,将行李搬上来,坐上江船一道去杭州。 听到郑朗的身份,两艘船上的船夫张大嘴巴。 笑了笑,给了薪酬,上了江船,其实已经是海船了。所到的地方是浙江口,市舶司也在此地,一河一江构成杭州两个商业区,凤凰山南边是南厢,也就是浙江商业区,以市舶司为龙头带起的商业繁荣,一是北厢,以大运河为龙头带起的商业。 但有好事者早将消息禀报,岸上涌来无数的百姓前来夹道欢迎。 有的人还不解,新知府怎么从钱塘江而来? 站在船头上,看着一干官员,大多数不认识,包括韩绛在内。 韩绛与吕公弼动态不明,一个是荫补出身,一个是赐进士出身,但两人最终一个做到东府副相,一个做到西府首相,凭借这一点,就不能小视。 富弼好一点,这个人与蔡襄、叶清臣等人都属于温和派的大臣,不过眼下还有一些戾气,会小小的头痛。 几个新进士多不认识,但他们的名字全部听过。吴充眼下是新进士,可以后却是一个重要的党魁,薛利和硬是扛赢了王安石,崔黄臣略差一些,可与他的父亲弟弟一门三进士,而且与苏舜钦十分交好,凭借这一点就会让人头痛。范镇更不用说了,谁敢小视范镇哪,那是让司马光都折腰的保守党。 这一群新进士中除他两个学生,恐怕也只有吕公著让他最满意外,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 但还没有一个人让他感到头痛。 诗人,湿人,好湿。 不能想,一想两眼泪汪汪,朝廷怎么将这个活宝派来了。 苏舜钦。 字子美,杜甫也字子美。 诗的成就此子美不及彼子美,但字的成就彼子美不及此子美。 也不妨碍他在诗上的成就,他与梅尧臣、苏东坡等少数几人,是北宋最伟大的诗人。 看看他的诗,曙光东向欲胧明,渔艇纵横映远汀。涛面白烟昏落月,岭头残烧混疏星。鸣根莫触蛟龙睡,举网时闻鱼鳖腥。我实宦游无况者,拟来随尔带笭箵。特别前四句的意象之美,北宋有几人能及? 再看这一首: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是何等的清幽。 再如这一首:别院深深夏簟清,石榴开遍透帘明。树荫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是何等的别致。 然而莫要急,再看这一首:我今饥伶俜,悯此复自思:自济既不暇,将复奈尔为?愁愤徒满胸,嵘峵不能齐。只要让我当权,就能拯救老百姓。无奈命运不好,自顾不暇,奈尔为呢? 固然有诗人的酸气,不酸不湿怎么写出好诗呢?但作为一个官员,可曾看到他反思过? 这种自以为是,会让他成为好湿人,但会让自己两眼湿湿的。 下了船,先与郑回说话:“见过郑府尹,此次决堤君乃是无辜受害也。” 很客观地说了一句。 郑回是打酱油的官,也不算太恶,宋朝官场上象他这样的官员不要太多。但正好碰到了决堤,朝廷这才改换人选,并且郑回很可怜,贬放到一个更远的地方降为知州。 郑回摇头。 不争了,看看这个年青的府尹在杭州以后会玩出什么花样出来。 但接下来他会很呆痴。 诸位官吏一起过来,除了朝廷派来的官员外,还有一些原来杭州的官吏,毕竟一府九县,远不是当初的太平州。 苏舜钦冲他一笑。两人还有些交情的,然而郑朗颇感恶寒,不仅他,还有吴充,范镇。但他们多是各县知县,要到各自任上赴任去,于是郑朗索性将话挑明,说道:“诸君,你们有的是原来杭州官吏,有的是朝廷刚刚调来的官员。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想法,与朝堂上有何瓜葛,但不要带到杭州来。因为我对陛下说过,会在三年内努力使杭州为朝廷带来五到六倍的收入,必然做一些法令与制度上的变更,看不惯者立即写奏折到朝廷禀明。否则不要怪我到时候不怜惜下属。” 丑话先说在前面。 一句话说完,四下里很安静,然后石化,有的人吐白沫。 郑朗也没有办法,这一群君子,党魁,湿人,会让他很难受。也不怨,随着自己地位提升,这样的人会遇到更多。赵祯朝名人太多了,若在京「冇」城随便打一棍子,都有可能打到历史上一个鼎鼎大名的大人物。 但逼得郑朗不得不高调。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东风 震撼显着。 周围的官吏听后,就象听到郑朗说我明天去将幽云十六州不费一兵一卒收下来。 张夏回想起一路上郑朗与自己交谈,还是很谦虚的,果然真谦虚! 郑朗郑重其事,再次拱手道:“诸位父老乡亲,你们也不用担心,虽是我对陛下的一个承诺,但不会将这些税赋强加在你们身上,或者诸位客商身上。那不是我的做人宗旨,即便是朝廷征税,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过也很难,还需各位多多协助。” 没有人将他这句话当作一回事,你将所有客商的皮扒下来,所有百姓的血脂喝干,也敛不出五六倍的收入。 郑朗说完,在人群看瞅了瞅,看到施从光,走过去,道:“可安顿好了。” “郑府尹,我在凤凰山下买了一栋院子,就是钱有些多,花了一千五百多缗。”施从光惭愧地答道。 “不贵,这里可是杭州。”郑朗呵呵说道,又冲诸位官吏拱手道:“天色已晚,我们要回去,有事明天说。” 自动有衙役分开人群,让他回去。 这也是一种对奇迹的尊重。 若不是有在太平州的奇迹,今天郑朗冒然说出这一句话,肯定被所有人当作神经病。 而且太平州隐隐成了传说之地。甚至有的衙役也象太平州那样,实行免役法,有钱人家不想付这个衙前,无钱人家还指望着一些补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其实利用好,也可以办成许多事。 还有许多百姓,大多数也相信,他们可没有能力想得那么远。既然能在太平州变出一场奇迹,杭州比太平州好了几十倍,为什么变不出来。十分兴奋的离开。 但诸位官员继续石化。 虽然施从光花了一些钱但所买的宅子位置极佳,西北方向便是武林门,紧邻着凤凰山麓,三进三出的跨院还有一个花园,花园里堆放着一些太湖石,载着各种树木花卉,几株高大的桂花几与二楼的栏杆相齐。花还未开,在繁茂叶间迸出一粒粒金色的小米粒。 又有两口古井,石苔丛生,古意昂然。 边上就是凤凰山抬头看,从山上蓊葱的绿树间能依稀看到山上一些楼台亭寺,一片片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绽放着金色光芒。 又有一道小山溪从山上而来,清澈的水花迸落在宅子外面,于是让原来的主人引了一引,引了一部分进入宅子,就着溪水开了一个小池子,里面养着一些金色鲤鱼载着几丛稀疏的荷花。 踱了几步,前后看了看,郑朗说道:“真的很不贵。” 王安石拽了拽郑朗的衣服。 郑朗会意与王安石、严荣走进屋中。 四儿、环儿、朱儿她们正在收拾屋子,看到郑朗进来,连忙将桌椅拭干净。 三人坐下,王安石将这一行的经过说了一遍。 杭州很好,甚至沿大运河过来一路都很好,从地理位置来看,杭州有大运河,还有到越州与明州的吴越运河之便,外面又有钱塘江海运,里面还有庞大的浙江与到湖州的宦塘河之利。加上地势平坦所以迅速取代越州成为东南中心。 但仅是杭州,平坦的也仅是杭州附近仁和、钱塘与盐官三县。从余杭富阳往西,临安、新城、于潜、昌化,多是山区地形,如同福建一样,是八山一水一分田。 “继续说”郑朗点了一下头,其实整个两浙也是七山一水两分田,所谓的富在东南,不是指浙西浙南,这与后世不同的,沿海的地方优势并没有发挥出来。东南富是从江宁开始,一直到太湖流域,钱塘江两岸。往里去情况就恶劣了。…, 因此与福建一样,存在着耕地难,取水难的问题。 但老百姓充分发挥南人的智慧,或者四儿所说的刁滑,私人与官府多兴陂塘郾斗坝库,用来灌溉,人口多,耕地少,于是精耕细作,产量之高与精耕细作程度冠于全国之首。 是迫于无奈的。 也有更多不好的一面,特别是豪强的侵占,比如围田潴水,将有水源的地方侵占,或者将湖泊圈围变田,这个开发时间很早,只是面积小,不象景民圩那么引人注意。 结果六月到来,贫困百姓望着大太阳,望洋兴叹,无水可灌。但又不象太平州,那是茅山与黄山水系,水流下来,十分平稳,只有黄梅天才是汛期。而浙东不同,这里是天目山、仙霞岭水系,离海近,汛期短,可水流量大水系发达,一到秋天,暴雨天多,山洪下来,而豪强多阻道湖泊,水不得泄,千家万户耕地结果被淹于一旦之间。也就是宋朝官员所说的秋潦。 也绡官员阻止,强行拆围,可遭到大户人家的反抗,甚至有的大户人家拨刀相向。 与造反没有关系,这是太祖、太宗与真宗的诏书,让我们开荒的,开荒田归开荒者所得。 赵祯诏书下后,能做为一条证据,可又说了,是太祖、太宗与真宗大,还是当今皇帝大,当然是前三者大,那为什么还拿皇帝诏书来威胁我们! 郑朗苦笑,宋朝这种亲民的政策不能说不好,但对百姓的威胁力太弱,特别是豪强。而且政令朝秦暮楚,也降低了它的威信,越往后诏令改得越频繁,威信越弱。 这是西边六县的情况。 东边三县也未必很好,有钱塘江与浙江之害,时常泛滥成灾,不仅是涝灾,还有潮灾,杭州城附近还有西湖之害。盐官······盐还有盐害。 “说,我就是从盐场过来的。” “喏,”王安石担心地应道。 与茶场一样,朝廷是好心,先借给亭户,给盐户牛犁以及煮盐工具,只有一个条件,这些工具与牛不是让你耕种的,专门给朝廷犁盐泥。但亭户们自己却不自觉时常偷偷私耕。 对此朝廷表现了人性化的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划给你一块盐地,让你专门煮盐。 这是朝廷付出的,那么必然有回报一是盐税,亭户一般每年交三十石到三十五石正盐,平盐一石是五十斤,正盐是一百五十斤。剩下的必须全部卖给国家,甚至为了民生,还制订了任务,完成任务后多煮出来的盐为浮盐,又叫平盐,收购价又更高。 更人性化了。 可事实呢,不是!首先收购价太低官府给正盐价每石只有五百省钱(因为钱不足,一缗钱不足千文,多是七八百文实钱,这叫省钱)·一斤盐才二点五文。到天圣后加了一下,加成六百文,也不过三文钱。 但也不错了·比后来用小刀子刮好,这时是用犁来犁的,盐地厚度高,产盐量大。 可不急,还有,两税,两税以盐代替,两税来了,杂税也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杂税全部得征收。接着牛犁又要收钱·并且物价上涨,柴草价居高不下,越来越贵,而盐价不动。以及亭户对亭户自己人的剥削,有的大亭户盐场未煮,居近场监·贷钱射利,隐寄田产(隐他们自己所占的盐田亩数),害及编氓(编入户册的平民)。谁家没有事,一有事借贷,赖上。 还不止这些,宋代对各方面的百姓陆续放松,比如给予百姓自由流动的权利,甚至将流民编入厢军给他们活路。但因为盐利之暴,对盐民看管很严,一不准亭户投军,投充者押归本业,杖八十,二禁亭户逃离本场,移至他场那怕煮盐也要押回来,继续杖八十,三禁亭户改业,只准煮盐谋生。说到底就是农奴!比唐朝的闭户政策更加倒退。…, 所以王安石很担心。 老师很平民化的,对平民格外关注,一旦看到这种情况,会有什么举动? 但造成另一个问题,就是走私,仅在杭州,从盐户头上收购一斤盐是三文,在本州出售价就有二十六文!连路费都省了,转一个手,九成的利润到手。有的走私者连官府巡查的衙役都敢捕杀,是故贩盐之人,千百为群,州县之力,无能禁止。 还有许多古古怪怪的地方,比如虔州(赣州)离广南近,偏按旧制,运销淮盐。想一想从两准路到虔州有多远吧。于是成为宋朝私盐现象最严重的地区。 不但盐,还有酒,酒情况稍好一点,也有许多不好的地方,许多豪强强行私自酿酒,包括一些朝廷有后台的官员,多在湖秀杭越数州开设私人酒坊。 至于茶矾之利,依王安石之意,不如索性全部商业化,要它们做什么?茶农矾农被逼得十分苦逼,朝廷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比如前几年的二十几万缗钱与十几万缗钱。朝廷当真再乎这四十几万缗钱! 商业化后,损失是大户人家利益,那于朝廷有何关系?中小商人与老百姓日子好过了,并且一旦商业化,朝廷仅靠商税,就不会比原来所得少。 这是指眼下形成的积弊,一开始包括盐,朝廷立意都是好的,实行茶专营后,许多新茶种开发出来,这就是国家机器的力量,或者矾,亦是如此。可跟后没有及时应变,朝廷未得其利,反而成了权贵们鱼肉百姓的工具。 但润题不仅于此,还有其他的,比如寺庙。 没有福建严重,也十分严重。不但阻其水利,连西湖都进行了侵占。有的寺观还有着深厚背景,比如杭州洞霄宫,宋真宗亲赐良田十五顷,李太后出生于杭州,赵祯又赐灵隐寺庄产十五顷祈福。那一个敢动这一寺一观? 至于侵田河湖、夺民其田、放高利贷、隐其民户等等情况彼彼皆是 一口气说完后,王安石道:“郑大夫,难啊,除非郑大夫真有翻江倒海之能,将富阳等县所有大山搬走。” 郑朗一口茶水喷出来,道:“我还搬大山呢,说一个小山,底百丈,高不足三十丈,大不大?” 也就是山麓周长三百来米,高九十米,这样的山峰,算很小的山峰了。王安石道:“不大。” “可你知道它会有多少石方?近百万石方·用载重量一万多石最大的江船装载需要三千多船,你说我有什么本事搬山倒海?” 说孙悟空的金箍棒,就这么一座小山峰,有可能会是五万个金箍棒重。 王安石也乐起来。 郑朗又说道:“你不用担心·对此,我做了心理准备,大多数是微调,重点也不是在它上面。有的也比较容易治理,难的是我离任之后,能不能保持,难的是一州问题不大·全国三百多个州府军监,如何解决?” 提及此事,王安石抱怨道:“郑大夫,那个不能说啊。” “什么不能说。” “就是五六倍。” “说也是五六倍,不说我对陛下也做了承诺,还是五六倍,有何区别?眼下没有他人知道,大约是陛下替我保了密·减轻我压力。这是陛下的好意,可不能慢怠陛下,更不能与陛下打诳语。我主动将真相揭出来·会对自己一些举措进行很好的保护。”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仅凭这个五六倍,谁敢阻止自己做一些变革之举? “不妥,不妥,”话声从外面传出来的。…, 刚,司马光与吕公着带着两个漂亮的小媳妇走进来。 两个小媳妇也甜甜地唱了一个肥喏:“见过郑大夫。” “坐。”郑朗道。 四人落座,郑朗问:“司马三郎,有何不妥?” 几位新进士多分配为各县知县。但通过分配就可以看到权贵的力量,司马光名次靠前·却被分到于潜,吕公着分到余杭,吕公弼与韩绛因为有一段时间履历,一在钱塘,一在仁和,如同两鬼拍门一样·扼守着杭州。范镇到了临安,苏舜钦到了新城,崔黄和到了昌化,薛利和到了盐官,只有一个富阳知县还是原来的刘县令。 这也是郑朗头痛的地方。 几乎全部换掉,不管他们以后,眼下全部经验不足,就算智慧弥补过来,有几位来头很大,未必听他的管从,知县也有一些自主权利的。 不知道朝廷为什么这样安排,这样的安排无疑是乱上添乱。 但无论是吕公着或者司马光,虽在自己境内,以后见面也不易。 见面容易的是韩绛与吕公弼,见他们做什么?除了公事,还想与他们拉什么交情? 司马光道:“我不知道郑大夫是如何做到使杭州收入增加五六倍的,若做不到是一个天大的笑柄,若做到了,不是叫奇迹,而是叫神迹。对郑大夫以后也不会有利。” 即便吏治之功,也要适而可止的,功劳太大,不仅是武将,文臣别人也会看得眼红。随便做一些小文章,再往上升迁会变得很难。史书也能看到,往往先拍死的就是你这样有大功的大臣,除非晋朝南下,靠王谢两家扶持。 然而无论王导或者谢安,那样的背景,那样的功劳与地位,还有许多人在暗中抵毁。 郑朗用什么与人家王导谢安相比。 郑朗叹了一口气道:“司马三郎,你是好意,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何必太在乎自己的地位?况且我性子本来就淡,若不是陛下器重,恨不能带薪闲赋在家,养养花,品品茶,弹弹琴,练练字,那才是我最想过的生活。” 说完了茫然若失。 这些年做了什么?先是拼命的读书考耻功名,然后任上忙来忙去,连带着家人也不得安息。当真自己能凭僧一己之力,将宋代扭转? 司马光不知道他的内心想法,急切道:“郑大夫不可啊,国家与社稷还等着你,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国家。” 老师必须要上位,只有老师有这个学问,与调和之道,以及雅量,将这个国家治理好,其他人不行。现在老师是小了,但十几年后,老师足以有资历担任宰相。不但要担任宰相,还要象吕夷简与王曾,王旦,吕蒙正那样一担任就是十几年,才能带给国家带来翻天覆地的变 你无所谓了,不上不下的,东边捣一下,治理好了,一州一府,西边一下还是如此。但对国家帮助作用很小,甚至遇到一个不好的官吏,花几年辛苦治理出来的政通人和,在这个官吏手中一两年功夫就让你毁于一旦。 想要国家大治必须从上面疏理,那才是源头所在。 “你不懂的,”郑朗说道。此次杭州一行,或者秀州、明州与密州,性质都一样,但没有杭州效果好。又道:“我在太平州治理不仅是一种思路,还是一个样板各州各县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优势,这些优势很难看到的,要看有没有能吏将它发掘出来。只要发掘出来,调节好境内各户等的矛盾,大治便有了。这是内部之力,不需要外因。毕竟不是昏君当道,陛下仁爱,朝堂虽争吵可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小人。”…, “喏。”吕公着大声答道。 郑朗知道他心思,笑了一下又说:“那是太平州,这是杭州以我之能,有可能经过三年治理,使它收入增加一倍以上。” 几子全部点头。 也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杭州收入翻一翻,那将是多少? “然想五六倍,似乎是痴人说梦。其实也不是,你们以前看到的是我挖掘内部潜力,并没有借助外部力量。” “不是啊,郑大夫,你也用过······” “那也不是我是从江宁那边引来一些钱帛,还是内部,内部的蔗糖。 这一次是真正从外部借助力量。因为前一种治理方法是从内部寻找潜力,只要有能力的官吏,都可以学习,并且当作样板。可我来杭州许多是不能学习的,只能学习一种思路,其他的很难摹仿。”不是骄傲,此次来杭州,郑朗走得很遥远,远得超过了几百代人。 “那是什么方法?”吕公着好奇地问。 “是什么方法,有的细节我还没有考虑好,想好了,我会借着召集各县知县名义,将你们喊来,一道商议。相信一个知县,不会将你们为难住吧。” 司马光与吕公着得意地大笑,这几年跟着老师后面,可是学了一些好东西,正准备拿出来用呢。 “所以司马三郎,你虽孝顺,我还是让你来南方,这几年学一学,对你以后会有莫大的帮助。”郑朗是指另一件事,司马池在河中府,司马光心中有些犹豫不决,想留下孝顺父亲,毕竟司马池也老了,因此司马光一度想就近寻找一个官职就任。 两难之下,问了聂氏,让聂氏大骂了一顿,吕夷简将儿子往杭州送,范仲淹将儿子往杭州送,韩亿将儿子往杭州送,若不是陛下阻止,恐怕其他几位相公同样要送儿子过来。为了什么,政绩。 傻啊,你留下来才是真正的不孝。 从另一方面也看到京城以及北方诸官吏对郑朗的看法。五味俱全,然而不得不承认至少在太平州郑朗创造了一场宋朝罕见的奇迹般地的政绩。 来到杭州后,司马光主动对王安石说了此事,王安石刚才也对郑朗谈了起来,对孝顺郑朗很赞成的。 但对司马光的思想郑朗还是很担心,从骨子里,司马光依然有些保守,不能怪他,他的出身注定了他的思想。王安石还是很激进。几年教导下来,稍稍好一些,司马光考虑问题时,能真正的考虑一下平民,以及贫富不均所带来的祸患。王安石考虑问题时不但考虑平民,还考虑到了大户的兼顾,不服不行,你不管我们,保准你什么事都做不好,并且对官府力量的信任在下降。这是好事,无穷的相信官府的力量,才是王安石强行变法的信心来源,也是变法极度被扭曲的原因。 变法可以,但得考虑好了,你手中的法到下面会让下面的官吏变成什么。 郑朗还是不大放心,所以将司马光继续守在身边,守上两三年,那时候思想稳定下来,再各奔东西,问题也不大。 又说道:“我们在一起恐怕也只能在杭州这几年时光。” “禺什么?” “你想,再过几年,王三郎与范大郎也会参加科举,以他们之能,不会落第的。若再加上严小郎与范二郎,我口口声声反对结党,可我们七人似乎也成了一个小党。” 几人哈哈乐了起来。 司马光与王安石还有些期待,结什么党,不用结党大家心中清楚就知道了,一旦七人全部有了政绩,互相扶持之下,就能为国家做出一番大业。 那有那么简单。 郑朗也没打消他们的热情道:“正好,留下吃个晚饭。” “喏。” 吕公着又问:“郑大夫,我们应当做什么?” 他们还记得赵通判离开太平州时,郑朗曾经做过指导。 “记住一句话,欲速则不达。我在太平州时,因为灾民所逼,迫不得己所跨的步伐很大,现在时常想起来颇为后悔。非是自己所能掌控的,做下去会很危险。” “喏。” 其实就是一句话,循序渐进,谋定而后动。 郑朗下面一句话又让他们喜笑颜开,郑朗道:“但无论那一县,背倚着这个大港大都市,不 第二百八十五章 白蛇传(上) 富弼也在怀疑,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吗? 郑朗却在认真的想。论到选人,郑朗未必做到百分之百的选好人才,虽史书有记载,可人才有一个成长的经历,比如司马光与王安石,再教两三年,还会是历史上的司马光与王安石吗? 至少他们渐渐在学会变通。 史书记载也有误差,宋史是最不可相信的历史,只能一边看史书一边去想,才能看出一些勉强的真相。篡改得太多了,还美其名曰,为君子讳。 借鉴作用还是有的,至少眼前几个人,没有一人“识人”之能超出他的。 想了很久,却是茫然。 富弼狐疑地问:“有这样的人吗?” “有,”郑朗答道。 往后有童贯,非是蔡京,史书将童贯列入北宋末六贼过了。童贯实际没有作多少恶,与契丹人那一战失败多种原因,所用西军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战役打得频繁,象宋太宗率兵拿下后汉后又攻打幽州一样,是宋朝最强的军队,可是一支疲军。藐视了契丹人。契丹那边是辽国末最强的大将耶律大石,军队是哀军。又憎恨宋朝短视与乘火打劫,于是集所有力量于一战之中。 打过了投降的投降契丹,逃跑的逃到西域。宋朝悲催了。 其实童贯在这之前还是可圈可点的,败吐蕃与党项,虽败,也为宋朝培养了许多将领,包括韩世忠等绝世名将都是从他的西军中走出来的。 此人最是适不过。 还有一个人,非是张元吴昊,他们是极度的个人主义,能哄人骗人诈人,能无耻不要脸,有才能,会变通,可对宋朝不会忠心。这是重要的前提。还能吃苦,也不合适。然而另一个人却很合适,李元昊,若他不是党项人,而是宋人,又是一个极度的民族主义者,此一行,会成为最佳的人选。 这是一个假设。 想了半天,只好叹了一口气:“只好再次牵就。” 将就一下了,就是将就,也非他所愿。 “吃饭吧,”郑朗招呼道。 古人吃饭时食不语。 郑家也未必做到,有时候也说话,但有外客在的时候,绝对的食不语。 富弼前来询问,结果什么也没有问着,反而在心中产生更大的谜团,郁闷万分地回去。 第二天交接。 一般交接都很顺利,这是官场的游戏规则,你对别人挑剔,早晚别人也对你挑剔。除非你升迁,前途无量,后面交接的官员为了巴结,才不敢作声。但交接心情各自不一,就怕接任的是糊涂官,那会留下来一笔烂摊子。 最高兴的是接任郑朗这样能吏留下的摊子,基本为你摆平,上任后萧规曹随即可。可也有一些官中傻不叽叽的,想扫除百姓对前任的印记,于是想着法子标新立异,反给地方上带来许多弊端。 总体情况还好,这是一个非常重视内政的国度,有许多官吏不好,可敢逼得百姓天怒人怨的并不多。比如盐户,虽然过得很苦,还有一条活路,能勉强维着着温饱,才是盐户一直没有出大冇事的原因。 郑朗看了看,不算好的,也不算差。 一个打酱油的官员,指望他会留下多好的摊子给你,是不可能的。也不算太恶劣,若不是钱塘江崩堤一事,郑回有可能会在官场上走得更远,而不象现在默默无闻。看一看杭州曾经的知府或者将来的知府,出过多少鼎鼎大名的官吏?…, 看了看账册,与实物,也没有刁难,就是不对,郑朗也不会刁难,顺利交接,还亲自将他送到大运河边。又写了一份奏折,用加急送向京冇城,不仅向赵祯求要这个真小人,还有另外的一批人,这些人得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杭州。顺便还有推荐范仲淹的那份奏折。 然后对富弼说道:“富兄,杭州的事务暂时交给你了,我下去转一转。” “你要转多久?” “一个来月吧。” 富弼有些晕,是你是知府,还是我是知府。 郑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富兄,别人不敢说,以君之能,即便接任杭州知府,才能也绰绰有余。本来不想劳烦富兄,可我答应过陛下,不下去转转不行哪。” 说着留下很无语的富弼,离开杭州城。 如果不担心富弼的“君子气”发作,其实朝廷让富弼前来,郑朗很欢迎的,这些年富弼担任过知县,数州官吏,并且做过绛州与郓州通判,有了一定的实践经验。至于官员的才干与德操,连富弼不相信,那么满朝官员能让郑朗相信的官员不会超过十个。 不想大动作,仅凭富弼就可以将杭州治理得井井有条。 不放心是的几个新进士。 但现在好坏看不出来,先下去做一个大约的了解。速度快,用走马观花式地进行考察。 王安石与严荣看到一些弊端,但郑朗不仅看弊端,更要看各县的长处。 首先是山多,不是大山,多是丘陵,从杭州城开始,在杭州周围就存在着许多低矮的丘陵地带。但因为水力资源发达,每一个山上皆长满了树木竹果。 先从钱塘到富阳。 山更多起来,不过山清水秀,作为风景还是不错的,另外还看了赤亭山的纸坊。 宋朝重文,印刷业日渐发达,书本价格降了下来,可对纸张需求最大。于是百姓以麻、竹、桑皮、藤、苔、麦茎、稻杆与楮皮为材料制作纸张。宋朝官场公文多是用麻纸,不过其他材料也出名纸,如歙州以楮皮为材料制做的龙须纸,还有两浙以藤制做的藤纸。其中剡溪藤纸最佳,杭州也有名藤纸,余杭由拳村产的由拳纸便是用古藤制作的。富阳的赤亭山与小井等地,也产藤纸。 此时不是造纸的最佳时季,因为纸张除原材料外,还有一个关健因素,水。水越清越好,甚至为了取清水,于冬季敲冰取水造纸。此时水乃最清澈之时,又称为敲冰纸。 郑朗到作坊时,正好看到几名工匠用手抄起纸浆,抹于墙壁上,用木模抹平,借着七月的大太阳,一会儿就能晾干,一张几丈长的长幅白纸就出现了。 没有想到知府会亲自前来,坊主不知所措地迎出来。 “你们忙,本官只是看一看。”郑朗态度温和地说。 “喏。”这个坊主大约很老实,作坊规模也不大,收益不算高,所以穿着很普通,一张脸上起满了皱纹。 又去指挥。 坊里只有六七人,甚至还有两名妇女,大约是作坊主的家人。再聘请几个短工,一个小作坊出来了。 主手的还是这个作坊主。 看了看,作坊主可能觉得这样不大好,又跑回来道:“郑知府,小的倒一杯茶给你喝。” 郑朗很满意,不是以前到太平州,岁数小,长得又嫩,让自己有时很无语。如今年龄跟上来,不会象以前那样到哪儿都会引发一片大惊小怪。…, 温和地说道:“有劳大郎。” “那敢,那敢,”作坊主高兴地回到后面准备茶叶,又细心的烧水。 这不是麻烦,是荣幸。 郑朗坐在短凳上与他搭着话,问:“一年此坊收益几何?” “不多,赤亭山纸没有由拳纸有名,商人压得紧,还要赋税,但也勉强一年能得七八十贯。” “那也不错。” “但是郑知府,很苦啊,你看小的这手,客人们都喜欢敲冰纸,于是一年作坊收益全部冰封之时。为满足客人的需要,全部在冰冻时凿冰取水,”说着张开一双长满老蚕的大手,手上开了许多皴口。这是天冷时,为了捣碎古藤,双手浸在冷水里留下的证据。说完了,又叹了一口气,看着满山的树竹藤草,道:“可山多地少,不靠它谋生,又能如何?” 郑朗也眺望着远处的莽苍的山林,久久不语,然后对刘知县问道:“杭州可有人制作竹纸?” 刘知县茫然地摇了摇头。 富阳造纸的人家很多,可全部在造藤纸,用竹子造纸的有,那是其他地方,比如福建,然而富阳一家也没有。 郑朗又低头想了一下,心中道,那史书记载就是对的了,天下竹氏最有名的是四川夹江竹纸与富阳竹纸,一是竹料优,二是水质好。但富阳竹纸出现的时间还有些晚,要在南宋。 现在的竹纸工艺也很落后,不能密写,好象越州已经有人在用竹子造纸,与两浙的稻草纸一样,因为质粗,附加价值不高。 但好的竹纸是怎么做的? 在脑海里仔细地回想。 不能凭借史书里记载,那只是大略的记载,到实际当中,却有许多更复杂的程序,才能制造出让世界叹服的富阳竹纸。这是他想的,能使竹纸工艺达到明清时的工艺,已经很了不得。 茶已煮好,作坊主小心地说道:“是粗茶。” “无妨,是茶就好。” 又温和的攀谈几句,方才离开。 接着又到新城,山区地形更多,虽有杭州大都市之利,老百姓生活都不大好。这是无奈,山区百姓生活永远赶不上平原地带。与苏舜钦交谈几句,说了一会儿诗,又写了几行字,是交流的。 郑朗道:“苏兄,比诗我不及你。” “不敢,郑知府谦逊了。”苏舜钦道,这是发自内心的,从郑朗进京时,苏舜钦对郑朗就一直抱有好感。 “是不及你,我分心太多,连琴渐渐放了下来,如何有长进。” “我倒想分这个心……” “眼下就是一个机会,君不是庞统,脚踏实地将新城治理好,至少有我在,不会抹杀你的政绩。” “但是这山……” “有山有林有河,还有湖泊,就是宝贝,看你如何利用。并且它不是夔州那些大山,这里离杭州近,一个独天独厚的条件都利用不好,何谈远大?” 一个小小的新城都治不好,你还想谈什么抱负? 除非你真有庞统那样的大才,那可能吗? 总的来说,郑朗对他说话很客气,一是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情,二是郑朗也害怕,如果他坚守自己什么理念不放,郑朗真拿他没有办法。他敢对皇上胡说八道,说满朝大臣是小人当道,自己算什么?在自己境内说自己这做得不对,那做得不好,自己奈何?又缓缓说道:“还有字,如果我不得空闲,继续忙碌下去,以后字也未必及得上你。”…, 苏舜钦不知怎么回答。 郑朗语气一转,道:“可在吏治之才上,君未必及我。” 苏舜钦苦笑,再有抱负,也不敢与郑朗比吏治之才。 “我问苏兄一件事,宰相与知县能不能拥有一样的薪酬?” “不能,为何有些一问?” 郑朗不答又问道:“若是宰相月薪十万贯,你的薪酬只有十贯,那行不行?” “这不可能。” “正是啊,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也没有绝对的标准,更不可能让每一个人的想法都一样的,所以我说要调和。”不知道自己写的中庸他有没有看过,做了一个浅显易懂的比喻后,再次离开,折向于潜。 九县中唯有于潜出现“小治”。 想治理一个地区,说难也不难,说易也不易。但只要略有才干,保持着一颗公正的心去处理事务与案件,明政爱民,小治便有了。 几条司马光都有,而且有两个先提的条件,一是他替钱惟演责骂范讽,随着郑朗到来也在于潜传开,又是郑朗之学生,百姓拥护。来到于潜后,政务之余,又学着郑朗,看望一些仁慈孝悌人家,赈济寡孤贫弱之户,于是更得百姓爱戴。 但司马光却同样在发愁,这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大山,让他两眼茫茫,整与太平州是两种情况,要么产茶,可茶叶是他动弹得了的? 热情的将郑朗迎到县衙,又一次问郑朗。 郑朗道:“这一行,与我那个举措并没有多大的关系,那是外因。但内治同样很重要。所以我到处看一看,看看各县的潜力何在,主要是那个外因,有了那个外因,拉动的不仅是杭州一州,还有附近许多州府……”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自己是好心,可这些知州知府们到时候不知会有什么想法。 说不定眼红起来,进行一些暗暗的掣肘。 又道:“对杭州各县帮助会更大,有什么安排,一个月后,我会再次将大家聚集在一起,进行商议。你眼下做得很不错,我以你为骄傲。” 司马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挠头道:“可我自己没有想出来,终是不美,不能一辈子指望郑大夫。” “山上长着什么?还有天目溪与紫溪……” 司马光眼睛亮了起来。 “先将这个做好吧,以后还有机会。”郑朗知道他已经想通了,微笑离去。 再到昌化,崔黄和很悲催,这里多是天目山大山,地不广,人更稀,所以杭州九县多是望县、紧县与上县,只有昌化是中县。 人稀山多,难以管理。加上他才进入仕途,非是有心就能办好事的,无为更不行,难道真弹弹琴品品茶,就将地方治理好。看一看叶清臣与张夏二人,一个在钱塘江跑,一个在两浙各地跑,很少呆在杭州城中,这才是能吏。 怀着一颗雄心而来,可因为经验不足,反而闹出许多纠纷。 郑朗不得己,让他坐在边上看着,花了两天时间,将他闹出的纠纷,以及前任留下的一些事务处理清楚。 崔黄和心悦诚服,道:“郑知府,果然是难得的良吏。” “我不用你夸,你是朝廷官员,是替朝廷办事的,不是以前科举学习,这也是一种学习,是学习如何处理政务。我以后不可能每年抽上一段时间,来替你将积压的政务扫清。也不用急,以后会慢慢熟悉,那时你就能处理好政务了。”…, 说着离开县衙,继续四处查看。可心中很担心,是崔黄和,不知道其他几位新进士如何。 又看了一下水银矿,工匠生活很苦。 只能看,不可能全部立即纠正。昌化还有一样好东西,没有发掘出来,对此郑朗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可是国宝,开采出来一件就少了一件。再折到临安,范镇在这里表现出他未来的才华,治理还可以的,但也有许多暇疵。不但范镇,新城那边也有几个百姓不服苏舜钦的处理,闹到杭州城去。 再折到余杭,在这里吕公著表现也可,不及司马光,可没有出现大的差错。 但杭州城那边轰动起来。 郑朗在四处跑,对此百姓很感谢的。 不是在做样子,这一个月来,郑朗从山上跑到河里,从河里跑到平原谷地,再到县城,从农民看到作坊,看到茶园。那不是做样子就能做出来的。 但一项政令没有发出。 对此百姓也不急,郑朗在太平州的故事可依,先是看,看的时间更长,除妻子从郑州带来了一些织女,好几个月都没有任何举措,最后才逐步出现大动作。 并且富弼处理政务也可,让百姓很满意。 只是有人到郑家拜访,都是当地的一些富豪的妻子。 妇人半边天,也有她们的小圈子,并且在这个圈子中崔娴表现很卓越,正是她在太平州的活跃,为郑朗之初赢得了许多“半边天”的支持。 崔娴很客气地接待,然后利用她的才华,风仪,一一让杭州这些豪绅的妻子折服。 对此郑朗没有反对过。休要小看半边天,她们回家后在丈夫耳朵边吹风,也很重要。 有的妇人羞羞答答地提出来,要人,能否象在太平州那样,将那些个皇家织女带到杭州授她们技艺。 太平州织艺基础差,杭州稍好一些,可此时的苏杭仍赶不上北方。“婺州红边贡罗、东阳花罗,皆不减东北,但丝缕中钿,不可与无极、临棣相比也”。论产量湖越婺苏杭冠于全国之首,但质量锦为四川第一,绢还是在北方。一直到宋朝南渡后,经过这次变革,南方丝绣技艺才渐渐后来居上,最终超过河北山东之地。 所以求人的。 她们未必学习,但会派人前来学习。 崔娴没有考虑就答应下来。 杭州的桑麻业比太平州更发达,提高技艺,更能拉动杭州的发展,对丈夫政绩有利,何用考虑? 然后又求种籽,是棉花的种籽。 对此崔娴迟疑一下,因为听郑朗说过,棉花适宜沙土,越往北方去越容易生长,特别是华北与西域。作为整个国家来说,如果南方产粮,北方产棉,更符合国家的长远发展。 毕竟北方粮食产量太低。 但杭州恰恰多是壤土。 还有甘蔗,郑朗也提过,甘蔗必然会向南方发展,天气热,日照充足,所以糖份会更多。 只是有一个作物进化的过程,时间会很慢。 不完全是这样,郑朗说得不清楚,因此崔娴不好回答,犹豫了一会儿,未置与否。 又有妇人求蔗糖,试探性地说一说。比起太平州,杭州以及南方数州有更多的良蔗,条件资源更丰厚。崔娴直接回绝。 早迟会四面开花,但不是现在。 然后又说道:“你们莫要想得多,官人来杭州,不是蔗糖,也不是棉花,带来的利不是很高。”…, 几十个妇人无语了,这个利不高,难道去抢劫? 崔娴继续说:“是另外一件事,有可能几十天后你们就知道了,但现在不是揭开的时候,不然何来让杭州提高五六倍收益的说法。” 还有的妇人要送礼,也让崔娴拒绝,我们从来不收别人的馈礼,若送,多捐一些钱帛与田地,赈济穷困,那就是对我家官人送的最大礼物。 夫妻俩一唱一和,别人都猜不透。 可到了八月后,许多商人涌到杭州来。 有的人认识,这些商人多是蔗糖作坊的契股,让本地的大户心中狠狠艳羡了一下,那个作坊两年收益并没有达到两百万贯,但都清楚,这是作坊的收益,每人得到大量配给,额外的收益,早让他们将本钱收了上来。不是本钱,以后每一年都能给他们带来丰厚的报酬。 但十分不解,八月来临,马上到甘蔗成熟的时季,你们不去争蔗源,跑到杭州来做什么?特别是那些太平州的大户人家,不要弄错了,郑朗不再是你们太平州的知州,而是我们杭州的知府。 问原因,一个个支支吾吾地不回答。 倒是本地有三户契股人家,热情的款待了这些异乡宾客。复问,终于问出一点,说争什么新的契股,大约会放到一成五的契股出来,给他们与杭州本地豪贾大绅。 这一下更古怪了,连富弼也惊动起来。 一成五的契股,会让这么多人过来,还有本地的大户,这将是几百个大户,甚至上千,几千户大户人家,他们手中全聚集多少资本?几千万缗也会聚敛出来。 仅是一成五的契股,那是多大的买卖?难不成郑朗带着他们去抢某一个国家?还要是大国家,小一点的国家,也敛不出这么多财富。 然后看着西方,西方无数山,不知郑朗在那一座山中转悠。 富弼心中很茫然,这件事越发展越觉得很诡异。 郑朗,你倒底想做什么?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白蛇传(下) 郑朗转了一圈后,又来到西湖西侧狮峰山脚下的寿圣寺。 寺中方丈热情的迎出来。 郑朗合了一什,道:“大师,唠忧则个。” “不敢,郑施主,请进。” 进了寺中,郑朗道:“我刻意是想讨贵寺的茶水一杯。” “郑施主果然是一个雅人,”大和尚懂的,笑咪咪道。 此时没有龙井茶这一名词,杭州茶叶很贱,普通的茶市价一斤只有三十文钱,建州则有五六百文钱,是它的二十倍。但有一些名种,比如天竺香林洞的香林茶,上天竺白云峰的白云茶与葛岭宝云山的宝云茶,皆列为贡品。 但它们还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在狮峰侧面悬廑上几十株老茶树,属于寿圣寺的私产,除一些贵客与寺里的大和尚外,其他人根本就喝不到。 大和尚取来一个小茶团,开始沏茶,动作很优雅,一边问道:“郑施主,从何闻知?” “有便会早迟有人闻,无早迟人不闻。”郑朗打了一个禅语。 “也是,”大和尚见他不答,也不追问,继续笑笑煮茶。 其实不但寿圣寺的茶,其他几处名茶,郑朗也都知道,原因简单,龙井茶也。后世鼎鼎大名的大龙井茶,非是在龙井边上的茶树,最好的是在狮峰,也就是悬崖上那十几株老茶树,什么味道,非是他前世一个小宅敢梦想喝到。 其次是龙井边一些茶树,产量也很可怜。这是龙井的一狮二龙,再次云栖,四虎的虎跑,五梅的梅家坞。虽产自五地,总产量也不大,其他地方生产的龙井茶是不是还能称为龙井,很让人可疑了,可大多数人所买的龙井恰恰是这一狮二龙三云四虎五梅之外的龙井。虽喝着·不要当真,那不叫龙井茶,而叫杭州茶,甚至连杭州茶都不是。 一会儿香气溢出来。 也有区别·宋茶分为两种,一是挑选好茶叶的蒸后压成团与片,二是散茶,散茶有经过简单加工过的,比如略略发酵,或者晒干,还有炒青。 并且炒青技术渐渐成熟·可对此宋人不喜欢。 不是会了炒茶,到宋朝会赚大钱,根本不可能。 宋人对炒青那种浓香不大喜欢,而茶饼加工过程中所产生的一些细微发酵,使茶味更浓郁馥内敛,这种味道才是宋人所爱。包括郑朗也渐渐淡忘后世炒青的清香,爱上这种茶饼的味道。 茶水煮好,大和尚给郑朗与他四个学生·还有两个随从斟了一杯,很小的杯子,可大和尚动作非常小心·省怕溢出来。来之太不易了,仅是于悬壁上摘这数斤茶叶,就担负着很大的危险。 “谢过大师。”郑朗又合一什,呷了一小口,然后细细的品味。 一股淡香甘甜慢慢地从喉咙间涌出,象小股甘泉在轻轻的滋润。叹息道:“好茶。” 又呷了一口道:“我都不敢喝了。” “为何?” “我是怕喝了此茶后,以后对他茶味同嚼蜡······是人,果然不能太放纵自己······”然后遥想,后来蔡襄去福建后,献了小龙茶饼给宋仁宗·每斤制十饼,一斤市价两两黄金。休说贵,有这个钱,无这个市。即便放在皇宫之中,宫内太监也饰以金丝缀于其上。仅是大郊祭之时,赐少量于东西两府·四人分其一饼。…, 喜欢浓茶的,一斤的四十分之一,一杯茶就煮完了。 也不是喝的,这几个大佬得后,放于家中,贵客到来,将其拿出来,供贵客赏看。它不是茶,是绝世工艺品美术品! 后来还有更好的密云龙与翔云龙,不知价几何。 但不知道那种小龙团与这种狮茶,抛去压团的工艺不谈,那种味道更好一点。 三口喝完,合什离开,绝不拖泥带水。 小沙弥看着他们的背影,对方丈说道:“这个新知州好无礼。” 方丈微笑,道:“你不懂,他来喝茶,是为茶也。” “为茶?” “不是为此茶,乃是为彼茶。”大和尚也听闻一些郑朗的事迹,知道他转了一大圈子,马上要回去,可去城中的时候,特地绕过来,当真贪恋寺中这一杯好茶水? 可茶乃国家专营,他如何插手? 想了一下,又是微笑道:“收拾茶具吧。” 与我没有关系,大约这个新知州只想见识杭州最好的茶叶,然后给它定位…··· 在路上王安石也开始问:“郑大夫,难道你想对茶法插手?” “不知道,只是看一看。”郑朗道,又说:“大和尚很热情,我都不好意思将那本白蛇拿出来。” 但王安石没有当真。 郑朗一本中庸之道,已经说明很多问题。比如贫富不均,严重分化时必须做一些调节,阻止贫富分化的恶劣,若是太均,会阻止一些精英人士的创造力,又要默视一些人先行富裕,但后面往往是不可能的。就象人的五指一样,大拇指很粗,这是应得的,可比小指粗上十倍怎么办?比如中指很长,比大拇指长上十倍,又成了什么? 再比如释老,它们对百姓的感化很重要,也会给百姓带来信念,但如果发展到唐朝中叶以后,或者宋朝这种情况怎么办?人人出家,寺观占田放贷。这失去它的本义。 因此要将它拨回去。 所以说与时俱进。 在这种大背景下,给一百斤狮茶,老师也不会放弃一些纠正的宣 上了船。 天气不大好,飘着细雨,这种天气在杭州的八月,还是很少见。大多数是暴风雨,一月以来,经过数次暴雨。 然而西湖景色很好,水色清墨,能看到水底的水草,以及鱼儿的游动。 西边是连绵的群山,东边是鳞次栉比的房屋,时不时有船儿经过,掠起数只沙鸥飞起·湖边又长满了大片片的茭白与葑草。湖上还有一些莲藕与菱角。水色清澈,葑菰青青,徐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 但这一切·皆是一个假像。 郑朗从船夫手中讨来了一根竹篙,测了测湖水的深度,大多数地方仅七尺深。 有的地方因为葑草淤积,连他们所乘座的这船小船也不得不绕道而行,防止搁浅。 倒是大片大片的葑草根部绞缠在一起,让百姓得以利用,开出许多葑田·可能水份充足的关系,长势比圩田里的水稻似乎还要旺盛。 但西湖不难。 难的是未来自己的安排,以及盐、茶、酒······ 暂时没有想,从行李里面拿出瑶琴,吟了一句:“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一曲《广陵散》激烈悲壮的迸出。 范纯忽然低声对王安石说道:“王三郎,我从郑大夫身上看到父亲的子。” 都是以身作则·都是一个人在战斗,在悲壮的舞蹈,是一个人在钓秋天。只是父亲手段更激励·郑朗手段更温和。 恐怕这是郑朗所说的家世,父亲出身贫苦,所以手段直接。而郑朗出身富贵,所以手段更委婉,更雅趣。但途殊道同,最终目标都是一样。 王安石不作声。 能不能成功,就看这一次老师能不能将这个史无前例的大幻术变出来。 不变出来,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即便变出来,后面也未必全是好的。但政绩会促使更多人重视老师的思想,可王安石心中疑问也没消失·当真用温和的举措,能解决宋朝的时弊? 下船回到家中。 富弼听到后,立即赶来。 杭州城快吵翻了天。不知道郑朗是什么大买卖,集那么多大户人家的财富,仅是一成半的契股,问·这些人没有一个回答的。 不能告诉你,一告诉你,马上我的资格就没有了。 富弼却十分担心。 太平州是奇迹,可那是人力能实现的,如今越玩越大,已经超过他能理解的范围之外。除非用鬼神来解释,那可能吗? 假如出了什么事,自己可是通判,脱不了的干系。 “坐,”郑朗道。 江杏儿给富弼沏茶。 但非是狮峰茶,乃是建州茶饼,非是那种顶尖的,也值几千文钱一 喝了一口茶,富弼说:“郑知府,你说吧,究竟有何安排?” “还有十天,十天后,我会将谜度揭开。不用想得那么神奇,比如我问鬼,比如我在太平州让人送钱送物过来,揭开后便是如此。不过这一回,是很麻烦。我正要考虑一些细节。” “十天?” “我要等两批人过来,算算行程大约还要十天时间。” 富弼无可奈何,只好再等。又说道:“正好吕知县与韩知县递了一份案子过来,给你看一看。” 韩绛为钱塘知县,这个县设立时间很早,秦已置,原为钱唐,唐改为塘,县于州城南,管理着杭州城的南厢以及南面一些少量的农村地区。吕公弼为仁和知县,钱越割置,治所于武林门内,宋改治所于城北,管理着杭州的北厢。形式如同唐朝长安的万年、长安二县。 诸位新进士为知县,陆续地出现一些问题。 做得比较好的是吕公著,一切禀程着无为而治,在等待郑朗的变革。 司马光做得最好,想立即发展起来那是不可能的,发挥地缘优势,在鼓励百姓种桔、板粟、核桃,这是当地的特产。特别是板粟,在牙刷未出来之前,百姓用板粟香嘴。用牙刷的人多了,可对板粟的爱好不 有的在大山之中,比如光州一带,运出来成本很高。于潜也有山,但借着河流之便,很容易地将它运到杭州城。 并且不象另一特产枇杷,不易贮藏,这些都是干货,易贮藏易运输,损耗也小。 然后发动工匠互动,相互交流竹蔑技艺。 其他的没有动,但就是这项若做好了,几年后百姓收成会增加。…, 韩绛与吕公弼没有那么多优势,他们主要职责还是维护杭州城的治安。 两人立功心切·上任后不约而同地将矛头对准了一件事,私盐。 宋朝对盐的管理,一是国家经营,二是买扑制·允许一小批商人用向北方支付粮草形式,换取盐的配给经营。 除这两种形式外,皆是私盐,法制也很酷严,宋太祖下诏曰,私炼三斤者死,擅货官盐入禁法地分者十斤死·以蚕盐贸易及入城市者二十斤以上杖脊二十,配役一年。 到宋太宗时稍宽一些,法制然很严,自煎盐一斤两即决杖十五,二十斤者配役一年至一年半,一百斤者刺面押赴阙。 可是法不能决,因为利润太高,转一下手·就能赚取八九倍的盈利,于是全国各地皆有私盐者,往往因为法重·多勾结成群,以武力变相反抗官府机构。 杭州也有。 不一定是杭州本户的百姓,有许多是内陆地区,或者他州,本州也有一些商户参与,特别是那些大亭户们。 而杭州一带的盐场,除了昌化紫溪盐场是内陆矿盐外,多是钱塘江的煮盐。 想要将盐走私出去,一是从海上,绕道长江·从海船翻运于江船之上。这一条走私商道最安全,对海上官府盘查无能为力。不但是私盐,还有一些番货也是这么做的,海船来到杭州后,将大部分的番货在海外卸到小船上,仅留一小部分供宋朝的市舶司抽解。 可是海上风波无常·走私私盐的船只又小,常有船只被突然到来的飓风沉没。 于是改从另一条道,大运河,或者浙江。走浙江的道很少,幅射的范围不大。多是走大运河,将船通过大运河与长江运往各地谋利。 先是吕公弼查的。 还不是有意查的,想要打通这一条线,必须与官吏勾结。因为分赃不均,一个衙差举报了这个团伙。盐多从越明二州来,然后运到杭州,经过一些漂白,改成买扑盐,正大光明的从杭州装上江船,运向 牵连有些广,不得不与韩绛联手。 盐贩子势力不可小视,但这两人岂是几个小盐贩子能吓倒的。秘密盘查十几天,一下子抓捕了四十多人。有私盐贩子,还有与之勾结的大大小小的亭户,本地的一些小吏。 案子有些大,牵连的范围很广,不得不将案卷交到富弼手中。 富弼看到案子经过后,有些头痛,不仅是杭州本地,若是如此,依法判决就是。抓不到你发财,抓到了你倒霉,就这么简单。然而这些盐贩子来自各州,包括勾连的大大小小亭户也有明州与越州两处。 正好郑朗回来,一道交给郑朗处理。 郑朗看了看,也是头痛。 案件很简单,想扩大化,继续深查下去,还有许多人参与私盐,以这些人为突破口,会找到更多的人犯出来。若想事件变小,就此断案,附近各州的让他们过来提人犯,本州的依法处执,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笞杖的笞杖。 可是发生在这当口上,全不是郑朗所想。 是暴利,国家机器根本没有办法杜绝。不用多大的本钱,一船五六十吨重的小船,几个不要命的人,至于盐的成本,不需要考虑,一斤盐才几文钱那是成本吗?一艘船能为他们带来近百贯的利润,而这仅需要一夜功夫。…, 一年四十船,包括成本打点费用,除去二十船所得,还有四千贯巨利。富阳那个作坊主一年才盈利七八十贯这是何等的暴利? 并且又牵连到海上番货的走私。 不审则己,一审牵连会很广。 就此断案,都会给许多人造成岐义。 这当口上,郑朗更不想。 若说走私,那么配给就正确吗,这些大商人入边以后,操纵物价,使一斗米价达四百多文到七百多文,是太平州的十倍以上,京城米价七倍有余,然谷多秕恶,湿腐不可食。 所以对盐,郑朗根本不想碰它。 只要不明目张胆进行贩运,由你去。 韩绛与吕公弼却将这个潘多那魔盒打开了。 将卷宗看完,郑朗道:“富兄,不用去审,先将他们关上五六个月·等我另一件事完成,再审问此案。” “将欲取之,必欲予之。私盐由来已久,已是积弊·你也来到杭州很久,看到听到一些情况。我先予之,再警告之,若还不悔改,到明年可以动一动。” 反正今年动它不适宜。 不要谈律法,这时候律法还算法吗? 即便动,也是对那些中小盐户进行一些帮助·这才是国家最不公平的一个群体。 “不过你来了,也正好,四天后,我会邀请诸位官僚与各个大户,于西湖赏月。” “赏月?” “跑了一月有余,累了,想放松一下,富兄难道反对否?” “当真是赏月?” “你猜?” 富弼摇了摇头离开。 又将九县县令重新召集在一起。 广邀了诸大商户·有的人在太平州已听到郑朗说过一些计划,有些期盼,还有些担心·神情复杂,更多人是一头雾水。 带着大家来到西湖东北白堤,各艘船舫陆续地在断桥将船只泊好。 郑朗带头,将桌子酒水瓜果,搬到堤岸上。如今只有北边的一道白堤联于孤山与堤岸之间,至于苏堤与杨堤、赵堤一个没有出来,整个西湖除了漫天的莲花外,空荡荡的一片。 但接近月圆之时,清风吹来,水波不兴·别有一番美丽的韵味。 郑朗说道:“诸位,我来到杭州,有可能要做出一件大事,诸人这些天,在心中多有疑问,不过事情没有证实之前·恕我保密则个。在这之前,我借着今天晚上的明媚月色,说一个故事给大家听。” 郑朗要讲故事,全部来了兴趣。 郑朗又说道:“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润州有一湖,湖中有一条小白蛇,有一天雨天到来,空中湿闷,白蛇冒出水面上来透气。正好天空中一只老鹰经过,将它抓了起来。在湖边有一村庄,叫许家沟,许家沟里住着一个许姓人家,他出来打猎,看到这条小白蛇可怜,于是弯弓搭箭,吓跑老鹰,将小白蛇救了下来。八百年后,就在这里,断桥……” 白蛇传说已经出现,但故事发生在河南境内,还有一本传奇小说,却让郑朗搬到了杭州。但它以后迟早还要来杭州。 这一说大家更来了精神。 就在这里啊。 于是从断桥相会开始说起,一直说到祭塔结束。 感人的故事,这时同样能打动人心,这个荡气回肠的传说说完后,江杏儿与四儿哭得泣不成声。…, 可大家一起沉默不语。 然后看着南边,湖南边便是南屏山,临湖前有峰,名雷峰,上面的塔便叫雷峰塔。 崔娴还不知道,恨恨道:“这个法海真可恨。” 富弼苦笑,若是真的,这个大和尚是太可恨了,但它只是一个故事。 郑朗道:“杏儿,我明天组织一些行首与妓子,你教她们唱这个。” 说着,递过来一个小册子,正是宋话版的《白蛇传》,能不能唱原来的越剧效果就不知道了,郑朗也在小册子里用绳楷小字写了一些袖法与步伐的表演。曲词尽量雅化,一些俚语与一些过份的男欢女爱词语一略节去不用,在这基础上填词或者写曲子。 基础还是原来的越剧《白蛇传》。 这是这一个月来,借着空余时间,晚上郑朗写出来的。 但这一天晚上郑朗将大家兴师动众的召集过来,除讲了这个故事外,其他的话什么也没有说。 与诸人敬了几杯酒,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后,各自散去。 这让富弼更加一头雾水。 倒是有人在离开时,忍不住看了一下断桥,非是断开的桥,桥是好好的圆拱桥,让百姓取的名字。有人忍不住想,当年许仙与白娘子在此相会时,是何等的风情万种。 江杏儿不由看着垂柳轻摆,不由痴了。 郑朗道:“回去吧。” “好可怜,那个许仙好懦弱。”江杏儿还沉浸在忧伤的故事情节中,这时才反应过来,不仅是法海的可恨,还有许仙的怯弱,才让法海有机可趁。 “不能怪他,人妖不同,得知真相,害怕终归有的。”说完,望着东边,东边是千家万户,再过去便是钱塘江,似乎隐隐听到江潮声。月渐圆,潮水始大。 许仙不能忍受妻子是蛇精,宋人能不能忍受自己惊世赅俗的举动? 不知道,先等东风来吧。 东风便来了。 还是王昭明。 是郑朗无奈之下的人选,对赵祯忠心,王昭明有了,无耻,手段狠毒,这是太监无师自通的本能。不要多,只要将他日后对付欧阳修的手段拿出来,足以应付。 最担心的就是他怕死。 王昭明还不知道,笑嘻嘻地问:“郑府尹,你有什么安排,必须要我去办?” 感觉很光荣。 “陛下有没有对你说,这一行会有一些危险。” “说过了,但能为朝廷办事,虽死犹荣。”还在笑,这在杭州,能有什么危险啊?那可是主持郑家子变出杭州五六倍收入大举措,若成功,自己岂不可以加官进爵? “既如此,我就将这副重担托负于你。” “请。” 郑朗对衙役说道:“去将富通判喊来。” 富弼进来,郑朗让衙役下去,屋内只留下王昭明与富弼,道:“事情未功之前,还望二位不要张扬。” 两人点头。 “这一次计划能不能成功,主要是王内侍,做得不好,我会被人耻为笑柄,五六倍收益也永远成了泡影。但做得好,不但是五六倍的收益,它的意义······五六十倍收益也换不回来。王内侍,可能你会永远留青名于中国史册。” 只一句,王昭明笑容收敛,狐疑地问道:“郑府尹,你让我做何事?” 第二百八十二章 潮 说了大半天,才让二人明白,主要是王昭明明白,至于富弼,专门与他讲解好处。他明白有多少好处就行了,其他的明不明白无所谓…… 事实富弼也哑然。虽然知道真相,还是不可思议,但好处确实象郑朗所说……好多。 可是富弼越听思维越混乱,许多地方听不懂。尽管郑朗努力用最浅显易懂的词语向他解释,甚至他自己的新中庸再次冒出来。 王昭明也在退缩。 好处多,但这算啥? 心中很想说一句,为什么你不去啊,问不出来,恐怕以郑朗怒斥八大王,只身入丹阳湖化解渔民的纠纷,也是一个不知死字如何写的人,说不起。他也不能去,是朝廷的制度。 “来,”郑朗说道。从房后拿出一个皮圈子,不知道什么用场,将王昭明与富弼带到西湖边上,叫来一艘小船,让船夫将小船荡到湖中间,对王昭明说道:“你用手碰碰这水凉不凉?” 八月中旬,湖水有些凉了,但还好,稍稍有些余温,王昭明手伸进清澈的湖水里试了试,接着摇头。 “这个水,敢不敢下去游泳?” “郑府尹,我不识水性,如何游啊?” 郑朗将这个小圈子系在他腰间,要感谢从唐朝以来发展的击鞠,一些皮革技艺提高,包括密封性。 虽然不太好,能将就用一下。忽然一脚将王昭明踹进西湖里面。 王昭明惶恐不安的大喊救命,富弼急切地说道:“郑知府,你要做什么……” 没有说出来,看到王昭明喊了几声救命后,呆在圈子上神奇地看着湖水,也兀自奇怪,自己怎么不沉下去。郑朗将他捞了起来,道:“如何?” “古怪……” 郑朗又说了一些浮力原理,能不能听懂不管,只要让他们明白不是在变幻术,是“格物”的学问,又道:“你再试试。” 王昭明犹豫不决,毕竟是新奇事物,也有些跃跃欲试。 “我还能害你,若是你出事,我如何向陛下交待?” 王昭明小心翼翼地下船,这一回有心理准备,在水中试了试,高兴地喊了几声。 郑朗又说道:“海水比湖水更重,浮力也会更大。” 是忽悠的。 论河船中国工艺水平一直领先于世界,但对大海一直很陌生,直到唐朝大食人到了广州后,才知道海上还有一条商道,但唐朝禁止百姓出国,包括经商。可不妨碍百姓吸收大食船舶的技艺,融合自己的工艺,原先大食船最佳,师子船其次,南海船再次,中国海船最差,但到唐朝中叶后,中国海船很快后来居上,跃于冠首。 到了宋朝,中国船舶工艺水平,更遥遥领先于其他国家,南海诸国所行驶的船舶多是中国造。 只要一出事,皆是十分恶劣无比的天气与其他一些偶然的原因,比如超强台风引起的飓浪,或者风山暴发引起的海啸,或者磁场紊乱引起指南针失了方向导致在大洋上迷航。 一旦遇到这种情况,有了这个救生圈也没有多大作用。 但有总比没有好。 对这个王昭明哪里知道,心中想到不沉,那就没有事。心情终于转好起来,只要不死就好办,功绩有了。 富弼也惊奇地说道:“有这个事物好。” “贵啊,”郑朗道。全用湖羊皮做的,湖羊生长在太湖流域,杭州也有少数人家养着这些湖羊,毕竟少,又在南方,皮革价更贵。所以史上王安石也想放开与契丹人的交易,他想法是以货易货。然而人家只要铜,给你货,你给我钱,俺不要你的丝绸,于是偏差了方向。…, 这也是一个新课题。 就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变革会带来什么变化。 又将王昭明拉上来,王昭明还拿着这个小圈子恋恋不舍,可是保命的本钱。 郑朗吩咐船夫将船摇上岸,替他换了衣服,将他喊到府上居住,有的事当着富弼面不好说,怕富弼反对,这要背下里偷偷地说…… 王昭明心情转好,才想起来问:“那个借种……” “是真的,但不用管他们,不仅倭人,秦川回鹘熟种也多有此事。” “郑府尹,你知道得真多。” “不是多,是必须要知道得多,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往往细节利用好,比什么都管用。” 将王昭明引入自家府上。 家中正在排练白蛇传。 也有很强的用意,非是娱乐百姓生活。但是现在除了王安石几个学生外,没有人能够知道。 从各个青楼里请来十几名行首,全是美妓扮演各个角色,不能男女同台,虽这时代比较开放,也会匪夷所思。 郑朗听到歌唱声,走进内院,看了看她们的排练。 站在郑朗的角度,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根本看不到半点后来越剧优美的身影,那个水袖更是舞得惨不忍睹,是宋舞,还是在“挥袖子”,走步,唱腔全部不对。 王昭明却看得津津有味,毕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出戏剧,不象京「冇」城的那些杂剧,有着完整的故事情节,曲词优美,幅度又很长,就是听得不大明白。但人美,这些妓子每一个都是来自各个青楼里有名的行首。 这就是做府尹的好处,一声令下,那个青楼敢不配合? 王昭明是太监,不妨碍他欣赏这些行首的美丽。 郑朗看了一会儿,摇摇头,估计让江杏儿教一年也教不出一个越剧的雏形。 其实江杏儿也不懂,与十几名行首一边看郑朗写的剧本,一边相互琢磨推敲,才弄出现在四不像的越剧。 只能凑合,崔娴忽然走过来,将他喊到门外,悄声说:“你看那个白娘子。” “我看到了,”郑朗不解地说。如今杭州城中最红的名妓秦凤儿,其他的郑朗就不知道了。 “你看她的胸……” “我看她的胸……?” “再看她的臀部……” “我干嘛要看她这个部位?”郑朗不解地问,两者是女子最羞人的地方,即便是妓子,看也不礼貌。 “我们几人太瘦,不适合生养……” 郑朗终于明白她意思,自己几个妻妾身段苗条,皆有些偏瘦,但这个秦凤儿长得丰乳肥臀,象一个容易生养人的样子。但是郑朗好奇地看着崔娴,纳闷地说:“你什么时候看得开?” “妾也是急……” “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比我想的还要多。我今年才多大,有了你们,还养不出来更多子女,那么合该我郑家就这独苗的命。不用胡思乱想。少一个我不乐意,多一个我也不想要。你别要瞎掺乱,今年冬天将是我最关健的半年,不想出现任何事情分我的心。” 很快就让他分心了,中午天好好的,下午一场大风到来,风催雨势,大雨倾盆而至,下得仿佛连天都掉下来。 西湖的事便来了。 平时里看西湖很美丽,但现在的西湖不是如此。 从唐朝时水一大,西湖就经常泛滥成灾。李泌治了一下,白居易治了一下,并且引运河入漕,直接使漕运通达杭州城边。然而时间一长,湖葑蔓合,湖渐堙塞。到吴越又精心治理,宋朝还增置了斗门,以防溃溢。不过由于北宋对南方的疏忽,并且王钦若又于天禧中奏以西湖为放生池,乱上添乱,湖葑再生,还有少数的侵占,或为良田,或为市宅,西湖情况渐渐比原先更恶劣。…, 不但越来越浅,湖水面积也越来越少。所以郑朗用竹篙测量了湖水的深度。 城中李泌引的六井也渐渐干涸。 这个问题同样严重,因此史上杭州百姓很感谢苏东坡,正是因为苏东坡到了杭州后,将这些问题大多一一解决。 六井是指西井、金牛井、西井、方井、白龟井、小方井,相国井。不是真正的井,而是六个贮水池,用瓦筒与竹筒分别从钱塘门与涌金门引来的西湖湖水。 迫于无奈之举,杭州除了数座山峰外,多是淤积之地,在唐朝时地下水还是咸水,不能食用。在北宋还是半咸之水,家有井,多是洗衣涤用的,同样不能食用。 后来西湖淤积减少了水量,六井供水困难,于是白居易修了白堤,不仅是用来治理西湖,也是抬高湖面,有了六井,有了钱塘江与大运河,杭州迅速发展起来。 多年后弊端再一次显现出来。如今西湖再度向淤塞方向进军,涝时因湖面萎缩,湖水又浅,不能蓄水,四处泛滥,不仅淹没庄稼,连住在低洼处的百姓人家也让洪水淹没。到了枯水时季,庄稼无水可灌,六井取水又十分困难。西湖不治理不行了,不能等到苏东坡,天知道因为自己出现,苏东坡还会不会来到杭州? 若不来怎么办? 但不是在这时候。 郑朗只好中断与王昭明的谈话,扔了一个小册子给他,也是怕他记不住的,刻意将相关事项记下来。给王昭明自己看,自己也未必将所有细节都能写出来,以后还会有陆续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可一旦开始,通讯会始终保持,朝廷会更注意。可以不停地指导。 带着一群衙役走出去,协助百姓撤离到安全地带。 但几十年来百姓一直这么过来,有了经验,受灾的人家不多,仅二十几户,只是样子有些惨,大风吹,大雨淋,大水淹,不过实际损失也不大。 可郑朗站在风雨中,心里想到,必须加快步伐。 想要整理西湖,必须在冬天,与圈圩一样,水位浅,用工省。 然而不是他所想的,最好等到明年,自己做任何事都会有说服力,包括白蛇传。 到了下半夜,郑朗才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中。 崔娴怜惜地说道:“这样做官太辛苦。” “是偶然的天气,西湖又没有治理,是特例。” “等你将一切治理好,又有人会过来。” “那也不是好差事,有能力的人会高兴接手。没有能力,我树立的榜样则成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接手的不是政绩,是棘刺。” 说完了倒头便睡。 八月十七到来。 与后世一样,钱塘江的潮水乃是八月十八前后三天最大,不是天体与洋流的准时,只是说中国农历的精确。 现在观潮的人也很多。 但有一些不同之处,非是在盐城盐官等地,而是在杭州,潮水哗哗而来,是三角形,没有后来扭曲的喇叭形阻挡,一下子冲到杭州浙江口。于浙江受阻,潮水才叠高起来。因此在杭州的凤凰山与江干一带观潮,才是最佳地点。 今年有些不同。 郑朗于凤凰山脚下一块平坦之所搭了一个高台。 然后让这些美妓们在上面唱白蛇传。 从上午起唱,这是新鲜事,观者如山,挤来了不知有几万百姓。郑朗与富弼不得不安排衙役维护秩序,实际后面的百姓根本听不到高台上唱的什么,有可能连人都看不清楚。…, 反正是观潮,有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正在等下午的潮水,索性挤来挤去,凑一个热闹,这是国人的最喜。 开始开唱。 古怪的越剧,但是十几个美妓长相明艳动人,又不收什么门票,仅这个就值得看一看。 而且所选美妓皆是歌舞俱佳的各青楼行首,虽然唱得让郑朗惨不忍睹,甚至他写的台词都让这些美妓们唱错掉了,可各自唱舞本领也是有的。 至于水袖,没有当真,那不叫水袖,叫宋舞。 看着台上的“法海”用曼妙的水莲舞蛊惑许仙,郑朗差一点绝倒。 这个法海让人爱都来不及了,何来恨? 不行,得换人手,换一个打杂的老妓过来扮演这个重要的角色,否则自己一番心血会白费。 唱到求草这一段结束。 许多百姓看得张口结舌,一是这出神话的瑰丽,二是这样长的戏剧乃前古未有,富弼来到杭州有一段时间,勉强能听懂唱些什么,同样听得如醉如痴,目不暇接。 倒是一些老鸨们看出商机,好啊,只要以后在坊内将这个本子传唱,何愁不招来生意? 然后宣布结束,先是喝彩声,后来是抗议声,要继续唱下去,不能吊我们胃口。 直到一个小吏过来说明天还有,人群这才散去。 富弼看着郑朗问道:“这是德化?” 经过郑朗进一步的雕琢,去掉一些过份缠绵悱恻的词语,俚语,以及其他方面的内容,所做的词或者曲,或者对白比较雅约,富弼看到现在,也不排斥。 “不是德化,”郑朗摇了摇头。 娱乐一下百姓的精神生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意义。现在派不上用场,过几个月后便知。若没有反应,自己可以做出进一步的攻击。 下午潮水涌来。 远远传来巨大的雷鸣声,然后一道白线铺天盖地而来,声势赅人。 一会儿便涌到杭州的浙江口。在这里受到浙江口阻挠,潮水叠加起来,越叠越高,张夏、叶清臣担心的看着这潮水。 虽然这一带是杭州历年最重视的堤防,两边多是山坡,危害不大,可这潮水声势太大,让两个转运使有些害怕。然后就看到张夏修的那道新堤岸,在潮水冲击下,几下子就冲垮下去。 但还好,后面就是吴山,也没有什么百姓居住,卷走几株树木,潮水渐渐平息下去。 张夏叹了一口气,道:“一千贯又没有了。” 但是看到的,没有看到的,以及以前发生的数字更巨大。 郑朗默然道:“张转运使,你是良吏,陛下让你前来治钱塘江,无疑是最佳人选。” “不要夸我,钱帛不足,”张夏又叹了一口气,否则他能做得更好。 “你能等一等,三个月后,我会支持你一批钱帛。” “三月后……”张夏狐疑地问。说了富弼有许多也没有想明白,不说张夏更想不明白,只知道来的商人很多,还有那个契股,知道郑朗又在变戏法,可他想不明白。 戏法变出来要时间的,例如蔗糖,从谋划到准备、研发,到成功花了一年多时间。 仅是几十万缗钱的收益,不是杭州的五六倍,朝廷只得到其中四成,更不足杭州收入的五分之一。什么样的收益才能达到杭州收益的五六倍,他想到了两条,一是盐,二是酒,但也不可能,那是全国性的在经营,才有可观的收入。放在杭州一城,能有什么?…, 也不想过问,过问了作为转运使必然插手,未必是好事。更不想抢这份功劳。 但三月后,这个时间还是出忽他预料。 “大约三月后。” 第二天郑朗又被家中几个妻妾喊过来,对台上的表演,郑朗看得无语,可崔娴她们看得入神。到了下午,则是郑朗必须要看的。 今天是八月十八,潮水的最高峰,但有一场精彩的表演。 弄潮! 一些自付水性好,不怕死的吴儿,手掣着红旗,站在钱塘江边,等着潮水到来,破浪踩水。 此时还少,也不是真不怕死,没有迎着潮头的正中方向,而是立于潮头的侧面,潮水会矮一些。 看上去还是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太阳斜挂,天没有完全冷下来,潮水再次到来。 钱塘江与浙江交会口处,两边走出十几个小青年,每人手拿着一面锦旗,郑朗认真的看了一下,也未必全是红旗,各种各样的旗幡,多以红色为主,锈着一些图案,还有其他的一些道具,离得远看不清楚。年龄也不大,多是二十几岁,少数几个才十几岁。 看到这些个弄潮儿到来,人群自动分开。 富弼皱眉道:“潮儿矜夸不好,一旦有垂危之险,永沦于潮下,妻儿哭泣于水滨之边,非乃国家幸事。” 郑朗最怕的就是这个。 他很想说一句,虽有危险,可这个民族要有一种不怕死强悍的精神,再让你们薰一薰,汉唐的风采不但消失在上层,连下层也彻底消失了。一个懦弱的民族,还能剩下什么? 没有辨,也不会主动阻止。 潮水再度来临,白色的浪头如同雪崩一样,滚滚而来,似要吞天,似要灭日。郑朗离得远,可潮头碰撞堤岸溅起的巨大浪花,还是带着了串患水珠打在他的衣服上。 忽然鼓声响起。 这是民间自发在为弄潮儿壮行。 富弼又皱了一下眉头。 郑朗就当没有看见。徐徐吟道:“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弄涛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苏东坡也爱这首词,还写在屏风上,石曼卿因为此词还请人画了一幅《潘阆咏潮图》。 听到他吟这首词,富弼略有些不悦地说:“难怪郑知府说那样的仁义。” 绝对的贬义。 “富兄,你不懂的,也许两年后你便知。若是百姓没有了血性,会多可怕。仁是儒家根本,但要的是大仁,爱民也,何谓爱民,国家昌盛强大,百姓富裕安定,内部没有欺压,外面没有强敌侮辱,才是爱民之道。非乃是施舍一碗粥,赠一匹衣。”可郑朗忍住话题,不想争辨。 这段时间,他连那桩私盐案不想审问,连西湖都暂时不想碰,况且争论。 潮水到来,潮儿下水,一个个解开上衣,披头散发,踏入水中。 虽站在侧面,浪头也卷起四五尺高,可这些个潮儿用脚踩着水,随着浪头忽上忽下,居然旗幡不湿。这个人这个旗,在这种巨大的天地壮观前,显得无比的缈小,但正因为潮儿不伏,旗帜不倒,却让人感到一种另类的雄壮。 忽然又是一变,两边十几个潮儿打开手中的红绿清凉伞,借着凉伞之力,浮于潮面,腾身百变。有的潮儿借着潮力,手脚并用,在阵阵滔天的巨浪中,做着种种惊险万分的动作。 还有两个潮儿踏着混木,在潮头上表演着水百戏。 郑朗同样看得瞠目结舌。后世空手踏板的现代冲浪已经是不易,这种弄潮难度比空手冲浪何止高上百倍。用手鼓了几下掌,低声问王家兄弟:“你们能不能做到?” 王家兄弟面有愧色的摇了摇头。 潮头再次下去,潮儿拿着旗子以及道具走上来,两边百姓纷纷过来,替他们披红挂彩。郑朗想赏一些物事过去,可看了看富弼,忍了下来。 第三天,还是让家中几个妻妾拉过来,看白蛇,今天是最后一天。 崔娴又说道:“官人,这十几个妓子皆不错……” 北宋时的妓女地位不算太低。 第二百八十三章 狐威(上) 第二百八十三章 狐威(上) 虽是观潮的最后一天,岸上还有许多百姓,以及一些摊贩。 分开百姓,没有回去,而是到了南厢艮山门外,吴山脚下候潮门内侧的瓶扬河畔,就是杭州的市舶司所在,南边的海船码头也在此。 不在潮头冲击波上,但船主们一个个仔细地检查着缆绳,大潮一来,这里也多少受到潮水的冲击,甚至能使水面陡涨起两三尺高。 要出发的船只也早就离开,要进港的船只也早进了港。 不得不跟潮水走,月头与月中是大潮,船离港要在潮水平静之时就要离港,一旦下潮下到潮底时,潮水很急,船出江口速度虽快,可不易控制。进港也是如此,快要平潮之时进港。中潮时在潮中走,小潮时在潮头进港,潮尾离港。不但杭州港,附近的数州,包括秀越明皆是如此。 宋朝海上贸易这时还不是最发达的时候,港口有船,但不是万船并立,只有几十艘。 有的装满了货物,没有卸下来,或者没有离开。 有的是空船,象一个个庞然大物屹立在江面上。 富弼也跟了过来。 郑朗先站在江边看着这些船只。 多是五百吨上下的船舶,这是正常的大船,在大运河里运粮的粮船也渐渐向五百吨靠拢,也就是所谓的万石大船。但还有更大的,长江里有少数船舶达到上千吨,海上也有。 宋史记载中最大的船舶是宋徽宗出使高丽的客船,长约四十丈,深九丈,阔七丈五。浮于波上,巍如山岳。郑朗怀疑史书囘记载有误,按照这个尺寸,排水量会达到四万吨,载重量会达到两万多吨。 郑和宝船最大的船更大,长四十四丈,阔十八丈。于是有人根据这一尺寸,将深度一扣再扣,也成了小型的航空母舰。 但是木质船结构最大承受能力是在排水三千几百吨,载重两千几百吨。 不知道古人,或者他的后人如何突破这个难题的。 没看到,不置与否。 但上千吨的船,他陆续见过不少,并且船越大,出事率越低,所以它的生命终点不在江河湖海底下,而是在船坞因老化被拆卸。因此后人很难从沉船大小看到大型船只的规模,比如打捞的南海一号,船长30.4米,宽9.8米,船身(不算桅杆)高约4米,载重可达六百吨,排水量可达八百吨。但在他眼下所看到海船当中只能算是中大型船只。 后面的工匠有没有技术造出那种巨无霸,并且能使它超越木海船的极限,挡住海浪的颠簸,郑朗不是很怀疑,记载的数据会夸大,但后世有人发掘出来长达十一米多的舵杆,两米多的绞关木,足以证明实船的庞大,万吨大约不可能,五千吨却不用质疑。 不用那么大的船,他关注的只是千吨船,只要千吨船的质量过关,下面他的一系列安排就能得以实现。 并且是最好的年代。 商业气氛发达,前代不可能,后代也不可以。 造船技术发达,往前去几十年,没有那么发达,往后去几十年,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会陷于党争之中,自己站在保守党一方,新党会将自己一切推翻,那怕自己能为国家一年盈利一千万贯。照样推!若站在新党一方,同理。 相对而言,朝堂比较清明,赵祯也不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换成朱元璋会想了,这个人怎么本事比我大,一想自己性命难保。…, 还有对方的环境…… 不数,一数能数出十几条好处。 终是匪夷所思,只要让大家看到好处,马上李元昊要来恶搞了,一恶搞国家更需要钱,只要需要钱,反对的人不多。所以现在不能说,让一切成功了再禀明。 站在外面看了看,上了一艘船,也是港口里最大的船。目测了一下,长约近十三丈,宽近四丈,深多少看不出来,还有一半的货未卸下来。 但通过船帆,就可以证明西方人推测的木船极限很有可能不对。 西方先用单帆船,后用两帆船,也就是加勒比海盗里的船只,最后才是三帆船。 可此时宋朝的船三帆船成为主流,甚至少数船还有四帆五帆。主帆会高达十丈,不仅有这么高,还有转轴让它自囘由起倒,可以保持正风用帆,偏风起篷,逆风时可以从两舷和艉部放下长橹摇摆前进。仅一项转轴技术,足以领先了西方人八百年。 船主是一个倭人,但对倭国郑朗也谈不上什么仇恨,他是宋人,只站在宋朝角度考虑问题,北方的邻居们是几百年后的大害,东边与南边的邻居同样也不是一个好邻居。 通过通译的翻译,才知道这个倭人是倭国的一个贵族子弟,前后出海宋朝共达五次。 但说到这里时,言语有些闪烁不定,倭国也需要宋朝的铜钱,可宋朝市舶司查得紧,于是泊于明州不远的海面上,自有豪强驾小船出海,带钱购其货,往往得钱者,以一当十售之。然后空船进明州港或者杭州港购货回去,钱回国后更贵,谋利也更重。 对此郑朗并不追究。 与私盐一样,他们没有钱,强行阻止,是堵水之法,堵不了的。 先是跟宋人的船只来宋朝做生意,出海三次后,这个倭人才在泉州定制了这艘船。 提起泉州船,倭竖起了大拇指。 宋朝造船的地方很多,北方的凤翔、密州,南方的温、治、明、婺、苏、润、洪、吉、虔、抚、潭、鼎等州皆有官坞与私坞,但制造航海船只,还是雷州、泉州与福州最好。 泉州为翘楚,这是从唐朝积累下来的技术。而且官吏不认真,私人却要讲究信誉,私坞所制之船质量远胜过官坞船舶。 又看了看船的内部。 船壳板很厚,用桐油与铁钉镶死。这是泉州船,雷州船空板穿藤约束,于藤缝中塞海上所生干茜草,遇水则涨,舟为之不漏,不使用任何铁钉与桐油,同样能远涉重洋,也就是阿拉伯造船法。 有十三个隔水艘,一个漏水,甚至数艘漏水,船舶依不沉。 底也是尖底,这种尖底最不惧风涛,巨浪到来,摇橹掌舵,在数丈高的大浪里行驶若平地。 倭人又竖起大拇指。 是他对自己这艘泉州船的信任,若倒了霉,遇到一些罕见的大台风,什么船照样将它打沉。还有一个缺陷,容易搁浅,船底尖,船缘部分上了滩,船主依然不知,继续驭帆前进,风浪涌促,等到发现时,整个船已上浅滩了。而且帆一时半会放不下来,风浪继续在催打,只要一发现,船只十有八九会全部搁于滩礁之上。滩还要好一点,扔货物吧,这个大海之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好扔货物,再用大篙子缓缓挪移。最怕的是搁礁,就那么一点礁石,将船只托了起来,浪还在打,一打一摇,摇得不好,船只立即掀翻过来,船沉人亡。…, 世上没有两难的事,相比于搁滩的危险,风浪的危险更大,这才是尖船底的由来。 但郑朗从他嘴里面还听到一个知识。 重船好过,空船难行。船载了重后,抗浪性抗风性更强。倭人对大海也会产生畏惧的,船舷两边加横木,一防侧面的碰撞,二是安全水位线,过这个线后,再多的利润,他们也不会强行装载货物超载。但空船一起,仅靠船尾部的压石平稳船只,船体多在水上面,产生阻风,船不重又更容易让浪头抛起来,反而越加出事。 最后就是指南针。 这艘船上则没有,无他,出了海不远,就有一系列的岛屿可供指明方向,大约指南针才应用没有多久,宋船上装配了,他国船只还多未装配。 郑朗看了看船上的货物,多是日囘本刀,这是倭国出口的奢侈品,还有螺钿器物,日囘本纸扇,鹿茸,茯苓,香茹,杉板,罗板,少量金子,沙金与珍珠,但与宋朝一样,船上的货物不是一人的,他占了主体,还有几个倭人合伙一道前来。一为人多保障安全,二是节约船上的空间。 又谈了一下此时倭国的情况。 提前郑朗派人搜集了倭国的情报,加上他的记忆,此时询问,只是印证。可此时倭国很乱,正是平安时代的末期,中囘央控制能力下降,各地武士集团把持着所有的资源,包括经济与军事。很象唐朝后来的藩镇割居时的局面,即便这个倭人,同样也说不清楚。 问了大半天,郑朗在脑海里还有一张地图对照,富弼则听得云里雾里,根本没有听清楚什么。 郑朗谈了一个时辰,直到吃中饭时才离开。 上了岸后,富弼摇头:“夷人真乃丑陋。” “为何?” “居然喜欢兄弟姐妹结为夫妻……”将富弼气坏了,包括那个船主的妻子也是他的妹妹,一会儿妹妹一会儿妻子,让富弼听得有好几次差点跳起来。这是一个正统的士大夫,如何受得这种陋习。 郑朗捏了一下鼻子,对此他不好表态,人家就这个人种,怎么的? 不但民间喜欢兄妹婚,皇室也喜欢兄妹婚姻,甚至还有母子婚,父女婚,奇怪的是禁止表兄妹通婚。但他们怎么结婚,那是人家的自囘由,郑朗关心的是倭国的政治。 接着郑朗下令,州内所有三等以上的人家,全部来到杭州城中开会。 只有他们才有资本,也有这个力量,是褒义的说法,矛盾转移的也是他们,杭州境内出现许多弊端,有一半是他们造成的,得将他们视野转移出去。 命令一下,这些人家迅速向城内会合。 从郑朗来到杭州来,发生许多古怪的事,包括那个一成半的契股。 郑朗没有说清,不是一成半,是万分之一千五,细分成一万份的。 问又问不出答囘案,心中知道大约因为此事,在太平州郑朗也做过类似的举动,于是有了蔗糖作坊,有了各纺织作坊,还有了其他的作坊,不但太平州变得富裕起来,那些大户人家也得到实利。 不是在内陆,此地乃杭州,更重视商业的价值。 一起来到杭州城,近万户人家,这也说明杭州的富裕程度。 在北门外校军场开的会,其他地方容纳不了,整整开了一天,外面让士兵密闭起来。 到了晚上,全部散去,一脸的茫然。…, 有许多百姓询问,还是如以前一样,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第二天继续开,连续开了三天。 然后迅速散去。究竟发生了什么,百姓皆不知道。 随后一系列动作开始,并不大,从明州调来六艘大船,这是官船,为朝廷从硫球进贡硫磺用的,郑朗提前派人查了一查,选了其中质量最好的六艘过来,吨位都在五六百吨上下,还有一艘接千吨。 驶到港口来,从杭州又调过三百士兵,郑朗除了一些馆职与职官、差官外,来到杭州后还有一些兼官,宁海军节度,这是随杭州知府一道来的。 但杭州的军队很少,只有两指挥禁军,一曰宣毅,一曰威果,一指挥三百五十人。直到几年后发生的那件好笑事后,江南两浙才渐渐增加了禁军数量。除了禁军外,还有厢军。 因为对江南两浙的不重视,虽设了宁海军节度,但没有正规的水军。 没有作用,非是长江,要维持国家稳定,陆续的设了一些水军,这些水军组成有禁军,也有厢军,包括太平州也有几十厢兵组成的小水军。但让郑朗给解散了。 出了杭州就是钱塘江,然后就是大海,对大海朝廷无能为力。之所以设宁海军节度,只是对市舶司的进一步重叠,便于杭州管理海市,不但管理市舶司,也是管理海上走私的。反正兼官也不用付薪酬,郑朗身上就有好几个兼职,包括市舶司的市舶使。 这三百士兵,多是禁兵,也有少量厢兵,是精心选拨出来的。 此行会有危险,因此给了赏赐,非是薪酬,薪酬国家对禁兵不薄,可因为低层将领的贪墨,实到禁兵手中并不多。郑朗还是不想动它,不但薪酬,还有这种贪墨。 携带的武器再次经过层层挑选,很长时间不打仗了,士兵忘记战争,武器也成了问题。贾昌朝说,今之兵器,类多诡状,造之不精,且不适用,虚费民力。欧阳修 说,铁刃不刚,筋胶不固,长短大小,多不中度,造作之所但务充数而速了,不计所用之不堪,经历官司又无检责,此有器械之虚名,而无器械之实用也。 李觏直接说,或取非其时,或产非其地,备数而止,行滥固多,暴之日则焦,濡之雨则朽,以之应敌,不知其何。矧新甲之制,出于一切,次纸为札,索麻为缕,费则省矣,久将夺何? 兵器放在太阳下晒一晒,就酥脆了。这绝不是脆饼,越脆越美味,缺少韧性的兵器,到了战场会发生什么?放在雨中淋一淋,就朽腐了。用纸为盔札,非是后来的 大白纸,这时有的纸用桑皮或者楮皮制作,十分坚韧,可以当衣服,可以作蚊帐,但保暖也许有了,做盔甲肯定有问题的。为什么要这样做,一上凑数字,二是省 钱。 包括杭州各个禁兵与厢兵手中,手中的兵器,以及库房里的兵器,都有一些问题。经过精挑细选以后,质量稍稍能保障,可数量又不够。 只能说暂时能应付此行。 但不是此行最多的一群人,除他们外,还有一百五十名大户人家的代表,以及他们自己挑选过来的四五百壮士。也带着兵器,质量绝对能保障,可全部是民间的武器,甚至有的人将珍藏的倭国刀拿出来。 然后是王昭明,以及市舶司与杭州府挑出来的八名小吏,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应差役进入各部担任吏职的。可此行他们代表的将是朝廷。以后还要做变更,暂先是应付调到船上。…, 船是朝廷出的,主要战斗力是朝廷出的,那么货物则是商人与大户所出,这也经过了调查,非是象郑朗在太平州所想的那样,茶叶、瓷器,与丝绸、纸张。 纸张倭国从唐朝人手中得到了技术,虽次,可考虑到海上的风险,需求量不大。茶叶用的人并不多,但喜欢瓷器,以及高档的绫罗绸缎,要高档,低档的人家同样 爱理不理,还有宋朝转运过来的麝香、丁香等香料,白坛、紫坛等建材;苏芳、丹等染料;虎、豹皮、犀牛角、玛瑙等奢侈品。 为使这一行成功,除了这些商品与十几个通译,去过倭国的海客,又从一些商铺里调来十几石蔗糖。 甚至给了王昭明一本孙子兵法。 也只有郑朗,不是郑朗,整个宋朝没有一个人有这能力,在开始之初将这一切筹备好。几年后会有很多事,但那时草创完成,朝廷决定的仅是胜任的人选,以及相关的支持。 将王昭明送到码头边,前来送行的人很多。 不知道情况,老百姓一个个莫明其妙,仅是出海六艘船,以前不是没有过,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王昭明手中拿着一个最大的圈子,估计这一路上就是吃饭,他也不会放下来。然而在上船之前,对郑朗说道:“郑府尹,我的家人,托负给你了。” 郑朗一笑,道:“没有那么危险,都是大船,又是熟悉的航道,所以我初选便是这两地。王内侍,几年后你归来,朝廷会举行盛大的仪式欢迎你,那时估计我也回京城了,到时候与你把酒言欢。” “要陪我喝十盏。” 这是摆明了要欺负人,十盏酒下肚,郑朗准醉得爬不起来。 可是郑朗笑了一笑,道:“王君此行成功,十盏又何妨。” 用了一个君字的尊称,王昭明还能说什么。他不是傻子,是有危险,但郑朗与他说了那么久,知道此行对宋朝的意义。 郑朗将王昭明送到船上。 然后看着这六艘跟着退潮水离开港口。 其实郑朗还有些担心,虽不是入侵,也没有那个力量入侵谁,自保吧,但后面元蒙两次出击无功,在郑朗心中还是留下一些阴影。 这是最安全的一条航道,可是大海之上,谁又能说得准? 崔娴托了托郑朗的手臂说道:“回去吧。” “嗯。” 刚回到城中,几个衙役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说道:“不好哪,小娘子被人抢跑了。” “谁个小娘子。” “府尹,你的小娘子。” 不是指郑朗几个妻妾,而是指郑朗的女儿郑苹。 郑朗争切地跑回家中,家中正有几个差役在问案,还捉住一个艺人。郑朗上去问了事情经过。 今天送王昭明一行离开,不但他在送,几乎所有大户人家的家主都来到码头边,但因为郑朗的条约,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包括他们的家人妻妾。至于船上的货 物,都是次要的。总共才不到三万贯,不是一家,是近万户人家筹集齐摊的,包括支付所请勇壮青年的费用,一户人家也不足五贯钱。 郑朗一家也出去送行。 只有四儿与环儿在家中锈花,还有一个奶娘在看护郑苹。 奶娘也是从杭州请来的,一个老实可靠人家的中年妇人。 她坐在家中,给郑苹喂了奶水后,听到外面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可家中的人少,便将郑苹又抱了起来,出去看热闹。…, 不远处就是大街,大街边上有一个耍蛇的艺人,几条蛇让他驯得很听话。 真正杂技、魔术与虫蚁的表演,还在东京城。郑朗陪几个娘娘看灯会时,看到一出“鱼龟顶傀儡面儿舞卖糖”的表演。卖糖的人守在贮满水的大木桶旁,有节奏的 敲锣,什么节奏就出来什么鱼鳖鲒鲫,待它们浮上水面,卖糖人便掷以小面具,这些鱼鳖鲒鲫用嘴顶着小面具,就象戴上面具似的,在水面上舞“斋郎”、“耍和 尚”等节目。小动物力量小,一曲舞罢,让它们下去,再用锣唤另一种鱼鳖上来继续表演。 郑朗看后很无语,知道这是用食物或者其他的一些手段,使这些低等鱼类产生的条件反射,可能将鱼鳖驯练到这地步,能用出神入化来形容了。 寻常人家也有,养虫、斗鸡、溜狗、驯鹰,也属于驯兽虫一类。 要么就是关扑。 各地都有关扑表演,有男有女,一些女子长得粗大,仅穿一条短裤,系着一个胸围子,与对手进行摔交,有时候胸围子被对方扯掉,围者便哄然大笑。 赵祯也喜欢看这种关扑,他自己也扑,与宫中的太监比试,赢者得几百钱,因为他的仁与软,太监不怕,十之八九是赵祯输掉比赛,于是赵祯耍赖皮,要重来。太监不依,赵祯只好无奈之。 这也是赵祯可怜巴巴的一项比较奢侈的娱乐活动之一。 奶娘见识终归是少,与周围百姓看得目瞪口呆,就在这时候,忽然一个大汉从她怀中将郑苹抢了过去。奶娘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大汉上了驴车,疯狂地驾着驴车而去。因为大汉与驾车的人戴着很低的斗笠,没有一个人看到他们的面容。 衙役接到报案后,很快将这个耍蛇的抓起来。有可能是巧合,有可能是故意的安排。但郑朗认为巧合的可能性很大,对方不可能知道自己会出现多长时间回来,也 不会知道自家会出去多少人,更不知道奶娘会不会被吸引出去,也无从知道奶娘会不会抱自己女儿出去,况且家中还有四儿与环儿。 几个妻妾急得六神无主,虽是女儿,也是郑家的根,同房三年了,仅这一个宝贝女儿,让歹人抱走,天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四儿与环儿又是在家中的,急得一个劲的哭。 郑朗道:“你们不要哭,让我想一想。” 很没有道理的。 拐卖婴儿的事,在宋朝很多,但对象全部是男婴,女婴的几乎很少。 要么绑架勒索,但谁有这个胆量敢勒索到一个知府头上?当真朝廷软弱到这地步? 或者自己得罪了人。 这也不大可能的,首先是贫困的百姓,谁都知道自己心实际是向着贫困百姓的,只是手段不象黄知军那样粗暴。 再说大户人家,更不可能。 自己要做的事也说了,太平州过来的一些大户那是无条件相信,在他们心中几乎将自己当成了半神,蔗糖作坊的大户也相信一大半。本地的大户人家相信,仅是一半。 可也不能说不相信,要等结果出来。这要等上三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一旦自己说对了,他们将会获得几十倍几百倍的利润。获利以后,因为出的钱多与少,会产生许多矛盾,但眼下却是典型的同患难,与自己一样,在等待着消息。 这种情况与太平州一样,将所有人绑架起来。 谁会在这时候让自己分心? 再说吏治,自己这近两个月来,几乎是无为而治,不求有功,只力求境内不要有什么矛盾冲突。 或者说新任官吏能力有高有低,可这一行新官员们背景雄厚无法想像,吕夷简的儿子,韩亿的儿子,晏殊的女婿,陈尧佐的门生。就是自己门中,还君子党带头大哥范仲淹的两个儿子,陈执中的未来女婿。搬那一个出来,都将杭州城这些大户砸死了。 谁会在这时候动自己的女儿? 忽然想到一处,对几个衙役说道:“走。”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狐威(中) 郑朗想到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盐贩子。非常文学 除了这个,没有任何理由。 来到公堂,将这些犯人一一提审。 成份有些复杂,让韩绛与吕公弼联手抓捕的主要盐贩子来自各州,贩盐的人,都是敢将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人物,以前全是当地的地痞流氓。这样的人,哪里都有。 可敢大规模贩盐的人毕竟是少数,国家律法很严的,动辄砍头。 一一审问,盐贩子也老实,将以前所做的事全部一一招供,包括他们的家产。 录了口供,与以前审问的口供差不多,于是再提,提亭户,几个大亭户,还有几个小亭户,小亭户没有这个能耐的,可逼于无奈,或者附炎趋势,被大亭户利用当了走狗。 这些亭户却不是杭州本地的,多来自明盐二州,一直没有结案,一结案还要重新发还原州判决。 复审,依然与原来的口供差不多。 接下来审问参与的官吏,非是正规的官员,乃是差役应征的小吏,也来自各个大户人家,有的在杭州一府二县谋吏事,有的在盐监担任吏职,盐监名义上还是杭州官府统管,但盐茶酒矾征榷权却是杨州榷货务行在总领。 正是这些小吏,让郑朗感到头痛。 在大会之时,就有许多人询问,并求过情。郑朗反问了一句,事情捅破,自己将这些小吏放过去,行不行? 求情的人哑口无言。 郑朗又说了一句,不会从轻判决,也不会刻意从重判决,更不会牵连。人进来了,别捞了,捞也没有用,我就是将他们放出来,备了案底言臣一弹劾,还会重判,我的乌纱帽也别想保了。 这是国家的经济命脉,一个盐一个酒一年为朝廷带带多少收益?是有,但一揭开不可能不处理的。除非你是皇亲国戚差不多。 但说了一句不牵连,自己回味去。俺就查到这儿,不会再往下细察。 实际郑朗很想说一句,计往不究,以前我不追问你们,可以后再走私盐或者海上走私私自酿酒,契股罚没。但不是说的时候,现在不是钱与地还没有掏出来吗。顶多让他们保一个密。 牵连的一些人家也无奈。 事实郑朗一直没有审,所有卷宗皆是自韩绛与吕公弼问出来的。 复问,也没有问出什么。 看似也没有问题,从亭户到盐贩子,再到包庇的小吏,已经构成一道完整的贩盐程序。可这是不对的此次数量有些大,仅是盐船就有三艘,普通盐贩子没有这么大胆量。上面还有人。 并且不可能独立存在贩盐的事虔汀一带很严重,两浙同样好不了,而且大运河查得紧,可以从海上走私,一旦从海路走,根本就没有办法查。这些盐贩子大多相识,不问,若有意问会问出许多同伙。 但为什么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郑朗只好动刑,动刑也没有用,他终究是读儒家书籍的不喜酷刑,想了想,对衙役说道:“将这些人隔开,关上一夜再说。” 一个个隔开,不让他们串口供,明天连吓带哄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富弼闻讯走过来,这时候他也不想出事情。一切在等,等几个月后的消息,若是如郑朗所说,不是杭州一年的收益,关系到整个国家经济运转,甚至有可能会真的千家万户不再贫困饥饿。敢情在想说种种好处。…, 问道:“郑知府,可问出什么?” 郑朗为几个月后的消息,几乎不作为,就是有作为,也是在做善政,除了这件案子,别无他因。郑朗能想到,富弼也能想到。 郑朗摇了摇头。 “这**人,胆真大。” “怕不是胆大,是事情大。” 接着提问那个艺人,也没有问出什么。但郑朗为了防止万一,继续将他关在牢房里。然后回到家中,崔娴在哭,是她自己亲生的血肉,怎能不担心。 奶娘跪在门口,郑朗将她扶起来,说道:“你起来吧,与你没有多大关系。” 四儿弱弱地说:“奴错了。” “错什么,出了问题想办法,不是追究谁对谁错,象那一年的灾民,那是大事,大者为国,这是家事,小者为家。”坐下来看着墙壁上的杭州地图沉思。   ; 忽然将王原喊了进来,对他低声吩咐了几句。王原出去。 崔娴在边上听着听着,眼睛亮起来。 但是郑朗在沉思,这倒底是谁呢?若是真正的大户,可以通过种种手段进行扑买,这是正大光明的抢钱,不需要担着砍头的风险。而且绑架了自己女儿,事情不大也大了。 是开了一个恶例,试问那一个官员没有妻儿老小,就是在余杭盛度的盛家,也未必有这胆量。 也犯不着。 一夜一家人没有睡好,天刚一亮时,吕公弼派衙役送来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启禀杭州府尹、钱塘知县,郑小娘子扣于草民之手也,草民斗胆用之换八人耳,午时会于昌国粟港,逾期不至,汝等当悔之莫及。 然后是八人名单,无一亭户,有两人是杭州的私盐贩子,其余六人全是各个小吏。 但关健是时间。feichangwenxue... 昌国便是后来的舟山,粟港是昌国群岛西边较大的金塘岛上发展起来的一个小镇 现在是月尾时分,钱塘江开始下潮了,若想在午时赶到粟港,必须现在就将人带上船,跟着潮水东向,不然来不及。 不一定这八个人全部知道消息,可自己想提审,也没有时间。除非拼着女儿不要了。 地点也好,钱塘江变化很大,舟山群岛变化则不大,这一带在明朝时,曾一度成为倭寇的大本营。只要将人换回后,能很快得以逃脱。 这人是本地人,潮水必然熟悉,地形也会熟悉否则怎么能走私私盐? “走,”郑朗看到信后,说道。 来到钱塘县衙,询问地看了吕公弼一眼吕公弼点了一下头。郑朗心中略定,然后问道:“这封信从何而来的?” “是今天早上衙役发现的。”吕公弼答道,他同样很恼火,这**人,还真无法无天了。° 郑朗也没有多说,不往县衙里塞,难道往自家门里塞不出这事能塞起来,出了这事,家中怎么可能不会戒备。 吩咐衙役将名单上的八人提来,押上了船。 正好是下潮之时,郑朗带着衙役押善犯人上了船,吩咐开船。 来到杭州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在钱塘江里乘船,越向东去钱塘江口越大,两岸渐渐成了隐隐的直线,水色空郑朗也没有看的心思,坐在船上想着这件案子的后续影响。 无论怎么想,心中很愠怒,甚至他隐隐感到主谋者也参加了其大会,自己都说了不会刻意牵连,为何非要将事情闹大? 渐渐地船飞快地到达海口。…, 能看到蔚蓝色的大海,来到宋朝时,还是第一次看大海。可船上的衙役一个个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到了这里,真正的三不管了。虽然朝廷在岛上设县还设了一个盐监,管辖能力很有限的。 郑朗道:“诸位,爀要担心,此人就是我们州府的人,害怕我得到口供,所以恐吓本官将人犯交给他们。即便有人手也不会多。” 除非他想谋反差不多。 能用的无非就是一些亲信,还有一些不要命的盐贩子,盐贩子也要亲信,不然事情会迟早泄露豳去,想多都多不起来。郑朗将原因说了出来,诸人一颗心乃定。 午时时分,准时来到粟港,但郑朗没有将船停到边上。他是杭州知府,这里是明州地界,不靠岸就不算越界,大海上说不清楚。也是掩耳盗铃的做法,但能堵一堵言官的嘴巴。为了让对方确认,郑朗又掏出昨天夜里江杏儿与四儿连夜抢绣出的一面旗帜,上面两个大字,一个杭,一个郑字。让衙役将它升到桅杆上,然后下锚,等候对方出现。 郑朗又向岸上看去,岸边也停着一些船只,大多数是渔船,还有少数是商船,有的渔民好奇地看着他们。接着就是岛岸,这一段的岛屿正好形成了一个小内弧形,又有一个明显的陡坡,于是让百姓改成了小港口。上面有两百来户人家,大约就是粟港镇。 临近港口的地方有一座茶棚,还有一个小酒肆,里面坐着一些食客与茶客,但人数不多。再远处便是大片的青山,上面长满了树木。 杨九斤担心地问:“大郎,他们会不会来?” “一定会来的,看到没有,为了使他们放心,我挑来的船只速度并不快。” 过了一会儿杨九斤又担心地问:“将人放了······朝廷会不会追究?” 作为郑家的谦客,这是很正常的心态,担心自家小小娘子出事,又担心自家主人的前程。 “他们都有户籍,有家人在杭州,担心什么?”郑朗淡淡地说道。说完,吩咐衙役们吃午饭,就着干粮与咸菜,草草地吃了。忽然远处驶来一艘小船,船上的渔夫将船摇了过来,问道:“诸位可是杭州的官员?” “某正是。” “有人托小的带一封信给诸位,让诸位到青鱼礁。” “滞信的人在何处?” “在海上。” “多大岁数?” “是两人,四十来岁,”渔民小心地答道,自己带这封信得了几两银子,可看这架势,未必是好事。 然而郑朗放过了他,说了声:“多谢则个。” 问清青鱼礁的方向,将船驶了过去,又往南去了一里多路。越往南去,岛屿会越多,地形也会更复杂。并且航道也渐渐窄了起来,除了各个大的岛屿外,还有一些石礁,有的狰狞浮于水面,有的潜伏于水底。后者最可怕的,一旦碰上去后,船只十有**会搁浅。所以宋代近海的船只多是小方头的钓漕船,但也根据船主的需要,型号不一,有的速度快有的速度慢。 青鱼礁便到了,一个鱼状小石礁,似一条青鱼浮于海面,面积并不大不到半顷地,边上是光秃秃的石头,唯有中央部分长着一些稀疏的树木。但还有一些船只存在,多是为了生计,出海打渔的渔民。 不知道对方在何处,郑朗站在船头看,忽然又有两个大汉驭着一艘小船驶来对着他们大喊了一声:“郑知府可在?”…, “我在这里。” “请跟我来,”两个大汉说着,驭船继续驶向南边。 女儿在对方手中,郑朗只好指挥着船跟在这艘小船后面兜来兜去。 天渐渐暗了,兜了好几个小时,若不是带了一个熟悉这块地域的衙役过来,郑朗都不知道让他们带着转到何处邡旦对方的用意很简单,派了两个陌生人这个不难,从明州或者越州,甚至从对岸秀州找两个人过来人海茫茫,自己如何去查? 转了这么久,一看自己有没有带其他的船过来,二也是等天稍黑,便于逃离。 心思还是很慎密的。 终于到了地头。 这艘小船终于在一艘尖长形的钓漕船前停下,船只也不大·但这种瘦长形的船型,以及两桅精巧的主副帆,足以让它在速度上胜过郑朗船只的两倍。可是船上的人很古怪,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人,全部戴着罗,是好听的说法,也就是罗帘子,唐朝或者唐朝以前大家闺秀出门时戴的面纱,有厚有薄让这十几个人改了一改就象一个蒙面。 郑朗也不急,看着两人驭着小船来到船边与其中一个蒙面人低声说了几句,两人复又过来,对郑朗说道:“郑知府,我们要的人呢?” “我的女儿呢?” 郑朗的声音大,对面那艘钓漕船上的人也听到了,其中一人对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声,两人下去,一会儿将郑苹抱了出来,小孩子小,才两周多一点,看到郑朗哇哇地哭,大声喊道:“爹爹。 在郑家中,郑朗对女儿最看重,甚至都超过了崔娴,看到女儿在那名大汉怀中挣扎,心中刀绞。但越在这时候,他越沉住了气,平静地对衙役吩咐了一声:“将人犯拖上来。” 犯人带到甲板上。 郑朗又问道:“我们如何换人?” 两名大汉其中一名打了一个手势,那艘船上又放下一艘小木筏子,道:“小的这艘船带人回去,你派人过来驭小筏子带人过来,中间换人。” “依你。” 两名大汉分了分,一名驭小船,一名将木筏子拖了过来。 天渐渐更暗了,海上也起了风,浪头很大,看着这个小木筏子颠来覆去,郑朗皱了皱眉头。不过没有办法,派了王直与另一名水性与船性都好的衙役下去驾驶小筏子,将这个小筏子拖到船边,将几个人犯放了下去,这时候就能看到谁是对方的同伙了。三个小吏,两个盐贩子脸上全部浮现出笑容。郑朗很不悦地说道:“别要忘记了你们还有家人。” 其中一个小吏道:“郑知府是好官,不会因此为难我们的家人。” 郑朗无言以对,看着王直与张衙役小心的控制着小木筏子,向两船中间驶去。对方看到郑朗很“?p>袷爻信怠保?步?F环帕讼吕矗?莸狡渲幸幻?蠛菏种小?p> 两艘小艘在中间会合在一起,也大大方方的将郑苹交到王直手中。此时王直武艺再好也没有用,这艘小筏子操作已是不易,随时都会有翻艘的可能,若有变故,肯定会连累郑苹。 对方船上的人才大声喊道:“郑知府,我们也迫于无奈,得罪则个。以后只要郑知府在杭州一天,我们就不会再卖私盐了。” 郑朗关切地看着海面之上,对方说什么,他没有在意。 是做一个表态,民不与官斗,就是此人有些背景,也不愿意公然与朝廷为敌。但事情闹到这地步,你们再改邪归正,也来不及了。…, 王直接着郑苹,犹豫了一下,但看了看汹涌澎湃的波涛,又摇了摇头。 他这个举动,也让对方看出来,道:“此处无风也有浪,是我们刻意选的地点既然换人,还望差哥守诺则个。” 那就带人回来吧,看着最后一个人犯被拉上了小艘,王直只好与衙役抱着郑苹小心翼翼地将木筏驶回来,攀上了船。对方也回到了大船边上,但巨变陡起,船上的两个陌生人先爬上了大船,后面几个犯人绳索未解开,还在大声喊,让他们解绳子。 郑朗说道:“不好冲过去。” 可是对面船上十几人同时舀出十几把弓,搭起了箭矢,向小船上射去。正中的大汉说道:“郑知府,还望原谅。我们换了人,可你不好向朝廷交待,我们蘀你解决。” 不是换人,而是杀人灭口。 说了,这艘船迅速向东驶去哪一带地形更复杂,郑朗捂着郑苹的眼睛道:“将尸体抬上来吧。” 凶手不人道,他不能不人道尽管他们也是死刑犯,但未必处死之前,终是几条鲜活的人命。 又叹了一口气,道:“更多的人家破人亡······” 这一闹,案子更不能小。 卷的人越多,处决的人会越多,每一个人被处死,或者被杀害,意味着一户人家的破裂。而原因恰是因为自己一个无心之举······ 他喜欢的仅是调济,给更多贫困百姓生路若这种调济以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为代价,他终是不喜,尽管对方是私盐贩子。 其他人不知道他的心理,钱塘查主薄担心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不能真向朝廷谎报事实。 郑朗迟疑了好一会儿,又叹息了一声,道:“将旗子放下来吧。” “喏”两个衙役将那面杭郑大旗了下来,还是没有想到其他,人都换回来了,还挂着旗子有何用。 郑朗又说道:“继续追下去。” 说着,抱着郑苹进了艘中,哄着郑苹乐,这两天将郑苹吓坏了,但她终是小,不知事看到熟悉的父亲,又哄了一哄,一会传出银铃船的笑声。 查主薄不解地跟了进来,道:“我们追不上······” 不能再追,是徒劳无功,而且天马上变要黑下来,在这复杂的海面上追来追去,更容易出事。 郑朗说道:“无妨,我还安排了船…···” “什么时候?”查主薄惊奇地从船门口看着海面,海面上还有船,只是几艘小渔船,并没有其他动静。 “不用看,马上就会过来,”郑朗话音刚落,四艘渔船从远处扑了上来,船是渔船,可上面站着许多士兵,并且船临时做了改修,在船舷上多设了好几个橹耳,此时所有橹耳上皆架着长橹,又有禁兵拼命地在摇橹,使得四艘船象离弦的箭,飞一样的向刚才那艘船上追过去。 见到查主薄不解,郑朗淡淡地说道:“昨天我得知女儿被架走后,很恼火。但在审案时,慢慢清醒。韩知县与吕知县抓人时很突然,可是屡次审问皆是无果,其中也用了严刑,可在招供中为什么没有提到一些关健的人?” 不出这趟子事,这个案子看似也能了结,有盐的出处,贩盐的人,庇护的官吏,可是出现这事,证明还有幕后的人。这个不招供略有些古怪了。 有好几人,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不怕死的,看到刚才最后的样子没有,几人见到自己有救,居然不顾自家的家人,脸上全部露出开心的笑意。说明他们也怕死,也留恋生命。…, 但郑朗昨天也说过同样的话,若举报出来,可保你不死。活罪难免的,然而郑朗的话是何等的信用? 查主薄已经明白郑朗的意思,道:“郑知府,你是说有牢房的差衙送了口信进去。” “是啊,只要说几句,你们家人我蘀你照顾了,若是招,官府也未必抓住我,或者敢不敢抓我,那时候你的家人包括你在内,一个也不想好死,甚至对他们说,我会想办法营救你们出来。”说到这里脸上讥讽地一笑。 此时的杭州,恐怕就是曹皇后的家人过来,若是胡作非为,也会弄得灰头灰脸。这几名小官吏与盐贩子却不知道,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还是有些本事的,继续说道:“因此他们不招供,我们都是不酷吏,不会用酷刑。其实何苦,本来这件案子我就想从轻处理的,拖一拖,让两位知县兴趣减弱下去。大案化小,小案化无,尽量少死几个人,少有几家家破人亡……” 叹息一声:“就连私盐,对以前的私盐,我也不想过问······可没有想到事情变成这个结果······但是已经出来了,我只好继续想下去。这等于是同官府公然对抗,有几人有这胆量?” 查主薄默然,以前也有豪强与官府对抗,但大家心中有数的,适可而止,不可能去绑架官员的家人。看一看范仲淹得罪了多少人,有没有人敢动范仲淹的家人。这一例,远比私盐更严重。私盐闹到京城,若有人保护,向皇帝求求情,还能饶过一命,可犯了此事,谁敢求? 后果他不知道,继续听郑朗说下去:“他不想我知道他的身份,更不想我女儿会有什么不测,这几年虽不才,我还略有些名声,若有了不测,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抚摸着郑苹的秀发,又说道:“因此,他必须换人。但那个艺人是不是他们的同党,我也不好说,有可能是,有可能是他派了人注意,正好是一个巧合,于是从奶娘手中抢走了我女儿。可在什么地方换?在岸上,无论哪里,他都不敢保证十分安全。在钱塘江,同样不能保证安全。” 毫无疑问,只有舟山群岛。并且就是知道,在这一千多个岛屿里寻找十几个人,上哪里找去?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些安排,让吕知县调了四艘船,一百名禁兵,上船后一边驭船,一边对船舶进行一些改动,加了橹耳,不过橹耳外面又加了弧木,对橹耳进行掩饰。然后来到海口处,士兵伏于艘里,外面的士兵装扮成渔民。今天我的船来了,挂了旗,那就是让他们辨认的。并且我刻意选了一艘速度不快的船,不是让对方放心,而是有充分的时间,让我们四艘船,伪做成渔船跟上。” “又不能跟得太近,不然对方会发现,但又不能跟丢下来,必须时刻脱离我们视线,这时候我们船上的旗子就是一个辨认标志?但在杭州城又不好挂,主事的人会看到,他的心思更缜密,到了大海不同,多是手下或者蘀死鬼,这才到了粟港才挂,”查主薄恍然大悟,问道。 “正是,不然这半天转下来,即便做了伪装,我们的船也让他们发现了。”郑朗话音刚了,四艘船已经在王原的率领下,冲了过去,紧紧的将那艘船围了起来。 夜色来临,浪花更大,郑朗觉得自己这艘近百吨的船舶象一片柳叶,在浪山中忽上忽下的也吊了上去。 查主薄站在船头上,盯着前方,心中也在叹息,是为隐在后面的那个人叹息,为什么这样的知府来到杭州,还要象以前那样胡作非为呢? 夜风更大,碰在两边的礁石上,卷起了十堆雪,万堆雪。纟 第二百八十九章 狐威(下) 宋朝妓女种类繁多,但最好的有两种,她们都在大都市内因为色艺俱佳,为了以示不同,另开别院,多是宽静独宇,三四厅堂,有厅有房有院有园,院有花卉山石,房设帷幕茵塌,还有侍女,曰左经右史,这些女经女史,同样能文词,能谈吐,妙-应酬,评论人物诗词,答对有序。*非常文学* 也很贵,但无论多贵,求见的大人物与进士们络绎不绝,门前经常仆马众多,屋内奢侈宴席不断。 不是江杏儿,郑州小了些,没有足够的排场。 就是大,以江杏儿单纯的性格,痴迷于书法,却拙于应酬,还是不行。 这是最高明的美妓。 还有一类妓女,出自散杂剧之家,各自善长丝竹管弦,艳歌妙-舞,以技炫人耳目,动其心神,以色技经常出入于豪强朝贵府邸宴聚,然后诱惑膏梁子弟,追其求欢,再欲迎还拒,提高身价。 后者也是宋代的主流,因此士大夫有什么活动,广邀名妓加入。例如苏东坡来到杭州后,让每位客人乘一艘船,再各领几名妓女,选出一名队长,到各处名胜欢闹,夜市未散之时方才引烛火回城,千妓回归,华服纵马,踩着月光,异香扑面,光彩夺人,恍如诸仙子下界,成为当时杭州的一大胜景。 不是苏东坡做法是不好的,当时士大夫多如此。 或者杭州一年一度的开煮新酒,都要占呈,酒库雇来许多有名的行首,执花斗鼓,或捧琴瑟,衣着映照,乐器并掣,妓子娉婷妩媚,相得益彰·再有官员子弟托着诸色果子蜜饯,亲自频频劝酒,前有宅院诸司的虞候押番为之开路,后又有手掣罗扇衣笈的浮浪闲客护卫′这支用官妓组成的美酒宣传队伍,往往引来几万市民观看。 史上王安石变法,为了敛财,让官妓坐肆作乐,诱民前来饮酒,以取酒钱…··· 崔娴所说的宜儿,正是这两类最高明的美妓之一。 但是前者…… 独于一院·院于西湖边侧。 有兰桂数株,院外西湖有莲藕,此时半花半蓬,不是春天,却胜过春天。 不用脂粉,香味已四散的飘在清光里。 屋内有人,可人皆愁眉苦脸。 半晌,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大汉说道:“国舅爷·你何苦与一个小女子计较?” “张大善人,你何苦偏与我计较,”被称为国舅爷的汉子四十多岁·但此时同样有些不高兴。 “我虽没有收宜儿为义女,可当年宜儿称呼我为义父,也将我视为父亲……” “笑话,她是一个妓子,如为我的小妾,也是她的荣幸,你是她的义父,为何要阻拦?难不成你要学那些倭人,来一个父女配?”“国舅爷”说完后,他身后几个随从大笑起来。 “当年……”张大善人欲言欲止。 当年的事不能全怪这位国舅爷·所谓的国舅爷乃是杭州的一个大户李用德,并不是李用和来到杭州,若是李用和,给张大善人十个胆子,也不敢阻止的。他是李用和的宗室兄弟,李宸妃身世被赵元俨揭露之后·李用德来到京城,看望李用和。并且用宗室的名义,送去大量礼 是宗室之情,谁敢不认?连范仲淹后来还省吃俭用,省出一笔钱,买了许多地献给宗族作为义田。 李用和将李用德请到府邸后叙了一叙,十分感触地将他送离京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也是国舅爷。 另一个人来头也很大,是杭州城的海客张大亮,自青年时就时常出海倭国。 在倭国宋商表现了优异的国人智慧。 北宋的航海,对宋朝实际意义不大,相反大量铜钱流失,只是可怜这些商人为了生计,不惜冒生死之危,奔波于茫茫大海之上。因此国家是一种施舍态度,往往有海客遇难漂于临海地区,不问国籍,多伸出援助之手助之,甚至蕃客死后,寻其家人,托使者带信让家人将财富领回去。这是一种大国的心态。 但倭国同样不胜其烦。 他们制度来自唐朝,成例也是唐朝的成例,宋货安置于鸿胪馆,供给衣粮。除了征少量的税务,还供其衣服粮量。估计这些商人多冒用朝廷名义去的。 可来者太多,费用浩繁,也是肯定的,宋朝人自己能出海了,虽朝廷还有许多制度在限制出海的海客数量,但肯定比唐朝多。不管呢,是对中原大国的不尊重,管了又招架不住,于是限定年岁,给以定期来日之护照。[非常文学]. 同样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而象明朝一样,由于纳贡的人多,成了朝廷的冗费之一。况且这是控制能力很弱的平安时代。 做法更是错误,谁需要你管?索性象宋朝一样,让宋人,或者倭国自己的海客自由经商,那么不但不会成为负担,反而是一项重要的创 也是一种时代的局限性。 无论倭国怎么做,出海的宋商越来越多,也不是宋朝朝廷所统计的数字,一大半人是私自出海。 有的在倭国呆的时间长,为了满足自己的性福,娶了二奶三奶,另成一家,养儿育女。 有的还鼓动半割据的庄园大贵族主,与倭国朝廷对抗,将海货从官方转向私营,长袖善舞,甚至影响着倭国的格局。 当然,还有杀人。 这样的政局,还有海上的那些事,杀人纵货,是避免不了的。 张大亮年青时出过多次的海,杭州多做高丽倭国生意,泉州与广州做南海大食生意多,因此多是去的倭国。也杀过人······ 并且他头脑很智慧,在海上生死相博,无法无天,一艘船力量很小的,于是团结了一批宋人,成群结队出海,成了杭州海客的带头大哥,十分有威信。 十几年后,已不用他亲自出海·仅是他的一个号令,足以调动一大批海客。一个杭州很有头脸的人物,在开会时,郑朗都对他表达了三分尊重。 可停下来后·张大亮也经常反思,感到这十几年来,杀的太多,手中又多有财产,于是广施博舍,多做善事,或者捐于`·或者赈济寡孤,或者兴办乡学,资助学子。时间一长,人们于是忘记其名,称呼其张大善人。 张大亮是老派的豪强,李用德是新派的豪强。有了这个国舅爷的身份,发达起来速度同样很快,这几年迅速敛得大笔的财富。但眼下的冲突·是两人都不想的。 冲突的中心便是宜儿。 宜儿的父亲是一个穷秀才,其母长相艳丽,被李用德雇到家中为役·然而时间一久,两人有了一些不好的事发生。是谁勾引了谁,没有人说得清楚。 宜儿的父亲上门讨个说法,被李用德派人狠揍了一顿,然而宜儿父亲是一个脾气不好的人,一怒之下,摸了一把刀子,上门将妻子刺死,李用德刺伤,自己自杀身亡。…, 一家人家破了。 但这件事李用德不能付主要责任·官府断案时仅判他给了宜儿姐弟一些钱帛,将案子了结。 为了活命,宜儿落入娼门。 因此崔娴说宜儿的命很苦。 她出生于书香门第,姿色不弱,又经过老鸨的精心调理,在杭州名气越来越大。 上演了白蛇传后·名气更大。 但以前发生了一段故事,李用德无意中看到宜儿,不知是看中了其姿色,或者想到了她的母亲,于是求欢。这是仇人,宜儿不答应。可她的力量太小,正好张大亮前来坊中,宜儿很机灵的拜伏于地,认其为义父,泣不成声。 张大亮隐约知道一些她的事,没有立即答应。 民不与官斗,李用德这份国舅爷的成色很轻,可毕竟是李用和的本家,他多少也有些畏惧,不过心中慈悲,暗中替她遮挡了几回。 但随着郑朗的到来,许多事改变了。 若没有郑朗到来,不会有吕公弼韩绛等人到来,不会有人会不顾后果,对私盐随便下手,就不会因为害怕郑朗的智慧,而杀人灭口。 改变的还有宜儿的命运。 李用德等得不耐烦,一个好官到来,又不好象以前那样胡作非为,况且还有那个前景…… 于是出五千缗钱,向老鸨提出要赎宜儿出去。 如郑朗几个好哥们所说,只要有钱,再好的行首,那怕是一头猪前来赎人,老鸨也动松口。老鸨意动,宜儿焦急之下,派了女史,也就是一个与她交好的婢女跑到张家求张大亮前来相救。 李用德冷笑一声:“当年与我有什么关系?张君莫要伪作,你还不是三妻四妾,听说在倭国还有两个小娘子。” “但我没有坏人家的良家妇人。” “君没有坏人家的良家妇人是不假,只是杀人家。” 张大亮无言以对,叹口气道:“若如此,我只好出六千贯赎人。” 到了这地步,张大亮骑虎难下,非是争强好狠,他早过了这辰光,即便做善事,一出手便是几千贯,也贵了的。 李用德再次冷笑:“张大善人当真要来个父女配。” “他没有认我为义女,”宜儿道。 “他没有将你当作义女,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袒护你,难道张大善人有些古怪的嗜好?”李用德继续咄咄逼人。 宜儿也不能回答。 不能说张大亮垂涎她的美色,根本没有碰过自己,这是在可怜她。 张大亮低声说道:“国舅爷,不管你怎么说了,老朽只求问心无愧,老鸨,某给你六千贯钱,赎人吧。” “七千贯。”李用德逼迫道。 张大亮神情有些恍惚,若不顾忌对方的身份,他很有可能再度回到十几年前,挥拳相向。咬了咬牙道:“八千贯。” “张大善人,我想不明白,就算我今天退让一步,你将她赎回去,打算如何供养她。她除了色艺,与陪寝外,还会什么?”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将她赎出来,给她籍书·让她自谋一条生路。” “让她自谋生路,恐怕她连自己都养不活吧,还有一个弟弟要读书,我好怕啊·说不定她弟弟就能高中了的。”李用德嘴上说怕,脸上都是笑嘻嘻的。 高中,那有那么容易的。只要自己在杭州一天,她这个弟弟永远只会低中。 “奴可以做针钱。”…, 但这话说出来,连张大亮也没有当作一回事。 一入此门,又是名妓,虽然陪着笑脸相迎客人·可生活却是很奢侈的,由简入繁易,由繁入简难,有几个妓女甘心再度回去过贫寒的生活。宁**头,不做凤尾固然傲气可嘉,但为什么几乎所有美妓宁肯做士大夫家没有名气的家妓,也不愿意做贫寒人家的妻子? 什么针钱能供得起她,那怕她眼下一小半的生活水平? 或者她手中积攒了一些私房钱·那又能做什么?开店,除了卖笑外,她会开什么店? 张大亮脸上阴晴不定·李用德再次说道:“我给九千贯,张君若再度出价,我始终加一千贯,随你了,你加吧,老鸨,听好了,让他加,他说两万贯,我给两万一千贯。” 然后大笑·虽钱花得多了,也有些肉痛,可今天能彻底将张大亮打倒在地。 这也是一种威信。 不过他心中同样不想,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己身份比他好,但还是有些畏惧感。 老鸨战战兢兢·似乎两虎相争,对她是好事,可这两虎都不是好惹的,惹了张大亮问题不要紧,关健是李用德,这是一个很彻底的小人,真加到两万贯,自己敢不敢收下? 李用德看到张大亮始终在退,又逼迫道:“张大善人,做善事是好事,可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请认命吧。” 忽然门口响起一句:“但我的时代有没有过去?” 话音刚了,郑朗抱着郑苹走进来,身后是一大群衙役,以及吕公弼。 “见过郑府尹,”几乎所有人站了起来,一一施礼。 郑朗对身后的衙役吩咐道:“你立即到我府对我的几位娘子报一声平安,再将奶娘喊来。” 女儿饿坏了,不停的抓他手指头往嘴里吮。 “喏。” 郑朗坐了下来,对宜儿说道:“前些天某还要感谢宜儿小娘子为我表演的那出节目。” “奴婢不敢,”宜儿眼里闪出兴奋的光亮。 郑朗来了,她有救了。 李用德皱起眉头,对郑朗他很忌惮,自己这个国舅爷,在杭州还管用,可放在人家眼里……清楚。 郑朗道:“前些天听到你清唱,虽用在表演那出节目上不大好儿,但歌喉倒也动听,能否为某唱一曲。” “那是奴的荣幸,”宜儿眼睛越来越亮,对女史说道:“请将我那个松尾筝取来。” 女史取来一把古筝,宜儿弹起古筝,然后唱道:“冬衣初染远山青……不辞多少程。” 正是当年郑朗抄袭的《醉桃源》。 “宜娘子用错了情,某不是你的郎,你也不是某的娘,某有妻妾四名,已经心满意足,汝作美玉也好,做附蝇也好,与某无关。不过我府上倒需要几个做针钱活的。”这话倒也不假,明年再度请织女过来授艺,可不能让家中的几个妻子再度抛头露面,那样子未免太辛苦。做做样子倒可以的。不过诸人没有听明白,还真以为他需要一个做针钱活的婢女,或者小妾。 张大亮已伏下,道:“多谢郑知府了。” “张大亮,你请起,”郑朗将他扶了起来,又说道:“张大亮,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请问。” “为什么你向善?” “心安。” “心安了,是不是很快乐?” 张大亮回想了一下,忽然舞蹈起来,道:“郑知府此句正说中了小的心里之处。每当小的帮助一人,看到他们感谢的样子,小的心中很高兴,可一直没有细想。”…, “那就是快乐,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是一种快乐,可为什么老百姓看完白蛇传后·也快乐,不是吃,不是穿,不是住·更不是狎妓,观者不知几万,能狎得起台上十几妓者不足百分之一。为什么他们全部喜欢。” “那是娱耳目……”吕公弼道。 “是啊,这是娱耳目,做善事却是娱心灵,心都不快乐了,何谈嘴舌肌肤耳目······世上不公平的事太多·有人说我多好,错也,我没有那么好,只是尽自己之能,济之天下,自保为先,济之为后。所以我时常想起范仲淹,别人做到穷独善其身·富则济天下,已是不错,可范大夫却是穷也济之天下·何其不易……”说到这里叹息一声,但是范仲淹此时的事比自己还要多,是不是自己害了他的······又说道:“故我每到一处,为了减少麻烦,对以往之事多计往不究。一究,富者十之有三有不法之事,富者争议会多。穷者多受其屈,一一受之,难以断清。想清静,只好抛开过去不提·然后给诸君利益,以利益与德操之化,劝诸君多做善事,就象张大亮一样。” “小的那敢当,”张大亮又伏下说道。 “敢当的,比如私盐的事·虽是违反国家法令,但我终不是法家,是儒家,重德化,是仁是义,用仁德化,用义节之。义不是法令,以仁为本,处罚为辅。故不喜多事也。感化诸位,再给利益,使诸君不再违法犯纪。但已揭开,碍于制度,不能将数人释放。因之而不问,拖于利益让诸君看到,再作速判,那么诸君会心服口服。非是为我谋利也,乃是为诸君,包括诸君所出……”郑朗摇头:“太少,我也不怪,是草创,大家看不到。这中间我不会拿一文钱,或者为了政绩。笑话,若是为了政绩,不若应陛下之意,返回京城,以我之能,岂不更加有作为?” 说到这里,一脸沉痛,这件事越阄越大,已经偏了他的方向,更脱离出他的掌控,很不喜。 今天索性再次话挑明一点,又道:“大家喜欢不喜欢我讲故事。” 一头,可觉得不妥,状元知府说的白蛇传大家喜欢听,许多青楼在传唱,可他是知府,不是讲故事的人。 郑朗无所谓,道:“老虎捉来了一只狐狸,狐狸对老虎说,你不能吃我,上天派我来做群兽的领袖,如果你吃掉我,就违反了上天命令,你若不相信,我走在前面,你在后面,看看群兽看到我,有那一个不逃跑的。老虎信以为真,与狐狸同行,群兽看到他们,纷纷逃跑,老虎不知道群兽是看到自己才逃跑,还以为看到狐狸逃跑,对狐狸表示了尊重。有了老虎的支持,狐狸很快在这片森林里作威作福,群兽敢怒不敢言。过了一年后,几只野狼被猎人所逼,逃到这片森林里避难。狐狸不知,斥责这几只野狼,这几只野狼被猎人追了好些天,正饿着了,看到狐狸,以为它是疯了的,正好是送上口的食物。扑了过去,眨眼之间就将它咬死吃进肚子里。” 狐假虎威出自战国策,可郑朗在后面加上一段。 又道:“狐狸终是狐狸,它不是一只老虎,如果继续保持其狡猾的本能,还能有一份生机,但将自己真当作老虎,迎接它的只有一条死路。” 很浅显的道理,郑朗一说完,几乎所有人一起望着李用德。 郑朗将手指从郑苹嘴里抽出来,也看着李用德道:“李用德,你就是那只变笨了的狐狸!” 李用德脸色灰白。 “我也暗示过,也许李国舅……”虽说国舅,可郑朗脸上一脸的讥讽,郑苹在哭闹,郑朗无可奈何,只好又将手指头塞到她嘴中,看到他这个动作,大家哭笑不得,可郑朗脸上很不悦,继续道:“不知道我将此事写信给陛下,陛下会不会为你这个多冒出来的国舅而开心?我不是狼,也想做好人,可不戒意在忍无可忍之时,偶尔做一两回钟馗!” 第二百九十章 十面埋伏之列营 “郑府尹,小的不懂,”李用德问。 “你会懂的,”郑朗道,然后对宜儿说:“宜小娘子,可否借筝一用。” “奴不敢当,”宜儿弯腰欠礼,脸上光彩更甚,一双美丽的眼睛里能滴出水来,又有一层雾意。 郑朗来到古筝前,家中有,郑朗mō得很少。筝与琴之间也有显著的区别,琴有弦七,筝有弦十三,但古琴更难弹,因为十三徽,弹奏时有许多泛音与按音,音sè含蓄而深沉,古朴而典雅,就象中国的写意画。有的技艺高明者,七弦不用,仅用一弦就可以将任何一首古琴的曲子弹奏出来。 但古筝每弦仅一到两音,音域宽广,与古琴那种士大夫的高贵、隐士的冷洁相比,古筝更悠扬悦耳优美,多了一份平民之气。所以在古代,弹古琴的多是男子,或者有身份的人,或者有学问的人,或者雅洁人士。古筝却多成为fù女的所爱,包括各个青楼里的美妓,多弹奏古筝,而非古琴。 郑朗抚上筝弦,又回想昨夜的经过。 他的计划很完美的,实施过程中,还是有疏忽之处。 换人的地点他算出来了,加橹耳与大橹更出忽对方的意料之外。潮水也让他算了进去,会在海上兜圈子,设了一面旗帜更是神来之笔。 中间却出了两个意外。 一是灭口,他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残暴。这是在宋代,说句不好听的,只要不出大案,仅是走sīsī盐,有本事象鲁智深或者知善那样,投于寺庙之中,再等到朝廷大赦,可以出来了。 当然,出了命案并且是数条命案,那就无法善了。 所以认为对方不会杀人,顶多用一条快船接走,利用海上的掩护将人送到福建或者更南方的岭南地区,过上几年,国家大赦,平安回归故里。 后来发生的事,更让他感到震惊。 几艘船眼看要围上去,郑朗怕出意外,又让禁兵大喊投降宽恕家禁兵也是到了海上后,才知道他们的来意。郑朗做得同样很细心的,不要问犯人在牢中为什么嘴硬,吕公弼与韩绛整两个小青年,根本不理解地方真正的情形。 案子到他手上时,什么口信都早带了进去。 包括禁兵,不到海上后,若在岸上通知估计船还没有离港,消息就传了出去。 可再次出现意外,船上的人开始火拼起来有的人要投降,有的人要焚船自杀。四艘船的禁兵还没有追上之时,船上的人开始自相残杀。有的人跳下船去,但这里地形复杂,两边耸立了许多狼牙般的险礁,潮水涌急,再好的水xìng下去,也没有生路。船终于烧了起来,借着夜风之势,整船火成了一个大火球。 这又是一个意外。 可还是让他得到一条重要的口供一人前xiōng插了一把刀子,用手捂着xiōng口,跳下了船,在跳下时大喊了一句:“害我们者乃国舅也。” 不会是李用和。 李用和不是这种人,若他想要钱与富贵,何必要sī盐! 非是人家不想要赵祯不给,而是人家不要,赵祯给了也散于诸人,品德都让郑朗夸之。 那么还有那一个人在两浙被称为国舅的? 弹奏起来。 音乐声很散很慢,忽然渐渐快了起来,然后突然中止,郑朗向宜儿问道:“可曾听过?” “未听过,”宜儿小心地答道。 “大约你是没有听过,这一曲叫《十面埋伏》,共有十段,前六段用古筝能勉强为之,后四段大约不大好弹的。”…, 后世有十大古曲,高山流水,广陵散,平沙落雁,梅花三弄,十面埋伏,夕阳箫鼓,渔樵问答,胡笳十八拍,汉宫秋月,阳春白雪。但这十首曲子,有几首不能用古琴弹奏的。比如汉宫秋月,那种滑腻幽怨、小女子的悲愤情思,若用高洁的古琴弹奏,无论出自那一大家之手,都弹不好,即便打曲子打了出来,也多是很怪异。 再比如渔樵问答,必须用萧声附和,才会让人产生一问一答场面的联想,否则会很单调,听不出曲子所表达的意思。 还有十面埋伏,用古琴弹奏,很难弹出曲子中许多急促的曲音,古筝稍好一些,因为弦多,所以弦近,弦近手指舒展的距离就会短,特别是后世改成二十一弦,甚至二十四弦、二十六弦,距离更近,更近更能容易将这首曲子弹奏出来。 若用七弦古琴弹奏,勉强能弹出连绵不断单音组合的《普庵咒》,但弹奏《十面埋伏》,更不知将曲意弹成何种样子。 “为何不谈?”宜儿问道,能弹出六节,这才第一节呢。 “够了,先列一个阵吧,”郑朗站了起来。 两个衙役扑了过来,将李用德按了下去,开始抓捕。 “府尹,小的有何罪?” “何罪啊………………”郑朗想了一下,可以说,可以不说,但最终将经过说了。 “那是诬蔑。” “是不是诬蔑,本官都能抓你。”郑朗淡淡道。二十几条人命,仅凭凶犯临死前那声大喊,足以当作证据之一,不能判罚,可能实施抓捕刑讯。至于证据,虽是凶犯全部死了,那又有何妨。只要抓捕,以李用德的种种做为,能让他死上十次八次。 郑苹又哭了,不过郑家上下十几口全部来到,奶娘将功折罪,不顾嫌弃,将衣服解开,当着众人的面在喂奶,郑苹才安静了。郑朗又对宜儿说道:“此案牵连甚广,宜小娘子,刚才我说赎你回去做小婢,是慢怠之语,但可否请宜小娘子光临寒舍,先避上一段时间,以后再回?” 今天在玩二虎争美,后面的余党还有很多,律法是起警戒作用的,一旦杀戒一开,以sī盐之利什么杀以后都能发生,这个小美妓会首当其冲。 宜儿想了一会,欠身说道:“谢过郑知府。” 她仅是一个小妓,又能去何处呢? 至于纳妾那是一个笑话,若郑朗愿意,这个杭州城中所有美妓恐怕都巴不得郑朗会有这个想法。 这才是真正的凤凰尾巴。 走出来,郑朗对吕公弼说道:“来我家喝一口茶吧。” “喏,下官听命。”吕公弼道。 郑朗笑了一笑,这两小子搞出的事让他很恼火,可心眼还是有的不然未来不可能走得那么远,即便有家世。 一行人回到郑家。 坐下来后,郑朗对吕公弼说道:“吕知县,人犯还是交给你审问,这些年李家做了许多不法的事,既然是疑犯,你也能好好的审一审。但是审而不判,还象以前我那样拖一拖。” “为何?” “为何,你打开了一个盒子。” “什么盒子。” “这个盒子里面装满了魔鬼。” “下官听得还不明白。” “我先说盐,盐以我朝之前有官盐,也让sī人制盐,朝廷所得主要是利税,人口也不及我朝,湖田、泽盐与井盐充足,煮海盐有之,可因为盐贱,再加上运输成本,煮盐规模一直不大。故在唐朝时,最贱之时每斗盐仅十文。若按照此价不够我朝煮盐成本,百姓也不以盐苦,天下间更没有人为盐而谋利钻营。从刘晏第五琦起始变盐法,盐价越抬越高,每斗始至两百余钱,最高时达到三百七十钱。虽百姓苦之贫困百姓为盐贵而不食,然为晚唐换来了一份生机。可是亭户犯法,sī鬻不绝,巡捕之卒,遍于州县。我朝虽惩唐朝盐政之患,又不舍其利。毕竟以晚唐之规模,还增加了五六百万缗钱实利,最高达到六百多万缗。于是给亭户工具耕牛,直接从源头杜绝。但利就是利,是八倍利,九倍利,十倍利。杀人也足矣!”…, 吕公弼皱眉。 “两倍之利,也足让人甘冒杀头危险经营,况且是这个利。终是杀头罪,我朝对士大夫又十分优容,若是官员年薪稍降一降………………”郑朗摇了摇头。宋朝sī盐很严重,还没有后来的严重,无他,真正的顶级权贵插手不多,不然更乱,喝了一口茶说道:“士大夫又占百姓几何?sī盐又不可能是一方经营,有许多关卡,从亭户开始,到江河湖海的贩运,再到各个管理的小吏衙前,到下家的各大店铺。我朝已经立国数七十余载,这个庞大的集团暗中成形时久…………`…” “那不管了吗?” “管,我会管的,但不在这时候,要让他们看到一些好处,我给了他们更多的好处,远比sī盐多上两倍三倍的好处,还是国家律法鼓励允许的,再经营sī盐,那就是他们的不对,又有契股制约………………然而他们还没有看到好处,心中隐形的认为这就是他们的产业,这时管,不合适。” “那我们……” “你们也没有错,是怀着赤诚之心,”郑朗又摇了摇头,这不是他们的问题,是吕夷简与韩亿的问题,难道他们在儿子来杭州时,这个招呼也不关照?其实以前官吏们也管的,审了审,将一些直接经手的人斩杀,结案,了事。不是不查,没有办法查下去,一查会捅马蜂窝的。又道:“并且这件事,开了许多不好的恶头………………” 杀了许多人,尽管这些人一落网必死无疑,绑架官员家属胁迫官员,最后一层网没有敢撕破外,其他的什么都犯下了。 又道:“这伙人也未必是李用德派来的。” “为什么?” “想一想吧,”郑朗说完,送客。得让吕公弼明白,不能再折腾了,点到为止,若折腾,等到明年,你想怎么折腾都可以,但今年做事得有一个度。 郑苹躺在崔娴怀中睡着了。 崔娴失而复得,紧紧地将郑苹抱着,舍不得将女儿放在摇蓝里,又说道:“官人,再请几个谦客。” “好……”郑朗犹豫了一会儿答道。 正常情况,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但sī盐的事越撕越大,不但sī盐,酒、茶与矾真彻底的撕下去,都会捅出大麻烦。 朝廷也在做一些牵就除了优容士大夫,放出一部分盐茶酒矾之利,实行买扑制,估计也是一种变相的对各个豪强的牵就。不然这种巨大的利润反差,会使走sī之风越演越烈。 王安石问道:“郑大夫,为什么不一定是李用德。” “不好说啊,一个活着的证人都没有得到,仅凭一句喊话,不能证明什么。” 郑朗真的不管了,继续看西湖西湖不得不治,再一次到各县视察。 这有一个倚仗,是富弼。 有了富弼在后方的鼎力支持,自己即便插手,作用不是很大,倒是各县出现了一些麻烦,下去一边看,一边协助他们纠正。 关健他在等。 这一转到了十月中旬才回来。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能者多劳,通过这一转,不但得到更多杭州的情况也将一些知县不好的政令,少数不公的案件,一一改正过来。“大治”没有到来,小治先有了。 回到家中,宜儿施了一礼,说道:“府尹,奴想回去。” 这一个多月来,案件先是吕公弼在审问的,后来不得转给富弼。…, 牵连太大了,仅是李家一家的家产就多达几十万贯,有五家sī酒作坊,杭州两家,另外在秀越湖还有三家。 国舅爷的名号还是很管用的。 不过若没有这桩大案,郑朗同样不会管,能管得过来吗? 也不符合他的中庸之道非是法家的道,订了一个规矩,你就得遵守,否则依法办理。 以法治人固然公平,但那个敢说做到真正以法治人,虽美好公平终是一个醒不过来的乌托邦般美梦。 最后郑朗索xìng连法家也不相信了。 在他心中,凡事都有两面xìng,再不好的事通过调节,也能它好的一面展现出来,不好的一面隐去。 包括这些上层人士所拥有的资源。 只要调节得当,反过来也给了贫困百姓更大的生机。 有的知府知道这个道理,很有可能包括范仲淹在内,都知道他这一家sī酒作坊存在,但全部没有管,正是此理。 犯了事就要查没,吕公弼没有这个权利,更不用说跨州去查。 再就是一些丝织作坊,其他的一些作坊店铺,两千多亩田地,家中的房屋,以及sī盐。 查出来的sī盐规模不是很大,李家参与了买扑,因此sī盐占的比例不重,但有,买扑利高,一个是麻烦,二个成本也远比走sī高。 并且牢中提出来的数人当中,有五人与他家有来往,也找到了证据。 李用德始终没有承认,我走sī了sī盐,可没有绑架知府的女儿,也没有派人射杀那数人。 这没有关系了,凭借这些证据,以及海上那一声大喊,已经可以让他定罪。 然后又有十几人牵连进去,包括亭户,一些商人。 这也是吕公弼退缩的另一个原因,牵连越来越广,反正不要找到突破口,找到一个,就能牵出无数个。若是仔细查下去,顺着这十几人,有可能又盘出几十人。 于是案件到了富弼这边。 富弼很老道,立即将案件定格,只查这些已定罪的案犯,只要牵连的不予任何追问。 所以宜儿说要回去。 郑朗想了一想,道:“好,不过你还是要注意。” “府尹,奴知道,府尹能包庇奴一时,不能包庇奴一辈子。” 郑朗没有回答。 目送她离去,崔娴叹了一口气,问:“官人,为什么不留她下来?” “让她做小妾?” “能将她送到郑州,找一个好人家。” “杭州就找不到好人家?送回郑州又能做什么,她是名妓,籍虽低贱,可生活很奢侈,包括穿衣做饭,都有婢女shì候。放在作坊未必会适应,找人家,低了她必然不愿意,高了的又看不上她。” “杏儿……” “杏儿不同,座师刘知州也说过,当时郑州五行首,个个皆是翘楚,唯有杏儿心xìng最干净,若是其他行首,他会不喜,但杏儿伺服我左右,他却很高兴。赎她不难,然将她带回家中,想要安份………………”郑朗摇头。 贞操他同样不在意。 对这些妓女他也不反感,有人出卖的是才学,有人出卖的是智慧,有人出卖的是力气,有人出卖的是青春,是长相,不偷不抢,为什么要反对?是朱熹的话……当真? 但娶妻生子,千万不要找这些女子,衣服脱得多了,贞节观念必然淡了,即便为妻,以后也比良家子衣服更好脱。陪笑逢场作戏惯了,感情也就淡了,真正感情来到,未必很珍惜。…, 看到杜十娘的惨死,可看到有更多的士子、百姓看到这些女子的美艳妩媚,娶了回去因为她们不安份被她们所害? 又与富弼谈了一下案情,郑朗不想抄家,可不得不抄家,牵连进去多达三十多户,还不包括越州与明州,他们家中财产多是来历不明,这些财产必须抄没。 特别是李家,这一次查案,让杭州得到了五十多万贯,仅是钱、帛,还有地产与作坊、房屋、店铺。 郑朗说道:“留一些给他们的家人,只要不卷到案件里面,将他们释放了吧。我朝不喜株连,尽量不株连。” 株连是必然,这是警戒,往往三族,或者九族株,以震恐百姓。但宋朝稍好一些,株连还是有的,象这种案件,一般判罚,是抄没所有家产,连同家人也要充军,或者充妓。 但郑朗不-喜。 又说道:“不牵连,但暂时不判,秋后已过,要斩杀也要到明年秋后,先将他们关起来,也不要再审下去了,否则牵连更大,也不用定案。” “不用定案?” “嗯,上次是因为不定案,才出来的事。但事已出,索xìng不定案了。” “郑知府,你是说……” “我也不知道,修西湖吧。” “是,”富弼慎重答道。抄家灭门富弼同样不喜,治理西湖,才是杭州的正事。 可郑朗又说了一句:“从这些钱帛抽出二十万贯,带到泉州。” “要不要再等一些时间?” 郑朗低头想了一下,江海虽有巨利,风险很大,不但在大海上,长江有时候也会巨浪滔天,虽然朝廷多设港口,其中一些港口交易量不大,正是为了船只避过风浪所设,可每一年都有许多船只出事。 他数次在长江上,没有遇到这种大风浪,在岸上看到过,但这种浪头之险,只有站在船只上,感觉船只随着风浪抛起跌落,才能察觉到它的威力。直到前段时间去舟山,那一夜风不是很大的,但那种浪头之威,还让他为之失sè。 出事早晚而己,他说过一年之中会死几十人,几百人,其中之一正是指海上的风险。 但不希望这一次出事。 就是出事,也不能全部出事,可谁好说呢? 想了想道:“还是去吧,时间等不及了。” “太急。” “相信我,”有的话郑朗不大好说的,再过一两个月,李元昊的反书就到了朝廷,从这一刻起,进入大战的倒计时。听着外面呼啸的西北风,郑朗喃喃道:“富兄,你不懂的,冬天来到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吹打 一串连绵的长音响过,筝音渐渐停下来。..... 郑朗与富弼鼓起了掌,皆道:“好曲子。” 宜儿问道:“郑知府颇懂音律,可听出奴这首是什么曲子?” “某未听过,但某从音律中听到洪大与阳春。” “郑知府果然是懂的,奴这首是新曲子,是奴谱写的,称它为有脚阳春。” “好个有脚阳春,”富弼与郑朗相视一笑。言外有意啊,有脚阳春是夸奖唐朝名相宋的,称他所过之地,象两只脚带着春天到来。这是预示郑朗以后也会是一个名相。 “春天未必,但我所过之处,能带来一些财富,金子银子铜子。和春……”郑朗摇了摇头,自己到一处,便有一处会有杀戳,不是在大海上的风险,是真正的杀戳,从临江寺到私盐,每一案将会有许多人头落地,那敢称为春天,徐徐道:“明年会有更多的财富,但会有更多的人死!” “奴好怕,为什么?” “你义父没有对你说过?”郑朗问道。实际不是指海外的死亡,是本杭州内将会发生许多事,但郑朗有意岔开话题。 宜儿茫然地摇头。 “没有说,你就不用问,”说着郑朗盯着湖中劳动的百姓。 有时候郑朗很懒的,比如这堤。 治理西湖的工程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就是今年,又分成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就是斗门,重新大修景德年间太守王济的斗门,分为船闸与水闸两个斗门。水大时水闸拉开泄洪,水小时水闸关闭,抬高水 会有一个隐形作用,只要湖水深,淡水能滋养杭州的地下水,天长日久杭州城内的地下水盐碱化减轻,最终会成淡水,那么不用象现在这样,仅靠六井供应城中用水。 很久后才能看到效果眼下能将湖内的淡水蓄起来,在冬天六井也可以将淡水源源不断地运到城内,供应城中居民用水。 船闸作用是放船进来,对此郑朗不是很赞成,杭州本来有南北厢两个大码头,一是运河码头,一是钱塘江码头足以维持城内的供给与商业交易,商船行入城市边上,作用不是很大。可船只到来,会带来许多生活拉圾,污染湖水品质。 第二是掘深湖泽,用船只与相关的工具,将湖中的淤泥捞起来,装上船但这些淤泥不好安放的,于是几乎原封不动抄袭苏东坡的创意,从南屏山麓开始用淤泥修堤一直修到栖霞岭下,全长五里路。 郑朗手笔要更大,正好手中一笔赃款子,苏东坡治理杭州时是哭穷,俺这里受了许多灾,不能征俺的税,朝中各位爷爷奶奶们,求个情儿吧。于是免税,省下来的钱,用这个钱做了许多实事。 郑朗没有求情手中有钱,但现在是白条子,正好出了这件大案,案子未结,赃款于是也没有上缴,让他挪用了。不算违法是用在实政上的,他职责之内的权利。 从中抽出十五万贯。 听到他拨出这笔款子的数量,富弼倒抽一口冷气,仅十里长堤,十五万贯钱,几乎用银子在往上堆。 可与修圩堤不同,修圩堤直接取泥,这个堤是一耙子一耙子从湖中捞起来的,原始的工具,原始的技术,成本远比修圩堤花费更高。还有这笔钱也有其他的用场。 因此湖水远比史上更深,堤均宽达到五十米,而不是三十六米。又沿堤准备在明年春天种上垂柳、碧桃,以及海棠、木芙蓉、玉兰、芍药、月季等高大的花卉,花卉下又载长草固定堤岸泥土。…, 除了正中留下三十米宽的人行道,两边各自用砖石灰泥修一个近尺高的土墩子,禁止百姓践踏里面的花树。但为了便于牲畜饮水,天热时百姓擦汗,每隔半里路,又腾出来一些空间,筑石阶延伸到湖里。 然后是桥亭,堤上修六桥,六桥名字郑朗也懒得浪费脑细胞了,估计再浪费,恐怕也达不到苏大才子的水平,直接引用过来,取了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六名,不同的又有七亭。 每两桥之间,用泥巴加宽堤岸,使其宽达八十多米,修一个特大的凉亭,凉亭正中还是大道,供旅人往来,甚至车马行驶,两边则是石台、石桌石椅,便于旅人休息,雨天蔽雨。 现在到处是一片忙碌,基本开始成形了。 为刺激百姓的积极性,郑朗画了一幅草图,未来这座苏堤,或者郑堤的春天假想图,将它放在长堤的东边。一时间观者如潮,然后拜伏。这不仅是治水,还是一处最优美的景观。 百姓又想到郑朗种种传说,新知府是一个雅人,因此治圩时,几十圩不仅是耕地,近千多里的圩堤也成了江南最优美的景观之一。 看着这幅美丽的图画,开始嗟叹。 接着又纳闷了,为什么这样的一个雅人儿,不到勾栏青楼?这才是真正风雅。 郑朗听到此言后,十分无语。 今年是初步的工程,明年还有,治水无他,一泄二蓄,想泄时水能排泄出去,想蓄水时水就能积蓄下来。 仅靠加深远远不够的,今年只能就着原有的湖面,将所有葑菰挖掉,原有湖面挖深,让深度保持在一丈左右。即便一丈不足,也最少让它达到六尺以上,而不是现在的三尺有余。 明年可以通过兑换的方式,或者直接从百姓手中购买,将湖边侵占的田地购回来,以及运河两边所侵占的地皮,多是耕地房屋,全部退还为湖为运河,拓宽西湖面积与西湖外面大运河的宽度。再筑长堤,植绿化。那么西湖治理的工程才能真正结束。 这是一步到位的治理,以后只要有清廉的官员到来,时不时修理一下,最少能保持五百年西湖不会象以前那样危害百姓。 今年还有另外一项工程,鼎湖。 有一个传说,天下亡时鼎湖塞,天下兴时鼎湖开。不大可信的,面积也不大西湖周长三十几里,鼎湖周长十几里,长度长三倍,面积则大了近九倍。就是西湖也远远没有太湖、鉴湖等湖泊面积大,但它危害深,是因为有杭州城。鼎湖同理,它在杭州城东北处,汉末湖壅塞,恶咸宁二年复开,孙皓以为己瑞·既而吴灭。晋元兴二年湖水赤,桓玄以为己瑞,俄而玄败。陈桢明初,湖又开,陈叔宝恶之,明年陈亦灭。此湖常开常塞,因此造就一个传说,湖则天下平·湖塞天下乱。 传说也不重要,到了唐宋时,此湖直至临平山下·正好在大运河漕运上,中有白龙潭,风波最恶。时有船只出事,故兴起许多妖言,船主到此地后,也常烧香膜拜。 郑朗于是到实地做了一些考察。 为什么一个内陆湖,又不大,风波会恶? 无关鬼神,得寻找真正的原因。看了整整一天后,才将原因找到·不是很难。他与富弼也说过,先不能急着往鬼神上想,一想就想不好了。原来钱塘江与鼎湖是相连的,后来钱塘江因为淤塞,渐渐东去,仅留下一些暗潭与河道通向鼎湖。久没有人治理·湖草将湖面堵塞,这是湖闭的原因。然而遇到特大的潮讯时,潮水通过狭窄的河道或者暗潭而来,会将所有湖草冲走,于是湖开。…, 唐宋时钱塘江更加东去,河道消失了,可暗潭还在,潮大时这些地下河将潮水涌来,直达白龙潭,才是白龙潭风波最恶的原因。 真相揭开,众人莫明。 但这个暗潭更加不好找。 也不用去找,直接从源头上治理,于湖外不远的钱塘江边上修长达近十里长的鱼鳞塘堤,不管有什么暗潭地下河,直接将它从源头上封闭起来。没有了地下河,大潮时不会有暗流冲来,那么白龙潭的白龙也不能作怪了。 一半钱就用在这十里长的鱼鳞塘上,并且是真正的鱼鳞塘,从大局说,张夏治理钱塘江也算不错的,但最好所有工程也要换成鱼鳞塘,钱塘江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张夏做得不错,可想平安无事,以后还需要经常治理,不然还会出事情。 看着美丽的宜儿坐在修好的第一座长亭里弹筝,杏儿抱琴而立,劳动的百姓会心一笑。这才是象我们的雅知府。 不同的时代,想法也不同。 宜儿又说道:“郑知府,能否将那一天的十面埋伏弹出来?” “这是一首新曲子,我还没有想好,对琵琶我也不太内行,古筝只能说勉强为之,但宜小娘子若想听,我可以弹出第二段,吹打。” “谢。” 第一段列营音乐由散渐快,到最后各种音节不停的交替转换,手法仓急,最末一段音节仿佛一艘船只在大海风暴里挣扎,摇摇欲坠。但到第二段,却是一连串的长音,音律十分高昂。 仅两段,很快再次结束。 “太短了。” “不短,只到弹奏吹打的时候,”郑朗道,很有深意的,但未继续说下去,道:“富兄,小娘子,今天我正好有雅兴,替你们弹奏一曲新曲。” 努了一下嘴,杏儿会意,将古琴抱过来。 手搭在琴弦上,郑朗才觉得心灵安静。古筝略会弹一点,可始终没有底气。 古琴响起,潺音串串,仿佛点点婀娜高洁的梅花,在琴弦里不断地开放。优雅从容的乐音,使诸人陷入一片如梦如幻的境界里。 十分钟的琴声结束,诸人继续久久不语。 郑朗叹了一口气道:“我想到梅坞去看一看梅花。” “能否将奴带上?” 郑朗看着宜儿,沉吟一下道:“未必能去,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不能将所有事务丢给富兄一人,那对富兄未免太过不公平。” 富弼叹息道:“倒没有事儿,只是年关快要到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东方。 懂的,但郑朗未吭声。 沉默一会,郑朗道:“不如这样,今天难得的冬日和煦,又无半丝寒风侵袭,湖水清澈,我们对着这座美丽的湖泊·将公务挪于此,就在此处理公务如何?” “这里……” “就在这里,政务透明,百姓才会相信·我在修圩时,也在圩堤上处理政务,有时候围了许多百姓旁听,让他们听听我的难处,我的想法,一样的做事,可百姓却为之心折。” “好·”富弼欣然道。 郑朗诡异的一笑,大富同志终于渐渐有被他拖下水的迹象,好啊好,大富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就怕他顽固不化,拿着君子党的那一套,自己以后头就痛了。 两人开始坐在凉亭上处理政务。 一会儿便有一些游人站在边上旁听。 对如何处理政务,普通百姓很好奇的·郑朗这种做法,多是第一次见到。…, 好是好了,可自己能拿得出来·才敢这样做,若是龌龊事很多,敢这样公开处理政务? 大家听了一会,又是嗟叹良久。 忽然远处三匹马疾驰而来,直冲过来,来到湖边,三人将马匹系在岸边的一棵柳树上,走了过来。 正在岸边吃草的大青走过去,在三匹马身上嗅了嗅,忽然高兴的嘶鸣·然后······江杏儿正要过去斥责,立即将眼睛捂上。 郑朗低头闷笑,小青也成了大青,可杭州几乎没有马,人需要,马也需要。 三个钦差也扭头回去看·一个个捂嘴偷笑,来到郑朗面前,道:“郑知府,陛下有口旨。” “臣接旨。” “不用下伏,陛下只是有事相询……”然后看了看左右。 郑朗对围观的百姓说道:“诸位退暂时离开吧。” 刚才是州务,可以透明化,皇帝问的是国事,不可能也来个透明化的。大家笑了笑,离去。宜儿施了一礼,也告辞,今天是她主动前来,她所在的馆阁离这不远,闻听郑朗看湖,过来主动为郑朗鼓筝。 不但如此,从郑家回去后,开始不留客人过夜,顶多为客人弹一个曲儿,陪着喝几杯水酒。 老鸨与客人也不知道她与郑朗是什么关系,皆不敢强劝。这就是权利的力量。 实际什么也没有,郑朗也听说了,可一直没有表态。 只留下富弼与江杏儿,小黄门带来的两个禁兵手持横刀,站在亭外。 小黄门道:“见过郑知府。” 绝对的不敢傲慢,虽郑朗未回京,可他也知道郑朗在赵祯心中的地位,并且这件事…… “不敢,内侍贵姓?” “我姓孙。” “见过孙内侍。” 孙内侍看了看湖面,好奇地问道:“这是······?” “治湖,”郑朗简明扼要的将原因说了一遍。 “那么为什么······”孙内侍指了指凉亭。 “若是一块美玉,用一块脏抹布包着,放在地摊上出售,与用一块上等丝帕包着,放在店铺里出售,价会差几何?杭州是一个好地方,反正泥无处可放,于是用泥筑堤,再少花一些钱,种一些茶树,凉亭,不仅是水利,以后也是一道明艳的风景。不是刻意为风景花钱,钱不多,以后湖美,城更美,何乐而不为?”郑朗只能这样回答了,但不是重点,又问道:“陛下问臣何事?” “陛下有数事相询。” “臣不敢当,请垂问。” “你派的那些人回来没有?”对此无论°任何人,只要知道内情的,都十分关注。郑朗对赵祯说了一些,可未说出全部。 对倭国宋人有了一定的认识,知道东奥岛产黄金,西别岛出白银,还知道畿内有山城、大和等五州,五十三郡,另东海道十四州一百一十六郡,东山道八州一百二十二郡,北陆道七州三十郡,山八州五十二郡,小阳道有八州六十九郡,南海道有六州四十八郡,西海道有九州九十三郡,还有壹伎、对马三岛,各统二郡,所谓五畿七道三岛,三千七百七十二郡,四百一十四驿,八十八三千三百二十九课丁。 记载对了一部分,大多数是错误的。 因为平安时代倭国势弱,没有派出使臣前来,于是宋太宗召见了一个倭国商人,商人耻于史册,不记只记了一句话,召见然,存抚之甚厚,赐紫衣馆于太平兴国寺。上闻其国王一姓传继,臣下皆世官,因叹息谓宰相曰:“此岛夷耳,乃世祚遐久,其臣亦继袭不绝,此盖古之道也。中国自唐季之乱,宇县分裂梁、周五代享历尤促,大臣世胄,鲜能嗣续。朕虽德惭往圣,常夙夜寅畏,讲求治本,不敢暇逸。建无穷之业,垂可久之范,亦以为子孙之计使大臣之后世袭禄位,此朕之心焉。”…, 看看人家倭国多好啊,一姓相传传了那么长时间,可中国呢,平均几十年就换了一代江山。 不知道究里,知道了,赵匡义不会说出这句话的。 又于硫球取硫磺,对东海那些事儿,宋朝人不陌生。 也是郑朗所说的话让赵祯相信的原因。 到达倭国时间也很快,前世郑朗读过一段史书,倭国与高丽若是顺风顺水,四五天船只便可漂泊而来郑朗有些不相信。 但是的确如此。到倭国航线也是唐朝的航线,从明州出发,横渡东海,到倭国值嘉岛转航到博多港,全程顺水顺风仅七天。唯有到高丽航线做了变动,从山东登州也改成明州全程十五天。 宋朝与倭国使节交往不多,但与高丽使节交往频繁,为战略需要才相互来往的,举宋一国,双方来往共达近九十次。 这个航行时间是指顺水顺风,逆水逆风不好说了。 因为近,沿途多有供给,逆水逆风也可以行驶。然而到大食东非等国,路途远,不得不随季风而行而息,最远的到东非,来回需要一年半时间。不是航行时间,一半时间耽搁在各个码头港口。 王昭明离开杭州快三个月,所以问了一下。 郑朗道:“臣不知道,这一行不是为了行驶,也不是为了交往,我朝虽比唐朝弱,可在倭人心中,依然是泱泱大国,连商人前去,都十分尊重,供其衣食,初行不会难,难的是以后。时间是浪费在寻找与谈判上。” 谈判可以往后挪,寻找要花时间的。 给了一张地图,能证明什么? 比如给了一张宿务岛的地图,这种地形应当比较好找的,就那么一个草履虫形,十分独特,但在陌生的吕宋群岛找到它,岛屿又那么多,言语不通,没有几个月时间休想找到。 是技术落后造成的局限性。不是在飞机里鸟瞰,站在船甲板上看,石头树木,差不多一样,要在再脑海里形成一个直观印象,汇成地图,何其不易。除了拥有自己这种BUG。 倭国要好一些,来往密切,地形也比较熟悉。 郑朗想了一想又说道:“但不会等很久,相信没有多久,会有信传来。孙内侍若不嫌弃,留在杭州,大约相候一到两月时间就能得到音讯。” “好,”孙内侍说道,杭州好啊,富裕美丽,难得出遣,又是这样的好地方。 不过想勒索不可能了。 郑朗与王安石说过一句话,自己是将中庸写了出来,执行很难。 自己遇到了很多事,但比起其他诸知州,还算少的。 到太平州,当时自己是状元,又得到赵祯器重,连任职都是朱批(吏部铨选是普通的选官,到中书诸相亲点,是谓东府亲点,比吏部铨落的官职某种意义贵了一份,再到皇帝亲点的官职,这是最贵的选官,是谓朱批官)。牛鬼蛇神主动避之三舍,自己授之其利,计往不究,大治便来了。但仅是太平州,若当时来到杭州,会有很多麻烦的。后来太平州的政绩,无形中增加自己的声威,若不是吕公弼与韩绛将马蜂窝捅开,又会象太平州。 大背景又很好,赵祯是仁君,朝中大佬们政见不同,十恶不赦的大臣却很少,包括夏竦。上司又不错,张夏与叶清臣也是能臣。 这是自己主动回避,用利笼络,若没有巨利,仅靠那个中庸之道,想要彻底调节,并且大治,依然不可能。…, 也是郑朗迷茫的地方。 但在孙内侍眼中,杭州然是一个好地方。 郑朗又问道:“为什么陛下如此着急?” “唉,西北很有可能要出事了。” “西北本来就要出事,臣早就说过陛下不听,何须叹气。”郑朗没好气地说。 “郑知府,这几年有事……” “就算有事,有了一些灾害我也出了一策,断其商道,从吐■经过,那时候厮父子未曾反目成仇,若听臣策,说不定镛为得到厚利,前两年也不会反目成仇·吐蕃团结一心,仅凭吐蕃掣肘,李元昊分身无法,何敢反我朝?听臣之策,朝廷又能花费多少?不授朋友之利,反养仇人恶狼的实力,臣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 “陛下也后悔了。” “那么臣斗胆再问一句,山遇来降·朝廷如何待之?” 今年九月发生的事,李元昊盟会诸豪,刺臂血和酒置于骷髅杯中·共饮之。这是党项人最重要的血誓,一饮此酒,不得背叛誓盟,否则会有不好的下场。 要么你不喝,喝了必须遵守盟誓,不然上天不一定惩罚,但党项人将会与你终身为敌。 盟誓的内容就是与诸豪先攻延路,自靖德、塞门、赤城路三道并 但李元昊在说假话,他要臣下诸族遵守血誓,自己却将血誓作为一项利用的手段与工具·进攻宋朝是假的,是试探诸豪强的心。 他不将血誓当作一回事,群豪却因为有血誓,不能说假话,有许多酋豪当场反对进谏,辄杀之。李元昊的叔父也数次劝李元昊·依不听,畏诛,与延州太守郭相约,带妻子来降。 郭劝是直臣,为官也清廉,但正是郑朗不喜欢的官员类型。没有多少才能,仅因为有少许德操,指手划脚,真做实事时,却什么也做不好。这种观点有些偏颇。但在这件事上,郭劝的确做错了。 换郑朗,会亲自率兵迎到边境,然后将山遇厚待礼遇,然而郭劝很好,他亲自命韩周山执山遇一家,送还李元昊,被李元昊射杀在边境上立威。 孙内侍不能言。 郑朗讥讽道:“孙内侍,你可知道山遇在党项是什么地位?他是元昊的亲叔叔,最顶级的几名大臣之一,党项的所有山川地形,粮食兵马,人员能力,了如指掌。纵然派出十万斥候,也得不到山遇带回来的消息。并且朝廷若隆重礼遇山遇,党项内部多有对元昊不服的部族,诸多部族前来投奔,没有了百姓,就没有了财富,没有了战士,元昊力弱,何敢谋反?一收一送之间,当抵十万雄师,一亿贯钱。” “何来如此?” “看吧,我说当抵十万雄师,一亿贯钱还是少的,有可能以后动用一百万雄师,十亿贯钱,都未必能让党项人彻底臣服。吕公著在与陛下交谈时,曾经将我说过的话对陛下提过,万一党项人有来投,千万要收留之,况且是山遇。这件事上,一旦元昊起兵之时,郭劝与钤辖河阳李渭两个无能的呱噪之臣当杀之,陛下也当下罪己诏!” “杀之?” “用十万雄师的生命,与几亿贯钱的战斗费用,还不能让郭劝与李渭陪葬!狗屁的文臣,怕死怕到这地步,何必到边关!” 富弼抹汗,郑朗,你也是一个雅人,怎能用狗屁二字。 他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骂狗屁都是轻的,郑朗看到邸报后,都想跳脚骂娘希匹。…, 看到宋朝软弱如此,李元昊终于放开胆子,僭号大夏始文英武兴法建礼仁孝皇帝,改大庆二年为天授礼法延祚元年。追谥其祖继迁曰神武皇帝,庙号太祖;父德明曰光圣皇帝,庙号太宗。遣使奉表以僭号来告。使者还没有到京城。 不过郑朗在学唐僧,左一次念叼,右一次念叼,起一些作用,宋朝重视了党项人的情报,传回一些消息,说元昊称帝,不真不实的,朝堂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所以赵祯派使者过来询问。 孙内侍无言以对。 郑朗又说道:“你对陛下说,边事与臣无关,臣要说的早说了,最后说一句,若派臣去西北驻守,必须对军旅要略知一二,也要下严令,失职当重罚,虽祖宗制不杀士大夫,但可依杨继业故例处罚。” 潘杨之争,已成为历史悲剧,甚至导致后人互殴,相互不准通姻,但事实潘美乃是宋朝开国第一勇将,并不是演义中的奸臣。杨业之死有两种说法,一是潘美为王所逼,不得己撤兵。二是潘美是军事名家,知道轻重,只是平汉时,杨业与潘美已经结怨,后来杨继业战绩赫赫,故潘美默视王撤兵令,导致杨业身亡。 潘杨恩怨不提,可当时朝廷处罚同样很严厉,监军王是赵匡义的亲信,比阎文应在赵祯心中地位更高,杀之。潘美是开国最重要的功臣,连贬三级。比起这二人,朝中这些士大夫们什么都不是。 若仿照此例,一旦元昊谋反,郭劝与李渭虽不杀,至少也一抹到底,流放岭南,不算过了的。 继续道:“陛下太软了,臣写的书,陛下应当看过。所谓的帝王之道,也不过是平衡之术,是中庸的一种。仁不能行妇人之仁,以仁为本,以义为节,仁义有序,才是真正的大仁。或者换一句话来说,有恩可赐,有威可立,适当的以威挟制,才能真正广行恩泽。若陛下做不到,不如与李元昊商议一下,赐其丰厚的岁币,只要让他答应称臣,那怕给其与契丹人同样的待遇,还省得战争,省得百姓死亡,省……钱。” 一场大型的战役打下来,会花费几千万贯计。 所以说省钱。 继续说道:“若打就要有决心打,立赏罚,至于钱帛,臣在杭州做一做,可以多少替朝廷解决一些钱制之困。若不立赏罚,相信不久后李元昊会上书侮骂朝廷。” “为何?” “我朝乃是他们的宗主国,自李德明起,我朝政策一直以优容为主,他部下多族对我朝不恶。并且以他的能力,只是伤害边境与西北,不能动摇我朝根本。所以侮骂,让我朝主动攻打过去。就让他得到借口,团结诸族。但陛下若做不到刚才臣所说的,最好让他侮骂,反正朝中多是求和派,李元昊伤害的是边境几十个州府几百万百姓,不伤害他们的家人。陛下又要仁爱,就让他骂吧,就让他伤害边境几百万百姓吧,最好让李元昊做宗主,让陛下向他称臣。” 第二百九十二章 点将(上) 富弼愕然,郑朗言语同样jī烈如此。 他想法是错的,郑朗不是不进直言,与某些君子相比,区别是就事论事,从来不胡说八道,强邀直名。 以前他与赵祯在一起时,也说过一些jī烈的话,是讲道理,赵祯才重视之。若全部是好话,媚言,以赵祯的贤明,还能看重郑朗? 再者与其他直臣不同,这些话全是背下说的,反正是直言进谏,何必非要扯开喉咙向天下人说,我是一个直臣,看,我居然说了这么大胆的话。那成了什么,戾气!进谏是说给皇帝听的,不是说给天下人听的。 赵祯也给郑朗面子,将他的话记录下来,为郑朗辨解。 很搞笑的一件事,一个臣子的清明,反而需要皇帝为他留下证据,向臣子辨解。 但并不搞笑,正是君臣相宜的一种表现。如同郑朗huā钱买地,是国家的地,居然从百姓手中出重金购买之,在封建年代何其不易,可正是爱民的一种表现。 富弼不知道内幕,在他心中认为郑朗是温和派,那就是错了,不是不jī烈,未到jī烈时…… 孙内shì在宫中却听说很多,不以为奇,尴尬地说:“郑知府……” “我说重了吗?陛下爱民爱臣,臣身为陛下的臣子,是一种幸福,可一旦小仁小爱,后果就是边境数十州千家哭,万家悲,以后财政会陆续吃紧。并且臣索xìng再向陛下说一件事,元昊非是昔日李德明,兼并吐蕃一些部族,河西走廊,回鹘,几十万遗留在沙州的唐朝汉民,眼下能抽「冇」出五十万以上的军队与我朝作战。当时李继迁仅有十几万战士,我朝吃力,不但血战,还辅以禁榷场,断贸易,导致李继迁诸部不合,再搭上灵州、盐州等地,才换来的短暂和平。不知道此时元昊拥有五十万甲贲,我朝又要割上多少州,或者整个关中。让元昊消化下去,然后再搭上多少州,或者整个准北,南下江南,来做一个李后主与陈后主?” “五十万?” “我是说少了的。对军事,臣不大懂,你对陛下转告,以后不要再问臣,该说的臣早说了,以后要么准备开战,即便陛下忘记他是〖中〗国之主,是宗主,不惜〖中〗国之威严,苟且偷安,也要打了再说,否则都和不起来。狼是很难喂饱的,求了和,是让他休息一会,元气恢复过来,再打我们宋朝,西北好不起来了。要么施一些威吧,否则战败无罪,会死很多人,会战一次败一次。”郑朗靠在石栏杆上,闭上眼睛,不想说了。 让他开金手指,西北人选只有数人,最好的是王德用。 又与朝廷制度不合,一旦武将打出功绩,立即回朝养老,到真正老的时候,才能进入西府,那到顶了,但只要进入西府,休想再率领大军作战。 还是好的,往后武将想指挥军队都不可能了,只能是文臣,太监。 瞎指挥的。 自己推荐王德用,是自找没趣。 要么是范仲淹与韩琦,西北表现好的两个文臣,但眼下他们未必能清楚认识西北的危害。况且二人也未必能真正建功,范仲淹只知道修堡砦,没有实战大胜证明,韩琦真说起来,指挥失误,也是吃了败仗。 将范雍换下来,自己没有证据,即便换下范雍,换其他文臣上去,是一样的。 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让他感到很糟糕透顶。…, 努力赚钱吧,多赚一些钱,国家有了经济,就能提供更充足的后勤供给,作战时效果会好些。 孙内shì不敢作声,来的时候赵祯关照过,一定要说清楚,要问清楚。 “还有其他策略?” “元昊必反,杀郭劝!追封嵬名山遇!为开战做准备!” “郭知州是士大夫。” “士大夫也要杀,孙子怎么说的,兵者,国之大冇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事关到国家存亡之道,郭劝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还不杀,杀什么人?要么对陛下说一声,臣将杭州关押的数名死犯全部释放吧。比起郭劝的罪孽,他们简直不算罪了。或者臣用「冇」钱买郭劝的人头,明年若臣策成功,以后每年可以为国家带上几百万贯,甚至上千万贯的收入,用这些钱换郭劝一个人头,不然边事,臣永远不会过问,也不会发一言。说到此了,我不想再说。” 富弼拽了郑朗的衣袖。 郑朗不客气地说道:“富兄,我知道你与郭劝是朋友,我与郭劝也认识。但sī情不能带到国事上,若有一天,我犯下这样的重大错误,也主动寻死,以谢天下。汉朝时李广仅误军期,以军法杀之。郭劝有什么功劳?难道夸夸其谈也算功劳吗?若不是富兄戾气不重,还知道以国事为重,吏治有为,作为你们那群君子党们,我也会看不起,甚至会想方设法将富兄排挤出杭州,以免耽搁我的大冇事。” 富弼哑然,何来如此大的怨气? 孙内shì道:“二位不用争,我来还有另外两件事。” 这件事他知道的,包括皇上在内,都有些理亏,而且皇上此时在宫中十分后悔。更明白此时郑朗的心情,说了那么多,国家一点反应也没有,事情发生了,恼怒不用说了。 “说。” “范仲淹在江东的事,你听说没有?” 范仲淹到了江东,这个圩朝堂也在吵,各有争执,郑朗树了一例,关健没有能吏,虽是样板,但许多方面其他的大臣或是德操不够,或是才能不够,除极个别的知州做得稍好一些外,大多数州府为了圩在争吵不休,有的吵得厉害,迫使知州将修的圩停了工。 于是范仲淹苦思冥想之下,想了一策。 不是大户们要争地吗? 也不划地了,别说什么祖宗法制,祖宗仅是指荒地,不是指圩地。那时候大兴修圩还没有出现呢。因此所兴修的圩田全部划为官圩,除了太平州与少数平安分配下去圩田除外。 不是大户的,也不是贫困百姓的。想要地可以,给你,但必须按照实地交纳税务。 一一公平分配不可能了,但丈量实质地亩还是比较容易的。这是新圩,官员为了政绩,惟恐报的田数少了,想隐占都不可能。以前修的sī圩,也不当数,有诏书,任何人等不得sī修sī圩。 不服,难道你种了国家的地,不管是官地,或者你sī人的地,就不交纳税务了吗? 不纳两税的很多,刘娥执政与赵祯执政最大缺陷,皆有些心软,但正是心软,让豪强大着胆子兼并,以前也有,可大规模兼并正是从他们手中开始的。一兼并与瞒田,等于是不纳税。可正规的法令,豪强也要交两税的,不但要交两税,为了平衡贫富差距,豪强还要纳差役。 谁敢回答俺就不纳税?…, 然后再下令,因为是官圩,所有任何大户人家只能收佃农每亩地一斗租子。凡多收者,任佃农告发,所得圩地全部罚没,连耕都不让你耕种。凭什么种了官家的地,高价剥削佃农? 若有陷害阻拦佃农者,轻者笞杖,重者刺字流放,并且罚其金给予佃农补偿。 还会有利,可利很轻,无耻的讨要到一千亩地,能收租子一百斛,再扣去管理的人手,以及其他费用,仅能得五十斛。但又能有多少人要到一千亩。若是一百亩两百亩,利更薄。况且原来手中就有一部分sī圩的耕地。 三条命令一发,分岐全部解决,可各大户人家与豪强吵翻了天。 辨不得,只好用太平州的故事来弹劾范仲淹。 范仲淹一听说,行啊,若论分配公平,我斗胆说一句,连郑家子也不及我。 你们那一个想从官田变成sī田,全圩百姓商议好了,我前去处理。 说到做到,没有做不好的,主要有没有公平之心,能不能放下身体。有的人不服气,聚集起来,喊范仲淹分配,贫困百姓的地好分配,郑朗做的一些事也有着借鉴作用。 将地划了一划,划成三等分,按田亩分地。鼓励百姓诉冤,地分得少的,一告状什么都知道了。最难的正是大户豪强,但有心了,取证不难,原圩是多少,从哪儿到哪儿,大户瞎说,可有百姓眼睛盯着。一一十成十的补偿。比郑朗做得公平,在郑朗手中过了一趟,最少剥去了四分的地,后来又利用了一些手段,如今太平州大户实得的地,最少缩水了六成。 一个圩一个圩的来。 豪强遇到这个痴人,一个个傻眼。 于是纷纷告黑状,怨气冲天。 为这件事,郑朗还上书替范仲淹做了辨解。做得好,天下间只有范仲淹一人才能做好,我都不行。 不过随着老范累得半死不活,告黑状的人更多,赵祯在皇宫里看不到的,而且范仲淹触犯了更多大户豪强的利益,连京「冇」城都有许多官员附和,赵祯有些摇动。 为此事又刻意问了一下。 郑朗说道:“我在太平州做的事,是一个样板,力求尽善尽美。不过太平州有了芜湖港之利,他州却没有,因此可以仿校,不能全部照搬。范仲淹已经做得快接近这个完美,虽有弊端。” “弊端?” “任何事只能理论的接近完美,包括我在太平州,同样有弊端。范仲淹这样的分配,必然产生大量官圩,皇帝心软,很有可能看到是官圩,于是赏赐给大臣,害了百姓,误了国家,所以臣当初在太平州时,努力地将所有圩田分给sī人,让它成为sī圩,正是杜绝这种滥赏。” 孙内shì苦笑,不但是杜绝,连郑朗自己带头谢绝了陛下的美意,绝赏圩不受。 “其二成了官圩,虽是一策,那是圩已经量出来,可以后会有更多新圩,那么会谎报耕地面积,以惠大户。范仲淹在,情况会好一点,然而他一去,官圩必然会成为官员与大户勾结的最丑陋场所。因此,以臣之见,国家还要制订条例,隐瞒圩田者,当以重罪处罚。至于京「冇」城诸多告黑状的事,你对陛下转告,陛下若连这些黑状都相信,不杀郭劝,臣以后不会在边事发一言。圩是臣所开,若圩田未为国家得利,百姓受益,臣将杭州这件事办好,以后立即退隐回乡,终生不在为官。”…, 富弼再次苦笑,刚才将君子党们贬得一无是处,可现在又用一生的仕途力保范仲淹。 为何? 但很快郑朗又说道君子党的事,道:“上月初,陛下戒群臣勿得朋党,此举非有错也。又,李相公进言,近岁风俗恶薄,专以朋党污善良。盖君子小人各有类,今一以朋党目之,恐正臣无以自立。更是嘉言。朝廷可以拥有不同的政见,还可以争论,这是一种良xìng争议。比如我们站在这里看西湖,是一景,站在对面栖霞岭上看西湖,又是一景。每一人的思想不同,认识不同,想问题也不同。故我多向他人请教,包括妻子,学生,官吏,工匠,农民村夫,各行各业,听他们的意见声音,再想再思,然后再举政,即便这样,还不断地出现错误,不断地纠正。这种争论的过程,也是一种良xìng竞争的过程,一种完善的过程。夫子说三人为师,况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一旦结党,事情会很严重。不管是什么党,它都是党,排除己见的利器。君子党以范仲淹为首,还不是大恶,一旦奉李林甫那样的人为首,会成什么?国家立即颠覆。然而识人之难,谁个不知?次之,说易行难,一行便有非议,富兄你也来到杭州多时,能不能做每件事,都让每一个满意?一旦朝堂上只有一个声音,就象天地只有太阳白昼,没有了星星夜晚一样可惧。而且君子党们好,或者吕党好,越来越专横,只要不同意者,便是小人,便是敌人。我做事已经很周全很小心了,同时也很努力,却也成了某些人的小人行列,一次次的攻击。我虽不是君子,但成了小人?奇怪来哉。” 孙内shì同样摇头。 富弼无言。 是石介干的好事,什么人能攻击,可不能攻击郑朗啊。 “你对陛下说一句,只要敢结党,敢提党,提一次贬放一次,无论任何人,包括时局艰难,若吕夷简继续向以前那样勾结大臣,成了暗党,同样不得重用。朝廷如今什么都缺,唯独人才不缺。就连内shì之中,也有张惟吉、蓝元震、孙全彬这些能宦。” 孙内shì突然脸红起来,嚅嚅道:“郑知府,孙全彬正是在下。” “是你啊……”郑朗咳嗽了好几声,这真闹了一个乌龙。 富弼也看了孙全彬一眼,此人为赵祯使南海时,一路察所过州县吏治民俗,回对以公,得到君臣一直好评。陕右群盗杀凤州巡检,又派出此人前去立即将群盗剿灭,当值郑朗夸奖。 但此人大放光彩的是在以后,无论在西北,或者岭南平叛侬智高之乱中,表现皆很突出。 郑朗自潮地说道:“所以我说国家不缺人才,连陛下垂询臣,也遇到一个能宦,看看杭州,聚集了多少精英。” 不但朝堂大臣,在西北一旦战役打响,又出了多少武将? 有的将领英勇智慧,丝豪不亚于任何朝代的名将,不过在宋朝悲催的制度下,于是一起悲催。 继续说道:“我不但指吕夷简,包括范仲淹,继续同意一些君子结党,围绕在他身边,那么继续放在外任,比如眼下的江东转运使,或者他职,不得进京。” 至于那个庆历新政,不要当真,一场闹剧罢了。倒是王安石发动的熙宁变法,真要做得小心一点,倒颇有积极意义。 富弼又拽了郑朗的衣袖。…, 郑朗道:“富兄,为什么我这样说,二十年后你便知。” 眼下富弼肯定不知道的,他不反对君子,但反对现在君子党所谓的君子,更反对这个党。 “两位,我只带个话,你们别争”孙全彬立即阻止,在君子党当中,富弼同样是一个骨干分子,所以朝廷一些人有意将他放到杭州,就想郑朗薰陶的。可不能因为自己,导致两人反目成仇,那么影响了另一件大冇事,未免不美了,接着说道:“陛下,还问李用德的案情。” 这件大案也传到京冇城。 与李用和无关,两人除了同宗外,几乎是八代也找不到关系,但毕竟是同宗,这时代宗族也是一种认可的关系,出了这档子事,李用和在京冇城也感到尴尬。郑朗迟迟不判,越拖李用和越是尴尬。 “你对陛下说,案子未决,是臣没有查出来真正的凶手。” “不是李用德?” “可能会是,可能会不是,但李用德必死无疑,他作下的罪孽太多了。不过陛下问了,正好有些事,臣也要向陛下说一声。第一,这个案件,是怎么查?” “怎么查?” “是深查还是浅查?” “有何区别?” “浅查臣仅查真正的杀人凶手,深查,那么将相关的sī盐贩子,以及亭户与勾结的官吏一起查出来。” “郑知府,当然深查,盐乃朝廷最重要的收入。” “孙内shì,你恐怕还不知道,若深查下去,从亭户,到sī盐贩子,到船夫,到官吏,有可能会牵连到一百多个州府,几百个县的官吏,无数商人,不要在全国,仅臣在杭州取证,足以让明年几千个人头落地。” “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朝廷都盐院统计一年产盐是四百万石,但臣斗胆说一句,实际的产盐最少是六百万石。” “两百万石?”孙全彬吓了一跳。除去运费、管理费用、官吏支出、损耗,一斤盐为朝廷谋利十文,一石盐最少两千多文钱没有了,两百万石,这是多少钱?实际不能象他这么算,朝廷不可能得到所有盐利,比如在赵祯朝,解盐所获利是两百八十几万贯,加上淮浙盐,总收入也不过八百来万贯。大多数钱不知道哪里去了,宋徽宗时蔡京敛财,盐利忽然涨到四千万贯。来得古怪,消失的得古怪,这滩子水浑得不能再浑。 “是啊,臣说的是最少的数字。比如在杭州,不用船装运,力气大的,用一根扁担挑一挑,两百斤盐挑出来,走一个十里八里地,就是好几贯钱。朝廷就是用灭三族的法令镇冇压,能不能弹压起来?但臣刻意看过盐场,却有很多问题。比如亭户,全国七千来户,计一万丁,却担负着几百万石盐的生产,国家近千万缗钱的收益。然而你看过亭户生活没有?” “没有。” “问题啊,大大的问题,朝廷仅付亭户每斤盐三文钱,试问你有没有食用过三文钱一斤的食盐?这且不算,国家还要征两税,与杂税,甚至官吏贪墨,亭户限制了人身自冇由,杂税比普通百姓还要更重。甚至祖宗法制,赐其牛与盐具,也要征钱,牛死了继续征牛钱,具用坏了,能征几十年,亭户自己买新具,也要征钱,说是国家所出。以前我经常说陛下仁爱,可不能到盐场看啊,一看,我以为来到秦朝。”…, “这么严重?” “你不相信,改天我让家中谦客事你去盐场问一问,盐场随你指定,那一个盐场都是如此。一个亭户每年为国家创造几千缗钱的收益,可他们自己却欠了朝廷几十贯,甚至几百贯的债务。我不懂了,知道国家财政紧张,可为什么连盐户也要敛?几千户啊,一年能敛出多少,是三万贯,还是五万贯?陛下在京冇城要进行大郊祭吧,不知道会huā几百万贯。郊祭还没有开始,元昊要谋反了。陛下想的是什么?” “……” “亭户是什么人,他们不是人,是国家的牛,猪,狗,奴才,就是陛下养一条狗,还要赐一两肉食,为什么要这么敛?你对陛下说吧,放吧,一年只是几万贯的收益,哪里省一省也就出来了。从现在起,不得对亭户征任何税务。只要他们日子过得下去,有杀头危险,许多亭户就不会tǐng而走险,以身试法。这是从源头杜绝。” “能杜绝吗?” “不能,利太厚,但比现在好一些。只有好一些,国家得的益,远比敛出的一些小钱多。还有大亭户,这是最卑鄙的一个群体。他们侵占隐瞒盐田,放高利贷,与官吏勾结,大规模sī盐正是他们发动的,不但他们出的盐多,能隐匿的产盐多,也是因为他们的组织,小亭户的盐才能聚集起来。派人查吧,核实实际盐田亩数,鼓励小亭户告发,让真正的盐田摊薄摊均,没有大亭户,就失去了组织的首恶,纵然还有sī盐,量也不会大。到时候会给陛下一个天大的惊喜。哦,对了,让石介来吧,他是君子,他是太阳,能让陛下晒得汗流夹背,为了国家忠心如此,那么能不能将这些作恶多端的大亭户晒得汗流夹背?” 富弼又想说话,终没有说出来。 这可不是一件讨好的差事,有可能会得罪无数豪强。但怎么说得出来,既然都敢无中生有的弹劾陛下,为什么不敢为国家镇「冇」压这些大亭户。 郑朗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对杏儿说道:“替我磨墨。” 不让你带这个口信了,俺写。 如封不动的写了出来,对亭边的shì卫说道:“你立即骑马,将这封信带给陛下,是密信,不需要经过中书。” 是吕夷简弄出的玩意,言臣与地方官员不准写密信,更不准sī自递到宫内,甚至不能让其他官员在第一时间得知他们写了什么。 这是屁的规矩,郑朗jī怒之下,也不管了。 个shì卫刚才在亭外也听到他们的谈话,虽然郑朗是憋着气的,包括所谓的不言边事,实际说了许多边事,还有江东圩的事,也给了定论,事关重大,没有停息,立即骑上马,返回京「冇」城。 郑朗又说道:“难怪以前知日大师说,我早迟会俗了俗了,别的不说,看到许多事,听到许多事,我的好脾气,渐渐也不好了。” 孙全彬不敢作声。 “回吧,回吧。”不处理公务了,回家。 大约是赵祯感到理亏,不会真将郭劝杀掉的,如何处理郭劝,正在考虑,但下了一道诏书,赦免所有亭户的税务。并且也与大臣商议清查大亭户隐匿盐田的事。 这不是普通的耕地,每一亩盐田所得利润太高。 可他这不杀,终于迎来一个更大的羞侮。 郭劝自己作的大孽,还不知自己死活,继续隐瞒,李元昊派了一个官员抵达延州,请求进京上奏,这篇奏书简直是宋朝的奇耻大辱,可是郭劝李渭为了自己押嵬名山遇回去作辨解,上奏说,元昊虽僭〖中〗国名号,然阅其表函尚称臣,可渐以礼屈,愿与大臣熟议。…, 我们看到表奏了,元昊虽僭越〖中〗国名号,可尚能称臣,只要用不好的礼仪招待就可以了,愿陛下与大臣商议一下。 赵祯看到后还是很高兴的,能称臣就好办,让他们到京「冇」城吧。 到了京「冇」城,表奏呈上,道:臣祖宗本后魏帝赫连之旧国,拓跋之遗业也。远祖思恭,当唐季率兵拯难,受封赐姓名。祖继迁,大举义旗,悉降诸部,收临河五镇,下沿境七州。父德明,嗣奉世基,勉从朝命。而臣偶以狂斐,制小蕃文字,改大汉衣冠,革乐之五音为一音,裁礼之九拜为三拜。衣冠既就,文字既行,礼乐既张,器用既备,吐蕃、达靼、张掖、交河、莫不从服,军民屡请「冇」愿建邦家,是以受册即皇帝位。伏望陛下许以西郊之地,册为南面之君,敢竭庸愚,常敦欢好。 满朝文武一看晕了,臣祖宗是魏帝后代,搞什么呀,你也是皇室血统? 不要紧,再往下看,制衣冠文字,这个探知了,忍一忍吧。再看,吐蕃等从服,那多么种族都臣服他了,这些本是宋朝的藩臣,怎么变成你李元昊的? 还要我让你为南面之君,搞什么呀,我们刚刚举行了一个前古未有的大郊祭礼,你要举行登基大礼,还要我默认,难道真让朕向你称臣? 吵了大半天,并且九成以上的大臣抱着幻想继续媾和,而正是因为他们的媾和,导致郑朗所献的数条方略一条没有落实下去,可在一刹那间,全部破灭。!。 第二百九十三章 点将(中) 州郑朗又下去一趟,好几天后才回来。 不得己。九个知县当中,司马光与吕公著因为郑朗教导,政绩最为突出,吕公弼、韩绛虽时有差错,总体做得不错。其他数人当中,刘知县任了好几年知县,也可,范镇、薛利和渐渐适应,也凑和了。连吴充在判官的职位上,渐渐有一些出色的表现。但是崔黄臣与苏舜钦主持两县大小事务,依然很吃力。 郑朗不得不再次过去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也有一个好处,看到自己短处,苏舜钦惭愧之下,始终很安静,这是郑朗最需要的,那怕一年过去替他收拾四五次烂摊子也没有关系,只要不象他在京城那样,自以为是,胡说八道。 郑朗对苏舜钦还是很客气的,不捣乱,就是好同志。与他谈谈诗,谈谈字,交流一下心得,也是郑朗所喜。 敢情他将苏舜钦比作李太白,将自己比作正有作为时的李隆基,那时李隆基没有昏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一眼看穿李白,你还是替朕写诗吧,至于翰林学士的啥,别胡思乱想,这不是作诗,酒兴大发诗兴也大发,整天喝得醉醺醺的,胡乱的批奏,不知道会出多大的纰漏。 回到州衙,富弼说道:“朝廷邸报来了,徙环庆路副部署刘平为延路副都部署,三司使夏辣为奉宁节度使、知永兴军,知河南府范雍为振武节度使、知延州。” “果然是范雍啊,”郑朗叹了一口气,接着摇头。 “为什么?” “术有专攻,知道这四字是什么意思,富兄,让你做一件玉器活,你会不会?” “有诸葛亮、裴行俭……” “别说,为什么我不是宰相?” “你担任宰相······?”富弼忽然大笑起来,然后又看着郑朗·转来转去,道:“郑知府,你胡子有没有长齐啊。” “甘罗十二岁为相,我为何不能做相公?” “那是特殊……” “你也知道特殊·古今往来,有多少名将,又有多少儒将。书生打仗,莫明其妙。” “此乃祖宗法制。” “祖宗法制,太祖征江南两广四川用的是什么人?太宗征幽州囡为急于求成,将士疲惫不堪,统筹不当而失败·可用的又是什么人?” 不但赵匡义,到宋真宗手中大型战役,依然用的是武将。 “文人啊,早迟不知天高地厚,沦落到九丐十儒的地步。” “郑知府……” “我在少年时,写了两个字给陛下,法度,法不是律法·乃是一个标准,一条底限,一个遵守的法则·度,则是在法的基础上做一些变通,也如同我在中庸里写的调节。但这个度必须在法的基础上做变通。月圆则亏,水满则盈,道理一样,什么事物发展到巅峰,必须下落。文人在陛下这一朝,到了巅峰的巅峰。不知道下一朝代替更,会不会因为痛恨文人误国,再来一个焚书坑儒。” “郑知府……” “我算是危言耸听吗?不算·看看如今士大夫所做的事,我上书说过,灾民哪灾民,可几人过问灾民?为什么我对你们那个所谓的君子党没有好感。看一看你们那一个党所做的事,先是废后之事,大闹朝堂。也算有理吧。接着呢·又因为陛累得昏阙过去,说陛下爱恋女色,富兄,你也偶尔去一些青楼寻一个乐儿,陛下是青年,是人,宠爱一两嫔妃是不是人之常情,有没有真耽搁了国政?你自己摸摸良心说,之所以有这个说法,是不是因为尚杨二妃正是废后起因,所以你们无中生有,胡说八道的?范仲淹到了京城后,再立百官图,大斗吕夷简。嗯,好象你们君子党们干的只是这三件大事。我不谈对错,除了陛下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后宫,真的很可怜,陛下夜里连一碗汤都舍不得喝,走得渴了,连连回头,还是皇后询问才知,是陛下渴了,但不敢说出来,怕责怪下属服侍不周,穿的是破麻衣服,富兄,要不要那一天我们正好在京城,我带你们去参观一下陛下的寝室。但你们君子党们正是揪着这个小后宫不放手,国家的冗官冗兵冗政呢!国家的大肆兼并隐地呢!百姓的疾苦呢!西北的边事呢!你们那一个人认真的想过?富兄,这才是真正的国家前途,百姓大事。这都不顾,你们有什么资格谈国家的栋梁,谈君子?惭不惭愧?”…, 富弼真的茫然起来。 “不是不考虑啊,你们那个所谓的党们,不是君子的党,是权贵的党,士大夫的党,考虑的是清名,是你们士大夫的利益,是士林的利益,但国家利益是一碗水,你们多喝了,别人就会少喝,于是明为国家,甚至打着非我同类必是小人的旗号,暗中期压鱼肉百姓,还不够,继续从皇帝手中夺权,将皇帝打压成一个傀儡,皇帝,你说得不对,必须听我们的。” “不能这样说啊。” “我说错了吗,你再想想。” “过了。” “就算过了,有没有这种迹象?” “郑知府……” “不用喊我,为什么会让文人到边关率军,夏竦略好一些,这个人也许是一个小人,脑袋并不笨,可范雍懂什么?一个迂阔的书呆子,到了西北,准备拿多少将士生命为他陪葬。哦,错了的,死的是将士,他怎么会冒险呢。” “你说范雍……” “不是范雍,换你是一样,自己琢磨一下,李元昊征吐蕃,灭回鹘,久经沙场,手下有四五十万大军,你前去西北指挥,有几成把握会胜利?” “我,我,我……” “富兄,为什么,这是文集团联手,从武将手中夺权,夺取武将最后一丝权利,夺家最后一丝权利,然后让国家与他们一道陪葬。” 郑朗说得很偏激·但西北战事开始前后,有几人是应当死上千次万次,首先就是郭劝,然后就是范雍。可他明知道后果·却无力改变,这种无力感,让他感到十分沮丧。 “不说了,只怪我迟生了十年……”早十年,他今年三十一岁,再做一些大的政绩出来,不是首相·能做一个亚相,说起话来就有了权威,而不是象现在。 但这种情况在逐渐好转,比如灾害,别人不知道他的底细,郑朗说有大灾,连年的大灾,虽后来地震未猜准·那也是不易了。说元昊谋反,元昊果然谋反。这时候,有一些人又回想起郑朗进献的一些方略·心中颇为后悔的,包括赵祯在内。否则都会派孙全彬前来杭州咨 以及他在太平州表现的神奇。 杭州还有一个更大的奇迹,若要成为现实,种种的奇迹,会使他的声音最终高吭起来。 不好的一面也会有,一旦他到了那种地步,各个大佬再也不会将他当成没有危害的后起之秀,而当成了平起平坐的对手,事情会很多。功劳越大,红眼的人越多·郑朗会越不利。 包括富弼,也因为郑朗的种种神奇,以及博学,不会象在蔡水河畔时看郑朗,一个很不错的少年郎,郑朗喊他为兄·他也将郑朗当成了弟,是平级的,不是前后辈的关系。 可对郑朗不恶,虽然郑朗屡次说要杀郭劝,但他听出那种心痛,那天郑朗的直言,也让富弼重新对郑朗进行审视。 在他心中,隐隐看到郑朗是君子的另一个方向,不是范仲淹那种的君子,而是另一种君子,少言,即便有言,也不会大肆宣扬,这是儒家的木、讷,当然著书立说除外。 多做事,有多勤奋,他也是看到的,这是敏于行。 脾气好,是温。 虚心请教,所到之处,多做询问,也是亲眼所见,这是谦,对百姓的爱护,那是真正的发自内心深处,这是仁,家里收入每年近万贯,还有五六千贯的年薪,生活也不是很奢侈,这是俭。…, 爱字爱画爱琴爱学问,是雅。孝顺母亲,爱护家人,是孝悌。对别人,无论尊卑,十分有礼貌,是恭。对皇帝对国家的忠心,是谓忠。连私盐贩子,都不愿处死,是谓恕······ 在他身上,几乎能找到夫子所说的君子所有美德。 难怪那两个桀骜不驯的学生,见到郑朗就象两只温顺的小猫。 或者打一个比喻,范仲淹是冬天的洁雪,郑朗却是和煦的春风…… 叹了一口气说道:“休说十年,就是十五年,也未必······” 是资历问题,再有本事,如今你这个岁数做到杭州知府,已经是重得不能再重的任命,没资历,谁将你的话当作一回事?过十年,三十一岁,资历依然不足。 看到了,智慧过人,算到了,你也没有多少影响力。 “不谈,不谈,谈好消息吧。” “什么好消息?” “回来时,我在市舶司看到一艘从倭奴国回来的船只,他们碰巧遇到王昭明他们一行人,带了一个口信回来,一切顺利,大约过几天就能回来了。” “那个找到没有?”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得,郑知府,你别将出家人弄完,就不错了,别拿出家人开玩笑。”但是富弼脸上飞起一朵朵笑容。 这是最关健的一步。 宋朝航海技术的飞跃,使郑朗所的这件大事成为了可能。 无他,金子,银子,铜钱! 想要铜,还要到吕宋群岛,地形复杂,宋人对哪里地形又不大熟悉,包括航道在内,要慢慢找,时间漫长,出事率也高。因此郑朗先搁了下来。想到了金子与银。 这两样东西在倭国。 首先是银。 倭国因为火山多的原因,金银很多,但因为面积小,总储藏量不是世界第一,按储藏量排名是秘鲁、墨西哥、中国、澳大利亚、智利、加拿大、波兰和美国,八大产银国在后来产银量占世界百分之八十。 其中中国占在第三位,远远超过倭国。开采的时间还很早,自春秋时就陆续的开采,但银矿分散,加上技术因素,在古代产银量一直不高。包括宋代,金矿在内也是如此。如今全国共有银矿八十四处·真宗时采银达到八十八万两,现在因为枯竭,只有二十几万两。金矿十几处,采金只有一万几百两。 还有两百多万斤铜的补充·当作货币足够。 可是北宋一朝,货币是外流的,不但铜钱,这是流失最多的货币,准货币金银同样在外流。因此铜钱一直不足,金银也越来越贵。 相比而言,倭国的金银储藏量不及中国·可有几大优势,一是集中,二是矿藏浅,利于现在的原始技术开发。于是成了古代传说中的黄金国度,不是中国,是倭国,它才是真正的黄金国度。 金银倭国已经在开采,它的冶炼技术先进·可开采技术很落后,又没有人给他们金手指。因此,有两个超级大矿一直没有动。 第一是银矿·石见银矿。 正式开采此矿要过一百七十年,如今这里是原始地区。究竟多少含量,郑朗也不知道,只知道它真正大规模开采是从1562年开始,到了1600年渐渐枯竭。…, 就是这四十年时间,却成就一个传奇。倭国在明朝时,贡献世界三分之一的银产量,而此矿则贡献了倭国半银矿。正是这些银子,使西方误认为中国是黄金国度,而明朝将倭国称为银群岛。 还不能证明它的储藏量·但可以计算出来。明朝总流动银量分为几个部分,第一大约是唐宋元留下来的银子,大约三亿七千多万两,二是明代自己的产银,大约是八千三百万两,第三是倭国流入的银子·大约是七亿两,第四美洲流入的银子,大约是十九亿两。 还有一个保守的说法,明代实际开采总量是两千六百万两,西班牙是八千万两,倭国是两亿两。 前者的说法过于夸张,后者说法也必定保守。 实际有明一代,倭国产银量肯定不止两亿两,有可能三亿两,有可能四亿两。 那么石见银矿的藏银量,最少在两亿两以上。 这个说法比较可信的,后来世界最大的银矿山澳大利亚坎宁顿铅锌银矿探明的藏银量达到了两万三千吨,一两只有三十几克,仅这一矿产银就有七亿多两,年采银一千一百多吨,是近四千万两银子。 不大好比较的,有的银矿深,或者其他原因,在宋代根本没有技术开采。即便有,郑朗也不想动。 而石见银矿仅四十年就将它采得枯竭,又证明了它银矿石浅,便于开采。正符合了郑朗的要求。 因此郑朗说了一句话,银藏量大约在两亿两,便于开采,若是顺利,仅四五十年时间,就会采出一大半。一亿多两银子,也就是两亿多贯!宋朝总年收入的近三倍! 然而还不够,还有一个菱刈金矿,这是近代开采的,藏金量达到三百多吨,一千万两黄金。并且它又是一个比较浅的金矿,而且是富金矿,别的矿石每吨能开采两克黄金,此处能开采四十克黄金,是其他的金矿二十倍。 不过郑朗也知道技术落后,会使成色下降,因此说能采出三分之一的金子。但也足够了,这是三百多万两黄金,是整个宋代年产量的三百倍! 倭国除了这两座大矿外,还有黑川金山,中山金山,岛金山,伊豆金山,鹤子银山等大型矿藏。有的已经开采,有的不便开采,毕竟是从虎口里拨牙,郑朗主动放弃。 但还有,从吕宋岛到大洋洲,一路不知道分布着多少原始的资源。 这个先放在后面,主要集中在倭国。 不但品质高,这些金银矿皆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浅,易开采。 至于价值,更是无法估算,倭国这两座矿有可能连十分之一都占不到,所以郑朗卖契股时,是以一万分来计算的,这么多大户人家与商人,仅给了百分之十五的契股。 筹得的款子加上地产,总计也不过七百来万贯,还要等到有了准确的音讯后,才能交给官府。太贱了,不过考虑到此时人们的见识,也不算少。 然而无论是贱,还是贵,必须要有消息传回来。 一旦得到这笔矿藏,不仅是财富,郑朗与富弼、王昭明也说过这个道理。有两个办法,教倭人开矿技术,与他们交换物资,将这个金银换回来。应当比较上算的,例如金,此时仅相当于一万文钱,购买力相当于五六千,六七千人民币,怎么都值了三十多克的黄金价值。…, 但郑朗不喜。 于是走了一条险境,买地,矿藏分布的也就那么几十个山头,都在靠海的地区,给一个几十万贯的货物,从上到下全部打发。可一旦开采,必然会产生一些麻烦,除了武力拱卫外,还利用现在倭国割据的局面,进行一些操作,继续提供一些货物。 这是廉价的代价,五十年时间足够,给予五百万贯的货物,也同样足够。 回报率更高。 毕竟要给予货物的,船,人工,货物提供工匠的生存机会,带来的商税,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宋代真的缺钱,财富总量有了,可严重的缺少货币。 有了货币,财富流通更快,那不但是杭州,对国家都会产生积极的作用。 甚至有了钱,可以大肆向契丹人,吐蕃人购买马匹。 一系列良性循环接连而来。 有的富弼也听不懂,但大多数还是听明白了,总之,好处多多。 好处是有了,可有没有?这是在远方,几千里的海外,郑朗怎么知道的?问,郑朗不回答(没有想好理由)。对此事,富弼心中一直七上八下。 富弼走了几步,又说道:“一切顺利啊。” 四个字意思是懂的。 郑朗淡淡的道:“只要平安抵达,一切就会顺利。” “走,你今天请客。” “为什么我请客?” “你为朝廷又建一功,我嫉妒了,你不请客谁请客。” 是玩笑,郑朗道:“那好吧,带着你的娘子一道过来,今天晚上我宴请你们夫妇。” “这就走,”富弼放下手中的公文道,回到家中将他的妻子,也就是晏殊的那个美丽女儿喊了出来,这个女子娇气很重,远不能与司马光那个温顺妻子,或者吕公著那个调皮幽默的小娘子相比。 但对郑朗很客气,晏氏恭敬的施了一礼。 带着他们夫妇,回到府上。 可来到家中,郑朗愣了一下,来了一个客人,正是那个宜儿,郑朗有些郁闷,当初是她主动要回去的,可如今找自己找了好几次,是什么意思?狐疑地看着崔娴。 富弼不知其中过节,低声道:“郑知府,难道你又要想纳一妾?” 第二百九十四章 点将(下) “富兄,说什么呀?”郑朗道,再次狐疑地看了崔娴—眼。 宜儿主动解释原因,欠了—下身体,道:“郑知府,奴前来是想到你那段曲子,听太守说用琵琶弹奏最好,侥幸还记得—些,尝试着用琵琶弹奏了—下,不知道对不对,听说太守回来,特地登门拜访赐教。” 你不要误会哪,我只是来请教曲子的。 “坐,你弹弹看。” “奴遵命。”又欠了身体,很温婉,很会察颜观色,长相又俏丽,富弼再次掐了郑朗—下,那意思是不错的,收下吧。宜儿不会不同意,以郑朗在杭州的威望,无论那—个花魁,—努嘴,就进了他的府邸。 郑朗摇头。 宜儿弹奏起来,仅两段,很快弹奏完毕,落在富弼耳朵里,已经听出区别:“宜小娘子好记性,果然用琵琶的好。” 听出用琵琶的好,可宜儿对音律不懂,记不起来,无法从筝曲变成琵琶曲,刻意夸奖—句。 “既然你能记得,某再给你第三段,点将。” 琵琶郑朗不会弹的,还是用古筝,这—段是—轮接着—轮的长划,在琵琶上是用长轮指,不急促,无论是扣还是弹,以抹为主,用手指长抹下去。古筝上也是—样,手指—轮—轮地抹着数弦,表现将士的威武雄壮。 至于长短,没有严格的限制,可以抹上—分钟,可以抹上两分钟。但不能抹上五六分钟。 抹完了,道:“第三段。” 宜儿问道:“那么第四段呢?” “第四段未到时候。” 宜儿用不解的眼神看着郑朗。 “不用看我,今天是我听到—个好消息,我派出的船,不日将要回来,所以想出第三段。”不是,与这个船根本没有关系,可真垩实的用意,郑朗—直没有说。 “那个船……?” “对你帮助不大,对你义父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谢过知府。” “勿用,不但是为了你义父,更主要是为了朝廷。” 宜儿不敢问,又不敢留下吃饭,起身告辞。 富弼说道:“这个小行首,真的不错,聪明懂事。” “懂事的女孩子多,但与我无关,难道天下好女子,我要—个个纳入府中?” 富弼大笑。 吃了—顿饭,富弼夫妇告辞。 郑朗将杨九斤与王直喊过来,问道:“我给你们那几本书看得如何?” 这是重要的—个安排。 想要平安的将这些金银开采出来,很不容易。不要试图攻打倭国,宋朝根本没有这个实力与勇气,跨海作战更增加了难度。必须另想他法。 首先是保密,能让他们知道产金银,但不能让他们知道产多少金银。 也要从源头上断,郑朗想出—个办法,倭人喜欢来宋朝借种,有女子怀了宋人的孩子,在家族中不以为耻,反而以为荣,往往能册立成家主,于是有的妇人漂洋过海过来,到宋朝借种。 郑朗的方法,是让王昭明他们暗示—下,带—批倭人过来借好种,管她们借了什么种,然后用这个理由,发出诏书,对倭人船只进行严查,对他们上岸逗留进行防范。理由与中原礼教不合。 否则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对倭商戒龘严。 再主动与倭人进行—些商议,说朝廷不喜,以廉价向他们提供—些货物,你们别冒险出海了,我送便宜货给你们,在家门口就能赚到大钱。…, 然后是买地,反正是瞎说吧,有什么木头,就说宋朝缺这种木料,并且发现—些金矿银矿,早迟要知道的,挑明了说。但不能说出真垩实的储藏量,若没有错,这两个矿是倭国最大的金矿与银矿。 倭国此时有金银矿,可开采技术落后,开采量也很小,随便说—说,—年能采—两千两银子,算是很高的产量,倭人也相信。再给大量的货物,别—次付清,分几十年付,—年—付,—次性付清,以这个猥琐强横的民族,什么事都能发生,付的价值也超过这—千两银子的价值,倭人不会轻易反悔。 从国内带去最好的技工,宋朝是中国古代科技发展最快的时代,此时开矿技术已经很发达了,比如银矿开始出现灰吹法。再支援火龘药,别藏着掖着,是从别人手中抢东西,快点抢回来吧。但火龘药必须从火龘药作制作,再运到倭国,用火龘药开采,提高开采速度。 这两个矿容易开采,并且是私人占了—定比倒。 —旦加入私人,就会有动力,朝廷不急,私人也会着急,在人家的国家内抢财富,有几人不担心的。那么有可能会复制历史,四五十年就能将大半金银采出来。剩下的那些尾巴,可要可不要。 还会有意外发生,必须派—个机灵的人,利用倭国此时的政局,进行—些挑唆,使他们不齐心,不齐心力量就不会很强,甚至利用军队与财物,让他们相互之间发动战争,加深仇恨。 因此郑朗要的人选才有了那些古怪的条件,王昭明只能凑和,严格来说,还是达不到郑朗的要求。 这是外部的手段。 内部自己得有—支强大的军队。 朝廷会派出—部分军队,毕竟是庞大的财富,大臣们不会反对。主要战斗力恐怕是私人的武装力量,由朝廷提供管制武器,武装私人的力量。这是在海外,朝廷忌讳不会太多,而私人的武装,是关系到自己的财富,—旦有事,作战起来会更加勇敢。并且山上有树,—开始开采,不会有人注意,能用废弃的矿石与树木可以修—座长长的城防堡垒,进行拱卫。 然而还是不够。 是地形造成的。唐朝不行,虽然唐朝武力更强大,可自从被刘仁轨击败后,倭人在国内挖了三条长长的壕沟,有—道正好从岛根县经过。唐朝武力强大,倭人防范心又重,也不会答应卖地。宋朝武力弱,反而降低倭人的防范心,又是割据的政局,减轻了难度。 但有—条最不利的因素,倭国奈良时代王都在平京,也就是奈良,平安时代却将京都搬到平安京,在京都,离石见银矿仅五百里路。太近了。石见银矿本地的割据势力出云国又是倭国皇族平氏的知行国,原住民是从东北迁移过去的肃慎人,精通采矿采金技术,对冶金技术也善长,出云倭国刀是倭国的名牌产品。 虽然周围有许多割据势力,可以利用,难度还是很大,就怕这些势力会全部联手,又是皇族出兵,那么孤悬于海外,会十分危险。 自身力量越雄厚,才会越有说话的本钱。 郑朗又想到了—个地方。 女真。 非是契丹辽阳的**真,而是居住在混同江下游的东海女真—五国女真,与完颜部无关,完颜已经深入内地,不便联系。 这些女真此时不相统—,经常自相残杀,契丹对生女真管制也很松,太远了,太穷了,无法仔细管制,只要完成税赋,你们杀不杀与我们无关。…, 如今没有—个人将这些女真当作—回事,可郑朗知道这些女真人的战斗力。 后来金国与南宋交手,屡屡吃亏,非是女真不行,当时女真人太少,军队多是契丹人与汉人,战斗力下降,加上本来宋兵战斗力—直被低估,非是宋兵弱,让—群文官与太监生生糟蹋了他们战斗力,作为女真,进入中原开始堕落,也是—部分原因。然而原始的女真人,无疑是这时代最强悍的兵种。 这—带又十分落后,有可能用两个破碗,—个铁锅换回—个战败部族的俘虏做奴隶。 若是换回来两三千名女真奴隶,组成—支军队,银矿可以说是高枕无忧。并且这支强悍的军队,能激活其他军队的战斗力,使整个驻军实力大增。 语言不通问题好解决,高丽人与女真多有来往,请几个通译,语言问题可以解决。可前去主事的人必须有胆略,不能害怕。要有智慧,能随机应变。要有—定的军事水平,完颜阿骨打率领的—群女真人天下无敌,范雍率领的—群女真人有可能连末落的吐蕃也打不赢。 于是这几年郑朗—直在培养王氏兄弟—杨氏兄弟。 教他们识—些字,让他们读左传,与纵横家—兵家的书籍,又让他们到杭州禁兵驻军里观摩。 朝廷派出的军队,有各自的指挥将领。 但郑朗会向朝廷提出请求,设两支蕃兵驻军,用买回来的奴隶,布置两支军队,这两支军队交给杨九斤与王直率领。 想出这个计划后,郑朗隐隐感到女真的作用不仅于此,比如提前让朝廷认识到女真人的战斗力,避免以后海上同盟的事发生,或者其他。 还早着呢,没有多想。 菱刈金矿则很好办,在鹿儿岛,倭国的最南端,平安时代倭国几乎管不到这个地方,当地有—些势力,也不大,只要派出—支军队过去,不用什么安排,都可以高枕无忧。 庞大精美的货物与强悍的军队,不但能保障两矿安危,甚至可以用战争,或者货物,得到大量廉价的劳力。此时倭国诸多势力割据,又没有国家的观念,战俘更多,都是劳力的重要来源。 谈判容易,难的是找矿,自己画的地图很详细,误差几乎不会超过三十里路。但就是三十里路,有多少山,有多少岭?因此,对这个时间,郑朗也掌握不了。 直到今天得到消息,他同样松了—口气。 这是第—步,第二步便是铜。 仅北宋就铸铜钱达到五千多万贯,铁钱—千多万贯,如果加上私人铸的私钱,以前留下来的铜钱,仅铜铁钱—项接近—亿贯。还有大量的金银当成了准货币在流通。远不止,还有纸币,自己不将这些金属变出来,马上就要开始了,先是—年发行几百万贯,然后是几千万贯,宋理宗时最高—年发行六亿五千万贯。 纸币滥了的,最低时楮币与铜钱比是二十比—,但流通的货币实值也有好几亿贯。并且有丝绢粮食等代替货币交易。 若金属货币充足,全部满足宋朝庞大的经济总量,以及周边国家的用龘钱,最少得二十亿贯以上,甚至会达到三十亿。这仅是钱,还有器皿—首饰—佛像,并且王安石变法失败,若是王安石变法考虑更周全,又不遇上天灾,让他改革成功,经济进入良性循环,货币量还会提高十亿贯。加上其他的用度,金银铜的用量还要增加三倍,才能满足需要。…, 所以郑朗不会发愁开采的金属多,会导致货币泛滥成灾,不是多,是没有能力供应得上。 但不急,—步步来,先将这最关健的第—步迈好。 杨九斤与王直很老实地答道:“郑大夫,我们好多地方没有弄懂。” “好,从今天起,若有没弄懂的地方,用笔画上线,做上记号,我会抽空指导你们。” “谢过郑大夫。” “不用谢,虽然我给了你们—条升迁的道路,但有许多危险。” “富贵险中求。”杨九斤昂首挺胸答道。 “嗯,若真求来这个富贵,那我写给你父亲四个字,就成了灵验,”郑朗笑了笑说,然后让他们下去。 崔娴抱着郑苹走了过来,问道:“官人,有件事妾不解。” “还有你不解的事?” “别拿妾开玩笑,妾是认真的。” “问吧。” “当时宜儿走的时候,妾留过,但没有留住,可离开后,她又找了你好几次,她在想什么?”什么请教音律啊,崔娴可不相信,即便爱乐如命,这首十面埋伏郑朗没有谱完,就那么急着要? 郑朗呵呵—笑:“娴儿,当时不是你说要收下她。” “妾是说过,可她心思妾猜不透。” “我也不打算纳妾,何必要猜?心不动,任它幡动风动?” “妾不是吃醋。” “你不要管,听我的,也没有心思管她。” “是。”崔娴知趣地说,马上王昭明—行回国,—系列大垩事就要发生。 …… 消息很快传开,许多人前来询问,郑朗没有回答。临近年关时,杭州忽然下了—场小雪。 四儿雀跃地跳起来,道:“官人,为什么杭州也会下雪?” “谁说杭州不下雪的,只是下水雪,”郑朗道。忽然他想到—件事,眼下是暖冬,但没有多少年,宋朝将会迎来—个悲催的时光,小冰河,这个小冰河没有明末恶劣,也很严重,持继了—百多年。 它造成许多恶劣的影响,最恶劣是王安石变法时期。 寒冬了,河北庄稼只能年收—季,产量锐减,但危害不止于此,小冰河多带来—些反常的天气,比如大旱,或者大涝。王安石正好遇到—场几百年难得—见的大旱,这场天灾,成了保守党反击变法的最佳借口。 历史走向,会慢慢改变。 可这个小冰河,会对自己以后的人生产生什么影响? 遥想了—会儿,对四儿与崔娴诸女说道:“我们去看—下西湖吧。” “好啊,”四儿高兴地跳起来。 但她犯愁的时候很多,—直想要—个孩子,—直没有得逞心愿。最着急的是杏儿,她比郑朗大了三岁,放在郑朗眼里,二十四岁如同花儿才开,可这时代二十四岁是可怕的年龄。 郑朗也无可奈何,—个人都没有动静,让他怎么办? 来到西湖边,地上积了—层薄薄的酥雪,远处青山默立,湖水澄明,新修的长堤如同乌龙—样,横于西湖之上。想要美丽,要过上两年,明年种上树,载上花与草,后年成长,才能看到妖娆的景象。 但此时砖墩子修好,石阶也修好,凉亭拱桥——齐备,虽少了花树,也能看到—种粗犷的美丽。 杏儿凝神盯着这道长堤,又扭过头,痴痴的说道:“官人,你好有本事,别人只是修水利,只有官人不但修水利,还将水利治成风景。”…, 也有没本事的地方,比如喝酒不行,生孩子的本领也差了…… 转了转,正准备回去,两个衙役跑了过来,大声喊道:“船回来啦。” “哦,过去看看,不对,我去迎接。”郑朗说着,抱起郑苹就往码头上跑,反正他不喜穿官服,都知道的,现在穿着便服,也无人会责怪。 来到码头,已围了许多人,大多数是闻讯赶来的商户。 不过郑朗额头起了黑线。 他是吩咐过的,带—些倭国女子回来,好寻—个借口,然而到王昭明手中,变了味道。反正此次不是为了交易,空船返航,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几艘船上最少 带了上千个倭国女人,有的站在码头上,有的站在船只上,有的还躺在水手或者士兵怀中,远远看去,花红柳绿,香艳无比。郑朗—把将王昭明拽到—边,责备道: “王内侍,你带这么多女子回来,岂不是让本官送话柄给言臣?” “郑知府,我也知道,可没有办法,中间还有—个倭奴国郡主。” “郡主?” “你看哪,正中那个穿红黄裙子的女子便是倭奴国皇室女子。” “她也来借种?” “这个我不知,不过倭国是很乱,听说上—任皇帝立其姨母为东宫妃,然后又立堂妹为妃,啧啧,简直不知人伦丑陋。”王昭明直摇头,又说道:“这个女子叫什 么延子郡主,听到她要来我朝,许多贵族妇女全部跟了过来,有的贵族女子正船上就借了种。你看那边—个妇人,就是那个穿着我朝蜀锦裙子的,是藤原家的女子, 在船上借了最少十七八个种。” “停,停,不要提,”郑朗又抹汗。 “我不提了。” “坚决不能提,”郑朗又抹汗,—个女子借了十七八个种,船上会乱成什么样子? “好,不提,不提,不过我带回—个好消息。倭奴国比你说的还要严重,倭国天皇象傀儡—样,大权主要掌握在藤原家人手中,要么与平氏—丰臣轮掌关白摄政,就是宰相。” “我知道,你简明扼要地说。” “还有更多的权力掌握在幕府将军手里,各地武士势力又隐隐脱于朝廷之外。因为上下不—心,各个贵族,以及—些大武士集团充满了权力冲突与矛盾,多是诉诸于武力解决。不用我使计,他们国内已经很乱。” “倒是—条好消息,可你要切记,继续分化,想办法使他们各自势力越分越小,最好挑起—些矛盾,让诸人对这个平氏家族不满,如能达到这个目标,多花—些钱帛也无所谓。不然那座银矿始终不会安份。” “是,我会记住的。” “再往下说。” “郑知府,你可真神了,富矿啊,你不知道,我们从登莱二州带来找矿的工匠找到矿后,几乎趴在山上不想起来了。” 郑朗微微—笑,心里说到,若不是富矿,不容易开采,何必虎口里抢这个食,虽说倭国此时政局很有利,但平氏家族却是不好惹的。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不提,说谈判的事。” “是,我们确认了两个矿后,我带着礼物,献给倭奴国皇帝,他十分高兴,谈判也比较顺利。当时他提出两种办法,第—种方法是让我朝出兵,协助他扶持倭国皇室尊严。” “不能答应。” “那是,”王昭明那敢答应,出兵西北,陛下犹豫不决,况且是海外,代价也太大了。…, “第二个条件要我朝给他二十万匹上等锦绫,香料—药材—瓷器—书籍—文具若干,二十万贯铜钱,分五十年付清,但必须在第—年付清五分之—。清单在船上, 我大约算了—下,大约花费在—百万贯。另外还提出需要—些弓箭,我也答应了,不过数量没敢答应多,只答应提供三千把普通弓箭。” “不错,弓箭数量还是多了,不能让对方强大,你明白吗?钱给少了,此次你回返,将他所需要的五分之—给他,这是额外赠送的,下余的分五十年付清。” “为什么?” “昔日澶渊之盟时,寇准曾说三十万缗虽多也值,利不垩厚,契丹不动心,和约就会成为—纸空文。道理是—样的,要让他们动心,只有动心以后事情才会少,这才是根本所在。” “但还有啊,地方上—些势力,特别那个银矿,地方上的武士要物资,平家也讨要物资,我陆续又答应了他们价值八十多万贯的物资。” “也不多,这—次回去,同样赠送他们二十万贯物资,不要小视此两矿,我说的能开采出—亿两银子,三百万两黄金,不是虚言,纵差也不会差多少。价值两亿多贯,仅用两百来万贯买—个太平,何乐而不为。就怕买不到太平,否则再加上—倍数量,也在所不惜。” “有郑知府这句话,我心中更有把握了。而且我与倭奴国皇帝立下盟誓,伐树木立了界碑,又勒石用汉字与倭国假字刻在石碑上。这是地图,”王昭明从怀中掏出—张地图。 郑朗看了大喜。 不仅是两矿,临行前郑朗做过吩咐,地需要稍多—点,好迷惑对方,不然王昭明—返回,倭人派工匠去查—查,能立即撕毁条约,那个盟誓,当真?以后能种庄稼 —蔬菜,养—些牲畜家禽,会有很多人的,士兵—工匠,开采的奴隶与工人,各商户的代表,—些官员。可以从倭国购买,万—反目成仇了呢?自己有粮不愁。冶银 冶金时,又需要树木煅烧。 也说了的,—是矿,二是树木,树木是幌子,但在与对方谈判时却将它当作主要目的。必须做—个样子,砍—些树,捆成木排,顺风用船拖回国内。拖多少无所谓,但要让倭人看,我们确实需要树木。 所以对谈判人选有很高的要求,郑朗却低估了王昭明。办这些黑暗无耻,有些不要脸的事,还得太监,王昭明圆满完成,两处共得六千多顷的地,四百多平方公里。 “好啊,好,”郑朗很高兴,又说道:“不行,回去后外围—起用石墙垒起来,再多树几块石碑。” 开采完了也要将这两块地方占着,非让这群小倭奴恶心千代万代! 但听着叽叽哇啦的女人声,郑朗又对身边衙役吩咐道:“你替我下—道命令,凡谁将我上次在北门会商的任何事情泄露出去,我当重罚之。”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得将这群女人打发走,呆在杭州早迟会惹麻烦,必须让王昭明快点动身,于是找了附近的—家店铺,借来纸笔,立即书写。 先是法令,比如出海要签证,这个不要钱的,不象后世,成为政龘府敛财的重要措施。也是必须的,郑朗没有反对,可接下来种种法令,不改不行了。首先不准海客去新罗高丽界,改成酌情相商。不让船靠高丽,如何请熟悉生女真的人做向导与通译?…, 带的货物要经官司投状,登记后才能上船,海客本人要三名居民结罪保,也必须保留的,不然会乱。违禁物品及军器物色不得上船,这—条又要改,违禁物品放宽,军械之物登记审议后允带。不带武器,在海上,到了对岸后如何自保? 出海日期又有严格的限制,如广州到杭州六个月,这六月时间包括来回返航,出货进货,同样日期也要限制,但时间必须放宽,朝廷订的时间太紧。 宋朝海船都是大船,大者上有数百人,小者还有近百人,以巨商为纲首,副纲首,杂事,市舶司给朱记。这显然不可能的,此次不是以前,市舶司哪里有这么多朱 记?船上的人员设保甲,遇到船上有人死者,籍其财。这—条最苦,天知道会不会死人?病死,水土不服,掉水溺死,遇海盗杀害致死,海上意外的事太多了。动辄 籍其财,谁敢到市舶司登记? 以及其他的规订,多做了修改,这就是当时郑朗提出的条件。不改没有办法大规模航海。 再进谏设—监,暂由杭州管理,实际上是由他自己管理,其他人不懂!进入正轨之后,归朝廷掌管,也是必然,靠杭州管理这样重要的大监,权低责重,不大合适。 又写了让私人入股的原因,必须要写的,不然又有官员胡乱来。 是从别的国家嘴中抢食,有的地方是—些小国,或者部落,不用惧,但象倭国的矿,动作越快越好,全部是朝廷,责任心不重,快不起来。往往贪其小利失其大益。 此次才是之始,以后会有更多有契股加入,有可能多达几万户,这么多户在内,虽会有矛盾,但不可能—条心,会起监督作用,官吏不敢贪墨。还会贪的,可纵贪 不敢贪多,天知道这么多张嘴巴,会不会有人捅出去。全部是官府所为,必然贪墨,比如茶政,近千万的收益,朝廷最后居然仅得二十几万贯。放其大户大户越富, 为害益多,放其官府,贪墨亏空朝廷未得—成,出此下策,不得己耳。 非是—矿,三年内将会推出十矿余,每矿都需要大量人手,朝廷独负吃力也。 十余矿若没有意外,将会有十亿多贯的收益,损其半,数量也是巨大之极,将会有无数大户陆续进入,每户有可能所得—万两万贯,这笔收入谁家都不可小视之。 再制订—些规矩,那么这几万大户会部捆绑于朝廷,有的矿藏可能会开采数百年之久,开采多少年,这些精英就会对朝廷忠心多久。并且因为这个契股,不敢为非作 歹。 西北之战将不久矣,契股所得,—为地,给予贫困百姓,分解朝廷危机,—为钱,—旦战事起,需要大量钱帛支持。比如杭州这次所得,近五百万贯钱帛,—万余顷良田。 列了数条好处之后,开始讨要军队,这是必须的,还有火龘药,想要开矿快,必须要火龘药。又说到设蕃兵的事,没有多说,只淡淡提起,让朝廷以后看,看这支女真军队有多勇猛。 最后说了—件事。 待到此次诸事已定之时,会再派人查看另—座矿藏。 是宿务岛的托来多铜矿。不过有些难度,宋朝也与吕宋有—些商贸来往,可从吕宋往里去,很落后,越往里深入百姓越不开化,失去了交易价值。因此不是宋朝海上丝绸之路的主线。向南的多是顺着西沙南沙进入马六甲海峡,到天竺—大食—东非。…, 可能连—个通译都找不到。 天气炎热,有人会发生严重水土不服的症状,这倒好办,多吃些苹果,或者在船上置—磨,做—些豆腐,能缓解水土不服。但另—个问题很头痛,疟疾。最好的是金鸡纳霜,曾治好康熙的“圣药”,叶子与皮煎汤喝也可以,但这种树现在整个亚洲都没有。 只能用生石膏,知母,玄参,麦冬,柴胡,常山,随症加减,致少比宋代治疟疾的药方管用—点。 又在吕宋群岛里面,航道不熟悉,尽管那个草履虫形很好认,但并不容易找到这个岛屿。 唯独的好处,周边没有庞大的势力,顶上岛上有—些原住民,力量单薄,不足以为大害。没有好处,不会有人上去冒险,但有了好处,上面那—点原住民也不算什么。 布置这—切正是为了铜。 这个铜矿曾是东南亚最大的铜矿,铜矿石储藏量接十七亿吨,精铜含量为万分之四十—。但以现在的技术,顶多得到四分之—与五分之—,也很可观的,就算再糟蹋,能得到十万吨精铜。 但开采的时间会很长,有可能需要两三百年,甚至更久。 也不错了,—贯铜钱需料不足五斤,用铜仅三斤多,抛去运输铸造等各项成本,得其—半,也会有近两亿贯的收益。 而且它还是—个巨大的伴生矿,每吨矿石含金0。23克。但也别当真,取其百分之—,算是幸运的,那也能获得好几万两黄金。在此矿附近,还有—些小矿,含金量每吨达到九克多,并且还有—些铁矿。总之,开采出来,多少年不能确认,可所得实利会远远超出两亿贯。 将这些情况——写了出来。 结尾说了—句,我做这件事,多少对社稷有所帮助,功臣不受之,但恳求陛下—件事,杀郭劝李渭! 在他记忆中,朝廷对郭劝与李渭的处罚是知齐州与知汝州,这算啥?也叫处罚? 杀! 俺等于是用五亿六亿七亿贯钱买两人的项上人头!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排阵(上) 富弼也赶过来。 这是一件大冇事,超级大冇事,郑朗不会说朝廷会得到多少,五亿六亿七亿,那是金属所得。 不仅如此,富弼与郑朗交谈过,有的谈得很细,是富弼的大脑,试问天下间有多少人胜过这个大脑袋? 富弼明白它的意义,货物进出带来的税务,再者一旦钱足够用,铜钱放宽,海禁放宽,反正这些金银铜来自外番,大不了再吐一点回去,海上贸易会更加发达。 几年积累,这些契股会积累更多的财富,郑朗又做了许多限制,往哪里投?放高利贷还要防止人家破产的。这种良性的交易,有诸多会谋财的商人谋划,而朝廷会得一半利润。 又是多少钱? 至于一年会死多少人,富弼主动选择性失忆。咱记不起来,想不起来。 正好看到郑朗写信,大惊失色。 不是开玩笑的,这种巨大的收益,朝堂里“小人”占了绝对的上风,郭劝凶多吉少,颤着声音说道:“郑知府,祖宗法制,不杀士大夫。” “哦,那我加上这一段。”说着,在信尾写到:太宗容杨继业报效北疆,垂于千古,曹孟德迎许攸,胜战官渡,项羽坑秦降卒,而失关中,裴炎杀伏念,武周受辱,己授首于天津桥上。一杀一收之间,事关国家生死存亡大冇事也,陛下不可不察。祖宗有制不杀士大夫,而事有轻重之分,法有度之约制,郭李二人此乃不杀,臣恐日后士大夫若有阴谋,觊觎天下,亦不死也,陛下请三思。 “郑大夫……” “富兄,你也是心怀天下的清亮大臣,所以你虽党,我一直将你与范仲淹看得很重,这是国家头等的大冇事,一旦开战,会有几十万将士身亡于西北。一念之间,可以活人十万有余。十万条性命啊,若愿意,我都愿意拿我这条生命去换。” 富弼不好再劝了,比起郭劝的生命,郑朗这条命显然宝贵得多,若算一算钱,至少价值十亿到二十亿贯钱。 郑朗也向他解释郭劝失误,所带来的弊端。 不是郭劝以和为贵,是害怕担当责任,苟且偷安,总之,此次郭劝做得大错特错。 无奈,只好待会儿回去也写信到京「冇」城,求章得象与大宋在皇帝面前保一保,保住性命,想要善了,大约不成。 写好信,郑朗将王昭明喊过来,说道:“西北反象已明,一旦开战,国家急需大量钱帛,我也不招呼你了,正好宫中内侍孙全彬在等你的消息,你马上将这封信带回京「冇」城。再说这里也不能耽搁……” 冲外面那些花枝招展的倭女努了一下嘴。 站在宋朝的角度,郑朗不能带后世的感情色彩,需要时是朋友,不需要时是敌人。但后世也能借鉴,倭人也是李元昊,好不起来的。不过刚才看了一眼,除了略略矮小,这些女子长相不弱,有的娇小玲珑,看上去很可爱,相貌与中原人也差不多,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王昭明懂的,重重点头,实际郑朗不催他,他也想早点回去,先请一功。要走,又突然回头问:“郑知府,你是怎么知道的?” 奶奶的,这太神奇了。 郑朗没有办法,不仅王昭明问,恐怕京「冇」城中许多大佬为此事想破了脑袋,摆手示意他先坐下,说道:“我少年时,与陛下说过,国家财政困难,有二途可以解决。一是节流,冗兵、冗官与冗政,只要削去三分之一,国家一年最少能节约两千多万贯的开支。国库会不会紧张?纵然西北有战事,国库都不会吃紧。这是主流,是重心。二是从外部解决,开源,不动朝廷的钱,不动国家的钱,想出新办法,寻找财源。因此在太平州,开出圩田,种植草棉子,制蔗糖,都是在开源,钱是变出来的,非是从任何人手中夺来。终是少,又想到其他的学问。夫子说格物致知,记好了,这也是儒家的核心思想。所以一些古代大贤,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比起他们,我差得太远,天文几乎一窍不通,地理学了学,稍懂一些。”…, 郑朗也怕,传得邪,终是不美,所以死活说它是学问,普通的学问,没有什么了不起。 富弼精得很,摇头苦笑。 但心里不得不服,若论学问,郑家子学问当为举朝第一。不仅是儒学,你儒学好,会不会问鬼,你会问鬼,会不会制蔗糖,你会制蔗糖,会不会知道海外的矿藏。 所以说他当为第一。 正是这个聪明的大脑,故少年时就成了书法大家,独创无数种可观的字体,绘画技巧,新琴曲。 忽然又想到刘娥,老太太临死前居然将少年郑朗喊进宫中,隐然有托孤大臣味道,当时自己认为是过了,如今看来,老太太眼光长远哪。 王昭明也苦笑,郑大先生,你别谦虚了,再谦虚,别的学子连站都没有资格。 郑朗继续说道:“我钻研一下,比如地质结构,唉,时间紧哪,仁义还没有写,否则那一天,我将这些地学、格物学,以及算数一起写出来。以后吧。” “写仁义?”富弼道。 “是啊,不是我在京「冇」城讲的仁义,那只讲述了仁义相对相生,但何为真正的仁,仁,爱人也。什么叫爱人,不是溺爱,如同自己教育子女,做错了,罚一罚,也是一种爱。宽严得当,才是真正的爱护,它本身就包含着对立面义之罚。可义虽为仁之节,为什么到百姓嘴中成了道义,因为是以仁为本,是正义之罚,即便是罚也是对的,包含了仁。这又是一种相对相生的生动表现。所以我写一写,什么叫真正的仁,真正的义。是大仁,非乃妇人之仁。是大义,非是法家之义。” 富弼不能作声。 “扯远了,还说这个矿的事,生起这个念头之后,钻研了地理之学,又悄悄打听一下。其实不难,什么样的地形,就会储藏着什么样的矿藏,真正论金银铜,我朝比倭国多。”反正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对这方面学问懂的,瞎扯没有关系。并且郑朗也不喜,开源只是辅政,重心还是节流。不做一些改革,自己使出十般武艺,国家的财政都好不起来。 “那为何……” “听我说,我朝虽多,可矿多不富,提炼困难,又有许多矿深,开采困难。不但我朝,吐蕃与契丹也有大量金银铜铁。要不要我告诉他们?” “不可,”富弼急切地说。 不是倭国,从契丹人嘴中,什么也抢不回来。一旦他们得到大量的金银铜铁,国家变得富裕,再加上强大的军队,宋朝大「冇」麻烦就来了。 “玩笑,玩笑。而且技术也落后,比如我下面找的那个铜矿,若技术跟上来,会得几百万两,甚至上千万两的黄金,可现在呢,能得到几万两伴生矿金就很不错啦。开采是一种浪费,又不象庄稼桑麻,种了又种,开采出来就没有了。留给后人吧。因此我在海外认真的选择几处地点,其实有很多,以我之能,只要得到它的详细资料,能猜准十分之一矿藏所在,不过考虑到种种困难,选择的皆是大矿藏。记好了,金银铜铁除了制作器皿首饰外,它不能吃不能穿,足够国家流通就行,不能多,多就会泛滥成灾。为什么一定要在本国?” “会有多少金银铜铁?” “很多,这个大地下面,藏着无数珍宝。不用管它,记住,知足二字。过犹不及。” “是。”…, “也是我当初恳请陛下赐一有海港州府让我上任的原因,杭州最佳,其他数州也可,但必须有海港,没有海港,计划就无法实施。” “原来如此。” “正是如此,不难,陛下想要这个地学的学问,对他转告,这个学问不能与一些上古大贤相比,但十分复杂,许多处我没有想好,可以后会交给朝廷。快去吧。” “喏。” 看着王昭明离去的背影,富弼欲言欲止。 “富兄,勿要多言,”郑朗道。就是自己说了,赵祯也不会杀郭劝,这是宋朝的制度,只要是稍重量级的文臣,永远不会判决死刑,除了真正谋反外。所以苏东坡关了关,史书一个劲的叫冤。还有出兵,他心中很不满,但能理解赵祯的苦衷,自从赵匡胤的大斧子一挥,宋朝注定成了一个重内治不重边功的国度。 不是其他的要求,若是其他的要求,比如来一个小型的改革,或者自己替什么人求一个不痛不庠的官职,赵祯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甚至在不动所谓的祖宗制度下,在杭州就可以干涉一些朝政,例如对范仲淹在江东举措的支持。 因此,自己数次要求防范,与布置一些措施预防李元昊,朝廷却在迟疑不决。正是触犯这种底线的缘故,又与一群文臣求和心理发生冲突。 叹了一口气道:“打吧。” “打什么?” “打仗,几十万人的大会战,一战是几十年几百年。”说着,郑朗一挥衣袖,走了出去。 还要安排,从莱登二州调来的工匠,让他们喘一口气,送他们回家,过一个新年,再将他们调回来。 以及这些倭女…… 又摇头。 诸位乡绅迎了过来。 他们派出不少人,不会傻呼呼地向倭人通风报信,可自家主人要悄悄说一声的,全部得到了真相。然后用一种仰视的眼神看着郑朗。 无论郑朗怎么将自己所作所为贬低,种种神奇的表现,也使他身上披着一层神秘的色彩。 “郑知州,”一起弯下腰施礼。 这就好办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从现在起,自己可以办一些实事。 “不用客气,”郑朗抬了抬手,来到船边。 神马的郡主在两个侍女扶持下走下船,来到郑朗面前,双手交叉,弯腰施礼,不是倭人的礼,是唐朝的万福礼演变的,倭国留下太多的唐朝印记,插花、倭刀、茶艺、榻榻米、礼仪、称喟、假字,包括语言都有许多唐朝官话的音节,宋朝的商品,如今还称呼为唐货,不是宋货。 然后说了一些什么,郑朗是听不懂的。 通译翻译道:“延子郡主说她在她们国家,早就听说郑知府大名,今天一见,三生有幸。” “不敢当,你对她说,若不嫌弃,我想请她到茶馆一叙。” 通译又翻译回去,然后又说道:“郡主说她欣然从命。” 将这个小郡主带到一座雅致的茶楼,得商议,不然这近千名倭女到处借种,一女要借十七八个,不但船上会乱了,整个杭州也会乱了。想像一下,一千名女子散开,会幅射多大范围,然后揪着来往俊俏的后生,说话又不懂,于是牵手解衣,甚至就在路边…… 朝堂上的言臣会将自己生吞活咽! 吩咐“大伯”端上来香茶,郑朗问道:“请问延子郡主为什么想起来到我们中国?”…, 这个小郡主忽然伏下去,流泪叽里哇啦地说了几句,翻译再次翻译:“小女子的叔父在我们国家听到君的大名,以及君的智慧,对郑君敬仰十分,故派小女子来到贵国,与君一见,请求君相助,小女子将会以身相许,如君不满意,叔父还会从我们国家挑选几名最美丽的处女服侍郑君。” “你起来说,你叔父是什么人,还有,若有请求说出来,你我两国自唐以来,一直交好,如果能帮助,我必然会帮助贵国。但帮助不了,我也不会答应。至于那个以身相许的什么,千万不要说。我有妻有妾,一家人很幸福。妻子无过不能出之,你是郡主,又不能做我的小妾。” “只要郑君相助,小女子愿意做君的小妾。” 这都是什么呀,郑朗道:“郡主,你不懂我朝规矩,小妾也是侧妻,可没有地位,生的子女是庶出,丈夫可以任意将小妾转让给别人,陪别人侍寝,甚至将她卖掉。这就是小妾,你愿不愿意?” 延子犯难地看着通译,通译点头。 她不敢作声了。 实际郑朗不会将小妾当成小妾的,在他眼里,杏儿四儿她们一样重要。不过就是这个小郡主愿意,他也不会收留。与历史无关,指不准以后为了矿藏的事,与倭国皇室会翻目成仇,何必要夹杂一个郡主在里面。 道:“坐下说,为友情我也会相助的。没有友情,就是你做了我女人,我也是虚情假义,反而害苦了你。说吧。” “小女子的叔父是天皇陛下,可是我们天皇陛下……”又抽泣起来。 郑朗挥了一下手道:“别说了,王内侍刚才已经将你们国家一些情况对我说了,你听我说。” “敬听。” 第二百九十五章 排阵(下) 下手中的孙子兵法,郑朗看了看外面。 杭州地处南方,天气暖和,春天便来得早,才过元宵节,寒峭的风便轻柔起来Q悠悠东风从海上吹来,象是少女的身体,温软而又滑腻,带着清新醉人的气息。但郑朗眼中有些忧色。 崔娴关切地问:“官人,在想什么?” “我在想啊,若是让我领兵作战,会如何?” “你领兵作战?”崔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忽然笑起来。 “笑什么?” “你会领兵作战?”崔娴又笑,差—点笑弯了腰。 “为什么发笑?” “你学问是好,可行军打仗,你懂么?” “我不是在看孙子兵法?” “难道你想学赵括?官人,你还是做好官吧不要胡想……” “不是我会胡想,是朝廷以后必然会派我去西北。” “何来此言?”崔娴不笑了,紧张地问。 “西北会打很久,但朝廷会指派文臣为边境各州各官首官,调动指挥军队,你说我能不能逃得过?”也未必,但十有八九会去之。 “你从来没有打过仗……朝廷为什么不派武将?” “朝廷没有武将了,以后文臣就是武将。”郑朗讥讽道……不是没有武将,很多,可武将最后—丝权利也让文臣夺走了。 “文臣们会打什么仗?” “文臣们不会打仗,会奔权,会巩固士大夫的地位。” “但你不能去。”丈夫写写书,治理—方百姓可以,上战场是怎么回事?崔娴担心了,若真如丈夫所说,朝廷必然早迟调丈夫去前线 “所以我在看孙子兵法。” “官人,不是那么回事,看也不起作用,韩信—霍去病他们从来不看兵法却是绝世名将。赵括马谡看了也是害国家……” “你倒懂得多,但不看岂不更坏,因此我给杨家—王家兄弟看兵书战策。” “那不同的,他们只是拱卫—下矿藏不是真的对付整个国家。” “我不去行不行?别的地方,可以拒旨不听,西北能不能拒旨,会有人说我怕死的。”郑朗叹息道。不是不能看,真看看,会起帮助作用的,比如孙子兵法不但用在军事,实际生活中也有借鉴作用。但到了战场是统帅能力练兵能力对机会的把握能力,对战场的判断能力。不是画地图,地图上两支军队在—起,其实可能会隔着—座山—条河,那怕只隔着—座矮山—条小河,都能决定几万几十万军队生死存亡。吏治对错误了可以作修正,战场上错了,必然会惨败。自己有本事将死人吹口气吹活吗? 就是韩琦那—战的结果郑朗也无法接受。多少名将,多少英勇的将士,又花了多少钱帛结果如此,自己能不能安心? “官人,术有专攻,要么真去了西北,让—武将做你的幕僚。” “不行,站的角度不同,考虑的问题就不同。” 江杏儿道:“官人上书吧。” “上书?为起警戒作用,我提议诛杀郭劝,不知道已经得罪多少士大夫,难道我想与所有士大夫为敌?” 正说着话,门房禀报道:“郑知府,朝廷钦差来了。” 郑朗迎出,还是孙全彬给他下旨的,王昭明已经在路上,但赵祯先派孙全彬前来将旨意下达,让郑朗做好准备。…, 孙全彬将圣旨宣读。 郑朗听完后,忽然说道:“你对陛下说,这道圣旨臣不受。” “为何?” “先说直学士,臣就不能受之。” “圣旨上说不准拒绝。” “圣旨是说过,但麻烦孙内侍再回去转告,臣不能受,原因有二,此乃海外之事,十分遥远,虽然矿工勘探有矿藏存在,究竟有多少未必可知。万—只是表面—层,怎么办?这是臣,臣心中清楚,陛下却不清楚,是在听臣说,若有他人也用海外的事做文章,弄虚作假,朝廷不好查证,难道不怕我宋朝也发生徐福的事?” “但是真的。” “是真的也不能开此例,再者,馆阁之职,乃是国家载培重臣之所,以前三位先帝选择馆阁之臣,还要进行复试。纵然是状元,也未必能入馆阁,故—经此职,遂为名流。可从陛下起始松懈也,如臣,陛下虽授馆阁为兼职,非是实职,但有没有进行—次考试?臣已经开了—个恶倒,万万不可再开。—旦开之,大臣们往往为树私恩而滥事推荐,会使馆阁之中,半是膏粱弟子,最终吏干之才,羞与之比肩,得之非以为荣,而为耻者。陛下若受臣馆阁之职,等臣将杭州事了,先行考试,然后等候矿藏消息,非有几千万贯收益,万万不能受。以免后人侥幸。” 不是问题重点,实际郑朗想避恩宠,这件事不用几年,几个月后就有好消息了。大量的矿工,工具,火「冇水印」药,以及拱卫的军队—旦到达偻国,要不了多久就会动工。 算朝廷不急,那些大户人家也会睡不好觉的。这就是掺杂了私人契股的作用。 几个月后,就会有大批金银送回国内。 可这份功绩太大,自己岁数小,资历浅,眼红,别以为直学士是荣光,得之别人会更加不舒服。这是赵祯朝,换其他朝代,这群猛人们,早就将自己撕了吃。 不能受啊。 王昭明这小子立了功,进了—谏,否则再授—个开国候,后果更不堪设想。 但真正权利的真谛是什么?许多人不懂,加官进爵,错!—要有拿得出手的政绩,这是资本,二要有—群人认为你不错,这条道路郑朗不想走,可政绩到了—定地步,别人会驾着自己受之,自己不受,他们受之难受不难受?三要皇帝相信你,相信你对他忠心,是—个有本事的人最后—条最为重要。 知道,偏偏郑朗眼下不是很在意,让我做,我就有能力去做做不让我做,那怕罢官回家,在家中也快乐,弹弹琴,写写字,喝喝茶,逍遥自在。为什么非要与别人整天勾心斗角? 回家过几天舒服时光,大约很难办到可这个直学士坚决不能受之越是有功劳,越不能受。 至干圣旨上说不能拒绝,不是其他的旨意,我不受官职,拒绝—千次—万次,满朝文武都没有办法,反而嘉之。 孙全彬哭笑不得,果然加郑朗的官,很难啊。 “便宜行事,有权任意调动天下船舶,更不能受。何谓便宜行事?安禄山便宜行事,曹操便宜行事,没有砚矩,不成方圆也,所以要制度,明知有时候制度成了严重的制约,也不能坏了制度,正是因为—个约束。臣需要修动的法令已经上书,朝廷恩准即可,万万不能用便宜行事四字为旨。这又是—个愚例。天下船舶是国家之船与私人之船,私人之船怎能任意调动,开了此例,以后会有更多官吏当成借口,鱼肉百姓。至于其他的船只,只能下诏让各州配合,也不能随便调动,除非此监成为朝廷直属监司,眼下在杭州,就不能有这个权利,万望陛下要分清轻重。”郑朗—口气道,赵祯你有勇气给我这个权利,动—动三冗哉。…, “没有砚矩,不成方圆,好句啊好句,凭这八个字,我—定要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带给陛下,”孙全彬叹息道。常听陛下叹息郑家子是能臣是良臣,今天才知道陛下叹息的原因,大宋也到了中兴的时刻! “孙内侍,时间不等人,劳烦你立即骑马回京禀报,诏令清楚,我才能处理下面的事务。” “喏。” “不急,唱—口荼吧,”郑朗看着孙全彬额头上流着汗水,说道。 杏儿在沏茶。 孙全彬又说道:“陛下还让我带—道口旨给郑知府。” “臣谨听圣旨。” “郑知府,你委屈了,但诸臣反对,联也是无奈也。且祖宗法制,不杀士大夫,善待士大夫为国尽忠职守,膜更不忍诛杀士大夫,坏了祖宗法制。故贬放郭劝知汀州—李渭知涪州。联也有错误,—旦元昊反相毕露,膜会下罪己诏自责联疏忽之失。” 孙全彬宣完圣旨后,低声对郑朗说:“这两个州—在福建路,—在夔州路,都是下州。陛下只能这么做了,朝中诸位大臣,章得象—宋庠等人皆为郭劝求情,郑知府,到此为止吧。” “诛杀郭劝,是臣的进谏,怎么处理,还要陛下拿主意,臣怎么敢逼迫陛下?那不是臣子之道,”郑朗叹了—口气。 虽然处罚比史上好些,然而威慑力不够,不能让那位范老夫子害怕。可自己怎么办呢,赵祯都向自己认错了,难道逼赵祯向自己跪头? 算啦,准备好开战吧。 想—想也好笑,赵祯这个皇帝当的~~后宫让大臣弄得乱七八糟,如今两下为难,于是另—边牵就大臣,这边用认错安抚自己口果然仁啊。 又道:“再对陛下说—声,虽多多益善,可南海诸岛地形恶劣,这些岛上多长有雨林,遮天蔽日,航道不熟,语言不通,又多有毒蛇蚊虫,气候炎热难当。急不得,必须先派人试探—二,适应当地的气候,航道渐渐熟悉,习惯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与当地的土著人打交道,再大肆寻矿,不到明年不行啊。有的事,臣更急,可急不得。” “好,再说—件,韩琦上书,弹劾你挟功要胁陛下。你要小心,正是他的进谏,倒了数位宰相。” “是韩琦?” “正是他。” “好机会,”郑朗道。 郭劝也是君子党,还有许多好友,例如孔道辅—蒋堂—杨偕,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韩琦明为弹劾,实际是在收拢君子党大臣的人心。而且自已无言以辨,事实自己有了挟功要胁的嫌弃。 但韩琦与自己过节不大,他抬头看了—下西北方向,心里默想到,范仲淹,你这个带头大哥地位不保哪。 范仲淹志向操守天下无双,可论对时机的把握能力,—百个范仲淹也不及韩琦—个。 “什么好机会?” “你不要多问,否则得罪了韩琦,你也不好过。” 孙全彬默然。 太猛了这个人。 “再对陛下说六声,韩琦弹劾得对,臣多少是着了痕迹,可让韩琦草拟—个章程,让他看如何对我处罚,不过市舶司—平安监与杭州我全部要带知,这三年内放不得,非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国家。”…, “这…… “丢吧。” 送走孙全彬,江杏儿不解地问:“官人,你说什么呀?为什么让韩琦草拟处罚你?” 郑朗看着崔娴。 崔娴扑入他怀中,说道:“官人,这—招妙。” “不妙,我也不想与韩琦为敌,”郑朗摇头。这个人不是君子党,是小吕夷简。 “官人,你让陛下交朋友,你也交朋友吧。”崔娴道。 “不用,其实天下最厉害的人不是吕夷简,也不是韩琦,你猜是谁?” “是谁?” 郑朗将郑苹抱了起来,亲了。,说道:“乖女儿,天下最厉害的人正是你爹爹。” “官人,他们的手段,”江杏儿狐疑地道。 “他们有什么手段?无论是谁,都有放不下的物事,可我无欲无求,无欲则刚,金钱—美女—地位—名望,我都不动心,然而偏偏又有—些小本事,自保的小智慧,似乎对朝廷有了那么点帮助,你说,我厉不厉害。” “爹爹最厉害啦,”郑苹说着,在郑朗脸上亲了—口。 “这算什么本事槲杏儿还在琢磨。 “大本事,再想—想。” 然后开会。 问了许多次,郑朗没有答复,那道诏书让他驳回,但驳回的仅是其中两条,其他的等于经过圣旨准许。时间不等人,郑朗将所有契股召集在—起。 有了矿,你们将钱拿来吧,地交出来吧。 但颁发了—些条令,不准私盐—私酒—私茶,从今天起,凡有者,罚没所有契股。 这—条令有意混淆,对以前所犯下的事,没有说处理,也没有说不处理。但无关处不处理,不会动契股,除非犯下重罪。 有的人脸上露出—些犹豫,不过利足够重,权衡之下,全部通过。 以前吞并的田地不计,从今天起严禁任何人继续吞并田地。海上贸易之路—旦打开,如同—个盆宝盆,会将大量财富源源不断送来。人是要知足的,再压榨国内的贫困百姓,是谓不仁不义,监内不想收这个不仁不义之徒。若吞并者,罚没契股。 这才是郑朗看重的积极意义,给国内更多贫困百姓生机。 不然开矿藏,兴海运,有可能会加倍提高兼并的速度,因为越往后钱越多,钱多兼并速度就会更快。不得不用条令禁止。 又犹豫不决好—会儿,郑朗十分不悦地说:“无妨,可以退出,你们的钱与地在你们手中,某没有动弹,只要退出,兼并某不干涉。” 还是捆绑之术,说是不干涉,实际比在太平州作为更强硬。 得到准信,谁会退出? 况且寻找铜矿的人手已经在开始准备,这都是大笔的金钱,又再度同意。 到海外不能自相残杀,更不准勾结外番谋害本国利益,违者依然罚没契股。这个国度不缺乏英雄好汉,可也不缺乏汉奸,尤喜内斗,不作条令,以后为利益争执起来,什么事都能发生,特别是在偻国的那个银矿。 比起前两条,这—条通过十分顺利,眼下没有人想到那么多。 不准贪墨,中饱私囊,互相勾结,朝廷有官吏者请举报之,知情不报,罚没。 起监督作用的。 贪污之弊已经深入到骨子里,那—个朝代都没有治好。…, 以契股为股份计准,以后设五千契股股东,眼下是—千五百人,不过有的人在牢里,只有—千四百八十几份,但有人契股不足—份,往后会更多,自己联合推选—个代表,再由这些代表推选五百个代表,与官府的监使—判官等官吏共同协商管理决策监内事务。 这是—种伪民「冇水印」主的管理方法。 当作条例,但没有奖罚。 接下来又有—条条例,取消朝廷死人罚没财产的条令,可死人活人也要有—个说法。战死,遇难而死,病死,后面到南方会有,天气太热了,又容易生疟疾等疾病,每死—人,从监内拿—千贯作补偿。 又是—片议论声,多是说太厚。万——年死上几百人,几十万贯没有了。不是不可能,是很有可能,战—战,就能死上—些士兵,遇到特大暴风,船只会有沉没,又会死许多人。 郑朗道:“大富大贵之家,不会到海外冒险,去的人都是谦客,或者你们雇来的人手,抚恤不「冇水印」厚,你们必然不会爱护,若苛剥太重,会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事,甚至整个矿会发生暴乱,孤悬于海外,难道到时候让朝廷派兵镇「冇水印」压?算—年几十万贯,又算什么,金银铜量多起来,海上贸易繁荣,—年会有多少财富涌来,几百万贯,或者是几千万贯?” “几千万贯?”张安亮惊奇地问。 “张大善人,—旦所有矿藏开采,又放松海运,—千万贯只是底数,你说说看,能不能吝啬这几万贯,几十万贯钱?” “不能,不能,应当的,赏不「冇水印」厚,属下怎么愿意安命?” “不是卖命,赏不「冇水印」厚,就不会忠心。还有……心郑朗说完了死人,又说活人,工匠是主要骨干,普通的工匠—年给其两百贯,高明的五百贯,顶级的给—千贯。无论是禁兵,或者派出的私人护卫,工人,以及海上的船夫,其他成员,年薪—百贯,两百贯,主要成员四百贯,五百贯。是薪酬,吃喝用度不能计较,以免从他处苛剥。 又是—片议论声,喊太贵。 “我知道太贵,可当地都有百姓,都有土著人,为什么不利用?”就算文明气息最高的偻国,也不可能有什么以人为本的想法,谁会在乎啊。只要不—年折磨死掉了—万几万百姓,纵然是天皇绝对也不会过问此事。 会在国家动用许多人手,比如此次就会动用三四千人,但主要采矿的人,还要来自当地。至于死活,郑朗与富弼—样,选择性失忆。 懂的,眼睛全部亮起来。 郑朗摇头,又说了下—条条令,既入监内,—切以监内事务为主,国内如何不会去管,但海上采购的货物,矿藏,必须在监内进行,任何人不准私自单独进行,否则罚没。 杜绝小金库。不然会开假公济私的先河。 最后说到分红利,半年—结,七月与正月结算,就在杭州算账分红。若有投资与支出,先分后纳。必须先分到手中,然后再缴纳,省得混淆账目。 这—条让诸人哄然哗好。 还会发生问题,只能说是理论上接近了公平。 大家散去,但没有结束,第二天还有,让他们自己组织契股,契股的契书到了各户手中,自己凑—股,十股。…, 还要商议人手,物资的分配。 但有人问了—句,那十几个契股如何处理? “罚没了,以后重新分配,你们想什么?” 几人讪讪离开,敢情在想好事呢,将这些契股重新分配下去。 郑朗回家,半路上—个三十几岁文士打扮的人从后面追赶上来,道:“见过郑知府。” “你是?”郑朗在会场上见到此人,叫什么名字,记不起来了,人太多,纵然有变态的大脑,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记住的。 “我叫全明。” “全明,你找某有何事?” “我在宜儿哪里听到你弹奏的那支新曲,十面埋伏。” “嗯。” “那首曲子为什么不全?” “—共十段,我只想到了第三段。” “第四段叫什么名字?” 排阵。” “郑知府这个阵大约已经排好了飞……” “你说什么?”郑朗脸色—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防:前三个月码了近—百—十万字,还有老书,累得不行,这个月实在没有力气码了,因此更得不多,还断过—天的更新。似乎恢复过来了。再说书的事,这本书军事必然会写,下—卷是射天狼就写,但不会很多。包括航海,实际原计划中,都不想写的,可考虑到宋朝的实际情况,作为—个有本事带着种种金手指的士大夫,不写,显然不合实际。 但海外的事,只是—带而过,不会多写,有那么回事就行了,重心还是在国内。威谢午睡中的指正,丰臣家族是我资科引用失误,这个失误很大了,马上就去更正。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韩信 “郑知府,不可小视天下人。”仝明坦然说道。 “我从来没有小视天下人,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仝明笑笑,对郑朗的话不以为然,这位知府是有本事,但傲气也有的,没有争辨,说:“你以君子自称。” “我不是君子。” “但使君以信而著称。” 郑朗默不能言。人无信而不立,为什么他说一句话,就有许多人相信,因为从他来到宋代后,几乎从来没有失过言。看似不重要,其实很重要,比如他真到西北,对将士说一句,给我杀,你们的家人我会善待。别人说这句话,将士会不会相信,你是谁啊,是皇上啊。但郑朗的话,将士就会相信。或者颁发什么法令,百姓同样会相信。 国亦如此,诏令不能朝秦暮楚,改得越多,它就失去威力。 你守信,不得撒谎。郑朗也岔开话题,说道:“你叫仝明,仝这个姓很少啊。” “是很少,非要赵钱孙李,才是人杰吗?” “无妨,仅是一个代号。” “我也是认为如此,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未取名之前,我就是我,取名后,我还是我,名字仅是我的代号。” “不错,你有何来意,请说吧。” “郑知府无非想借宜儿艳名,打打草,惊一些小蛇。我认为不妥啊不妥,君来到杭州虽有半年之久,可对杭州,恕我斗胆说一句,君还没有了解到它的根底,不但杭州,明越秀苏,情况比君想像的皆要复杂。你是过江龙,人家是地头虎,真斗起来,君是刘邦,人家却是项羽。” “项羽败了。” “项羽不是败给刘邦,是败给韩信。然而韩信如今却在人家手中。” “韩信是谁?” “君这段时间为某些女子头痛万分,刘邦也头痛啊,可他用好了人,君却没有用好。” 如同在打哑谜,可郑朗能听懂。所谓的女子是倭女,那个延子的到来,带来许多倭女。于是杭州变得象唱戏一样,多数女子是过来看一下热闹,这些女子皆是有身份的妇人。 以前不是不想来,唐朝时海上船只出事率高,只有使节来往,不会来这么多人。宋朝国家外战衰退,周边都管不了许多,倭国在海外,扬什么威,倭国皇族末落,双方便断绝了官方往来。 这次王昭明打着使节的旗号,亦商亦贸亦交,又送去大量礼物,至于那些山,还有那个矿,没有人当真,可大量的昂贵宋货却是真格的。延子到来负着特殊使命,贵族妇女不知,一起过来看热闹。 也有不少妇女是来借种的。 这种心理很古怪,西北熟羌也有,如成亲时不与丈夫同眠,而选一个汉家小青年同居,怀了孕,夫家以为贵。倭国也是如此,有的妇人为借这个种,不惜冒险,独自乘小船随风漂流到宋朝,借完种再随季风回去。 风险很大,有的葬身于海上,有的便在宋朝安家立户,能带着种回去的不足十分之一。可倭女前仆后继,每年都有啼笑皆非的事发生,官府对此事也不大管,也没有这样的法令去管。 这类妇人不用说,就连那些贵妇们,看到俊俏的汉家男儿,也要借一个十几回的种。 本来仅是有伤风化,可出了一些意外,比如一些青楼老鸨,一看这么多倭女,有的长相还不错,让俊俏郎勾引过来,诱到楼馆。有的拐卖了这些妇人,将她们卖给光棍人家。…, 发生的太多,郑朗不得不管。对倭国,整个大宋也没有什么人比他更憎恨,但两矿就在人家地头上,一下子少了一半的妇人,中间还有许多是贵族女子,终是不美。于是责令楼坊将这些女子必须交出来,还有人贩子不能贩卖。又与延子进行交涉,你得将自己的人管一管。 因此郑朗说道:“我顾了大体。” “错,君没有用好。那边还成了君对手的韩信。” “到我家说,”郑朗沉声说道。 话说到如此地步,几乎完全挑明。 带着仝明回到家中,富弼在等他,带来一份邸报,这是宋朝的小报,将国家大「冇火神」事刊印成册,不定期地送到各地官员手中,是一种民「冇」主的做法。 宋代弊端很多,可比民「冇」主任何一个朝代也不及。 正是一些内治的手段,使宋朝建立了发达的商业,学术、科技、文化也是封建时代进步最快的时间段。 邸报分为两件事,第一件事说的就是李元昊。 贬李郭二人,坐不察敌情罪也。 接到国书后,群臣愤然,元昊给自己国号定为大夏,到他们嘴中变成西夏,汝等只配在西边那片苦穷之地,做一个西人! 朝常不泛“冷静”之辈,愤怒过后,有人发现在李元昊的国书中虽大逆不道,妄称皇帝,可继续在向宋朝称臣,夷狄不知礼,需要教育的,于是商议对李元昊的惩罚,又按照以前的惯例,给西夏使者送去大量礼物。 郑朗看到这一段时大笑。 富弼问:“郑知府,你笑什么?” “富兄,我想牢里关着的那些私盐贩子好释放出去了。” “不可。” “元昊做皇帝了,仅是继续称臣就无罪,那些私盐贩子也认了错,照例岂不可以完全释放?” 说完继续往下看,然而羞侮继续到来,礼物送过去,谁知道这个使臣很傲气,将这些礼物一起搬到驿站外面晾起来,咱们不稀罕你们宋人的东西。 冷静之辈也无法冷静下去,不但如此,西夏使者骄气越盛。能不骄吗?羞侮宋朝如此,宋朝还送我们礼物,换谁也不会将宋人放在眼中,这不是宋朝,是一群懦夫! 议使者入驿站时,将其墙壁拽倒,令压其死。 郑朗再次大笑,“这个主意很高明,很高明哪。” 富弼也皱眉头,什么馊主意! 但很正常,自宋代起,除朱棣大帝外少数时间,大多数时间历朝历代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至于外交,那更别当真,有时候笨得象一群猪在当外交官。 继续看下去,朝廷还有一群真正清醒的人,程琳就说道,始不诛,以罪有在也,今既骄,可暴其罪而诛之,以明国法,又何患邪! 王德用与陈执中附议斩之。 要杀就杀,堂堂的泱泱大国,留传千古的华夏,何必用这等不入流的手段。 “王德用,好,陈执中,好,程琳,好,不枉与我有一些瓜葛!”郑朗道。王德用抢了他的小舅子,一直让郑朗耿耿于怀,但算有一些亲戚关系,程琳,在东京与郑朗交往很深,陈执中是严荣的岳父。 敢说出杀使者,让郑朗大慰。 可到了这地步,盛度与张观继续反对。 有他们反对,事于是不得行。 议,再议。 王德用说,陛下,请给臣一支人马,让臣为陛下报这个奇耻大辱。…, 赵祯犹豫不决,真打啊。 陛下,还想妥协吗? 赵祯想了很久,道,再议。 明智的做法,即便打也不是好打的,若是前几年李元昊与吐蕃激战时,宋朝插手,两相夹击,李元昊悲催了,如今吐蕃对李元昊形成不了威胁,山遇一死,宋朝自己将西夏各族逼得抱成了团,即便开战,也要仔细琢磨。 关健赵祯不是这个想法,他还在犹豫观望,多少年未开战,一战会有什么后果,他判断不清,朝堂更多的求和声音,也阻挠了他的判断。 又再议。 议的结果便是将李元昊进献的礼物,派人追到离开京「冇」城的使者,一直追到境上,将礼物退还。 郑朗又叹息道:“不是退还礼物,是小孩子撒气,上国的风度哪里去了?” 富弼还是皱眉,旁观者清,朝廷这样做,是不大好,眼下不是赌气的时候,跟郑朗时久,富弼学到一个道理,面子不值钱,比如郑朗不受直学士,难道妨碍他办实事吗?受了,嫉妒的人多,反而不易办实事。 现在要想出一个办法对付西夏,赌气没有用。 郑朗又叹息道:“命苦啊。” “何来此言。” 郑朗不作声,作为一个大国,一个拥有悠久历史,拥有这世界上最勤劳的百姓,一直活得窝窝囊囊…… 又说道:“拿笔来。” 杏儿拿来纸笔,替郑朗磨好墨,郑朗在纸上开始写道:生中国人耻辱论。 作为一个中国人是耻辱的,不是光荣的。 为什么这样说,拥有的疆域大,就是宋朝疆域很小了,不及契丹,可宋朝拥有的是膏梁之地,人口是契丹的十倍,财富是几十倍。然而如今看一看呢? 什么蛋大的国家都能在头上摸一把。 国家的佃农动了主客家几片树叶,能将他处死,贩盐几十斤,价值不过两贯钱,不能在樊楼上喝一杯茶,也要处死。但看一看作为一个外国人呢,那怕是西夏,一个不及宋朝一路之地的蛋丸之地,不但可以肆意羞侮朝廷,到了京「冇」城,还公然羞侮你,从皇帝到大臣,到百万禁兵,动都不敢动一下。契丹人来使京「冇」城,在闹市里扬马狂奔,任意撞踏,无人敢谏。 咱不是中国,是夜郎,是交趾,连夜郎国也不如,偶尔他们还敢大那么一回两回。 这么大的国家,懦弱如此,怎么不让百姓感到羞耻。 难怪幽州几百万汉民,沙州与灵州也有几十万的汉人,皆不愿回归宋朝,为什么要回到宋朝,一个如此操蛋软货国家,回来做什么? 是什么原因造就的?人口不足,试问这世上有那一个国家有宋朝人口多。钱不足,又有那一个国家有宋朝富裕。百姓不勇敢,试问这个民族热血人士少不少?无他,是软货同样多,而且软货容易上位,所以在上位的也多是软货,或者其他原因,导致这个国家也变成了软蛋国度。 三四百字的时论写完,又抄了一篇,道:“王原,这一篇等会儿连同邸报贴到州衙门口,另一篇上奏朝廷。” 富弼道:“郑知府,不可。” 你动动笔杆子没有事,可骂的人太多了,上到皇帝诸相,下到各个大臣,一文出,天下会骚动。 “有什么不可,我不知道什么君子,小人,只知道国家到了生死存亡时刻。一旦西北战事兴起,契丹人乘虚而入,我朝腹背受敌,灭亡指在旦夕。”…, 历史上不会,契丹没落,然而自己到来,历史走向渐渐改变,也许会好,也许会坏,什么都能发生。契丹人改变主意,宋朝怎么办?也要给他们清醒清醒,不要再抱着以和为贵这个梦想了,那是对牛弹琴,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不想想下去,继续看邸报。 邸报上第二件事,正是说郑朗。 将郑朗执意要杀郭劝的理由写出来,这是一种保护,赵祯这几年成长起来,懂得多了,许多事情心中同样明亮,郑朗要杀郭劝,不是为了对付君子党,不是对付士大夫,贻害了国家,即便杀之也有理由。 又说了韩琦弹劾郑朗的理由,挟功要胁赵祯诛杀国家大臣。什么功劳也没有说,但此事要不了多久,会天下皆知。 但不是为郑朗讨还公道,另有用意。 郑朗回言说,是有了嫌弃,是错的,要求韩琦斟酌如何对他处罚,知职与兼职不能动,非为自己,乃是为了国家。 知兼职不能动,但郑朗还有其他的职位,准确来说,郑朗现在的官职很长,中散大夫、宣正大夫、天章阁侍制、知杭州府、充市舶使、宁海军节度、平安监使、开国男、赐银鱼袋。作为一个能吏,不算最长的,有的人能背负十几个官职。 想要不会妨碍郑朗在杭州办事,知职与充职不能动,能动的就是前面阶官、职官、阁官与后面爵官,衣袋官。 韩琦也不敢动郑朗的差兼官,战事十有八九会打响,朝廷缺钱用,这时候动郑朗的差兼官,那是自找没趣,不是韩琦所为。 其实也不当问韩琦,他此时是言臣,又非是宰相,有弹劾的权利,何来官员处罚权。但赵祯就问了,一开始赵祯也不知道,郑朗施了一手,赵祯醒悟过来,韩琦似乎不是直言进谏,是玩了一个小心眼。 这是郑朗反击的一招,但问了韩琦,韩琦也就回答,当处罚也。 郑家子自己承认有嫌弃,为什么不处罚? 怎么处罚,可依几年前郑朗在太平州故事,除差兼官外,其余的一抹到底,什么阶官、阁官、爵官,衣袋官全部给拿掉,职官降,正五品的宣正大夫降为正六品的拱卫大夫,以示罚戒。 赵祯反问一句:“那么可不可以作为妄言者的故例。” 郑朗进谏,是为国家,让官员们不要欺上瞒下,置国家安危不顾,有情可愿,至于石介、孔道辅等君子党胡说八道,动不动杀小人,贬小人,又算怎么一回事? 韩琦不答,反而说道:“陛下,请允许臣前去西北。” 其他人不管,俺不怕死。 赵祯只好让他下去。 然后将此事写在邸报上,不是问如何处理郑朗,若是如此,便不会将郑朗那些杀的理由写上去,这是有意给大臣们警戒,不能学郭劝。 至于罚,赏都赏不下去,为什么要罚?当真朕是非不清? 郑朗笑了一下,放下邸报,以后韩琦有的忙,要从范仲淹手中抢带头大哥,又有可能将自己当作敌人。 两条都难,无论他再抢,范仲淹清名深入人心,顶多抢走一半,至于自己嘛,若是吕夷简对付自己,自己会吃紧,韩琦,也就那么一回事,大家资历差不多,想掰倒自己,那就试试看。 放下邸报,对仝明说道:“仝大郎,你说一说韩信的事吧。” “喏,在说韩信之前,能不能让我问两个问题。”…, “可以。” “石延年郑知府可听说过?” “听说,”郑朗答道。此人屡举不中,宋真宗选三举不中进士,乃授三班奉职,耻不就任。明道元年张知白劝他就职,以大理评事召试,授馆阁校勘。是运气,也说明了自刘娥起馆阁始松,放在以前,石延年三举不中,不可能进入馆阁的,一中此职,升迁会很快,一年不到的工夫,升为大理寺丞,请还政天子,改通判海州。赵祯主政后,官至太「冇火神」子中允。 对西夏人,不仅是郑朗一人提议,石延年也曾上书,建言二边之备,也没有被朝廷接受。为官不算太恶,略有些远见,尚可。 仝明又问道:“可知道他饮酒乎?” 提及此事,郑朗与富弼全部微笑,此君饮酒太有名气了,寇准喝酒燃数百巨烛,吕蒙正喝酒是独饮,只吃鸡舌头,小宋喝酒将布幔包起来,知道里面很多美妹佳酿,外人却看不到。 然而此君喝酒人类史上也罕见。 披头散发,赤脚裸着上身,戴着枷锁喝,是谓囚饮。 爬到大树的树桠上喝,是谓巢饮。 脱光衣服,用稻麦杆裹住身体,伸出头与人饮一坛,将头缩回去,再伸再饮,是谓鳖饮。 夜晚不点灯,与客人摸黑而饮,是谓鬼饮。 身体灵活,在巢饮的基础上又发明一种饮法,从这树上跳到另外的树上,一会又跳到地上,再爬树,说是鹤饮。 多少天不洗澡,躺在官署后面的庙庵里,一边捉着虱子一边饮酒,叫扪虱饮。 有一次与他义士刘潜在新开业的王氏酒楼喝酒,举杯就干,从早上喝到晚上,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到了天黑,两人面不改色作揖而别。京「冇」城的人闻听此事,传说两个酒仙来到王氏酒楼喝酒。 在宋朝也是雅事之一,说他有魏晋风采,所以郑朗不去青楼,杭州百姓看不懂,郑大知府,你是雅人,为什么不去青楼呢? 不管是不是雅事,富弼与郑朗不会反对的,只要不误公事,管他怎么饮。但对他的种种饮法,却之不恭。 仝明又说道:“郑知府可听说过他所遇到的李郎君?” “知道,”郑朗答道,脸色已经慎重。 这事才发生没有多久,但十分轰动,已传到杭州。 石延年居住在蔡河下面,邻有一豪家,每天听到里面有歌钟之声,石延年很好奇,可只看到有数十家僮出入,未见主人,一天壮着胆子问,你家主人是谁? 对曰,姓李氏,主人方二十岁,并无昆弟,家中还有妾婢曳绮纨者数十人。石延年想求见,其僮又说,郎君素未接待过士大夫,然喜饮酒,闻学士能饮,意欲相见,试探之。 过了几天,果使人请石延年,入其府,坐于堂上,久之方出,主人仅著头巾,系勒帛,不具衣冠,也不作拱揖之礼,引石延年入一别馆。馆内精美的锦帐帷幕重重叠叠,陈设珠光宝气,极尽奢侈之事,坐了一会儿,有两婢各执一小盘前,盘内有红牙牌十余,让石延年取其五。两婢退下,有绝色美妓十余人执果酒肴于前,以牌对婢点酒,对一酒美妓倚怀执酒肴喂之,谓软盘酒。酒五遍,主人翩然而逝,也不知送客。石延年回去后思之慕然,自己想出种种饮法,那是牛饮,根本上不了台面,人家喝酒才叫雅趣。终于明白了,自己喝酒不是雅,是在胡闹。 亲写拜贴,渴求再度登门造访,要知道石延年不仅是官员,诗字也很有名气的,曾经有京师豪士请他赐诗字,好酒好菜招待,两度赐其数十金。但拜贴递,此家主人闭门不纳。 石延年很受伤,派人打听一下,才知道人家是商人,只知道此,再问,没有一个人知道此家主人底细。 大商人牛到这种地步。 仝明说道:“此人就在杭州,可能他也是项羽。” “他是杭州人?” “不是,是明州人,但正在杭州,只是此人极为低调。郑知府今天种种法令,无外乎是将所有大户一起捆绑,借海外之财,造福于社稷,贫困百姓,也有大户自己。可有的人未必在意,当时又有疑虑,所得契股不重,更不会动心。捆绑了大半的人,然而那些项羽们,多未必会在意。君不用韩信,别人就会用了,有可能连那两矿也不保。” “那我如何用韩信?” “好用啊,那个郡主就是韩信。”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走队 - ·大家如果喜欢这本书,请去某点支持正版阅读,求订阅,求推荐收藏 ,支持作者。 . ·还没帐号的也去申请一个吧,用你们的行动去支持作者!! . ·某点帐号过500分的可以投推荐啊!!不用花钱!! . ·每天登录去个人中心领取礼包,积分几天就能到500了!! . ·写书不容易,互相支持才能走远~~~你的支持是作者最大的动力!! . ·求月票,求推荐票,求点击。。。。。。 - 『』小说平台火爆纳新, 您的大神之路从『』起飞。 ……全明,你为什么要告诉本官,莫要说什么德化,本官来哦州半年,几乎没有任何动静,更无从谈什么德化。” “有所求,人无利岂会往?” ”那你贪的什么利?” “郑知府写的那本中庸,在下看过,很精辟啊。” “直接说出你的来意。” “你的中庸之道是调和阴阳之道,郑知府身边不乏能人异士,包括几个学生,天资都很高。郑知府本人更是天资过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没那本事,你直接说。”郑朗皱眉道,他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才高也会招人忌。 其他朝代,才越高忌讳越多。换作疑心的君主,自已十有八九得到不好的下场。就是赵祯朝,自己也要防止三人成虎。 “请郑知府耐心的听我说“全明不以为意,又徐徐说道:“论国家大垩事,论才学,琴棋书画,诗歌赋文,我不及郑知府远矣,然而郑知府行事光明磊落,包括府上的学生,阳重,阴却少了。阴阳不调和,何来中庸?” 老子的中庸竟然让你这样曲解,郑朗啼笑皆非,道:“你意思是你给我带来—份阴气?” “也不是阴气,是—些小手段,但绝不是鸡鸣狗盗,能拿得出,就象郑知府给有本领的工匠年薪—千贯,在下的旁门左道不亚于这些工匠,所以在下毛遂自荐,期求投入郑知府门下做—门客。” “做我的门客不难,我也缺少门客,”什么阴啊阳的,郑朗没有当真,可家中门客仅施从光—人,要么郑州的作坊管事柴克明,随着自己这摊子事越来越大,人手已经不足。 司马光离开后,王安石—个人也变得安静下来,严荣有什么资格与他争,范氏兄弟更不想争,干是无聊之时,跑到干潜与可马光吵,司马光高兴的不亦乐手,先敬若上宾,然后再吵。这件事也成为杭州的雅谈。但两年后王安石也要去科举,家中更缺少商议的智囊。 郑朗从没有小视别人智慧,自己高明的地方,是后世的知识,终需要人补漏拾遗,因此早晚要增加门客。 继续说:“但我也有底线,你说的韩信,我懂,是有作用,是阴着……可你触犯了我的底线,小者为家,大者为国,同是宋朝子民,无论他们犯下什么错误,都是同国的人,同家的人。有本事惩戒就惩……没有本事惩戒就不惩,不得借用任何他国力量进行处罚,除非他已经逃离我朝。至于国与国之间,可以纵横捭阖,但是外交,却不等同用外国的力量对付本国人。这个韩信之策,我不接受。想做我的门客不难,只要你想出他策,我会让你投于我的门下。” 全明愕然,这是什么古怪的底线,嚅嚅道:“它是最好的办法。” “我知道,想办法与那个郡主联姻,船上还有许多偻奴国的贵族女子,她们仰慕我们中国文明,只要择—些家世好,又与此案没有牵扯的人家,那么不但倭奴国的皇族,有可能—些贵族,会竞相与我国交好。不但可保两矿太平无事,也可指使他们协助我们进行抓捕。也就是君所说的韩信。”…, “是啊,不用付出多少,何乐而不为?” 富弼琢磨—下,道:“远个办法好。” “好什么啊?太宗攻打幽州,没有攻克,你知道坚守幽州城与我朝血战的是什么人吗?九成是我们汉人!—个最看重根的民族,—旦到海外,立即不认祖宗,古怪来哉,为什么,是因为我们国家没有善待,不给怎求?只有给了,帮助了,他们才会想家口还有,—直没有培养国家观念。” 大家尽忠的不是国家,而是皇帝。 —个是国家,—个是皇帝,两者会造成韩么反差? 郑朗说完揉脑袋,也不能怪全明,家国观念并没有深入人心,也确实是好主意,可没有人明白他的内心。其实私盐他根本不想动,顶多改善—下亭户,稍稍打击大亭户,不难做到,两浙江淮七千亭户,免—免税,也不过三万贯收入,朝廷损失不重。真正可恶的大亭户也不过—两百户,能动得起。 但私盐动不了。 这玩意儿几乎是十倍的利润,比后世贩毒利润还要大,又好脱手,谁个有本事阻止? 韩绛与吕公弼已经将纰漏捅开,又出了人命。若是李用德杀的人,谢天谢地,案子了结吧。俺不想再过问。但人不是他派人杀的,查不查?或者自已也学其他的官员载赃,将命案载到李用德头上? 不得不查下去,可对方的势力让他忌惮,看样子,自已还低估了些,那么此案办的难度更大。 放下手指头,又问道:“全明,本官问你,你是哪里人氏?” ”在下是仁和北关人氏。” “听你的话,你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为什么屈干我门下,想做我的门客?” “算是有本事吧,可非是正途,青年时几度科举,连—个举子都考不中,做学问不成,可学问放在其他方面,却屡屡建树。比如经商,在下几个不小心,家产便有几万贯。” 听他说几个不小心,崔娴在边上笑了,道:“全郎君,喝茶,喝口茶再说。” 谢过崔娘子。” 等他喝过茶后,郑朗又问道:“你如何知道本官的安排?” “与他们,我也有些来往,虽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大约的我能猜测出来。本与我无关,这段时间见他们有些惶恐不安,心下狐疑,正好今天听郑知府说起契股的事,又想到郑知府那首曲子,喜然恍然大悟。” “于是你胁迫本官,收你做门客?” “我不是郑知府”,全明看了—眼邸报,微笑地说:“机会到来,若不知道把握,那就是我的过错。科考也许终生赤望,但投入郑知府的门下,也是—条进入仕途的办法。” 俺投入你门下正是为了做官的。 富弼无言,果然是—个阴人。 “行,说吧,除这个韩信之策还有他策?” “若不用此策,那就麻烦了,让在下想—想,郑知府不喜欢用外人的力量,但邀请偻国派出使者柬我朝谨拜,算不算借用了外人的力量?” ”不算,那是朝拜。” “郑知府可以托王内侍邀请偻奴国派使过来,我朝虽是为矿藏之事但派了使节过去倒是真的他们不派使节回访也是对我大宋的藐视。” “还有什么好藐视的?”郑朗讥讽道,可明白全明的用意,又道:“这是—策,可起的作用不大。” “先听我将话说完,还有—策,郑知府打了草,也惊了蛇,如今之计收—收】马上宣判李用德等人的处决,他们会心安。再者听郑知府说矿有数十处之多能否多放出数矿,让他们为之心动。—安—拉之间,暂时不会危害到倭奴国矿藏的安危。在下认为,这才是头等大垩事。”…, “嗯,你说的有理,富兄,等下回去后,你将这几十人依律判决吧,秋后问斩。” “郑知府,明日钱地可以全部付到州衙,大约春天郑知州就要大治杭州,然而大户们能解决,法海们却无法解决。他们不解决,连西湖后面治理都无法进行。所以郑知府让人唱白蛇传……” 富弼咦了—声,这个阴人果然有些本事的,居然看出郑朗放出白蛇传唱本用意,这个用意自己还是过了好久,郑朗做出—些提醒,才领悟过来的。 不简单啊,这个阴人。 “让我想—想,真不行秋后吧。” “属下也认为到秋后为妙。” “不得以属下自称,我还没有收你为门客呢,你这几条办法,都不能解决问题。” 全明愁眉苦脸地想了—会儿道:“真没有他法,他们的根—半扎在偻奴国,那边不动,仅在杭州动,不行啊。要么,我与他们多多亲近,看能不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也罢,但你要小心。” 既然要做内探,不能再逗留,说完全明立即离去。 富弼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这个人倒有几分本事。” 地位不—样,看待问题眼光也不—样,若是全明挤到朝堂里担任重职,以他这种不计手段做法,富弼会很反对的,不过做为门客,确实是—个帮手。郑朗道:“不能小视天下人,有本事的人很多,不—定非得中进士,比如张无吴昊。” 提及这两人,富弼不能言,不服气不行啊。 商议—会,富弼也离开。 郑朗对王原说道:“你去将那个郡主喊来。” “喏。” “官人是……” “娴儿,你又在乱想。”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失信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失信 四月底,郑朗才从乡下转了出来。百 度 搜 索 说 网 快速进入本站无 弹 窗 广 告TXT下载 要感谢富弼,有他在坐镇,替郑朗处理无数事务,郑朗才能安心转了数月,不会分心。 “这份功劳,也有你一半,”郑朗老实地说道。 “如何感谢我?”富弼看了看郑朗,郑朗做的事不是轻松活,不象在太平州,到处有河有湖,坐坐小船,就可以察看,在杭州多处是山,想优雅也不可能。不但如此,连他的几个小妾,与学生也没有带上。 于是郑朗身上衣服沾满泥巴,脚上的一双大草鞋沾满了黄泥,就象一个农民从山里跑出来的。 难得啊,得好好看一看。 郑朗道:“错,你知道良吏是如何炼成的吗?” “如何炼成?” “要有天赋,没有天赋,勤也可以补拙,毕竟会吃力。” 富弼点头。 “要读圣人书,学圣人书,先读做人之道,这是前提,人做不好,更不要谈做事。” 富弼还是点头,正心修身嘛,只有正心修身,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 “圣人书还要我们格物致知,学问越多,越有作用。这叫求学。然后再科举,前几年科举时,我一直很后悔,快了。若晚上四年科举,更有把握,不必需要种种机缘才能连中三元。最后进入官场,这时还不能称为良吏,要懂得如何理事,很多事不是说公平就会是一个清官。公平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对大户公平了,下户不会公平。对士林公平了,将士农民商人不会公平。因此,要学会如何取舍牵让。” 富弼还是点头,说郑氏中庸有些深奥,这也是中庸,比较好理解的一种中庸之道。 “我们不是圣人,不可能未学未行未历,就全部知道,得有一个勘磨的过程。我现在将一半事务分给你,也是一种磨练,你说是你感谢我,还是我感谢你?” 别谁感谢谁。 都是为国家效力,杭州正是在他们治理下,渐渐政通人和。 但郑朗虽开玩笑,内心多少有些感谢富弼,有的时候也听从富弼的建议,比如张贴他那篇论子,富弼反对,用了倭人还在杭州的借口。实际富弼不想添更大的乱子,郑朗听从了。 然后将王昭明送出了海,四千名武装人员,将会半工半兵,驻扎在两矿上。杨九斤和王直又带了一百几十人与货物,去了高丽。这一行的作用还没有人重视。 接着又有数艘船载着武器货物药物,往南驶去。 到吕宋群岛的航道比较陌生,但有之,多是泉州港的福建海商去之,因此先到泉州港,聘请人手,再徐徐南下。这一行人手也很多,一千多士兵,以及一百多个矿工。 还有一千余人,留在杭州驻扎下来,进行一些训练。士兵多从北方来,水性与船性皆不是很好,练的正是这两点。 让人将下余的四百万贯钱绢,送到京城。是杭州,让郑朗敛出这笔财富,十分不易,然而放在整个国家来说,又不算什么。一旦开战,更不算什么。有比没有好,不过所有人眼睛都雪亮的。 这是第一笔财富,若会有大量金银铜调回国内,仅那剩下的契股,又能为国家凑出大笔经费,还有监上的收入。五六倍肯定有了,具体多少,无人敢断言。…, 好处也有,包括郑朗上了数篇言语激烈的书奏,几乎所有大臣捏着鼻子不敢吭声。骂吧,让你骂几句,谁让你快变成宋朝的小财神。 一系列事务安排下去,郑朗拿着地契下乡。 太平州他是在圈田,这一行是退田。 浙东地区开发得早,首先是湖,它起着最重要的蓄水作用,可豪强们借用湖边的菱淤塞造田,或者直接围湖造田。比如越州的鉴湖,在蒋堂的治理下,还湖为田,但郑朗知道,早晚还保不住,几十年后八千家再度盗湖为田,使一个可以与石臼湖媲美的鉴湖几乎成为历史遗迹,两百平方公里的鉴湖仅剩下三十平公里。 有的湖泊直接消失。 仅是两浙一带,稍大一点的湖泊都遭到伤害,阆州南池、会稽夏盖湖、萧山落星湖、余姚汝仇湖,杭州也有之。不一定所有的湖泊侵田全部退还湖泽,要一一丈量,通过换地的形式,将这些田变成公田,再雇劳力,再度掘深,掘开围陂之堤,将湖水放进来。恢复它的蓄水机制。 这个湖便包括西湖。 它是治理两浙水利最重要的措施,多是山区地形为主,蓄水机制犹为重要,因为这些围田存在,六七月天热,下游之家望水兴叹,秋潦一到,没有湖泊蓄水,下游之家千家万户漂尽一空。 掘了湖,实际耕地面积减少,产量却会增加。 更不会有越州大水事件发生,蒋堂也是因为这次大水,咬着牙齿退鉴湖围田的。 不但湖,还有沟渠池塘,上游的小河,全数被豪强侵占,这些地一一要退还。 整个春天郑朗主要就是在忙着此事。 有的容易执行下去,有的要等到秋后。 还有一件事,沤春天的嫩竹子,请了一些造纸的名匠,甚至从越州请来一些造竹纸的名匠,用天工开物里面的方法制作新竹纸。但不是记住里面方法,就能造出新式竹纸,里面记载太简单了,中间还有许多更复杂的详细过程没有记载下来。所以请了许多工匠,尝试不同的方法研究新竹纸,有些早,仅竹子便要沤上一百天。 但有一样东西,郑朗看了看,默立半天,没有动。 秋后还要修路。 航海是外治,这些措施是内治。 郑朗又问道:“可有动静?” “什么?” “法海啊。” 富弼苦笑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郑朗也默然,他一直没有动,看看这些大和尚们是不是真的慈悲为怀。 将宋朝兼并的田地划分为十成,大户豪强富商占到其中的七成,那么剩下的三成,到了寺观成主角。 “要不派人与他们沟通一下,兑换吧。”富弼道。 “好,试一试,先将这些地分下去。”郑朗一挥手,身后的一名小吏拿出来一叠账册,还有地契,递到富弼手中。依然要等秋后,但先行分配交接,将它们分给贫困的佃农。 “朝廷还有一些邸报。” “拿过来给我看一看。” 富弼拿出一些邸报,有的消息没有作用,不过郑朗看到一份邸报上写着柔远寨蕃巡检珪威,招誘白豹寨都指挥使裴永昌以族内附,诏补永昌三班借职,本族巡检,忽然笑起来:“大鱼放过,以蜉蝣惜之,朝廷英明。” “亡羊补牢,未失之晚。” “迟了,如今李元昊已经让西夏上下一心,使这些小手段,只会让人笑话。朝廷越无能,李元昊胆会越大。”…, 往下翻去,郑朗那封论书因为富弼阻挠,没有泄露出去,可是到了朝廷。 赵祯也无言。 为了党项,郑朗献计有五策,不是群臣反对,包括自己在内,都犹豫不决,仅给了折家提供一些武器,与物资支持,其他的几乎什么也没有做。郑朗心中愤懑,也是必然。 他是为国家愤懑,非是为了他自己,这个国家是自己的国家,还能说什么呢? 羞愧的将大臣召集进皇宫,将这份论书拿出来。 看后一大半人欲言欲止,不高兴会有的,这一骂,几乎上到皇帝,下到他们这些大佬全部骂了进去。可能说什么呢?盛度与张观只有哑然。 他们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既然打,那就打吧。 不但默许边境招降,又赐鄜延、环庆、泾原、秦凤、麟府路缘边军士缗钱,以优待边境将士。 信心还是有的,小小蛋丸之地,不及宋朝一路面积,小丑可即诛灭。 偏偏一人不知趣,吴育上书道,元昊虽名籓臣,尺赋斗租不入县官,宜度外置之,示以不足责。且彼已僭舆服,夸示奠豪,势必不能自削。宜授国初江南故事,稍易其名,可以顺抚。 又言,圣人统御之策,夷夏不同,虽有远方君长,向化实服,终待以外臣之礼,羁縻勿绝而已。或一有背叛,亦来则备御,去则勿追。盖异俗殊方,声教迥隔,不足责也。今元昊若止是钞掠边非典,当置之不问,若已见叛状,必须先行文告,以诘其由,不可同中国叛臣,即加攻讨。大凡兵家之势,征讨者贵在神速,守御者利在持重。况羌戎之性,惟是剽急,历而伪遁,多误王师。武夫气锐,轻进贪功,或陷诱诈之机。今明烽候,坚壁清野,以锉剽急之锋,而徐观其势,此庙堂之远算也。 简单的解释,元昊虽是宋朝的臣子,别信以为真,生气动怒他做了皇帝还是皇帝。不如让他做,以江南李煜故事相待。至于他过来打,我们坚壁清野,然后守城。他走了我们也不追,早晚还会投降我们。 也不是多高明的策略,十分消积,但也是清醒的策略。 宋朝有士,无将。 士很勇敢,马上就可以看到是多勇敢,以这样的士,就是女真战士也不过如此。但少了将,也不是少将,将不能作主,是傀儡,失去作用。纵然是杨业,在范雍手上用,也会用成马谡。 在这种大背景下,只能使用这种消积的办法应付。 郑朗也不赞成,同样是慢性自杀,可不改变这种文人统帅的大环境,郑朗将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翻出来,也翻不出来一个好办法。 就是这种稍稍理智的进谏,被张士逊当成了失心风。 不知道他哪来的胆量,如果西夏那么好对付,原先为什么那么害怕? 又往下翻看,其他的不看,专看边境上的情报,到三月末,赵元昊为书乃锦袍,银带,投于鄜延境上,以遗李士彬,用约以叛,斥候得之,诸将皆疑李士彬,副都部署夏元亨独曰,此行间而,李士彬与羌世仇,若有私约,通赠遗,岂会使众知邪。召李士彬兴饮,厚抚之,李士彬感泣,不数日,击贼取首级羊马自效。 郑朗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写一封信吧。” 拿出一张纸写道,吴育未失心风,乃张士逊失之也。前贼未大,畏之如虎,贼始已大,畏之如鼠,臣不知何由。元昊居西北之隅,地虽狭,民亦稀,而贼闲民战士,自东至西,元昊可于两三旬聚集甲贲五十万之数,轻敌者必败,且贼亦不能轻乎也。…, 而朝廷送嵬名于边境,由贼矢集族尸,诸族之心失之彼者不复,亡羊亦迟。李士彬忠于朝廷勿疑,而属下十万族丁,人心未必一也。吾作元昊,诈以伪附,遣诸族民间候散放于金明寨也,策反数日,士彬丁必杀士彬拥元昊反也。金明归于元昊之手,复增甲贲数万。朝廷不可不防也。元昊若举,附降之民,遣于内地,边境之所,国家咽喉,切莫掉以轻心! 郑朗骂张士逊是失心疯,富弼没有当作一回事,他自己骂皇帝都象骂一个小孩子似的,不就是一个宰相吗。 不能说身在宋朝没有好处,有,最大的好处便是言者无罪。 若是身在赵祯,这一好处更多,不胡说八道,越进谏,赵祯反而越会重用你。 郑朗入下了笔,遥望北方,离开京城时间很长了,快有五年时光,友谊渐渐变得有些淡,可有时候回想一下,还能想到宫中那一抹文弱的身影。 其实这段时间他说话有些激烈,是痛恨,不一定是痛恨赵祯,而是宋朝这种体制。 即便说得激烈,但对这个瘦弱的皇帝,郑朗没有办法痛恨起来。 富弼没有将他痛骂张士逊放在心上,更不知道郑朗这种感情,这封信的价值,打趣道:“郑知府,不是不过问边事吗?” “为了国家,失一回信吧。”郑朗叹了一口气道。 接着又往下看,以保顺军节度使、邈川大首领唃厮啰前妻李氏为尼,赐紫衣,妻太原郡君乔氏为永嘉郡夫人,子瞎氊为团练使,磨氊角为顺州团练使,赐紫衣金带器币及茶,给月绢。以求调和他们的父子关系,用吐蕃做朝廷的侧应。 郑朗放下邸报。 能不能成功,消息没有传回来,但他知道此行必败。不是当初,当初若有人听自己的话,什么都来得及。如今调和,做什么措施也来不及了。吐蕃已经失去朋友的价值。 富弼又说道:“朝廷又有一道圣旨,调张夏与叶清臣回去。” “嗯,”郑朗淡淡道。 自己给了几十万贯钱支援,张夏修堤速度很快的,三月底全部竣工,事实没有他那个鱼鳞塘,张夏也竣了工。 叶清臣也多有政绩,特别是太湖豪强据上游,水不得泄,民又不敢诉,于是强行疏盘龙汇、沪渎港入于海,民赖其利。正好张夏累倒下去,生了病,朝廷得到消息,让两人一道回京。 应当来说,去年一年是两浙路最好的辰光,多名大吏皆树有政绩。 这一疏一拆,甚至为两浙路许多地方打下几十年的水利底子。 两个转运使走了,朝廷又派了两个新的转运使,江钧与张从革。看到这两个名字,郑朗忽然大笑起来,道:“富兄,我们要替司马池背黑锅了。” *J 第二百九十九章 琴瑟 “背什么黑锅?”富弼茫然地答道。..如今司马池在河中府与杭州有什么关系? 真实原因,郑朗不会说出来的。他还有一份成就感,怕的是自己能猜测出来历史走向,只要自己猜不出来,才能证明自己翅膀扇得才够 自己不是一个坏人,历史在改变,改得自己猜测不出来,说明宋朝会变得更良性。 但郑朗不急,自己才二十二岁,即便到了朝堂,也没有资历。 慢慢来吧。 至于这两人,如果也象历史上那样,在杭州会很悲催,那么多虎狼在此,群小要速避啊。 正要离开,富弼又说道:“还有一个人也来到杭州。” “谁?” “石介。” “石介就石介,难道我会刻意为难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知府,能不能帮他一下。” “你意欲我何为,我只是一个儒生,非是圣人,当初之事,仅是就事论事,此次推荐他也不是对他报复,是他这种性格,担任此职最为合适,还是就事论事。若让我逾越制度,跨权去帮他,成了什么?” “郑知府……” “你与他们走得近,不是好事,石守道操守是有,但他生活在梦想中,一个生活在梦想中的君子……”郑朗摇头。 “他也是想国家好。” “想国家好啊……” “郑知府,不能否认。” “他在江淮做得如何?” “难,很难。” “就不知道他这时有没有清醒。” 富弼不能回答。 “富兄相求,我再助他一臂之力,做事也如军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放在明处,仅是几百个大亭户,真正要处置的不会超过三百亭户·他们又不在一处,力量更弱。” “不错。” “为什么他在江淮很难?” “不仅是大亭户。” “这就是做实事的困难,如大亭户,表面看是大亭户·岂止是大亭户,在他们后面,有相关包庇的官员,他们瞒了盐地,多余的盐又销往何处,私盐!有私盐就会牵连更多的官吏、大户与船夫,巨大的利益将会绞成一张密集的蛛网。江准盐场仅是全国盐场一部分·还有登密二州的京东盐、滨沧二州的河北盐、长清场的建盐、广南盐、川峡的井盐、河东的解盐,浙盐与淮盐仅是其中的一部分。石介却做的不好。” 重点是私盐,两浙最严重的地区乃是温州。 温州有永嘉、天富与双穗等特大盐场,产盐量很高,但因为临近海边,朝廷管制不力,私盐现象更重,几乎所有官盐都卖不出去·非是收不到,收亭户也将盐交给官府,可卖不动。 当地几乎都在用私盐·从盐场上转一转十文钱的成本也不足,可到了市场上即便销上十五文钱也有近半的利润。为什么老百姓要买朝廷二十几文钱一斤的官盐。 这是两浙,虔州的私盐更严重,就差学方腊公开造反起义,到了虔州的官吏仅能唯唯诺诺,以免在自己任上不出事。若没私盐,就没有这张网,石介此次也不会如此艰难。 “故难。” “错也,也不难,其一·看一看全国兼并的地区,夔州等不必说。” 富弼点头,夔州等地区是宋朝最落后的地区,如今还是农奴制,朝廷也无能为力,甚至夔州西南有许多地区是宋朝的国中之国·它位于宋朝国内,可宋朝无法管辖,不能向哪里派出一兵一卒,对此朝廷采用了妥协的办法,任这些山区百姓自生自灭。否则一管,要派兵派将派官吏,也甭想指望这些落后贫困的山区给朝廷带来任何收益,还有镇压,打仗会花很多钱的,这些地区比李继迁当时在南河套的地形更复杂,打败他们容易,彻底击败难,朝廷大队人马来了,进入山区,大队人马走了,武装力量又出来了。可想他们自生自灭也不行,经常侵扰附近州县百姓。…, 郑朗没有过问,有人会去管,并且管得很成功。继续说道:“同样是山区,看一看王小波、李顺谋反的地区,如今兼并现象如何?因为豪强都让他们杀光了。” 富弼倒吸了一口冷气。 “富兄,你不要害怕,我不是王小波,仅是举一个例子。天下非是豪强的天下,乃是陛下的天下,所有百姓的天下,豪强仅是其中的一部分。虽然平民力量最弱,但他们人数最多,不是弱,是没有凝聚,一旦凝聚,力量不可想像。比如亭户,主要还是中小亭户。石介在江淮做了什么?将查没的盐田交给朝廷。我很不懂,为什么交给朝廷?难道它荒废了吗?为什么不交给中小亭户?” “是啊,这是一个好办法。”富弼道。 想让大亭户妥协,那是不可能的。就是他们妥协,后面的人也不会让他们妥协。换谁,都不能深查下去,会乱的。石介也没有这个本事深查下去,查到最后,有可能连命都送掉了。但可以从内部瓦解。 “朝廷的收益,一是两税,二是商税,三是酒,四是盐。其他的税务还有,但占的比例很少,一亩盐地收益与一亩耕地收益相比,是耕地的多少倍?这等于是国家的根本所在,虽然牵连很广,但陛下会很重视,士大夫同样重禳‘,只要石介掌控好这个度,朝廷会是他最大的支持。..... 还有什么力量比朝廷力量更强大的?有,是天下所有的百姓,他们才是最贵的群体,是载朝廷这艘舟的水,但绝不是这几百家大亭户。” 说了这些,郑朗没有再说。 即便石介是一个只知道说呆话,梦话的书呆子,富弼不是。 可给了富弼的面子,道:“至于两浙的大亭户如何,过几天我给他一份名单,是苏、秀、杭、越、明五州的,至于、温二州恕我无能为力。” 说着起身告辞。 回到家中换好衣服,又去看望了张夏老张还是不错的,一个做实事的人。 张夏与叶清臣正在府上交谈,看到郑朗到来,让他坐下。吩咐下人沏茶张夏遗憾地说道:“郑知府,你来得晚,若早一年,钱塘江堤会修得更好。” 郑朗摇了摇头,道:“不用,张转运使修的堤足矣。” “终是不美,”张夏道。他精通水利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许多江堤是凑合修成的,可因为经费,只能如此。 “张转运使,我说的有原因,虽然我献了鱼鳞塘,它不是为现在,是为了后来”郑朗将钱塘江地形变迁说出:“以后钱塘江会更恶劣,眼下有张转使这道堤足矣,我也不敢将所有钱帛一起纳到钱塘江堤上西北有事啊。” 但说出这句后,郑朗想到了一件事,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看到的听到的,有许多不好的地方。 然而始终没有义愤填膺,因为这世界就没有绝对公平的存在,相比于其他朝代,特别是在这个落后生产力的古代,宋朝做得最好了。 不是多灾多难,象北宋继续发展下去,有可能提前数百年时间迎接资本主义的到来。 就是这个最重内治的国度多灾多难。有契丹、党项与女真之逼,外部因素不去管它,西汉有匈奴,东汉有羌人,唐朝有突厥、吐蕃、契丹,富啊不咬你咬谁?国家越富,政府越软弱,就会越危险。仅说内部,最好的时机,还是王安石熙宁变法之时。…, 王安石变法错误百出,可确实改了宋朝许多弊端,却因为小冰河到来,数场大旱,成了熙宁变法的催命符,直接导致党争。南宋不提了,自从赵构将岳飞从河南强行召回,这个朝代也就成了史上最耻辱的朝代。 还有明朝,崇祯并没有史书上记载的那么差,袁崇焕更没有那么伟大,崇祯应当是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可是陕西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的大旱,成就了清朝。 有人说是天命。 会不会有? 想到天命,又想到元蒙两次伐倭,汉人工匠不真心造船是一方面,可是遇到什么样的大风,才使得全军覆没?这是不是天命所在? 并且有更多的例子,比如元昊,这人其实真没有什么本事,就是运气好,遇到几十年没有打过仗的宋朝,还是文人势力强大的时候,遇到厮父子翻目成仇,遇到一场怪风,不然早让宋朝,或者吐蕃、契丹杀死十次八次。 会不会真有这个天命? 他不由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 外面的天很蓝,飘浮着几朵白云,有风吹动,吹来了阵阵热浪,到四月末,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但除了这股热风,老天是不会回答他 张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叹息一声道:“若是元昊不反,该多好啊。” “是啊,”郑朗也叹息一声。李元昊不反,宋朝弊端很多,然而主贤臣明,至少理论上接近这个词语,这群文臣领兵作战没有能力,外交更是窝囊废,治理国家还是可以的,贪污现象也能说是史上最少的朝代,那么赵祯朝几十年的休生养息,会给后人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底子? 元昊一反,什么成为空谈了,就是不打仗,仅在西北的驻军,一年会浪费国家多少开支? 一年一千五百万缗是少的,三十年下来,是多少钱帛? 因此问了一句:“如何将元昊歼灭?” “这个,还是问你自己。” “对军事我也不懂,难不成让我与元昊谈中庸之道?” 叶清臣与张夏苦笑。 富弼与石介如何沟通,郑朗没有过问。反正因为自己的进谏,石介认为自己在公报私仇,更认为自己是一个小人。两人没有任何共同的话题。 但富弼另一件事没有办好。 派人与这些寺院进行兑换,天下间寺观侵田之害,福建最重,次之两浙,然后江西,两浙排在第二位。 统治者已经意识到严重性,自宋真宗起,一直在打压,然而效果不显著。导致了富弼此行兑换很失望不是要寺观的地,是兑换,象郑朗那样,良地换良地劣地换劣地,真不行,通过补差,用数倍劣地换良 但寺观很麻烦。 不象大户人家,利用矿藏进行了捆绑,他们是出家人,不能出海的。还有一个群体也不在其列大亭户,纵然郑朗想妥协,朝廷制度不准,后面的尾巴太多,也不让他们妥协。 只好直接换地。 劣地不可能的,换的都是侵占水泽的地,这些地一一丈量出来,退耕还河还溪,还湖。否则不要螫个杭州,连西湖都无法清治。但这些地正是膏腴之地·灌溉刂,产量颇丰。 富弼也用了良田与交换,不是有意苛剥,有的寺观背景雄厚,有的寺观拥有无数信徒。其中有的信徒,象郑朗的几位娘娘,既有背景,又是忠实的佛教徒,更不好动。…, 强行为之,是向整个神权挑战。 结果富弼气倒了·找到郑朗说:“郑知府,我明白你为什么让人唱白蛇传了。” “富兄,发生了什么事?”郑朗装腔作势问。 “这群刁和尚。” 郑朗只是笑,他对佛道两教不排斥,可佛教某些人的做为,却使他很失望。比如一个高僧·龙山少林寺大德如宝觉圆迟大师。寺中香火旺盛,多有余钱,于是放高利贷。 这个时代放高利贷懂的,那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年息六分是少的,是起步价,有的高达百分之三百,就是六分利,借一块钱,一年要偿还一块六毛钱,还有利滚利,下一年从一块六毛钱起算,不是偿还两块两毛钱,而是两块五毛六分,到第三年是四块多钱。过份的以季滚息,有月滚息,只要一年滚下来,六分利也能滚成两倍,三倍利能滚成八倍利。只要沾上这个物事,注定是家破人亡。就是有些豪强,都不好意思公开说俺是放高利贷的。 但听听这个高僧是怎么解释的。 有人问圆迟大师,别人能放,你是大德如宝觉僧,是举世闻名的高僧,精通佛法,慈悲为怀,为什么也做出这等罪孽深重的事? 圆迟大师从容答道,老衲用这个钱修葺寺院,普渡众生。 放了高利贷,还有脸面说普渡众生。 普他一个头生! 高僧如此,富弼悲催可以想像。 他去换地,换可以啊,我这里乃是一等一的地,一年收成能有七石,抛去成本,能得六石,你那些地收成三石,还旱涝不保,所以以一当五,当十。 富弼气得要骂娘。 “富兄,不必生气,他们之所以猖獗,是百姓的信仰,剥夺了百姓的信仰,他们等于什么也没有了。我再出几招吧,若不知道悔改,九月重阳,我会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什么惊喜。” “就是它们,”郑朗指了指书架,书架上放着许多佛经。 没有办法,想要驳倒他们,只能用彼之矛对彼之盾,郑朗不得不苦读经书,利用自己变态的记忆力,将这些佛经记下来,再做一个安排。什么安排,郑朗又不说了。 “出招吧,”富弼气愤地说。 豪强们还能说得过去,人家是俗人,要吃得好,喝得好,穿得好,因此兼并严重,但你们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如此黑心又为了什 几天下来,富弼气得快昏倒过去,失态的捋起袖子做揍人状,说:“难怪石守道痛恨老释。” 意识到兼并与畸形佛教危害的不是石介一人,余靖、小宋、张方平,包括夏竦都提出了佛教的危害。 但作为统治者,要靠宗教化民,老释正是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并且统治者也信鬼神,因此即便打击了,一直无法根治。 这中间有意识的错误,这些佛教子弟,并不是真正的佛教子弟,更没有四大皆空,不将两者区分开来,就无法有效的打击。郑朗重阳节做的事,正是这件事。 出招便出招,让人将秦凤娘、安八娘与宜娘等美妓喊来。 这些美妓是上次唱白蛇传的原班人马。 一会儿人带了进来。 郑朗让她们坐下,这群妹妹们不管出身,长相很养眼的,扫视了一下,然后眼睛盯着一个年芳二八的少女身上·问道:“你叫宝华?” 少女脆声答道:“奴婢是。”…, 郑朗刻意问,富弼注视了一眼,这个宝华生着鹅蛋脸,施着薄粉·淡脂,脸孔比花儿还娇媚,但到她们这地步,想看到浓妆艳抹那种粗俗打扮,已经不可能。但此女不但脸蛋生得好,身体也好,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一条花绸裙子,软软的贴在娇躯上,更使曲线婀娜多姿。即便在这十几个行首当中,长相也是一等一的。 郑朗不解风情,继续用平淡的口吻问道:“某听说你与石御史有来往?” “是。” 富弼拽了郑朗一下,郑朗低声对富弼说:“富兄,我不是找石介麻烦,各人有各人的爱好·有的人喜欢诗赋文章,有的喜欢琴棋书画,有的人喜花草怪石·有的人喜欢走兽蚁虫,喜欢狎妓的不是石介一个士大夫。这种痴好,你也有,我也有,正是有了痴好,我们才更象人。但不能因为痴好,而耽搁正事。那怕象李后主那样,喜诗余字画这样的雅好。包括石介的进谏,你想一想,陛下正是青年时期·能没有男女欢好之乐,若是真因为男女欢悦,迷恋于后宫,象李隆基那样,做为臣子可以进谏,乃至死谏。 没有·就不能将陛下这种权利剥夺。况且陛下至今无子,难不成让陛下也做一个黄门不成?” 让皇帝做太监,谁敢啊?但君子们某些行为有何区别,富弼辨不好辨,只能说:“防患未然。” “即便防患为然,也要写清楚了。” 这件事使郑朗与石介发生了很大冲突,富弼不想夹在当中,两边都是他敬重的对象,因此不言。 “与此事无关,你放心吧,他不讲道理,我不能不讲道理,”说完后,抬起头,又看着这个青春靓丽的少女,说道:“宝华,石御史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德操也好,但我希望他从杭州一过后,还会留下好德操。” “是,”但宝华答这句时,神情有些不自然。 富弼反应过来,紧张地低声问:“郑知府······” “我看着呢,你放心吧,”郑朗说。别的不说,就冲宋元学案将孙复与石介排在第二位,也不能让石介在杭州湿了脚。 提一个醒,没有再说,看着这些女子道:“某喊你们来,是准备端午节西湖赛龙舟时,于湖畔再唱两本戏。但某的妻妾正在协助织女授人织艺,只能让你们自己琢磨了。” “奴等遵命。”这些美妓们开心万分地道。 一出白蛇传,让她们身价更高。不敢拒绝,更不能拒绝。 扔给她们两个本子,一本是临江寺,就着临江寺的命案,郑朗自己写的本子,一本是老子化胡,两浙寺观不多,也不可能老释全部打压,拉一手,打压一手。 这是第二击。 若不醒悟,继续来几个本子,直到整个杭州百姓对佛教产生质疑,再施出最后一招终极杀着,然后强行拆田! 不然这时候,自己给百姓再多的好处,寺院闹将起来,百姓也能起哄的,临江寺百姓阻拦让郑朗至今记忆犹新。 宜娘忽然抬起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说:“上一次听到太守弹奏那首梅花三弄,奴侥幸记下来。” “你有这等好记性?”郑朗好奇地问。 “奴对乐律稍有精通,记性谈不上。” “你来弹奏一下。” “奴斗胆邀请与太守合奏一曲。” “你能记得,某就答应你。”郑朗说着,对四儿吩咐道:“四儿,你将我那把琴拿来。”…, 四儿将琴拿来。 宜娘附在琴前,弹奏起来,虽记得,还是有差错的,但已是不易。 弹完后看着郑朗,郑朗道:“不错,你再听一遍。” 重新将那首曲子弹完,问道:“可记得否?” “谢过知府。” “你准备用什么与某合奏?” 外行人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内行人却是懂的。不同的曲子,必须采用不同的乐器,比如汉宫秋月,用二胡最佳,古筝也行,但不能用古琴。十面埋伏连用古筝都十分吃力。阳春白雪与春江花月夜可古琴可琵琶,然而广陵散等曲子必须只能用古琴,渔樵问答,又要用箫附和,才有问答那种韵味。梅花三弄可以用古筝,还能筝箫合奏,也能用琵琶,但曲调在不同的微位上重复三次泛音,却是箫、筝与琵琶不好演绎的。若不信邪,也能用其他乐器强行打谱,效果就不要当真,郑朗前世听过一首古琴版的汉宫秋月,听得差一点呕吐。 “奴只想与太守附和一曲,所以奴想用瑟。” “瑟啊,”郑朗道。 上有所喜,下有所爱,自己喜欢音乐,崔娴与江杏儿也偶尔学之,家中先后置办了一些乐器,除自己古琴外,还有筝、琵琶、埙、馨、箫,崔娴看到自己喜爱,又置办了不常见的一弦琴、三弦琴、五弦琴、玖弦琴各一把。 能听出好坏,可多是自己不会弹或者不会吹的。 也有一把瑟,古瑟五十弦,所以李商隐那首诗中,有一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到了唐宋,没有五十弦,变成二十三弦与二十五弦。它的弹奏手法与古筝很相似,但瑟体比古筝大,虽都是单弦发音,音色各不相同,瑟的低音区空泛,高音区单薄,没有古筝那种缠绵不绝的音色。但正是它的音调,与古琴合奏,反而相得益彰,故后人有成语琴瑟和鸣,琴瑟之好。 心中默想一下,但能听不能弹,不会弹就不能打谱,默想亦是茫然,道:“试一试吧。” 又让四儿拿出瑟,置于桌子上。 其他美妓眼中皆流露出艳羡的神情,以郑朗如今的名声,那一个行首不想与郑朗走得近一点,并且郑朗不留恋勾栏,越显得珍贵。 富弼眼中也流露出一丝赞许,这个女子,郑朗虽相助过她一回,但对音律的精通,常人难以相及,不但记性好,仅自己看到的,瑶琴、筝、琵琶无一不精,眼下又到了瑟。 起首便是勾弦泛音,从第一弦开始勾,到第二弦,第三弦,三次不同泛音结束,再反挑第三弦,瑟声响了起来。(注) 这次连郑朗眼中也闪过欣赏,对瑟不太懂,可这一和,十分巧妙-,若从起首泛音开始附和,这一曲可能就会乱了。 美妙的曲子,从二人手中的乐器象水银一般流淌出来,可郑朗眼中怜惜的意味变得更加浓厚。 注:蕉庵谱,许健琴箫版仅勾三弦泛一次音,直接挑四弦,勾三弦,挑七弦,两者高下,我不作评价。家中有事,昨天与前天也失信了,努力更吧,没有家务事缠身,以后会很快的,码出来,就会上传。 第三百章 打鸡 第三百章 打鸡 一曲了,大家继续沉浸于美妙的乐曲声中。 宜娘忽然问:“仅用瑟奏这首曲子,能不能奏好它?” “会有难度,但技艺高超,也能弹好。” “可如瑶琴?” “不如,为什么非得用琴来比,如儒学,你无论怎么学,不会及我,但于音律上钻研,我又可能不及你。” “奴那敢当?” 郑朗看了看宜娘,论长相,此女极是艳丽,肌肤赛似酥雪,眼眸明亮动人,身段儿也好,除了一对小蛮腰外,也是丰乳肥臀,否则崔娴也不会瞧上她。 一身洁白的夏裙,更显得风姿绰约。郑朗眼睛一扫而过,淡淡说:“我分心的事务太多,不能专心,一旦不能专心,技艺必定会落下,若是精通者钻研,琴棋书画字诗赋,必然会有许多人超过我。” 有些惆怅,昔日为字而痴,也是字长进最快的时刻,那时嫌字长进不快,画长进不快,琴长进不快。后来才知道那段时光的可贵,如今字画琴没有多少长进,连硬雕技艺反落下来。除非抄袭!以新意胜人。 继续说:“三百六十行,只要不偷不抢,行行皆出状元,乐器也是一理,为什么最适合瑶琴弹奏的曲子非要用瑟来演奏?如那曲十面埋伏,用琵琶最好,用筝也可以,千万不能用琴,尽管我拿长的乐器仅是瑶琴。琴声回转,瑟曲悠扬,各有各的美妙,只要有心,都能弹出干净的乐章,何苦钻牛角尖?” 梅花三弄还有古筝版,似乎听起来也不错,具体的郑朗已记不起来乐谱。他也怀疑,不说别的,古琴版梅花三弄,一开始三个重重的泛音弹出来后,立即让人感到明月东升,迅速升到山溪上空的韵味,即便是琴箫版省略了三次泛音,也用一次泛音起头,劈开月出之景。 这个头很重要,可以不想像成山溪,换成梅花一弄戏风高,薄袄轻罗自在飘。半点含羞遮绿叶,三分暗喜映红袍。何谓弄戏,正是这个泛音起了重要作用。古筝版会有这种效果? 两人对话就在于此,或者不在于此。 王安石看着迷糊的富弼,心里想到,富通判,老师深长啊,你可听明白了? 其实王安石曾对郑朗的中庸产生疑问,道理剖解开来,似乎不是很难,至少那本有些深奥的中庸,王安石能明白。也是废话,他是重要的参与者,再不明白,郑朗的中庸岂不成了天书? 但有一个不解之处,谁能做到? 说易行难,对此郑朗的回答是多大本事就调节多大的中庸,比如他自己,现在到了中书,不要说调节,说话未必有人听,资历浅而!皇帝连帝王所谓的平衡之道只能说勉强为之,也不能用调节这一词语。 帝王心术严格也是他的中庸一种。 但再过十年,他的威望与资历足够,再来担任杭州知府,不用眼下种种手段,也能调节得当。 可不仅是资历,也有学问。 当官的必须资历与吏治之才,这个吏治之才就是学问。 后世对赵祯的评价是什么都不会,只会做皇帝。其实从去年任用章得象起,赵祯的平衡之道日渐完美,正是他有颗仁爱之心,以及平衡之道,才创造了北宋难得的太平时光。 放大一点,商人也要中庸之道,利的厚薄,无利不生财,利厚必不长远,这是一个调节。商人想要生财,必须逐利而行,可信用同样重要,又要调节。等等。…, 这中间,资历、智慧、学问、人脉关系、背景、自己所长,皆是决定了所能调节的中庸大小重要因素。 或者换一个浅显的比喻,多大力气挑多少担子。 自己所著中庸,是教导人们调济之道,增加了力气,但不代表着看了后人人都能出将入相。 作用也不仅在于调节,儒学更不仅于调节。 这个富弼的能力能调节多少? 王安石正想着心思时,门房进来禀报道:“仁和主薄求见。” “让他进来。” 将仁和的曹主薄带进来,他看了一眼屋内的众多女子,郑朗会意,走出来,问:“有什么事?” “有事……” “何事?” “香侬坊今天来了一个小郎君,说要见秦凤娘。” “他是什么人?” “他自称是即将新上任转运使江钧家的小郎君,偏巧郑知府你将秦凤娘子喊进了府,老鸨们只好让他等候。” “做得好。”郑朗道。 诸多女子当中,未必是秦凤娘最漂亮,反正在郑朗眼中,这群行首们皆是千娇百媚,相差不大,个个姿色皆能与江杏儿,甚至与妻子崔娴相仿佛,不但长相,若不谈品德,全部有才有艺,如宜娘,长得好看,有一些学问,庄子倒背如流,凭借这一点不简单了,更不要说她在乐律上的天份。 然而因为种种机缘,名气有大有小,当初排演白蛇传时,没有按长相排,若是按长相排,演白蛇的须更柔弱的苏玉最合适。按什么排呢,是按名气。名气最大的演主角,最小的跑龙套。 所以秦凤娘演了白蛇,这一演名气更大。 许多人未来杭州之前,就会听到秦凤娘的名头。 但她终是妓子,不是电影明星,以一个若大的转运使家的衙内,求见不会是难事。就是电影明星,这个份量也够了。 郑朗又问:“那么出了什么事?” “他等了一会儿,老鸨小心侍候,可他邪火上来,不耐烦,用滚茶水倒在侍候的小婢脸上,将小婢的脸烫起了泡,老鸨心中不服,到县衙报案,被韩县令派人抓起来,正在杖责。” “打了多少杖。” “杖八十。” “为何要找我?” “那个,那个……” 郑朗不言,走进去,看着这十几位俏女子,说道:“诸位小娘子,本官来到杭州快一年了。可本官听到一种奇怪的说法,说本官从来不到青楼逗留,仅有的一次也是为抓捕李用德,去了宜娘处。” “是啊,”这些俏妓一起幽怨地看着郑朗。 她们也爱俏,郑朗不俏,可是年青,有才学,一方大员,试问天下间有几人象他这个岁数就做到一个大府的知府?而且前程似锦,光亮照人。这样的郎君不爱,爱谁去? 未来之前,说他风流倜傥,于是一起翘首以待。但来后,却让她们万分的失望,即便在他府上排练,也未看到他与自己这些人说过几句话。 “看来本官也是犯了众怒,今天本官难得有空,拥你们出行,租一艘画舫排练那两本戏如何?” “好啊,”再次齐声娇滴滴地说道。 崔娴挠了挠香鬓,狐疑不解地看着丈夫。 郑朗没有管她,不是要自己收秦凤娘与安八娘为小妾吗,于是拥着两位美妓,大笑出去。 富弼愣愣地站在后面,郑朗扭头对他说道:“富兄,难道你害怕家中娘子?”…, “郑知府……” “来吧,不然杭州百姓都谈论咱们二人不解风情。” 富弼无奈追上去,低声问:“郑知府,何故如此?” “你不是要看戏吗,等会儿会有场好戏。” “什么戏?” “来了便知。” 曹主薄跟在后面,又问:“那边……?” “那边啊,你听一听这个江衙内怎么说,再到西湖边找我禀报。” “喏。” 富弼道:“什么事啊?” 郑朗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富弼苦笑,这个江衙内看来是一个二世祖,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 转运使是州府的上司,负责计度本路财赋、漕运钱谷,按察州县,荐贤举能,点检狱讼,疏理系囚,养兵捕盗,维持治安,救灾赈恤,考试举人,几乎包军民财刑各个方面职权。但记好了,他是辅助权,比如财赋钱谷,是计度,不是直接的调度,狱讼是点检,不是直接审查。 朝廷真正的一级地方单位是州府,直接处理一州一府的军政,作为转运使仅持有监督权。 并且如今的杭州,有许多官员背景雄厚,转运使,能管什么?管郑朗,恐怕连韩绛也未必能管得到! 大约是好戏,于是一道来到西湖边,老百姓看到知府居然挟着那么多美妓出行,一个个感到很惊奇,这一行吸引了许多百姓围观。 郑朗问富弼:“富兄,难道这样才算是正常人?” 富弼捏着鼻子不能说话。 但郑朗自己感觉也不错的,两个妹妹让崔娴赏识,就是胸大臀大,软香在怀,两个柔软的丰乳隔着单薄夏衣,在两肋厮磨,郑朗不由地摇头:“色授魂与啊。” 秦凤娘与安八娘撇了撇嘴,心中想到,既知色授魂与,为什么从来不与我们亲近? 原因她们一辈子也不会想明白,想明白了,就会拥有江杏儿那种干净,也不用去想了。 租了一艘画舫,郑朗又说道:“刚才本官匆忙,没有细想,一旦让你们散开,各自楼坊散于城内各角,聚集起来不方便,你们就在这画舫上排练吧,看一看西湖美景,排练起来也会有心情。” 然后盯着不远处那道长堤。 植上很多花树,虽叶子少,但长出了一些树叶,还有一些花正在盛开,给长堤带来一份生机。 坐下,郑朗又说道:“秦凤娘,你们是排练,还是想坐于本官怀中?” 如何选择? 捉挟的一句,也证明他的头脑很清醒,但下面一句话让富弼再次啼笑皆非,道:“这样吧,你们谁个没有戏本,就环坐于本官两侧,让本官一个个接近芳颜。” 没有当真,曹主薄又跑来了。 郑朗道:“不用急。” 曹主薄那能不急,这个转运使在他眼中就是天大的官员了,还没有到任,儿子就在自己境内被顶头上司狠打一顿,韩绛未必会有事,可自己这些人怎么办? 气喘吁吁地说:“江衙内不服,又骂了几句,让韩知县又打了二十杖。” “嗯,让他将人押到我这里。” “喏。”曹主薄慌里慌张的下去。 继续在画舫上排练。 一会儿一位青年人被扶了进来,郑朗没有理他,冲秦凤娘招了招手,秦凤娘走过去,郑朗很自然的将秦凤娘搂住,大手搭在秦凤娘的胸脯上,这才向这个青年问道:“你是江衙内?” “我正是!”江衙内气急败坏地说。…, “你父亲是江钧?” “正是,主管两浙的转运使。” “好大的官,但他有没有交接?” “三四天就来了。” “本官问你有没有交接!”郑朗突然暴喝道。 “你……” “你什么你?即便交接了,你就能胡作非为?” “我……” “告诉你,杭州我是知府,在我管辖的境内,你给我老实一点。你不是要找秦凤娘吗?就是她。”郑朗没有用手指,而是用手按,秦凤娘娇羞地钻进他怀中。 “你也是胡作非为。”江衙内眼中喷出火,气愤地说。 富弼摇头,这个二世祖,无药可医了,此时的郑朗只是岁数小了些,其他的,那样差了?休说这个新来的江钧,张夏有了治水的功绩,也不得不给郑朗五分面子。 “本官是不是胡作非为,几个月后便知分晓,”但郑朗再次暴喝起来:“你当真本官是你这个没有家教的东西,会胡作非为,你父亲是官员,可你是布衣之身,却在本官面前咆哮,该当何罪,来人,将他拖出去,杖责一百。” 看来仁和、县的衙役打得轻了,于是又喝道:“给我重重打。” 朝廷这次派来的两个转运使,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但是眼下的杭州事务繁多,那个十面埋伏,白蛇传,都到了关健的时候,十面埋伏就等船队从倭奴国回航收官了,在这时候郑朗就怕两个转运使搅和。即使调和,也不会有时间让他去慢慢调和了。 索性先下手为强! 正好发生了这件事,先杀鸡,再杀猴! 富弼不知道他想什么,皱了皱眉头,可相处时久,也知道郑朗做事很冷静的,不是胡闹的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因此没有阻拦。 两个衙役如狼似虎扑上来,找来一根竹子,将江衙内按在地上狠抽起来。 外面江衙内抽得狼嚎,郑朗却坐在画舫里对诸位女子说道:“本官唱一首曲子给你们听。” 场景很古怪,诸位美妓不知如何作答。 郑朗没有抚琴,用手指拍着桌面唱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 见安排着车儿、马儿,不由人熬熬煎煎的气;有甚么心情花儿、厣儿,打扮得娇娇滴滴的媚;准备着被儿、枕儿,则索昏昏沉沉的睡;从今后衫儿、袖儿,都揾做重重叠叠的泪。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久已后书儿、信儿,索与我凄凄惶惶的寄。” 正是出自《西厢记》,元剧四大喜剧,四大悲剧,各有各的艺术成就,但仅在文字造诣上,无一本能及西厢记,比如这一段中的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句。 只唱了这三段,还是有忌讳的,毕竟他是大臣,有的段子不能出自他的口。 “这说的是什么?”秦凤娘在他怀中问道。 “说的什么呀?两人别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想更多的人长久,有时候仅靠怀柔是不行的。”郑朗叹了一口气。不久,又要杀人了,会杀很多的人…… 一百杖,是竹子杖,但抽下去,江衙内也被抽得奄奄一息。…, 可这一次郑朗始终一反常态,抽完后,还嫌他躺在这里碍着排练,让衙役将他拖得远远的。 郑朗这才施施然地回去。 这件事没有放在郑朗的心上,却仔细的看着崔娴的脸色。 “你看我做什么?” “是啊,不能看,要闻的。” “妾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然不会劝你纳妾,”可下一句又露出她的小心态,郑朗没有闻,她却闻了闻,道:“好俗的脂粉,换了衣服。” 江杏儿与环儿皆捂嘴偷乐。 …… 来便来。 第三天江钧与张从革联手到来。 但在杭州他们遭到了冷遇,没有一个人前去迎接。 江钧忍下这口怒气,不是要交接吗?与张夏迅速交接,直接带着随从来到杭州公堂。但没有进门口,直接让随从禀报。 我是转运使,到了你公堂门口,看你出来不出来迎接。 听到随从的责问,郑朗放下手中的公文,淡淡道:“转运使啊,你们让他进来吧。” ps:今天我用裁纸刀裁纸,想着故事情节,结果往手指头上裁……悲催了,九个手指头打字。 祝情人节快乐,咱中国人的情人节。再祝各位人长久,共婵娟,合家团圆,情侣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第三百零一章 拼爹 江钧听到随从的禀报,差一点吐血。------- 但宋朝的制度如此,政权重重叠叠,如盐场与盐仓,杭州能管到一部分,不能全管。如转运使,能插手一路诸州府事务,可不能全管。郑朗无奈,他们同样无奈。 站了一会,四月末的夏风徐徐吹来,吹来一片槐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也落在他们身上,江钧再仔细一想,心就象掉进冰窟里。一阵夏风将他们吹清醒了,杭州的水混,没有那么好趟的。 不要说数位大佬家的儿子、女婿与门生,就是郑朗,与皇帝的交情,也是世人皆知。 气愤地一挥袖,回去了。 想到了利害关系,可他们还不知悔改,毕竟郑朗只有二十二岁,放在战场上正是当年,但在官场上,只能算一个小屁孩子。又是他们下属,遭此侮辱,依然不甘心。 州衙里富弼不知道他们二人心中的想法,有些于心不忍,对郑朗说道:“郑知府,我们这样做是不是过了?” “我不想这样做,”郑朗摇了摇头道:“但不得不这样做。” 冗政的结果,能让他与江钧对抗,也让他做许多事一愁莫展,否则盐酒茶矾香种种弊端,至少杭州府内能让他解决一大半。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盐政引起的麻烦! 江钧不是没有对策,晚上找到富弼,不平地说:“富通判,你也在朝堂为官,犬子做错了,打也打了,至今睡在床上也不能起床,还想如何?” 关健富弼也不知道郑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苦笑。 张从革也不服气地说:“富通判,到底为了什么?一个小婢,还是妓院的小婢,大家同朝为官,何苦如此?” “张副使,我也不知道郑知府是什么想法。但你这么说就错了,小婢也是人。”富弼说此话时,神情有些不自然。小婢是人,可这时代说小婢是“人”,多少有些新鲜。 宋朝稍稍好一些,若在唐朝,打小婢是官打,谁也没有办法过问。她们地位比宋朝的各部官员权利更难说清楚,只要不出人命,也不太好判决。 “算她是‘人’,江衙内也打了,为什么凌侮我与江转运使?” “两位转运使,此事依我看,大家各自退让一步就算了,象江转运使所说,大家同朝为官,何必闹到这种地步。再说,要不了多久,从海外会有大量金银运回国内,西北不断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国事危难,大家齐心协力,给陛下解忧吧。” 可以直接听,也可以这样听,不要争了,再争也没有用,朝廷此时需要郑朗,你纵然是转运使,有弹劾监督权,也弄不走郑朗。两虎相争起来,你兼职稍大一些,可实职你们差不多,政绩不如,终是你们落了下风。 富弼是好心,但这个结果显然不是江钧所要的。 双方僵持中,端午节到来。 老百姓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节日到来,一个个欢天喜地来到西湖边。 也有一些人家到寺庙烧香,多是有亲人出海的人家。明文规订了薪酬,薪酬也很高,但大海上的事,凶险良多。亲人不回来,一个个不放心。因此全部烧香祈祷,烧完香才来到西湖边。 几乎全城皆空,不但有赛龙舟,还有两场新戏。 作为娱乐活动,宋朝要比唐朝要丰富多彩,杂剧小说外,已经出现长篇话本,三国志评话,薛仁贵征东事略,五代史平话,以及讲唐三藏西天取经的系列神话故事。可作为戏剧,象这样的长本子,还是破开荒的第一次。…, 郑朗略有些不满,动作不标准,演唱得不伦不类,连角色的扮演也没有分清楚,凭名气排座位。可百姓欢喜,首先它很长,长故事内容就会多,人物就能丰满,其次这些行首难得一见,如今免费为他们表演,还能求什么? 一边观龙舟,一边看戏,几乎整个城市的老百姓,都涌了过来。 江钧与张从革也过来观看。 让他们看到一场热闹,郑朗真实意义,他们还没有想到,却看到事物的另一端,伤风化。看到没有,临江寺那几场,里面隐晦的说了淫僧的种种行为,这些内容大庭广众之下传唱,成何体统。 郑朗为大和尚们贪得无厌,头痛万分,他们想的却是这个。 然后写书奏上书朝廷。 此事郑朗暂时不知,知道了也不奇怪,史书对司马池如何让他们二人坑的记载得不清楚。但对司马池的事迹,郑朗了解一些,与司马光无关,这是一个守旧老成的官员,杭州经济发达,也许不适应。可与郑回相比,司马池能力应当高了许多,为何不适应?司马光是君子,不喜曝人恶,不过郑朗能估猜出来,杭州有很多物事,盐茶商海,让司马池不习惯,还有江张二人的做为,更让他不喜,最后让这两人弹劾离开杭州的。 司马光这种性格,让他们弄走了,况且自己。 江钧与张从革也不指望一封奏折起来效果,可呆在杭州了,总会找到郑朗更多的把柄。 但是两人想错了。 一般情况下,郑朗喜欢人畜无害,但反击起来,同样很果断。 他此时几个学生还在身边,有一个厉害的妻子出谋划策。在郑朗决定以攻为守时,这几人会将这个攻击变得更犀利。 江钧与张从革的弹劾书递向朝廷,郑朗也离开杭州。竹子沤得差不多,他要下去看一看。 双方的僵持,下面普通老百姓看不到的,但上面的官吏,以及大户人家,皆暗暗知道此事。于是派人递了拜贴,邀请他们去西湖不叙,但邀请江钧与张从革的不是当地大户,而是杭州盐仓官。盐在盐场制成后,运至全国各地官府贩卖,运到之盐储存于各地的都监仓中,由盐仓官负责发卖之事。 两人欣然前往。 来到西湖边,湖边停着一个画舫,几个官员迎出来。郑朗不在了,才敢与江钧、张从革见面的。 将二人接到船上,让下人将画舫摇到湖中间,但不远处还有一座画舫,一开始二人没有在意,坐下来后,几个官吏吩咐舫上的妓子端来酒菜,然后大倒苦水。 自从郑朗一来,他们日子就没有安生过。 先是韩绛与吕公弼掀开私盐,追究下来,从各盐场的监官,再到盐仓官,监盐酒税官都脱不了干系。 随后又发生绑架案,人命案,更让他们提心吊胆。 有的例子不能开的,比如绑架官员的家誊,一旦让朝廷动怒,举国之力,两浙相关官员与盐贩子,会十分悲催。后来郑朗仅抓住了李用德,没有再追究,一颗心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没有结束,又传出李用德非是命案真凶。不但如此,石介又来两浙巡察大亭户。同样不能动,一动大亭户,非得动他们。仅是石介他们也不怕,甚至大着胆子就将私盐放在盐仓里,你有本事查,这么多盐堆在哪里,它们自己会说话,俺是官盐,他是私盐?…, 还有本事让它们说话的,但这个书呆子不会有这本事。 偏偏后面还有一个郑朗若有若无的,不知道是什么态度。 石介在查隐田,又有了成效,大亭户催得急迫,这些官员如同在烧烤架上做烧烤,感觉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两个转运使与郑朗发生冲突,感到时机到来。 不仅是他们,这一行他们代表了许多人。 但不是这样直接说,几人说得很委婉,什么不识大体,不知道礼仪云去。何谓大体?难道坐看他们贪墨,才算大体?其实郑朗已经准备坐看他们贪墨,可他们不是一条心,出了人命案,郑朗无法善了。 不识礼仪,似乎有些,有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朝廷没有制度规订上司前来,做下属的一定要迎接,可表面规矩还是有的,上司上任或者离开,都要接送一下。但是不接送,也没有违背朝廷制度。 大倒一番苦水,江钧一摊手道:“你们说的有理,可让某怎么办?” 几个官吏对视一眼,没有答话。 然后喝酒。 这时隔壁画舫上传来美妙的歌喉,离得不太远,只隔了几米,一个盐仓官吏一拍手,将画舫里的妓子喊了出来,也唱,但与隔壁画舫上的歌喉相比,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江钧与张从革不满的皱了一下眉头。 一个官吏又说道:“两位转运使,不瞒你说,隔壁船上所有一切都是替你们准备的。” 说着又一拍手,两船靠在一起,他又说道:“请两位转运使过去一坐。” 两人对视一眼,从木板上走到另一艘船上,船上十二名美妓,四名美妓弹奏丝竹,八名美妓轻歌曼舞,其中两名歌妓边舞边歌,皆是二八年少之时,长相更是国色天香。 除了这十二名美妓就是两个船夫,再无他人。要么船艘中间摆着一些果酒。 “这是何意?”张从革狐疑地问。 “她们是我们替两位转运使准备的婢女,让她们侍候,过了今天晚上,属下们会派人将她们接到苏州去,属下在苏州准备两处宅邸,这是屋契。”说着交上来一个锦盒,递到江钧与张从革手中,知趣的离开。 若在杭州,江钧与江从革万万不能收的,但在苏州,苏州的尹知府,不会象郑朗这么不识相。也可以不收,但随着诸盐仓官退下,画舫已经摇走,不如先乐一乐。 一会儿乱成一团。 这时一艘渔船摇过来,从渔船上跳下四个少年,两个壮汉。 船夫警觉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理他们,六人直接闯进舱内,江钧与张从革差点气昏过去,咱好歹是也是一个转运使,不是小猫小狗,什么人都敢开罪我们了。急忙地穿好衣服,喝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郑知府的四个学生。” 又是郑朗,江钧再次喝道:“你们好大胆!” “为国为民,为何不敢大胆?”王安石从容答道,眼睛往舱里扫。 江钧准备再喝,忽然想到他们的背景,一下怂了。 后世拼爹,这时候也拼爹,范家兄弟的爹职与他们平起平坐,然是君子党的带头大哥,远比他们有声望,另两个学生虽稍差一些,也不差,少年时的王安石训斥范讽就象训小孩子似的,那是三司使,自己仅是转运使,算什么。另一个人的爹不是李刚,可他的岳父却是陈执中。…, 想到这里,江钧气得捂着胸口说道:“你们太不象话了。” 他说这话根本不起作用。 此次郑朗就未打算按理出牌。 王安石扫视一下,终于看到那个锦盒,走过去将它打开,说道:“江转运使,张转运使,这是什么?” 江钧与张从革一看汗就滴了下来。 里面是屋契,但不止屋契,还有两张存据,苏州一个钱柜的两万贯钱的收条。 贪墨在宋朝官场也有,连赵祯几年皇帝做下来,几乎也默认此事,没有办法根治,只要不做得过份,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看如何操作,若是借事闹将起来,当初的王钦若,前几年的范讽下场人人皆知。两万贯数目也比他们二人犯事的数量大了几十倍。 张从革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是盐仓官吏送的,送了他们就离开,我们还没有打开看。” “你们还想推卸责任?” “随你们怎么说。” “那么这个锦盒可不可以让我们带回去?” “你们没有这个权利。” “我们是没有,可郑知府有,”说着,将郑朗手令拿出来。 郑朗也不知道盐仓官员会送妹妹、房屋与钱,但知道自己一走,肯定会有一些人沉不住气,做出一些举动。于是给了一张手令,着王安石他们见机行事,事急时可以从权处执。 “你们越权!” “是越权,但是别忘记了,杭州还离不开郑知府,至少这两三年内,你们不要想什么。事情张扬开来,你们不管怎么解释,也会被贬职罢官。这段时间,你们安份一点吧,郑知府嘱咐我们带一句话给你,此事到此为止,好好为官,报答陛下对你们的器重,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若不然,这两张存据与屋契,就是你们仕途的休命符。”王安石说着,下了小渔船,离去。 富弼闻讯后愕然。 这次收获也远出忽郑朗意料。 史书对这二人记载很少,仅是因为与司马池的过节,稍稍记载。 到杭州任转运使的时间也是这时候,接替了张夏和叶清臣的职位。 接着司马池赴任,让这二人用十余条罪过,将司马池弹劾成晋江知府。 这时一个官吏偷盗官府银器被捉住,审讯时犯人供认自己是替江钧掌管私人钱柜的,所盗的银器被他卖出了一大半。后来又有人发现越州有人私物偷税,私何物不知,这人与张从革有姻亲关系,曾私下请人托请过张从革。 这两案应当皆不小,否则不会张扬出去。 但这时两人时为两浙正副转运使,位高权重,无人弹劾,于是有人劝司马池,你去弹劾江张二人报仇吧。司马池不从,被人称为长者。 是包庇还是长者,不去考究。 但说明了这两人品行不端,也未必与历史相仿佛,可是郑朗还是很担心的,自己那批犯人没有处斩,石介一逼,不少人蠢蠢欲动。这两人来的正是时候。 还是不一定,可是江钧没有上任,他儿子就来到杭州胡作非为,一叶知秋,逼得郑朗索性先发作,让这个脓包先长大,挑开挤出脓汁。 富弼盯着两张收条,喃喃道:“好大的手笔。” 王安石道:“不多,这次我们不前去,以后还会有。” “现在怎么办?”富弼迟疑地问。有两策,依此为把柄,让两个转运使乖巧一点,此时不叫包庇,是叫宽容。…, 还有一个办法,继续两败俱伤下去。 郑朗有权查处杭州境内案件,但没有权利查处两位转运使,江张二人一口咬定我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也不大好办。不就是喝一个花酒,又不是他们两个人喝花酒,喝花酒的官员不要太多。纵然处罚下来,也仅是贬职。 那么郑朗也会贬职,有可能也连累了他四个学生。 作为富弼,希望是前者,不是不能得罪这些人,他自己本身就是君子党,敢于进谏。但大事要紧,有这个把柄,两人老实了,没有必要火拼。原先郑朗在家中商议时,也希望是前者,所以王安石临走时说了一句,井水不犯河水。 这时严荣说:“要么,问一问郑大夫。” 是商议了,但没有想到会捉到两万贯的钱柜收条,事情有了新变化,还是通报老师一声吧。郑朗离杭州城不远,人就在富阳。既然严荣这么说了,几人同意,立即派人将信送到郑朗手中。 郑朗也愕然,然后寻思,大约这二人也不知道盒子里装的两万贯收条,否则不会大咧咧继续放在锦盒里。至于两败俱伤,他就没有想过。只要金子银子与铜块一起运回来,自己派人将两人的家抄了,朝廷也会装聋作哑。除非大局已定,那么会有人翻出老账,可那时翻出来还有什么威力? 他也不想火拼,可难得的两万贯收条,不利用可惜了,想了一想,既然江大少一来杭州,就要拼爹,那么就拼爹吧。 这些送礼的官吏有盐仓官,还有盐场监官,牵连到盐官、仁和、钱塘三县,复交给韩绛、吕公弼与薛利和、石介主审。 看看谁的爹是李刚! 对三位知县下了一条命令,两位转运使才来没几天,这些官吏们居然用房屋、美女与巨款贿赂他们,胆大包天,给我严查。 #c 第三百零二章 杀鸡(上) 但不久后郑朗回到杭州。 拼爹也拼不长的,一旦吕夷简与韩亿得到两个儿子的动静,必定会写信反对。 例如韩亿,宋朝发展到今天,兼并很严重了,仅郑朗知道的如他本家比部员外郎郑平,占真定良田七百顷,也就是七万亩地。一个比部员外郎,况且更大的权贵。 丁谓当政时,打算占购故相向敏中在长安华严川的田,派韩亿前去喻意,而韩亿对向敏中的儿子说,土地,衣食之根本,千万不能出卖。是不畏权贵,或者是守旧? 这样的人,万万不会让坐看儿子在杭州“胡作非为”。 倒是吕夷简更为老辣,他让儿子来杭州是为了混政绩的,也许会观望一阵子再做决定。 所以这件事速度必须要快,带了一些竹纸,匆匆忙忙赶回杭州。 见了富弼,富弼道:“郑知府,为什么我感到心中有些不安?” “那是,如今连转运使我们都敢动,你想一想,从两浙到江淮,一个盐字牵连到多少官员?” 在郑朗记忆当中,北宋一朝,因为私盐一事,造成数次起义,也不能算是起义,与王小波方腊一样,属于不得志的私盐贩子,私茶贩子,才对朝廷心怀不满的。他们并不是那种过不下去的佃农,也是小康家庭的小商人与小地主,但人心不能满足,想要更多。可总体来说,是制度造成的结果。但没有因为私盐,揭开什么大案,这是北宋官场的潜规则。倒是后来,特别是清朝,查出数起特大盐案,处死无数官员。 富弼有些色变。 “富兄,你连陛下都敢骂,难道还怕这些官吏?” “不是……富弼说得很勉强。 “难道富兄也象一些人那样,以为陛下仁爱,骂一骂没有事,于是便骂,博一博清名。” “郑知府,你怎么说出此语!” “放心吧,这件事轻重我会掌控。” “既知轻重,为什么你偏偏……富弼准备说一句,为什么你将事情越闹越大,想到博一博清名,不由的语塞。 “我写的中庸,你也看过,直而温之,以刚直公平温和态度决事,但前面有与时俱进,也有一个直字。到病入膏荒的时候,也不得不用重药、虎狼之药诊之。有的事,我不得不对你说了,”郑朗将他的十面埋伏说出来。 “原来,原来…… “这一回富兄明白我的苦心了,不但人命案,我不好交差,长久下去,连两矿都不保,你说一说,一个转运使算什么?” “你怎么知道两位转运使会受贿?” “我也不知道啊,”郑朗打了一个哈哈,很快想到一条理由:“江衙内行为不端,不能证明什么,但我担心,若是两位转运使德操好,我们处罚也得当,不过挨一些小竹杖,养养伤,当作一个教训,虽不快,江转运使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若德操不好,他们能很快勾结到一起,提前将他们弄出两浙,不然后果你也知道了。” 富弼无言以对,难怪郑朗一直在训练那一千几百士兵。大半天后,长吐一口气,埋怨道:“你瞒得我好苦。” “事关重大,恕罪则个。” “郑知府,他们必然不服。” “不但不服,你想一想,江东让范仲淹折腾得天翻地覆,两浙又受到我的影响,有的官员过得苦啊。” 富弼哭笑不得。…, “他们有一些人际关系,蛊惑起来,上书弹劾的人会很多。” 富弼还是有一些小手段的,后来硬是扛过吕夷简给他出的难题,但手段始终有限,因此在韩琦数次折辱之下,无还手之力。静下心沉思一会,问道:“后面怎么办?” “不知道,但得快点结束。并且我还带来一样东西,”郑朗说着,将那几张竹纸拿出来。 竹纸从唐朝就开始出现了,造价很便宜,但工艺落后,不但粗糙,又黄又硬又脆,实用价值不高。到明朝后才渐渐改良了工艺,遍及开来。天工开物记载了简单的方法,与宋代工艺区别就是选材、沤材与石灰。选材必须选春天清明前后时的嫩竹子,早纤维嫩了,迟纤维老且粗,也是眼下竹纸发脆发硬的主要原因。二是沤竹子,必须要沤满三个月到一百天,不同地区的竹子,略有差别。那怕是一天功夫,也会形成区别。三是加上石灰,是起漂白作用。 这是简单的区别,中间还有更复杂的工艺,夹江竹纸从沤到蒸捣操四个阶段,一共是七十二道工艺,富春竹纸还有人尿发酵法的制浆技艺与荡帘打浪法的抄制技艺。 许多工艺郑朗不知道,但记得一部分,于是广邀工匠,不但杭州本身有许多造纸的作坊,越州更是自唐朝时造纸圣地之一。这两处有许多造纸名家,用官府的名义将他们召集过来,当然,研发成功了,他们自己也有许多好处。竹纸的廉价,众所皆知,一旦工艺改进,只要略略有一些实用性,也会产生巨大的经济价值。 郑朗如何知道这些工艺的,他们不清楚,也许是格物的本领,既然能变出蔗糖,大约会成功,将信将疑地被征召来,坐在一起商议。结果两百多名工匠与作坊主,想出了最少有八百种方法。 郑朗看了看,否决一半,还有一半,他也不能做出判断,只好让大家一一研试。今年是不行了,但得到准确方法后,明年两州就会产生巨大的效益,受益最多是杭州西边数县,竹子多,连司马光也兴致勃勃的参与进来。 什么是政绩,百姓过上好日子,政通人和,又能为朝廷创造财富,那就是最大的政绩。 许多种方法失败了。 但已经成功研制出来五六种,有工艺简单的,仅十几道,有工艺复杂的,有三十多道,不过制出来的竹纸都能实用了,其中有一种竹纸工艺简单,成本低廉,质量也可观。还有一种竹纸从韧性到光滑度,不亚于一些藤纸,并且白洁喜人,书写流利,唯独不美的,造价偏高一些。但也无妨,再怎么比,它也比藤纸造价低,而且选材广泛。从唐朝至今,许多地方因为大量制造藤纸,已让古藤几乎到了枯竭的地步,凭借这一点,也比藤纸更有意义。 从兜里将竹纸拿出来,说道:“富兄,用竹写一写,看看如何?” 不能看光鲜,要看下不下墨,更不能涔墨,否则依然不美。 富弼用笔随意写了几行字,问:“造价几何?” 郑朗说了造价。 富弼惊喜地说:“它来得太及时了。” 竹纸作用不仅是给杭州带来的经济价值,使杭州无数人家过上好日子。一旦纸价便宜下来,会使更多的人用得起纸,连书本也会便宜,那么会有更多的人读得起书,后面的价值更大。…, 又道:“递到朝廷吧。” 远方的金子银子未到,有了这个竹纸,也是一个大大的政绩。正好冲上一冲,抵消某些人的弹劾。 “还用你说吗?” …… 朝廷正是多事之秋,先是王曾卒,后是蔡齐卒。但另一个名臣韩琦渐渐脱颖而出,上书曰,祖宗以来,躬决万条,凡于赏罚任使,必与两制大臣外朝公议,或有内中批旨,皆出宸衷。自太后垂帘之日,始有假托皇亲,因缘女谒,或于内中下表,或但口为奏求,是致侥幸日滋,赏罚倒置。唐之斜封,今之内降,蠹坏纲纪,为害至深。乞特降诏谕,今后除诸宫宅皇族有己分事方许内中奏陈,自馀戚里家及文武臣僚或有奏请事,并令进状,更不许内中奏陈,犯者重贬,则圣政无私,朝规有叙矣。 于是赵祯下诏禁皇族以及诸命妇、女冠、尼等非时入宫内。 有积极意义的,不过消极意义就是政权进一步向士大夫转移。 接下来一件事就能看出来。 有时郑朗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商议好了的,开封府推官苏绅疏言,王德用宅枕乾冈,貌类艺祖。王德用状貌雄奇,黑脸,象赵匡胤,懂的。 郑朗看到这份邸报后,哭笑不得,王德用是少年英雄,不否认,就凭借他抢亲这一举动,哪里象赵匡胤?连赵匡胤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可这人是一个地道的武将,盘居东府,文臣难受不难受? 接着孔道辅又说,德用得士心,不宜久典机密。于是王德用罢为武宁节度使。 皇族命妇不能进宫,武将最后一个大佬也倒下来,文臣终于一统江湖。 接着诏李若谷、任中师、韩琦与三司详定减省浮费。 这是好事,节流终是主流,是家为国一个样,大手大脚的,赚再多的钱也不够花。但是怎么节的,能看到韩琦的聪明之处,进言道,今欲减省浮费,莫如自宫掖始。请令三司取入内内侍省并御药院、内东门司先朝及今来赐予支费之目,比附酌中,皆从减省,无名者一切罢之。 从宫中节吧,本来皇宫开支不大,还要节之。 再次诏从之。 韩琦不但进了这两谏,几乎每月要上疏一封,以至这两年中相关的宋朝史书中,有五分之一的篇幅,都是记录他的进谏奏文。可与范仲淹不同,他每份进谏进得恰当好处,十有八九被恩准执行。 这一节,一片鸡犬不宁。 就在此时,江钧第一份弹劾书奏献到朝廷。 中书几个大佬面面相觑,什么白蛇,什么临江寺,老子化胡,他们没有看到过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伤风化,将奏折交给了赵祯。 赵祯也不好判断,随着邸报,做了一个批注,让郑朗将那三个戏本子呈上来。 这是开始。 接下来,诸多弹劾书奏象雪花一样飘到京龘城。 多是两浙官员,也有江淮官员,弹劾郑朗无事生非,让石介查大亭户,查大亭户也可以,但石介是什么人?一介痴书生,在下面查得乌烟瘴气,民声鼎沸,怨气冲天。差一点写再查下去,下面的百姓会造垩反起义。不行,即便要查,得换一个人。 很明智,掰不倒郑朗,先将石介弄走。不然盐政合一,事情会很麻烦。 接着是江钧的上书,不能撒谎,但能换一种说法。儿子来到杭州,脾气不好,用茶水泼了小婢,不算很过份,让韩绛揪住打了几十杖,作为惩罚,足够了。郑朗再次将我儿子拖到画舫前,挟着妓子一边寻欢作乐,一边让人毒打自己儿子以作助兴。…, 赵祯有些迷糊,郑朗会是这种人? 继续往下看,奏折上又写道,郑朗不仅如此,明知道杭州吏治腐败,不作阻止,自己与张从革不知,让几名小吏请到船上宴会,他却派着几名学生暗中监视,并且知道这几名小吏怀揣钱柜的存据也不提醒。席间几名小吏将他们请到另一艘船上,丢下一个锦盒离开。接着郑朗几个学生冲上船来,强行搜索,打开锦盒,对我们载赃。臣指天盟誓,以臣的列祖列宗盟誓,臣从没有打开那个锦盒。 赵祯不由地揉脑袋,派人将叶清臣喊来。 将这些奏折递到叶清臣手中。 叶清臣看了看,道:“江衙内的事,臣还在杭州城中,江衙内行为固然恶劣,郑知府做得略重了一些。” 很公道的评价。 “江钧所奏是真?” “怕不是,唱的戏本子,我也看过,风化说过了,郑知府也与臣提及他的用意。” “什么用意?” “寺院侵田。” “寺院侵田与戏本有何联系?” “寺院也在侵田,对此郑知府不想过问,但许多寺院侵占了湖泽溪河,妨碍水利,不但杭州,明州、湖州与苏州皆有,包括淀山湖等湖泽。富弼用地换地。” “那不就解决了吗?” “有部分寺院做出退让,但有的寺院刻意挟制,要求过份,居然要以一换五换十。大约郑知府来杭州时就考虑到这一点,编了几出本子,讥讽佛教,打龘压他们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然后再想办法。” “原来如此,”赵祯点了一下头,这一来有伤风化的罪名洗脱了。 叶清臣继续说道:“至于石介,臣也听闻了一些,他在江淮处没有什么作为,但到了杭州,恐怕郑知府相助了,有些人害怕,然而陛下此案不可深揭,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会牵连到无数亭户、船夫、走卒、衙前、官吏,会达数千人之巨。” 只要沾上,若是没有旨书特敕,这些人必死无疑。 此时赵祯也不是昔日吴下陈蒙,叶清臣这一说,赵祯心中明白了,中间对错,两位转运使过失多些,具体的叶清臣也离开杭州不知道了,可郑朗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将事态扩大化。 于是写了一封诏书,让郑朗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上奏朝廷。不好说,写秘奏,朕为你开特倒。在诏书中又说了另一件事,不管什么原因,他让几个学生带人搜查两位转运使,是越权行为,若是真事,必须惩处,让郑朗也解释一遍。 怎么惩处没有说,大约拿掉一两个职位,可那个郑朗在手吗? 但朝廷中还有一些大臣有异议的。 有的直接进谏,将石介召回,别折腾了,西北随时有可能会发起战争,后方要安稳。 正好郑朗的奏折也到了京龘城。 也没有说其他,献了竹纸,又说了盐的事,一切麻烦是私盐造成的,所以从江淮到两浙有许多官员上书弹劾,是因为这一举,妨碍他们收取私盐带来的好处。 朝廷若默视私盐,臣也同意石介回京,并且立即写州令,鼓励百姓全部走私私盐,以便让更多的人得到好处,对朝廷感恩戴德。 书奏是先到中书,几个宰相看了后脸上神情全部丰富多彩,什么样的表情也有。 再者,不纵容私盐,但为了大局,尽量将事态缩小,那么请下诏准许我与石介共同议大亭户的事宜,仅是大亭户,无他。 不要再搞了,针对的仅是大亭户。 赵祯看了奏折后,很不悦地对群臣说道:“为什么几百个为非作歹的大亭户,居然不能动!朕想不明白。” 这一句说出来,几乎下了一个定论,那一个大臣敢作声? 但是江钧的加急奏折也到了京龘城,两浙罢盐!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杀鸡(中) 第三百零三章 杀鸡(中) 雨下得密集,白茫茫的从天而降,无休无止,黑夜转眼间怪异地被雨水淋淡墨汁,变得明亮。 两人打着油布雨伞,来到吴山下的吴宅,扣着铁门。咣咣的响声,在夜雨声中有些凄厉,吴家的门房将门打开,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忧烦你对你们家大郎通禀一声,梁都监有请他抵府一叙。” “雨下得大……” “休得罗嗦。” “是。”门房走进去禀报。 吴畦南在客厅与他的家人说话,他是盐仓的主薄,又不是坚定的倒郑石派,事情闹得大,这几天神情一直很恍惚。听到门房的禀报,看了看门外,大雨倾盆,打在瓦愣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宛若玉盆儿一件件碎了,又宛若千军万马裹着铁蹄而来。 吴畦南喃喃道:“这么晚了,雨下得大,喊我有什么事?” “小的也不知,”门房道。 “你当然不知……”吴畦南站了起来,穿起官服,又看了看娇妻,两个幼小的儿子,与长女,最后对长女说道:“杭州一触即发,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在家中最大,又明晓事理,两个弟弟你要照顾好……” “爹爹。” “就这样吧,”吴畦南摇了摇脑袋,叹息一声,幽幽的叹息声仿佛从黄泉地狱传来,然后披起蓑笠,冒着一把大雨冲出去。 到了门口,两人说道:“有请。” “请。” 雨更密,连成了一道道无休无止的珠帘,三人行过,靴子踩在地面上,地面的积水不时溅起一些碎浪,水墨色的浪花又迅即倒覆下去,跟随着雨水流向远方。 前面就是一个岔路口,一条是闹市,一条从吴山上的石径直插而过,后者更近,其中一人道:“请吴主薄从这里走。” “雨天路滑。” 四字说出,两人同时停下,看了看四周,四周除了一片黑漆漆的树木,茫茫的雨声外,再无一人,刚刚说话的人突然问道:“梁都监明天要罢市,问吴主薄怎么想?” “罢市啊?”吴畦南再次喃喃道。 “是,罢市!” “过了!”吴畦南道。 罢盐,已经是宋朝立国以来从未有过之事,时季又不同。 如今海盐是煮盐,煮盐一要浓度高的盐泥,二要枯萎的草木,所以出盐季节乃是冬天,也是私盐最猖獗的时季。五月份草木葳蕤,黄梅天雨天又多,乃是出盐最淡的季节,朝廷可以忍受。就是不能忍受,罢盐乃是各盐场盐监的职责,一旦罢市,自杭州起,数个盐仓发动,吴畦南也相信他们有这个能力,但老百姓买不到食用盐,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吴主薄,你不同意?” “恕难从命。”吴畦南说完,看了看西方,西方住着千家万户,虽是一片茫茫的大雨,有许多人家点亮了油灯,点点亮光生生的破开雨幕,象星星在闪烁,哪里有一点星光,就是他的家,惨然一笑,道:“你们想要动手,就在这里动手吧,我不会喊叫,但请梁都监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请善待我的家人。” “我们一定会转告。”一人沉声道,说着,将伞柄一抽,伞柄居然变成一把犀利的细剑,在一片雨幕中,细剑闪着妖异的光芒。 “好精巧的设制,”吴畦南失神的盯着它看。 “好大的胆量。”…, “胆不大,我也不想死,但这几天盘算着,你们必定会杀我,虽留恋世间,不能两全,只好死,请动手吧。”吴畦南闭上了眼睛。 “对不住了!”说着,细剑刺向吴畦南的胸口。 忽然两声弦响,两支冷箭迅速射来。 …… 燃的是巨烛。 郑朗不会吝啬地用油灯,在此他态度与岳父一样,奢侈的事不会去做,但也不会刻意做伪。 家中的收入加上薪酬,一年有一万五六千贯,为什么过着穷酸的生活? 烛光跳跃一下,郑朗落下一子。 富弼道:“为什么要在这里落子?” “无子可落,走一着闲棋。” “我有子可落,”富弼笑道。两人棋力相仿佛,皆是半斤八两,对了两局,各胜一盘。但富弼胜的一盘是赢了八子,郑朗胜的一盘赢了两子。不是比弹琴,儒学,书画,富弼信心爆满。 随着两子落下,双方各走了十几着,技艺差,想长考大约不能,所以子落得快,吃过晚饭起,居然只用了一个半时辰,下到第三盘。 门房走进来,道:“门外有一女子扮作男装,说要求见郑知府。” “让她进来。” 一个二七少女带了进来,十四五岁,长段儿还没有长好,可是国色天香,虽穿了一身儒衫,也遮掩不住她的清秀姿色。 拿着一枚黑子,看着她,郑朗问:“你是什么人?这么晚见本官有何事?” “小女子乃是盐仓主薄的长女。” “你就是吴畦南那个漂亮的女儿。” “是,不敢说漂亮。” “不用作谦,我听说过,当初为了娶你,冯家花了三千匹绢,以及其他的,计达万贯的聘礼。” “郑知府,不提冯家,请郑知府救我爹爹。” “今天难得我与富通判下几盘棋,说这些,俗了俗了,娴儿,你带她下去休息。”郑朗又落下一子。 “郑知府,请你答应小女子吧,小女子愿意作牛作马侍候郑知府。” “吴小娘子,这话不妥啊,你虽未婚嫁,但订了亲,怎么侍候我?” “冯家,他,他……” “看来你受了刺激,言语不清,真不行,你坐在这里息一会儿,等想好了再说。” “我……” “不用我了,你听一听,后院那些唱戏的是什么人,她们一个个姿色也很好,也想侍候我,但这个艳福本官却不解风情,更不要说你订了亲,争议良多。” 吴小娘子气苦,虽订了亲,但吴家所做所为,你既然对峙,不会不知道。怎么着我还是一个良家子,怎好与那些妓子相比。但看着站在边上侍候的江杏儿,这句话生生咽了下去。 继续落子。 吴家小娘子再次跪了下去:“郑知府,时间紧迫,再不救,我爹爹就有凶险了,请你答应吧。” “唉,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进来。你能不能等我将这盘棋下完了再说?” “不能等。” “我与富通判是臭棋,下棋很快的,请稍等片刻。” “真的不能等。” “大俗,大俗,如此良辰美景,后院时有美妙歌喉若天际传来,又有天簌般的雨声,若是金戈铁马的琵琶曲声,却被你扰了。请坐,再不坐下,本官就派人将你赶出去。” “你就是这样的好官吗!”吴家小娘子气愤的说。 后院那声歌喉,她知道,自从这个知府将案件交给三位知县审理后,事情就闹大了。…, 对于盐场与盐仓官员,三个知县只有监督权,不大好查,但那一夜他们带了一些随从,随从却好查好刑讯的,让三个知县抓了,迅速取得口供。将案件转到杭州府。 杭州府也不好审查此案,必须要与转运使合作。但眼下有一个最大的机会,石介清查亭户,有权酌情处理盐监事务,于是这个知府与石介合作,将权利合二为一,将几名官吏全部抓了起来。 然后两个转运使强行插手。 杭州府不放人,他们强行来监督问案。在这种情况下,几名官吏一概不承认。然而这个知府说了一句话:“朝廷不杀士大夫,是文官,但可以流放到岭南,到了岭南生不如死。不杀文官,但可以杀吏。按照宋律,牵案的人概无生机,但是牵连的人太多,纵然是朝廷,也不会全部杀,杀不起,大部分罪行轻的人会一率释放。释放了大部分的罪犯,剩下的罪犯朝廷会严惩以待,以便警告后来人。不但你们会死的死,活得艰难,连你们的家人也会流放,或者做为官妓,任人凌侮。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们保全了性命,也保全了你们的家人。进一步,你,你们全家全落入悬崖,永无翻身之日。” 决口从这句话说出后,全部打开。 但另一边也没有等死,上书朝廷,还有其他的,包括赎出秦凤娘等行首。都知道他们用意,赎出来做为家妓婢女,为了报复,她们会马上生不如死。让这个知府用感化百姓排练戏曲的名义,将这些女子扣在家中不放,拒绝不放人。 连十几名妓女也要救,为什么不救我爹爹? “你知道什么是好官?”富弼说,但冲她挤了两下眼睛。 “富通判……” “郑知府让你坐,你就坐,为什么不坐!” “是,”吴家小娘子应了一声,焦急地坐下。 又落了几子,富弼说道:“哈哈,我又要赢了。” 吴家小娘子瞅了瞅,富弼白棋在左上角眼看要形成一条大龙,十几个黑子在中间苦苦挣扎,却毫无生机。一旦让白子将这十几粒黑子吃下去,这盘棋白子就要大胜了。但是她眼睛往下瞅去,说道:“下面那粒黑子。” “万金娘子,俗啊俗,岂不知观棋不语!” 富弼还在棋盘上找那枚黑子,郑朗落下一子,刚才那着闲棋与左上角棋子立即呼应起来。若强行将这十几粒黑子吃下,有可能反被外围的黑子包围,将上角这好大片的白子反吞下去。 也不算高明的下法,郑朗能想起来提起布这枚黑子,再诱白棋一步步跳入这个陷阱,属于他的超常发挥。 富弼伏在桌子上沉思,过了好一会才沉重的落了一子,郑朗立即跟了一子。 富弼又沉思,艰难的落了一子,郑朗又跟进一子。 双方各落五子后,富弼当断不断,左上角的大片白棋全部被隔绝,大输是眨眼之间。富弼不服气地说:“郑知府,你是故意如此?” “你喜欢吃子啊,我索性让你吃个够。” 富弼也不气,本来他棋下得不好,输便输了,一推棋子说道:“看来人不能太贪婪啊。” “自是,知足常乐,不知足就会一错成千古恨,”郑朗说着,看了看坐立不安的吴家小娘子,又道:“有这个俗人在此,不下了。” 将棋子往坛里装。 富弼又冲吴家小娘子挤了挤眼色,那意思别往心里去。…, 吴小娘子哪里忍得住,又跪下说:“郑知府,你的棋下完了。” 富弼叹息一声道:“你救父心切,孝心可嘉,但象这样沉不住气,不要侍候,这个家你恐怕连门槛也没资格迈进来。” 非是他想做媒人,是妾,没有保媒的说法,士大夫养几个小妾颇为正常,富弼自己也有好几个小妾家妓,郑朗除一妻三妾外,什么都没有,富弼冒出这想法,十分正常不过。 “胡说八道,”郑朗道。 富弼微微一笑,这个小女子居然看到那个棋子的妙用,再加上长相,虽是小官宦的女儿。这场劫难过后,吴畦南必然被罢官,做郑朗小妾倒也可以。于是道:“要解风情的。” “娴儿,杏儿,以后富兄过来,只给他水喝,茶不用给了。” “喏,官人,”两女不约而同齐声答道。 “好酸,好酸。”富弼用手扇着空气。 “好俗好俗,”郑朗也扇着空气,但手的方向是冲着吴小娘子与富弼扇的,仿佛嫌不够,又道:“四儿,拿琴来。” 四儿拿出琴,郑朗抚弦弹奏,曲子很古怪,弹了一会郑朗道:“我倒底没有本事用瑶琴将十面埋伏弹好,不知道越州法华山那个大和尚能不能弹好?” “那个大和尚?” “知日的师弟义海,听说他还收了一个弟子叫则全,又是一个琴家高手。” “他若听到你的那几出戏本,生气都来不及,你还指望能请他到杭州?” “错也错也,不知道罢了,若明白我的用意,他来得会更快。” “为什么啊?”四儿不解地问。 “我这是净化佛教,他们是真正的避世高僧,会不会看到佛门变成眼下这辰光?” 富弼细想了一下,义海没有听说过,但知日的事迹则听说过一些,似乎确实是这种人。再细想,这对师兄弟的秉性不由让他悠然向往。 “四儿,你来学琴吧。” “我?”四儿指着自己鼻子说。 “就是你,你心性简单,简单就容易干净,我心中藏了太多的事,想要琴声出神入化,大约不成了。”郑朗叹息道。 “官人,奴很笨的。” “不笨,不笨,比起那些贪货,你聪明了十倍。” 郑朗扯东拉西,吴家小娘子却是如坐针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就在这时,门房又进来禀报:“韩知县与吕知县押了几个人,要求谒见。” “让他们进来吧。” 人被带进来,除了韩绛与吕公著和十几名衙役外,还有六人,四个大汉吴家小娘子不认识,但有两人她认识,一个也是盐仓的一名小吏,非官,乃是吏,差前应征到盐仓管事的,还有一个人,吴家小娘子已经扑过去,大声喊道:“爹爹。” “吕知县,韩知县,让你的人替他们松绑。” 衙役将四个大汉的绳索解开,郑朗说道:“你们坐。” 让他们坐下来,又对韩绛与吕公弼说道:“你们也坐。” 几人落坐,郑朗说道:“韩知县,吕知县,你们有没有收到家信?” “收到了。”两人同时答道。 “你们的父亲大人有没有说过什么?” 韩吕二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很正常,当初他们安排你们过来,是为了政绩,以为我会象在太平州那样兼顾各方,你们能力也有之,那么政绩也会有之。本来我是打算象在太平州那样做,至于私盐,我知道得比你们清楚,但没打算过问。原因相信吕相公与韩相公也对你们说了。虽然我来杭州之前,看了盐官的盐场,仅是看一看亭户的生活。有可能会进谏改善一些小亭户悲惨的境地,其他想法没有,太深,不便插手。不是妥协,盐茶酒矾香,朝廷专营,利润太厚,动心的人太多,无奈之。但也不是不做,一旦海外的事成功,会用契股做一些约束。在这之前,我不会动。我出去巡查,你们查了,我没有办法干涉。我听到你们前来,有两个担心,怕你们做不好,怕你们看不惯我的种种做法,没有想到这方面。”郑朗叹息道。…, 宋朝制度如此,层层重叠,下面的官员要查私盐,他能奈何,就象两个转运使又怎么阻挡自己? 又道:“我也错了,当时应当快刀斩乱麻的,不能拖。多起命案发生,案子结不下去,一直将人犯拖在监狱里,我也说出我的心意,但不敢公开说我不查,有违朝廷律法,因此狐疑的人还会有之。正巧两位品性不好的转运使赴任,其实说人不好,我也不好,以前读春秋,讥郑庄公养共叔段,不想有一天我居然使出这一策……” 韩绛道:“郑知府,你说是罢盐之事……” “我说了什么?此次我养了好几个共叔段,你知道我说的那个共叔段?” 韩绛不能作声,即便罢盐是郑朗有意为之,郑朗也不会承认的。 郑朗转过头来看着四个大汉,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刘三奇。” “小的叫何四八。” “小的叫戚家正。” “小的邹清。” “刘三奇,何四八,戚家正,邹清,你们可知你们犯下什么律条?” 四个面如土色的伏下,说道:“郑知府,饶命。” “我也不要你们招供,你们供词对本官意义不大。” “是,是,”几人哆嗦地说道。自己人这边动手杀人,人还没有杀呢,人家埋伏的人就杀出来,说明早有了准备。郑庄公养共叔段他们不懂,但大约意思知道,敢情人家早就知道了,挖了坑让上面那些大人物们往下跳的。 “是死罪,但能活命,你们想不想活。” “我们想活。” “那好,你们回去对你们梁都监说,吴畦南与解方严不答应共事,让你们杀了。当然,你们也可以将实情通知他们,本官不担心,大不了以后多割几个人头。” “是。” “去吧,动作快点,否则他们起疑,本官给你们生路,但他们会杀你们灭口。” “是,是,”四人拨腿就跑。 郑朗这才看着吴畦南,道:“盐仓里的盐有多少,别人不清楚,你清楚。大约今天前面发生的事,你也能猜测出来,这几天过得不大安心吧。” 吴畦南不答。 郑朗玩味地抚着古琴的岳山,又道:“虽然你受贿,但不会死,此次牵连的人太多,若你有功,朝廷必然赦之。” 然后又看着吴小娘子,万贯女子啊,仅是订一个亲就出手一万贯聘礼,成亲会值几何?虽姿色不错,不亚于后院那些行首,然而当真仅是聘礼,就值这么多? 吴畦南还是不答。 “刚才与阎罗王会了一面,他还没有点醒你?我明白了,本官早迟会调任,可杭州无论怎么查,一些人还存在,你呆在杭州危险,不仅你危险,你家人也危险。不说朝廷顶多让你流放,家人却能保平安。错也,你是本官盐仓的账册,他们不放过你,本官也不会放过你。本官救你性命,是本官职责所在,也不要你感谢。但你继续执迷不悟,拒不交待,案件轻重是在本官一念一笔之间,到时候你的家人还想呆在杭州?你的两个儿子将会到岭南,你的妻子与你的女儿,将会到青楼。吴小娘子,到时候你不是侍候我……” “侍候你……”吴畦南哑着嗓子问。 外面的夜雨更大了。 第三百零四章 杀鸡(下) 第三百零四章杀鸡(下) 大前天吃了不洁食物,自作聪明,买了一盒藿香正气水,结果很悲催(难道如今不用地沟油,改用砒齤霜调味)。这几天生不如死,上吐下泻,人都吐成了植物人,知道要写一下请假条,但写不出来。昨天责编打电话询问,晚上想打起精神码几千字,头痛欲裂,还是码不出来。今天虽然稍稍好一些,情况不太理想,勉强码一齤码。再向各位道歉一声。希望下午两瓶盐水挂后,能更好一些。 ==================== “不是我说的,是你女儿说的。但你放心,本官不是那种人。”郑朗道。 “我,我……” “你好好想一想,本官不逼你。” 吴家小娘子伏下,道:“小女子刚才冤枉了郑知府。” “没有事,我不怕别人冤枉我。” 吴家小娘子俏脸一红,伏在地上说道:“小女子说的话算数。” “休得胡说,你难道没有听到富通判刚才那句,我家门槛虽破,可它很高。”郑朗扭头对衙役说道:“你们将石介喊来。” 两个衙役冒着一把大雨冲出去。 韩绛问:“郑知府,我有一不解之处,你给了他们海外矿藏的契股,还有竹纸,以及其他的,收入颇丰,为什么不知足?” “韩知县,全国有多少百姓?户部在册的就有一千多万户,还有匿户,许多蛮人夷人不在户册当中,实际人口已隐隐超过唐天宝年间。都盐院说年产盐四百万石,正盐平盐平均一下一石只有两百来斤,以这个盐量只够腌咸菜的,但我们腌咸菜有了盐,炒菜也有了盐,它是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 富弼哑然失笑,这个比喻妙。 “私盐情况远比你我想像的更严重。杭州过路的私盐不问,本地所出私盐一年最少会有三十万石,仅此一项,一年能流失一百多万贯。顾忌到朝廷律法,不是所有大户官吏参与进去,能参与的仅是盐监各个官吏、相关商贾、有背景的大户、大亭户、一些不要命的船夫力夫,财富更集中。我是给了利,但对这一群体而言,我给的利还是少了啊,你说如何杜绝?” “人心太贪婪了。” “不对,是人就会贪,有人贪财富,有人贪美色,贪才学,贪名位,你与吕知县贪的是政绩。与贪婪无关,即便贪也是朝廷在贪,若朝廷不专营,象唐初,会不会有私盐现象存在?我在太平州实施盐水选种,是官府选的种,没有向民间推广,为何?盐太贵,选一选种最少要二十斤的盐,才能使盐水浓度达到选种的目标,可太平州最次的一种粗盐一斤也要三十文钱,有几个百姓舍得?不但盐,茶、酒、矾与香,都有走私现象。利太厚了,伸手的人必然多。算少一点,一年六百万石,抛去给亭户的钱,运输成本,官吏薪酬,一斤食盐也能为朝廷带来二十文的收入,那么仅盐一项,就为朝廷带来三千多万贯,但朝廷得到几何?” 韩绛不能回答。 “故我进谏让石介过来,只查大亭户,没有大亭户,会少一道重要的桥梁,但只会减少私盐数量,不会杜绝,杀十万人也杜绝不了。想要杜绝,除非朝廷取消专营,你认为可不可能?” 韩绛又不能回答。…, “岂止杭州,还有两浙,这个利织成了一道巨大的网络,我们只有数位官员,以及石介。但他们呢?两浙的转运使,是我们的上司。盐监的官吏,我们辖管力度不足。下面更多的大户、大亭户、私盐贩子,沆瀣一气的官吏,船夫力夫,江湖走卒。所以他们罢盐,也好罢。盐场诸多官吏绝对不想我们查下去,大亭户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况且上面还有转运使撑腰。即便有小亭户不愿意参与,在这个大背景下,他们敢不敢开盐?闹大起来,说我与石介滋事生非,官逼民愤,听说还有人组织了亭户签名上书抗议,虽闹得大,然法不责众。我是不会调走的,石介能调走,石介调走了,我怎么办?但他们也想错了,我还有一个力量。” “朝廷?” “朝廷?除了陛下……”郑朗不想回答了,其实查不查私盐,与老百姓没有多大关系,郑朗关心的是小亭户生活,对私盐兴趣一直也不大。不是闹将起来,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至于朝廷,更不能指望了,若不是有几位厉害的爹与岳父,甚至朝廷早下诏书召石介回去。说:“不是朝廷。这支力量也在杭州,朝廷给我们的支持仅是律法与制度。对方力量强大,受私盐之利的人很多,但有更多的人没有受私盐之益,偏偏我又掀了海外矿藏,就是我不召回京城,处处受两位转运使掣肘,他们又贪,那些契股如何作想?他们的地让我还成湖溪,分给了贫困百姓,他们的钱让我送到朝廷。他们又如何去做?” 不可能向朝廷将这些地与钱要回来的,只有帮助郑朗渡过这次危机。 韩绛眼睛亮起来。 但只是一方面,岂止。 从去年起,郑朗就在布局,那支力量才是他真正的倚靠,但不能说出来。 郑朗对四儿说:“到后面将张大亮与宜儿喊出来。” “张大善人?”吴畦南狐疑问了一句。 “嗯。” 张大亮早年航海,积攒了大量金钱,但与私盐无关。这次契股时,他拿出近十万贯的财产,也属于郑朗所说的力量之一。不止张大亮一个人,还有其他人陆续相助,只是做得隐秘,没有几人知道。今天晚上是过来看着宜娘的,不管怎么说,是他的“义女”,刚才要办事,索性让张大亮留在后院看十几个行首排戏。 两人带出,郑朗对他们说道:“坐。” 两人坐下,郑朗又说:“杨八望,你带几个人,将街西那两个老鼠抓来吧。” 不是真老鼠,但今天晚上的安排对郑朗来说,同样很重要。有的必须到了断的时候,比如斜对面那两个新来的租客,至少不能让他们将吴畦南活着的消息带回去。 杨八望领命出去。 郑朗看着宜娘,说:“本官弹一首曲子,你听一听,看能不能听出它是什么曲子。” “奴不敢。” “无妨,今天我处理一大堆不想做的事务,遇到了一群俗人,一个俗女子,一个不开窍的主簿,只想弹琴,谈谈琴,静一静心灵。”说着开始抚弦。 不是刚才乱蓬蓬的一团,随着双手在弦上舞动,一组美妙的串音迸出,但再一听,却是很醇厚古雅。真是这样想,郑朗会气疯的,此曲弹得好,是在平淡中求跌宕,简朴中求醇厚雄奇,不是在跌宕中求平淡。…, 造成这结果是曲子表达了多个场景,第一二段天在酿雪,冬日昏晦,然而很宁静,所以乐符是慢轻,但在慢轻中要弹出那种涩重的韵味。第三段是大雪纷飞,于是有诸多切音与浮点,以及快速泛音。第四五段雪过天晴,节奏又是一变。 听到这里,宜娘正襟危坐。 下面到了第六段,凌厉的北风吹过琼林,使挂满了厚厚冰凌积雪的枯枝也吹得乱舞,不时有雪花落了下来。因此有许多双绰、双撞弹法,有时加大高音,连用五六次猱手法表达北风的凌厉。指法难度与烦琐在所有古琴曲中,也是难得一见的。 一曲终了,宜娘抚起手掌道:“妙哉,吹风,妙哉,落雪。” 精萃所在,也就在第六段。 郑朗略略有些得色,问:“你也妙,能弹否?” “中间那段奴弹不好。” 郑朗笑了笑,闭上眼睛。 富弼低声问宜娘:“什么曲子?” “《长清》。” 一听名字富弼就知道了。这首曲子很有名气,与它与短清、长侧、短侧合称为嵇康四弄,还有一个蔡邕的蔡氏五弄,游春,渌水,幽居,坐愁,秋思,曾经作为隋炀帝择士时考六艺中的乐的条件,必须会弹九弄,才会录用你。宋朝不考六艺了,于是九弄渐渐为人们淡忘。 会弹会听是雅,不会弹也不碍事。 并且与《白雪》不同,它描述的不是白雪的高洁,仅是一场冬天雪景,有不同的时间,有古雅之意,但不是高洁。因为第六段,它也是最难弹的古琴曲之一。 或者好弹,第六段蒙混过关,换其他的乐符代替…… 郑朗闭上眼睛,手搭在古琴的岳山上,不停的抚摸着。 屋内诸人全部安静下来,各自想着心思,从这一夜起,决战开始了。 雨渐渐小了,杨八望带着几个手下,将两个穿着锦袍的人揪进府中,道:“郑知府,人抓住了。” 全部看着这两人,锦袍华美,但在外面淋了雨,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脸上皮扶白净,显然平时没有做过多少粗活,郑朗道:“将他们押下去,刑讯。” 不是审问,是刑讯。 又揪到里屋去,一会儿传出鬼哭狼嚎的喊叫。 郑朗皱了皱眉头,对环儿说道:“你进去,对杨八望说,用布将他们嘴塞上。” 又扭过头,看着吴畦南,喝道:“吴主薄,你还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 罢市开始。 不是工人的罢市,来个游齤行示威,要求公正的啥。 也不是真正的罢市。 胆子再大,也没有人敢做到那种地步。然而操作起来,十分方便,盐提前调运,运到他州,即便在杭州,也不在盐仓里,经过几天的罢盐,然后盐仓官吏喊盐仓里没有盐了。 于是杭州市面上也没有盐出售。 有盐,但成了天价,仅过了三天,一斤盐就炒成了三百多文钱。 第四天,江钧与张从革来到州衙。 来得正巧,几乎所有杭州的重要官员与石介全部坐在公堂。江钧喝道:“郑朗,石介,你们打算胡闹到什么时候?” “江转运使,我哪里胡闹了。” “你们滋事生非!”…, “没有啊,难道你指审问贿赂案?范讽受贿几百两银子,朝廷还派出钦差刻意审问,这是几万贯钱,我做错了吗?”郑朗一脸茫然地问。 “那就走着瞧!” “张转运使,不急,既然来了,正好看一出好戏。” “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难道你坐看象罢盐一样,自杭州开始,一直到两浙全部罢市?” “哼!”江钧冷哼一声,坐下。 做样子的,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郑朗下令让韩绛与吕公弼审问贿赂案,江张二人知道无法善了。罢盐与罢市的手段使出,郑朗也没有办法与他们二人善了。要么是他们二人走,要么是石介走,还要看,六月带回的金银数量不足,连郑朗也要走。 一会儿带上几十个人。 都是将校,从禁军中收押上来的,他们全部有受贿的行为,包括两个禁兵的指挥。 有人证与物证,但这些将校不承认。 因为重视内治,宋朝可以说是中国封建朝代中法制最完善的朝代。立法完善,并且不时校正调整,“与时俱进”。制度齐全,从县到州到大理寺、刑部,都有一套齐全的审问机构。允许百姓上诉,甚至允许百姓拦御驾告御状,京师设闻登鼓,防止地方官吏沆瀣一气,造成冤假错案。还有复审与奏谳。疑案必须上报朝廷判决,判决下去,判决的官员必须为自己的判决担当。 就是这样,唯恐出现地方官员判案不公,又设有一套监察机构,比如州府的通判,一路的转运使,朝堂的御史台。最终定夺疑案不是在大理寺,而是在御史台。 审案时先由幕职官写出拟判,再由各位官员参加集体审判,签署画押,呈送长官正式宣判。仅在本级官僚系统内部,就形成了三次审核。还不能定判,必须问犯人是否服判,若不服可以上诉。若服罪无异,整个案子才能“结绝”。审讯过程中,可以使用一些刑具,但用刑必须长官同意,刑具、用刑部位、等级都有严格规定,不能随便施行。 不能当真,真若按照这些规定去做,宋朝的律法可以说领先了中国一千年。 但表面的样子要必须做一做的。 比如这些将校不承认罪状,现在有了人证物证,但不是很齐全,必须要一一再审。然而郑朗懒得审了,直接将他们押了起来,连同这些罪状一道带到京城。 京城若处理,他不问,不处理,他也不问,但不能在杭州继续搞事。 是第一批。 接着押进来的人更多,江钧与张从革却气愤的站起来,喝道:“郑朗,你想做什么?” 因为押进来的人有大小亭户,各个盐场盐仓官吏,一些大户豪强商贾,船夫走卒,几乎达到二百余人。 “难道两位转运使连本官审案也不让我审?” 一切按照制度说话,转运使有监督权,有疑案权,甚至推翻州府已经宣判的案子,但不能阻止州府审案。就是这样,已经让郑朗很难受了。 “好,某看你如何审齤!”江钧冷哼一声。 禁兵推搡着,将这些犯人推倒在地上,迅速离开公堂,到外面戒备去。 郑朗将厚厚的卷宗拿出,几乎是随机式的,从里面抽出二十份卷宗,一一问案。…, 有了两个转运使坐镇于此,被问到的二十人没有一个回答。 郑朗忽然厉声道:“来人哪,将这些人推出去弃市问斩!” “你敢!”张从革与江钧同时站起来喝道。 张从革又补了一句:“郑朗,你无法无天,难道想谋反不成!” 又是制度。 宋朝对死刑案更加重视,不但要有严格的审问过程,并且一定要得到犯人自己的招供书,执行时也要有齐全的措施。行刑必须公开,一般有绞斩两种,另外少数用了族刑、杖杀与弃市,族刑是谋反谋大逆之罪用的,夷一族,只有震慑,几乎未用过。杖杀是乱棍子打死。弃市是带到公共场所处死,多是用在贪官身上,也很少用。 行刑时,允许家属前来诀别,犯人在行刑时喊冤必须缓刑重审,也别当真,若那样岳飞不会喊冤?但两位转运使坐在此地,又是敌对一方,就必须按照这些程序执行。 还有时间,必须在每天的未申二时,行刑季节一般在秋后,也就是秋后问斩,但遇到特例,也可以在冬季执行,春夏二季绝对不能执行死刑,重大节日也不能执行死刑。时正好磨蹭一会,到了未时,但季不行。况且手续也不对。 “不是我想谋反,是这群人想谋反。今天罢盐,又接着罢市,明天要不要罢政,罢军,罢国,罢帝?暴乱谋反之即,正是使用重典之时,来人,拖到衙门外,砍首示众,以便制止谋反暴乱扩大!” “你好大的胆子?” “难道不是如此,都罢了市,下面还想做什么?我及时用重典阻止局势糜烂,你们二位为什么再三阻拦,难道你们是他们的首领?拉下去,问斩!” 外面的禁兵闯进来,将这二十人拖了出去。 喊冤也不行,刽子手拿着鬼头刀走出去,一声声惨厉的喊叫声传出,一会刽子手将二十个人头捧了上来,说道:“郑知府,人犯全部处死。” 看着血淋的人头,公堂上忽然传出一阵臊臭味,有的犯人吓得尿裤子了。 郑朗拍了拍手,从堂后走出一人,正是吴畦南。 人犯中有人发出一声“咦。” 郑朗道:“诸位,没有想到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居然敢暴乱谋反,你以为你们不交待就能躲过去吗?” 江钧与张从革也惊讶万分的看着吴畦南,再细细默想一遍,忽然惊出一身冷汗。 郑朗继续抽卷宗,又抽出了二十份,点出名字,卷宗都懒得念了,道:“不但你们会死,还有你们家人。不如老实交待,看本官能不能从轻发落。还有,是谁给了你们胆量,让你们这么做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疑问品 罢盐的事让朝廷小小震憾,但不会真将它当成暴动与谋反。它是第一次出现,可类似的事情发生许多,比如水利,阻挠拆田还湖,修堰筑坝,严重的导致江湖泛滥。更有甚者,雇人掘开河堤,以取菱藕之利。 但对杭州发生这样的事,并且bō及到两浙其他地区,朝廷十分不满。 然而上书的只有江钧,没有看到郑朗的书奏,朝廷一直在观注,没有给出结论。 直到罢市…… 罢市对国家影响也不会很恶劣,可继续bō及到两浙,再拖上一两个月不解决,后果谁都不能预测了。 朝廷终于开始协商。 双方对错,朝廷许多大臣心知肚明,不是罢盐与罢市,是双方不和角力的产物。两个转运使肯定犯了错误,郑朗也不好,咄咄bī人,以下犯上是跑不了的。小事化大。一查sī盐,必然会有许多事发生,也懂,但你想查,石介也是你推荐的巡盐使,必须将度控制好,否则也有责任。 不管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作为宋朝正统的士大夫,许多人已意识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含义,后来王安石变法反对者众多,固然是变法jī烈,导致许多弊端出现,还有王安石变法xìng质成取民财敛之于国,不少大臣也反对这做法。盐专营形成于唐朝后期,宋朝更加过份,弊病多多,因此许多大臣隐然将它视为与民争利的一种畸形国政。只是国家用度太多,没有大臣敢说中止。郑朗大肆查sī盐,也不符合这部分大臣的看法。况且当初是杭州全州百姓签名请郑朗赴任的,包括郑朗打压的一部分人在内,郑朗这种做法,也不大好。 赵祯自己都不赞成为朝廷敛财,极度sāolàn地方,那怕官员没有从中贪污半文钱。 更多的人不懂为什么郑朗刻意招惹江钧。 没有这个必要,韩绛将江衙内打了一顿足矣,为什么还要打? 然而不能说。 郑朗那本中庸很理智的,有许多大臣认真看了几遍,不少大臣还将它搬到自己执政政策当中。不可能象自己这样想的去做,于是坐等郑朗的书奏。 这导致朝廷协商没有结果。 赵祯十分郁闷,下诏书让郑朗写密奏呈上,有什么安排不好说,但可以对朕说,难道朕还会出卖你?为什么没有奏报抵京。 正等待时,江钧的书奏一封接着一封呈上。 所谓恶人先告状,正好用来形容他。 连同各个亭户联名上诉书也呈到朝廷,对郑朗来说无疑是一种讥讽的事。但还没有罢市来得恶劣,更没有处斩犯人来得恶劣。 江钧书奏一到京城,引起一片喧哗。 宋朝对刑狱的态度是慎刑,秦桧那哥子不算,包括南宋大多数时间,整个北宋,那怕在宋徽宗时代,对刑狱态度都是抱以缜密,就是为了防止冤假错案发生的。正是这种态度,整个北宋,没有大型的酷案发生,这在整个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现象。 为达到这一点,设置了种种制度,完善度远远超过后来的明清,有的方面比近代史上许多国家还要完善。特别是死刑。 郑朗开的这个先河很是不好,大大的不好。 书奏一到京城,立即引来许多弹劾奏折。 这时候,郑朗的奏折才姗姗来迟。 奏折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密奏,写给赵祯的。…, 赵祯不提,郑朗也要写,是为了国家,为了国家也等于是为了赵祯,但必须让赵祯过目一下,就不算胡作非为了。一部分是公开的奏折,递到中书。 这份奏折写得同样很详细,包括事情的起因,我是杀了人。不仅是这二十人,还有,第二批二十人提出来,吓坏了,大多数人招供,还有六人犹豫不决,毕竟他们老大正坐在边上。又让郑朗命人拖出去砍头。 这一招很好使唤,二十六个人头血淋淋的放在边上,几乎有问必答,那怕问他养了几个小妾,一月做了多少房事,都会回答。江钧与张从革反对,可是有人招供为什么敢这么做,是盐监与盐仓的官员说他们二人会庇护。让郑朗将他们轰出去。 你们是转运使,但涉及到你们二人,必须回避。 也是宋朝法制进步的地方,一是鞫谳分司,狱司推鞫,法司检断,各有司存,所以防jiān。还不够,又将鞫分成审讯与录问两部分,谳分成检法议刑与判决两部分,本朝比之前世,刑狱号称平者……有此具也。其实后世也没有宋朝之平,不说岳飞,那仅是少数的事例,比起任何朝代,大型冤案算是宋朝最“平”。 二是翻异别推,录问口供时人犯翻供,须移司别推,别推不服临刑喊冤,则须差官别勘。别推官员不干碍官,原审官员必须一律回避。若别推后原审是错误的,原推官员须责罚,若连复推官员也是错误的,一道受罚。还嫌不够,判决之前,上级司法有权驳正,例如江钧可以驳正郑朗的宣判。 三是法官回避,法官与犯人之间有亲属、仇嫌、业师、同事、同年(同榜进士)、上下级关系的,包括承办案件的推勘官、录问官、检法官、移推别推官一律回避。 制度很不错,执行却是不力。 这三条一度让郑朗很苦恼,现在却用在江钧与张从革身上,既然犯人说与他们有牵连,纵然是转运使,也没有明显证据,两人也不可能留下证据主动参与这些人协商,但同样要回避。 当天发生的事是如此,可在奏折里郑朗写了实情,不是“随机”cō出来的,那是为了吓唬犯人,以便用最快速度将这次风bō打压下去。其实所选的四十人,不仅是此次罢盐罢市中的罪盔祸首,平时也有许多恶劣的行径,没有这次风bō,也可以按律当杀。cō的时候看似随意,实际是做了记号。 定的罪是暴动谋反。 可有可无,说暴动能勉强之,谋反过了。然而不用雷霆手段,继续扩大,后果很严重。 又在奏折里书写道,西北今年年底,要么明年必定会起兵革,不敢说得肯定,自己多次上书,天知道元昊有没有得到情报,改不改变即将发起的军事行动? 一旦用兵,朝廷会急需大量的钱帛物资,杭州这两年十分重要,一场战役下来ā费几千万贯,杭州解决不了的,但能解决几百万贯,关健时几百万贯也是好的。 历史上赵祯一度因为西北军费紧张,又不想过份苛刻百姓,于是向大户借钱,京师附近一个李姓大户让他借了二十多万贯钱,没有还,这个狗皮债扯了好久,赵祯为了搪塞,硬塞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官职给李姓大户。况且一年几百万贯的收益。 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在密奏里写了,有这三个原因,就算它不是暴动,也必须用雷霆手腕将此事迅速消解。…, 再请罪,将他所带的一些官职全部罢免,必须要罢,不罢不合国家制度。 为杀这二十六个小jī,麻烦如此。 好处却有很多。 二十六个小jī宰了,所有口供也招认了,开始抓捕。 一边审问一边抓捕相关的人犯。 牵连很广,连续审问六天,抓捕了八百多人,包括牵案的平民百姓。 但在第二天石介“请求”下,分了一指挥禁兵,沿着钱塘江,向越州、明州与秀州抓捕大亭户与相关盐场盐监官吏。有的大亭户消息灵通逃跑了,大多数大亭户用暴làn谋反罪名抓捕起来。押到船上,让他们看着二十六个人头,继续审问,再牵连下去,再得到无数供状,牵连的官吏、大户不知凡几,这才一一jiāo回各州看押。 口状各备一份,各位知州知府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大亭户抓光了,盐田就能分下去,资料郑朗也早准备好,按照郑朗提供的资料,一一将这些隐瞒的盐田分给了各个中小亭户。没有官吏与大亭户威bī,又得到许多盐田,甚至连高利贷也没有了,中小亭户积极xìng也随之起来,前面分下去,后面盐场重新开盐。 杭州城中,有吴畦南这本活账簿,从各个商贾家中将盐搜刮出来,罢市立即结束。 一举多得。 但中书几位大佬看后哭笑不得。 有的大佬已经猜出郑朗是在学郑庄公养共叔段之策,想破这个局,必须立威,关在牢房里不够的,杀人时季又不对。只好坐视事态扩大,直到罢市,才能戴上大高帽子杀人立威。 可是这么多犯人如何处理?有一个时间差,那边一边在抓人一边在审问,审问结束后继续抓人,前前后后一千多人进入监狱,难不成将一千多人犯全部处斩? 不仅如此,又有一个新问题来临,从这些犯人口供中,岸上的sī盐几乎全部催毁了,但海上还有一条sī盐道路,领首的叫富阿郎,没有多少人见过,消息灵通,几乎与他相关的亭户,少数小吏全部提前逃走。这条路线走sī的sī盐量不及运河数量大,然而也不是小数量,已经审到这个地步,也要结案。可全无线索,郑朗也无能为力,问朝廷怎么办? 对海上,朝廷同样鞭长莫及,不知如何是好。 案子还在扩大,马上要bō及到江东与淮东,有可能继续查下去,两浙路、江南东路与淮南东路整个官场要倒下三分之一的官员,反正盐监的官吏大半落水了。又如何处理? …… 中书几位大佬傻了眼,韩绛与吕公弼也傻了眼。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案件一变,变得如此复杂。别的不提,逐一查下去,所有牢房人满为患,关都关不下去了。不得不联手找郑朗,衙役说郑朗与富弼全部在郑府,又来到郑家。 郑府上的mén客将他们请了进去,他们看到郑朗与富弼在下棋。 吕公弼刚要开口,郑朗说道:“观棋不语,不准说话,下完棋再说。” 不知道他们那来的闲情逸致,吕公弼与韩绛只好坐下不说话。看了看,吕公弼忽然吃笑起来。 “为什么发笑?”郑朗问。 是看他们两个臭棋篓子笑的,不好说,吕公弼支支吾吾。富弼道:“要么你替我下吧。” “恭敬不如从命。”吕公弼接过棋局,也不给郑朗面子,三下五除二,立即将郑朗下败。…, 郑朗茫然的看着棋盘,mén房又进来禀报:“上次那个吴小娘子要求见郑知府。” “让她进来。” 吴家小娘子带了进来,又伏下去。 郑朗说道:“你起来,什么事也不说,待我与吕知县杀完两盘后,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小姑娘噘起嘴巴,但想到上次经历,没敢作声,乖巧的坐在椅子看他们重新布局。走了三十几着,看得焦急,小姑娘道:“郑知府,这一着应这样下。” 郑朗提起棋子,看了看,沉思良久后,布在吴小娘子手指的地方。 吕公弼也不气,吴家的事他也听说了,知道小姑娘是巴结郑朗,他自己也想听听郑朗如何处理吴家。 又走了几步,小姑娘又说道:“左上九四。” 郑朗小考一会,又听话地将棋子落在左上九四位置。 富弼道:“观棋不语。” “富兄,观棋不语真君子,吴小娘子只是一个nv子,不是君子。” 富弼愕然,然后失笑,道:“郑知府,你也有无耻的时候。” “我也不是‘君子’,无不无耻无所谓。” “……” 吴小娘子一肚子心思,但看到郑朗另一面,失声笑了起来。 人不要脸则无敌,郑朗不以吴家小娘子在边上帮助为耻,富弼也休想看到郑朗被吕公弼杀得落ā流水。 郑朗不是真的无耻,不愿意被吕公弼虐杀,也想看一看这个小姑娘的棋艺。但他本人对围棋不是很嗜好,所以棋艺一直不jīng,对输赢也不是很在意。只是刚才有的事在公堂不大好商议,与富弼联手回到家中,商议完了后富弼提议才下的棋。又落了三十几着,吴家小娘子在边上指教了六子,郑朗这才抬起头,问了一句:“吴小娘子,你棋艺看来不错,是跟何人学的?” “家父嗜好,时常与人对奕,妾在边上观看……” “原来如此。” 吴家小娘子又要下跪,郑朗脸一沉,说道:“刚才本官说过什么?” “是,”又乖乖站起来。 富弼又不由地摇头,太不解风情了,这样一个小姑娘,出身良好,又有棋艺,长相又漂亮,居然一点不怜惜。郑朗就当没有看见,一边下棋,一边问吕公弼:“你们二人来有何事?” 吕公弼嚅嚅道:“郑知府,人犯太多……” “挪地方,有的首恶之徒,将家产罚没吧,用他们的府邸改造,当作临时的监狱关押犯人。” “但是……” “但是什么?” “要不要再抓捕下去?” “抓,有多少抓多少。” “人太多。” “这不是你们想要的吗?” “下官当时冒昧。” “也不能怪你们,事情绞在一起了,我也没有处理好,走到这地步,只能继续走下去。” “但是……人犯太多……” 富弼在边上cā言道:“就听郑知府的吧,是为了救人。” “救人?” “是啊,抓的越多,越容易救人。” 吕公弼与韩绛先是不解,随即眼睛亮起来。 富弼又说道:“还有为了催毁,是学……” 没敢说,郑朗也在学张顺和李小bō,sī盐之利,想要用温和的手段调和,是无法解决了。于是来一个谋反式的催毁,从上到下将所有涉案的人抓起来,正好又有一个不知轻重的石介,才能将所有大亭户连根拨除。 过不了多少年,又会重新恢复,但这几年内sī盐现象会减轻,即便恢复,也不会象以前那样严重。也为另一个案子打下基础。刚才商议的正是这件事。…, 提醒了,就不难理解,吕公弼与韩绛心中落下一块石头。不能真的让两浙掉下几百个几千个脑袋,回家后父亲能打断自己tǐ的。 mén房又进来禀报:“寿圣寺智觉方丈求见。” “怎么这个大和尚也来了,让他进来吧。” 大和尚被带进来。 郑朗道:“本官只喝了你一壶茶,难道你想讨要什么?” 大和尚叹了一口气道:“是啊,贫僧也俗了,家中仅有一个侄子,在监场里做了差前,贪纳一百贯钱,关进大牢,上mén求一个情,郑施主想喝茶,贫僧随时逢迎。” 说完合什。很是不好意思。 郑朗呵呵一笑,这样的大和尚他反倒喜欢,不作伪,直接说出来,谁家没有亲人,出家人讲空讲了,有几个出家人能空能了?笑完后道:“法不责众,人太多,你侄子若仅是受贿一百贯钱不会很严重,拭目以待吧。” “那么贫僧感谢郑知府。” “不用感谢,你转告你侄子,虽是小吏,手也莫长,不伸手无事,伸手早迟必捉。杏儿,给大和尚备茶。” “谢过郑知府。” “不用客气,一客气过俗,本官倒不喜。” 大和尚倒真不是很俗,大方的坐下,又说道:“贫僧听到一些谣传,说郑施主想要灭佛?” 都唱了好几本大戏,郑朗有的用意不难猜测,可多猜错了方向,摇头,说:“我不想灭佛,相反,是尊佛,但尊重的是真正的佛,不是邪佛。大师,你是那一宗的?” 唐朝有八宗,到了宋代,以禅宗为主,其他诸宗中除天台宗从海外重新带回大量佛教文献,有些活跃外,有的宗派没落,还有的宗派不得不与时俱进,比如净土宗的教义变得更简单,华严宗、唯识宗与律宗教义也在改进。禅宗又分成几个流派,沩仰宗、法眼宗、云mén宗、曹dòng宗、临济宗,临济宗中后来又分出杨岐、黄龙两派,称为五家七宗。 禅宗也在改变,因为士大夫不满佛教种种做为,许多士大夫排佛,范仲淹、韩琦等重量级的士大夫对佛教皆是很反感,因此有的禅宗弟子刻意吸纳儒教思想,苏东坡以释释儒,他们是以儒释释。最有代表xìng的是契嵩,现在名还不显。因此郑朗有此一问。 大和尚老实地回答道:“贫僧受业师乃是临济宗弟子。” “单提直指?” “是。” “什么单提直指?”杏儿好奇地问,她也信佛,知道一些,四个字有可能代表很多含义。 “单刀直入、bāng喝jiāo驰、龙骤龙奔、星驰电掣、卷舒纵擒、杀活自在、剿绝情识,听明白没有?” “奴没听明白。” “没听明白,以后就不要学佛了,”郑朗不顾大和尚翻白眼说道,其实这些词眼是指这一宗派机识峻烈,或者说只汝自心,更无别佛,出自坛经,但有上下文的,偏偏这一宗拣出这八字当作立宗真言,说俗白一点,只修自己的心,什么佛祖菩萨,滚一边去。刚霸如此。 又转向大和尚道:“韦公曰:‘和尚所说,可不是达摩大师宗旨乎?’ 师曰:‘是。’ 公曰:‘弟子闻达摩初化梁武帝,帝问云:“朕一生造寺度僧,布施设斋,有何功德?”达摩言:“实无功德。”弟子未达此理,愿和尚为说。’ 师曰:‘实无功德,勿疑先圣之言。武帝心邪,不知正法,造寺度僧,布施设斋,名为求福,不可将福便为功德。功德在法身中,不在修福。’大和尚可曾记得?” 出自坛经疑问品第三。 这是一本很特殊的佛典,佛教传统,只有佛祖言教的著作才能称为经,弟子与佛教徒的言论只能称为论,但这本佛典却是慧能的言论,可见禅宗的壮大。 它也是中国唯一佛教弟子的“经”。 意思是说韦刺史问慧能,梁武帝一生造寺无数,达摩却说无功德,韦刺史不解,慧能说功德不在求福修福,而是修身中,梁武帝造寺,甚至用出家强迫大臣布施的行为是邪。 这一言论很得郑朗赞赏的,尽管坛经第一品说禅宗北宗为了一件衣服,种种追杀慧能的行为未免过于气量狭小,甚至郑朗有些不相信。 不要问我为什么排佛,首先将这个问题回答出来。 大和尚合什。 主要是一些寺庙大和尚本身就做错了,让智觉如何回答? “大和尚,你茶也喝了,心事也了,不该有的心事也早了为好。若不了,带一句话给诸寺的其他大和尚,重九之即,本官与他们在灵隐寺前辨一辨佛法。记好,本官看佛经只是从今年开始的,本身也不信佛,仅是不反对佛教而己。” “辨佛?” “对他们说一定要辨赢我,否则结果会很惨。” !@# 第三百零六章 保护 第三百零六章 保护 大和尚走了,一屋子人全部石化。N.E T/*小*说 网/无弹窗广告全 文 字TXT下 载 郑朗拈起棋子落下,道:“吕知县,继续。” 吕公弼还有什么心思下棋,揉着眼睛,又揉着耳朵,道:“郑知府,你要与杭州整个高僧辨佛?” “是啊。” “郑知府,你知道整个杭州有多少寺院,多少高僧吗?” “知道。” “知道,你……” 郑朗微笑道:“你以为我辨什么?象玄奘那样挑战天竺诸多高僧?” 岂不是找抽? “不明白。” “我只辨侵占贫困百姓的地不放,放高利贷,这些不好的行为,不是整个佛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原来……也很难……” “是难,可不管是佛、道、儒,宗旨都是治世济民之术,只要治世济民,就得讲一个理。只是各个创始人经历不同,导致方法不同。比如儒家,夫子是鲁国大臣,所以是入世,定尊卑名份礼仪。再如道教,儒道创自春秋混乱之时,道教发起壮大却是从东汉末开始,直到三国十六国南北朝,但核心思想还是老子的道家思想。老子出函谷关,大约去了汉中隐居,因此道教多喜清静无为。” “老子不是去天竺化为佛祖了吗?”吴家小娘子问。 “什么去天竺,当时汉中与巴蜀都没有完全开化,怎么到天竺去传教。” “你为什么说老子化胡?” 郑朗与富弼全部笑了,没有理她,继续道:“佛教创始人是释迦牟尼,当时天竺也有诸多小国,与中国(中国出自诗经,指中原地区,后来延伸为华夏正统王朝,古代历朝多用,南北朝为此还发生了争议,用中国称宋朝与华夏勿疑)一样,战乱不休,释迦牟尼为解决百姓的疾苦,盘坐于菩提树下思悟,最后创立了佛教。他是王子,衣食无忧,又不会做事。因此佛教要施舍度日,想过得好一点,又有了寺庙,不仅有传教,还有香火改善生活。” 几人全部低下头吃笑。 等于在骂佛教是寄生虫,但郑朗却不是这个意思,真能教导百姓向善,他们自己也真正在做佛祖的弟子,即便收百姓的香火,也不算过。 各行各业,都有各行各业的作用,不一定非得农民才能吃上饭。 “再说西方的宗教,伊斯兰教的创始人是穆罕默德,这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主君,他一生积极扩张,注定了教义激进。还有更西方的基督教,创始人是耶稣,他是一个平民,甚至被当成异教徒钉在十字架上,所以教义平民化,另外注定了排他性。” “什么排他性?”环儿道。 “就是以后这门宗教兴盛,会加倍用酷刑处执异教徒。” “真野蛮。” “休要看它野蛮,所有宗教当中,它的前景最好。” “为什么?” “儒家的学问不容得马虎,想要知道一些皮毛,最少得看一看五经,孟荀的著作。” 环儿重重点头。 “有几个老百姓能看懂五经?它是大臣看的,士子看的,皇帝看的,想要光大何其艰难。况且学了儒家,也不能成神仙,有几个平民百姓会对它产生兴趣。再说道教,道教要肉身成神,直接飞上天去,有谁能做到?”难道悟了道,穿过大气层,月亮,太阳系,银河系,肉身以每秒几光年的速度,到达宇宙某一个天堂之所?不能说出口,又道:“佛教呢,人死了,灵魂也可以到天堂。我说死了,大和尚们说上了天堂,谁来证明?让你选,你会选那一门宗教?”…, 大家哭笑不得。N.E T/*小*说 网/无弹窗广告全 文 字TXT下 载 “还没有基督教来得方便,佛教有诸多戒律,基督教却没有,可以喝酒,可以吃肉,可以结婚生子,只要平时偶尔祈祷一下,死后就可以上天堂。火拼起来,教徒们会信那一种宗教?” 不是不能变,而是从释迦牟尼创教之时,佛教已经注定这种性质。 想不痛苦,无法解决,他力量太小,不能结束人类的战乱,贫富不均,于是想出一种办法,让百姓空,了,断,只追求心灵的升华。 然而不好断的,比如色,是男人的都想美妹,那怕沧海横流仅取一瓢足矣,一夫一妻制,谁不希望自己妻子貌美如花,温柔贤慧,但跟随的女性越优秀,自身条件跟不上去,反而成了惹祸根苗,轻则红杏出墙,重则丢夫弃子,或者在外面养小白脸。对于女子性质一样,灰姑娘也能嫁给士大夫,但嫁了后,就要做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空守闺房的准备。 这就是烦恼的根源。 一时能了不能一世了,于是让教徒出家为僧尼,剃发,等等,强行戒之。 再如美食,想美食也要财富,又是烦恼根源所在。于是说众生平等,不能吃荤腥,等等。 有了这些,佛教的主旨出来了,再用什么言语打动百姓信仰,再想,落英缤纷之时,踏花站起,一门宗教便有了。 只要把握了这个主题,自己再利用变态的大脑多读一些佛经,就可以辨一辨。 委婉的将意思说出,杏儿在后面拼命的掐他后背。 郑朗道:“别掐,我不说行了吧。” 富弼与吕公弼对视一眼,会意的,这个痴妓儿最有福气,好大的造化,居然因为学字,最后成了郑朗的小妾。是郑朗的小妾,也等于是半个正式妻子。 他们想法有些失误,非是有福气,正是杏儿痴,才有的福气,若是真求妾婢,未必如意。 韩绛问:“依郑知府说法,这世上没有鬼神了?” “不知道,可能会有,即便有,也不是我们凡人所能理想的,更不是我们凡人想像编造出来的诸位神灵。听夫子的话,不问鬼神问苍生,敬而远之吧。” “盘古、女祸、释迦牟尼……” “不说,不能说,宗教有宗教的作用,扬善去恶,故太祖登基后,崇信老释,还有舍利子,说出来,未免不好。” 懂的,没有再问。 吴小娘子忽然喊了起来:“糟了。” 听得入神,但郑朗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在下棋,落了十几子,棋面明显的落到下风,不好再矫正。 “不要紧,输便输,我是人,不会万能,什么都优秀。”郑朗淡淡一笑,又落了一子,又道:“到你哪。” “是让我下?” “不是让你下棋,是让你说话,来找我有什么事?” “郑知府,为什么将我父亲也抓进大牢?” “为什么不抓?” “他立了功。” “可他很不老实,本官威逼了很久,才交待真相。” “你那天晚上说过的。” “我说过什么?” “你说……” 王安石站在边上说道:“小娘子,若为此事,请回去吧,那不是抓,是保护。案子太大,杭州不便处执,必须等朝廷消息。郑大夫已经将事情经过,包括你父亲的功劳过错认真记下,朝廷圣旨一到,无论怎么处执,你们全家不会留在杭州,那时候走,你父亲会安全。”…, “原来……难怪我弟弟被人打。” “明白就好,你回去吧。”郑朗再落一子道。 “为什么查抄我们的家产?” “那是你们的家产?”郑朗讥讽道。 “那……”吴家小娘子忽然又伏下去,道:“妾是知府的妾婢。” “你什么时候是本官的妾婢?回去吧,幸好不是妾婢,否则为了正法纪,我就要拿你父亲开刀示问。” “妾……” “小娘子,知府是好心,杭州提前做了查处,等于是处罚过,有很多涉案的官吏,你父亲有检举之功,家产又查抄,朝廷即便处罚,也会变得很轻。看你棋艺精妙,怎么想不明白?”富弼说。 “这样吧,本官跟你一道去看一看。”是听说她弟弟被别人欺负才去的,看一看,也等于是一种保护。 …… 杭州终于结束抓捕,卷宗一一整理,上交朝廷。但另一件事疯传开,知府要与杭州所有高僧于重阳节辨论佛法。 百姓愕然,惊奇。 大和尚们却是很担心。 原来无所谓,之所以有种种贪心不足的表现,也是认为郑朗温和,老实人终是好欺负的,纵然是出家人也想欺负一下。但六月初的雷霆行动,让大和尚们看到郑朗另一面。 还是想错了,郑朗对此一直犹豫不决,主意也不是郑朗主意,是仝明的馊主意,见效快,可后面会有许多弊端。以后无论郑朗到那一州担任知州或知府,大户人家心中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妙的想法。 这时代,大户豪强士大夫,终归是国家主流,没有他们支持,什么事都有可能办不好。 内幕不知,但知道郑朗也不是好惹的。 辨佛法更让这些大和尚们一愁莫展,输了,只要输得不太丢脸,对郑朗来说不会在意,他学的是儒家,又是一人,自己才是真正的佛门弟子高徒,又是很多人。准备也准备不足,不象自己这些“高僧”们,终生在学习佛法。即便有本事让郑朗输得落荒而逃,但他是父母官,敢不敢这样去做? 赢了呢?不说什么严重的后果,自己这些人以后还会有什么威信?恐怕连香火也会减少一大半。 大和尚想法郑朗没有空关心,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到来,那有精力过问。可在家中,却问了四个学生:“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时就放出风声?” 严荣答道:“减少麻烦。” “是啊,减少麻烦,不然这些大和尚们继续贪心不足,一个寺院两个寺院能强行处执,诸多寺院齐心合力,想强行,就会惹来天大的麻烦。”郑朗摇头。 不明白,不管是否真出家,两浙百姓信仰佛教,香火一直很旺盛的,自己也用地换地,居然敢变项勒索官府,贪到这种地步。说明他还是有些偏见的,不但宋朝,唐朝更严重,逼得朝廷一度强行灭佛。又问:“还有呢?” 王安石道:“安一些人的心。” “中的,正是安他们的心,不然往倭国跑不妙。”说着叹息一声,又说道:“王三郎,此次杭州的行动,你要铭记于心,想要做事,主要还是用温和的措施,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最会使国家受益。古今谈变法,要么谈春秋诸国变法,例如商鞅变法,或者王莽变法,或者唐朝两税法,其实不然,开国不算,那是制订制度。中兴最有名的事例是开元盛世,姚元崇进的那数谏,也是变法,因为没有纷争,几乎让所有人忽视。可只要变,多少会产生纷争,姚元崇虽是春风化雨,唐朝重要的弊端,逃户、均田制与府兵制的破坏、兼并都没解决。他没有动,一动纷争会很多,假若动弹,温和手段为主,必要时必须辅以霹雳的法门。因此儒家也说宽猛相济,张弛有道。”…, “大夫指教的是,”现在王安石不知道郑朗说的苦心。史上王安石变法手段十分激进,实施过程中却十分墨迹。居然让司马光率领着一大群大佬跑到洛阳修史书,积攒更大的力量名气随时伺机反击新法。 正好颠倒过来,同样是变法失败的重要原因。 但未来的事,郑朗也不好说。王安石所做的事,郑朗许多时候已经着手在做。甚至准备以后举办类似银行的措施,只要办下去,就不必王安石所谓的青苗法。 门房又进来禀报:“张大亮求见。” 师徒五人对视一眼,郑朗道:“让他进来。” 人带进来,伏下施礼,让郑朗挽起,问:“张大亮,你找本官有何事?” 张大亮说:“听说有一个富阿郎,至今没有抓获。” “是有这个人,但只是听说,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子,做什么行业,本官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可惜啊,连案子也不大好结。” “要不要小的派人问一问?” “你听到什么线索?” “小的也没听到什么,但他是从海上私盐的,对海上航道小的很熟悉,若不是郑知府有条令,到今天小的还有两艘船继续在跑倭奴国,因此小的与海上渔民,其他的一些人,略略有些交情,或许能问出什么线索。” “本官不知如何感谢你。” “这是小的荣幸。” “坐下来说吧。” 张大亮欠着身体坐下,又说道:“另外小的还有一件事斗胆想请求郑知府。” “但说无妨。” “小的义女宜娘子钦佩知府,只想入府做一名家妓或者小婢,不知能不能成……” 郑朗放声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个本官就不能答应了,家中妻妾四人,本官很是满足,不想再纳妾。至于家妓,本官向来不喜。做小婢,以宜娘子的色艺,太过委屈。天涯何处无芳草,宜娘子的国色天香,不要说小妾,就是做正妻,也能找到一个好郎君。” 张大亮拧起眉毛。 郑朗又说:“本官略有些虚名,又是父母官,父母官善待管辖内百姓是职责所在,百姓却会产生一些想法,认为本官了不起,或者感恩,或者其他原因,如果是好女子,一一纳入门内,本官最后成了什么?难道开百芳园?” 张大亮不由也笑了起来。 江杏儿过来给他沏茶,张大亮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施礼,郑朗道:“不用,当成自家,不必拘于俗礼,那样本官反而不喜。但你好心一片,替本官查线索,可要切记,千万保密,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亡命之徒,上次在东海上,本官如今想到,心中还戚戚啊。” “小的切记。” 说了一会儿话,一个衙役进来,递了一份信给郑朗:“秀州卫知州给知府的信。” “卫知州的信?”郑朗奇怪的自言自语,上次这个卫知州还写过奏折送到京城弹劾过自己,为什么又给自己写信?难道是石介引起什么事,将信打开,迅速看完,脸色一变,问:“送信的人呢?” “正在府衙。” “立即将他带来。” 王安石奇怪地问:“大夫,发生了什么事?” “卫知州说江务准持我的亲笔书信到了秀州,请求卫知州放两个人犯。” “江务准?” “就是郑州江二郎。” “你的朋友?” “是啊。” “这不可能的。” “又有谁能仿冒我的字迹?”郑朗反问,他的字体有流传,但流传不是很广,即便仿冒,以卫知州的眼力不会看不出来。 “是难仿冒大夫的字,但大夫根本不会写这种信。”王安石皱眉不解道,不能说不可能,江家也有江家的生意,万一碰巧秀州有江家的产业,牵连到案子当中,江二郎来到秀州不知轻重,让卫知州利用,那很不妙的。 *J 第三百零七章 郑体 郑朗转过头,对张大亮道:“本官略有些事……” 是聪明人,张大亮起身告辞。 秀州的人也带进来,郑朗将信摊在桌面上,问:“卫知州写信给本官,但信中没有说清楚,你说一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来者小心答道:“来的人二十几岁,北方口音。” 郑朗蹙眉,若是江二郎,肯定是北方口音,但内心深处郑朗不希望是真正的江二郎到了秀州。 “他持信请求卫知州释放两个人犯,卫知州不同意,又改了要求,要求去看一看,卫知州便将他带到牢房里。” “两个人犯叫什么名字?” “一叫钟全,一叫何秀。” “他们是什么身份?” “钟全是一个商户,何秀是一个闲人,牵连到大亭户暴乱案,关进了大牢里面。” “江务准现在何处?” “听卫知州说他是你的朋友,卫知州没有放人,让他回去了。结果他又拿着郑知州的亲笔书信找到石御史,石御史给了命令将人犯带走。卫知州查了一下,他没有将人犯带给石御史,三人全部消失不见。虽说涉案人员很广,未必会一一处死,朝廷也会宽释,但案子没有了结,郑知州徇情枉法,终是不好。所以卫知州写了一封信给郑知府,希望郑知府将两个人犯交出来,让属下带回秀州。” 严荣气愤地说道:“郑大夫根本不会写这样的信。” “卫知州仔细看过信,信上的字迹确实是郑体。” “郑体?” “就是郑知府的书体。” “我确实没有写,你稍等一会。”郑朗站起来,找来一块石炭,用刀削尖,在白纸上画了一张素描,几位好兄弟有六年没有见面了,但这几年一直保持书信来往。 这几家都有一些产业,或者是大主户。其实不一定非要做官,做官的念头是中国古怪的官本位思想作怪,士农工商,士为最贵。但实际收入,官员不贪不墨,远远不如那些大户的收入。 只要他们不象少年时无知,正经做人,凭借他们的家产。好好经营,能有一个富裕美满的生活。他们家长不希望他们到这种地步,可是郑朗心中,却替他们暗暗高兴。做官,自己这几个好哥们什么能力他清楚的,根本不是做官的料。 至于他们家有什么产业。郑朗没有过问。事发突然,即便江二郎来到秀州,也有可能郑朗不知道。但不一定是,所以画这张素描,最后一次见面时,江二郎已经十八岁,纵然面貌会变,变化不会很大。 迅速画完,递给这名衙差。问:“是不是他?” 衙差盯了好一会儿道:“很像。” “很像?” “是很像。” “你回去对你们知州禀报,本官根本没有写过什么信,不知道为什么出现这个‘郑体’,”郑朗不解,卫知州与他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石介与他这段时间多次接触,两人公事为主,不得不配合,相互之间并不感冒。可因为公事。多有信件来往,石介应当认识自己的字迹。石介也是一个书法大家,内行人,不知道是什么人能写出让石介都难分真假的郑体,又道:“让他立即画影图形,捉拿这三个人。还有,这是本府的衙印,问一问那封信上没有盖。” 从抽里拿出府印,盖在这张素描上,让这个衙差带回去。…, 卫知州对自己一些做法十分排斥,一定用这件事做文章的,但郑朗也不在乎。其实让这些人找一些小的把柄,未必是坏事,什么事都做得十全十美,就象一个真的圣人降临,不是好事情。 主动往自己身上泼污郑朗不屑,别人泼之郑朗也会不快,可泼了,也就泼了。但泼也不容易的,没有官印,人不是他命令释放的,也没有吩咐手下不准放人,卫知州也犯有错误。 衙差离开。 郑朗又派人询问石介,让石介将那封信拿来。 他倒要看一看,什么郑体。 又暗中派人查一查那两人的根底,写了一封信给江家,让江家找到江二郎,让他速来杭州。迅速将事情安排妥当,严荣问道:“大夫,会真的是江二郎?” “不知道,”郑朗摇头。昔日几个好友性格他知道,也有可能不知轻重。若不是,又成了案中案,但不是他的责任了,那是卫知州的事。 门房又进来禀报,说吴畦南的妻子带着女儿求见。 王安石一笑,老师这几年桃花运不断,先是魏十娘,后是宜娘,又到了这个吴大娘子。 郑朗瞪了一下眼,对门房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人带进来,吴氏伏下道:“郑知州一片好心,妾身不知,女儿不知好歹,居然找到郑知府,妾身有罪。” “你起来。” 吴氏不起来,流涕道:“请郑知府收留妾身的女儿吧。” 郑朗不悦,说:“你还让本官怎么说?你丈夫有罪也有功,如今牵连这么广,朝廷也不便全部重判,我已查没了吴主薄的赃款,即便处置,不会重,说不定还会让他担任官员,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你女儿也会继续是官宦之女,到我府中做什么?” “妾身还有儿子……请收留她吧。” “有儿子?” “是啊,还有儿子。” “我已经到你家中看过了,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 “妾身好怕。” “有人对你说过什么?” “是啊,三天前,你派人抄我的家,前面抄过,后面妾身上街买菜,两个大汉拦住了妾身,对妾身说,要我全家小心,妾身好怕。” “竟然有这等事?” “是,妾一直不敢对他们说,”说着看着惶恐不安的女儿,惭愧的低下头。 “本官会派人查一查。” “妾身。妾身……”吴氏号淘大哭起来。 站在边上的江杏儿心软,拉着郑朗的手道:“官人,不如让她家人暂时住在我家里。” 郑朗苦笑,不是他心肠硬,不可能为保护每一个人,都将他们收留在家中,最后成了什么,但看在江杏儿央求的份上。郑朗说道:“你们起来,你女儿是好女子,本官不敢做任何非份之想,不过你们可以暂时住在我家中,不会等多久,大约没有多少天。朝廷会有旨意或者有钦差到杭州来。” 看她们离开,江杏儿道:“这些恶人。” “你懂什么?”郑朗略有些不满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 很快朝廷圣旨下来,派了三名大臣亲自来两浙主审,人犯太多,不可能将他们押到京城去断案。 第一个大臣是杨安国。 与其父两人皆博于经学,中进士后任枝江县尉,迁大理寺丞,入国子监直讲,景祐初。置崇政殿说书,进天章阁侍讲、直龙图阁,遂为天章阁待制、龙图阁直学士,皆兼侍讲,判尚书刑部,纠察在京刑狱。经学造诣深,懂刑狱,也能说是赵祯的心腹大臣。但是为人淳厚,用法持平。朝廷派出这个人选。也说明朝廷对此案的态度。…, 第二个是监察判官王拱辰,他曾经担任过盐铁判官。对盐务比较熟悉。 第三个是言官韩琦。 同时任命了两位新的转运使,嵇颖,曾因好学为王曾、张知白赏识,因为王曾的推荐,迁太子中允,为集贤校理,历开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同修起居住。 他为转运使,正是担任过三司度支判官这一个履历,不仅盐务,还有一个平安监,作为转运使,也要做一些小小的监督,这要内行人。 副转运使度支判官马仲甫,曾经知过台州,而且他父亲很有名气,太子太保马亮,其家为合肥第一家族,多有子弟为官,因为马亮的慧眼识人,与宰相辛仲甫、吕蒙正、吕夷简、王珪等都有姻亲。 至于江钧与张从革如何处理,他们与案多有牵连,圣旨里没有说。 但全部明白,基本两人垮台了。 …… 天正是热的时候,郑朗批着公文,虽有四儿与环儿在后面用团扇扇着风,汗水还是湿透了衣服。 郑朗索性将衣襟敞开,捋起袖子,这样凉快一些。 崔娴说道:“官人这样才好,有魏晋风范。” “什么魏晋风范,若全部那些清淡雅士那样,国家就完了。” 崔娴只是笑。 郑朗丢下手中笔,说:“你们全部在此,难道晚上又要……” “官人不是喜欢?” “偶尔为之,那是喜欢,纵然山珍海味,天天吃,你会不会喜欢?” “哪里有蔬菜……”崔娴指了指院墙另一边,另一边正住着吴家四口人。 江杏儿用团扇捂嘴偷乐。 “真要那样,你这里又不愉快了,”郑朗用手在她胸口上抹了一下,再度惊奇道:“你没有系胸围?” “苹儿要吃奶。” “大了,要断奶。” “妾还有奶水,让她吃吧,不然让某一人偷吃?” 杏儿与四儿、环儿再次偷乐。 “若这样,我家更难有子。” “为何?”崔娴最紧张的便是这一句,所以让郑朗纳妾,甚至大床同眠,正是想要孩子。无后为大,郑家无子,她是正妻,也有罪孽。 “一斤蔗糖化水,是化十杯水甜还是化一杯水甜,”郑朗道,但天天与几个如花似玉的妻妾呆在一起,想努力控欲,根本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多次出巡,也等于是控欲,回来后同房依然无子,也少了说服力。不知道是哪里出了毛病,难道郑家的遗传基因,就是天生少子的? 崔娴眼睛转动,郑朗摇头:“你啊,不要多想,能得到是缘份,不能得到也是缘份,有苹儿也是一样。” 但提起这件事,崔娴看得更重,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问:“朝廷钦差什么时候到?” “快了。” “我担心那个韩琦。”崔娴有些戚戚的说,这个韩琦鼎鼎大名。连几个宰相都让他掰倒下去,丈夫是为了国家,但这一次做了许多逾制的事,害怕韩琦揪丈夫的小辫子。 “王拱辰你不担心?” “这人颇有谦让之风,为什么要担心?” 是指诚信状元。 王拱辰中了状元,三甲上殿谢恩,其他两甲先后伏下,王拱辰不伏。说考题正好是不久前我做过的,选上状元是侥幸,如果默不作声当上状元,我就成了一个不诚实的人,从小到大我没有说过谎话,不能因为状元失去节操。请陛下将状元判给他人。当然不可能判给他人的,反而更得赵祯赏识。…, 郑朗哑然失笑,点头,道:“好一个诚信状元。” “难道不是?” “是不是,以后你便知道了,”郑朗道,到王拱辰发力的时候,自己大约也返回京城。但又说道:“不过这一次朝廷所选的几个人选倒很合适。” “韩……” “不要担心韩琦,也不要被他一道道进谏迷惹了眼睛。他与范仲淹不是一路人。真要是范仲淹来了,我反而担心。” “也是。” “为什么啊?”四儿不解,丈夫很敬重范仲淹的。 “刚易折,范仲淹太刚,这件事牵扯太多,又揭开了真相,范仲淹来了后,事情会越闹越大。但也不能是夏竦,他为了人缘。能过于委屈求全。韩琦不同。他掌控时机能力,天下无几人能及之。王拱辰心眼多。杨安国用法宽平。就连两个转运使也远比江张二人称职,马家家族庞大,也能起到弹压作用。” “奴明白了,他们到来,能将事态控制。”环儿道。 “是啊。” “朝廷早该这么做了,叶清臣与张夏在两浙时多好哪,”江杏儿道。 “但是张夏生病,无奈之。况且一个人好坏,又岂能从外表看得出的?就是能看得出,人也在不断改变中,有的人担任官吏,会犯一些错误,可能渐渐改正,从一个不好的官僚变成一个好官,但有的官员一开始素有清名,后来却变差了。” “范讽。” “中的,杏儿,正好,给你看一看。”郑朗从一叠公文中抽出一封信,是那个郑体字写给石介的,信上用郑朗语气请求石介提释二人到杭州问案。 “咦,字不是官人写的吗?” “再看一看。” 江杏儿盯了好久,喃喃道:“又不象。” “哪里不象?” “涩。” “是涩,它能算我的字,但不是我写的,这是坊间流传出去的临摹本,用临摹本再一个字一个字的重新临摹,所以枯涩,可是乍一看还象是我书写的。临摹的人又是方家,平时字写得好,这才临摹得唯妙唯肖。” “是象,但再看还有区别。” “除了涩之外,还有什么区别?” “妩媚。” “又中的,今天晚上我只与你一人休息,”崔娴翻了一个俏媚的白眼,没有当真,郑朗继续说道:“所以我断定这个人平时多学二王体,虽是用临摹本临摹了我的字,因为自己写字颇多,仔细看还能看到二王的妩媚之意,但是你对字颇有研究,又经常看我书写,能看出来,换他人,纵是石介,也不易看到破绽。” 已经足够,本来信就不是写给郑朗与杏儿看的,只要石介看不到破绽,足矣。 “是不是江二郎请人写的?”四儿担心地问,她在郑家时间最长,知道郑朗与七个好哥们的感情。 郑朗摇头:“肯定不是了,江家有这个力量,但时间匆忙,即便江二郎来到秀州,江家的力量是在郑州,不是在秀州,冒充我语气写信是犯法,江家就是在秀州有产业,亲信中怕没有人有这种笔力,外人敢不敢书写?再说江二郎至今未来杭州,他与我交往感情很深,不会因为惭愧不来杭州的,至少来告一个罪。别的不说,我为官不邪,他应当心中清楚。” “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与太平州幕后凶手一样,郑朗还是想和稀泥。往下牵会牵出鲸鱼鲨鱼,不是他现在力量能撼动的。突然眼睛愣住,盯着杏儿胸前隐约的腥红两点。…, “天热,我是学娴娘子。”江杏儿羞羞答答地说。 “睡觉。”郑朗看着几个娇艳似的妻子,索性放下手中的公文道。 几个女子又是捂嘴偷乐。 正准备洗澡休息,外面响起急促的拍门声,几个妻妾慌忙的穿衣服,郑朗打开门,见到门房,奇怪地问:“这么晚,又有什么人找我?” “船,船回来了。” “倭奴国的船,不,是朝廷到倭奴国的船回来了。” “走,”郑朗大喜过望,为船队回归他一直很担心,因为航道熟悉,到高丽倭国的船只四季都有,但船只以风帆为主,多是就风而行。向南去的船去以十一二月,就北风,来以五六月,就南风,通向高丽与倭国的船恰恰相反。 然而一年一次时间太长,因此郑朗订成半年一次,腊月回正月走,避开冷热交加的二月天气多变时季,六月回七月走,避开**月台风多发时季。可是六月还有台风,每当刮台风时,郑朗都会心惊肉跳。 不要说在海上,长江与大湖之中,就连大运河里,每年也有许多船被风浪打沉。 六月每过一天,他就担心一天。 听到船回来,他一颗心才定了下来。 急忙穿戴整齐,向码头冲去。 第三百零八章 鸡鸣山 『』小说平台火爆纳新。 您的大神之路从『』起飞。 ……l官人,等一等……”崔娴在后面喊。船回来,崔娴也高兴,一回来会带来好消息,那么韩琦赶到杭州后,丈夫有了功绩,就不好挑别,虽然丈夫不在意。 郑朗不是不在意,相反对韩琦很忌惮。 韩琦与王拱辰不是小人,他们做事有着一些底线,不象夏竦,为达到目标不择手段。但两人也不是真正的所谓君子,有心机,有手段,特别是韩琦,对时机掌控能力无几人能敌,要么前面有吕夷简,后面有司马光与王安石,两者中间的间隔只有一个庞籍才能与之媲敌。 自己越有政绩,不会成为昌夷简仕途的障碍,但会成为韩琦仕途上的重要障碍。不要说他与韩琦没有过节,范仲淹提辖韩琦,韩琦的报答便是在关健时候抽梯子。只能说他们到来,是主审此案的好人选,于公有利,于私对自已未必有利。若不猜错的话,韩琦在杭州这段时间,会给自已出一些难题的。但怕妻子担心,郑朗没有说出来。 等了一会,带着几个妻妾,抱着女儿来到码头。 已有一些消息灵通人士来到码头围观,看郑朗到来,平安监专库马随走下船。 见过礼后,郑朗问道:“那边可好。” “比较顺利。” “那就好,矿藏如何?” “属下正要禀报此事,我们二月中旬抵达偻奴国的,六月上旬离开,真正采矿时间是一百零九天,这是账册。”从怀中掏出一本账薄。 郑朗打开,上面清楚的记着每一天的账目,到离开时共计采银五十六万四千多两,得金一万三千两百多两,相比于这两个易采的大富矿,又带去大量火囘药帮助,所得不是很厚。但一开始,一切草创从账面上也能看出来,越往后得金银数额越多。因为盯的眼睛多,账面记得同样十分干净清晰。 已经很不错了,发展到赵祯时整个宋朝一年金课也只有一万五千两,银课二十二万两。实际数量比这数量大,但不会超过两倍。造成这原因,许多矿藏找到,但因为深,以现在技术无法开采,火囘药没有正式应用,一些矿是藏量少的浅矿一些是贫矿等等。 除金银外还带回来许多伴生的铜铁,那个不占重要地位,郑朗扫了一眼,合上账本,道:“你们做得不错。” “没有达到知府的要来。” “慢慢来明年就好了……”,郑朗道。若保持这个采矿速度发展下去,一年采三百万两银子五六万两黄金,不是难事。仅这两矿就能带来六百多万贯毛收入,四百万以上的净收入。况且还有南方的铜矿在寻找中。利润是其一国家有了充足的金属做货币,受益更大。 “王内侍在那边还担心知府不满呢。” “不会,但要谦虚谨慎,毕竟暂时这中间一大半是剩廷的。回去时对他说,辛苦了。” ,(是。”马随眼中有些兴囘奋,还有些敬佩,道:“郑知府的格物学果然博大精深,在几千里之外居然就知道哪里有矿……”。 “不用夸,再问你一件事,那……办得如何?” l,我们离开时,王内侍已安排人将他们往矿上送,但王内侍发现杭州依然有船私自到偻奴国,不敢将人送回来。也担心,纸包不住火啊,早晚这件事会让偻奴国的人得知。…, 就算杭州的事务解决,还有他港的国内船只。郑知府,索性借着此次机会,再放一放吧。” “放终归要放的,至少沿海各港的海客让他们加入,但我也在等,等南方的消息,这样放得才有价值。” “要不要迟一些时间发动?” “不能迟,这案子拖了很久,朝廷也派了三名钦差,不日即将来到杭州。你们离开时,两淅还发生了一件大垩事,更拖延不得。” “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马随挠头,用眼睛瞅着崔娴。 “你只管说。” “所以王内侍赞成你与偻国朕亲,那个天皇听了你许多事迹,又看到你写的字,作的画,十分高兴,重选了一个皇族的女子,比上次那个更漂亮,又让她学习我宋朝语言文字,并且从国内精挑细选,挑了四个漂亮的少女作为婢女,一道随着使节来了。” 郑朗有些晕,摸着鼻子说道:“难道他不懂妾的身份?” (,他说可仿照部分海客的事倒,崔小娘子是国内的正妻,郡主是国内的正妻。” “什么呀”,郑朗接脑袋,但能理解,这时偻奴国对中囘国极度崇拜,恐怕王昭明又再三吹捧了自已前程,想要获得宋朝的友谊,未必与皇室朕亲有效果的,若是与重要的大臣成亲,不但有地位,说话更有权威性。 若是偻国技术发达,国家富裕,国内也会有许多女子乖乖的去偻国做人家受气媳妇儿,比这些偻女更没有骨气。 说着看了崔娴一眼,崔娴眼睛一瞟,瞟向船上。 郑朗笑了一笑,道:“这件事再议,他们人在何处?” 刻意将再议咬得很重,实际无论怎么议,郑朗也不会同意。 “就在那艘船上,”马随一指,郑朗已经看到了,正中最大的一艘船上站着一些衣着华丽的偻人,不过没有看到那个郡主与四个婢女。这些偻人大约就是前来的使节。是正宗的使节,因此没有下船。 其他船上也站着许多人,是护送的禁兵与船上的水手,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下船。 几艘大船吃水很深,不是装金子银子的,是用两作单位,用吨作单位才十几吨,不论那艘船,也不知塞到那个旮旯里。其他的多装载着板材,一部分是谋利,一部分是做样子的。 不能让使节久等,又问道:“那个借种的事怎么说?” 崔娴飞了白眼,可是嘴角却露出笑容。 “各方答复说会管一管,但属下认为他们不会真去管,毕竟他们国内有许多女子以获得我朝种子为荣,上次回去后有数百名女子受孕,属下好奇的打听了几户,几乎每一户人家都将这些孕妇视为珍宝,恐怕管也管不了。” 崔娴终于笑了起来,嗔怪道:“别说这些有失斯文的东西。” “是”,马随道。 “必须说,尽量让他们控制,”郑朗又揉脑袋,不关种子,是此事早迟会议论纷纷,这些季妇久在中囘国借种,能得到消息,也会带回去,得知真相,两矿会成为众矢之的,于是又想问士兵的武装、构筑的寨橱,还有杨九斤两人的下落,以及自己制订的拉拢分化策略实施得如何。不过不能让人家的使节久等。 心中不乐意,表面的样子还须做一做。 说道:“要么明天再议吧。” 说着登上船,一道来了一百多名使节,实际不止,还有一些地方势力也派了代表前来杭州,不是来杭州,他们将会从杭州出发,赶向开封去。相互寒喧,又对富弼说道:“你派人将他们安顿下来。”…, 说完又暗中挤了一个眼色,不仅要安顿,还要派禁兵以拱卫安全的名义将他们隔离,如今杭州还有些乱象,许多抓捕的人家心中不满,担心会告发,特别是那二十六个被自已砍头的人家。 富弼点头。 接着拜见那个庆子郡主,看了看,比上次那个延子郡主果然漂亮多了,边上还有四个绝色少女,也就是精挑细选过来做婢女的女子,郑朗眼睛从她们身上扫过,又不由自主回过头看了一眼崔娴与杏儿。 崔娴掐了一下,再度嗔怪道:“不准比较。” 郑朗呵呵一乐,替她们做了介绍,又说道:“庆子郡主,时间不早,你们也要休息,我乡富通判马上派人安排你们,有事明天再说,可否?” “客随主便,就依知府,”庆子红着脸,用不太流利的汉语答道。 富弼在外面已经布置妥当,一百名禁兵护送着这群人离开。 郑朗也下了船,过来几个当地的大户,紧张的问:“郑知府,有没有采到矿?” “情况良好,明大说。” 几人欢呼起来。 郑朗这才对富弼、韩绛、昌公著说道:“到我家中有事商议。” 在路上韩绛与吕公弼不停好奇询问,找到金银还不算的,必须能开采出大量金银,那才不虚朝廷兴师动众的安排。 到了家中,江杏儿渤茶,郑朗道:“今天不谈矿的事。” 韩绛与昌公弼不解,今天不谈矿的事,谈什么? 郑朗对杨八望道:“你到牢中将吴畦南用有人想要加害他的名义提出来,带到我家。” “提吴畦南?”这一回连富弼也不解了。 “嗯,今天晚上谈的话题有些沉重,杏儿,你去将吴氏母女喊出来,说我请她们。 “官人猾 “去吧。” 吴氏母女带了出来,郑朗让她们坐下。看了一下诸人,道:“还是从去年的案子说起,我率人救自已的女儿,做了些布置,可是发生意外,船上的人相互火拼,还将船烧了,没有抓到一个活着的人证。” “李用德”,吕公弼道。 “有可能是李用德,但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李用德,所以有人不想死,胸口挨了一刀,气愤之下喊了一句,害我们者乃国舅也。可凭这一句,当成证据略显不足。正好船上起火,有了火光,我记住几个人的相貌。只要让我记住相貌,就能将他长相逼真的画出来。将李用德抓捕后,我认真的查了查从我内心处,也希望是李用德做的,一便手结案,二事态不会扩大。” 换在一年前,郑朗这样说,韩绛与昌公弼有可能不会明白,如今全部点头赞成。 “不能凭我想法就去定案,查的结果也让我 失望,李用德虽然为非作歹,可与海上牵连不大,甚至到抓捕时,也没有一艘象样出海远航的船只。这是其一。那一晚死了不少人,又有我的画像,比较好查的,明 州不久便传来消息,我画像上的几人多是岛上的船民,家中境况差,这样的人万万不会成为某些人心腹,连船也查出来,是雇佣来的。韩知县,吕知县,你们听明白 我的话吗?” “是嫁祸。” “对,那就是第二种可能,是嫁祸,这人心思很缜密,我抓捕的人当中可能有一人知道 他一些事,不得不杀人灭口,绑架我女儿,不是救人,是杀人。但为了防止万一,他也做了安排,就是我没有布置暗船,也会杀人灭口。只有放箭的那些人才是他的…, 死士。这人势力庞大,特别是在海上有着强大的力量。本来我可以正大光明去查,可那时准备去偻奴国采矿,怕将他逼急,逃到偻奴国去,于是模梭两可,将李用德 关起来,一直没有真正结案。” “查出来没有?” ,(过了这么久,当然查出来了,不过很麻烦,他的手下很多,不但在海上,还有私盐,最主要他十分小心,不是心腹,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那个富郎君?”吕分弼终于明白。 ,(正是,但不姓富否则就是富通判了……”,郑朗道,是说笑的,又道:“所以称富郎君,是自夸能给大家带来财富,一是到偻奴国的贸易,二是同偻奴国商人海上私商,三是私盐。” “他是谁?” ,(这个要等吴畦南过来,给我们答囘案。” 吴氏跪下道:“我家官人不知道啊。” “你起来,有终是有,没有本官不会载赃嫁祸。” 正说着,杨八望将吴畦南带来。 郑朗道:“杨八望,你表演一下中刀跳海。” “喏”,杨八望找来一团衣服塞到怀中,再用刀刺进去,非是真刺,所以手捂着胸口,不是捂胸口痛疼,而是挟着刀子不让它松开,然后说:“害我们者乃国舅也。” 复做了一个跳海动作。 “做得好,你且退下,吴主薄,那天晚上你没有将事情交待清楚啊。” “属下不知。 “我还是那句话,交不交待由你,但我要对你说另一件真相。东海案发,我表面将李用德定为真凶,可没有当真,虽李用德是死罪,但不会因此做成错案。不过为 了大局,没有打草惊蛇,也做了一些安排,从太平州,还有一些背影干净的蔗糖作坊契股人家里找了一些人手,全是精明强干之辈,一共是三十五人!悄悄盘查此 案。包括训练禁兵,整顿禁兵中一些将领贪墨,都是为了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的。至于证据,我手中证据足矣。如果你不交待,侥幸因为本官强迫,你所立的一些功 劳,到时候一干二净。” 江杏儿嘴张得大大的,吕公弼与韩绛同样如此,但还没有下面一句话让几人感到震撼,郑朗又说道:“宜娘想做我的小妾,吴小娘子想做我的小妾,我那来那么好的艳遇?” “吴小娘子是为了救父亲。”江杏儿辨解道,相处很久,对吴家小娘子江杏儿多少有些感情。 “那天晚上是为了救父亲,以后不是了。” “为计么那些人要杀吴主薄?” “两路人根本不是一伙的,也不知道还有另一层关系,为什么不杀?” “不对,为什么吴小娘子不找他们相助?” “找有什么用?他们终是见不得光的,不然不会将我女儿交到我手中后再杀人灭口。” (,为什么是吴主薄?” “海上风险多,想私盐还得从运河走,吴主薄是盐仓主薄,多少盐,无论力役怎么运,也不清楚,甚至他们在搬运中还将手中的私盐当成了官盐,然而只有一个人 最清楚,盐仓的主薄!所以前一段时间我派人查抄吴主薄家的财产,主要是核对,看看有没有受其他的不明财产。因此吴主薄明知自已必死,但对家人很放心,因为 会有人照料。” “吴主薄为什么那天晚上宁死也不同意?” ,(他两边受财,卷得深,事态在扩大,害怕了,唯求一死,心安理得。自已都死了,朝廷还会怪罪他的家人?” “吴主萍,当真如此?” 吴畦南痛苦的闭上眼睛不答。 站在边上的严荣同样惊讶万分,道:“为什么非要做大夫的小妾。” “我们这样查,他们也害怕,想套本官的话,有什么从枕头边更容易的?况且本官爱护家人,又不是难以得知。” “那么宜娘?” ,(严荣,你真相信世界上义父与义女关系纯洁无暇的事?” [ ———————————— 『魔兽永恒之树』 高考再次失败的余飞在通宵打魔兽争霸时不小心穿越。然而,醒来的他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棵树?并且,是一棵魔兽争霸里的树,暗夜精灵族的主基地——生命之 树。暗夜精灵族会和异界的诸多势力发生怎样的碰撞呢?家传的《元木真诀》以树身修炼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2012是异世界与地球的位面融合吗?一切尽在 ——《魔兽永恒之树》 『魔兽永恒之树』吧欢迎你: 第三百零九章 鸡鸣山(下) “他是张大亮?”吕公弼惊讶地说。 郑朗的话说得有些片面,偶尔特殊情况下,也有良家子认义父,关系十分纯洁,但少,民间有子认义父,拉拢两家关系,若是两家好,是女孩子,订娃娃亲,但很少有人让女儿找一个义父,况且在青楼那种环境下相认的。 “是。” “怎么会是他?”吕公弼兀自不相信,张大亮是他管辖下的大户人家,是张大善人,治下的头号良民。 “我再解释一回,你就能明白。还是去年说起,为什么他要雇船,比较容易理解,船不是小事物,那艘船虽不大,也值好几百贯,除了真正大户人家,放在那一家也会极度重视。查一艘船比查一个人更容易。当时绑架了我女儿后,事情紧急,他怕暴露,自己有船,但不敢动,于是雇船。能理解,可只要派出一个生面孔雇船,对我们没有价值。” 几人点头。 太平州灾民一案中,因为那个船,对郑朗破案帮助很大,又不是隐秘的事,杭州早已传闻。相对而言,雇船最安全,反正东海诸岛上有许多船只,一些船设计刻意追求速度,十分快,最适合他们。 “船上为什么出现当地的船夫,也容易理解,是雇船,船主不放心。他也怕我们暗中布置了快船追赶,准备逃离,那一带岛屿有数千之众,暗礁更是不计其数,想逃离不但要船快,还要熟悉当地的航道峡流。那一批箭雨射后,船夫纵然害怕,也逼上绝路,只好帮助他们逃跑。能理解,更没有帮助价值。” 几人又点头。 “关健是第三条,我们追赶时,看到逃不掉了。船上的人自相残杀,放火烧船,毁尸灭迹。自相残杀是有人不想死,才出现的。可本官问过一些有经验的校尉,他们是真的自相残杀,不是在做样子。” 自相残杀肯定是真的,有什么不对?诸人一头雾水。 郑朗随着替他们解开谜团:“既然细心如此,安排的是死士。恐怕也早布置好的。船上的人分成两拨,一拨是不知根底误上船的船夫水手,一拨是死士。误上船的人虽久在海上捕渔运货,性格剽悍,但他们根本想不到,连一件武器也没有。想要杀他们,以这些死士之能,是不是很快?何必闹到放火烧船时还在自相残杀?说明有的死士临到死时,也后悔了,才出现激烈的自相残杀。但反过来证明还有许多死士临死时也抱定死心。千古艰难唯一死耳,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么多人甘心为他送死?” 大家已经会意郑朗要说的是什么,能养这么多死士,肯定有势力,又要在海上驭船放箭。说明一件事,是郑朗刚才所说,在海上有着强大的势力。 四儿问:“喊话跳海的人有没有死?” “不知道,那时船在两个礁岛之中,水流湍急,就是作伪,水性好,跳下海同样凶多吉少。但帮助断案仅是提供了一条线索,凶手有势力。特别在海上。其他的线索只能慢慢寻找。随后我抓捕李用德,遇到了宜娘。此人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做事力求完美,可力求完美的人就象我一样,会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多疑。” “你多疑?”韩绛再次惊讶地说。 “是,多疑,包括对王三郎司马三郎,我一直担心他们性格激烈,有才学有悟性,可这种激烈的个性会使他们走向极端,因此与他们探讨学业时,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温润谦恭。还有富通判,我将事务交给他,是相信他处理事务的能力,然而他才来时,我对他性格一直不放心,省怕富通判拖我的后腿。”…, 富弼啼笑皆非。 也能看到郑朗说自己弱点时,却在展现自己优点,坦荡,有自知之明。 “我查过张大亮的底细,他幼年家贫,先是在船上务工,最后积攒了一些钱,捎一些货物出海,其人聪明,又十分凶悍,很快攒成一片家业,但在大海上,不象在陆地,无法无天,为了财物什么事都能发生,因为他的智慧与凶悍,很快成为杭州海客的首领之一。可是海上除了人之外,还有天气,这非是人力所能抗衡的。这时,有了声望与人脉,张大亮看到另外一条生财道路,私盐。走私私盐仅在近海活动,有风险,却没有远海风险大,甚至不用他本人出面,于是没有再出海,呆在杭州,遥控指挥。可他很聪明,私盐终是要掉脑袋的事,又做了一些善事,替自己做掩护,还让亲信指挥,自己化名为富郎君,却不直接抛头露面。但我朝用法宽平,私盐制法虽苛,盘查却很松,从海上走有风险,还兜了一个大圈子,他又想到了运河。当然,他这种方式虽看似安全,是他在主持事务,一旦他死了,这个王朝也就瓦解了。然而这个王朝让我很担心,一是死了那么多人,我要结案,二是他胆大妄为,自以为是,野心会膨胀,会不会想利用他在倭奴国的关系,吃掉那两个矿?” “怎会如此?”吕公弼喃喃道。 “怎能不会如此,连陛下的皇后莫明其妙死了,两位宠妃说拉就拉出后宫,仅是海外的两个矿,有什么不敢做的?” 富弼与吕公弼同时低下头去。前面与吕夷简有关,后面与君子党有关,都是不光彩的事。 “这是我的担心之处,再说案子。因为他力求完美,所以事必躬亲,这样的人若是大臣,必然会是诸葛武候,若是人君,又会成为隋文帝,自己会活活累死,在世时会有庞大的功业,死后贻害无穷。” “官人,”杏儿摇着郑朗胳膊肘儿。 “我也是,所以每到一州,务必下去再三查看,不看看心中始终不放心。” 众人又是哭笑不得。 “看来我也要学着尝试放手,这是一州,若到了朝堂上,国家那么大,我怎么可能看得完?放手啊。怎么去放?”郑朗叹息道,就算他有历史知识,有金手指,但这是他的短板所在,一直成了他困惑之处。 大家一起没有说话。 王安石眼中却放起光亮,老师做得很好了,产生这样的反省,却是在向一个更高的高度进军。就象写字一样,突破过去,老师会更加接近他心中的那个完美。 “事必躬亲会有许多短处,一是死后无人好去接手,二是抹杀属下的创造力,三是对自己很自恋。杏儿不要掐我。我也自恋。比如两位知县将人犯送到州衙,我应当立即将他们判处死刑,结案了事。因为这个自恋,产生了一个判断,不想动私盐,以免对平安监产生危害,因此拖了下去,引起了这么多的事情出来。” 韩绛与吕公弼全部低下头,羞惭万分。 “多疑。自恋,事必躬亲,于是出现了宜娘。多疑导致张大亮不放心,毕竟我在民间有许多过份的传言。到张大亮的高度,虽识字不多,也知道这些传言多半是假的,可终会有些不安的想法。我女儿绑架后,宜娘放出了话,就是陪一条狗一头猪过夜。她也不会陪李用德过夜。”…, “为什么要说这话?”杏儿不解地问。 “宜娘你也与她相处很久。长相漂亮,知书识字。对乐律又十分精通,她对士大夫有吸引力,但对于李用德与张大亮这些粗人更有致命的吸引力。以他们财富,狎的全是行首,宜娘处不可能不来,李用德看到宜娘,张大亮看到宜娘。然而李用德与宜娘是仇家,宜娘放不下心中的包袱,陪侍,于是屡次拒绝了李用德。但李用德是‘国舅’,长久下去,对宜娘很不利。正好张大亮出现,张大亮外表低调,其实是一个杀人越货之辈,会不会真将这个冒牌的国舅放在心中?见李用德逼迫,暗中相助了几回,获得宜娘的芳心。” “为什么他不纳宜娘为妾?” “得到她的身体,她的心,为什么还要纳之?你真以为张大亮会对一个行首产生长久的感情?如果不是本官到来,张大亮甚至最后会放手,让宜娘给李用德羞侮。不过出现了这件事,宜娘地位让他重视起来。因为唱白蛇,我与她相识。她读书颇多,又懂音律,似乎合了我的胃口。”郑朗说着看四儿与环儿,几个妻妾都懂的,郑朗重视的是感情,非是才学,对四儿与环儿也一视同仁,不过外人难以猜测出来,继续说:“放出这句话,李用德会做出一些反击的事。张大亮再刻意与他发生冲突,让宜娘告状,然后来个哀求的什么,与我关系走得就会近。” “宜娘是他的人?” “以前不是,直到事情出来后,张大亮才透露一些口风,比如说我也走私了一些私盐,或者我儿子、侄子参与,你接近郑知府,看能不能打听出一些消息。不会说很多,包括吴主薄,也不可能知道张大亮所有故事,这是多疑的必然产物。却没有想到本官直接率手下进坊抓人,其实当时我已产生了怀疑,说海上的力量,张大亮同样也有。于是弹奏了一首曲子,十面埋伏,只奏了第一段。其后我将宜娘安排在我府上,宜娘那时对张大亮还是倾心一片,张大亮又没有交待清楚,因此与本官走得不是很近。张大亮想说,但人在我家中,又不大好劝解。直到我将宜娘放回去,他才说了更多的事,宜娘逐步对我委屈求全。” “他有什么能与官人相比?” “不能这么说,人也有感情的,本官地位才华比张大亮高,但宜娘对张大亮产生了感情,不会因为本官才华与地位,移情别恋,只能说发展到后面,对本官产生更多的好感罢了。但是张大亮这步棋却成了画蛇添足之举。我不相信所谓的义父义女纯洁关系,张大亮聪明,宜娘却年轻,节度没有控制好,感情转变突然让我更怀疑,挑衅李用德时间太过巧合。这让我更断定了幕后的人便是张大亮,刻意将十面埋伏一段段的放出来,打草惊蛇,让他露出一些马脚。” “为什么?” “杏儿,你心无杂念,不会想其他。但心中有鬼,就会想许多事,特别是这个力求完美的人。我以前写了许多曲谱,就象青菜萝卜一样,送给知日大师,为什么一首曲子,我想了那么久?当真是因为古筝不是我善长所在?这就是自恋疑心的结果,不过后来我也怕将他逼急,没有再用这首曲子挑衅他。” “为什么吴家小娘子……” “吴家小娘子啊,具体的要问吴主簿。吴主薄是不是?不过我也能代他说一些。张大亮与他们不是一伙人,也不会知道我有什么计划。之前我仅是怀疑吴主簿与张大亮之间关系,不敢确认。后来全城抓捕,吴畦南为我所逼,到了公堂做证,张大亮必然知道。虽我做了一些举动。以安他的心,比如公开与杭州各寺高僧们辨佛,但有人供出海上有一个富郎君,原先我也做过试探。张大亮始终不放心,也象我一样逼迫吴畦南,但是吴畦南没有答应。那时我也不能确定,为了对吴主簿保护,核实赃款,派人查抄他的贪纳财产。又将他关进牢房。于是张大亮又派人找到他的妻子,所以那一天她说有人恐吓,私盐只要牵连进去,就是死罪,我都抓了那么多人,谁敢在这时候恐吓?非乃为吴主薄供出那些人恐吓,无论朝廷最后怎么处执,这些人也倒下去了,乃是张大亮也。因此。先让她女儿来我府央请。后又带着女儿来到我家中,做不成我的妾。但进入我家,就可以从我家人嘴中听到什么。吴夫人,我说得对否?何苦,何苦,你们自己也罢了,又要害自己女儿。”…, 吴畦南脸色灰白,沙哑着嗓子问:“为什么到现在才问?” “原来我没有确定,如何询问?况且那时候我也不想惊动张大亮。春天张夏在的时候,我们能相互配合,但我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更不知道张大亮详细的底细,抓了张大亮没有用的,他手下还有许多亲信,逃到倭国,你知道会产生多少负面影响,那两矿对朝廷又有多重要。非是所获之利,乃货币也,南海诸岛有铜,因为路途险恶,又遥远,每到一处必须派士兵与官吏,十分烦琐,仅能维持朝廷货币需要而己,但全部找出来开采,也不会欠缺。但你想过金银的作用没有?不仅是首饰器皿,一两银子纵然泛滥,也会值五百文,它的重量只是六文铜钱的重量,携带方便,更不用说金。所以朝廷需要那两矿。随后我手中证据渐渐充足,又碰到眼下的两位转运使,同样不能动弹。侥幸这一次朝廷派出的三位审案钦差,两位新转运使都是能吏,有他们的配合,也到了结案的时候。不然这些人牵连到两浙各州府,让我怎么办?我与石介权利累加起来,都不便抓捕。所以这时候才问你。”一口气说完道:“杭州百姓签名让我来赴任,却让他们乱了很久,担心很久,也到了大治回报的时候。” 一切要结束了。 要么还有一个重阳辨佛会。 又道:“说吧,吴主簿,如你知道得多,还是一个机会。朝廷派杨安国作为主审官员,已存了宽平处决此案的念头,机会来了,不为你自己,为你的子女,也要把握吧。” …… 第二天先是接见倭国使节,心里面不舒坦,嘴上说得客气:“我们两国一衣带水,自古以来就是友好邦国,此次你们来访,某心中十分高兴。” 通译翻译后,这些使节欢天喜地。 郑朗说得很虚伪,但这群人若是到了开封,会受到热烈欢迎的。特别是宋朝在军事上的软弱,对唐朝的开疆拓土,万国来朝更是充满了渴望。 又带着他们到杭州城中到处转了转,做了宾主之谊。 继续将他们带到西湖,北边的白堤,中间更长的新堤,象两条绿龙一样,拦在翠绿色的湖面上,唯独不美的因为掘深,挖出了许多莲藕,今年莲叶少了许多。不过清除了大量莲藕与杂草,水面变得更清澈,几乎能看到湖底的鱼儿在游动。 郑朗这才与那个郡主说话。 长相十分漂亮,不美处是稍微矮了一点。 与四个婢女坐在一起,象五朵鲜花在竞相争艳。 郑朗却没有多大兴趣,神情未流露出来,用十分温和的语气对这个郡主说道:“你知不知道儒家?” “知道。” “我是儒家弟子,读的是儒家书籍,也用儒家准家做为言行的准则。而我的身份只是一名大臣,按照儒家的礼仪,只能拥有一个正妻,与你国风俗大约有不同之处。再说联亲,唐朝与你国没有联亲,关系一直很好,唐朝与吐蕃数次联亲,嫁的是最尊贵的至亲公主。可是伴随着唐朝一世,始终是刀光剑影。因此我朝立国以后,从来不与外国和亲。儒家礼仪,不能让我拥有两位正妻,国家制度,不会因为友好而与外国联亲。你说让我怎么办?” “我。我……” “不急,你们先到京城看一看,京城比杭州繁华十倍。看完了,你们还要从杭州出海返回你们祖国。这段时间你可以慢慢想,甚至派人打听,也可以与我们陛下交谈。”…, 说着郑朗站起来告辞。 郑朗终于明白什么郡主,并不象中国的郡主那样宝贵,就是皇族的女子,有的女子地位也很低的。比喻一下。象唐朝的文成公主一样,不是真公主,是李道宗的女儿,宗室女子,后来金城公主才是真公主。有可能还没有文成公主身份尊贵,这个郡主不当真。但郑朗不想纳妾,对倭国也有情感的因素,让他拒绝纳之。 说漂亮,宋朝没有漂亮的女子? 到了晚上。让富弼作陪倭国人。郑朗将契股的代表聚集,要分账了。其实这次收益不多。包括板材以及其他货物在内,也没有两百万贯的收益,分给契股的是六十五之十五,不足四十万贯。相比于前期巨大的投资,与庞大的人力,收益太薄。 不过各契股选出的代表,对账目都很精通的,将账册翻看一张张的查看,越看脸上神情越是兴奋。收益虽薄,但每一个月都在以数倍的速度增涨,能看到可观的前景。 郑朗咳嗽一声道:“倭奴国的两矿,在未来不占重要比例,有可能占的比例不会超过五成一,六成一,七成一,我看中是的金银。” 这个比较容易懂,宋朝缺铜,更缺金银,所以金银越来越贵。 “还有贸易,真正可观,后年才是开始,十年后,才能看到真正的收益有多少。没有疑议,开始分账吧。” 大餐来临之前,先上一道开胃小吃。 将账款分下去,其余的,将随后天护送倭国的船只,一道押到京城,也让赵祯乐一乐。天黑后才回到家中,草草吃了晚饭,又将马随喊来,询问那边具体情况。 情况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坏。 拉拢了一些武士组织,但因为言语不是很精通,还有能力问题,异国他乡,等诸多因素,若是现在发生异变,王昭明在那边不能控制局面。除非再支持一批准财物,用厚礼继续拉拢。 郑朗沉声说道:“你回去后对他转告,仅用财物是不行的,还要手段,人心难有足意,倭人更是如此。” “喏。王内侍还让属下禀报另一条喜讯,杨九斤他们两人带回一批女真人。” “战斗力如何?”郑朗惊喜道,也好奇,史书说这些生女真俗勇悍,喜战斗,耐饥渴苦辛,骑马上下崖壁如飞,济江河不用舟揖,浮马而渡,敢情不是人类,是披着人皮的怪兽。记载过于夸张,可后来阿骨打只凭借手中一万人,其中还有大半是俘获过来的俘虏,大败最精锐的二十七万契丹军队。 因此,对生女真的战斗力,郑朗心中始终是一团谜。不能用岳飞打败的金国士兵相比,那不是生女真的军队,十分之七是汉人,十分之二成五是契丹人与其他各族士兵,半成不到是真正的女真人,就是这半成,大半还是熟女真。 问完后,期待的看着马随。 第三百零九章 鸡鸣山(下) (修正) “他是张大亮?”吕公弼惊讶地说。xt电子书下载** 郑朗的话说得有些全面,偶尔特殊情况下,也有良家子认义父,关系十分纯洁,但少,民间有子认义父,拉拢两家关系,若是两家好,是女孩子,订娃娃亲,但很少有人让女儿找一个义父,况且在青楼那种环境下相认的。 “是。” “怎么会是他?”吕公弼兀自不相信,张大亮是他管辖下的大户人家,是张大善人,治下的头号良民。 “我再注释一回,你就能明白。还是去年说起,为什么他要雇船,比较容易理解,船不是小事物,那艘船虽不大,也值好几百贯,除了真正大户人家,放在那一家也会极度重视。查一艘船比查一个人更容易。当时绑架了我女儿后,事情紧急,他怕暴露,自己有船,但不敢动,于是雇船。能理解,可只需派出一个生面孔雇船,对我们没有价值。” 几人点头。 太平州灾民一案中,因为那个船,对郑朗破案协助很大,又不是隐蔽的事,杭州早已传闻。相对而言,雇船最安全,反正东海诸岛上有许多船只,一些船设想刻意追求速度,十分快,最适合他们。 “船上为什么出现当地的船夫,也容易理解,是雇船,船主不放心。他也怕我们暗中布置了快船追赶,准备逃离,那一带岛屿有数千之众,暗礁更是不计其数,想逃离不但要船快,还要熟悉当地的航道峡流。那一批箭雨射后,船夫纵然害怕,也逼上绝路,只好协助他们逃跑。能理解,更没有协助价值。” 几人又点头。 “关健是第三条,我们追赶时,看到逃不掉了,船上的人自相残杀,放火烧船,毁尸灭迹。自相残杀是有人不想死,才出现的。可本官问过一些有经验的校尉,他们是真的自相残杀,不是在做样子。” 自相残杀肯定是真的,有什么不对?诸人一头雾水。 郑朗随着替他们解开谜团:“既然细心如此,安排的是死士,恐怕也早布置好的。船上的人分成两拨,一拨是不知根底误上船的船夫水手,一拨是死士。误上船的人虽久在海上捕渔运货,性格剽悍,但他们根本想不到,连一件武器也没有,想要杀他们,以这些死士之能,是不是很快?何必闹到放火烧船时还在自相残杀?说明有的死士临到死时,也后悔了,才出现激烈的自相残杀。但反过来证明还有许多死士临死时也抱定死心。千古艰难唯一死耳,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么多人甘心为他送死?” 大家已经会意郑朗要说的是什么,能养这么多死士,肯定有势力,又要在海上驭船放箭,说明一件事,是郑朗刚才所说,在海上有着强大的势力。 四儿问:“喊话跳海的人有没有死?” “不知道,那时船在两个礁岛之中,水流湍急,就是作伪,水性好,跳下海同样凶多吉少。但协助断案仅是提供了一条线索,凶手有势力,特别在海上,其他的线索只能慢慢寻找。随后我抓捕李用德,遇到了宜娘,此人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做事力求完美,可力求完美的人就象我一样,会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多疑。” “你多疑?”韩绛再次惊讶地说。 “是,多疑,包括对王三郎司马三郎,我不断担心他们性格激烈,有才学有悟性,可这种激烈的个性会使他们走向极端,因而与他们探讨学业时,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温润谦恭。还有富通判,我将事务交给他,是相信他处理事务的能力,然而他才来时,我对他性格不断不放心,省怕富通判拖我的后腿。” 富弼啼笑毕非。 也能弄到郑朗说自已弱点时,却在展现自已优点,坦荡,有自知之明。 “我查过张大亮的底细,他幼年家贫,先是在船上务工,最后积累了一些钱,捎一些货物出海,其人聪明,又十分凶悍,很快攒成一片家业,但在大海上,不象在陆地,无法无天,为了财物什么事都能发生,因为他的智慧与凶悍,很快成为杭州海客的首领之一。可是海上除了人之外,还有天气,这非是人力所能抗衡的。这时,有了声望与人脉,张大亮看到另外一条生财道路,私盐。走私私盐仅在近海活动,有风险,却没有远海风险大,以至不用他本人出面,于是没有再出海,呆在杭州,遥控指挥。可他很聪明,私盐终是要掉脑袋的事,又做了一些善事,替自己做掩护,还让亲信指挥,自己化名为富郎君,却不间接抛头露面。但我朝用法宽平,私盐制法虽苛,盘查却很松,从海上走有风险,还兜了一个大圈子,他又想到了运河。当然,他这种方式虽看似安全,是他在掌管事务,一旦他死了,这个王朝也就瓦解了。然而这个王朝让我很担心,一是死了那么多人,我要结案,二是他胆大妄为,自以为是,野心会膨胀,会不会想利用他在偻奴国的关系,吃掉那两个矿?” “怎会如此?”吕公弼喃喃道。 “怎能不会如此,连陛下的皇后莫明其妙死了,两位宠妃说拉就拉出后宫,仅是海外的两个矿,有什么不敢做的?” 富弼与吕公弼同时低下头去。前面与吕夷简有关,后面与君乎党有关,都是不光彩的事。 “这是我的担心之处,再说案子。因为他力求完美,所以事必躬亲,这样的人若是大臣,必然会是诸葛武候,若是人君,又会成为隋文帝,自己会活活累死,在世时会有庞大的功业,死后贻害无穷。” “官人”,杏儿摇着郑朗胳膊肘儿。 “我也是,所以每到一州,务必下去再三查看,不看看心中一直不放心。” 众人又是哭笑不得。 “看来我也要学着尝试放手,这是一州,若到了朝堂上,国家那么大,我怎么可能看得完?放手啊,怎么去放?”郑朗叹息道,就算他有历史学问,有金手指,但这是他的短板所在,不断成了他迷惑之处。 大家一起没有说话。 王安石眼中却放起光亮老师做得很好了,产生这样的反省,都是在向一个更高的高度进军,就象写字一样,突破过去,老师会愈加接近他心中的那个完美。 “事必躬亲会有许多短处,一是死后元人好去接手,二是抹杀属下的创造力三是对自己很自恋。杏儿不要掐我我也自恋。比如两位知县将人犯送到州衙我应当立即将他们判处死刑,结案了事。因为这个自恋,产生了一个判断,不想动私盐,以免对平安监产生危害,因而拖了下去,引起了这么多的事情出来。” 韩绛与吕公弼全部低下头,羞惭万分。 “多疑自恋,事必躬亲,于是出现了宜娘。多疑导致张大亮不放心终究我在民间有许多过份的传言。到张大亮的高度,虽识字不多,也知道这些传言多半是假的,可终会有些不安的想法。我女儿绑架后,宜娘放出了话,就是陪一条狗一头猪过夜,她也不会陪李用德过夜。” “为什么要说这话?”杏儿疑惑地问。 “宜娘你也与她相处很久,长相漂亮,知书识字,对乐律又十分通晓,她对士大夫有吸引力,但对于李用德与张大亮这些粗人更有致命的吸引力。以他们财富,狎的全是行首,宜娘处不可能不来,李用德看到宜娘,张大亮看到宜娘。然而李用德与宜娘是仇家,宜娘放不下心中的包袱,陪侍,于是屡次拒绝了李用德。但李用德是‘国舅’。长久下去,对宜娘很不利。正好张大亮出现,张大亮外表低调,其实是一个杀人越货之辈,会不会真将这个冒牌的国舅放在心中?见李用德逼迫,暗中相助了几回,获得宜娘的芳心。” “为什么他不纳宜娘为妾?” “得到她的身体,她的心,为什么还要纳之?你真以为张大亮会对一个行首产生长久的感情?如果不是本官到来,张大亮以至最后会放乎,让宜娘给李用德羞侮。不过出现了这件事,宜娘地位让他重视起来。因为唱白蛇,我与她相识。她读书颇多,又懂音律,似乎合了我的胃口。”郑朗说着看四儿与环儿,几个妻妾都懂的,郑朗重视的是感情,非是才学,对四儿与环儿也一视同仁,不过外人难以猜测出来,继续说:“放出这句话,李用德会做出一些反击的事。张大亮再刻意与他发生冲突,让宜娘告状,然后来个哀求的什么,与我关系走得就会近。” “宜娘是他的人?” “以前不是,直到事情出来后,张大亮才透露一些口风,比如说我也走私了一些私盐,或者我儿子、侄子参与,你接近郑知府,看能不能打听出一些消息。不会说很多,包括吴主薄,也不可能知道张大亮所有故事,这是多疑的必然产物。却没有想到本官间接率手下进坊抓人,其实当时我已产生了怀疑,说海上的力量,张大亮同样也有。于是弹奏了一首曲子,十面埋伏,只奏了第一段。其后我将宜娘安排在我府上,宜娘那时对张大亮还是倾心一片,张大亮又没有交待清楚,因而与本官走得不是很近。张大亮想说,但人在我家中,又不大好劝解。直到我将宜娘放回去,他才说了更多的事,宜娘逐步对我冤枉求全。” “他有什么能与官人物比?” “不能这么说,人也有感情的,本官地位才华比张大亮高,但宜娘对张大亮产生了感情,不会因为本官才华与地位,移情别恋,只能说发展到后面,对本官产生更多的好感罢了。但是张大亮这步棋却成了画蛇添足之举。我不相信所谓的义父义女纯洁关系,张大亮聪明,宜娘却年轻,节度没有控制好,感情转变突然让我更怀疑,挑衅李用德时间太过巧合。这让我更断定了幕后的人便是张大亮,刻意将十面埋伏一段段的放出来,打草惊蛇,让他显露一些马脚。” “为什么?” “杏儿,你心元杂念,不会想其他。但心中有鬼,就会想许多事,特别是这个力求完美的人,我以前写了许多曲谱就象青菜萝卜一样,送给知日大师,为什么一首曲子,我想了那么久?当真是因为古筝不是我善长所在?这就是自恋疑心的结果不过后来我也怕将他逼急,没有再用这首曲子挑衅他。” “为什么吴家小娘子……” “吴家小娘子啊,具体的要问吴主簿,吴主薄是不是?不过我也能代他说一些。张大亮与他们不是一伙人,也不会知道我有什么计划。之前我仅是怀疑吴主簿与张大亮之间关系,不敢确认。后来全城抓捕,吴畦南为我所逼,到了公堂做证张大亮必然知道。虽我做了一些举动以安他的心比如公开与杭州各寺高僧们辨佛,但有人供出海上有一个富郎君,原先我也做过试探。张大亮一直不放心,也象我一样逼迫吴畦南,但是吴畦南没有答应。那时我也不能确定,为了对吴主簿保护,核实赃款,派人查抄他的贪纳财产又将他关进牢房。于是张大亮又派人找到他的妻子,所以那一天她说有人恐吓,私盐只需牵连进去就是死罪,我都抓了那么多人,谁敢在这时候恐吓?非乃为吴主薄供出那些人恐吓,无论朝廷最后怎么处执,这些人也倒下去了,乃是张大亮也。因而,先让她女儿来我府央请,后又带着女儿来到我家中,做不成我的妾,但进入我家,就能够从我家人嘴中听到什么。吴夫人,我说得对否?何苦,何苦,你们自己也罢了,又要害自己女儿。” 吴畦南脸色灰白,沙哑着嗓子问:“为什么到现在方问?” “原来我没有确定,如何询问?况且那时候我也不想惊动张大亮口春天张夏在的时候,我们能相互配合,但我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更不知道张大亮细致的底细,抓了张大亮没有用的,他乎下还有许多亲信,逃到偻国,你知道会产生多少负面影响,那两矿对朝廷又有多重要。非是所获之利,乃货币也,南海诸岛有铜,因为路途险恶,又遥远,每到一处必须派士兵与官吏,十分烦琐,仅能维持朝廷货币需要而已,但全部找出来开采……也不会欠缺。但你想过金银的作用没有?不仅是首饰器皿,一两银子纵然众多,也会值五百文,它的重量只是六文铜钱的重量,照顾方便,更不用说金。所以朝廷需要那两矿。随后我手中证据慢慢充足,又碰到眼下的两位转运使,同样不能动弹。侥幸这一次朝廷派出的三位审案钦差,两位新转运使都是能吏,有他们的配合,也到了结案的时候。不然这些人牵连到两浙各州府,让我怎么办?我与石介权利累加起来,都不便抓捕。所以这时候才问你。”一口气说完道:“杭州百姓签名让我来赴任,却让他们乱了很久,担心很久,也到了大治报答的时候。” 一切要结束了。 要么还有一个重阳辨佛会。 又道:“说吧,吴主簿,如你知道得多,还是一个机会。朝廷派杨安国作为主审官员,已存了宽平处决此案的念头,机会来了,不为你自己,为你的子女,也要把握吧。” 第二天先是接见偻国使节,心里面不舒坦,嘴上说得客气:“我们两国一衣带水,自古以来就是友好邦国,此次你们来访,某心中十分高兴。” 通译翻译后,这些使节欢天喜地。 郑朗说得很虚伪,但这群人若是到了开封,会遭到热烈欢迎的。特别是宋朝在军事上的软弱,对唐朝的开疆拓土,万国来朝更是充满了渴望。 又带着他们到杭州城中四周转了转,做了宾主之谊。 继续将他们带到西湖,北边的白堤,中间更长的新堤,象两条绿龙一样,拦在翠绿色的湖面上,唯独不美的因为掘深,挖出了许多莲藉,今年莲叶少了许多。不过清除了大量莲藕与杂草,水面变得更清澈,几乎能看到湖底的鱼儿在游动。 郑朗这才与那个郡主说话。 长相十分漂亮,不美处是稍微矮了一点。 与四个婢女坐在一起,象五朵鲜花在竞相争艳。 郑朗却没有多大兴趣,神情未流显露来,用丰分温和的语气对这个郡主说道:“你知不知道儒家?” “知道。” “我是儒家弟子,读的是儒家书籍,也用儒家准家做为言行的准则,而我的身份只是一名大臣按照儒家的礼仪,只能拥有一个正妻,与你国风俗大约有不同之处。再说联亲,唐朝与你国没有联亲关系不断很好,唐朝与吐蕃数次联亲,嫁的是最尊贵的至亲公主,可是伴随着唐朝一世,一直是刀光剑影。因而我朝立国以后,从来不与外国和亲。儒家礼仪,不能让我拥有两位正妻,国家制度不会因为友好而与外国联亲。你说让我怎么办?” “我我……” “不急你们先到京城看一看,京城比杭州繁华十倍。看完了,你们还要从杭州出海返回你们祖国。这段时间你能够慢慢想,以至派人打听,也能够与我们陛下交谈。” 说着郑朗站起来告辞。 郑朗终究明白什么郡主,并不象中国的郡主那样宝贵,就是皇族的女子,有的女子地位也很低的。比喻一下象唐朝的文成公主一样,不是真公主,是李道宗的女儿宗室女子,后来金城公主才是真公主。有可能还没有文成公主身份尊贵,这个郡主不当真。但郑朗不想纳妾,对偻国也有情感的因素,让他拒绝纳之。 说漂亮,宋朝没有漂亮的女子? 到了晚上,让富弼作陪偻再人,郑朗将契股的代表聚集,要分账了。其实这次收益不多,包括板材以及其他货物在内,也没有两百万贯的收益,分给契股的是六十五之十五,不足四十万贯。相井于前期巨大的投资,与庞大的人力,收益太蒂 不过各契股选出的代表,对账目都很通晓的,将账册翻看一张张的查看,越看脸上神情越是兴奋。收益虽薄,但每一个月都在以数倍的速度增涨,能看到可观的前景。 郑朗咳嗽一声道:“偻奴国的两矿,在未来不占重要比例,有可能占的比例不会超过五成一,六成一,七成一,我看中是的金银。” 这个比较容易懂,宋朝缺铜,更缺金银,所以金银越来越贵。 “还有贸易,真正可观,后年才是开始,十年后,才能看到真正的收益有多少。没有疑议,开始分账吧。” 大餐来临之前,先上一道开胃小吃。 将账款分下去,其余的,将随后天护送偻国的船只,一道押到京城,也让赵祯乐一乐。天黑后才回到家中,草草吃了晚饭,又将马随喊来,询问那边具体情况。 情况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坏。 拉拢了一些武士组织,但因为言语不是很通晓,还有能力问题,异国他乡,等诸多因素,若是现在发生异变,王昭明在那边不能控制局面。除非再支持一批准财物,用厚礼继续拉拢。 郑朗沉声说道:“你回去后对他转告,仅用财物是不行的,还要乎段,人心难有足意,偻人更是如此。” “喏。王内侍还让属下禀报另一条喜讯,杨九斤他们两人带回一批女真人。” “战斗力如何?”郑朗惊喜道,也好奇,史书说这些生女真俗勇悍,喜战斗,耐饥渴苦辛,骑马上下崖壁如飞,济江河不用舟揖,浮马而渡,敢情不是人类,是披着人皮的怪兽。记载过于夸张,可后来阿骨打只凭仗手中一万人,其中还有大半是俘获过来的俘虏,大败最精锐的二十七万契丹军队。 因而,对生女真的战斗力,郑朗心中一直是一团谜。不能用岳飞打败的金国士兵相比,那不是生女真的军队,十分之七是汉人,十分之二成五是契丹人与其他各族士兵,车成不到是真正的女真人,就是这半成,大半还是**真。 问完后,期待的看着马随。 . 第三百一十章 九里山大战 马随想了想,答道:”郑知府,至今没有发生过战事,战斗力不好比较,不过这群人颅后蓄发,穿皮毛衣,言语不通,生性野蛮,不好惑。^//^” 将具体情况说了一遍。 杨九斤二人没有随队到倭奴国,直接到了高丽,言语不通,只有找到高丽人,才能做翻译,兜了一兜,绕到北方,找到了女真人,称喟也多,宋朝人称喟生女真,高丽人称喟东海女直,哪里有一个最大的部族叫剖阿里。 郑朗开始用笔在纸上画地图,还是生女真,叫东海女直也不错。剖阿里是五国部最东边的一个大部族,在混同江的下游,临近海滨。杨九斤二人不知道这段历史,也没有到达剖阿里部,就在海边。郑朗估计了一下,两人所到的地方是在乌苏里江东侧,兴凯湖东北的沿海地区。这一带眼下人烟稀少,但有一些零星的部族,部族稍大一点能有两三百战士,小一点渀佛宋朝的一个村庄,只有几十名壮力。 这时完颜部没来得及将生女真组成联盟,相互之间很松散,因为野蛮与恶劣的环境,各部不断仇杀。杨九斤二人所找的部族叫什么铁、同,名字很古怪,马随记不起来了。 郑朗一笑,起初生女真部族取的名字是很古怪,例如耶懒部、奥里米部、越里笃部,也不象马随所带回来的情报那样,大者只有几百丁,要往里去,大的部族有好几千丁,一千丁只能算是小部族。杨九斤所去的地区仅是生女真的外围,非是生女真的核心地区。 现在生女真正从原始氏族社会向奴隶社会过渡,臣服于契丹,然而他们更穷更野蛮,即便勒索也勒不出来所以然,因此契丹对这里不大重视,只让他们交纳一些贡品有时生女真人用马匹皮毛与契丹人交换物品,临行前郑朗也交待过。但有一点郑朗没有料到,各部为了生存经常仇杀,可奴隶社会现象不严重对待俘获回来的俘虏,往往也当成部族的成员,壮大部族。 于是杨九斤这一行碰了一些小钉子,也得到一些奴隶,但花了不少物资,唯独一门好处,这些生女真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没有什么忠贞的观念,并且生性野蛮也让杨九斤有些担心。因此先只带了一百几十名奴隶回来,放在需上,先学会如何同他们打交道,再相互熟悉,以后带人过来,这些人可以做为桥梁。 人带来了,两人又离开。 这点人手少了两人想尝试着往深处出发。 究竟战斗力如何,才带回来不久,马随不好下结论不过偶尔发生一些争执,单从武力角度来说,肯定不是郑朗想的怪兽,不比中原士兵强悍多少,然而野性发作,不要命,抢过兵器就会拼命,几次争执下来,需上的禁兵对这些女真人皆有些忌惮。 听完了,郑朗心中有些担心。 马随带回来的消息是比较可靠的真象史书记载那样,生女真个个成超人了。他们强大正是这种凶悍不要命的精神。郑朗花心血也是看中了他们这种凶悍,甚至能为朝廷提一个醒,契丹只是一只狼,女真人才是真正猛虎。 郑朗提前做了安排,对杨九斤二人再三提醒恩威并用,以恩为主,以威为辅,还对王昭明嘱咐过,一旦组队成功,让杨九斤挑选精壮士兵作为副指挥使、都头、副都头、十将、将虞候、承局、押官,协助王杨二人统领这支异族军队。他还是没有多少底气,这支纯粹的生女真军队,用得好是一把利剑,用不好不要说在异国他乡,在宋朝中原地区也会成为祸害。…, 正想着心思,崔娴匆匆忙忙地走进来,冲他使了一个眼色。 跟着崔娴走出客厅,郑朗问:“娴儿,何事?” “吴家小娘子悬梁自杀。” “自杀?” “被她母亲发现,救了下来。” “去看看。” 来到别院,一天未见,吴家小娘子憔悴许多,正伏在床上抽泣。 郑朗道:“吴小娘子,你先不要哭,我问你几句。” 如今一家人生死,全部在郑朗一笔之间,吴小娘子不敢再哭了,郑朗才说道:“那天晚上,你为救父亲,冒雨来到我府上求情,我没有怎么说,但心中对你这种孝道很欣赏的。**” 但是郑朗话锋一转,问道:“万一我真的收留你为小妾,你会怎么做?” 吴家小娘子不能回答。 “不救你父亲是谓不孝,救你父亲背叛了我是谓不守妇道。你家也是书香门第,看你的棋艺,也不是笨女子,夫子多次说过,父母有过,做子女的应当劝说,但不能主动助父母之恶。你这样做,是真的在守孝道?” 吴家小娘子又不能回答。 “想自杀,等此案结束再去自杀,不要在我府上自杀,眼下我还给了父亲两次机会,否则以你父亲的罪孽,你全家族诛都不过份。”说完郑朗立即离开。 杏儿嗔怪道:“官人,你说得好过份。” “我过份了吗?你想一想,他主动交待的就贪污了四万多贯,还不包括送礼,那个万金聘礼。事情泄露,我将他逼到绝路,问一次挤一次,一点一点滴的挤出来。如果我将这些情况从实写到卷宗上,纵然他有举报之功,也难逃重责。即便朝廷打算轻处此案,我也用文字将事情遮掩过去,贪污的数量巨大,过手的私盐太多吴家中落,必成定局。 以前她家过着锦衣玉食般的生活,以后多灾多难,这点委屈都想自杀,还怎么能过得下去?还有你们,也戒告家人,想要什么明说,不要打着我的旗号,不但害了我,也害了他们。” 江杏儿不敢吭声了。 崔娴道:“杏儿,你不要心软,官人是好心,当头棒喝。” 前面送走倭国的使节,后面三位钦差与两位转运使就到了。 郑朗没有托大·亲自迎到码头。 杨安国宣读圣旨,与原来的诏书差不多,接管案子,换掉转运使。不过这份圣旨中又加了一句·说郑朗虽犯了一些错误,但为朝廷立下不少大功,将功折罪,望以后不要再犯。 郑朗说暴动谋反,又在六月杀了犯人,不管对错,不处理了。郑朗嘴张了张·终于没有作声。 韩琦说道:“郑知府,我们去府衙说话。” “好。”将他们带到府衙。 韩琦又说道:“麻烦郑知府将案件存档舀来,让我们看一看。” 郑朗让人舀来卷宗,五人一边喝茶,一边翻看卷宗。 韩琦又说道:“还有另一案。” 富弼狐疑地在五人脸上扫视一眼,心里想到倒底谁是主审官? 郑朗只是微笑,这才是强势的韩琦,又让人将另一案的所有卷宗舀出来·杨安国翻开,不解地问:“这个张大亮岂不就是那个张大善人?” “杨学士也听说过此人?” “此案在京城也引起轰动,因此我留心了一些杭州的消息。他不是在帮助过你吗?” “是帮助过我·两边的人不是一伙的,本来杭州自从私盐案翻开后,他在海上会受益。不过我在练兵,五月从泉州订的快船又交赴过来,于是我在钱塘江出海处一些岛屿设了五个军营。至于用途,在这里已经写了,我也向陛下禀明过。”说着从卷宗里抽出一份档案,这是计划书。之所以训练这支水军,眼下是为了对付张大亮的手下。还有长远的打算,在海外·发生的事谁也猜测不出来。不但倭国,南海诸国也有一些力量,最要命的这些部族又没有什么史书记载,即使有也只是浮光掠影。…, 因此郑朗提供的只是大需,还是那种特大需藏,专于一地经营·不能遍地开花,非乃唐朝,有强大的实力,还有开疆拓土的雄心,宋朝已经变成一个内敛的国度。 会不会有殖民地,郑朗没有去想,但考虑到实际情况,只想将这十几个选定的需藏经营好,其他想法一律没有。就是这样,每一需必须准备一些快速船只,能相互就近增援,或者在事发突然时紧急撤退,保障工匠士兵的安全,甚至需要时,用这些船进行征杀。 今年是第一批,到年底有更多收益后,各种船只还要订购一批。不仅是运输货物,以后也要进行一些交易,增加平安坊的收入。 等杨安国翻看过后,郑朗又说道:“张大亮也希望我将这些人抓获,那么大运河成了真空地带。案子一了,利太厚,必然会产生新的私盐,我也不大想管了,只要做得不过份,以后大约不会过问,他又派了宜娘在我家呆过一段时间,打听到我这个想法。我不想管,又是真空,他就能够用自己力量填上。况且这个人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主动立功,想让我不对他产生怀疑。案子牵连多,朝廷必然会宽平处理,包括东海命案,也会催我早些胡乱的结案。他就平安无事了。” 韩琦忽然道:“那好,这两件案子全部交给我们吧。” “行,韩知谏也不能疏忽,杭州乃是南方最繁华的场所,我虽抓了许多人,然而没有动他们的财产,他们家人还在,有的人使出手段会让人防不胜防,包括石介来到杭州后,几位美丽的歌舞妓向其示好,有一美妓便是刻意接近石介的,让我提醒后,石介才远离了她们。” 富弼低头失笑,若论风流,韩琦与小宋乃是朝堂上有名的风流才子,不说外面,在家中就养了无数美艳过人的家妓。 郑朗向富弼等人挤了一个眼色,全部离开。 一名小吏说道:“郑知府,这个韩琦还真霸道啊。” 说着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巴。虽是钦差,韩琦官职并不比郑朗高,才学也是如此,皇帝的宠爱可能还不及,看到没有,功过相抵,这是皇帝在包庇郑朗,有什么了不起的。 富弼不以为然,道:“韩知谏的性格我却很喜欢,当如此,郑知府有些…···” 没有往下说·意思郑朗做事有些墨迹,不及韩琦的果断。 郑朗想说一句,那你就看错人啦,终是不好的话·没有说。 在韩琦的带动下,雷厉风行,第二天立即开始断案,首先释放了一百多人,只要罪行轻的,仅是稍微牵连的案犯一律释放。以宽人心,不然这一次来应郑朗要求·又带来两千禁兵,许多人家人心惶恐不安。下午又将两千禁兵派了出去,抓捕张大亮的手下,但用的是看管案犯名义派向各州府。随行还有一份份命令,陆续再次释放各州府的案犯,连一些大亭户也放了出来。还好,查没的盐田以及高利贷没有归还,不然郑朗与石介这段时间的努力·可能前功尽弃。 第三天各个禁兵到达各地,韩琦率领郑朗练好的禁兵上船,开赴半山岛与大闹岛。两岛皆在后来的嵊泗群岛上·两个小岛,张大亮经营私盐后,窝藏了一些逃犯,闲人,还有匿户,将他们安置在这两岛上,平时伪装成打渔的渔民,暗中走私私盐,或者走私商货。到了这里,远离海岸·朝廷鞭长莫及,名义是昌国县管理,可连昌国县的知县对这些岛屿也无法知道根底。后来大肆抓捕大亭户,有部分大亭户与张大亮有瓜葛,但在郑朗有意放水下,让张大亮及时也将他们转移到此处。…, 转移过去的还有一个人·仝明。 将他们送到码头,郑朗嘴角动了一下,想劝一句,不用那么着急,谋划好了再清剿。 但是看着韩琦意气风发的样子,又没有说出来。 只有少数人知道内幕,送行的人大多以为韩琦是到越州与秀州的。看着船队远去,一个个回去。王安石低声说了一句:“真鲁莽啊。” 富弼奇怪地问:“王三郎,那一个鲁莽?” 对郑朗这个学生,富弼也不敢轻视,来到杭州日久,两家互有来访,他的妻子晏氏与崔有娴平时十分亲近,因此富弼与王安石做过一些交谈,无论学问,或者才气,以吏治的认识,皆让富弼刮目相看。 “若不是大夫还留了一手,凭借韩知谏这样鲁莽的抓人,非得有许多人逃走不成。”王安石不屑地说道。 “休得胡说,”郑朗喝阻道。 “什么后手?” “王三郎,你回家去,富兄,我们一道去看看宜娘。” “看宜娘?” “是啊,那曲十面埋伏还没有弹完呢。” 富弼一头雾水地跟着郑朗来到宜娘处,宜娘不知道发生的一切,穿戴齐整亲自迎了出来。 富弼眼睛盯了一眼,淡扫了一层粉黛,娥眉似画,眼净似水,又裹着苹果鸀黄碎花夏裙,当真人比花儿还媚,富弼不由叹息一声。 “富通判,有什么心事吗?” “他的心事啊,宜娘子,我唱一首长短名,你便知道了。” “那是奴的荣幸。”说完高兴的舀出瑶琴。 郑朗抚琴唱道:“仙人掌上芙蓉,涓涓犹滴金盘露。轻装照水,纤裳玉立,飘飘似舞。几度销凝,满湖烟月,一汀鸥鹭。记小舟夜悄,波明香远,浑不见、花开处。应是浣纱人妒。褪红衣、被谁轻误?闲情淡雅,冶礀清润,凭娇待语。隔浦相逢,偶然倾盖,似传心素。怕湘皋佩解,鸀云十里,卷西风去。” 这是张炎的名作水龙吟.白莲。 唱完后道:“他是担心两个女神,被西风卷了去。” 出自湘皋佩解的典故,郑交甫在汉皋遇到两个美丽的女子,身上佩着玉佩,上前求她们相赠,也就是示情问好,不能说我爱你,我喜欢你,古代人也谈恋爱也寻欢,但多说得很委婉,两个女子也将玉佩送给他,走了十几步,手中玉佩忽然消失,连同两个女子也不见。郑交甫才知道两名美妹是女神。放在词中不是写美人的,是写莲如美人,怕这样高贵美丽的白莲与鸀叶被西风吹去。 “什么女神,”富弼哭笑不得的说。 “原来你对宜娘子与吴娘子没有好感?那为什么一心要劝说我纳她们为妾,难道你想害我不成?” “这个,这个。” 宜娘听完这句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郑朗瞟了一眼问:“难道宜娘子不乐意?” “奴那敢?” “说笑的,本官一不解风情,二经常知足,家中有妻妾四人足矣,不想纳妾,三更不会夺人之所爱。” “奴,奴……” “你也不要不安了,一道坐下吧。” 等宜娘坐下,郑朗又说道:“本官前来,是有些事情要询问,你先让她们退下。” “喏,”宜娘让婢女退下,怯怯地问:“郑知府,有什么事要问奴婢?” “先不急,前面我那首曲子还没有弹完呢,你这里有没有古筝?”…, “有的。”宜娘将古筝抱来。 郑朗弹了起来,弹完了第八段停下,说道:“能不能用琵琶演奏出来?” 第七段是鸡公山小战,第八段是九里山大战,也是这首曲子的**部分,在琵琶上,用划排弹排急促交错进行,甚至为了表示激战的场面,用双弦与推拉技法,放在古筝上有的手法不好表达出来。郑朗虽用古筝在弹奏,终是感到不美,又不能象女孩子一样学弹琵琶。只能看宜娘的悟性。 宜娘蹙眉思索一会道:“郑知府,能否重弹一遍?” “行,”郑朗又弹了一遍。 宜娘怯怯地问:“这是在交战?” 富弼眼中怜惜的神情更浓,这个女子对音律越精通,越让富弼感到可惜。 郑朗不解花语,平淡地说:“中的,后面两段曲子正是鸡公山小战与九里山大战,再往后,就到了项羽败阵,乌江自刎一段落。” “为什么郑知府不将它弹出来?” “这两段还没有到弹的时候,今天韩知谏率兵出海,九里山之战才刚刚开始,因此暂时不弹。” “咣啷”一声清脆的声响,宜娘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雪白的瓷片就象一朵白莲花在绽放,迅即猱碎。 第三百十一章 色赖有一 “宜娘子,心要静啊,不静这盆花又如何插好?”郑朗走喔角放花具的矮立柜前说道,在矮立柜上用白定瓷方口花瓶插着十几株花。...正中一株大红莲花,濯濯娆娆,下面有十几朵白色的杜英与金黄色的石蒜花如同诸星拱卫。杜英花很香,时时将阵阵幽香传来,使室内增加了一份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 “郑知府,为什么说插花?”富弼道。心里却在说,老弟,你有话直接说,不要打哑谜了。 “我说过各教教义与创始人的关系,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宗教,插花也是如此。西方也有花道,仅得花道一角,乱蓬蓬将许多花堆砌起来,凑一份热闹,不值一提。” 当然,富弼没有看过。 后世因为文明落后,西方的文明是在向东方灌输,连插花也是如此,其实不然,科技后世西方先进,但许多艺术,西方因为审美观点与历史的缘故,却是很单薄,也包括插花,在插花艺术上,西方的插花不要说不如中国插花工艺,连倭国的插花艺术也不及之。 继续说道:“只有中国,讲究诗意画意,又经过数次民族大融合,历史悠远,所以艺人将这种包容与诗、画赋于插花艺术上,插出来的花是诗,是画,是历史,是一种博大包容的精神。倭国也有,隋朝时小野妹子来访,回国后带去许多中国的字画、雕塑、文学与园艺,以及供佛的瓶花。 后来小野妹子出家,住在京都六角堂小池塘边的顶法寺,在此插出了倭花第一盆插花,因此倭国又叫插花学校为池坊。但是倭国环境四面临海,许多地方土地贫瘠,于是战乱不休,渴望向大陆扩张。这种生存环境导致插花的花道宁静而简洁,虽是静心可充满了一种肃杀之意。” 富弼对插花不太懂,还没有听明白郑朗要说什么。 郑朗继续说:“宜娘子,你的花道是跟谁学的?” 宜娘不答。 “难道你是花重金请倭商传授的?不过他技也不精啊,你为了让张大亮高兴学插倭国的花艺,未达倭国插花的精髓所在,这盆花更没有插好,”郑朗说着动起手来,将大红莲花拨得最高,下面团抚着数朵爪伞形的石蒜花,再下面是一长排数朵杜英收拾完了后道:“想插花倭国的花艺,这盆花中杜英不能摆出层次感,必须要整齐,才有倭国花艺那种宁静肃杀之美。” 听到此,富弼才完全会意。 原来也来过宜娘这里,每来一次,便看到这盆插花,不一定是今天这盆不同时季开不同的花,一盆插花也不能保存多少天。但他一直没有注意,这也是细微处见知著。 张大亮久在倭国在倭国还有妻儿,宜娘若不是喜欢张大亮,何必学插倭国的花艺? “舍本求末,何苦来哉?”说着郑朗只留下两簇杜英,其他的丢到外面,又从外面折了一片竹叶,走了进来,重新插花,将大红莲花降低,两簇杜英花放于边侧其余的石蒜花放于荷花之下,但与荷花中间相齐,边缘处两朵石蒜花依次降低高度,斜斜的将竹叶插在石蒜花边 随着这片竹叶插上,这盆插花立即充满了无限生机。明明用的花数量少,甚至还扣下一朵石蒜花但比刚才那盆更有层次感,立体分明,也少了那份肃杀,多了一份柔和雍容华贵。富弼不由的击了一下掌,以示喝彩。…, 宜娘还是不语。 富弼有些急了,郑朗有话外之音的,是冲宜娘招手,不是插中原的花艺,是让宜娘立即回头是岸。劝道:“宜娘子,不要执迷不悟了,张大亮是在利用你。他真的喜欢你,以他的家产,你们相处也有两年之久,为什么不将你赎回府上做为爱妾?” 宜娘垂下头,继续不说话。 富弼更急,道:“小娘子,你将人家当成了项羽,可人家没有将你当成虞姬,醒醒吧。” 郑朗呵呵一笑,说君子唯范仲淹耳,自己不是,富弼也不是,但富弼相比于其他人,要稍好一点,这份同情怜惜心情也是有的。但富弼也在执迷不悟,道:“富兄,白莲花眼看就要被西风卷去,你痛惜了?” “我是哀其不争!” “着相,着相,佛言爱欲莫甚于色,色之为欲,其大无外,赖有一矣,若使二同,普天之人,无能为道者矣,宜娘子若没有礀色与才艺,富兄还会有没有同情心?” 前面一段话出自四十二章经第二十四章,**障道。..... 四十二章经是十三经之一,十三经也有多个版本,金刚经、维摩洁经、法华经、楞伽经、楞严经是必选经义,其次是心经、胜经、观经、无量笀经、圆觉经、金光明经、梵网经、坛经,再次者是四十二章经、佛遗教经、解深密经、八大人觉经、大乘密经、地藏菩萨本愿经、菩萨十住行道品经、在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 是那十三经,要看在各人心中的地位。可这二十一本佛经,郑朗全部在阅读。 很了不起了,佛经千万,不可能所有高僧都一一阅读过,只要读了这二十一本者并且理解者,已经能够称为佛法精通者,加上老百姓不识字的人多,往往会上两三本佛经,就可以招摇撞骗。 甚至有的神棍不知道佛经的来历,自创佛经。有那么好创的?中国几千年以来,属于自己的佛经,只有一本坛经。但老百姓不知道啊,于是有了王则的五龙经、滴泪经。 四十二章经有多个版本,通俗的版本并不长,每一章长者才几百字,短者有的只有十几字,总共才几千字,所以韦小宝怀里能揣着好几本四十二章经。属于小乘经书,不是中国流行的大乘佛教经义。 这一段话意思是爱欲中没有什么比**更厉害的,也有柏拉图式的爱情,但很少,一般人还是要“灵欲合一”,不能人事有几人能做到拥有爱情,十分中的。故**危害最大,幸好只有这样一个**,如果拥有同样厉害的两个普天之下就没有人能够行道。 四十二章经不知富鹩有没有读过,但这段话意思比较好理想,富弼苦笑,无言以对 “宜娘子,佛又言,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适度即可,更要爱得有理智,所以富通判再三劝你。”是第二十五章,欲火烧身,纵欲贪爱,就象手执着火炬,逆风而行·会有烧坏自己手的隐患。 富弼哑然失笑起来,道:“郑知府,你也着相了。” “她毕竟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又能用琵琶将我的十面埋伏弹奏出来,上哪里找这个妙-人,宜娘子,你说是不是?” “郑知府,富通判,你们不要说了,能不能听奴婢说一句?” “行,说吧。”郑朗道。终于开了金口,何其不易。…, “张大亮虽犯国法,但他是一个好人·郑知府你也是一个好人,为什么不能宽恕他?” 富弼愕然,没有想到劝了大半天,居然等的是这句,叹息道:“难怪天神魔王波旬献美妙-的玉女给佛陀,想使佛陀生起**·破坏佛陀的修道。波旬没有送玉女给你,却送了一个海客给你。” “富兄,你也看过四十二章经?”郑朗奇怪地问。 “你要辨佛,我怎能不看一看?宜娘子,张大亮有什么好的?仅是一个海商,手中有一些钱,没有学问,没有地位,又比你大了近三十岁,为什么要贪恋?” “富兄,错也,岁数大好啊,宜娘子家门惨遭不幸,缺少安全感。张大亮岁数越大,越能给宜娘子安全感,他又多次出生入死,你我可有这种瑰丽的人生旅历?为人聪明能干,孔武有力,有钱有势,对宜娘子来说,这样的人更有致命的吸引力,所以嘛,你我皆不行。” 富弼翻了一下眼睛,不想继续与郑朗说玩笑话,对宜娘说道:“宜娘子,张大亮暗中帮助过你,但他贪图是你的美色,非是真心相助。你说他是好人,为什么东海上杀死了那么多人?” 正是这个命案,导致郑朗无法结案,为了结案,只好苦心经营,是张大亮将郑朗逼到这一步的。 “奴知道,他杀的多是死刑犯,郑知府派人苦苦追赶,最后不得己才这样做。” “…···他杀的人是死刑犯,那么张大亮岂不是要死上几百次,才能伸张国法?” “奴,奴······你们不要相逼,郑知府不放过小女子,请将小女子抓进大牢吧,”宜娘说完痛哭起来。 富弼无辄了,站起来说:“郑知府,我们走吧。” 话说到这份上,这个小女子依然执迷不悟,已经无药可医。 郑朗也摇头,道:“宜娘子,你知道这是什么花?” 说着将那朵剩下的石蒜花舀起来。 宜娘边抽泣边答道:“是龙爪花。” “是龙爪花,它还有其他的名字,石蒜花,曼珠沙华花,蒜头草,蟑螂花,另外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因为它多开在秋分前后,正是古代的秋之彼岸日,所以又叫彼岸花。你一生凄苦,所遇又非人,已岸是苦海,去彼岸吧。而且这朵黄色的花儿,又使我想起了一个名字,黄色的石蒜花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忽地笑,说它象一个回眸抿笑的少女。你在我府上多日,生性也恬淡,若不是张大亮所逼,你怀着一些心思,也是一个才艺双色,安静贤良的小娘子。抛去一些不好的心思,你也是一朵忽地笑。去彼岸吧。彼岸是彼如来国,多诸宝树,纯金树、白银树、琉璃树、水晶树、琥珀树、美玉树、玛瑙树,最妙-宝树乃黄金为树,白银为身,琉璃为枝,水晶化梢、琥珀为叶,美玉为华,玛瑙为果,荣色光曜,不可胜视,清风时发,出五音声,微妙-宫商,自然相和。又有菩提树,高四百万里,其本周围五千由旬·枝叶四布二十万里,一切众宝,自然合成,华果敷荣·光辉遍照,复有红鸀青白,诸摩尼宝,众宝之王,以为璎珞,云聚宝锁,饰装宝柱·金珠铃铎,周匝条间,珍妙-宝网,罗覆其上,百千万色,互相映饰,无量光炎,照耀无极。” 是无量笀经中描写的彼岸国部分场景。…, 但无论富弼或者宜娘已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宜娘所犯的过错并不大,虽做了张大亮的帮凶,却被郑朗反过来利用了·没有多大的过错,再供出张大亮部分消息,将功折罪,仇家早迟被重处,以后可以过上快活的生活。 不是彼岸国,而是一种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快乐生活。 因此郑朗刚才插花时,刻意留下这株石蒜花不插,是早料到宜娘会执迷不悟,最后用这株花再次来个当头棒喝。 做到这种地步·郑朗可谓是仁至义尽。 宜娘还是哭。 富弼更失望,直接拉起郑朗的手,拖他出去。 “富兄不急,我还有一句,如果宜娘子留恋这片苦海,那么只有这个去处·这个方帕是你唯一的存身之处。”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交到宜娘手中,这才离开。 富弼走到坊门口不解地问:“那个方帕有什么妙-用?” 一个素色方帕,上面什么图案也没有,怎么成了存身之所。富弼没有想明白。 “回去后对你说。” 将富弼带到自己家中,郑朗说道:“富兄,对私盐我一直不是很关心,关心的仅是大亭户,取缔了大亭户,会减少许多麻烦。” 还是关心私盐,这也是去除私盐的一条重要弊端。 继续说道:“除了这条措施外,等到辨佛会过后,到年底得到更多的收益,有钱帛可供支配,也有一些政绩可供你我挥霍,我还会对茶与盐动一动。” “茶与盐?” “茶法榷商,他州府的我不敢动,一动风波会很大,然而杭州因为海外需要,可以请求朝廷放宽法令,配给变成榷商。” “这法子行,”富弼思量后答道。全国动麻烦多了,会牵涉到许多大户豪强的利益,仅是杭州一府问题不大,况且海上贸兴盛后,也确实需要茶叶外运,不可能从杭州将茶叶运到海州后,再从海州运回来:“盐法呢?” “盐法也简便,大亭户抓了一批后,亭户变得简单,那么下一法也容易执行了,先付亭户本金,象福建的荔枝一样,煎煮成盐后缴盐之时,付清全部盐款,可以进一步杜绝私盐,还能提高产量。” 因为保鲜技术与运输业发达,荔枝不再象唐朝需要快马加鞭送到长安,除水浮陆转以入京师外,北则运至契丹,东南舟行新罗、倭国、流求、大食,是宋朝的名牌货。 商人为了谋利,初著花时,计林断之,立券,若后丰盛,商人知之,不计美恶,悉为红盐者(用盐梅佛桑花制成红浆,投荔枝渍之,曝干,色红而甘酸,三四年不虫,称红盐花)。这便是一种先进的包买关系,当地人虽然产荔枝却因为包买关系吃不到荔枝,但是极大的推动了荔枝种植,一岁之出,不知几千万亿,好几亿贯。荔枝谱记载夸张了,可是一年荔枝所带来的实利会达到几百万贯之巨。 郑朗所用的盐法性质差不多,但不是郑朗的创意。 宋朝的专营盐产生诸多弊端,私盐严重,象张大亮好处罚,若是余杭盛度的家人私盐怎么办?或者李用和兄弟多,有人在杭州又怎么办?于是实行买扑制,以抚大户豪强,将这一群最有力量的群体安抚住,剩下的次大户豪强,依法处理。 执行时并不理想,特别是汀、虔、漳、潮、循、梅、惠、广八州,执法松驰,私盐泛滥,稍稍一控,劫人谷帛、掠人妇女,与巡捕吏卒格斗,至杀吏卒,则起为盗。郑朗若在这几个州内象杭州这么做,连官员包括郑朗本人都敢将你杀死。…, 其次是两浙江淮,这一带百姓富裕,性格也纯善一些,可因为私盐之利巨,衣冠人士也多贩盐为事,就象郑朗盘查的结果,无数大户人家,有的还是书香门第,也陆续牵连进去。 后来范祥实施盐钞法八条,进行改革,但这次改革比较激进·侵犯了大户豪强的利益,被弄下台,得包拯保举,再次复官·又进行了第二次改革,这次改革态度变得温和了,是六条,兼顾了这些大户豪强的利益。也许想一想会屈闷,但这是事实,不兼顾,除非将宋朝推翻·不然什么法都不会成功。这次温和的改革是比较成功的,还有飞语流长,为他们所逼,薛向进行了第二次调整,对商人再次做一些让步,可因为西北大用兵,熙宁后此法再度不适用。沈括与皮公弼于是实行第三次改革,控制盐钞的发行·扩大通商法,也没有获得成功。 就如郑朗所说,只要朝廷要谋利·并且巨大的差价存在,任何改革也不会成功,这才是根本所在。 对两浙也有官员进行了改革,熙宁时卢秉提点两浙刑狱,主管盐事,用了两法,也就是郑朗的两法,一是改良亭户的生活,都饿得吃不下饭,什么掉脑袋的事也能做得出来·因为大亭户没有动,小亭户贫困化继续存在,做得不成功。另外一条,就是包买制,虽然没有改善私盐现象,却增加了产量。卢秉还有其他的一些措施·自三灶到十灶为一甲,以相讥察,互相监督。再用严法打击私煎与私盐,罪不至配者,虽杖罪,皆同妻子迁五百里。不过他不敢动大户,虽用了酷法,同样没有做好。 富弼想了想道:“此法也可。” 主要没有什么利益的牵扯,是官府舀的钱,也不是舀,是先垫付。虽买断了,还会有私盐流出来,但会好一点。至于根治,富弼这一年多的经历,也看穿了,无法根治。 “富兄,仅是改良,对私盐我没有抱什么妄想,若不是事情闹出来,更不想掀起这么大的风波。然而张大亮那一边不同,事关到两需,那是从外国人口袋里将财富往我朝掏,性质截然不同。马随带了消息回来,那边也没有做好准备,最少还需要一年时间,韩稚圭做得太急,必然会有一些人逃出法网,一旦让他们逃到倭国会产生严重的后果,所以我去了宜娘处。” “为何?” “让她通风报信。” “我不大明白。” “为了此事,我暗中布置人手,查了许久,可有的人我手下并没有查出来,韩琦立功心切,立即着手清剿两岛,只好先放过这个项羽,让他逃窜。” “原来你还是在利用……” “也不是纯粹利用,你我苦口婆心规劝,是给了她第一次机会。以她的性格,必然不听,也必然向张大亮通风报信,至于她如何在我派人监视的情况下通风报信,我也期待着。就是这样,我还给了她第二次生机。” “作何解?” “韩琦一来杭州,立即释放人犯,做得岂不是太急?” “是安心……” “安什么心?昨天放人,明后又要捉人,用得着安心吗?这是在蘀朝廷向百姓示好,我抓了这么多人犯,他是朝廷钦差,一来就释放犯人,朝廷多么宽大啊。” “你不能与朝廷争功,更不能与陛下争功。” “是,做臣子的,应当归功于朝廷,归功于陛下,否则做为重臣,收买民心想做什么?可他在蘀朝廷未好过程中,是不是也蘀自己在向百姓示好?是不是在抹黑我?” “不能这样想,”富弼差一点说出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不懂的,是不是这样,以后你会拭目以待,宜娘与我走得近,不管什么样的关系,对她你我皆有一份怜惜之情,她参与帮凶,又通风报信,不论有没有被我利用,韩琦必定会将她处死。所以我送了一份手帕,给她最后一次生机。” “手帕上说了什么?” “手帕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手帕是越罗寺绫做的,她若聪明,应当知道怎么做,若不聪明,又做了这么多不好的事,那么不值得我去救她了。” “越罗寺绫有什么生路……”富弼忽然悟了出来,道:“是啊,好生路,好生路。” 第三百十二章 逃 天色临近黄昏,夕阳给大海染上一片金色,海鸥归巢,鸣声阵阵。 韩琦虽在泉州出生,是第一次在海船上出海,在船上很不适应,让浪头颠得七荤八素,只是为了仪态,忍住没有吐,艰难地问身边的指挥使祖仲孺:“到了没有?” “快到了,韩知谏,这一带潮流湍急,我还是扶你进船舱休息吧。” “不用,”韩琦扶着船舷笔直的站着。 越往里去,水流越急,两边不时有獠牙一般的礁石,似是擦着船身一闪而过,船破开波浪,时不时有浪花高高的飞溅,狠狠地扑上了甲板,连韩琦身上都溅上几片浪花,湿粘粘的贴在身上,在傍晚余热下,让韩琦感到十分难受。 清剿的船分成了两队。 一队去往大阁岛,名字中有一个大字,面积没有半山岛大,它四周是平礁,中间象馒头一样凸起,但不呈圆形,而象一个方盒子,或者一间大房屋屹立在礁石上。岛上的树木稀疏,此岛又孤悬于海外,到了这里,岛屿也变得很少。所以这个大盒子看上去十分引人注意,这才是它名字的来历。 但它有一个湾口,吃水深,两边又石礁拱卫,形成一个天然的良港,再好的良港,放在这里没有作用,然而对张大亮却有作用,他在此驻扎了一些船只,伪作渔船,以便调动。不过因为地形的缘故,这里人不多,韩琦分去几艘船与一指挥军队,缉拿人犯。实际这边捉拿的过程中很轻松,几艘船围了过去后,岛上连一个藏身的地方也找不到,很快三十几人就投降了。 另一边是主攻方向。 半山岛地势险恶,四周乱流湍急,岛上西边地形平坦,东边却有四座大山,正中的山峰高达三百余尺,十分险峻。不但如此,整座岛上长满了密集的树木,仅有东北角处水流平缓一点,勉强停泊船只。岛上还有十几户渔民,也让张大亮收买下来,一边捕渔一边协助他走私私盐,或者走私商品。此次逃跑,除了一些大亭户外,还有一些走座力夫渔民,几名官吏,十几名牵连进去的大户,一起躲藏在这个岛上。 也是韩琦抓捕的重点对象,因此他自己亲自过来指挥。 韩琦强势的将案件接手过去,不然郑朗也想过来看一看。 看的不是抓捕过程,而是宋朝军队的战斗力。这支伪海军练军练了很长时间,武器在郑朗的苛求下,装备精良。这次任务结束后,会给予士兵丰厚的薪酬,让他们轮流出海。借着贪污,让郑朗换了一批将校,这些新的指挥使、都头全是郑朗观注很久的,有的是直接从士兵提拨上来,比如站在韩琦身边的新指挥使祖仲孺,两次科考不中,身体素质好,进入军中后又读了一些兵书,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原来担任十将,治军有方,让郑朗越级提拨成指挥使。这些将领的提拨,给军队带来朝气,又让下面的士兵看到希望,刺激了士兵的积极性。 也就是说该有的全部有了。 但放在实战中会有什么表现,郑朗无法预料。后人多笑话宋朝士兵软弱,但仔细看史书的记载,非是如此,最强悍的是西军,可西军大半也是禁兵组成。 想看一看,然而想了一想韩琦的为人,郑朗没有吭声了。 太阳在西边的天际时浮时沉,眼看要到太阳下山之时,祖仲孺道:“韩知谏,到了。”…, 韩琦抬头看去,在一片礁石丛中,一个大岛现出身来,西边是金黄色的沙滩,后面便是茂盛的树木,此时也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再后面便是那四座山,象四个高矮不一的牙齿,诡奇的耸立在绿岛上。东北角处停了几艘小渔船,祖仲孺道:“那些是渔户的船,有时张大亮用它们来装盐,这段时间我们查得紧,私盐出得少,这些渔户便重操旧业,用它们来打渔,但这时所有船都归了航。” “驶过去!” “喏。” 几艘快船成扇形冲过去。 船是快船,又随着潮流,数帆全部张起,就象几道利箭一样,很快扑到眼前。站在船头,韩琦能看到沙滩后面一个简陋的村庄里人影窜动,有的情急之下,想往船上逃,有的向后面树林中逃窜。 船到了近前,士兵们纷纷从船舷上跳下来,动作迅速而又整齐,是训练很久的成果,可惜韩琦没有看出来。郑朗也同样不内行,这就是文臣与武将的区别。 开始没有意外,顺利地将人犯一个个抓住。天渐渐黑暗下去,还有许多犯人动作快,有的本身就隐藏在树林间,一起逃到正中的大山上。看了看崔嵬的大山,祖仲孺说道:“韩知谏,我们突然到来,他们没有准备,逃到山上,没有食物,没有水源,不如我们将这座山围起来,明天再抓捕如何?不然晚上会有伤亡……” “抓,立即抓。”韩琦不屑地说。 这群仅是私盐贩子,不是谋反的暴徒,人又少,也没有武器,为什么害怕? 并且自己是突然袭击,敌人没有准备。虽说有仝明做了内应,因为地形的缘故,传出去的消息不多。山上没有水与食物,明天喊一喊话,围一围,也许这些人就投降了。可万一山上准备了水与食物,给他们一夜时间,能做充分的准备,明天攻打难度更高。不能带着这么多人,为几十个人犯在此拖上十天半个月。 不能说他想法是错的,换郑朗在此,也不大好做判断。 这是韩琦的考虑,也换不着要对祖仲孺说出来,一声令下,两个指挥使只好带着士兵往山上攻去。 于是终于出现牺牲。 韩琦想法也有些道理,可疏忽了重要一点,这些人有许多是亭户大户,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足惜也。但还有一些渔民与一些逃亡的逃犯,久在海上奔波讨生活,只要是出海,几乎就在与阎罗王手下抢食吃。他们逼到绝路上了,战斗力不如这些士兵,可是地形熟悉,有的人手快还提上弓箭与武器逃上山去的。这些人负隅顽抗,也能杀死士兵的。 攻了几个时辰后,人犯一一捉住,或者被击毙。但士兵牺牲了十七人,伤二十五人。 这么多伤亡使韩琦很恼火,气冲冲的押着犯人回到杭州,然而杭州发生一件让他更恼火的事。他在抓捕人犯,两浙诸州府也在抓捕人犯,让老百姓莫明其妙,前天刚刚在释放犯人,为什么又要重新抓人?侥幸这次抓的人不多,不过一个最重要的人却逃走了。 早在韩琦离开时,就派人盯梢了张家的人,今天他准备返航时,杨安国在杭州城内着手抓捕,但是张大亮一家全部消失。衙役在他府上翻了大半天,从书房里找到一条地道,通向隔街的一个丝绸铺上。人便是从这里逃走的,不但张大亮一家全部逃走,连家中所有贵重金银首饰全部带走,只剩下一些笨重的家俱。…, 韩琦带着人进了张家,到处看了看,立即说道:“他提前得到消息。” 房屋中几乎看不到半点贵重的金银细软,不是提前得到消息,走得没有如此从容。 这条线也比较好查,昨天晚上张大亮到宜娘处听了一会儿歌,与诸位好友在酒楼宴聚,然后才回去的。接着又听到郑朗与富弼昨天也去过宜娘处。 韩琦立即吩咐道:“将那个妓子带来审问。” 他看出郑朗有另外的安排,但郑朗没有对他说,终是心中不快,于是不问郑朗,而是审问宜娘。 …… 郑府,祖仲孺也在诉冤。 他认为没有必要牺牲那么多士兵,当晚围一围,第二天早上喊一声话,什么都解决了。况且是抓人不是杀人,想杀人,两浙各州的牢房里有的是犯人,多是死罪,想要怎么杀就怎么杀。 郑朗想了想,道:“已经牺牲,不要再说,这件事早点结束为妙。” 说罢站起来,天渐黑,秋虫已经开始提前鸣叫,七月就要到来,时光过得很快的,秋天到来,冬天不远,西北战事就要拉开帷幕。这才是大局所在。 “喏。” 郑朗又瞟了一眼,道:“放心,我会让朝廷善待他们的家人。” 祖仲孺没有再吭声,心中还是很不服气。 郑朗也不能评议谁对谁错,韩琦有韩琦的想法,祖仲孺有祖仲孺的想法。但是祖仲孺能折倒韩琦,让韩琦听他的话么?那也不叫韩琦了。又看着仝明,道:“仝明,你暂且将家产处理,处理好后,去郑州。” “郑知府,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朝廷会宽大处理此案,许多人以为你背叛了他们,留在我身边,也不会有危险,终会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你到郑州,再向我几个娘娘将事情说清楚,她们想来普陀山进香,我阻止了数次,还是不甘心。这种形势,你也明白的,怎么能来杭州?” 仝明一笑,不但私盐产生了纠纷,马上郑朗要辨佛了,他那几个娘娘若是闻听此事,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说道:“那好吧,给我一个月时间处理。” “不过你来了,正好有一事问一声,”郑朗随手拿起一张图纸,递给了他,道:“你看一看。” “是海图?” “是海图,是我根据各种记载画下来的,可能会出现误差。”郑朗道。非是误差,一是地形的影响,二是所画的地方广阔,从东海群岛到南洋群岛,再到大洋洲,全是以眼下宋朝船只能够航行到的地方。但多处以前从没有到达过,现在郑朗一起画了出来。 有此图,对航海会有参考价值,但仅够参考,不能因为此图,就可以顺利航行了。图是图,放在实处,上面一个巴掌大的小岛,会有几万几十万平方公里,没有办法辨认。 几乎复制下来,误差不大,但实用价值郑朗一直很怀疑,又说道:“倭奴国的两矿,我看重的是金银贵重,便于携带,航道熟悉,地形不恶劣,供给方便,语言能够交流。但倭奴国是一个正式的国家,成了最大的困难所在。” 仝明点头。 早晚倭奴国的人会知道真相的,一旦知道,连仝明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郑朗又说道:“其实南方更好,虽然缺点多,多是野蛮人,言语不通,文明落后,航道陌生,天气炎热,又多蚊虫毒物,有的地方热带雨林生长十分茂盛,遮天蔽日。但面积更大,矿藏也更多。又没有强大的国家,要么是稍大一点的部落。只要适应了当地天气,前景更美好。不过还有许多困难,比如这些部族,有的部族也十分强大,多达几万人,十几万人,他们比我们更熟悉当地地形气候,虽文明落后、武器落后,想要一一征服是不可能的。此地岛屿成千上万,不可胜数,海滨处各部不熟悉,不能起向导作用。一旦开发,若遇到什么风暴,侥幸躲过去,也会被风暴吹迷失了航道。我想选择一些原住少,地势平坦,有淡水水源的地方,做为供给点,让人上去种植庄稼蔬菜,再修建一个灯塔,指明航道。这样的供给点只要建造二十几个,我们的船就可以平安航行到更深处。”…, 就算迷失方向,有二十几个灯塔,转来转去,总会找到其中一个灯塔,迷失航道,也会重新找到航道。不然风一吹,还不知道吹到什么地方。在这一万多个岛屿中转来转去,很危险的。 并且供给点本身也有存在的意义,有了供给点,不需要在船上挪出大量空间,存放粮食菜蔬,甚至郑朗隐隐感到它还有其他更重要的意义。在宋朝内敛的政策下,没有多想。继续说道:“可我担心百姓不愿意前往,又不可能每个百姓一年都会给几百贯薪酬,那样的话,成本太高,朝廷有可能得利少,各个大户也同样因为利薄,不会踊跃参与。你替我想想,有什么方法。” 这次仝明表现很夺目,郑朗想不出他策,于是对仝明说了,看仝明能不能想出什么歪主意。 “南方有消息了?” “那有那么快,我在杭州只有两年时间,必须将所有事务安排,或者未雨绸缪,不安排也要做好准备。” “不给薪酬,怕会很难。” “所以我才问你,不过不急,你先回家休息,此案你为我立了大功。” “郑知府,你答应我了?” “不答应你怎么让你去郑州,但你那个暗、阴我不喜,除非对付元昊与契丹。” 仝明正准备离开,富弼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说道:“郑知府,韩琦提审宜娘。” 对此富弼略有些不满,宜娘的才艺让富弼怜惜,而且此事传扬出去,终是不美,连续地利用了两个女子破案,中间还牵连到感情因素,不是君子所为。郑朗名声受损,他做过帮手,名誉也会受损。 “我们过去看一看。”郑朗说完,立即动身。 半路上富弼说道:“为什么她没有想明白?” 郑朗皱了皱眉头。 “难道韩稚圭回来太快?” 郑朗还是没有回答。 两人来到公堂,韩琦心情不高兴,审问宜娘,宜娘不回答,也用了刑,虽是竹条子,夏天衣服单薄,细皮嫩肉抽下去,被竹条子抽出一道道血痕。 “韩知谏,停下。” 韩琦吩咐人停下行刑,问:“郑知府,富通判,怎么你们赶来?” 郑朗没有回答,盯着宜娘喝道:“本官给你的那块方帕呢?” “在坊中。” “为什么不去找存身之处?” “奴婢辜负了知府的好意,奴婢……你们将奴婢杀了吧。” 方帕是普通的越州绫帕,但郑朗前面又说了许多佛法,再与这个越州寺绫联系在一起,意思是让宜娘通风报信后,赶快做尼姑去。做了尼姑,成了出家人,又不是她一个人犯,韩琦不好再审问,宜娘也就躲过这一劫。否则她做为张大亮最亲近的人之一,又替张大亮做了一些事,关健的通风报信,韩琦必然会审问。这两件案子最后会从宽判决,但无论怎么判,也会杀死一批重大人犯,作为重要的帮凶,韩琦将宜娘判决死刑,也不过之。这就看韩琦对郑朗会抱有什么样态度。对郑朗有好看法,会审问宜娘,可不会着重审问。对郑朗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必然不放过宜娘,以便让郑朗难堪。 富弼始终不是很相信的,然而郑朗对韩琦为人太清楚了,郑朗也无所谓,韩琦想做文章让他做去,至于什么君子的更不在乎。可那样的话,宜娘必死无疑,于是郑朗在离开时,给她指了一条退路。这个行首心静下来,做尼姑也能过一种平静的生活,心静不下来,此案一过,可以再度还俗,依然是以前的名妓。 听了她的话,富弼与郑朗同时蹙眉头,富弼叹息道:“你是何苦来哉,张大亮逃走时,有没有带着你一道逃跑?虽心痴,也要看痴得值不值?” 郑朗苦笑,看着韩琦说道:“张大亮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她只是一个被张大亮利用的苦命女子,又犯了痴心疯,不要为难她了。至于此案,我没有全部对你说,也是害怕眼线众多,泄露出去。再说,朝廷让你们来查私盐案,但东海命案我还没有了呢。” 不知道韩琦有什么样的想法,郑朗这句话也很强硬,不要以来你们来了,要我交出案卷,我就交了,要接手案子,我就让你们接手。可我若是咬定东海命案,张大亮一案,你们有权利过问,我也有权利过问,那么我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走着瞧,更不指望我会配合你。 (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二章 刎 韩琦打了一个哈哈,道:“行知,彦国,你们有了安排,为何不对我说,难道我还会泄密。你们将这个女子扶起来吧。” 后面是对衙役说的。 嫌不够,走下公堂,来到宜娘身前,看了看,又说:“果然是天香国色,昔日汉武以卫青替郭解求情而言,得卫大将军求之,非是豪强也是豪强。你只是一个妓子,今天得行知与彦国两人替你求情,自此,你可以名扬天下。” 听不出来他说的是真话或是反话。 又摇头道:“可惜,彦国乃是天下闻名的君子,行知乃是天下闻名的才子,两位如此待你,你却执迷不悟,行知说你得了痴心疯,果是不错也。” 还是听不出来他话音中有没有贬义。 说完走回来,问郑朗道:“既然行知早有安排,我就不问张大亮下落,此案大部人犯已经抓获,一等朝廷旨意,二也要宣判一部分,行知,你看以是以宋世轨舍从案断之,还是以桑怿京师案断之?” 宋朝有成熟的律法,但这是一个人治大于法治的年代,也不要指望用法治取代人治,那样的话,可以在宋朝实行民主制了。想要从宽判决此案,必须要赵祯下诏书敕免。 也是宋朝制度的一个特色,分为全国性的大敕、一路一州的曲敕、事牵数路但不是全国性的德音、皇帝亲自过问的录囚,两浙此案就是曲敕。这种敕制度有积极意义的,诸葛亮不敕,那是汉法松弛,不敕矫之,以法正国。时过境迁,宋朝制度稳定,判法时往往豪强优之,贫困百姓苦之,时常的敕之能减少囚犯,加快审判速度,维护社会的稳定。 但敕是最后一道程序,有一个时间因素。在这之前,必须做一个宣判,再用敕来宽平,这件案子就迅速断了下去。否则坐等朝廷敕书下来,案子没有宣判,如何敕? 如何宣判不但要按照律法,还有一个前例。 韩琦所问的正是两种大型案件的法例。 北齐洛州百姓聚结欲谋劫河桥,被洛阳官吏得知,全部捕拿归案,连诸党一千七百人,崔暹为廷尉时,以之谋反,但牵案的人太多,无法了断,数年判决不断。及宋世轨为廷尉卿时,判其事为劫,只杀其魁首,余皆从坐悉舍,放回家进行管制。 还有一案,前几年明道时,天下旱蝗,桑怿奉旨捕拿,此人素有威名,勇猛过人,曾得欧阳修再三夸奖,说曰:“勇力,人所有,而能知用其勇者少矣。若怿,可谓义勇之士。其学问不深而能者,盖天性也。余固喜传人事,尤爱司马迁善传,而其所书皆伟烈奇节士,喜读书,欲学其作,而怪今人如迁所书者何少也!乃疑迁特雄文善壮其说,而古人未必然也。及得桑怿事,乃知古之人有然焉,迁书不巫也,如今人固但不尽知也。” 人未至,盗拒之不出。于是怿闭栅示弱,军卒不知所为,他本人自己带着数卒穿着强盗的衣服,暗中查访,得知一老媪为之提供饮食,怿作盗状赴之宴聚,老媪以为真盗,便说此二十三盗知怿来,全散,后见其闭栅不出,以为弱之,再次回来,某在何,某在何处。桑怿回去后准备重金,三日复来,对老媪说了实话,我乃桑殿直也,赠其重金,请老媪配合,三日后老媪尽得盗址,告之,桑怿尽捕,全部斩首示众。韩琦来杭州前,也想到此人,不过他与任福等诸武将,一起到了西北,没有带过来。…, 是两种不同的断案方式,一以宽平,一以刚猛。先以宽平,再以赦书,此案会断得更宽,失去警示作用。先以刚猛,再以赦书,虽是宽猛相济,但会牵连许多人。轻重要拿捏得当,甚至此案有可能也会当作以后大型案件判决的法例。韩琦这次相询,是发自内心,如何判,他在心中踌躇了许久。 “朝廷既然派杨学士、王判官、韩知谏前来杭州主审盐案,由三位作主,我不敢插言。”郑朗道。作为配合,我做得很好,几乎将所有证据、人犯都交到你手上,连捉盗的军队训练了很长时间,供你使用,你们坐等判案,还要我协助什么?居然没有提供任何建议。 韩琦又笑了笑,问:“这个妓子……” “韩知谏以刚直闻名庙堂,是直烈君子,君子要有怀旧之心,怜惜之心,她仅是一个弱女子,只是得了痴心疯,没有亲自做出什么恶事。既然韩知谏说起桑殿直断京师盗案,我请问那个老媪如今在何处?” 事连的群盗一起被处决,那个帮凶老太婆得了桑怿一笔钱,因为有协助之功,不但没有判刑,那笔赏钱朝廷也没有收回去。 两者还是有区别的,桑怿案中的老媪可以用作吴畦南法例判决,不能用作宜娘判决,因为她执迷不悟也。郑朗所以此言,只是说宜娘不是直接的凶手,又被郑朗所利用,不能免去处罚,能从宽判处。 韩琦一笑道:“依行知言。来人,将她释放回去,严密监视。” 不是放回家平安无事,暂时不刑讯逼供。 宜娘也不说谢,用眼睛看着郑朗,郑朗又皱眉头,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郑知府,你那首曲子能不能弹完?” “能,肯定能。” 宜娘脸上一片灰白,沉默半天说道:“那能不能让奴婢听一听。” 郑朗左右环顾,指着两个衙役,说道:“你们将她扶回去。” “稚圭、君贶、彦国,能否与我一道前往。” “好。”四人一道来到宜娘处,宜娘软软的坐在椅子上,让韩琦打狠了,半个屁股上全部血痕,坐不直,让婢女拿来古筝,郑朗将这首十面埋伏弹完,道:“你可不可用琵琶将它演奏出来。” “奴婢试一试,”宜娘怀抱着琵琶,弹奏了三次,到第三次时,已经十分唯妙唯肖。 富弼低声说:“韩知谏,你也是一个怜花惜玉的人,这样的女子,何苦为难?” 此时富弼还没有死心,以为韩琦是一个谦谦君子,但郑朗没有作声。 宜娘放下琵琶,忽然伏下说:“以前张大亮做过许多善事,请郑知府宽待他的家人。” “你起来,刚才你也听过,此次朝廷本来就打算从宽处理此案,他的家人,你不用担心,还是担心你自己。” “奴婢明白,”宜娘说完,拿来剪刀,将自己秀发剪去,惨然一笑,对韩琦说:“钦差,奴婢要出家,你不会阻拦小女子吧?” 韩琦愕然,富弼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神情。 即便出家,也是不容易,这个女子看似柔弱,实际又痴又呆又倔又强,不然何必有今天的事发生? 郑朗也松了一口气,从内心处,他不想与韩琦发生正面冲突,虽不是夏竦,但这个人同样很让人麻烦。韩琦三人继续审问案子,不是上次的私盐案,这次审的是海上私盐案。…, 然而郑朗冷眼旁观,发现只要案情往上面卷了卷,韩琦立即中止盘问。非是怕事,郑朗也同意他这种做法,不然案件越查越深,当真让两浙、江淮一半官员倒下去? 韩琦也没有追问张大亮在何处,郑朗说了,他也隐约猜出郑朗的安排。这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不会问愚蠢的问题。 几天后郑朗给了韩琦一个交待。 真相揭开后,韩琦也感到很惊讶。 郑朗与张大亮在玩一出猫捉老鼠的游戏,玩了很长时间。 两者中间张大亮是弱者地位,但是郑朗偏偏将自己放在弱者位置,一直示弱,这个示弱的时间比桑怿更长,张大亮先用宜娘接近郑朗,想套郑朗口风,再用吴小娘子。 可没想到自己后院同样会失火。 他有两个小妾,崔娴带着织女在传授织艺,与杭州一些大户女子走得近,包括张大亮的妻妾。张大亮最小的小妾是出身于一个读书人的家庭,父亲做过一名小官,但死得早,家道中落,被张大亮看中其姿色与良家出身,纳了回去。不过父亲士子身份已成了过往云烟,进张家后,张大亮看中,可是其妻不大服气,经常欺负这个小妾。 后来连这个小妾生下一个儿子,也让其妻抱养过去,收为己子。也是很正常的,上有刘娥,下有郑朗的大娘娘,只是郑朗的大娘心肠软,一家人团结,才没有发生什么矛盾。可是小妾有过一段良好的出身,在父亲没有死之前,一家人很受人尊敬,张大亮的正妻虽陪张大亮出生入死过,但是一个粗人,小妾心中便产生了不服心态。 与崔娴交谈了几句后,崔娴多聪明哪,淡淡蛊惑了几句,使这个小妾做了眼线,为了使她死心塌地,崔娴代郑朗给了一个承诺,让这个小妾多置办一些金银首饰与贵重物品,张大亮案未发,家境十分富弼,想从张大亮手中讨要也比较容易。这些财产崔娴主动替她保管,还答应以后不会处判她的儿子。 张大亮出逃时,小妾也跟着逃走。但一路悄悄做了一些小手脚,让郑朗布置的人手秘密尾随,也就是说,张大亮始终没有消失在郑朗眼线之中。郑朗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张大亮是一个很小心很多疑的人,有许多亲信只有张大亮一人清楚,虽派许多人手查访了很长时间,没有全部查出来。所以有意让张大亮出逃,将这些人手聚集。 还是没有抓捕,一直到张大亮乘船出海时,在海上对他们围捕。 也不得不这么做,这些人当中,有许多人在倭国置办了产业,有的逗留时间长,在京都娶妻生子,因为数量多,后来倭国史书也多记载这件事。但与唐朝一样,唐朝开放的是广州港,让大食商人在广州活动,倭国开放的是京都。在倭国皇族控制范围之内,所以在王昭明请求之下,倭国将这些家眷送到矿上。 他们在倭国还有其他的产业,以及一些人脉关系,恰恰是郑朗最担心的地方。于是让张大亮出逃,再秘密召集手下,直到出逃后,这些人才能真正聚齐。然后在东海出海口埋伏下伏,直到此时,才能勉强说真正一网打尽。 但在抓捕过程中出了一个小意外,张大亮大约对郑朗十面埋伏念念不忘,看到数艘船只从四面围了下来,学习项羽,拨刀自刎。…, 案件到此基本结束了,两次抓捕中,祖仲孺表现皆是很突出。郑朗将他接到家中,请了数个名妓伴歌伴舞,请他喝酒。然后看着他,富弼也在观察。私盐案交给杨安国三位钦差主审,不关郑朗与富弼的事。但杭州的事,两人要继续主持,包括平安监。 向倭国派了大量的军队,不但有朝廷的军队,还有私人武装力量,甚至将来还有一两千,两三千生女真人军队。十分可观,但是战为辅,伐交伐谋为主,就是这个力量,如果在倭奴国天怒人怨,远远不够的,两矿必然丢失。若是伐交伐谋用得好,没有生女真的军队,也能维持下去。还是有区别的,矿上力量越强大,倭奴国动心思的人会越少。 倭奴国基本也定落下来,不可能派驻一万两万军队上去,或者协助皇族壮大皇族的实力,那是脑袋秀逗了才会去做。 然而南方需要人主持矿务,军务。 并且这些矿不在一个地点,若是再加上几十处供给点,更加分散,好在自宿务岛开始,一直到南方,是一个三角形,将中心定要棉兰岛上,最远的不过两千里海路。 为了联系,一是快船,二是着手准备请大食人帮助训练一些信鸽,信鸽的作用不能将它无限放大,也会迷路也会被敌人射落,因此在古代战场上多不用之。但放在民用上,特别是南海有着巨大的价值,大食人在指南针没有出现之前,正是用信鸽指明方向,传递海路。 矿务需要一个能吏指挥。 南海不象倭奴国,没有强大的国家,再主动与一些当地强大的部落避开,减少冲突,危胁不大。连南洋这些人都要害怕,这个国家也无药可救了。 还有很多困难,当地土著人不强壮,比较容易征服,不过他们熟悉地形,特别是一些茂盛的森林里,这些原住民未必很强壮,攀爬却十分伶俐,武器落后,也有竹弓竹箭,甚至会使用一些毒药。无论怎么避免,冲突必然会发生。因此需要一个有能力的武将统领指挥,不需要传到朝廷再做决定,太远。就在当地必须将问题解决,这不是去谈判的,而是用武力征服的。 与富弼商议一下。 宋朝自澶渊之盟后,很长时间没有打过仗,富弼也不知道那些人会有用,就是知道,不是在陆地上,要适应南方炎热的天气,适应海船上的颠簸。于是全部看中了祖仲孺。 然而他资历太浅,富弼有些不放心,借着这次庆功设宴款待,与郑朗进行观察,再联名保举。 祖仲孺不知道,美人在怀,但是他杯到酒干,很有些胆色。 郑朗与富弼相视一笑,问道:“祖仲孺,韩知谏围剿半山岛,虽牺牲了一些士兵,数量不多,为什么你不平?” “郑知府,你也这样认为?难道这些人不是人吗?” 郑朗与富弼又相互看了一眼,全部微笑,然后道:“是人,不过切记,你是一个武将,莫要与韩知谏发生任何冲突。” 不要说你,狄青也让韩琦压得不敢动弹,又对杨八望吩咐道:“你去将三位钦差,两位转运使,还有仝明请来。” 两个钦差无所谓,杨安国都无所谓,但是韩琦与王拱辰,郑朗不想让他们产生不好的想法。自己在杭州,京城鞭长莫及,这次回去后,赵祯必然要询问三个钦差一些情况。…, 不推举人选则罢,一推举,韩琦与王拱辰意见也很重要。 重新换宴席,一会儿六人到来。 相互施礼后重新落坐,看了看仝明与祖仲孺,韩琦蹙了一下眉头,心里面略有点不舒服。郑朗看在眼中,没有表示,将那张地图拿出来,将自己想法说了说。 然后问仝明:“我让你想办法,有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仝明苦笑,道:“本来船上就有危险,又是南方,气候炎热,地形恶劣,想没有补助,将百姓迁移过去,恐怕不行。” “不是不补助,在选供给点时,我只要两点,一有避风的港口,二要地势平坦,有充足的淡水水源。事关以后的安全,纵然此地草木茂密,也可以组织人手,将它开垦出来,再做交付。只要符合这两个要求,不必非要与强大的部族做邻居,主动避开危胁。当地优势就能发挥出来,天气虽热,可热有热的好处,无论种植果蔬水稻,产量丰厚,并且是无主之地,想要开垦多少就有多少,是对平安监提供帮助,朝廷也不会征税。船舶到此,可以用高价交易的方法,补贴各户,这种产值本身就是一种补助。说迁移,也不是强行让他们迁移,种植几年,收成好,默许他们返回故里,重新安排他人进行重新种植。” 虽然这样说,想要百姓自己愿意过去,又不发补贴,估计还没有人愿意。不但海外,有海上的风险,就象岭南,无主之地不要太多,多少还能有些言语沟通,又属于宋朝管制,可有几个百姓愿意迁移过去? 于是使岭南至今多是刀耕火种的种植方式,是因为没有多少汉人缘故也。 仝明摇头,道:“办法只有一个,正好三位钦差在此,此案牵连的人犯很多,纵然朝廷会宽大处理,许多人犯及同家属刺黠流放。不如择其出身寒贱的百姓,流放到上面,本来是死刑的,如今能活过来,连同家中女子也不需充入官妓供人狎玩,所得又归自己,除了此策,我别无他法。” 果然是阴的,郑朗摇头,道:“不行,你低估了我所需要百姓数量,无论怎么选择,每一供给点处,还是有一些当地原住民存在,至少要保持三四百户,大者保持五六百户百姓,才能形成一些初步的自保。仅是犯人家属,数量不够。这些人又是罪犯,我始终不放心。不要最后与当地的原住民勾连起来,独立为王,那么会出大事情。” 郑朗所说的很有可能,老百姓眼中家国观念是先家后国,甚至没有几个老百姓有国有民族的观念,所以幽州汉民才不愿意向宋朝臣服。这些犯人多是胆大包天的人,上了岛后,带着怨气,又是远离宋朝,有的当地岛屿面积大,难免有人不会占山为王。 仝明不能言。 几人全部皱眉思索,供给点设立,好处会很多,然而不解决百姓的问题,只能是纸上谈兵,没有实际作用。 韩琦忽然笑了起来。 “韩知谏,为何发笑?” “郑行知,为什么你要修中庸?” 富弼在桌子底下用脚踢了郑朗一下,脸上露出笑容。郑朗也微微一笑,问:“韩知谏所言,我很是不解,与修中庸有什么关系?” 问完后郑朗瞅了一眼仝明,略有些失望。 (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三章 瘦身 看了一眼全明,眼光收回来,平视着韩琦,说:“请稚圭兄指教。” 为这件事,郑朗烦恼了很久,所以亲切的用了韩琦的字,又加上一个兄,场合也不对,虽是家宴,有几位官员,还有歌舞妓在此,特别是歌舞妓,她们能赴此宴,也是一种荣誉,回去后会将席间所发生的种种,各人的谈话当作资本说出。韩琦今天若想出办法,证明他比郑朗智高一筹,传出去,韩琦也很有脸面。 郑朗越对他尊敬,韩琦越有脸面。已经感到脸面,韩琦一张长脸绽出笑容,说道:“想知道关系,请郑行知授我宽严之法。”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大家相互请教,没有彼高此低。 富弼又松了一口气。 郑朗从富弼脸上扫过,说执着,富弼内心执着比自己比韩琦皆厚了几份,所以在出使契丹时有了惊艳的表现,也因为这份执着,才有后来的种种,不但富弼,范仲淹执着更厚。然而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他们……。 丢下这个想法,徐徐说道:“稚圭兄,唐朝盐价最低时一斗才十文二十文钱,酒之利要么缺少粮食不准酿酒,要么听任天下人酿酒。但如今呢?私盐几十个私曲者五十到一百斤者一律处死,这是太平盛世的律法吗?” 王拱辰道:“郑知府,我朝盐酒之政,都是在唐朝基础上改良过来的。” “也,但是君贶兄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盐酒之政是我朝从唐法上进行改良过来的,然而唐朝什么时候出现了在盐酒上谋利,用之于国的?晚唐时期!唐朝开始走向末落,不得不从百姓身上进行渔利。老百姓开门数件事,柴米油盐,还有酒茶矾,朝廷从这几件事上进行苛剥,是不是在向百姓进行苛政?是不是变相的加税?” “非也内治之功,我朝当数第一。” “这话我也说过,比起其他朝代,我朝胜也就胜在内治上外交昏暗,军事软弱,若没有这个内治遮一下羞,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宋朝人了。也因为这个内治,虽苛剥于民,民怨之心不重。没有内治,被契丹人欺侮,马上党项人又要欺侮了。你还以为这个国家会坚持多久?” “行知不用多说我已经明白但我怕失去警戒井用。” “无妨,此案中除盐案外,还有多起命案,盐,是国家从百姓身上谋利所造成的弊端,但命案不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关律法也要进行处执。这是我的看法,何去何从,还由三位钦差作主。” 没有那么简单这一案牵动天下人的瞩目,无论怎么判,以后必然会被各地官员当作法例依准,轻判有轻判的后遗症,重判有重判的后遗症。郑朗提供的仅是一个谏议。必须要轻判,要错最大错误是朝廷,这是民生,却让朝廷当成了敛财工具,但也怕造成不好的后果,有些人牵扯到命案,必须重判,用他们以示警戒的。 具体怎么做,是功是过,郑朗不想参与,更不想与韩琦与争这个处执权。又道:“请稚圭兄教我,为什么中庸与迁民有什么关系?” “你著中庸,写的是调济之道,其中包括天下,故有天下篇。虽你是杭州知府,也要胸怀天下,平安监暂时由杭州兼管,可它终于朝廷的监,陛下的监。 “尼”郑朗正襟兔坐。 全明却喝了一杯闷酒,郑朗服气,他不大服气,这一切全是郑朗带来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是郑朗胸怀天下,让利于朝廷,否则蔗糖作坊,与海外的矿藏,私心重一重,不交给朝廷经营,自己经营,朝廷也无可奈何。…, 想法有些偏佐,不交给朝廷经营也行,麻烦多,见效慢,特别是海外的矿藏,任何一家一户,都没有办法将一处矿藏经营好,能找出来,但未必能守得住。能守得住,利太厚,朝廷会有人眼红,最终也保不住。 富可敌国是美词,换那一个国家,如果国内有一个人财富比国家财富还多,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宋代也不行,会坐视你拥有几百万贯财产,但能坐视你拥有几千万、上亿的财产么? 再说,拥有这么多财富做什么? 总之,郑朗的态度暂时让韩琦很满意,包括在公堂上引起的不快,韩琦暂时忘却了,说道:“杭州没有人力,然而此监乃是国家之监,事关国家的大量财富,不一定从杭州拨出人力。全国各地,有许多禁兵、厢兵还有浮户。”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最好是禁兵,朝廷数冗当中,以冗兵危害最大,其实移一移,有了收入,又适应了当地天气,等于是在替朝廷解决一部分冗兵,而且禁兵好啊,他们本身就有一定的战斗力,对国家忠心耿耿,到了海外,若有原住民来犯,可以随时拿起武器进行反抗,拱卫供给点安全。稚圭兄,回到京城,一定替我多多美言。” “为了国家,是当然耳,但是行知,南方必须有准信,我才能在陛下面前替你进谏,否则也不能轻易兴师动众。” “放心吧,不久后自会有消息传来。”郑朗说道。 元蒙两次远征偻国,让郑朗心中留下一层厚厚的阴影,到了杭州后,仔细地盘问,有海只沉没的事件发生。毕竟这是在宋代,但也不是他想的那么严重。如果隔三岔五就会有船沉没,怎能有人出海?不要说宋代船舶技术发达,就是在唐朝时,大食那种船也没有发生过多少起沉船事件。后世打捞沉船,那是多少年,甚至一千多年积攒下来的。就是这样,也没有发掘多少宋朝大型船只,无他,不是沉没寿终正寝,而是到了报废的年龄拆卸寿终正寝的,所以后人很少发现大型宋朝沉士兵外,还有大量国内各矿最顶尖的矿工,一直没有回来。是在找矿,不可能全部出事的。 说完拍了拍掌,让歌妓唱歌,舞妓跳舞。 尽兴而散,全明留了下来,惭愧地说:“郑知府,我不及韩知谏远矣。” 郑朗摇头笑了一笑。 不要说你,我带着无数金乎指,许多地方也远远不及韩琦。但全明今天的表现让郑朗略有些失望。 今天郑朗谦让,是郑朗庞大计划中的第一步,有的对富弼说了,还听了富弼的建议,有的没有说。这个计划就是瘦身计划。 为迁民的事,郑朗困惑了好长时间,韩琦所说,郑朗很早之前就想过了,但不是韩琦所讲的那么简单。国家三冗不是郑朗先提出来的,很早之前陆续就有先见的大臣提了出来,包括范仲淹在内。 冗官之弊,没有人敢动弹,这牵扯到官员本身的利益,包括冗政在内。唯一敢动的是冗兵,他们疏忽了重要的一点,皇帝的意愿。北宋自宋真宗以后,皇帝渐渐变得弱势,将权利一一放给了大臣。 不谈好坏,有益有弊,但越是这样,几任皇帝会在心中产生不安全感。因此,始终不愿意裁兵,这才是本质。郑朗过了很长时间,才渐渐参悟此节。这才是最困难的地方。 再谈赵祯的心路,一开始主政时,象一个莽撞的小青年,横冲直撞,这肯定不行的,要么成为嘉靖皇帝借助乎腕与朝堂大臣争斗一生,要么成为隆庆皇帝,将军国大权交给权臣,做一外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但赵祯两者都不是,无论是那一者,都不会成为历史上有名的仁宗。 他也在成长之中,成长速度很快,先是心灰意冷,差一点象隆庆妾帝进军了,可“君子”“小人”们的争斗,给了赵祯一次楔机,重新把握了朝政。 然而这时候赵祯还是不成熟的,为了怕麻烦,又选了几个长者为宰相,后果让赵祯十分失望,但没有重新启用吕夷简与范仲淹口不过章得象等人使朝堂太安静了,让赵祯有些不放心。 第三百十四章 一荷渡湖 第三百十四章一荷渡湖 “四儿,将智觉和尚带来的茶饼取出一张,煮与杨学士吃,”郑朗道。由网友上传==寿圣寺智觉大和尚带了三十张茶饼,让郑朗视为珍宝。不是白收的,让杏儿以到寿圣寺进香的名义,捐五十匹生绢。以免杜人口舌。小心了一些,确实有诸多好处,朝堂里有人对他的一些作为反对,但没有人对他的德cào提出异议。 杨安国既然前来说了寺院的事,郑朗索xìng将心中的一些话道出。这也是一个忠厚长者,非是韩琦与王拱辰,于是拿出其中一张茶饼,放在茶壶里煮。 四儿摇头小扇子,一会儿茶香扑鼻,杨安国说道:“好茶。” “吃了更好,还说佛mén的事,我对佛mén不恶,一些高僧的德cào让我感到很亲切,老释两家的宗旨更让我不恶,他们宗旨是扬善去恶,老释教化,儒家治国,法家惩恶,乃是国家立国治民的重要四家。为什么要反对呢?” “那么郑知府……” “你也看到了,不仅是燕尾寺,有诸多寺院的种种作为,比一些劣豪霸绅更过份。寺观一年用去多少钱,需要多少百姓供养,又为国家减少多少税务。不要求他们替国家教化百姓,连扬善去恶都做不到,这个老释要之何益?” 越是对儒学经义jīng通的经者,郑朗这番话越容易说服。 杨安国是,若没有意外,今年年底小宋为国家财政所bī,上书言三冗三费,但不是郑朗所说的三冗,有定员,无限员,一冗也,也就是冗官,厢军不任战而耗衣食,二冗也。这两冗说得很片面,冗官远不止无限员,薪酬太厚,最高年薪的官员,郑朗将杂七杂八加在一起算了一下,工资折成后世的购买力相当于近三千人民币。疯掉了,就是后世,也没有那一个国家的领导人有这么高的年薪。小宋也是这种高薪制度的既得利益,自然不会说,也不敢说。 冗兵不仅是厢军,还有禁军,京城养的禁军最少去掉一半才合适。厢兵肯定要裁减的,有养几十万厢兵的巨大的冗费,什么样的工程也修起来。可厢兵还能做一些事,替地方修修补补,押运粮草等等,京城的禁兵就是养着了,几乎什么事也不做,这个冗费更大。 僧道日益多而不定数,三冗也,将僧道之冗与冗兵冗吏相提并论。还有节三费,最后一节是使相、节度不隶籓要,取公用以济sī家;请自今地非边要,州无师屯者,不得建节度,已带节度不得留近籓及京师,其实是节冗官的,这是赵匡胤留下的后遗症,多设使相与节度使,州无师屯者,取缔节度编制,有节度使不能逗留在京城。这一谏有积极意义的,宋朝多设节度使,而且薪酬颇厚,当时赵匡胤是为了杯酒释兵权,才厚抚各假名节度,如今不需要了,也到了取消之时。第二节是京师寺观或多设徒卒,或增置官司,衣粮所给,三倍它处,帐幄谓之供养,田产谓之常住,不徭不役,生蠹齐民;请一切罢之,则二费节矣,直指寺观。第一节还是寺观,僧道日益多而不定数,三冗也。道场斋醮,无日不有,皆以祝帝寿、祈民福为名;宜取其一二不可罢者,使略依本教以奉薰修,则一费节矣。 小宋的三冗三费中,六处有三处讲的是寺观之弊。 除小宋,还有许多人认识到寺观的弊端,但做得不够彻底,这是神权,颇难处理,统治者也需要他们,郑朗尝试着做一做,起一个带头作用。…, 不但寺观,还做了一些事,sī盐一直怏怏外,其他的郑朗都是有意安排的,种了许多种子,撒了一些火,能不能燎原,就看有没有人支持。不但做,还著书立说。 杨安国很安静的一个人,但与小宋一样,也是一个经义大家,不是文彦博,文彦博在儒者当中,是个例,不是普遍xìng的存在。 因此,听了后杨安国点头道:“是也,但郑知府,你对释家不感兴趣,如何辨?” 岂止是富弼,杨安国同样担心,佛教那么多书籍,经律论,有些大和尚也不好huò,能说会道,还有很好的文学天赋,能写诗作赋绘画弹琴,几乎无所不能。 郑朗以前没有学过,如今抱着佛脚,前去辨论,做得不理智。 “喝茶,”茶已煮好,四儿刮去茶沫烫杯后,郑朗接过茶壶,倒了两杯茶水,道:“这是我从虎跑泉接来的泉水,吃吃此茶如何?” 陆羽茶经将山水列为上,水谷中水列为次,瀑布之水不可用,又将泉水列为上,江水与井水列为不理想的水源,不知道有没有科学的道理,但某些地方的泉水与山水甘甜可口,远非普通水源可以相比。杭州城内水质很差,非是人力所能改变,但杭州城外有诸多名泉存在,例如虎跑泉、yù泉与龙井,此时没有遭受污染,乃是天下闻名的水质之一。 近水楼台先得月,郑朗时常引一些泉水回来,用作煮茶吃。 呷了一口茶水,杨安国道:“好茶,好水。” “来杭州之前,我心中亦喜亦忧,喜的是杭州大,人口众多,地方富裕,忧的是大州府问题也多,例如盐茶矾香酒监,还有寺观。盐我担心的是小亭户生活贫困,我又不喜用苛法治民,于心不安,倒没有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既然揭开,索xìng将它做一次xìng的清理。张大亮无意中牵连进去,已经无法善了,这才是案件越裹越大的由来。但不在我安排当中,倒是寺观在我的计划当中。真相也揭开,所谓的杭州会有五六倍收益,也就是平安监的收入,这是外部的收益。可不能全部用武力征服,海外有大海之隔,我朝本身就不以武力著称,武力征服是辅助之道,还要用物资进行拉拢,后者才是主要的。只是比所得,所出很少,但就是这个很少的所出,从杭州港出发,会给杭州带来大量税务,增加了出口也增加许多作坊与产业,百姓收入也会增加。这是内治的其一。以及其他的一些想法,扬我所长,避我所短,我那本中庸里也写了,杭州所短就是山多,耕地少,不象太平州,一旦圈圩,立即会成为粮食大州。但它的长处更多,有浙江之便,上达数州县,有大运河之便,通达的范围更广,还有吴越运河之便,联系越明二州,是我朝最重要的水路jiāo通枢纽之一。因此商业很繁荣。扬的长正是这个商业。山也有山的好处,竹子多,我想出制造竹纸,果树多,提倡种植果树,桑麻业发达,提高纺织工艺,我带了织nv过来,又逐步改进纺织机械,提高效率。但无论是桑麻、果林、竹纸与海上贸易,受益的皆是三等以上的人家,贫困百姓很难受益。于是我用契股的方式,得田退还于贫困百姓于河湖,使贫困百姓受益,水利受益,不受秋潦之害。大户好办,寺院我用什么拉拢?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事,早在我预料当中,故我编排了白蛇,提一个醒,让他们不要做破坏人家家庭的法海。可有几个真和尚呢?”…, 一股脑将他的想法全部道出来。 韩琦与王拱辰在此,郑朗不会说的,这两人心思很重,有可能做一些杜撰,即便带到京城,自己说的话也让他们二人改得面目皆非。但能对杨安国说一说,回到京城,赵祯肯定问,你们在杭州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不但赵祯问,其他的一些大臣也会询问,杨安国将自己这一番传出去,原来如此,是这个安排,就不会发生误会。不发生误会,再加上带给国家的收益,获得的支持就会更多。 “五月时,贾昌朝说,今西夏僭狂,出师命将,以遗朝廷之忧,臣窃谓此固不足虑,而国家用度素广,储蓄不厚,民力颇困,是则可忧,自天圣以来,屡诏有司节省用度,以至于今,未闻有所施行。我与几个学生言此谏,范二郎君言,陛下节省乃自古未有也。非也,陛下节省乃陛下与皇宫用度,本来我朝皇宫用度很少,纵然让陛下不吃不喝,也节省不了多少用度。故有贾昌朝之言。贾昌朝又言,天下诸道,若京之东西,财可自足,陕右河朔,岁须供余,所仰者淮南江东数十郡耳,还是江南啊,杭州是重中之重,虽然很麻烦,但我怎能松懈?” “好言,我仿佛听到了出师表言。” “非敢,看看我如今,穿的是锦绣长衫,喝的好茶,用的好水,住着好宅,太后与陛下对臣一直宠爱有加,怎么不为陛下做一点实事?” 杨安国无言。 喝了茶,很感触的返回去,好推辞,我们虽是钦差,前来两浙主审盐案,其他案与我们无关,若不服,按照制度,请到京城上诉。与我们无关。 杨安国用言语推辞了,郑朗已经开始布置重阳之会。 将施从光喊来,问道:“明天搭西山的竹舍吧。” “明天就搭?” “再不搭,就误了菊huāhuā期。” 从光退了下去。 第二天郑朗于西湖上雇了一个huā舫,邀请三位钦差前来赴宴,朝廷下了圣旨与敕书,但牵连诸多,一边要问案,一边要断案,这段时间三位钦差十分忙碌。 然而郑朗也不是一个喜欢巴结客套的人,他喊三人过来赴宴,还有其他的用意。 饮了一些酒后,郑朗看到一个捕渔的小舴艋船,手招了招,将渔民招了过来,道:“借你的船用一用。” 渔民胆战心惊地说:“不可啊,知府,会翻船的。” “让我试一试。”郑朗强行登了上去,小船晃了晃,郑朗居然站稳,船没有翻,郑朗兴趣来了,用脚颠了颠,这才重新登上画舫。渔民百思不得其解道:“知府,你太神奇了,这种船也能cào控得好。” 富弼只是笑,不是郑朗太神,为了准备重阳之会,郑朗首先学的便是cào纵此舟,为此不知喝了多少口西湖水,富弼也没有反对,站在边上看,一边看一边幸灾乐祸。 然后郑朗上来,与他打闹。 也不能说富弼是多好,不能将史书记载的完全当真,但他是一个比较温和的君子,与郑朗脾气有些那么相近,不但富弼,还有蔡襄这些温和君子,都是郑朗不怎么排斥的。因为郑州诗社,郑朗也在富弼心中留下一个好映像,加上这段时间的合作,两人关系走得很近。 这将是一个奇迹,富弼也期待着见证。 但为了不让百姓知道,都选择在夜晚人迹稀少处学习的。…, 上了画舫,郑朗道:“带你们去看一个地方。” 将船航摇到西湖西侧的西山边上,施从光正在搭一个竹舍,东边是湖畔,湖畔处有大片莲藕,荷叶茂盛滴翠,西侧是西山,山上的树木蓊葱茂密,竹舍还没有搭好,才开始搭,但mén口处挂着一个匾额,上面是郑朗亲自书写的两个大字,问禅。 在竹舍的边上,又有许多人在移载大片的菊huā。 王拱辰不解,问:“这个何故?” “我要辨佛,可佛经诸多,我学习的时间不长,怕说不好,因此打算在八月nòngcháo结束后,在此huā上十几天静心学习佛经,故取了一个名字,叫问禅。你们看,此处环境是否幽静?” 王拱辰捏了捏鼻子,不能作声,还真辨佛啊。 郑朗又摘下一片大荷叶,道:“当年达摩以一片苇叶渡过长江,西湖边芦苇不多,可是长着许多荷huā。荷huā出污泥而不染,所以最净,佛家也用莲huā当佛座。我重阳之举,是矫正佛家一些误入岐途的不好子弟,不知佛祖能不能保佑我,以一片荷叶渡过西湖,以举我行。” “什么,以荷叶渡西湖?”韩琦与王拱辰齐声惊道。 “我很想试一试,若成,我就来此静心学习一段时间佛经,重阳辨佛,若不成,此竹舍就不来了。” “这个荷叶……”三个钦差瞠目结舌,一个个傻了眼。 “怎么办,一苇渡湖,我怕没有达摩师祖的本领,也只好退而求其次,用荷叶代之。” 但三个钦差一言不发,用荷叶与用一苇有什么区别? 郑朗心中也在哀叹,没有办法,为了求先声夺人,自己还要得喝上几百口西湖的冷水。 重新上了画舫,几个美妓好奇地看着郑朗,其中最漂亮的妓子苏yù儿问道:“郑知府,会是格物学?” 这也是杭州名妓之一,看过许多诗书,当然,没有几个名妓不看诗书的,否则仅是相貌,也成不了名妓。但她的问题,也是三位钦差心中的想法,一问完,三个钦差一起看着郑朗。 “是不是格物学,你们自己用一片荷叶试一试看,不就知道了?”郑朗不答,反问了一句。 等于没说。 这事儿传得快,竟然奇迹般地的不用半个月时间,不知从那个渠道传到京城。 京城正在发生一件事。 国家需用武将之即,孔道辅恶整王德用,说王德用类似赵匡胤,文人什么本事没有的,笔杆子本领天下无双,后来整狄青时也是如此。罢了王德用东府官职,但嫌不够,河东都转运使王沿又告发王德用命令府州折继宣市马,王德用市于商人。 这件事也无可是非,朝廷豢养了大量战马,是准备一支骑兵的,但中原不适合养马,整个宋朝也难得有什么强大的骑兵,直到后来占领了河湟地区,才渐渐在西军中出现少量骑兵。 那么卖给商人是做什么呢,耕地用的。 目标是好的,但违反了制度,与郑朗夏天杀人一样,可王德用是武将,有理也说不清,也不能当真,若当真的,宋朝十有九成官员都要受处罚,不过王沿附孔道辅,言语说得恶毒,京城传言会再罢王德用。 似乎墙倒众人再推,王家皆惶恐不安,唯王德用举止言sè如平时,只是不接客而已。 王德用资历深,一时半会掰不倒,于是开始掰折继宣。…, 正在搜集折继宣的罪状。 这是可悲的一段历史,虽影响不大,但反映了一些文人的心态,大敌当前,需要王德用这样有经验的武将坐镇,就是不上前线,在朝堂中也能提出一些适当的建议,更需要西北折家配合。 然而孔道辅之流呢? 喝了几口西湖水,郑朗从荷叶上湿漉漉的走下来,对富弼说道:“富兄,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君子党。武则天杀程务tǐng,突厥人贺之。她杀程务tǐng还有杀的理由,为什么马上开战,先折自己一臂,再抹黑折家?” 最可悲的马上文人写史书,还会再次抹黑这件事。 如果不是王德用在孔道辅死后说了一句话,孔中丞不是害我,他忠心shì奉国君就该这样,可惜了,他一死朝堂没有一个忠臣。让文臣nòng得灰心丧气如此,君子都能在史书中将王德用生平抹黑。 富弼不想回答。 郑朗道:“杭州事了,我很想回郑州。” “回郑州?” “养老,不想与这些君子们共事。” 王安石站在边上窃笑,这是老师在发挠sāo,到了老师这地步,他想“养老”,皇帝也不会让他养老。 说完后,看到仝明说道:“你也要去郑州了。” 状告燕尾寺也是仝明出的主意,但这些主意郑朗颇不喜,怕与他处长了,自己会更加腹黑。不是自己让仝明朱,而是仝明会在自己面对许多事束手无策时,能让自己墨。 不但要送走仝明,还要送走范纯祐,年已长,跟自己无非学习一些与他父亲不同的处人做事风格,学问也长,若不错的话,范仲淹在江东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今年秋后让范纯祐到范仲淹身边,给范仲淹一些小小的帮助。 秋虫声更密集,八月来临。 宋朝大战在即,灾害偏偏又起,西川自夏至秋不雨,民大饥,朝廷命韩琦为益利路体量安抚使,西染院副使王从益副之;蒋堂为梓夔路体量安抚使,左藏库副使夏元正副之,处理西川灾害。 说明韩琦在赵祯心中地位益重。 但韩琦三人没有离开杭州,本来案子也基本断完,不过他们同样好奇,于是留了一些尾巴拖着,一直拖到八月nòngcháo期到来。 今年观cháo的人更多,不但观cháo,还有郑朗主持的数场大戏,其实数本大戏唱过后,佛家在杭州地位隐隐下降了不少。另外,各州府的老百姓还想看一看郑朗如何用荷叶渡西湖的。 没让他们等多久,八月十九月圆之夜,天气好,平风静气,西湖就象一盘银轮一样,风平làng静。 郑朗决定用荷叶渡西湖,突然命令的,但这件事很让人瞩目,闻听后诸多百姓蜂拥而来,却让士兵把守了各个道口,连湖上都进行了宵禁,没有达摩的本领,长江上船只行驶,达摩照样渡江。郑朗只能封锁西湖,不让船只与百姓打扰他。 三个钦差,两个转运使也来了,杭州各个官吏也来了,来到西湖边,郑朗在此渡湖,四周封锁起来,老百姓离得远,但不禁止这些人过来。站在湖边,郑朗对杨安国等人说道:“三位,我就要过去,你们马上离开杭州,恕我不送。” 杨安国道:“没关系,你渡湖吧。” 送不送是一个礼仪,这不要紧,最要紧让我们在临离开时看一眼。 郑朗上了一艘小船,dàng了dàng,在荷叶丛中摘了一株最大的荷叶,但韩琦三人依然摇头,大荷叶还是荷叶,有什么区别。继续看下去,郑朗将荷叶放在湖中,拿起一个小桨,缓缓地站了上去。虽封锁了道路,月sè正明,老百姓离得不是很远,看到这个场景,惊呼声此起彼伏。 郑朗身体摇晃了几下,终于站直,看了看天际,回头对岸上富弼说道:“富兄,杭州的事务暂时jiāo给你了。” 说着,dàng起小桨,居然驾着这片荷叶,缓缓向湖中间划去。人不但没有沉到湖下,连荷叶也似没有承受任何重量,在水面如同才摘下来一样,四角扬起。 明月东升,光线更加明亮,惊叫声全部停息下来,所有人神迹一般看着这怪异的场景,月光昏黄,隐隐的让湖中一人一叶笼上了一种神秘的晕黄的光晕。 韩琦百思不得其解,急得抓耳挠腮,但郑朗驾着荷叶,已经离岸越来越远。 !# 第三百十五章 宣战 『』小说平台火爆纳新, 您的大神之路从『』起飞。 ?本人读书向来博而不精,各家经义是读而不深,书中涉及儒佛,一家之言,是小说,望各位勿究。 这次渡湖不及达摩那一次。 风浪不能算,论宽度西湖的宽度比达摩渡江的江面更宽,若起风之时,长江风大浪急,西湖浪也不小,传说中达摩一苇渡江也没有提及风急浪高。若不起风,西湖风平浪静,长江同样风平浪静。 但达摩所用的仅是一苇,而不是面积更大的荷叶,似乎传说中达摩更没有用桨划。 可真有区别吗? 用一苇站在水面上与一个荷叶站在水面上有什么区别?有没有拿桨又有何区别?况且达摩一苇渡江只是一个传说,又有多少人见证? 秋天己至,湖面有雾,月色朦胧,雾气弥漫,一道浓雾渐渐的罩在离岸己有七八十步远郑朗身上,似乎郑朗是一个神仙屹立在水面。有迷信糊涂的人,己经跪下去。 韩琦与王拱辰快要急疯了,调过头看崔娴与江杏儿,还有郑朗的几个学生,一个个笑嘻嘻的,不但现在几个学生,连吕公著与司马光也特地赶来,显然他们全部知道内幕,韩琦冲范纯仁手招了招,范纯仁走过来恭敬地问:“韩知谏,有何吩咐?” 韩琦低声问道:“你老师是怎么做到的?” 范纯仁岁数最【梦水】小,应当比较好问。但范纯仁拼命的摇头,韩琦又低声说:“我与你父亲关系一直很良好,是你的长辈。” 富弼忍不住道:“韩知谏,人家只是一个小孩子,他不知道也无法告诉你,知道了也无法告诉你。” 知道也不能说。 之所以如此,是为了对付佛教一些不好的行为,其实也等于是在出法,让佛教子弟破法不破此法,无形中未辨之始,便输了一筹。也许会说,但内情只能有几个人知道不会有很多人。 与太平州那次问鬼不同,案件揭开,就不需要了,佛家占地侵地危害很大,又不能来硬的,这场斗争很漫长,不分出胜负,真冇相永远不能让所有人得知。 你韩琦也不行。 但这是怎么一回事?韩琦不曲又要抓耳挠腮。 忽然南屏山上传出三声钟响。 许多杭州本地人立即听出这是雷峰塔后净总寺的钟声。 净慈寺的大和尚无奈刚刚才来的一群衙役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的敲门,敲开门后,直闯钟阁,将钟阁霸占,这时寺里的大和尚也听到郑朗要渡湖的消息,心中皆不是滋味。 虽是神奇,但人家矛头直指杭州所有佛寺。 衙役撞了三声钟后,离开了寺里的大和尚一起也惊起来,来到湖边观看。 郑朗忽然在湖中定住,一群大和尚隐约看到后差一点晕死,这个知府越会装神弄鬼,越对他们没利,可这是怎么一回事?都在想原因,也不会真的认为佛法普照,毕竟郑朗在太平州有过一回问鬼的事迹。但更知道许多百姓未必这样认为,这才是最糟糕的事。 造成这样的轰动,郑朗不会不利用,简单渡过去,岂不太可惜,为了这一次成功,自己差不多喝了一千口的西湖水,因此停下来,朗声道:“善知识,我念往昔。普光如来出现于世。我为比丘。常于一切要路津口。田地险隘。有不如法。妨损车马。我皆平填。或作桥梁。或负沙土。如是勤苦。经无量佛出现于世。或有众生于阔圃处。要人擎物。我先为擎。至其所诣。放物即行。不取其直。眦舍浮佛现在世时。世多饥荒。我为负人。无问远近。唯取一钱。或有车牛被于。泥溺。我有神力。为其推轮。拔其苦恼。时国大王延佛设斋。我于尔时平地待佛。”舍如来。摩顶谓我。当平心地。则世界地一切皆平……我以谛观身界二尘。等无差别。本如来藏。虚妄发尘。尘销智圆。成无上道。斯为第一。”…, 这一段话来自《愣严经》第五卷,如来在一次大法会上问各位大菩萨与阿罗汉,你们在佛法中证得无学果位,但你们最初发心修行,从那一个法门圆通,那一个法门入手的。 持地菩萨站起来说了这一段话,普光如来出现在世间,我还是一个【梦水】比丘,在一些险恶的地方,铺设道路,架设桥梁,从不厌烦辛苦。无量佛在世间时,我在众生经过险峻的地方,主动替他们背东西,不要别的报酬。”舍浮佛于世间时,那时饥瑾遍地,就去做搬运的事,无论多远,我只取一钱。国家设宴请佛说法,我就平整道路接待佛的光临。然后成就阿罗汉果,这堪称最上法门。 这段话比较容易理解,郑朗不会做解释,也不需要做解释,即便百姓当中有人听不懂,在今晚怪异场景下,也会询问别人,从别人嘴中得到答冇案。 不说普渡众生吗,看一看大菩萨是怎么做的,是在帮助别人,不求回报,即便求,也只求微bo的回报。 这才是真正的大和尚,比丘,佛家。 又往下诵读:“尔时观世音菩萨,即从座起……而为说法。令其成就。是名妙净三十二应。入国土身。皆以三昧闻熏闻修无作妙力。自在成就……世尊彼佛如来。叹我善得圆通法门。于大会中。授记我为观世音号。由我观听十方圆明。故观音名遍十方界。” 这一段话很长,但中冇国老百姓有谁对观音菩萨不熟悉?讲的是观音菩萨如何得证正果。我经历不可胜数劫时,遇到一个观世音的佛,他教导我如何正定正持,得到两种无上妙用,向上应合十方世界众佛门具有的根本觉悟心与佛慈力,向下应合十方世界身处六道轮回中众生向佛的悲仰之心。但还不能得到正果,因为供养观音佛与如来佛,获得金刚三昧与佛一般的慈力,拥有三十二种应现身冇份(比孙悟空少了整一半),于是用这能力去做事。 禅定中的菩萨进入悟解圆通境地时,我现出佛的身体为他们讲法使他们解脱。没有获得菩萨果位的修道者,进入寂静妙明境地正出现妙明圆通时,我在他们面前现出独觉者身冇份,使他们解脱。未获得菩萨果位断脱十二因缘束缚了断尘缘,悟了自己本性的修道者,我在他们面前露出缘觉的身冇份为其解脱。等等。如果众生想要修持心明而不杂尘世间各种欲冇望,我现出梵王的身冇份。如果众生想成为天上的主子,统领众天神,我显现出帝释身冇份,使他们有所成就。等等。如果有男人愿意出家修行,我就现出比丘身冇份。等等。如果有众生愿意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我在他们面前现出人身为其说法。虽然比孙悟空少了一半变化但这三十六种变化远胜过孙悟空的七十二种变化。 其实在这之前,巳有须菩提、弥勒菩萨、月光童子、普贤菩萨等诸菩萨、罗汉发了言,观世音菩萨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也是发言最长的菩萨,因此排到了楞严经第六卷。 总之,观音菩萨在无偿的帮助了各种各样的众生,所以那些如来佛,欢喜我圆满地得到圆通【梦水】法门在大法会中给我授记观世音的名号。由于我观听著十方圆明,观音的名号,遍传于十方世界。 这一段也是大乘与小乘的重要区别大乘的菩萨思想,就是立下弘大的誓愿,救渡一切众生脱离苦海,是无偿的,甚至不择手段的,那怕象郑朗这种做法,也可以称为大乘,因此在家也可以修行,不一定非得象小乘教徒必须出家修行自我。…, 恰恰中冇国盛行的也正是这种大乘佛教。 什么叫观世音菩萨,普渡众生! 怎么去普渡,帮助众生脱离苦海,感化众生明悟佛法。而不是剥削众生,使众生苦上加苦。 所以在中冇国观音菩萨在百姓中的信仰仅次于如来佛祖。 这一段虽长,大义也很好理解,听着郑朗在诵读,大半百姓跪下,不是朝郑朗下跪,是向冥冥中的观音菩萨下跪。 佛教中有几本最重的经义,一是金刚经,讲空,还有一本心经也讲空的,但金刚经乃是万经之首。维摩诘经,讲心净,入世即出世,出世即入世,这种思想对中冇国佛教影响最大,禅宗的说禅理论几乎就是在维摩诘经的理论上发展起来。楞枷经融汇了空有,从二无我讲空,从八识、三自性讲有,不但成了法相宗的依据,也在禅宗形成有影响的楞枷禅。为外是楞严经,虽然该经一直有真伪之争,但内容宏大丰富,思想严密,几乎将所有的大乘理论都囊括在其中,只要是中冇国的佛教子弟,任何人不得不看这本经书,某种意义上,它在中冇国佛经地位中仅次于金刚经。 而且真伪之争,也是后来的事,在宋朝佛门子弟无疑一个个将它当成真宝。 还有一个原因,也许它很长,比金刚经还长了一半,因此背确起来很不易。 长长一段背完,郑朗又朗声说道:“善知识,佛门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于是百姓渴望,自己衣寒食饥,燃香供佛,以求佛祖菩萨超度,然吾所至之处,所见佛门子弟杀人,放高利贷,攀附权贵、作恶乡里,伪造债券、侵占民田,霸占湖溪、至秋潦泛滥成灾、民田淹没、百姓溺死,勒索百姓乃至官府,无法无天、杀人谋财、**良家妇女,不提苦修、帮助百姓、普渡众生,衣不织食不耕,苛剥百姓,愚骗贫困百姓财政,隐占或强买良田山林湖泽,夺民之生路,兼并广田,使国无田可布,民无田可耕,这些非乃是佛祖子弟,乃妖魔也。” 又用更大的声音说道:“诸位百姓听好,我今天在此发下弘誓,重阳辨别真正佛门子弟,铲除妖邪,自今天起,凡是杭州境内百姓,欠任何寺院高利贷者,我宣布无偿作废。有欠条在寺院者,到州府上诉,我会率人前去将欠条追回。对佛门弟子用任何手段骗财、骗色、骗地、骗屋舍山林者,前来州衙,本官一律替你们讨回,替佛祖正名。佛祖若同意,今天用莲叶做舟让本官渡过此湖,以彰观世音度世之功,让芸芸众生听到佛祖菩萨真正的声音。” 话音一落,听到郑朗说话的一些和尚们一起皱眉头。 这太恶心了。 明明是你在装神弄鬼 都站在荷叶上喊了这么久,怎能不会渡过西湖? 但让他们更恶心的事在下面。 郑朗又开始划桨了,一边划丨一边还在继续朗声说话:“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观世音菩萨以慈悲救众生为本愿,闻众生悲苦之音立即进行予乐拨苦,众菩萨当中,观世音菩萨与众生最是有缘随类现身寻声救人乃菩萨历劫度生的悲愿。故观世音圣号格外普遍,乃是菩萨悲心救苦、深入人心。 以菩萨有大智故,一切事理通达无碍,所以又号观自在。有大悲苦,能够随类现身,寻声救众生,所以又称观世音。般若为智慧,波罗蜜为彼岸。…, 观世音度一切苦恼灾厄。” 这是心经的第一句,大义是观音菩萨修习深妙般若,功行到了很深的时候,观照彻见五蕴都是因缘和合,没有自性,当体即空,除去受苦的根源无有烦恼,因而得以度脱一切烦恼生死之苦厄。 郑朗解释了其中一些字句的意思,也对,但解释了一小半,丢下一大半,整个意思变得截然不同。成了观音菩萨之所以有大智慧,是救苦度人。 然而佛经中心经最短,也最为精悍,许多百姓听过心经,听过大和尚的吟唱,可没有多少人明白它的意思。 偏偏郑朗渡湖所选择的位置十分巧妙,离新堤仅一百步,有许多百姓听到观音菩萨这个名号,于是站起来,顺着长堤跟着郑朗这个荷舟走,一边走一边听。 观音菩萨好啊,不错不错。 这一撇,背佛教与这些佛门子弟一起撇开。 继续往下曲解。 听着老师将一本好好的心经曲解成这种样子,范纯裕终于忍不住伏在王安石的后背,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富弼同样忍无可忍,不停的用袖子捂嘴。 人群中一个大和尚听着听着,最后怒不可遏,大喊道:“郑知府,你在胡说八道。” 他想扑下去,揪郑朗的衣服,但能扑么? 一下子落进湖中,又不会游泳,在湖中喊救我,救我。郑朗不得不中止曲解,道:“将他救上来。” 几个会游泳的下去救人,但将郑朗吓了一大跳,这个荷叶舟不容易乘的,刚才大和尚落下水带起的波浪差一点就将他弄翻了。一旦舟翻,原形毕露,今天晚上这幕大戏会起相反作用。情不自禁的用小桨划,了划,离长堤稍稍远了一些。 又说道:“大和尚,你不是真正佛门子弟,只是贪吃懒做,落入佛门,不织不耕,靠愚昧百姓香火布施白吃白吃白住的懒汉,这湖湖水不会度你!” 这个大和尚听后,一口水还没有吐完,差一点气昏过去。 郑朗没有停下,说道:“各位乡亲,你们以后还会供养这群伪劣的佛门弟子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们每一粒粮食是来自你们的血汗,你们每一文钱是来自你们的辛苦,却用来供养这群败坏佛门的懒汉,不知道佛祖是气恨你们助封为虐,在你们死后将你们打入地狱,永不超生,还是让你们超度?” 辨佛会没有开始,宣战已经开始! 大和尚终于缓过气,人群中已有人认出他来,惊叫道:“法缘大师。” 郑朗脑海里就得知了这个大和尚的来历,是宝石山昭庆寺北面霍山寿宁寺的住持,因为挨着钱氏罗城,虽不及昭庆寺有名,但香火颇旺,当然也占田,不然不会这么猴急,不但占田,连西湖边也让此寺圈了好大一片水面为围田。 既然被人认出,法缘不服气地吼道:“法华经第十二品文殊菩萨说龙女八岁有慧根,智积菩萨认为女子有五漏之身,不相信。文殊菩萨喊来龙女,见多宝如来、释加年尼佛,龙女献出了她的命根子龙珠,供养这两位佛,释加年尼立即收下,龙女也于八岁成佛。” 这段故事出自法华经提婆达多品,但法缘没有郑朗变冇态的记忆能力,所以不能释讲原文,只将大约故事说了出来。龙女八岁成佛的故事在华严经中也讲过,有可能法缘记不得了,因此只提了法华经。…, 连生命都可以供养佛祖,况且一点小小的财物。 郑朗在荷叶上大笑,“你知道什么叫布施?龙女非是布施供养,她己经悟解圆通,这是舍、了、断、空。一舍后立成佛。试问有几个百姓到了这境界?” 主动维护佛教,其实这才是一些佛教弟子的本质,供养我吧,你们不吃不喝,那么饿死了冻死了,也要供养我们,死后就成佛了。天知道! 但这样辨下去,课题就会大,会成了推翻整个佛教,郑朗摸摸自己大冇腿,是没有那么粗的,因此主动回避,又说道:“你说故事,我也说故事,释迦车尼坐化后,弟弟阿难尊者还活着,佛不要求女性出家,但阿难为大姨母故,硬要求下来,佛就骂他,你弄的好事,我的佛教会早灭五百年。为什么,男性女性一起出家,人类很快就绝了种,又有谁去供养佛祖?” “郑行知,你又在胡说八道,”大和尚快要气疯了,说道:“天竺教义认为女人秽污,佛姨母年老出家,又属贵族,许多比丘尼多是青年,恐其对比丘傲慢。许多比丘年少证道却比佛姨母高深,须规定恭敬的礼仪。故佛说,我正法要减五百年。后佛正果已成后,余波一直未了,佛的大弟子迦叶尊者以十事责阿难,第一事就是责备阿难不应再三要求佛准许女人出家。故此,女子出家要求更严格。” “法缘,你这个懒汉,难道女人是秽污的吗,那你母亲也是秽污的吗,难道这些善女子也是秽污的吗?” 法缘再次身体摇晃,差一点倒下去。 郑朗又说道:“我若是你母亲,闻听你说这句话,能将你立即扔到西湖,将你淹死!不但懒,而且还忤逆不孝,养你这个儿子做什么!” (未完待续。欢迎您点击:顶、我喜欢,您的支持,就是我更新最大的动力)。 本次更新由【 梦水阁下·893073266 】提供 第三百十六章 布施 刚才郑朗设了一个坑,刻意让法缘跳下去。 人有阴暗的一面,也有光明的一面,就是穷凶极恶之辈,从心底寻找,也会找到他光亮的所在。如郑朗即将写的仁义,仁中有义,义中有仁,仁中义有仁,仁中义中仁有义,这才构成真正的仁义。 不过仁义现在肯定没有时间写了。 杭州有私盐,人无利而不往,私盐贩子也不个个是穷凶极恶之辈。若大的杭州,孝子贤孙会有多少?郑朗一蛊惑,人群有许多人立即义愤填膺,一个大汉闯了过来,一拳将法缘打得满脸开花。 郑朗大声问道“你是谁?” “回知州,小的叫刘大憨。” “为什么要打他?” “小的自幼丧父,靠慈母将小的养大成人,闻此不孝之言,小的忍不住,老娘娘还到他寺里上过香。”说完号淘大哭。 “你孝顺,佛祖会保佑你母子的,马上就有现世报了,富通判,记下他的名字,明天送两百贯钱,两百匹绢到他家中。 什么现世报,叫打得好! 后面有几个大和尚准备辨论,结果一个不敢吭声。 富弼放声大笑,憋得太幸苦了,连一本正经的王安石都开始闷笑。但富弼终于松子一口气,刚才一番辨论,涉及到数本经义,佛教各个词语的来历,有可能牵扯更广,多达几十本。 果然是变态的三元,只准备很短的时间,居然对佛经了解如此。 也不是这样,主要郑朗抓得好,俺只说寺院的占田、放高利贷、附炎趋势等等不好的行为,佛祖在此也不能强词夺理。难道佛祖与菩萨鼓励弟芋做这些事的。 若不是抓住这些不好的地方,纵然郑朗记忆再好,能找到因为佛经诸多产生了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遇到唐三藏这样的高僧,用不了半个时辰,也会被辨得落荒而逃。无他,钻研的时间不长也。 看了看岸边,不远了,郑朗又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布施香火,是为了供养佛祖,但知道佛祖是需要什么样的布施,以及不需要什么样的布施吗?” “知府请讲。”有的人答道。 郑朗因为私盐案,眼下在杭州形象不完美,尽管他多次说轻判,有一些人还是略恨郑朗的。不过大多数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知府很有本事,很聪明,智慧几乎天下间无几人及之,否则怎么能知道海外几千里的岛上就有矿呢?也做了许多好事,真心为民,不辞辛苦,虽不完美,但比较正面。眼下更是充满神奇,是在使用手段,还真是佛祖在显灵保佑? 郑朗又问道:“有人读过毗耶娑问经?” 这本经书很冷门,甚至不如毗奈耶经有名。 但人多啊,依然有几个人喊道:“我读过。” “这本经书记载了佛祖与毗耶娑对话中关于布施的问答。佛祖列举了三十三种不清净、不纯净的布施。一者有人邪心倒见。无净信心而舍财物。如是施者非净布施。带着邪心歪解,没有纯净之心,是谓不洁布施。 二者有人。为报恩故而舍财物。则非布施。求回报的布施,我帮助某个人,我有困难了,某个人也要帮助我,这是人情的投桃报李,礼尚往来,不算布施。 三者有人。无悲憨心而舍财物。亦非布施。施舍财物,不是出自真正的慈悲怜悯同情心,只是为耍阔气,不算布施。…, 四者有人。因欲心故而舍财物。亦非布施。因为自己有所求,比如想求前程求好姻缘去贡献香火,不算布施。 五者有人。舍物与火亦非布施。六者有人。舍物与水亦非布施。将财物丢在火中与水里,比如我们布施寺院,给佛祖修修像,修一个能遮风蔽雨的场所,让和尚能吃饱穿暖,这是正常的布施,但寺院修得象龙宫,和尚们不做事,吃得好穿得华丽,那不叫布施,这是布施到水或火里,不但没有帮助,会有很大危害,有什么危害,稍会我再说…” 后面还有,害怕坏人害你,花钱消灾,送人家有害的东西,武器,送肉,收养孤儿为了他们以后养你,为出名而施舍,为歌戏妓子故,为破产转移财产故,为有麻烦的房舍故,拿着人家的财物做人情,谷麦在田地仓库里被鼠鸟所食,并非有意送与它吃,不算布施。若将坏了的食物物品赠送他人,不但不算布施做好事,而是在造恶业。请人做工付财物,是别人应得。自己有病多送财物给大夫,以为大夫会尽心尽责。打骂人家后,自己觉得难为情,给财物补偿,布施之后疑心别人骗他或想以后回报,施舍后越想越后悔,送了财物给别人以为别人一定为己所用,施者对自己布施念念不忘,人到衰老没有将财产留给子女布施出去(因为财产已经把握不住),为了名誉舍物,出于攀比嫉妒心送财物,为贪女色摆阔,为求子,为求福德,要周济穷苦雪中送炭而非锦上添花,仅送人无用的花果(非指花果,而是指无用之物,饿者要送食物,寒者要送衣服),全部不算布施。 “各位,现在知道那些不能布施吗?一要心净,二要周济贫困,所以我每到一处,皆拜访当地慈善人家。比如刚才的壮士刘大憨,他是至诚的孝顺之心,没有求回报,于是得了现世报。” 除了法缘外,还有大和尚呢,一个个气歪了鼻子。 真要将这三十三条不净布施舍去,寺院还能得到什么车火!!! 但这才是释迦牟尼的本义,他是创造一门使百姓忘却烦恼苦痛、扬善去恶的宗教,而不是让世界各地百姓养着几千万白白胖胖的大和尚。只要抓住这个论点,以现在郑朗之能,唐三藏来了,辨不了半个时辰,但可以与唐三藏辨上半个小时。 “佛说,而舍财物彼施报者。如以种子种之咸地烂坏不成。大仙当知。如是之人非不布施不得果报。复次大仙。譬如有人随何所取得种子已种之荒田。彼种子界地界相依。须得天雨种子变坏。虽有牙生不得花果。此布施分不得花果亦复如是。若此布施,永远不会得成证果,顶多是大仙界。最糟糕的不仅于此,布了不净施,如六祖慧能言,实无功德,勿疑先圣之言,武帝心邪,不知正法。武帝者,萧衍也。早年他不信佛得成南梁开国皇帝,一代人君,信了佛布了恶施,活活饿死在台臣。他布了什么施》大通三年出家,让群臣捐钱一亿赎回,大同十二年第三出家,让群臣用两亿钱赎回,太清元年四次出家,让朝廷出资一亿钱赎回。纵观他一生,吃素纳谏俭省爱民,也无大恶,为何如此?这样的人都落得如此下场,各位父亲乡亲,你们用什么与他相比?胡乱的布施,会让你们最终有什么下场,即便这一世侥幸逃过去,下一世会成为什么!”…, 下一世会成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杨安国知道一旦今天晚上郑朗所说的话以及这三十三不净布施传出后,会对寺院的香火产生什么影响。 至少韩琦眼睛已经亮起来。 他读的儒家书籍不比郑朗少,但佛家书籍没有碰过几本!这本毗耶娑问经更是听都没有听过。明天得将这本经书弄到手,好好翻一翻。 郑朗到了岸边,对手中的荷叶十分珍惜,用手再三的抚摸,才登上湖岸,借着明亮的月光,能看到他的鞋履居然没有沾一点湖水。然后隐入菊花丛中不见。 忽视卟通几声,几个人跳下湖中,离得有些远,但也不算远,一百来步,那片荷叶郑朗渡完湖,也不要了,可有的人认为它珍贵,于是跳下湖,去争抢那片荷叶。 韩琦大声喊道:“不要将它弄坏。” 虽用了更多的心思在想这个三十三不净施,但荷叶如何当舟渡人韩琦一直在好奇。 钦差有命,几人不敢不听,围着这片荷叶将它捧上堤岸。抢了抢,有一道裂痕,问题不大,韩琦将荷叶翻过来覆过去的察看,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要说有什么不同,顶多这片荷叶很大,比正常的荷叶大了两部有余,但象这样的荷叶,在西湖里不要太多。即便大,能当舟么?再大上两倍也不行,不要说人,一个小猫在上面也会落入湖水中。 韩琦智商肯定是高达一百五的,然而看着看着,心中郁闷了。就是这片荷叶,让郑朗渡完近六里宽的西湖,中间还说了许多佛经,与那个悲催鬼法缘辨了许多佛法。 韩琦不解,用疑问的眼神看王拱辰,王拱辰同样在摇头。 郑苹在崔娴怀中奶声奶气地喊道:“娘娘,我也要那荷叶,我要在湖上玩。” 让崔娴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即便郑朗将法门揭开,在场的也不会有一个人能立即玩起来,为了这场精彩的表演,丈夫可是喝了无数口的湖水,不过天气热,也无所谓。 一个百姓颤着声音说道:“钦差,能不能将它赏给小的”。 韩琦知道郑朗是在装神弄鬼,恶心某些贪婪的伪和尚,它的价值还不如郑朗一个字。于是将它递给这个百姓。 他是这个想法,老百姓不是这么想。开始有一些百姓认为郑朗使用了什么方法,但听了这么多佛经,又见到郑朗将法缘辨得哑口无言,想法也产生改变。毕竟这时百姓没有几个读过书的,比较迷信。这人接过来后,将它举在头顶,趴在地上喃喃祈祷。他一跪,许多百姓立刻跪下。 富弼扫视了崔娴等人一眼,若不是为了避嫌,能拉起崔娴的乎落荒而逃。 弟媳妇,赶快走吧,受用不起。 懂的,崔娴拉着江杏儿的手,带着四儿、环儿以及几个学生拨腿就走。 杨安国与韩琦几人也跟着离开,老百姓在下跪,他们不能下跪,但在路上韩琦将富弼抓住,一个劲的追问:“彦国,你一定知道,对么?” 富弼知道,能不能说? 他能告诉韩琦,韩琦同样能告诉他人,一传十,十传百,事情真相很快也就揭露,那么郑朗的苦心经营不起作用,反而起了反作用。无论韩琦再怎么追问,富弼就是不说。 韩琦又听到前面江杏儿在问崔娴:“娴儿,几个娘娘的布施也是这三十三种不净不洁布施,官人为什么不反对?” 第三百十七章 祗园精舍 郑朗迎了出来,菊花丛外站着十几个大小和尚。 其中有一个大和尚盘坐于地,将古琴放于膝间正在弹奏,纵然如此,琴音美妙之极乃郑朗闻所未闻。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青年和尚,正在拾耳倾听。除这两个和尚外,还有其他的几个和尚,但用恭敬的态度围着正中的一个老和尚加上两个青年和尚。 后者郑朗不知道他们身份,但弹琴的与倾听的,已经猜出,正是越州法华山的高僧义海,有可能也是眼下宋朝第一古琴高手。他在京囘城与知日随老师夷中学完后,回到老家继续苦练,于法华山积十年不曾下山,昼夜手不释弦,遂穷其妙。因为他的琴技高妙,天下从海学琴者辐辏,但无人臻其奥。后来他在诸多学琴者中仔细挑选,终于选了一个得意弟子,叫则全。 义海这一脉在中囘国古琴史上占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赫赫有名的浙谱正是从义海这一脉发扬光大起来。 笑咪咪地来到义海面前,说道:“大和尚,不好啊,很不好啊,难道你想学习天神送玉女于佛?” 出自四十二章经二十六章天魔娆佛,波旬送美妙的玉女给佛祖,佛祖说皮囊里盛着污秽的物事,送来何用,去,我不会用的。 这就是小乘教法,只度自己,论境界比大乘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维摩诘经里记载波旬冒充帝释天王送一万二千名玉女给持世菩萨,持世菩萨不敢收。这时维摩居士对波旬说道,这些女子全部送给我吧。波旬听了十分惶恐不安,以为维摩有意与他作对,想要隐身逃跑,但他使尽神力也不能离去,此时空中传来维摩居士的声音,波旬,将玉女留给居士,你才能离开。波旬只好留下玉女,让维摩一一感化。 一个是度己,一个是普世度人。 但郑朗不是说的这个。 想要辨证佛经,必须对佛经熟悉,有多少佛经?就是爱因斯坦的大脑前来学习,一生一世也学不完。郑朗纯是临时抱佛脚,时间更紧张,所以选择在这里搭一竹舍,临时抢学佛教经义。就是这样,还分了心思,偶尔教导一下学生,关注一下杭州的吏治。 然而郑朗爱琴,此时义海前来,不劝说郑朗,用琴蛊惑郑朗,也会让郑朗严重的分心。 “琴是我弹的,耳朵是你听的,施主连这个都不悟得,还辨什么佛法?” 郑朗哈哈大笑,也不怒,指了指这些和尚:“你们既然前来,又有什么资格辨论佛法,彼此彼此,大家都不是悟道的人,看谁悟得深一点。” 这两句却是极深的禅机。 但不是郑朗现在卖弄的时刻,道:“大和尚,你我算起来还是一家人,佛家也讲因果,你得子我的琴谱,却在关健的时候骚扰我,不知种的什么果?” “善哉,善哉,一切诸法性皆如是,唯是自心分别境界,凡夫迷惑不能解了,无有能见,亦无所见,无有能说亦无所说。见佛闻法皆是分别,如向所见不能见佛,不起分别是则能见。管它种的什么果!” 前面一段出自楞枷经,讲佛在龙宫说法,从海中出来看到摩罗耶山顶的楞枷城,说过去诸佛都在此地演说自己以正智证涅磐,我现在也为罗婆那王开示此法,于是带着诸多的大比丘、大菩萨、梵天、帝释、大护法天龙演示神通,证法讲经,证法后皆于空中隐而不见。于是罗婆王开悟,刚才讲法的是谁?听法的人又是谁……世上一切诸法大约就是这样,本来实无其物,都是自心虚妄的结果。凡夫不明白这个道理,实际世上无有能见,也无斯见,无有能说,也无所说,见佛听法都是虚妄分别,如刚才所看到的,不能说是见了佛,不起分别才见到微…, 说直白一点,不能着相,一着相就落了下乘,重者坠入魔道。只要不着相,才能真见佛,不会种恶果。 “大和尚,老鼠咬琴弦啊,不过我喜欢。” 又是一个佛家典故,两个小鬼去捉拿一个法师,法师对两个小鬼说,我出家一辈子,只做功德,未做修持,你们给我七天时间,七天修行成了,我先度你们两个,再度你们的老板阎王。小鬼被他说动,给了七天期限。法师自知将死,放下一切念头,无我相,无人相,七天后小鬼来了,看到一片光明,但看不到人,没有办法捉。两个小鬼欲哭无泪,上当了,怎么办,观看了半天,看到一片光明里还有一丝黑影。 原来这个法师功德大,国君封他为国师,赏了一件紫金钵盂与一件金缕袈裟,法师什么都放下了,只有这个钵盂放不下。两个小鬼看出来,变成两只老鼠去咬这个钵盂。法师念动了,一念动光也没有了,让小鬼栲上镣栲,法师还以为自己没有悟道,小鬼将经过说出,法师听完后将钵盂往地上一扔,好,我跟你们见阎王去。什么阎王什么钵盂,无所谓。于是立即证道,带着两个小鬼也随着悟道。 师叔,别与我讲什么禅机,先将手中这把上等的古琴砸了吧,砸完后再说禅机。 义海终于站了起来,敲了敲郑朗的脑袋道:“师兄来信说得对,你果然是一个惫懒之徒。” 郑朗只是笑嘻嘻的,道:“请进吧。” 义海指了指身后正中那个大和尚道:“郑施主,这位是重显禅师与他的徒弟天衣、义怀。” “既来此,何来禅师?”郑朗冷冷地道。 这个态度太过傲慢,让一群大和尚们十分不满。 别的和尚不提,重显名声很大的,乃是云门宗首屈一指的高僧,住持明州雪窦山资圣寺,时人称之为雪窦重显,或者云门重显,曾写过《颂古百则》与《拈古百则》而闻名于世,两个弟子对佛法也颇为精通,乃是僧侣里有名的后起之秀。 若论此时高僧的排行,重显能绝对排在前五之内。 如果不是因为郑朗引起争战,重显前去皇宫,赵祯对这个高僧也会礼遇。 郑朗对这些大和尚们的态度轻描淡写淡淡道:“不过你们也能勉强算是佛门弟子,也可以进来吧,至于其他人等,这里是净地我不欢迎之,以免污了我的菊花。 前面就走,但眼角略略瞟了重显一眼,重显虽跟了过来,脸上秋水无波,十分平静。 高僧总归与众不同的,大约自己这个师叔前来,也是重显所托无奈重显在佛教界名气太大了不但在此时,纵观云门宗一世,能超过他的也没有几个和尚。要么还有一个和尚契嵩,眼下没有来杭州,在瑞州人洞山晓聪门下学佛。直到几年后来到钱塘,著了几十卷佛教经义,又重修了坛经,才超越重显。后世所看到的坛经多是这个契嵩版。但眼下契嵩还没有多大的名气。 接到竹舍,郑朗说道:“各位,且等我将这几个字写完再叙。” 说着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傅奕十一条,善哉善哉。 五个和尚脸上全部色变。 傅奕于唐高祖武德四年上表斥佛,陈列佛教流弊十一条,剥削民财,割截国贮,军民逃役,剃发隐中,不事二关,专行十恶,等等。佛教高僧法琳作破邪论作答,痛骂傅奕,俺是高僧,脱离世俗,骂你太史令岂不是小菜一碟。高祖搁置争议未发。三年后,傅奕又再次上表,佛在西域,言妖路远,汉译胡书,惩其假托,故使不忠不孝,削发而揖君亲,游手游食,易服以逃租役,演其邪法,述其邪法,伪启三涂,谬张六道,恐吓愚夫,诈欺庸品。…, 这个很厉害的,不但直指佛教不事耕织的弊病,还指出子另一弊病,不忠不孝,出家不认家,何来父母至亲,更况且国家 因此郑朗在西湖荷叶上痛骂法缘,有许多老百姓要揍法缘,正是此故。道士李仲卿与刘进喜也作辨文,托傅奕奏上疏朝廷。法琳再作辨正论驳之。但是很理虚,不过太囘子李建成寻找佛教支持,又是不果。 直到贞观六年,傅奕三次上疏排佛,第二年太囘子中舍辛谓也开始诘难佛教。慧净作析疑论,法琳作析疑作答,但渐渐落入下风,于是李世民下明诏说殊俗之典,郁为众妙之先,诸夏之教,翻居一乘之后,也就是奶奶的,俺们中囘国道教的什么成了下人,胡人的一乘之论居然成了人上人,联不能容忍,令道士女冠居于僧尼前。法琳不服气,说李氏并非老囘子后裔,也不是陇西李家,而是鲜卑拓跋达阁,劝李世民认祖归宗,你是阴山鲜卑李家,不要攀汉人李家吧。李世民大怒,看到法琳在辨正论信毁交报篇中有念观音者刀不能伤句,命法琳七日念观音,到期用刀试颈,看看观音是否灵验。 这个能灵验么? 法琳吓坏了,在狱中称我七日里只念陛下,未念观音,陛下功莫大矣,陛下即是观音,极尽阿谀奉迎,奴颜卑膝之势,李世民才放过他,将他流于益州。佛教惨败。直到武则天为了树立正统,寻找宗教支持,佛教才渐渐兴盛。 总之,傅奕十一条在中囘国历史上不是大囘事囘件,但是佛教界心中一个惨痛。 重显怔忡的看着郑朗,不知道郑朗突然写出这九个大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朝廷对佛教不能容忍,又要象唐朝一段时间那样,打囘压排挤佛教? 郑朗丢下了毛笔,说道:“义海,则全,坐。对了,重显,天衣、义怀,不是本官怠慢,你们既然来了,也不是所谓的禅师,恕我不能对你们尊重。除非你们也有一手能让本官佩服万分的琴技、书法、画技。” 虽让你们进来,你们乖乖站着吧。 重显却坦然坐下,说道:“来了,已经着相,再不坐下,更是着相。坐,坐,为何不坐?” “你也是一个惫懒的大和尚。” 重显微微一笑。 不管怎么说,高僧就是高,仅凭这一坐,郑朗无从的增加了一份好感。不过这样的大和尚太少了。 郑朗沏茶,义海开门见道:“郑施主,你说三十三不净布施,可前面还有一段话,汝听施报。复有施分。何义布施。既布施已自食自净。施已报转故名布施。以何义故名为施主。如是问者。大仙当听。若人有物彼信心生。信心生已以财付人遣向他国。彼人将物向他国施。彼人布施财主得福非施者福。彼所遣者虽持物施而非舍主。若人自物自手施者。则是舍主亦是施主。为何不解?那个心经……” “喝茶,喝茶,涉及到佛法虽然你们不是杭州僧侣,本官也允许你们前去辨佛。到重阳节那天晚上,我与你们辨一辨。今天不谈。” 但这怎么行? 之所以今天来访,就是想今天将事情解决真到重阳辨佛大法开始,会成为鱼死网破之势。 不要以为佛教徒多,郑朗代表的是朝廷,特别是刚才九个字更给了几个和尚沉重的压力,最好不要辨,今天解决所有的事。于是义海又说道:“郑施主,不能颠倒黑白,还有祗园精舍。”…, 祗园精舍是佛教更有名的一段典故。 尼泊尔有一个舍卫国舍卫城中有一个叫须多达的长者希望佛在舍卫国说法因而想找一地作为释迦牟尼说法的场所,于是看中了太囘子花园,遭到太囘子刁难,提出条件,以黄金铺满花园才肯出售。须多达于是用金铺地,太囘子为其诚心感动,遂将园中所有林木捐给佛陀,做为精舍。这段典故称为祗园精舍或者叫给孤独园,或者叫祗树给孤独园。 郑朗道:“义海,难道你不看金刚经?” 这是佛教的一个大秘密!!! 在许多佛经中,布施经常看到的,还有各种宝石、香味、美乐。但在金刚经里清楚的写道,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既然是邪道,为什么佛经里有那么多宝石,香味,美乐,精舍?或者说供养。 其实很简单,想要佛教发扬光大,仅靠象乞丐一样乞讨,能不能发扬光大,所以要建华丽的佛寺,烧香,香气氤氲弥漫,不要宝石,但要金光灿灿,再加上庄重的梵唱,寺钟的悠扬,宗教的庄重神圣的气氛便有了。这样佛教才能发扬光大。 这就是供养中的一种。 还有布施,释迦牟尼是王子,所跟随的一群人也是贵族,比如他的堂弟阿难,这些人不会耕不会种,又要脱离尘俗,不能饿死吧。因此要百姓布施,但不说乞讨,那样的话会让人看不起的。所以佛教又有数说,叫乞上,上乞佛法于佛,下乞食于众生,乞这个不生不灭的食粮。还有一个,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 因此做了许多规订,弟子喝水时必须用一块布滤后才能喝。弟子更不能做饭,种地也是犯戒的。一碗水里都有八万四千虫,那么一锹下来,会有多少生命?要爱惜生命,所以不能种地。夏天虫蚁多,必须要结夏,不然出去化缘时会踩死许多生灵。只能呆在室内修行,秋后出去化缘(其实天竺夏天天热,出外化缘多苦啊,不当真)。 但有没有考虑,因为布施他们吃饭,农夫又造成多少生灵消失?彼不杀他杀,性质有何区别?或者象欧阳修所说君子朋党是好的,朋党就是朋党,难道因为他们,月亮就会变成太阳? 然而看怎么去辨,欧阳修辨成功了一半,后来并没有多少人批评他。佛祖辨成功了百分之九十,有谁敢说和尚化缘是要饭的? 舍卫国太囘子与须多达将精舍修好,释迦牟尼进驻,在此说法二十五年,比在任何六个地方说法的时间都长,但在金刚经里仅提了一句,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并没有提及太囘子与须多达供养这件大功德。 对金刚经郑朗还是很赞成的,首先不象其他佛经有那么浓厚的神话玄幻色彩,很实际,即便是佛祖象百姓一样也要吃饭,于是乞食。天热了,也光着膀子。第二个是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说古今往来一切圣贤,一切有宗教成就的教主,都是得道成道的,只因个人深浅程度,时地不同,所传化的方式有所不同存己。有一定的辨证观与包容观。 漏洞很少,比如里面大段的布施。不象坛经,说什么空,什么了,但花了很长篇幅说六世祖慧能为达摩那件袈裟被北派禅宗追杀。不就是一件衣服吗?要,我给你。得道者拥有的是证道之法,而不是衣服,那样不但着相,是着魔。…, 郑朗不信佛,然而每每看看坛经第一品时,都不由皱眉头。 但正是这个金刚经,才说了真正的布施之道。 很大的佛教秘密!!! 郑朗每每看到金刚经时,都会莞尔一笑,然后叹道,殊途同归,万法归一,果不欺我也。 而这个秘密,将是郑朗在辨佛会上投放最重量的炸囘弹! 立即将话题隐过,又说道:“义海,还是弹琴吧。楞严经中各个菩萨有各个菩萨入道的法门,每一个菩萨的法门皆完全不同。昔日我不研佛法,认为知日禅师是迷恋于琴道,今天看了这么多佛经后,才知道琴也有琴道。” 说着指了指后面厚厚的佛家经义。 “何解?”义海不由问道。 “你学的是禅宗,有顿悟与渐悟,顿悟艰难,渐悟也未尝不可。所以说看山似山,看山不似山,看山还是山。天下万法,琴也是一法。先用心奏琴,心琴合一,心即是琴,琴即是心,刚才我闻听你弹琴,似已进入这一境界。再丢心丢琴,无心无琴,无物无我,那么就可以悟道了。” 说完了想乐。 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师叔,别被自己这句话忽悠得走火入魔,悟个头的道!弹好琴吧。 已经忽悠了,义海蹙眉沉思。 义海忽然睁开眼睛,道“郑施主,我前来是受众寺长老所托,央请你一件事,杭州诸田听你调换,重阳之会取消则个。” “大和尚,是我要称你法师,还是师叔,还是其他,说一段故事给你听,有人问药山禅师(唐朝名僧),怎样才能不被外境迷惑,药山说道,任由外境来去,有什么关系?回道,不会。药山就反问,那有什么外境能使你迷惑呢?于是又引出一段故事,许多少年拥簇一位长者饮酒,同时还有诸多歌伎作陪。因为只有自己年龄最高,长者闭眉闭眼,砚砚矩矩的正襟危坐,不理会四周的嬉闹。酒会散后,歌伎向他索取酬赏,长者拂衣而起,生气地说,我根本连正眼都没有看你。歌伎一听,用手抓着他说,眼睛看的算什么,闭着眼睛想的才厉害。” 王安石等人全部笑了出来,连三个更年青的和尚则全他们也憋着嘴角,想笑却不敢笑出。 郑朗又说道:“水浇鸭背风过树,佛子宜作如是观。何妨对境心数起,闭目不窥一公案。各位心境比我还俗,再说茶已凉,请离开吧。义海,若有缘,过了重阳,你我再次相会,只弹琴,不谈佛。” (未完待续)。 [本文字由◤·我不在心里◢提供 ] 第三百十八章 最神奇(上) 但郑朗的话没有作用。...... 你让我站我就站,你让我走就走啊,说好听的我这叫不着相,不好听的叫你调不动我。义海准备起身离开,重显依然坐着不动,说道:“郑施主,我在明州动身之时,找到你撰写的那本中庸,特地看了一遍。 “那是儒家的书。” “你现在不同样在看佛家的经义律论?” “不得己看之。” “贫僧也是不得己看之。” 郑朗不由笑了起来,道:“好,我听你说一说。” 居然给了他一次机会。 “我在你书中看到了八个字,事可适止,矫枉过正。” 说得不大对,郑朗中庸主要写的是根据不同情况变化与时俱进的进行调节,但重显这样说也无不可。这个八字换成一个,叫变。无论做任何事,都有一个度,比如宋朝对武将的控制,叫失了度,毕竟是冷兵器时代,将他们权利剥削得一干二净,武将如何发挥作用?这就注定了军事的软弱。 郑朗道:“大和尚,你也算说得有理,如果我不知道度,那么这纸上写的不是傅奕十一条,而是联道会昌灭佛!!” 六字吐出,几个和尚脸上再次变色。 这更是佛教史上的巨痛。 武则天将佛教抬起来,不是佛教给了武则天兵将钱帛支持,而是舆论的支持,蘀武则天鼓吹她为帝的合法性。然后佛教一法不可收拾,危害严重。实际宋朝佛教危害也严重,出家的僧尼、侵占的田地、逃匿的户数、减免的税赋,比唐朝佛教鼎盛之时不少半分,不过宋朝庞大的经济与人口总量,使宋朝的佛教危害变得看似的不那么严重。 再者,宋朝更严重的是冗兵冗官冗政,这三者之危害那一样都比僧尼带来的危害大上几十倍,所以在研究宋史中·许多历史专家忽略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这个大烂疮放在宋朝身上不算什么,但放在唐朝可怜巴巴的经济上,危害立现。因此李峤、狄仁杰、辛蘀否、姚崇、李叔明、韩愈都曾上书反佛。一直未果,直到唐武宗·为佛教所侵,不得不下诏说,洎于九州山原,两京城阙,僧徒日广,佛寺日崇,劳人力于出木之功·夺人利于金宝之饰,遗君亲于师资之际,违配偶于戒律之间,坏法害人,无逾于此,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饥者,一女不蚕·有受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胜数,皆待农而食·待蚕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纪极,皆云构藻饰,僭拟官舍,晋宋梁齐,物力凋瘵,风俗浇诈,莫不由是致 一诏下完后,开始灭佛。 实际这段历史不是诏书所写的那么光明正大·主要是唐武帝李炎偏爱道教,赵归真荐引道士#阝元起、刘玄靖等,共同在唐武帝面前攻击佛教,才引起这起灭佛事件。 但不能说这道诏书没有作用。 不一定象诏书里所写的一夫不田,有受其饥者,一女不蚕·有受其寒者,社会需要各种各样的人,士农工商,宗教的良性作用便是感化百姓,扬善去恶。可也有一个度,若是四十万人五十万人为僧为尼,以唐朝后期可怜的经济能力,如何承受?即便是感化,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在落后的生产力下,必然产生许多深远的影响,减少粮食生产、税务、劳力等等。 发起灭佛事件是因为崇道引起的,可这次灭佛却是良性的,会昌二年,唐武宗令僧尼中犯罪者与违戒者还俗,罚没财产,充入两税。四年,敕令毁拆凡天下房屋不满两百间,没有敕额的一切寺院、兰若、佛堂,其僧尼全部还俗,也就是拆毁所有中小型寺院,以及一些让朝廷不满的寺院。五年四月,敕祠部检括天下佛寺僧尼。七月下敕两都两街各留寺二所,每寺仅给僧三十人,上都长安左街留慈恩寺、荐福寺,右街留西明寺、庄严寺,其节度与观察使以及同华商汝等各州,各留寺二所,分三等,上留二十僧,中十人,下五人,其余僧尼一律还俗。所有非保留寺院,全部拆毁,铜像钟磬销毁铸币,铁像交给本州铸做农器,金银宝石销付度支。八月,宣告天下,拆寺四千六百所,还俗僧尼两十六万余人,收充两税户,招提、兰若拆四万余所,收膏腴上田数千顷,收奴婢为两税户十五万人。…, 这还是在唐王朝力衰、藩镇割据下取得的战果。不然此次佛教将会遭遇灭顶之灾。就是这样,一直到宋真宗后期,佛教才渐渐恢复到天宝鼎盛的局面。 重显艰难的说道:“郑施主,佛教如那样,道教必然也会产生新的弊端。” 说得很含糊不清,这就象大户人家一样,一朝灭亡了,许多士族大户消失,新王朝进行田产分配,可新王朝确立后,必然又有许多权贵。因此民间多有夫妻二人吵架时,女子抱怨婆家没有好公公,是穷家,正是这种原因。父亲是李刚,自己上位会更容易,比如韩亿的八个儿子,吕夷简的四个儿子。不管什么教,百姓需要宗教信仰,朝廷也需要宗教对政权进行舆论的辅助,不扶立佛教,就要扶立道教。寺院侵田,道观不侵田? “是有,如果那样,再灭道教,扶持其他的宗教,反正佛教是外来宗教,为什么不能扶持白帽回回(伊斯兰教)、蓝帽回回(犹太教)、祆教?就是你们佛教当中还有诸宗,区别开来,将数宗定为邪宗,打压大部,扶立小部,也能达到武昌灭佛的结果。” “施主,此言过矣,当今天子仁爱,万万不会坐视让你······行此……” 皇上好啊,不会让你胡作非为的。 “是啊,人好了就会受人欺负,就是天子,同样会有人欺负,打他的主意。国家仁爱了,外国就会来侵略。官员仁爱了,下面的人就会欲壑难填,和尚也是人哪·所以本官换地,勒索到本官身上。但不知道天子被你们屡次欺负后,还有没有了这个好脾气?” 重显再次色变。其实正是这个好皇帝,压控了佛教的发展·有多种原因,膨胀,侵犯到士大夫贵族集团的利益,受刘娥影响,赵祯对父亲晚年的拜大神十分反感,佛教已经成为国家的肿瘤。于是后来做了一些控制手段,不过因为赵祯的性格·虽一定程度得到控制,做得不够坚决,佛教依然还成为宋朝几个大肿瘤之一。 不但是宋朝,对契丹与西夏也产生了消极的影响。阿骨打仅几千士兵谋反,迅速将契丹消灭,佛教之功功不可没。 按照重显的理论,总归要有宗教危害的,甚至国家总归要灭亡的·但做比不做好。不管什么办法,只要是良性的,包括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带来的危害·不过确立了宋朝三百年基业,而不是象五代十国,战乱不休,百姓也得到一段宝贵的养生休息时光。 合者必分,分者必合,是大势所趋,但做比不做肯定要好,这就是郑朗的看法,也是儒家的看法。 郑朗又说道:“不过你也说得对,事可适止·不能矫枉过正,我心中有一个度,但想仅同意我的换田之法,是不可能了,我岂不是让人笑话?其实从去年我让妓子唱白蛇时,你们心中就应当有数·何必要等到今天。但他们将你居然都从明州请来,难道想将天下高僧全部请来,我不怕,尽管来吧。来得越多,我这个度就会越松。” 说着又抚摸着厚厚的佛经书籍说道:“我别无所长,唯独记忆力好。虽时短,也能记得许多佛经,并且佛教本义是扬善去恶,大乘本义是普世度人,所以佛的神力是大慈悲力。我以正辨邪,纵然天下高僧齐聚,我未尝不能辨上一辨。重显禅师,爀要多言,重阳再会吧。来人,蘀某送客。”…, 不走,喊外面的护卫将你们强行请走。 留不下来了,重显郁闷的走出竹舍。 外面的和尚纷纷过来询问,重显摇头说道:“老衲让你们失望。” 他不是前来挑战郑朗,而是进行化解的。 重阳辨佛会,他也不可能去的,又摇头说道:“你们想同意换田,恐怕无法善了。” 郑朗意思他总算听出来,还是有度,不是真正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但这个度随着时光的消失,也在放松。想要他终止下来,必须做出更多的让步。 一个和尚说道:“辨就辨,他又不能代表朝廷,怕则个!” 义海摇头,道:“不然,你们未必能辨赢。别的不说,我一生抚琴,琴技不敢说天下无双,能胜我者仅廖廖数人也。但我一生当中,又作过几首新曲?这仅是这个知府的一处,不仅琴曲,还有诗词歌赋,书法绘画,道德文章,那个格物之学。如果在重阳之会上,他使出种种用荷渡湖的手段,不用辨,你们就会输掉了。” 你们不要小看了是他一人,他一人背后还代表着朝廷,他本身也是一个变态。 听到一荷渡湖,几个和尚全部黯然失色。 虽知道郑朗在装神弄鬼,但证据何在?设法破法,破开秘密,才能说人家是装神弄鬼,否则就是人家有大神通。佛教中也做过类似的事,到了他们这地步,全部心知肚明。 “还是让吧,他说有度,就依他这个度,彼岸是海,回头也是岸。”义海又说道。 “义海禅师,那么我们怎么让他才能满意,况且那么多寺院……”一个和尚欲言欲止。没有郑朗的举动,有的佛教高僧也反对佛教中一些和尚欲壑难填的作为。但佛教门派诸多,没有一个统一管理组织,你不听我张大,我不听你王二,不要说全国,杭州各个佛寺之间也无法管理指挥。就算让,我将田不换,交出去行不行,我不要高利贷了,权当做了好事行不行,可我做到了,别的寺院不做,难道带着一群武僧上门殴打,才让他们听话? 重显摇头:“所以老衲也不知怎么办?刚才我们谈话不多,但老衲听了听,他对佛经的精通程度,已经不亚于你我中的任何一个,我又仔细回想,他辨的是佛门中不肖子弟的作为,纵然想辨,面对他,也难将黑辨成白。更难!不但如此,我怕朝廷······” 武宗灭佛,那是不可能的,但这件事若是惊动朝廷,数旨一下,佛门地位必然会严重下降。叹了一口气道:“老衲也着相了,各位,好自为之。” 辨佛不怕,但要占着一个理儿才能辨,郑朗没有明说,可智慧如重显,怎能不知道郑朗的心态,人家辨的是佛门不肖子弟的种种恶迹,如何辨得赢,难不成如来佛祖同意佛门子弟侵田,放高利贷,甚至象极少数劣迹弟子,与良家妇人通奸,强占百姓财产? 说完离开。 回明州去了,杭州这滩子水太浑,他明智得很,趟不得。 义海也要走,让几个大和尚拽了下来。 郑朗既然敢装神弄鬼,亵渎佛祖,请高僧是镇不住场子,但义海与郑朗有些关系,真说起来义海是郑朗的长辈,他是儒家弟子,尊师重道,尊敬长辈,却是儒家弟子必备的因素,留下来或许有用。 义海道:“我无能为力,否则也不会让他将我赶出来。” “这干系到佛门千秋大计,你不能坐视不管。” 几个和尚拼命的劝。 郑朗在竹舍里听取护卫的禀报,苦笑。但这才是真正的人情世务,什么空什么了,不能当真。 重阳节渐渐到了,杭州也热闹起来。 不但佛门的人,还是道教的人,更多的是四周州府的士子,十分好奇,不但有一荷渡湖的事迹,还是儒家弟子用佛经辨佛门弟子的壮举。这件事有可能要铭载史册的,所以也过来看一看。 重阳还没有到,但从杭州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群,已经让人感受到即将到来的紧张气氛······ 第三百十九章 最神奇(下) 时光到了八月底,即便是杭州,也能感到秋天到来时带来的那种寒肃之气。 树叶不再绿得发碧,一层层将翠色脱去,风一次,依然在婆娑起舞,依然蓊葱,但多了一份沧桑之色。 郑家,崔娴正在剥馄饨(湖菱的一种,嫩者为沙角,老者为馄饨,还有一种水煮包子也叫馄饨,与后世馄饨皆有所不同)给女儿吃。忽然门房进来禀报:“那个吴家小娘子来了,要见几位娘子。” 崔娴秀美的脸上出现不忧之色,迟疑了很久,才说道:“让她进来。” 对这个少女,崔娴很是不满,因为郑家久没有得后,作为主妇,崔娴同样很着急。聪明的人也多了一份疑心,害怕别人说她专宠。不能对外人说,我没有霸占丈夫,可外人会有什么看法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是自己的错也是自己的错。 于是想替丈夫再挑选一两个贤惠有才干的女子,看中了四人,秦凤娘、安八娘,还有那个宜娘以及这个吴小娘。 秦凤娘因为牵扯到江钧之子,不可能了。可这个宜娘与吴小娘,全部让她看走了眼。刚是丈夫眼睛雪亮,才避免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吴小娘走进来,伏地跪下。 “你起来”,崔娴淡淡说道。不忧放在心中,脸上表情无喜无忧,说话的声音也很平静。 吴小娘怯怯的站起来。 但是女人,总会有小心性,崔娴只是在替女儿剥菱角米喂着她吃,就当吴小娘是一个空气,也说明了她心中的怨愤之气。 吴小娘怯怯的不敢说话。 杏儿与环儿从外面走进来,看了客厅中怪异的场景,问:“吴小娘子,你怎么来了?” “我,我……” “你想说就说!”环儿直接了当地说。 “环儿,不要吓着她。”江杏儿心软,刚不是很恨吴小娘,相反,认为吴小娘很可怜。然后悄声对崔娴说了一句。 崔娴惊喜地问:“是真的,是假的?” 江杏儿重重点头。 “为什么不早说……” “我也怕错了……”江杏儿嚅嚅地说。前段时间江杏儿身体略有不适,崔娴怀过一胎,什么身体反应杏儿也看到过,但疑心自己猜错了,现在全家上下为郑家的后代在犯愁,除丈夫没心没肺,那一个不在担心?于是偷偷带着环儿出去看了一下大夫,这才确定有喜。 “这太好了。”崔娴高兴地说,不一定是男孩子,也不一定能平安生出来,可有总比没有的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崔娴说话语气也柔和许多,问:“吴小娘子,你来有何事?” “我,我,是母亲让我来的,说我向知府发过誓言,服待知府,就要留下来侍候知府。” “你就来了?” “我不敢有这想法”,吴小娘急切的辨解,郑家这个门坎不大好进的,自己也没有脸再呆在郑家。 “对你母亲说,她的心意我们领了,安心地去岭南,虽然岭南天气酷热,也不是人间地狱,当年寇准与丁谓二人老年之时全部流放到岭南,在岭南活得好好的,也没有被岭南的环境打刚。官人还说过,岭南有江有河,天气热,适宜种植,但一直没有得很好的开发,否则又是一个江浙。你们全家去,如果你父亲这一次安下心,做出一些政绩,朝廷也能看到,那时就会被重新召回。” “喏不过我发下的誓言永远遵守承诺……”,吴小娘说道,美丽的一对大眼睛中闪过一丝坚定。…, “没有人怪你,更没有人要求你遵守诺言,你青春年少,美丽动人,不要耽搁了大好年华,以你的相貌与才艺,能找一个好夫君。况且朝廷处罚也仅是贬,没有其他,你还是官宦子女。”崔娴听到好消息,心情好,也不怪不气,平和地说。 没有当真,将吴小娘打发走。 吴小娘仅是在平静的湖泊里投下的一块石子,自从她带着不纯净的心情进入郑家,无论崔娴怎么赏识她的相貌资质,也只能成为过往云烟,况且丈夫也不想再纳妾。 杏儿的有喜,却让郑家上下充满了喜气。 特别是在这时候。 郑朗对付佛教中一些不好的弟子,别人不会这样想,佛教又讲因果报应,郑家久久无子,也会让人用来做文幸。偏偏这时,郑家传来喜讯,会狠狠的抽一些人的大耳光子。 这些,郑朗在竹舍,崔娴吩咐人严格的隐瞒着。 到了最关健的时候,不但做了一些布置,那是为了得胜加分的,最终还要丈夫对佛经了解。 这件事很艰难,佛经上说看了传了,会有什么什么好功德,好功德不知道,但崔娴也因为丈夫看了一下各种佛经。结果头晕脑胀。 慢慢看还好些,可想短时间将这大量枯涩的佛经看下去,并且记住,还要融会贯通,换谁来都吃不消。丈夫读书虽博,终是儒家子弟。甚至这比科考还难。 在这当口,崔娴不想郑朗为任何事分心,特别是这种大喜或大悲的事。 杏儿怀孕,对郑家而言是一件大垩事,也是好消息。 接下来的一件事,让崔娴无从判断。 两天后郑家又来了一个客人,江二郎。 崔娴与环儿对江二郎不熟悉,但江杏儿与四儿对江二郎很熟悉,听到门房禀报,四儿忐忑不安地说:“大娘子,官人再他们好。” 在家中杏儿最大,不过崔娴是正妻,因此大娘子是崔娴。 “傻丫头,你不要小心眼我知道了……”,崔娴淡淡地说。她丈夫这几个好兄弟,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如雷贯耳,父亲反对,她同样不是很喜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为什么要与这几个无赖之徒交往。后来几人品性稍稍改正,加上没有直接的交往,崔娴也就忽视此事,没有去思考。但丈夫偶尔也在与他们保持通信,书信上语气很温和能看出丈夫的感情。这份所谓的友情丈夫没有放下的,崔娴还是不喜,但嫁鸡随鸡,无奈罢了。 让江二郎进来。 崔娴问道:“为什么你现在才来?秀州那两封信是不是你托人仿写的?” “大娘子。” “二哥子官人视你们为好友,称喟弟媳即可。” “大……弟媳”,江二郎有些偏促不安,昔日兄弟八人是好友,不是亲兄弟,也胜似亲兄弟。可物是人非,如今地位悬殊天壤之别,自己七人已经高攀不上。 崔娴看出他的心情平和的说:“你们与官人是好友应知道官人的脾气不要说你们之间的友情,没有这份友情,他也不会向任何人摆知府的架子。坐吧。” “是”,江二朗还是小心答道。不但是知府,这是二十来岁的知府,未来郑朗底限在哪里,谁也无法预料。 杏儿卟哧乐了,说道:“江二郎让你坐,你就坐吧。” “喏,见过江娘子几年不见你如今更漂亮……”,忽然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光子,道:“该死。”…, 是郑朗的妾,漂亮不漂亮,不能说,不然轻佻。 “又生份了,官人只是在南方为官,离郑州得远,否则你们也能经常见面,坐吧。环儿,给江二郎沏茶。”崔娴说道。 喝了一口茶,江二郫这才将正事说出来。 这件事如郑朗所料,不是江二郎做的。但江二朗是确实到过秀州,他年龄渐长,家中有些产业,不但在郑州,在其他地方也有一些产业。这个,少年时懵懂无知,他没有对郑朗说,也不知道家中的情况,郑朗更不会去问。以后郑朗下了江南,信中也没有提。 江父为了磨砺他,让他来到扬州,非是秀州,在此江家有一个店铺。江二郎来到扬州后,说店铺不仅是店铺,店铺后还有一个作坊,事务繁忙,于是没有来杭州看望郑朗。他内心处还有一个原因,让他迟疑未来,两者的距离让他感到有些怯懦。毕竟已经长大成人,不象少年无知时。然而因为一桩业务,几月前去了秀州。 在秀州时,他才想到要到杭州来。不过扬州店里出了一桩事,江二郎又回去了。后来接连不断的事情出来,查盐罢盐,然后海捕文书就下到扬州。至于什么原因,江二郎也不知道,还是扬州一位世交长辈提交通知了他,于是躲了起来,没有被抓住。直到后来,接到家中转给他的郑朗书信,江二郎这才悄悄来到杭州。 但这一耽搁,路途遥远,已经过去两个多月。 “你不能骗我。” “大娘子,骗你不得好死。” 崔娴沉思了一下,怕郑朗分心,还是没有对郑朗说,不过派人通知了富弼。 富弼尽了一份朋友之力,与江二郎交谈一番,是不是江二郎指使人做的,一是对方的人证,二是己方的人证。对方人证在秀州,难以说清楚。况且即便有人想陷害江二郎,都能仿郑朗笔迹仿得唯妙唯肖,江二郎还在秀州出现,许多人也知道这件事,那么找的人大约很相像。人是早迟要交到秀州的,但现在交到秀州定案对江二郎不是很有利。 询问了江二郎那段时冉与什么人相处,这个容易找,什么时候回扬州,又与谁在一起,这是扬州,离秀州还有很远呢,不可能人今天在扬州,明天就在秀州,后来又去了扬州,即便骑马也没有那么快。这样就能撇清嫌疑。 至于卫知州能不能结案,与富弼无关。 交谈后,便派人前去扬州将相关的证人带来。 到这时候江二郎才明白事情经过,也长松一口气,这段时间风声紧,不但在到处抓他,连扬州那间店铺也暂时查封了。到了郑朗的地头,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就问崔娴,来到杭州,总要看一看郑朗的。 崔娴没有让他去。 江二郎在杭州闲得无聊,到处闲逛,但仅过两天,卫知州派了衙役过来抓人,不知道他从那个渠道这么快得到消息的。富弼虽很是不忧,至少按照规矩,你到杭州来抓人,要通知杭州府一声可因为江二郎与郑朗的关系,不大好说,眼睁睁地看着江二郎被衙役带来。 对佛经,富弼也说不清楚要不要通知郑朗出面,会不会分郑朗的心,富弼也说不清楚,只能派人通知崔娴。 崔娴对丈夫这个好兄弟更加反感。 毕竟还在抓捕中,为什么到处溜达?自讨的苦吃。好好的呆在郑家,就是卫知州派人抓江二郎,还有一个缓冲时间,甚至未必敢进自家来强行抓人。但这是丈夫的好兄弟不顾嫌疑来到富家问富弼怎么办? 富弼道:“不要紧,我已经派人带人证过来,没有充足的证据,事牵大案,卫知州也不敢严刑逼供。我刚刚也找到嵇转运使与马转运使,让他们对此案关注一下。要不要通知郑知府?” “不用通知,这时候他来抓人,是有意想分官人的心。”崔蚺道。 第三百二十章 最牛的居士 “这是怎么一回事?”嵇颖与马仲甫张大嘴巴看了看高台上的那个佛字,又看着空中那块巨幔万分不解地问。 连韩琦都没有向他透露真相,何况两个转运使。富弼吃吃一笑道:“嵇转运使,马转运使,你们就当佛祖在保佑郑行知。” 但富弼知道真相的,当初设计时郑朗是设计了一朵荷花,这个大金佛字是预备方案,最后在屡次试验下,荷花被推翻,因为想要荷花必须层层重叠起来,没有做到,最后才选定了这个金佛字。至于其他的没有改动。 不过荷花可以展现在巨幔上,巨幔已经绷直,能看到它的全部面貌,上层部分是金色,但在金色部位隐约的能见到四个金刚在闪动。月色朦胧宜人,其实在这种月色下,近处也许看得更清楚一点,但看远处却恍若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又有时不时的氤氲水雾环绕,虽然就在山峰的上方,反而看得不大真切。 然而离得近,还是能看到四大金刚的闪动,不过这样更增加了一份神秘感。 下面是白幔,白幔上先是一点光,光亮渐渐大了起来,然后一朵莲花座便出现了。画面的效果质量很差,不过对于这时代,已经足够。 看到那朵模糊的莲花在布幔上缓缓移动绽放,许多忠实的佛教徒热泪盈旺,一起拜伏于地。 马仲甫抓住郑朗的手道:“郑知府,请告诉我!” “要有光,便有了光。” “能否说清楚一点,”马仲甫又说道。他虽是儒生,也信佛,如果不是知道郑朗的一些底细,刚才也差一点与百姓一样拜伏于地。 郑朗附在马仲甫的耳朵道:“无他,争的是信仰之战。” 还不是答案,马仲甫依然不放手。 “你家家族人脉广泛。这件事虽然我不会向百姓说出,但会给陛下与几位宰相一个交待,你可以问他们。” 虽然弄一个教主似乎也有可能,也似很好玩。 可别当真,真做了教主与圣人,赵祯会十分尴尬的,士大夫们同样很难受。这也是统治者大封死人,不封活人的由来。关羽可以在宋朝将他捧成神灵。武神,却不能容受狄青做东府的首相,那怕宋朝的制度决定宰相做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再次调动。因此不要以为赵祯好说话,自己是正统的文人,这个分寸轻重必须要把握。不然真想做教主,就是好脾气赵祯。也会对自己扼杀。 会说的,正好富弼回去,将前后经过,以及这几次神奇的原理,一一写在奏折上,让富弼带回去。估计那时候重阳辨佛会早就传到京城,一些士大夫们也会忍耐不住,上书进谏。对几位宰相说,对赵祯说。他们会不会将真相公布于众,让他们做决定。 反正奏折一上,就会将一些人疑虑彻底打消。 这个要注意的。 其实已经开始有人进谏了。 重阳节乃是秋天宋代第一大节日,中秋节开始有了,但还是不隆重,隆重的是重阳,除了有登高、插茱萸、赏菊花、吃重阳糕的习惯外,偶尔九月初八宫中点灯,初日又订为小重阳。实际上重阳节从一天变成三天。 赵祯在宫中设了一场菊酒宴。 平时宋人也为了重阳准备茱萸酒与菊花酒。茱萸为避邪翁,菊花为长寿客。假此两物服之,以消阳九之灾厄,因此在菊花盛开、茱萸繁茂之时摘采茎叶,杂麦米酿酒,密封置于室内,来年重阳方熟,不但有避邪长寿的寓意,还能预防各种疾病,比如菊酒治头风。…, 本来是一次正常的宴席。赵祯优待士大夫,不但重阳,平时也常常在宫中宴请大臣赴宴。开始也没有人想到,宴到半途,赵祯忽然问了一句:“诸位爱卿,你们对佛教以及寺院各僧有什么看法?” 仅一句,下面的人鸦雀无声。 但在赵祯提问之前,早有一个人进谏。 三个钦差用很快的速度返回京城,王拱辰好一点,韩琦耽搁了很长时间,还要赶到利州振灾,所以必须得快。到了京城,赵祯接见三个人,主要询问案件经过。 问完了后韩琦便说了几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南海路途遥远,已经查到几个很大的铜矿,不能不管,可想要经营,必须设立供给点。不是为海外领土提出来的,对扩张领土,君臣都有一些想法,不过“祖宗的制度”注定了宋朝内敛。这与扩张领土无关,而是为了经营几个矿藏。 大战来临,宋朝什么都缺。缺少精兵,缺少强将,缺少钱帛,缺少武器,更缺少金银铜铁,特别是铜。如果有了足够的铜,不仅本身是财富,可以用来铸钱,有了足够的铜钱,就是石介也知道有何意义。 韩琦将事情经过说出来,也说了郑朗一愁莫展,自己提议让朝廷调出禁军的事。虽然西北大战打响,可京城的禁军战斗力都知道的,放在西北是弱兵弱将,但放在南海岛屿上对付那些落后的原住民,却是一头头猛虎。这是韩琦的看法,也直接说了。 赵祯沉吟,暂时没有表态。 这件事还早,现在探明,必须到明年带回来大量的铜,才能做最后决定。 然后韩琦说了另一件事。 这件事先是赵祯提出来的,询问一荷渡湖的原因,韩琦很郁闷。最后说道,臣也不知,但富弼知道。这才是富弼被调回京城的真正原因,连郑朗也没想到。 接着韩琦又说了一些所见所闻佛教不肖弟子的恶劣事迹。进了一谏,控制各州府僧尼数量,寺院数量,田地数量,禁止僧尼发放高利贷,兼并田地,结交权贵,僧尼不征丁税但必须征田税,禁止僧侣出入妇人室闱,特别是这一点。他视自己为最正统的士大夫,更不能容忍。然后又说了其他的一些进谏。一共是十二条。 比郑朗做得好。 郑朗“没有想到”用国家的力量经营供给点,郑朗压佛只是一州一府,也“没有想到”全国。 赵祯又默然。 韩琦又说了一句:“陛下,寺院一年侵占的田地减少国家多少税务?寺院一年的香火施舍,增加多少百姓的负担?” 这两个问题让赵祯脸色阴沉。 这时候国家最需要的就是钱,不是兵,有钱可赏。以宋朝的人口基数想要多少士兵就有多少士兵。一提到钱,数量少罢了,只要数量多,无论那一个大臣,稍有一些良知,眼睛都绿了。并且对百姓。赵祯有可能是满朝君臣中最关心的那个人,不亚于在江东的范仲淹。韩琦不及之,包拯不及之,欧阳修、苏东坡等人更不及之。 然而赵祯还是不作声。 要感谢诸位大臣,赵祯主政之初诸位大臣将赵祯锐气一起磨平了,好处是赵祯不喜欢折腾,因此不是西夏之逼,有可能赵祯朝是宋朝最好的辰光。但坏处便是他做事缺少锐气,怕麻烦。以至于后来宋神宗看到他这位伯爷的生平。果敢的大刀阔斧。按照郑朗的中庸学,全部做得不完美。这种不完美恰恰是他们生平带来的心灵变化。…, 这是这段时间韩琦上书很少没有得到赵祯批准的,但韩琦没有气妥,比起以前的上书,两谏显然事情重大的多,又落实到具体的实处,性质截然不同。慢慢来吧,立即离开京城,去了利州。 韩琦的进谏还是有一些影响。赵祯这些天也在宫中反复思考。今天宫宴。赵祯又忽然想到远在杭州的郑朗。 离得远,赵祯也渐渐成熟。情谊如郑朗所料,变淡了一些,可这份情谊还是有的,特别是诸多君子怦击自己的时候,郑朗冒天下之大不韪,派人到京城专门斥责石介等君子的做法,让赵祯很感动。 遥望着南方,他文不及南唐后主、宋徽宗,武不及隋炀帝、唐太宗,但不是一个没有智慧的皇帝,知道郑朗以一个儒生身份与群僧辨解佛法会有多大的困难。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因此问了一问。 这一问,有的人已经看到赵祯的松动。不过问得突然,还是没有人发言。就是想发言,也要等待杭州辨佛的结果。 辨佛开始! 一朵大莲花开了,郑朗从人群中也走出来。 许多百姓用敬畏的眼神看着郑朗。 江杏儿在人群小声地问崔娴:“娴儿,官人会不会亵渎佛祖?” 她信佛,也知道郑朗这些安排,心中总有些怕怕的。 “不是亵渎佛祖,佛祖应当要感谢官人,”崔娴低声答道。她比江杏儿聪明,想得也远,丈夫这次安排不是针对佛祖的,而是针对各个佛教不肖弟子。即便有佛祖,也不会怪罪。 不过那些佛经,崔娴一想就头痛。 这些装神弄鬼的手段是辅助手段,能不能辨赢,还要看丈夫这段时间能读懂多少佛经。不是记住,是要弄懂它。 郑朗已经走到这个小高台前,坦然的坐在那个大佛字上。 一个和尚怒不可遏,冲上来喊道:“你有什么资格坐之?” “为什么我没有资格?” “你不是和尚!” 大多数和尚很赞成这句话的,但一些对佛经精通的高僧听到后,眉头直皱。果然,郑朗说道:“请问和尚,一个孩子进入寺院,尿急,正准备在佛像下撒尿,有一高僧看到后大声说,你不要在有佛的地方撒尿。小孩子便反问一句,请问大师,哪里没有佛,我到没有佛的地方撒尿。现在我问你,哪里没有佛,让我坐在哪里。” “善哉,善哉,”郑朗仅一句,就让许多高僧已经放下准备辨佛的念头,合什宣善。 和尚哑然。 郑朗又说道:“须菩提,若菩提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所以者何?须菩提,实无有法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 说着站起来,来到昭庆寺住持云若面前,在老和尚头上摸了摸,说道:“人人都说你是高僧,可你真以为你是高僧,那你就不是高僧。” 这是一个禅机。 上面一句是来自金刚经,说如果菩萨执着我相他相众生相长寿相,就不是真正的菩萨。为什么呢?须菩提。实际上没有一种名为发心求无上正等正觉者。 一般人难以明白,通俗一句,因为菩萨与佛祖一样是空灵的,广大的,一切都不着的,一切都不住的,所以真正的菩萨是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这是佛教的基本教义,如果还贪恋一个高僧的名号。何来高僧而言? 云若老和尚光脑门子被郑朗摸了几十下,还摸得不能吭声。…, 并且他心中最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在这句上面还有一句,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一众生灭度者。这才有了下面这一句。这是很矛盾的一句。我应当灭度一切众生,但真将一切众生灭度,那么将没有一个众生被真正灭度。但这一句话若真正被剖解开来,对这三天的辨佛会将产生巨大的影响。 郑朗摸着老和尚的脑袋,很光滑,手感很好,旁边的人看了却是瞠目结舌。郑朗又低声说道:“老和尚,不错不错,我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摸大和尚。还是高僧的脑袋瓜子。” “你!” 再次低声说道:“老和尚,我也不是真正灭佛,只是还佛教的原来面貌,你跑来趟这个混水做什么?凭空中这个布幔,你们能辨赢么?佛教再这样下去,还能不能弘扬真正的佛法。” 提前郑朗派人做了暗中调查,这个老和尚还是不错的,平时粗衣布麻,深居浅出。若说真正的高僧。能上郑朗眼的没有几个,这个云若就是其中一个。杏儿与四儿还到昭庆寺烧过香。见过这个老和尚,对他十分敬仰。所以郑朗做了点化。 “你不是真要灭佛?” “灭什么佛?”郑朗忽然大声说道:“佛说人人皆有佛性,一切皆是佛。为什么?佛便是宇宙,佛便是宇宙运行的至理。石头是佛,高台上的佛字是佛,你是佛,我是佛,祆教是佛,儒教是佛,因此金刚经说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如果我以儒学悟通了天地间的至理,那么我也成了真佛。当然,很难。我在着相,你也在着相。但我不刻意求成真佛,意境上已经高了你一筹。去吧,你今天来此,最少耽搁失误了你数年的修行。再执迷下去,你马上不是高僧,会渐渐盘入魔道。” 云若脸上阴晴不定,忽然舍什道:“善哉,善哉。” 念完后一言不发离开。 许多人愕然,云若名气不及重显名气大,但也是杭州有名的高僧,居然因为郑朗几句话,或者让郑朗摸了摸脑袋瓜子,就这样离开了。 富弼叹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郑朗正重新返回高台,摇了摇头道:“郑行知,你点化的是魔道还是佛道?” 杏儿却睁大眼睛,惊奇地道:“娴儿,是不是云若禅师让官人点化?” “差不多吧,”崔娴抿着小红唇偷乐,丈夫开了一个好头。 郑朗重新盘坐于高台上,大声说道:“佛祖说人人是佛,只是有没有堪悟的区别。我能坐此,你,他,皆能坐于佛字上。各位高僧们,不要有异议了,如果有异议,我再问一个问题,我不是高僧,也没有出家,但什么为居士?” 有的和尚脸色再次一变,因为他们想到了一个经义。 郑朗也没有指望他们回答,道:“按照儒家理论,居士是指有德才而隐居不仕或未仕的人,不过今天来此,我不谈儒家,如果按照这个说法,我做不成居士哪。但来此我说的是佛法,所以谈佛家的居士,佛教中的居士是指在家修佛者。那么这个居士能做什么呢?我念一段佛义。尔时,毗耶离大城中有长者,名维摩诘。已曾供养无量诸佛,深殖善本;得无生忍,辩才无碍;游戏神通,逮诸总持;获无所畏,降魔劳怨;入深法门,善于智度……如是,长者维摩诘,为诸问病者如应说法,令无数千人,皆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是维摩诘经里第二品。 维摩诘经对国家佛教影响深远,仅次于金刚经。 第一个是若菩萨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则净土净。想要净化社会,必须净化人的心灵,只有人心灵变美好了,那么社会也就美好了,至少扶一下摔倒的老太太不用担心,这比当初佛祖提出来的空断更高明,更加积极。 第二个强烈斥责了小乘有慈悲心而不能普的思想,强调慈悲普度、利生济世、关怀人间。 但这本佛义很长。一共十四品,若全部背诵出来,会花很长时间,因此郑朗仅背了第二品方便品。方便波罗蜜是十波罗蜜中第七波罗蜜。不是让路的方便,是修菩萨道的一个法门。第一品是释迦牟尼佛演出,自第二出此经主角登场。佛是教主。必须现出家身,在家也可以以居士之身修行成佛,这就是佛法的方便法门,所以又叫方便品。 第二品就讲维魔居士如何方便的,也经商所以富有财产,但用这个财产周济穷人,不是用来供佛的,读到这一句时,郑朗刻意咬重了去背。还不够。听到郑朗在读此经,富弼一努嘴,衙役开始发放此经译注。 译注工作交给了司马光,因为要给老百姓看,郑朗要求司马光译成口语化,越浅白越好。译好后,郑朗亲自再次重新修改。不但有维摩诘经,还有金刚经等书,每本经书刊印了两千本。无偿发放给百姓。总之。为了此次辨佛会,郑朗前前后后花费了几千贯。 居士也有妻小。但常修行清净,有六亲,但不为世事牵制,穿着华贵,更以庄严着称,也吃好的喝好的,但以禅悦为食,也涉及外道与世典书籍,但以佛法为正宗,也出入青楼,是为了警示世人淫欲之过,也喝酒,也串门子,上到皇宫贵族下到武士百姓,但是为了什么什么。 郑朗在背诵,让一群有钱有势的大佬听得悠然向往,这样的居士修佛还是不错的,能喝酒,能结交权贵,能狎妓,只要心中有佛,以后就能成佛。好,好好,大好,太好! 这才是维摩诘经的高明之处,第一便于入世,第二世俗化,持着佛教无数条戒律出家太辛苦了,一般人不容易做到,影响佛教的普及。于是出现这个维摩居士。 忽然百姓又传来惊奇之声。 然后百姓一起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巨幔,此时巨幔随着郑朗开始讲经,画面再次改变,出现了无数佛祖菩萨大罗汉盘坐于莲花座上的场景。又从巨幔上飘下来朵朵花瓣,向高台落去。 看到如此神奇的场面,一大半百姓伏了下去。 富弼哭笑不得。 郑朗身上也披上了朵朵花瓣,不过郑朗“宝相庄严”,继续在背诵,但下面这一段没有背经,而是讲经。其时,维摩居士示病在身,心中思付,慈悲心切的世尊难道不会派人探视我吗? 这一段为了下面的内容过渡,但不大好。同样是着相,存了念头!也是此经最大的破绽。郑朗不是为了彻底打倒佛教,因此揭过没有提。居士刚一存这个念头,佛祖便知道了,于是派智慧第一的舍利弗前去探病,舍利弗说了一大通话,总之,他境界离维摩居士相差太远,没有资格探病(又是着相)。又派十大弟子中以苦行著称的大迦叶探病,也自愧不如,不敢去。接着到了十大弟子中解空第一的须菩提,长于义理的弟子富楼那弥多罗尼子,议论第一的十大弟子摩诃迦旃延,天眼第一的十大弟子阿那律,持律第一的优波离,密行第一的罗睺罗,佛陀堂弟多闻第一的阿难。一个个都喊不行。佛祖无奈,只好请菩萨,弥勒菩萨、光严童子、持世菩萨、子善德,皆喊德行不够,不能胜任。最后请了文殊菩萨,文殊菩萨说,与居士答对不容易,不过佛祖请求,我只能勉为其难。于是前往。在座的众菩萨、大弟子、帝释、大梵天、四天王等一听,这下好哪,这两位高人在一起,必定会有精彩的对论,于是八千菩萨、五百罗汉以及众多天人随文贤菩萨前往。然后问答,构成了这本佛经的来历。…, 还是着相,金刚经中提到一句,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真正的佛不会认为自己是佛,真正的圣人不会认为自己是圣人,所以真正的佛法即非佛法。如果有一个佛法的观念存在,那已经是着相了。 因此清朝大儒顾亭林说过一句,一般人不要看佛经,这东西就是一桶水,一个是满的,一个是空的,一下子倒过来,一下子倒过去,用看山似山来比喻,看山似山,看山不似山,看山还似山,然后再看又不似山,看似山,就这样n遍循环下去,才是所谓的佛经。看得越多,越是迷惑(至少一个叫午后方晴的悲催了)。 维摩诘经比金刚经更进了一步,但相比佛教的所谓境界,维摩诘经落了下乘。 郑朗之所以说这一段,不是讲这个最牛的居士故事,而是为了揭示一个道理,只要象维摩居士那样做,什么菩萨、弟子、罗汉,都不如他。为什么要出家做和尚呢,要供养寺院呢?诸位,利化济世吧!只要存了这个心,连弥勒菩萨也不及你! 这种思想对于寺院来说,要不要命? 一个大和尚等郑朗讲完了这段后,急切地问道:“郑施主,请问你在心中有没有佛祖?” 就算你在家修行,但你心中没有佛,不能算居士,就没有权利说出这种话。 也能说有理。 可众人突然再次喧哗,随着这个大和尚问完,巨幔上图案再次一变,变成了一个地狱,一个巨大的魔鬼狰狞的站在地狱中狂笑,巨掌上还握着几个可怜的普通百姓,这些百姓衣着简陋,脸上略有菜色,一个个在魔掌里挣扎,在哀求…… 这更要命了。 只要郑朗在说话,天空中的巨幔出现佛祖的场景,甚至还有花瓣撒下来,但到和尚辨问时,马上花瓣消失,巨幔上也换成了地狱魔鬼。 许多和尚想要吐血。 ps:以前看过许多佛经的书,虽然不可能多写,但要写出真昧。可想写出一些真昧,必须恶补,上个月在网上买了三十几本相关的佛经书籍,看得头昏脑胀。再回头看宋元学案,是多么可爱啊。不过总算快要结束,至于这个居士有多牛,我马上会在作品相关传网上的翻译版(为了替佛教辨解,这些翻译版也不是很准确,不过维魔居士神通译了出来,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v章里不多写了,要收费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金刚经的秘密(上) “你,”大和尚忍住怒气,又问了一句:“郑施主,你向来不打诳语,请问你心中有没有佛?” 居士这一词郑朗草草诠释,其实它指的意思更广泛,一些道教人士也称居士,还有一些文人雅士也能称为居士,比如李白的青莲居士,欧阳修的六一居士,用在佛教里意思同样也很多,梵文中意为家长,或有财产,居家之士,或者天竺第三等毗舍族中的富翁与德高望重的有道之士。更严格一点称呼在家的佛教徒,受过三归五戒。但到了中国后意思多次改变。 可是最起码的一点得信仰佛教,否则郑朗这个居士就不能称为佛教的居士。 推翻这一点,郑朗刚才所做的一切将会是无用之功。 郑朗可以打诳语,只有出家人不打诳语,郑朗向来言出必行,比某些出家人说的话更让人相信。所以这个大和尚敏锐的抓住这点进行追问。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金钟般的声音,大声喊道:“尔等大胆,居然偷窥吾等法身,去!” 就在布幔上传来的。 大多数百姓跪下,但有少数人不相信。 造成这原因主要还是郑朗自己,他在太平州问过一回鬼。为了避嫌,自己主动将真相揭开。民间还有许多古怪的传说,不过也有一部分人得知真相,知道这是更古怪的郑氏格物学。 特别是一些百姓还去过太平州,看过那个物格院里种种奇迹,上面画了原理的草图,讲解了原理。还有一个小孔成像的密室。原理虽然写了,可没有几个人能看懂的,那个小孔成像与这布幔上成像也不同,难度更高。不过有一些人想到大约是郑朗做了一些手脚,于是不相信,悄悄从人群中挤啊挤的,来到后山。 更多的人在关注辨佛。不过有的就在高台附近,将地上的金片子捡了起来观看,包括不知真相的嵇颖与马仲甫。借着月光反复看了看,其实就是普通的铁皮子,上面镀了铜。花瓣也是普通的花瓣。若是有人站在那个巨幔顶上,借着悠悠的西北风往下撒落,大多数会落在高台附近。 很是普通。 关健是怎么站在这块巨幔顶上,休说人,巨幔如何绷直的,也让人想不明白。 潜入后山的人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也不是全部是怀有恶意,主要是好奇。 这座山峰有一些人十分熟悉,说高峰是指武林山而言,其实也不高,但三面环悬,只有西南方向人才能攀登上去。于是绕道西南方向,似乎是看到从地面打上一柱光射到巨幔之上。但接下来的一幕,让这些人一个个吓得不敢作声。 正面巨幔金色上方是四个金刚的影子在动,到了后面看得更清楚,不是影子,是四个巨大的金刚立在天空中提着巨幔。不要问为什么金刚能立在空中,这点本领四大金刚肯定有的。 看着这几个高达数丈的金刚,好不容易绕到峰的西南方向,一个个一起拜伏于地,吓得屁滚尿流,连走路都走不起来了,况且登山。 郑朗只好站起来,带着衙役与士兵,走出人群。 看到一部分的百姓被金刚这一喝,吓得跑回来,立即吩咐祖仲孺率领士兵将后山包围,将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群驱散。四金刚不是佛祖,也是得道的神仙,按照佛家的说法,他们没有本身,但有法身,还是万千的法身,可不是寻常的人凡夫俗子所见。如今法身不喜凡夫俗子见到他们,郑朗也是在依命行事。…, 但究竟什么原因,天知道了。 郑朗没有回来,人群中却响起更大的喧哗,一个个迅速将这个消息传递下去,然后敬畏地看着那块巨幔,许多百姓重新伏了下去,喃喃祈祷。 马仲甫拼命挠头,又问了富弼:“那四个金刚是怎么回事?” 弄得他腿软软的,都想跪下去。 富弼不回答。 马仲甫用力的抓住富弼的手,富弼无奈,只好低声在他耳边说:“是格物学。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其他的看你有没有本事过段时间从几位相公哪里得知。” “这算什么答案。” 富弼看着场中惊恐不安的各个和尚们,他嘻嘻一乐,很解气。 郑朗这才走回场中,继续坐于高台,看着这个和尚,答道:“我信。” “不可能!” “我问你,何为佛?” “佛陀也。” “何为佛陀?” “释迦牟尼,也可以指大彻大司,觉行穷满的人。” “那我为什么不相信呢?释迦牟尼放弃了王位,出家修道。当时天竺有各种各样的修行方式,可释迦牟尼认为那皆不是道,又跑到雪山苦修了六年,每天只吃一个干果,饿得不成人形。但过了六年还没有找出真理,于是认为这样苦修也不是办法,下山来到恒河边,牧羊女供养了他很好的乳酪。释迦牟尼接受了营养,恢复体能。然后在菩萨树下禅定六天。” 这就是释迦牟尼成佛的故事,郑朗说得很简洁,但引来一片大和尚善哉善哉声。 “我再问你,释迦牟尼在菩萨树下证的是什么道?” 佛教万千经律论,还有无数戒律,仅六天,释迦牟尼不可能想这么多的,如果大和尚敢说,郑朗会用嘴巴子让他落荒而逃。佛教的理论是一步步完善起来,不但释迦牟尼本人,还有后来者的努力。当时释迦牟尼悟的也只是佛教大纲。 大和尚答道:“缘起性空。” “不对,不仅是缘起性空,还有性空缘起,”郑朗怕老百姓听不明白,折过头朗声说道:“缘起就是世间没有独存性物事,没有常住不变物事,一切皆缘合所起。” 是不是很熟悉,其他道儒里也有类似的道理,就象地球,宇宙里有多少行星,可产生高级智慧生命的巧合能有多少?不要说高级智慧生命,就是类似地球的环境重力空气,机率都低得不能再低。有这个环境,造就人类的机率同样低得不能再低。说不定那一天人类自己折腾,就将自己折腾完了,宇宙里这个高级智慧生物成了绝种。 这就是缘合。 水无常开,兵无常势,这是兵家的言论,其实就是不住性。宋朝的环境与唐朝样不样?一些官员喜欢将过去的东西当作法例来搬来用,这就是不对的。 往大里说,过去的佛教也未必适用于现在,过去的儒教也未必适用宋代,元代明代。这就是郑朗在中庸书中说的与时俱进的道理。 继续说:“因为过去的种种,才造就今天我们的果。也许我在这里一辨,已经改变许多人的命运。前面的因在改变后面的果,想要拥有后面的果,我们今天的果又成了后面的因,想有便要放下,口袋空了才能装东西,空的越多装的东西才越多。相反越满装的越少,所以说自性不空就不能有。通俗一点,握紧拳头为缘起,放下拳头为性空,道家也说过类似的言论。因此不仅是缘起性空,还有性空缘起,两句要联在一起,这才是释迦牟尼所悟的大道。大和尚,你仅说了四个字,还要修行啊。所以释迦牟尼在证道之初又说过一句话,人人皆有佛性,众生皆有佛性,不但人人可以成佛,连狗也可以成为周利盘陀伽。诸位知道不知道这个周利盘陀伽的事?”…, 大多数摇头。 郑朗说:“此人出家时,阿难不准,于是在山门外吵,佛在里面打坐听到后出来问为什么不收留他,阿难等人答曰五百年里此人与佛无缘。佛曰,你们只能看到五百年以内,却看不到以后,五百年前他是什么吗?是一条狗,在高山的吊足楼(天竺山的厕所)下吃大便,正好有人如厕,掉到它尾巴上,吓得落荒而逃,逃到一个罗汉墓前,尾巴一甩,将这个大便甩到罗汉墓前。这个罗汉墓正是我前世的墓,它用这个大便供养了我,所以与我有缘。因为是狗转世的,笨得无比,不但不会念经,佛让他念扫帚,他念了扫就忘了帚。但他拥有很大的神通,一次魔王将佛压在山下,他在后面一指,便将山推开了。连一条狗都可以成佛,况且是人。为什么如此呢?因为人人都有佛性,众生都有佛性,只因烦恼无明覆盖,因此不能证得。断除无明,拂尘去垢,你我他,皆可以成佛。这样的佛,你说我相不相信?” 大和尚气苦,这样的佛不是佛陀,而是众生,人人,郑朗怎能不相信? 但百姓对郑朗所谓的相信不相信没有在意,相反,一起在询问周利盘陀伽的事迹。还有许多人感到愕然,用大便也能供养啊? “去,连佛都没有弄明白,与我辨什么佛!”郑朗叱咤道。 空地的边角处一个妙龄女郎幽幽地问:“高郎,那个布幔后面是真有四金刚吗?” “你也相信,这是那个小子装神弄怪的把戏!”青年人不屑地说。 “为什么它们能立在空中?”女郎问道。两人挤在东北角,离高台近,没有办法挤到西侧山峰下,只听到一些回来的百姓在纷纷传言,说四个金刚高达十丈,庄严无比的立在空中。但正面被金色布幔遮住,是看不到的。十丈夸张了,可从那晃动的影子能看出来,最少高达数丈,一块布无根无攀的也无法立在空中,况且四座高达数丈的金刚塑像。 “你还在想他。” “高郎,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如今……”女郎看了看高台上的郑朗,又看了看人群中的一脸幸福状的江杏儿,这句话终没有说出来。我那有资格想人家,怕伤夫君的自尊心。 但心中怎能不后悔? 若当时,当时……当时她不可能想到的,就是想到,郑朗也未必能附身于彼郑朗身上。 不过两个人来到杭州,又做了一些事,却是郑朗没有想到。 青年人继续说道:“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旁门邪道的本领,这是现在,他岁数还小,资历不足,不能挤身于两府。再过几年,他一旦挤身于两府,以他的小心眼与种种手段,我们还能不能在宋朝呆下去。” 女郎很黯然。 “西夏没有传言中那么苦,张元吴昊是一个落第的士子,我还是一个举人呢,为什么不能有所作为?” 如果郑朗有神通,听到这句话能活活将他掐死,不管怎么说,能逃到外国避难,但不能象张元吴昊那样伤害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同胞。不过你有这个本事么? 女郎没有答话,嫁鸡随鸡,可离开繁华的宋朝,投奔西夏,她心中难以丢舍。 两人声音小,没有他人听到,还以为是小两口在说悄悄话,更不会在意。倒是那一边郑朗几个妻妾有许多人关注。 江杏儿也在问:“娴儿,那个周利盘陀伽真是狗转世的吗?”…, “周利盘陀伽的事我听到过一些。” “大娘子,说来听听。”正好那个大和尚被郑朗说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退下之时,于是四儿与环儿好奇地问。 “我听到的故事与官人略有些不同,说这个大师天生很笨,他哥哥却很博学聪明,正好释迦牟尼来到舍卫国讲佛,哥哥就出家为比丘,盘陀伽被认为太笨,只好住在附近。他哥哥劝他去求阿难,阿难没有同意,全知的佛陀洞悉盘陀伽谦卑纯净的心,就在给孤独园要阿难替盘陀伽出家。阿难看他笨,教了他一个简单的偈颂,诸恶莫做,使自己免予邪恶的思想,众善奉行,莫执自我,正念、正知、正命, 则能免于伤害、烦恼,这就是诸佛教示。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偈颂他也记不住。盘陀伽很伤心,将疑难告诉了佛陀,佛陀对他说,因为你上一世是一个过度骄傲的婆罗门学者,无情的抵毁其他学者教义,所以这一世要受缺乏智慧的痛苦。盘陀伽就问佛祖,我怎么才能摆脱这个痛苦。佛陀说,宁为智者所轻,也不受幼童之赞,自知己为幼童者,宁为智者;自夸聪明者,实是幼稚笨者。说完后让盘陀伽勤快的打扫寺院,帮其他比丘擦拭鞋子来清除业障,一边做事一边记住两句话,拂尘,扫垢。一开始就是这四个字盘陀伽也记不住,后来记久了,终于能熟读这两个偈子,一边扫地一边能思考。过了很久,他沉思到一个问题,佛陀说的尘垢是指外在的尘垢还是指内在的尘垢,什么是外在的尘垢,什么是内在的尘垢,我的业障在哪里?以这种方法,这位最愚笨的扫庙僧在不知不觉中一边做杂务一边进行禅修。忽然有一天他想到了佛陀的一个偈子,尘是执着,而非泥尘,智者弃之;垢是嗔恨,而非泥垢,智者弃之;尘垢是无明,此外无他;智者清除此污垢与障碍,即得解脱。实际上佛陀什么时候说的,他根本不知道,甚至根本记不得,但这个偈子就在他心头亮起。这瞬间的顿悟,使盘陀伽领悟到执着、嗔与痴这三毒是轮回的根本,也打破了自我幻象与一切迷惑的根本。于是在场的人们看到愚笨的盘陀伽放声欢呼,我看见了,我清楚的看见了。这使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后来他成为佛陀最有名的十六大罗汉之一,一次盘陀伽教十二比丘与出家人,使一万两千人同时证得不同层次的开悟。” “我好感动哦,”四儿激动地说。 崔娴笑了笑,这个问题与丈夫也做过交流,是传说,不能当真,真笨到这个地步,连自己的小女儿智慧也不及,如何开悟? 开悟的故事不当真,佛教需要这个故事,教导信徒心灵要纯净,要知道不能执着,不能嗔,不能痴,时时清扫心中的杂念尘念,更不能作恶。 “但官人不是说他是狗转世的吗?” “这个我倒没有听官人说起,大约天竺有这个说法,否则场中这么多高僧不会让官人侮蔑一个得道的大罗汉。” 崔娴说完,又抿起好看的小嘴唇偷乐。 这也是一种本领,除了官人这种变态的记忆力外,想找第二人前来,恐怕万万不能。 又有一个和尚走出来,刚才郑朗与那个和尚辨论时,巨幔上画面换了换,重新换成了莲花。让有的大和尚稍松了一口气,不然轮到自己说话时就是地狱,轮到郑朗说话时就是佛祖,这没有办法辨下去了。…, 郑朗倒是很想,时间差跟不上来,无法做到。 大和尚合什道:“郑施主,盘陀伽罗汉是无心供养,无相供养,所以即便是一陀不好的物事,也与佛陀结了佛缘。是人不能做到无心无相,如果那样,都成了佛。” 这又是一个禅机,郑朗点头。 不反对,按照佛教的教义,大和尚说得很有理。 “故弥勒佛弃国捐王供养自在王如来,成菩萨成佛。” 是狗能用大便供养佛祖,但是人就不能这样做。这又是一辨。也不得不辨,不会有人真用那种东西供养布施寺院,不过让百姓深入人心后,以后全用一些莫明其妙的东西供养寺院,那就糟糕了。 郑朗也没有低估此次辨佛的难度,不过在布施与供养上转,郑朗很欢喜的,问:“你修的是净土宗?” 这段来历出自无量寿经,净土宗将无量寿经、观无量寿经、陀弥陀经定为净土三经,无量寿经为净土首经,这世修福吧,就能到光明的彼岸,也就是净土乐园。所以又叫净土宗。因此这本经书从第十一品到第三十二品几乎用了一半多内容描写阿弥陀佛极乐世界的美丽庄严,宝树,宝石,光彩,美乐,净泉,香气,花果,音声,花雨等等。 郑朗对宜娘说的一段,正是出自其中。 “贫僧不是,郑施主能以儒生的身份辨佛,我是佛门子弟,为什么不能看无量寿经?”大和尚从容地反驳道。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麒麟 提供 新书宣传 杀魔 作者:鱼泪满江 简介:我为仙,世间无魔。 我成魔,弑神屠仙。 张灵犀意外得到了一枚可以炼血为符的神秘血戒。 他吞噬灵根,夺取世间无数绝世天才的极品灵根,弥补自己的修仙资质。 他炼血符,抢夺无数太古神兽的血脉传承,将无数神兽秘技纳为己有。 一枚神秘血戒,铸就一代绝世杀魔。 传送门: 传送门: 第三百二十二章 金刚经的秘密(下) 卡文了,这一章卡了两天,最后想了想,不能再多写,估计各位对佛教也不会太感兴趣,多写了,伤脑筋,得不偿失。所以本来准备写药师经、华严经、楞枷经一些内容。两天长考,只写金刚经一本,将辨佛会结束。 ================ 郑朗没有感到为难,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盯着大和尚道:“大师法号。” “晓山。”大和尚继续合了一什。 “龙山寺的晓山禅师。” “是。” “临济宗弟子?” “无门无寺。”大和尚聪明地回答一句。 郑朗又笑了一笑,晓山在佛教史上名气不是很大,但他有一个很大名气的师父,方会禅师。方会二十岁方会因为差役提为钱粮小吏,经营钱粮时出了问题,这是很要命的,轻者自己赔偿,重者会判以刑罚。害怕之下,逃到筠州石霜楚圆门下出家,最后得道,迁于袁州杨岐山开堂说法。所以这一支佛门成为史上有名的杨岐派,后来出过无数高僧,最有名的是活佛济公,被称为整个禅宗五十祖。 但那还是一百多年后的事。 和尚没有承认,无量寿经讲的是西方佛祖阿弥陀佛故事,因为它讲的是行善积德,因果报应,做了好事能入西方佛祖的净土佛国,所以为历代统治者喜欢,在中国百姓心目中地位也很大。 不过它的宗旨与禅派有出入,有太多的宝石香气妙音,这为禅宗最不能容忍的。因此晓山说无门无寺。 禅机说得有理,又能避过此节。 郑朗又说道:“佛告阿难,过去无量不可思议,无央数劫,有佛出世,名世间自在王如来、应供、等正觉、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在世教授四十二劫。时为诸天及世人民说经讲道,有大国主名世饶王,闻佛说法,欢喜开解,寻发无上真正有道意,弃国捐王,行作沙门,号曰法藏。修菩萨道。这就是你说的弥勒菩萨弃国捐王来历?” 出自无量寿经第四品,也进入了正文。 阿弥陀佛出家前是国主,听到世间自在王如来说法,不做国主,丢下王位出家为沙门,然后向自在王如来发下宏愿。我要做什么什么。自在王如来就说了,你自己细想修行那一法门才能成就你所愿实现的庄严佛土,要如何建立你所愿的清净佛土。说完为他宣说二百十亿个佛国净土的妙相。法藏比丘对二百十个亿净土通达明了,他所修行摄取的佛国净土远远超过了那二百十个亿的净土。然后许下愿望,我成了佛,佛国净土里没有地狱、饿鬼、禽兽与爬虫。只要往生到我的佛国,全部能证无上正觉,不再堕入恶道之中,不再有苦海轮回(国无恶道。不堕恶趣),一共是四十八大愿。于是精修佛法,成就菩萨,成就了佛祖。这个净土又叫西方极乐世界。 晓山没有作声。 郑朗继续逼问:“你确定这里所说的弃国捐王是供养?” “是供养。” 郑朗再次一笑:“也能算是供养与布施,佛学说布施,又名曰三体轮空布施,第一种财施外物,象布施金钱财物,又叫外布施。第二种如知识传递、智慧启发等。又叫内布施。第三种叫无畏布施。如救苦救难,普渡世人。阿弥陀佛丢下国王的位子出家为比丘。也能算是一种供养与布施。但他只是丢弃了国王的王位,并不是将整个国家的财富捐给自在王如来,是不是?”…, “释迦牟尼佛讲说阿弥陀佛从菩萨因地,成就所发的成佛誓愿时,阿阇王子与五百长者各执一把金华盖奉献给佛陀。佛陀说,王子五百人等,以后都能成佛,他们在前世修行菩萨道,历无量无尽劫,供养过四百亿佛,广积功德,在迦叶佛时他们曾是我的弟子,今天又来供养我,这是一个殊胜因缘。” “为什么丢下中间一句,心中愿言,令我等作佛时,皆如阿弥陀佛。佛即告之?难道你也想要金子?” 前者好象是释迦牟尼看到他们献了五百把金华盖,佛祖喜欢才说的这句话。 后者却是他们发下宏愿,让佛祖得知他们的心声,才说的这句话。这一丢,两者意思截然不同。 总的来说,在各部佛经中多有暗示与很模糊的言语提及要求百姓供养与布施,所以吴承恩在写西游记时最后拿佛祖与众弟子开涮,硬是敲诈了唐僧的紫金钵盂。这一段往往让许多人忽视,但正是嘲笑佛教这种本质。 “说到无量寿经,我忽然想起后面的话,佛祖戒告百姓不要不顺法度,奢淫骄纵……不豫修善,临时乃悔,悔之于后,将何及乎?” 是无量寿经浊世恶苦第三十五品中一段话,从第二段开始说的,身居上位的官吏不能居上不明,在位不正,陷人冤枉,损害忠良,心口各异,机伪多端。愿望是好的,如果真做到,也别想上位了。不能做不良的人,身心不正,常怀邪恶,常念淫妷,烦满胸中,邪态外逸,费损家财,事为非法。所当求者,而不肯为,又或交结聚会,兴兵相戈,攻劫杀戳,强夺迫胁。归给妻子,极身作乐。也不能憎嫉善人,败坏贤明,不孝父母,不敬师长,朋友无信,难得诚实,尊贵自大,谓己有道,横行威势,侵易于人,欲人畏敬,不自惭惧,难可降化,常怀骄慢,等等。 不但要出世,比维摩诘经更进了一步,要出世,要着相,要忠孝,要和平,要做好事。 已经远离了佛教本义,但统治者肯定喜欢,百姓也喜欢,对佛教发扬光大起了很多好处。唯独的坏处,若是辨论,会对佛教很不利。 郑朗不想推翻佛教,也没有抓住这个巨大的漏洞继续发挥,又问道:“佛祖所说的种种恶行,不知道杭州的僧尼们犯下多少条?” “郑施主。不是所有寺庙的僧尼皆是如此。他们不修佛法,贪嗔享福,自坠地狱道受轮回之苦,善哉善哉。” 晓山这句话两个意思,有好和尚,有坏和尚,不能一棍子全部打死。 寺院乃法外之人,即便要处理。也是佛祖去处理,轮不到郑朗来做。 “善哉善哉,郑施主,莫要以邪魔外道化作佛道,以惑百姓,放下屠刀。一念成仁,一念成佛,”晓山后面一个和尚念道,其他和尚一起跟着称颂。 “那依你们意思,我是邪魔?” 富弼与崔娴等人一起吃笑起来。 郑朗有的做法颇有争议,包括今天晚上的装神弄鬼,但绝对不是邪魔。比起这些和尚们的贪心不足,郑朗不知好了几百倍。 “我是儒生,但今天晚上与你们所争。我皆用佛法。天下寺院的僧尼做了多少恶事,我到太平州,临江寺发生那么丑陋的大案。到了杭州,为使百姓不受秋潦之苦,与富通判以田换田,居然对朝廷也要敲诈勒索。富通判。”…, 富弼会意,向后面击了一下掌。 衙役带来几个百姓,来到高台前,冲这些和尚大喊道:“你们赔我家人的性命!” 正是燕尾寺的侵田圈田受秋潦之害。淹死的三名百姓家人。 不揭开罢。揭开了这件事燕尾寺做得很不好。 晓山叹了一口气说道:“杭州府已经判决,赔偿了你们钱财。” “晓山禅师。按你这么说,人命用那区区几百贯钱就能买下来吗?那么好,我花几千贯钱,买你们十几个大和尚的性命,可以不可以?” 这些和尚们不能回答。 郑朗从高台上走下,安慰几句,让衙役将苦主带下,说道:“诸位乡亲,何谓布施,且听金刚经言。” 无论是维摩诘经,还是药师经,或者无量寿经,严格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佛经,许多经书皆是释迦牟尼的后世僧徒冒佛祖言撰写。往前地位高是经,再后来就是律、论。 但金刚经却是万经之王。其地位相当于儒家的论语,直接记录了释迦牟尼的言论。无论那一宗那一派都离不开这本经书。 “晓山禅师,我问你,复次,须菩提,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须菩提,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何以故?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是何意思?” “菩萨对万法应无所执着,以不执着的心态布施,即不应著于形色布施,亦不应执着于声香、香气、味道、触觉、意识而行布施。菩萨应当这样去布施,因为菩萨不能做到不执着于诸相而去布施,就不能获得不可思议的福德与不可估量。” “寺院为什么有那么多声音、梵唱、诸香与寺钟、法器以及塑像?” 郑朗不是第一个提出这个问题,有的禅宗大禅师已经多次提出,甚至将佛像砍来当作柴烧,正是为了这个不着相。但在这个辨佛会上晓山不能回答,于是说道:“此布施非彼布施。” 郑朗曲解了一部分,晓山也曲解了一部分。但理在郑朗这边,郑朗也没有追逼下去,继续道:“须菩提,于意云何?若人满三千大千世界七宝,以用布施,是人所得福德宁为多不?当作何解?” “若有人将充满三千大千世界的所有七种珍宝(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磲玛瑙、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真珠玫瑰、金银琉璃玻璃水晶砗磲赤珠玛瑙、金银琉璃水晶砗磲赤珠玛瑙四种说法)全部拿来布施,获得的福德多不多。”晓山是硬着头皮回答的。 “须菩提是怎么回答的?” “多,很多。” “佛祖又是怎么说的?” “如有一人能够虔诚信受此部经,即便奉持其中四名偈,又能够为他人解脱,那么此人所获得的福德将会比布施充满三千大世界的所有七种珍宝之人福德更多。” 这里有一个前提,必须为他人解脱,所以元曲里有一出戏本叫《月明和尚度柳翠》,柳翠,出家吧,我救的这月里桫椤永长寿,我着你访灵山会首。也不索别章台的这故友,我则怕你又折入情郎画眉手。 叫度化,也叫度人解脱,正是释迦牟尼所说的大功德。 但晓山担心的是下面,郑朗已经在问:“无为分第十一又说到此事,佛祖是怎么说的?” “若善男子、善女子,于此经乃至受持四句偈等,为他人说。而此福德胜前福德(用充满恒河沙数的三千大世界珍宝布施的功德)。”…, 少了一个解脱。 自己没有解脱,怎能帮别人解脱,先从基础做起吧。不过晓山又说道:“郑施主,佛陀说的意思是多做善事即多增福德,少做善事即少增福德,这是有相布施。法布施是度尽无量无数无边众生,使众生皆见性成佛,故其福德胜于布施无量七宝之福。” 后者是好的,可前者向寺院布施,或者香火也是有功德的事。两者并不违背。 郑朗一笑,继续说:“第十九分佛陀又说到此事,然后道若福德有实,如来不说福德多,以福德无故。如来说得福德多,是谓何意?” “福德是真实存在的体性,如来不会说得到的福德多,正因为没有真实存在的福德,故如来说得到的福德多。” “这样解释,百姓能不能听懂?能否让我换种解释,假如执着心为因,即便用满大千世界的珍宝为缘,布施于人。可认为福德有实在自性。佛也不会说他得福很多。如能破此执见,布施者与般若相应。不取相施而布施,即便布施了一粒稻米,也能取得更多的福德?” “是,”晓山冷汗涔涔,这样一解释,对以后诸寺香火布施很不利的,可他终是一个禅宗弟子,不敢说郑朗说得不对。 “金刚经总共只有五千来字,但里面说了多少类似的文字?” 不是郑朗所说的三处,三十二分中出现了七八处。 “各有各的妙用,总之教导众生受持此经,堪破有相执着,证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为什么又说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一众生灭度者?”正是开头与云若禅师对话的上面部分。 “我应度化一切众生,如此灭度一切众生,而实际上没有一个众生为我度脱。” “大和尚,这样说百姓又听不懂了,能不能这样解释,何为灭度,使他离苦得乐,进入涅槃,这正是佛陀的心愿所在。佛陀这句话意是度了便度了,心里头不能说我度了多少人,那怕救了世上一切众生,心中一概不留,这就是菩萨道。大和尚,我解释得对不对?” “对,”晓山身体摇晃。 因为下面新的问题来临。 郑朗不可能放过的,继续道:“佛陀度一切众生,心中都不敢留痕迹,你们做的好事远远没有做的坏事多,为什么要蛊惑百姓的财产,让他们烧香还愿。要知道这中间有的百姓穷得连饭都吃不饱,衣服都穿不暖,这是佛的本心?!” “他们供养的是佛陀,今生虽苦,来生会有好报应。” “富通判。” 富弼走了过来。 “你替我下一道命令,凡有侵田、放高利贷、出入良家妇人宅第、霸占山林、蛊惑人心、经营商铺者,所有寺院僧尼一律流入到南海诸矿上采矿。” “郑施主,不可。” “有何不可,你刚才不是说,今生虽苦,来生会有好报应。” “两者不同,那是他们发自本心布施。” “大和尚,那你说他们这种做法是对的?” “……” “善恶都不能分,还是什么禅师高僧,去!” 晓山羞愧万分的退下。 郑朗看着诸位百姓,又说道:“为什么金刚经里出现多处类似的话,原因有两条,一是佛祖苦悟多年,证得佛法。让世人忘却烦恼,济世度人,可佛祖创立佛法时佛法闻知的人不多,或者说不知道何谓真正的佛法,于是鼓励百姓宣扬金刚经。他要的是度世人,不是财富,所以多次说持经宣佛远比三千大世界的七宝布施功德还要大。”…, 下面还有许多和尚跃跃欲试,但不知道怎么说。 到现在,郑朗并没有打倒佛教,相反。替释迦牟尼说了许多好话,但他打倒的是现在诸寺僧尼。因此,让他们不知道怎么说是好。 郑朗继续说下去:“还有一种重要原因,佛陀著金刚经时是在舍卫国祗园精舍,须多达长者用金叶铺园,其心可嘉。作为佛教本身,一要弘扬真正的佛法,不仅是佛法本身。也要有寺院、招提、兰若,还要有佛像、梵唱、法器、寺钟,有了这些辅助的物事,佛教才能更快的推广。所以佛祖并没有排斥。然而民力终是有限的,僧尼不耕不织,要靠百姓布施才能得活。再用七宝建寺,建精舍,修得越多,对国家对百姓压力越大。特别住在祗园精舍里面,释迦牟尼感受颇多,故多次说用三千世界七宝布施不及受此部曲,甚至不及受此经四偈福德多。而且金刚经劈开第一篇就写了,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即便是佛祖本身,也要乞食而活,不能享受百姓信徒的布施得活。为什么?不劳民力。不伤国财。不为祗园精舍奢华迷惑。这才是佛的本义。诸位父老乡亲,试问。今天有多少和尚是靠化缘谋生的?” 这一问,所有百姓大声喧哗。 佛祖都要亲自化缘乞食,况且这些和尚们。 这就是金刚经中的秘密,可惜对佛教不产生兴趣的人不注意,产生兴趣的人又不揭破,甚至曲解,一直没有被世人知。 有一个和尚气愤的站起来说道:“你以为佛祖的佛法是你写的中庸?” 富弼闻听后,忽然笑了。 这岂不正是中庸的一种? “大和尚,为什么金刚经是万经之首,一是因为它朴实无华,更接近佛陀的本心,二是它说了一句,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何谓佛法,天地万物运转的至理便是佛法,一切是佛法,儒家是佛法,道家是佛法。反之,佛法是儒家,道家是儒家。都在描述天地万物运转的道理,只是因为个人程度深浅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遭遇不同,而产生的感受不同,所以表达的方式不同。这才是无上大道!我说我中庸,为何不能称我的中庸是佛法?连这个都悟不得,有什么资格到我近前与我论佛。去!” 说着努了一下嘴,富弼会意,又派人分发金刚经的译注。 忽然空中又传出一个声音:“善哉善哉。” 说得好啊,所以金刚夸奖了。 富弼知道内情,又再次哭笑不得。 不过郑朗在正式辨佛中,没有用图像为难这些和尚,也没有那个本事。夸了一句后,巨幔徐徐落了下来。 东方的天际也出现了一丝曙光,露珠象珍珠一样在树叶间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泽。郑朗伸了一个懒腰,说道:“诸位高僧们,佛祖大约你们早忘记了,不过这黑的怎么辨成白的,还有两天时间,你们想想好。” 但一个和尚伸手拦住郑朗的去路,说道:“郑施主,金刚经讲空。” 有些急了,这样将郑朗放走,马上天一亮,杭州还不知传成什么样子。再加上那个巨幔收下,让这些和尚们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试图继续辨论下去。…, 郑朗沉声说道:“不错,金刚经与心经皆是讲空。但不仅是讲空,还讲了许多思想,大乘小乘各门各宗,几乎都是在金刚经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比如净土国的极乐世界、因果报应,禅宗的禅,因此这门经书字数虽不多,但真正源自释迦牟尼的言论,所以博大精深,包罗万象。仅是其中一鳞半爪,就可以发展为一宗一派。为什么在短短的数千字里,出现这么多次。还有一个原因,我本不想说的,既然诸位逼我,我索性说出来。当年释迦牟尼率诸比丘传道时,天竺乃是诸多小国组成,这些国家大者如我朝一州府,小者不及一县,具体情况,你们可以看一看玄奘撰写的大唐西域记,里面有诸多记载。舍卫国乃是尼婆罗的一个小国,尼婆罗有多大,想来你们都知道的。 这些国家皆不大,一千多比丘不耕不织,再加上佛教还没盛行,对任何国家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所以释迦牟尼足迹不得不遍迹恒河流域。祗园精舍估计是一个传说,一个小国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黄金来辅园子?但修筑得一定很精美,因此释迦牟尼才长住下来,在此传道,这一住便是二十五年。然而他心中也在隐隐担心,恐弟子以后不肖,没有学他弘扬普度世人的精神,反而学了佛法后蛊惑人心,以满足自己的贪婪与懒惰。故在金刚经这样的重要大经里,讲一遍,两遍,三遍,四遍,五遍……不能为外相的财宝所迷惑。讲空,可以用许多方法去讲空,为什么一再的提及这个布施?” “你是亵渎佛陀!” “我亵渎佛陀,且听,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佛祖在世间时,并不能腾云驾雾,所以光着脚化缘后,脚踩在泥巴上,要洗脚,这才是真正的佛祖。” 一句说完后,人群中立即响起一片嗡嗡声。 为什么相信佛教,正是因为佛祖神通广大。郑朗两段话却毫不客气地将佛祖拉下了凡尘。与平常百姓一样的本领,谁相信。哲学家,中国还少吗?诸子百家,随手翻一翻,就能翻出一个伟人出来,为什么要信胡人的宗教? “你,你,”这个和尚差点气得吐血。 “不用你我,本来释迦牟尼是好意,扬善去恶,普度众生,心怀慈悲。可经你们这些又懒又贪的和尚们再三演变,将佛教变成了什么?”郑朗又收了收,没有将佛教一下子拍死,那样的话,辨上一年也辨不完,不过语气没有松懈,反而更凌厉:“佛教未来之前,华夏有三皇五帝,有五百年的商,八百年的周,西汉有文景汉宣这样的盛世。但自东汉时佛教东来,看到华夏变成什么,自佛教东来之时,华夏就开始民不聊生。东晋南朝信仰佛教,国家赢弱,最后禀程华夏正统,却被北方吞并。魏太武帝灭佛,北魏横极一时。文成帝信佛后,北魏每况愈下。北齐信佛,周武帝灭佛,于是被北周吞并。隋炀帝信佛,民不聊生。武则天信佛,唐朝国力一年不如一年,边患四起。可惜唐武帝只继位几年,唐朝亡相已显。五代十国之时,南唐信佛,周世宗灭佛,于是南唐乃灭。不但华夏,天竺也是如此,连一个文明统一的国度都没有。这就是佛教,就是你们这些和尚带给国家带给百姓的好处。” 不能这么说的,这些朝代的兴亡有很多原因,佛教在里面起的作用很小。但也不能说没有道理,每一代国家兴盛之时,皆有一代或者几代英明神武的人君,这些人君绝对不会坐视佛教泛滥成灾,才有诸多灭佛事件。 几乎所有和尚脸色全部变了。 郑朗说也就说了,关健他这段话传到东京城,皇帝与诸位宰相听后,会作如何感想!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返京 年关将近。*.*.*/* 冬天未过去,杭州湾已经吹来一阵潮湿的气流,天气一天天地在回暖。 郑家上下正在准备收拾行李。 朝廷下了圣旨让郑朗赴京叙职。有这个制度,唐朝用得多,宋朝用得少。主要是一来一去官员旅途颠簸,还浪费大量的财力,但有急事时还会使用的。或者不好的事,比如范讽那次,硬是召回京城询问贪墨原委。 崔娴兴奋地问:“官人,朝廷这一回召你回去有什么差事?” “你说呢?” “陛下一定是亲自劝你返回京城任。” 说到这里崔娴一阵小激动,在地方任职是一份旅历,做得好更是一笔功绩与好的履历,但不能一辈子在地方漂,那就成了她父亲。还是在京城供职升得快,例如老实巴交的大宋,冬月里就担任了参知政事,成了副相。自己丈夫虽没有大宋岁数大,可是才华功绩,远远胜过大宋。 “你啊,”郑朗无奈的在她白洁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又说道:“看一看孔道辅的下场,京城那个官不好当的。” 孔道辅回京第一大事,便将懂军事的王德用弄下台,未必是有心的。从这时起,文臣无法无天的时代开始到来,孔道辅仅是其中一个。最大好处便是朝廷少了一个得力的武将可以随时咨询。 郑朗也从未将所谓君子党当真,甚至从未看不起所谓的小人。比如夏竦,六月进谏,说太平兴国中,竭内帑之财,罄关中之力,不能扑灭。真宗即位,惟戒疆吏谨烽堠,严卒乘·此实真宗之远图也。然自灵武陷没,银、绥割弃以来,假朝廷威灵,聚中原禄赐·略有河外,服属小蕃。德明、元昊,久相继袭,拓地千馀里,积货数十年,较之继迁,势已相万。 宋太宗时党项人仅拥有南河套巴掌大的地方·都未征服过,况且现在灵武陷没,银绥割弃,又有河外岭外,诸小蕃投降。不好打。 可以说是整个宋朝官员对西夏人最清醒的认识。 自己不算,那是穿越者的舞弊,没有这个利器,自己也未必有这个清醒的认识。 再看看朝堂上的人·要么打,要么抚。全部是屁话连篇。 因此夏竦献了十策,一·教习强弩以为奇兵;二,羁縻属羌以为篱;三,诏嘉勒斯赉父子并力破贼;四,度地形险易远近,寨栅多少,军士勇怯,而增减屯兵;五,诏诸路互相应援;六,募土人为兵,号神虎、保捷·州各一二千人,以代东兵;七,增置弓手、壮丁、猎户以备城守;八,并边小寨,毋积刍粮,贼攻急则弃小寨入保大寨·以全兵力;九,关中民坐罪若过误者,许入粟赎罪,铜一斤为粟五斗,以赡边计;十,损并边冗兵、冗官及减骑军以纾馈运。 第一策使用强驽,宋朝的弩之利,几乎是举世无敌。第二是拉拢诸羌,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第三个是联吐蕃,现在说迟了,但比不拉拢的好。依郑朗之意,不但要拉拢,还要使用一些手段。其他几策,大多数比较好的办法。 夏竦再次上书,要求增兵,大战在即,西北兵力缺少,战必不利。然而河中知府杨偕上书劳民伤财,东兵(河东河北之兵)犹不可代。于是朝廷下诏夏竦议。 夏竦再次上书,陕西防秋之弊,无甚东兵,一则不惯登陟,二则不耐寒暑,三则饮食难充,骄丑相习,四则廪给至厚,倍费钱帛。今募土兵,一则劲悍便习,各护乡土,人自为战。二则识山川道路,堪耐饥寒。三则代东兵卫京师。四则岁省刍粮巨万。五则今岁霜早,收聚小民,免至春饥,起而为盗。六则增数十指挥精兵,袭伏贼气,乃国家万世之利。臣当奏云,虑有不忠小人,以谋非己出,或为人所使,曲要破坏,果有杨偕上书,惑乱圣听。且偕云,以寡击众,以一当百。以臣所见,此乃虚言,古者名将王剪,南取荆楚,须六十万人。韩信北举燕赵,亦请兵三万。惟光武昆战之战,乘累捷之后。…, 这是很有远见的一份进谏。 大战在即,不可能从京城或者河东河北调十万二十万军队过去,仅供给国家就吃不消。**但西北兵力太少了,只能从训练当地乡兵着手。事实后来西北正是采取这一政策,延缓了西北危机。 杨偕说劳民伤财,情有可愿。说东兵犹不可代,那在瞎说。宋朝最强的兵种不是东兵,而是陕西的西兵!不是东兵犹不可代,而是西兵犹不可代,正好颠倒过来。 最胡说的是以一当百,还要对最顽强的西夏兵以一当百! 试问宋朝有这样的名将存在么?曹玮不行,潘美不行,恐怕能免强做到的只有后来一个人,还是秦桧杀了。 但杨偕就这么说了,俺不是小人,夏辣凭什么说俺是小人,竦引王剪事,今元昊一小贼尔,岂与本朝为敌国哉?自古名将深入虏廷,未有用六十万者。霍去病勇骑八百,斩捕首虏过万。后又将万骑杀折王,庐候王,执昆邪王子,收休屠金人。赵允国亦以万骑破先零,李靖以三千破突阙。 郑朗看到邸报后,差一点就象被他气倒的诸多大和尚一样,气得要喷血。 杨君子,试问朝廷有那一个将领能达到李靖霍去病的高度,又有那一支军队能达到霍去病与李靖手中的悍卒能力? 你睁着眼睛,不能说瞎话! 但人家是君子,所以夏竦再辨也不起作用。于是悲剧发生。最可悲的是史书居然一再讴歌杨偕的为人(不相信搜一下百度百科,不知道是那个王xx编写的) 这是自郭劝后第二个君子丑陋的嘴脸,让夏竦在西北很悲催。但记好了,夏竦同样是不好惑的。 然而君子党的另一个大哥大被一个“老好人”坑了。 张士逊看上去是朝堂中最人畜无害的,不然也不会得到和鼓的名号。但别当真。因为孔道辅不附己,张士逊痛恨之。正好开封府小吏冯士元贪污受贿,知开封府郑戬,也就是范仲淹的联亲穷治之。 一根萝卜拨出来,一连就象郑朗在杭州查私盐一案一样不能深查,一深查问题终归很大。查啊查的,查到了盛度、程琳以及庞籍身上。张士逊有意对孔道辅说:“皇上对程公甚厚,今天为小人所诬应当面见皇上为之辨个清白。” 孔道辅也就相信。 张士逊做得很丑,可是孔道辅用心不纯。 人老了,锐气消失,也就变得贪心了。所以郑朗一直说范仲淹是宋朝唯一的士大夫,不是郑朗自己,也不是富弼包拯,更不是韩琦孔道辅。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政见对错那是个人能力问题,可人家的德操从始至终,都干净得象白雪一样,有几个人能做到。这才是真正的君子,要么再往下排去,也不是富弼包拯,而是一个最让人想不到的人赵祯! 范仲淹胜在干净凛冽,赵祯胜在温和仁厚。其他的,都是操蛋的或者扯蛋的。 当然,老孔也不是一个坏人。但老先生,你都想一想,人家也是君子,你们一伙的,还是范仲淹的联亲。查的是贪污犯,难道做错了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向赵祯示好,向程琳示好,于是准备将郑戬出卖。老孔入宫面圣言琳罪薄,不足深治。赵祯大怒,以道辅朋附大臣,故特贬罢。又下诏将盛度程琳庞籍等人一起罢免。 这次张士逊舀涅得很巧妙-,一是赵祯对朋党一直很忌惮。事实他这个远见胜过了宋神宗,若宋神宗有赵祯这种智慧宋朝就不会有党争出现了。二是大战在即,财政困难,沾到钱,赵祯眼睛都鸀了。…, 他自己也在做榜样,不说以前,今年冬月,又出内库珍珠三十万赐三司,谓辅臣曰,此无用之物,既不欲捐育,不若散之民间,收其直,助籴边储,也能减少对百姓的一点税敛。 可你们这些人自称为君子,又是朝廷最顶级的大佬,一年舀着无数年薪,居然还要贪污,怎么可能忍受! 其实这些君子党真不是君子,若朝堂中有三两人能达到房杜的高度,有这样的皇帝在世,宋朝虽然困难重重,同样盛世也会到来。 但一下子处理了这么多大佬,赵祯心中有些担心,问辅臣:“所决冯士元狱,外面有何议论?” 张士逊说道:“台狱断阿徇案,不彻底清查不能肃清朋邪。” 皇上,你不能反悔,将孔道辅召回。 张士逊一推,赵祯于是没有再吭声了。 老孔刚到郓州,得知此事,始知为张士逊所卖,一气之下,生病死了。不过天下的嘴舌掌握在君子手中,于是以其直憾之。 郑朗所说的就是这件事。一个“老好人”都有这样的权谋之术,况且他人。到了京城,不要说做事,仅是阴谋阳谋,就有的受! “孔道辅死得是有些冤枉。” “冤枉什么?自找的,但进京未必是美差,一旦进京,附小人,天下嘴舌皆在君子掌控之中,我也会被他们骂,附君子,朝堂政权却在小人之手。若让我选择,一辈子在地方谋官,最是舒心不过。” “一辈子在地方谋职?” “在地方上谋职,不碍君子与小人的眼,顶多做一些让他们不快的事,但我手中有了政绩,难道无大过将我流放到岭南?” “岭南好啊,还有一个吴小俏娘子等着你。”崔娴又在飞白眼。 “又来了,你别开玩笑哦,吴小娘子不会,但杭州有一些漂亮的俏妓,我养三两个不算过份。”郑朗笑嘻嘻地说。 “你心里就想。”但崔娴不敢再开玩笑,有些怕。 然而崔娴对吴小娘有些念念不忘。虽然杏儿怀了孕,可不知道生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子,家中一直人丁不旺。吴家小娘子也是良家子,上次主动前来要求留下,崔娴没有答应,可心中有些小小意动。 当然,如果此时郑家有三两个男孩子,崔娴不会产生这想法的。 郑朗不以为然,在自家这个小姑娘要上吊临离开时又要求留下侍候,大约与遵守承诺无关,只想借助自己这层关系不想让她一家人流贬到岭南。也许自己猜错了,虽在地方上涉及到许多黑暗面,自己同司马光一样,变得越来越腹黑。 “为什么皇帝召你回京叙职?”崔娴问。 郑朗没有立即回答,眼睛却看向西方。 西北战事已经在打响。 冬月元昊入侵保安军,保安军在延州境内。 当地地形有两大南北走向水系,西方的洛水,东方的延水种师衡以敏税的战略眼光,在延水的东侧修了一个青涧城,这个城修建很有战略意义的,几乎杜绝了李元昊从延水东侧向延州发起进攻。 在延水与洛水中间的大片区域,有金明寨与保安军,在它们下方,是延川、宜川与经川三条河流的交会处,又叫三川口。保安军与金明寨上方便是白于山与土门以及一边串的羌寨。再上方便是长达两千多里的横山山脉,本来是属于宋朝的,可因为这里多是羌人宋朝原先没有重视,西夏崛起后迅速将这一要地占领,修建三百多个砦堡。于是导致西夏人进可攻,退可守。…, 宋朝也不是一无是处,想要攻打延州,只有三条路线,东侧进攻青涧城,这■然不是英明之举,不但有青涧城,还有侧面的折家军。要么舀下土门、金明寨。要么从侧面进攻保安军。 西夏人的军队数量因为事发突然·不能知道,但知道先头部队是五头顶四十溜人马,五头项也就是被元昊招降的五个大部族,每队有八溜人马,等于是变形的撞令郎,先锋炮灰。等他们与宋军消耗完了·西夏主力军队才发起突然袭击。 但当天的战斗是西夏人的恶梦。 都以为宋朝军队是一群怕死的懦夫,可是这支部队来到保安军城下,忽然城门大开,领头的人解开了自己的长发,在寒凛北风的吹拂下,露出一张青铜鬼脸。 他如同天神一般,带着这群宋军猛然杀入西夏军队中,没有任何一惯的宋军作战方式,只知道不停的冲,凶猛的杀,五头项四十溜人马很快被杀得丢盔卸甲。这支败军迅速卷回西夏中军,带着大军一路狂奔,好不容易逃出保安军的防区,然后望着保安军的方向,一个个不停的发抖,相互询问,刚才那个人还是人么? 一代名将狄青第一次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不过又托君子党之福,居然将此次战功记载在一个懦夫,州钤辖卢守勤身上。 这很打击士气的,怎么着,这次李元昊也带出几万人马,居然让几千懦弱的宋兵杀成这种德性。于是又率领三万余骑,进攻承平砦。 承平寨也不小,但它终是寨,不是城,防卫的工事仅是栅栏,以三万多骑兵攻打这样的一个小寨,按照常理,几乎是手到擒来。但再次出现意外。本来是好攻打,但巧与不巧,仪州刺史、延路兵马钤辖许怀德巡逻到了这里。看到西夏军队冲过来,宋军再次冲了出去,又是一顿砍杀,再次将西夏人杀得落荒而逃。 这是冬月,正是一年中西北最冷的时候,到处是白茫茫的积雪,李元昊站在雪地里很是茫然。 怎么一转眼间,宋军从一只小丑鸭变成了一只天鹅?不对,是一只只凶狠的老鹰。 然后再派人查看,结果发现寨内只有一千几百宋军。 李元昊也气疯了,将军队调过头再次攻向承平寨。然而宋军又迎了出来,李元昊有些傻眼,站在中军慢慢数,不错,只有一千几百人,可更晕,奶奶的,你只有一千几百步军,有什么勇气与底气与我们厮杀的。 就是一千几百人,将李元昊震住,于是派人谩骂,骂是假的,这是进一步的试探。宋军也不作声,一片沉默,但正是这种沉默,更让人觉得可怕。不过许怀德也让这个人骂得有些恼火,张弓搭箭,一箭将骂 者射落马下。 李元昊一琢磨,得,咱还是让你吧。 于是撤兵,不得不撤,他攻打宋朝,宋军也没有放过他,环庆路钤辖高继隆、知庆州张崇俊、柔远寨主候武英联合出军攻入西夏境内,拨下后桥寨,从守军到物资被宋军洗掠一空。并且连破吴家、外藏图克、金舍利、遇家等投降西夏的羌族族寨。 离杨偕的八百破数万要求差得很远,但此次西夏人出动四万多大军,宋朝数路动用的军队也不过一万余人,从攻到防全部获得大胜。 所以延、环庆副都部署刘平上言:“元昊侵逆,恣行杀害,众叛亲离,复与嘉勒斯赉相持已久,结隙方深,此乃天亡之时。臣闻寇不可玩,敌不可纵。若以延、环庆、泾原、秦陇四路军马分为两道,益以蕃汉弓箭手、步骑,得精兵二十万,比元昊之众三倍居多,乘人心离散,嘉勒斯赉(厮)立敌之时,缘边州军转徙粮草二百馀里,不出一月,可坐致山界洪、宥等州;招集土豪,授以职名,给衣禄金帛,自防御使以下刺史以上,第封之,以土人补将校,勇者贪于禄,富者安于家,不期月而人自定。或授嘉勒斯赉以灵武军节度使、西平王,使逼元昊河外族帐,复出、延、石州蕃汉步骑收河西部族,以厚赏招其酋帅,其众离贰,则以大军进讨,以所得城邑封之,元昊不过窜身河外穷寇耳。或朝廷贷元昊之罪,更示含容,宿兵转多,经费尤甚,恐契丹谓朝廷养兵百万,不能制一小戎,有轻中国之心,然亦须议守御之长计。或元昊潜与契丹结为声援,以张其势,则安能减西兵以应河北!譬如一身二疾,不可并治,必轻者为先,重者为后也。请召夏竦、范雍与两府大臣议定攻守之策,令边臣遵守。” 说得似乎有理。 别收复幽云十六州了,能不纳岁贡,那就谢天谢地。但契丹与西夏表里呼应,这个牵制作用会让宋朝头痛的。即便能防住,但两边的驻军,一年的消耗也让宋朝爬不起来。 所以想要宋朝安稳,必须先干掉李元昊。 道理是这样的,可你都想清楚一点,西北的乡兵、禁兵、厢军与蕃兵集合起来,是有二十万人,但能不能全部集合? 而且李元昊早将西夏整顿好了,何来人心离散之说,若是前三四年郑朗进谏时,用这个说法还差不多。晚了!再说,当真李元昊只有六七万人马,看一看对小小的保安军与承平寨发动的进攻,他动用了多少军队! 刘平很勇敢,但他这种轻敌,又再次造成后面的惨烈结局。 郑朗想了半晌,说道:“要去,索性早点去。” “为何?” “皇上召我回去,不为其他,是为了西北。正好,我要参倒第二个人。” “谁。” “浑蛋杨偕!” 第三百二十四章 小魔女(上) “官人,虽然夏竦曾施手帮助过你,杨偕与你也有一面之缘”崔娴劝道。// 郑朗关进大牢时,夏竦出过力。但范仲淹第一次贬职时,郑朗在长亭鼓琴相送,与杨偕认识,杨偕还夸奖过郑朗。 “夏竦也不是好人,”郑朗说道。杨偕是一个充满戾气的君子,夏竦同样也不是君子。但上哪儿找谦谦君子,连和鼓都会来一招阴手,况且他人。朝争朝争,进入朝堂必然有争斗。当年自己岁数小,人人提携,自己长大了,不可能再象过去那样。可不能为了争,不顾国家。那不是争,是浑蛋。 虽与杨偕相识,此次杨偕的做法很躁蛋! 既然丈夫下定主意,要斗一斗,崔娴也没有再阻拦。 反正闲着也无聊,找一点事做做。还没有进入朝堂,权当做一次演习。° 再者,丈夫也能算是君子,“内部半争”,君子党们不会联合起来反对的。 “官人,我也要去,”江杏儿忽然羞羞答答地说。 “不行,”崔娴立即喝道。 郑朗也很反对,说:“天冷。” 总体而言,十一世纪前叶要比后世温度要高,经常出现暖冬。这是导致前几年北方蝗灾的主要原因。但去年今年天气却是很冷,连续两年的寒冬都记载于史册。好处是西川虽旱,未出现蝗灾。可不利于出行,并且杏儿又有了身孕。 杏儿可怜巴巴地望着郑朗,轻声说:“官人,元旦就来了。” 虽然天冷,马上就到了年关,天气会变暖和起来。 然后摇着郑朗的胳膊肘儿,郑朗扫了一眼她的肚子,还是不同意。 “官人……” 最后郑朗被她哀怨的眼神打败,说:“去就去吧。” 崔娴摇头。对这个痴杏子,丈夫实际很宠爱·难不成自己要吃一个痴女子的醋? 就是走,也没有那么快离开的。 首先是金银。 正好从倭奴国开采出来的金银运回来。需浅容易开采,又是富需,因此下半年产量就跟了上来。这次带回来一百二十多万两银子·两万九千多两黄金,还有一些铜铁。产量还在增涨,不过到后面产量增涨得很慢。这也是一个功绩。 朝廷现在最缺少什么,钱! 金银不是钱,但它是准货币,而且金银缺口大,两者一直在缓慢升值中。就算有倭奴国的金银需·十几年内金银价格也跌不下来。这几乎是两百八十万缗钱的收入,换成朝廷的准贯数,一贯钱只有七百五十文,那么会有三百多万贯的收入。虽然抛去成本支出以及契股的分红,朝廷只能得到一半,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还不止,又从倭奴国带回来大量木材,顺着季风·分作两批用船拖回来。这批木材以及其他的货物,又能有好几十万贯的收益。不过还没有到,但前者可以分配下去·将这些金银带回朝廷以解燃眉之急。 然而年末政绩最亮眼的不是郑朗,不是在江东有作为的范仲淹,是韩琦,到了利州后,先奏以以益、梓、利、夔路饥,罢皇子降生进奉。赵祯的儿子生下来没几天就死了,可这个进奉还存在。 其实是为了敛财。 赵祯肯定不想的,但大战开始,一打仗就要钱,赵祯不得不为之。 因为韩琦的进奏·朝廷免去这部分的敛财。然后轻减蠲除各种赋役,收市上供物不以其直,逐贪吏,罢冗役,又粜原来的简州纳粟,出钱六十余万·尽给四等以下户。//…, 大刀阔斧,比郑朗在杭州做得干脆。 他这种做法也代表着许多士大夫的心态,涉及到自己利益放不下,也知道减少贫富分化对国家有益,特别是改善四等以下户的困窘。韩琦肯定没有那么善良,但种种做法绝对比史上的司马光与苏东坡好。 因为他种种举措,活饥民一百九十余万。不知道这个数字是怎么统计出来的,可朝廷邸报上就这么说了。两者没有可比性,郑朗是细水长流,以后每年都有收益,而且随着其他几需开采,收益会越来越 西川灾害,形势危急,虽不是乱世,但也可以用重典,这点杭州不能拟比。 可至少今年冬天韩琦星光最为璀璨。 郑朗也无心争这个功,功高震主在赵祉朝不会出现的,宋英宗稍差一点,同样不会出现,宋神宗就不用说了,不怕你有本事,就怕你没有本事。这是文官最好的时代。但功高了,皇帝不惧,其他的大臣却会不舒服。郑朗本身也不在乎,因此郑朗不想争功。 但钱一定要带回去。 这又要耽搁两天。 还有杭州一些事务,现在是杭州最好的时光,因为辨佛会大胜,郑朗不会真的将这些和尚起流放到海外开需去。但他辨赢了,又用了一些手段,翻了大部分百姓对寺院的信仰,不是对佛教的信仰,所以郑朗大步跨了跨,先是强行开田。 是强行开田,不是换田。 影响水利的田全部强行拆除,没有用任何田地做补偿。接着又免去所有寺院的高利贷。你们是出家人,放什么高利贷。数量还不小,达到三十多万贯。又将一些用不法手段获得的田地全部归还百姓,数量同样巨大,清查出来四百顷耕地,以及一些山林湖泽。还有其他的一些案件,足足让郑朗处理了一个月。 但对于寺院合法的耕地没有动,产业作坊商铺也没有动。几年官员做下来,郑朗对火候舀捏十分得当。虽然有许多和尚心中不满,见到郑朗见好就收,也没有作声。 不过事情没有结束。 随着辨佛会结束,从韩琦开始,小宋、回京的富弼、范仲淹、欧阳修、张方平等人陆续上书,反对现在寺观的现状,不仅是反对寺院,连一些道观也在这些士大夫的反对之中。 韩琦一共提出十二条,赵祯没有全部接受,可接受了其中数条·限定各个寺观僧道数量,出家人接受香火施舍可以,但不能做地主,做了地主得交给朝廷租子·于是征收地赋,控制度牒,出家人不得与权贵随意结交,不得出入豆蔻至不惑妇闱(十二岁到四十岁),不得侵占耕地山泽,不得为非作歹招摇撞骗。 准确来说,不是排佛与灭佛·是一次理智的控佛。 缺钱啊! 而且赵祯受刘娥的影响,对父亲请大神很反感,与郑朗心态差不多,对鬼神不反感,但反感活人借鬼神的名义敛财骗钱。 做得看似不彻底,可郑朗喜欢,这就是度。总之,百姓还是需要一些信仰的·也需要宗教存在。但这个宗教要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措施虽不严厉,会减少纷争。 就是这样·对佛教多少有些打击。 首当其冲的反而是郑朗。几个娘娘写了好几封信,斥责儿子的行为。郑朗唯唯诺诺,反正处理也处理下去了,几个母亲大人又能怎么办呢?…, 寺院的事解决掉了,私盐得到控制,冬天产量提高了二成,但这份收入不属于杭州府的。各个大户看到金子银子,也默契的配合。而且这些人眼睛很明亮,国家要钱啊,蔗糖作坊大约也到了开的时候·全国产甘蔗的地方不在太平州,而在金华、景德镇以南一线,要么益州,往北的地区主要集中在苏州与杭州地区。一旦开放蔗糖作坊,苏州有太平州之限,不会开放了·但杭州不会拘束,必然开放。又是让各个大户留口水的收入。还有茶、纸之利。这个关头上,就没有什么大户不配 官场因为私盐整合一次,现在杭州的官场总体比较清明。还有几个父亲是李刚的衙内,在拼命想混政绩,混政绩就得舀出本领,郑朗又不象别的知府,不但从旁指导,甚至做得不好,前来补漏拾遗,因此几任县令在任上敢做敢为。最出色的就是司马光,象一颗明星一个渐渐绽放出光芒。 但司马光越出色,郑朗却是喜忧交加,心中还是很担心,于是想出一个笨办法,让王安石经常去司马光哪里,协助司马光。这是假的,让两人交流感情,省得象历史那样,成了一个死对头。 水利也落实下去。 海外不仅是开需之利,大量的货物出口,是太平监收购的,可也拉动了杭州,以及附近各州的收入。 实际从冬天开始,杭州大治已经到来。 稍差一些,就是通判李颜的能力。 一个很平庸的官员,能力还不及赵通判。非是不及,在地方上经验很少。唯独一门好处就是人老实,郑朗不离开,这样的通判他不反感,大不了自己能者多劳。 但一离开,必须得交待清楚。 因此想了一想,先写了一封奏折。元昊要侵犯宋朝了,环庆延四处,环庆有夏竦,军事能力有限,也不要指望文臣能有什么军事天赋,后来范仲淹与韩琦做得好一点,也不能称为出色,不过冬天的侵犯让元昊意识到宋军不是那么好惹的。夏竦进了数谏,也不是小事情,元昊也能得知,相比于夏竦略有远见,范雍在延什么也不是。注定元昊还会从这一路攻打宋朝。 郑朗同样对军事不善长,但将后面发生的事联系在一起,能得出这个分析。有了这个分析才能往下说去,不然太诡异。 想攻打延州,三路,一路是保安军,一路是土门金明寨,一路是青涧城。东路有府州折家军,还有青涧城的阻碍,攻之不易。保安军是宋军,力拼元昊也不敢了。那么只有土门金明寨。这一路是党项勇将李士彬与几十万党项族人,不能因为党项就怀疑他的忠诚,杨家将在汉化,但杨继业父子绝对是党项人,折家将是党项人。李继周李士彬父子对宋朝忠诚也无可怀疑。 关健是他手下的人对宋朝忠不忠诚,还有一个糊涂的范雍。 若自己是元昊,强攻不下后,必然会诈和,再将大量奸间以投降叛逃的名义安插在李士彬的地盘上,进行反间。如此,可以让党项人诈和,前来投降,不接收不好的·但不能安插在前线,往后安插,那怕安插在京兆府也没有关系。放在前线太危险。 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再说,自己则成了妖人。 就是这样·郑朗已经尽心尽责,不然朝廷打红了眼,让自己前去西北,试问,自己对军事懂么?历史知识,知道也没有用,自己一去·元昊还会向历史上那样发动进攻?历史一篡改,自己在西北还是茫然一片。…, 呆在杭州,蘀国家赚钱吧。 写好这份奏折,郑朗犹豫了半天,这才用快马送向京城。 然后召开契股大会,要分红。真正分到契股手中的仍然不多,但去上半年翻了一番还超过,并且到明年还有五个铜需·也就是到明年收入还会翻上好几倍。 分好后,一个个兴高采烈的离开。 接着又对李颜做了再三的交待,这才登上船·一路向北,向京城赶 虽到了正月,但过了淮河向北,两岸还能看到一些积雪,河面上也有一些薄薄的融冰。船只驶过,时不时能听到船舷碰到碎冰上的清 崔娴忽然嘤咛呻吟了一声,随着用被子将嘴咬住。 郑朗在她的柔软酥胸上狠抓了一把,说道:“很舒服吗?” 崔娴脸臊得痛红,没有回答。 船上还有其他的人,除了郑朗一家子·还有施从光夫妇,以及严荣。范纯仁让他回家团圆,范仲淹也看到两个儿子的长进,十分感谢。最有意思的是范仲淹那位如夫人,想要将范家老三范纯礼也塞给郑朗。 郑朗没有同意,俺这里不是托儿所。当初答应范仲淹·是知道他那位贤惠的李夫人不久离开人间,心中可惜,才连收他两个儿子。 然后又与范纯交谈了几句。几月相处下来,范大郎对这个比自己只大三四岁的后母渐渐不排斥了。举止礼仪这位妓子出身的如夫人不及范仲淹的前妻,但性格温顺善良。 这也是郑朗早料到的,若没有这性格,史上也不会出现范门四郎高尚的德操,其中最小的儿子就是如夫人抱在怀中喂奶的范纯粹,是如夫人生下来的。 不过看到这对老少配,郑朗心中也有些好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个古今往来第一士大夫同样不排除在外。范仲淹比他这个如夫人大了二十多岁,也算享福吧。 接着又将王安石送到江宁。 王益也老了,但这时历史出现变动,本来王益于去年二月病逝,也许看到王安石跟在郑朗后面有了出息,要等儿子科举成绩。居然挺了过来。然而身体一直不好,这让郑朗很担心的。 一旦病逝,王安最少要守一年的孝,明年秋闱就赶不上。 放在心中不好说出来,但让王安石先回家,一家人团聚。在心里郑朗却在想,看看吧,看一年少一年。因此只剩下严荣,索性带回京城,让他与父母团聚。 另外还有一些士兵,押了许多金银回京,水泊梁山的好汉还没有出来,可这笔钱同样招人眼。几艘船只拱卫,郑朗船上也有。 刚才崔娴舒服了,叫了一声,比较大,前后的士兵没有听到,大约施从光夫妇与严荣听到。严荣也许不知晓,施从光夫妇一定知阁下这对夫妻大清早的在做什么事。 郑朗再次吃笑,舀来毛巾,让她擦身体,低声说:“这是人伦之乐,怕什么?” “都怪你,”崔娴用手指在郑朗兄弟上弹了一下,然后“粗暴”地用毛巾擦它,一边嗔怪道。 然后赶紧起来,大声说:“官人,我扭了脚。” 遮掩的。 郑朗又是呵呵一乐,配合道:“怎么不小心呢。” 这个妻子其他方面都很好,聪明能干,是自己一个得力的帮手,美丽有礼仪,几乎成了杭州城中妇人的领袖,就是略有一些小心眼,看到杏儿怀孕,又开始“勒索无度”。 随着穿起衣服,起来洗梳,然后站在船头,不远处就能看到东京城高大的城墙身影。 隔了好几年,郑朗又再次回到京城。 第三百二十五章 小魔女(下) 船停了下来,不能立即上岸,要等三使司的官员过来清点金银入库。 但岸上围来许多百姓。 去年一年最红的人不是范仲淹,在江东做得不错,可以说除范仲淹外,没有第二个人做得更好,有这个勇气公平之心,没有这个吏治之能,有这个吏治之能没有这个资历,有这个资历没有范仲淹对水利精通。 三者皆备,张夏不行,郑朗也不行。 然而毕竟不是范仲淹开的头壶,当然范仲淹心胸宽广,也不会计较。 也不是韩琦,去年一年韩琦进了十几道关健的奏折,先后被赵祯采纳诏书天下,又处理了杭州大案,到利州后更是赢得四川灾民交口称赞。 但还是不及郑朗。 与功绩无关,郑朗在杭州所作所为太神奇了,中庸替他打了一个好底子,这才是真正的儒学大家。仅是中庸不够的,宋朝还有一些有学问的儒者。海外的矿藏证明了郑朗的格物学,还不够神奇。 最神奇的是重阳辨佛大会,有好事者做了统计,三天内郑朗与八十七名和尚做了辨论,全部辨赢,还用佛经辨的。其实真正参加的除了杭州外,没有多少高僧与会。不然郑朗不会那么轻松。这也是不易了。 但没有一荷渡湖与重阳头一天晚上种种事迹来得神奇。 有人也知道是格物学,可人怎么能站在荷叶上不沉到水中的?四个金刚是那怕是木头做的,又怎么升到天空,拽着一块巨幔,向地面撒下镀铜的铁皮子与花瓣,似乎空中还有人说话。 怎么办到的?想不懂,只有说人家学问好,史上最小的大三元果然不是凡人。 闻听郑朗赴京,一起赶来看热闹。 一会儿晏殊一路小跑的过来。 缺钱啊。 于是他从去年担任三司使后,请罢内臣监兵,不以阵图授诸将,及募弓箭手教之,以备战斗。不以阵图授诸将,是惩澶渊之过。不要摆阵了,等阵摆好,穆桂英早绕过天门阵,攻破幽州。那是演义,契丹人不可能那么笨的。宋真宗那个阵摆得确实很**。这是军事方面的。又请出宫中长物助边费,凡它司之领财利者,殊奏悉罢还度支,这就是为了敛财。 大战来临,晏殊接手三使司,苦逼得不能再苦逼。 听到郑朗押着金子银子到了,立即小跑过来亲自迎接。 “见过晏相公,”郑朗施了一礼。 “不用客气,开始吧。” “好。” 官吏在士兵看护下,打开一箱箱金银,晏殊脸上乐开了花。不是少钱,一百多万缗金银,能解燃眉之急了。然后低声问:“今年秋后那几个铜矿如何?” “这次我赴京除了叙职外,还有几件事,要请示陛下批准,一是放一放蔗糖作坊。” “好啊,该放该放。”晏殊不顾他的风仪,朗声笑道。 一放好卖契股,一卖契股朝廷又能敛得一批钱帛。 郑朗继续说道:“二者我听说有人请示平安监契股再放,这个暂时不能放,最好等铜运回来,那时候放一放最好……” 朝廷想钱想疯了,打主意打到那个三十六成平安监契股上。但这时候卖,卖的价格不高,杭州那部分契股卖得低,至今让郑朗感到有些心痛。不如将它留下来。朝廷控的契股多,每一年也能多得一些收益。总之,平安监的契股放开之时,必须等到秋后。…, 提前对晏殊知会一声。 晏殊如今不是宰相,但他的人脉关系还在,在朝堂上说话比较算话,而且国家的财库就归三使司管。因此需要晏殊支持。晏殊沉默不语,郑朗又说道:“晏相公,与西夏人的战争,不是一年两年能够结束。” 眼光还要长远啊。 “好,我回去后与诸位相公再商议一下,给你一个答复。” “还有一件事,是茶叶。” “茶叶?” “杭州海贸增加,本地产的茶叶大多调到海外,按照正常程序必须运到海州后再返回市舶司。虽然我在杭州做了一些变通,将这道程序节省下来,但那是变通之法。我迟早要离开杭州,一旦新任知府不知变通,或者不持公平之心敛财,就会成为弊政。我这次借来京叙职之机,想请三司使允许在杭州破例进行通商法。” 这个要求不难。 宋朝之所以富,是敛财之功。有的官员十分精明,也知道变通,例如盐,各地的盐法不同,河北有契丹盐,所以实施通商法,控制契丹盐对河北盐产生冲击。难的是利益分配。 “我一人作不了主,回去后要与诸位相公商议。”富弼话音一转,问:“那几个铜矿会有多少产量?” “我不能回答,但不会低吧,”郑朗道。前面三个铜矿找出来,到冬月又传回喜讯,另外两个铜矿也找了出来。不好的消息不是来自海上,而是与当地的原居民发生多次战斗,牺牲了两百多名士兵。甚至发现了食人族。 陆续将士兵矿工派了过去。 这些铜矿都是巨型铜矿,但都是含铜量很低的斑岩铜矿,想要开采,必须大量人手。这些人手主要来源只有从当地获得了,郑朗嘱咐过相关的官员,以及朝廷新任命的南海钤辖祖仲孺,不必拘于沉泥。话外之音懂的。 但第一年恐怕产量也未必理想,于是又说:“晏相公,想要好,有可能要到后年,大后年。不过今年秋后,我会再派一些人,寻找另外一些矿藏,这些矿藏储矿量不亚于前面几矿。但想缓解金银铜铁的缺口,最少得十年时间。这个急不得。” 郑朗不急,晏殊急啊。十年后他早不在三使司任上了,眼下他在任上,却是严重的缺钱。但也是无奈,只能叹息道:“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有用么?难不成让我十二岁就做杭州知府?有人能信服么?不能说出,道:“那时候我岁数小,没有这个学问。” “这门学问好,你要将它写出来。” “一定,只要有空,我会抽时间将它写出。”郑朗毫不犹豫答应,能准确找到并计算出矿藏的学问他真不会,可能借此机会将一些基础的理科知识传授下去,因为矿的事,会有人重视,会有人学习,这个推动不亚于西北战役大捷,又道:“晏相公,财富是指国家创造的财产,不是指金银铜铁,金属产量超过财富,市值也会下跌。够了就好。” 这玩意儿郑朗也很难说清楚,毕竟他前世不是经济学家,只能说对资本的认识超过宋代人罢了。 官吏已经清点好数量,富弼说道:“抽空到我府上一叙。” 这时的郑朗某种意义上,也能与富弼这些大佬平起平座,功绩不差,学问不差,差的仅是资历。郑朗道:“一定。” 富弼不邀请,也要去,谁叫人家现在是三司使。…, 看着他们离开,郑朗一家再次来到严记客栈,这次叙职,有可能要呆上好长时间,但来得及时,正巧赶上元宵节。到了严记客栈,包了两个跨院,崔娴四个妻妾要回一趟娘家,郑朗却不能回郑州的,得将几个母亲接过来叙一叙亲情。 严掌柜千恩万谢的跟在后面,亲自替郑朗打点。 然后又看着孙子,说道:“荣儿,你要拜访陈相公。” 是人之常情。 但严掌柜忽然叹了一口气。 “严掌柜,为什么叹气?”江杏儿好奇地问道。 严掌柜家虽有钱,不是运气好,让孙子跟着丈夫后面学习,再也不可能攀到陈执中这一亲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荣儿长得太胖了。”严掌柜担心地说。两家订了亲,孙子没有科举,未高中榜上,陈家不会让女儿过严家的门。这门亲事还有些不大好说。今天是孙子第一次到严府拜访,如果陈执中的女儿看不上自己的孙子,亲事同样有变。 崔娴在边上笑了:“严掌柜,放心吧,严荣这么乖,他家的女儿长得不好,品德不好,严荣还未必能看中他家的女儿。相公又如何,还不是人做的官!” 严掌柜没有作声,心里想到,对你家官人来说,做宰相是迟早的事,可对别人来说,有几个人敢说自己一定做宰相。 但郑朗也说道:“放心吧。” 严荣长得是有些胖,可跟在自己身后,这几年不但学问长进,也见过许多大风大浪,气度不是别的儿郎能赶上的。以陈执中的眼光,保准一眼就会看中。 郑朗唯独不放心的是资质相比于司马光与王安石,严荣差了不少。明年就是秋闱,秋闱郑朗不会担心,担心的是后年春闱省试。本来不急,因为订了这门亲,拖不得,不得不让严荣提前数年参加。以严荣的学问,能不能顺利考中省试与殿试,郑朗心中也没有多少把握。 这种想法只能留在心中,不能说出来。 收拾停当,准备到中书省交接。刚准备出发,小黄门找上了门,说赵祯请他去皇宫。 客栈里的客人全部会意一笑。 郑朗刚回京,就被请到皇宫,与以前一样,圣宠还在啊。郑朗本人也没有其他想法,到皇宫就到皇宫,轻车熟路了。 在小黄门的带领下,郑朗进了皇宫。 正好看到赵祯陪伴着一位丽人,还有宫女抱着两个小婴儿。 有可能是苗贵妃,有可能不是,赵祯正坐在正中间,但郑朗已长大成人,需要回避,立即退到殿门口,大声说道:“臣参见陛下。” 赵祯笑了起来,说道:“你都进来了,又何必退出去。” “喏。”郑朗心想,你不要我避嫌,我还怕个球。于是大踏步走进去。 赵祯站在郑朗面前,仔细的打量。 不是象郑朗所想的那样,赵祯是一个很念旧的人。而且郑朗到了地方上做得也很好,怕吵怕闹不想到京城,却被赵祯视为淡泊。算沾一点边吧。怕别人眼红,屡次授官不答应,让赵祯视为高洁。也能沾一点边吧,对富贵郑朗真的很满足。这是前世留下的典型宅男心理,小富即安。 所以在赵祉心中,郑朗地位很高。 看了看,说道:“郑卿,你又长高了,与朕的个头相仿佛。” “陛下,人不能以身高定高矮,陛下的宽厚仁爱,在臣心中的形象永远高大无比,臣愿意做陛下的晏子之御夫。”…, “做御夫太委屈你了,朕想你做朕的晏子。” “晏子最好不做,臣智慧不足,否则愿意做陛下的诸葛武候。” “齐庄公遇害是他的德操不好,不当与棠姜……”苗贵妃坐在这里,私通二字赵祯没有说出来,继续说道:“他遇害与齐景公无关,晏子事齐景公是为国为民,没有过错。” 这就是宽厚人的想法。 郑朗不知如何说好,用眼睛瞟着边上美丽的少妇,赵祯主动做了介绍,道:“她是朕的苗贵妃。” 郑朗再次参见。 然后赵祯又说道:“这是朕的长女福康公主,他是朕的皇子鄂王。” “见过皇太子殿下,见过公主殿下,”郑朗也无奈啊,两个小蛋孩子,自己说什么他们根本不懂,但必须要参见的。 不过郑朗在这个鄂王身上扫过后,眼中出现一丝怜惜。 赵祯不是不能生育,他的后宫为他生下三个儿子,十三个女儿。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大多数很小的时候便夭折了。与阴谋诡计无关,不仅三个儿子没有长大成人,他的女儿也是如此,成活率只达到两三成。 为了求子,赵祯曾在宫供奉赤帝像,日夜祈祷,以求皇嗣,直到景佑四年,后宫俞美人才生了一个儿子,却没活下来。去年秋后,苗贵妃又替他生下一个孩子,赵祯乐不可支,亲自替这个宝贝儿子取了一个名字叫昕,意思是“太阳将要升起的时候”,又派参知政事王鬷以太牢报祠高禖(郊祀,祭管理婚姻生育之神)。 但郑朗看了一眼,这个孩子瘦得象一个小竹竿。还没有死呢,就有了夭折之相。 知道他不久就会离开人世,郑朗却无可奈何,肯定与后宫阴谋无关,曹皇后不是那样的人,也不是营养不良,大约原因是遗传基因造成的。想要这个孩子活,以现在的医学手段很困难,除非是后世那种发达的医疗条件。 想到这里,对赵祯心中更是充满了同情。 然后眼睛又盯着那位小公主,这是一位小魔女,因为赵祯选婿不当,胡闹了好长时间,闹来闹去,将自己闹成真正的疯魔女。 小魔女才一岁半,什么也不懂,用大眼睛盯着郑朗,大约以为他是自己的父亲,从宫女怀中伸出小手,奶声奶气地喊道:“抱。” 郑朗自己也有一个女儿,而且小魔女受遗传基因影响,十分美丽可爱,可能抱么?郑朗尴尬地站在哪里。小魔女不服气,又喊了几声:“抱,抱。” 郑朗只好扭头看赵祯,赵祯笑容满面地看着这场景,道:“郑卿,你不怕麻烦,就替朕抱一抱。” 只好将她抱过来,然而在郑朗怀中很不安份,不停地瞅郑朗下巴的胡子。 青年丽人也不由捂嘴偷乐。 赵祉这才将儿子抱在怀中,一人抱一个,但赵祯抱儿子,典型的重男轻女!说道:“坐吧。” 两人抱着孩子坐下来,苗贵妃坐在侧面。 赵祯说道:“朕很后悔当初不听你的进谏。” “当时臣岁数小,也是胡乱猜测,休说陛下,就是吕相公官场多年,也不能相信。” 郑朗并没有耿耿于怀,就象一个蛋大的少年人将小布什拦住,对他说布什同志,马上美国要有次级房贷危机了,小布什能不能相信。道理一样的,当年自己才十几岁,在朝堂这些大佬面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又是未来的事,又不想打仗,所以自己一再提醒,也没有人听进去。但郑朗时常想来,心中还是有些惋惜。…, “郑卿,西北的事你怎么看?” 不出郑朗所料,召回京叙职,正是为了西北的军务。当年他做出的种种预料,如今一一得到灵验,因此赵祯对他的意见十分重视,甚至朝中一些大佬也想征求他的意见。 郑朗答道:“元昊狼子野心,他说的话千万不能相信。这件事在猫牛城他已经做过一回,李元昊久攻猫牛城不下,于是诈和,拿下猫牛城。不但李元昊,李继迁也是如此,雍熙二年在我朝大军围剿下,差一点覆灭。于是与自己弟弟向曹光实投降,利用诈降攻占银州。接着又向我朝诈降,夺下定州、怀远、保静、永州、清远军与灵州。不仅使我朝失去西北,还失去了一个最重的牧马场所。因此,只有一条途径……” 那一条途径,郑朗未说,也不用说,仅一个字,战! “怎么战?” “一个字,耗!别听刘平之言,西夏百姓闲时为民,战时为士,虽然百姓少,可以从容组织几十万军队。可他们终是面积狭小,物产贫瘠,只要久战无功,国内必然会有很多反对声音,甚至能让他们从内部瓦解。但不能小视,这是一场久战,更不能贪功。步步为营,用我朝国力耗死他们。” “还有契丹。” “契丹不用怕,他们不是几十年前契丹。况且当年澶渊之盟时,契丹侵犯我朝,也没有讨得了好。如果不是先帝布下那个大阵,有可能契丹萧太后与辽圣宗有来无回。给他们一点甜头就不想打了。” “联手唃厮啰如何?” “已经迟了,他两个儿子的背叛,唃厮啰失去雄心壮志,如今他当求自保。可惜,背叛的是他儿子,不然……”郑朗摇了摇头。虽然瞎毡与磨毡角在高原上拥兵自重,主要还是唃厮啰下不了狠心,否则以唃厮啰在吐蕃的号召力,想要平定这次叛乱,还是比较容易的。现在唃厮啰的心理也是小富即安,将都城后移到历精城,借助高原的优势,自保耳! “没有他途?” “没有,现在战,只要战得聪明,还来得及,否则西夏立国越久,越难征服。”郑朗忽然重重地说了一句:“不能求和,纵然是和,在边境处也必须派驻无数军队。仅这些军队的损耗,也足以将我朝拖垮。” 说着喟然长叹:“可惜我朝缺少精兵勇将,否则借这次机会将西夏平灭,没有了西北之侵犯,又得到大量牧场与战马,休生养息一段辰光,收复幽云十六州也不是一个梦想。” 刻意将精兵勇将咬得极重。 靠一群文臣担任主帅,那怕就是让范仲淹与韩琦、庞籍三人担任主帅,这个梦想也不会实现。 “刘平如何?” “刘平貌似不错,”郑朗说这话有原因的,刘平是文官,得寇准推荐为泸州刺史,多次剿灭当地的叛乱,因功调回京城任命为监察御史,然因为弹劾丁谓又被调到西北担任了武将,从此将他从一个文官的身份定性为武将。久在西北,熟悉当地情况,能文能武有胆识,看似是西北领军的不二人选。但郑朗话音一转,说道:“刘平勇敢勿用置疑,但眼光短浅,奏折上居然说元昊不过眼窜为穷寇尔,何所为哉!言虽壮,臣心中却很担心。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都不能对元昊做一个清醒的认识,不战则己,一战必输无疑!刘平还好些,臣最担心的是另外一个人,范相公,他对军事根本不懂。初至西北,胆战心惊,说明他很害怕,很怕死,去年冬天才获得小小的胜利,又开始变得盲目自大。不要说两个严重的缺点,有一个以元昊之能抓住了,也足以让西北鄜延路的将士致命!” 忽然腿上一热,低头看去,看到小魔女两个小脚蹬在他两条大腿上,正在撒尿,撒得无比欢快,一边撒一边用小手揪他的胡子,还哑哑的说着他听不懂的婴儿语。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麒麟 提供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兼霞 赵祯先是愕然,然后大笑。 郑朗还是小,也比他小,到地方上勘磨了好几年,今年也才二十三岁,对于正常人来说,正是青壮年的时候,但对于官员来说,依然还是一个毛头小子。 又加上一份情谊,赵祯并不认会郑朗会有多尴尬,当然,换张士逊在此,也不可能将女儿让张士逊抱。 郑朗也是笑。 赵祯这个儿子他是没有本事保住,但为了赵祯,赵祯这个女儿他打算以后替她保一保,是一个小魔女,长得很美丽,平时十分得赵祯喜爱,然而赵祯选婿时选错了,小魔女又胆追求自由,却让一群士大夫扼杀,包括自己学生司马光在内。 皇后都弄死了,况且一个小公主的婚姻。 赵祯吩咐宫女接过女儿,但是小家伙不同意,依然顽强的伸出手,奶声奶气地冲郑朗喊抱。赵祯怜爱的摸着她的小脑袋说:“别闹,让郑卿换衣服去。” 让宫女拿来他的便衣,郑朗到殿后换上,但这一来,朝服就不能穿了。郑朗说:“陛下,臣要告辞。” “不用急,也到了中午时分,坐下来一道吃饭吧。” 郑朗不能拒绝,只能说道:“谢过陛下。” 小魔女又蹭了过来。 “咦,她与你有缘?”赵祯惊讶地问。 皇上,你不能瞎说,会让人误会的,郑朗立即回答:“大约臣也时常抱女儿,公主殿下感到臣刚才抱着舒服。” 说着将小魔女再次抱过来,反正赵祯的便服全是粗麻布料,也值不了几个钱,再尿再换。 这是一个小插曲,赵祯很快回到正事上来,问:“你说范雍会在延州误贻误国事?” “必然。” “你认为何人才能胜任?” 郑朗心中苦笑一下,真敢问。当初韩琦弹劾几个大佬时,赵祯问何人为相·自己还以为赵祯抱着其他的念头,看来自己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犹豫一会说:“臣也不知。” 最适合的武将是那个铜面具狄青,文臣韩琦与范仲淹勉强凑和。此时狄青未成长起来,韩范未意识到西夏人的强大。他们主领西北·未必能胜任。 又连忙说道:“臣也不行,臣是纸上谈兵。” 因为赵祯用眼睛盯着他。 但又说:“陛下,此战不能急于求成,原因简单,我朝已经二十多年没动过兵戈,士兵缺少作战经验,朝堂又缺少名将。只能步步为营·又能观察到有那些武将能胜任前线指挥之职。” 说范雍不行,是他做出来了,没有做出来我不知道。但郑朗刻意提了两个字,武将! 武将有什么威力,看南宋之初就能看到,正是韩世忠、岳飞等武将力挽狂澜,保住南宋一百多年的基业。岳飞被害,韩世忠等人养老·后来南宋战斗力越来越不行。 岳飞是一步步打出来的,韩世忠也是从西夏到平方腊等战役中成长起来。所以说步步为营,再进行观察。 接着继续说:“元昊虽然手下兵多将广·其人只是一个狼子野心之辈,平定回鹘与沙州汉人,是借曹家内乱,回鹘不和之机取得胜利。折服吐蕃人,是因为厮父子不和取得。除了奸诈贪婪之外,其人的军事武略并不足以为惧,不然不可能数次被吐蕃人击败。吐蕃战斗力能有多强,可比曹玮将军。” 只能说这小子运气好。正面交锋,他从未证明过自己,后来与宋朝作战亦是如此。每一次胜利·都是惨胜。相反,宋军虽败,败在几个糊涂鬼的指挥上。即便如此,虽败犹荣。与吐蕃人正面作战,更是一次次被打得丢盔卸甲。…, 这时候的吐蕃不是唐朝的吐蕃,宋朝打一次虐一次·从过去的曹玮,到后来的王韶、童贯,虐吐蕃就象虐小孩一样。虽说此一时彼一时,可能做一个对比。 当然李元昊不可小视,但绝对不是一个名将,甚至远远不及曹玮潘美等人。 赵祯眉头松了松。 而且他心中也渐渐被郑朗说动,这种说法比夏竦更进了一步,也更有说服力,说得很客观,没有盲目自大,也没有垂头丧气。思路清晰,十分清醒。但就是郑朗说了,赵祯也不知道怎么办,问道:“为何你说元昊一定要取金明寨?” 朝廷继续在称呼赵元昊,可郑朗每次却称呼为李元昊,赵祯无奈,于是索性不称姓,直接道名字。 “陛下,最强便是最弱,延州到土门因为唐朝的安胡政策,有党项人、吐蕃人、胡人、羌人,还有羌化汉人(是汉人化成羌人),鱼龙混杂,这不象丰州王家、州杨家与府州折家,比较单一,凝聚力强。历史渊源又不象这三家与元昊一族是世仇。其实不用多,只要元昊使出臣的计策,收买其中一部分的部族,从内部瓦解,金明寨必失矣。” 郑朗都不想说这件事。 朝廷听或者能挽回,但就是听了,以范雍与刘平的盲目自大,还会从别的地方出问题。而且都到了元宵节,要做准备也做了准备,不做准备自己提醒也来不及。估计西北早就开始打了起来,只是路途远,朝廷暂时还没有得到消息。 “郑卿,朕想授你两个官职,不知你同不同意?”说完,赵祯暂时忘记西北所带来的烦恼,不由乐了。 授郑朗的官很难的。 “陛下,什么官职?” “兵部郎中太子宾客。” “不可。” “且听朕说,这是两个兼职,国家承平已久,对战争都不熟悉,自从元昊露出反意以来,众说纷云,朕也不知道听那个意见。此次刻意喊你回来叙职,就是为了商讨西北军务。一个兵部郎中的身份,你也能有资格参与。” “杭州那边怎么办?” “朕还是让你回杭州,但先在京城将西北的军务决定下来,有可能需要一两个月时间,不知你同不同意?” 也就是暂时留在京城,而且一两个月时间都不能将西北军务拍板下来·宋朝官职雍肿,也决定重大的政务效率不高,一有争议会争论很长时间。这个郑朗懂,但他还是说:“陛下·臣不同意。” “为何?” “兵部郎中臣可以兼之,太子宾客臣万万不从。” 赵祯的授命,让这两个官职成为兼职官,但不是郑朗身上的充市舶使宁海军节度平安监使,那是兼差官,有权无俸。 这两个官职无权有职有俸。一旦接受,会让郑朗一年的年薪加上各种福利达到一万多缗钱。当然·结的官职也很长,郑朗的官职会变成中散大夫兵部郎中宣正大夫天章阁待制太子宾客知杭州府充市舶使宁海军节度平监使开国男赐银鱼袋。很有可能这个官职会让后人迷惑很久。 实际真正的职务还是杭州知府,其他的不必去考虑。 但终是实职兼,特别是太子宾客,是仅次于东府的太子三公三少的官员,以前都是资历很深,德高望众者才能身兼之,例如李迪。若再过上六七年·郑朗到了三十岁,也可以勉强任之。现在任,会有很多大臣不服与眼红的。…, “郑卿·朕也想过,正是你资历浅,否则朕会授你太子太师,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朕的儿子。过几年他长大后,朕想请天下最好的老师对他教导。”赵祯眼中带着哀求说道。 苗贵妃也开口道:“郑知府,你就同意吧。” 郑朗终于明白为什么赵祯接见自己,还让苗贵妃在场的原因。 自己对太子宾客之职会感到烫手,但是对苗贵妃与这个孩子有利,若是这个孩子能顺利长大的话。 现在证明赵祯能生育·万一以后赵祉养出四五个儿子,这个孩子皇太子的身份就会遭到威胁。但自己担任了太子宾客,等于以后就是这个孩子的人。为什么李迪对赵祯忠诚,为什么魏征死后被李世民痛骂,候君集谋反,正是他们都是东府的官员·必然要帮助太子继位。自己眼下是杭州知府,但孩子长大时,自己也进入了庙堂,很有可能还有相当的发言权,就是这个孩子得力的保障。作为赵祯的角度,自己是天下后起之秀中最有名的儒者,又是一个好老师,既然能教出好几个优秀的学生,同样也能教出一个好太子。 但是,但是……这孩子能成大吗? 郑朗再次看了一眼赵祯怀中的孩子,很安静,很瘦。 为什么赵祯的儿子一个个夭折呢? 他眼睛再次扫向苗贵妃,忽然明白过来。 不是后宫的阴谋,而是另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原因。赵祯的身体很弱,不然不可能累倒,不是雍正,雍正活活累死了,那是他上了岁数。还有许多铁人的,例如朱元璋朱棣父子,杨坚,全是事必躬亲的皇帝,也没有看到他们累死。 后来赵祯也因为这副身体,出了一次次意外。 这副身体小蝌蚪的力量同样很弱。 但不代表着不能生孩子。 可是另一边更差。 看看苗贵妃就知道了,才十八岁,也就是怀胎自己怀中这个小魔女时才十五岁,怀胎赵祯怀中孩子才十六岁。这个年龄段少女怀的孩子能有多强的生命力! 两者结合,结果生下来的孩子身体皆很差。 不但苗贵妃,再想想赵祯以前喜欢的女子,后来喜欢的女子,大多数只有十来岁。 赵祯实际是一个萝莉控! 虽然宫中有年龄大的后妃,可赵祯不与她们同房了,所以能怀孕的女子大多数只在十几岁的时候。 悲催啊。 但自己怎好说出口。 苗贵妃还以为他在为太子宾客的事担心,在旁边又说道:“陛下为此职与几位相公也协商过,几位相公并没有反对。” 郑朗犹豫好一会儿,说道:“臣谢过陛下。” 反正这个兼职也担任不了多长时间,管它呢。但承旨了,要谢礼,站起来,将小魔女再次交给宫女,谁知道小魔呀呀的又抗议起来。 赵祯看得稀奇,再次惊异地说:“这孩子与你似乎真的有缘。” 不能说啊,郑朗一头黑汗。但心中也高兴,毕竟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谁都会喜欢,于是将腰间的一块玉佩解下,说道:“这是臣要杭州昌化取的一种奇石雕琢而成,将它送给公主殿下当作一个小礼物吧。” 赵祯接过来观看,这是一块田黄冻鸡血石雕琢的,下面是一片晕黄,上面是一片红色,还有郑朗手刻的四个字,兼霞苍苍。似乎是在一片青色天空中亮起了红色的霞光,下面有满地金黄的芦苇在摇曳,配上这四个字,这块玉佩十分生动,副有诗情画意。不过赵祯也没有看到过这样质地的“宝石”,好奇地问了一句:“是昌化玉?” “算是玉,”郑朗含糊答道。严格来说昌化鸡血石与田黄比普通的玉石可金贵多了,但在宋代,从来没有人注意。这是郑朗第一次将它展示在世人眼前。 吃了一顿饭,郑朗回去。 崔娴奇怪的问:“官人,怎么没穿朝服?” 第三百二十七章 等待 郑朗将自己在宫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江杏儿眉开眼笑。 虽是小公主,那是什么大臣能抱就抱的? 况且后面还有一个太垩子宾客。 太垩子宾客唉,那可是堂堂的正三品官职,其实是虚衔,不可能让郑朗没有事整天往东宫跑,况且小皇子才几个月,东宫未立。但是一种荣誉,仅是这个职位,一年最少为郑朗增加六七千贯薪水。然后江杏儿歪着脑袋在心算,按照官人数个官职计算下来,一年倒底有多少年薪与津贴。 崔娴却敏锐地说:“官人,不当受之。” 功劳有了,学问有了,但一个二十来岁的官员担任什么太垩子宾客,不是找抽吗? “不妨”,郑朗道。他也不想接受这个兼职,为了让赵祯小小高兴一回,这才答应。但这个孩子一死,此职不会招人眼红了。况且与西夏的战役会打上好几年,在这几年中,国家财政一直很紧张,自己在杭州,兼着平安监,即便眼红,也不会有人打歪主意。 重新换上衣服,再次前往中书报到。 无宵节乃是宋朝第一大节,主要官员都放了假,但中书还有值班的小吏。 报完到后派人到郑州请几个娘娘到京龘城来,又开始写信给李颜,此次来京,郑朗要办很多事的,即便赵祯不让他参与议论西北军务,也要呆很长时间。但要参与西北军务商议,呆的时间会更长,有可能要停两三个月才能回去,自己春天还有一些计划,因此提前写信通知李颜,让他代自己在杭州将事务落实下去。 战是在西北钱,杭州同样重要。 楚汉之争,刘邦将首功给了萧何,许多人不明白。甚至将核下之战的首功记在韩信身上。这想法是错误的,正是刘邦与项羽打了数年之久给项羽的兵龘力与经济带来严重的消耗,核下一役才能凑功。但反观刘邦,后方有萧何经营,风调雨顺源源不断的提供了兵源与物资。一正一反之功,无疑胜过韩信参战。 郑朗打算做的就是这律事。 太平州是其一,不但为国家带来收入,还增加了粮食。 杭州是其二,寺院、私盐减少贫富分化,也替国家带来收入。矿藏更是财富,增加了货币。 这几件事做好了,比一场大的战役胜利更重要只是郑朗不表功罢了。大多数人没有眼光看出来但有的人会明白。 四儿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区别更高兴,挽着崔娴的手说:“大娘子,我们一道出去看花灯。” 崔娴向郑朗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危”郑朗说 反正无宵节官员也在放假,什么事也办不成,西北的战役大概已经打响,但与赵祯做了交谈,知道自己的进谏已经送向西北有没有改变范雍的想法郑朗不知道,可是朝廷接到奏折,说范雍确实接收了一批投降的党项人却没有接到他将这批人安排到后方的奏折。 有一个时间差,因此现在只有等待。 西北战事的确开始打响。 无昊选择在过年前后发动进攻,有三个原因。 第一个他继位不久,定制度,改衣冠,反宋朝,制文字,许多部族不服,即便郭劝做了一回反间,帮助无昊杀了山遇全家,还有一些部族不服。冬天的出兵不利,威胁了他的统治。所以迫切需要一场胜利,凝聚国内各部族的心。…, 第二正月初是宋朝假日最多的时候,交年节、除夕,无旦,立春,无宵。这段时间宋军最为松…… 第三前年去年大寒,虽到了正月,延州一带正月初依然很寒冷,制约了宋军的行动。 不过这一回他终于意识到宋军不是那么好啃的,于是使用了反间计。 宋军是狮寺,但率领他们的则是一头头笨猪,最笨的一头猪正在指挥着瞅延路所有的宋军。 于是分成两步走。第一步计划是针对李士彬的。李士彬镇守金明寨,有兵近十万人,替延州扼守着中路,号称铁壁相公。何谓相公,请参考晏殊、吕夷简等人,只有做过宰相的人才能称为相公,连郑朗这么大的名气,也不敢接受相公的称号。 但李士彬有两个致命的弱点。第一对部下很酷严,治军严明本来无可非议,关健李士彬的部下鱼龙混杂,有党项人,有吐蕃人,有胡人,有羌人,就是党项人还有各部各族,有的人心中不服。再想一想杭州有多少户,从金明寨到土门一带又能有多大面积多少户,况且还是人口稀少的地方。所谓的十万军队,那是几乎每一户都抽调了一丁上去,这才凑成了十万铁军。 这么多军队抽调,也耽搁了生产,于是各部族心中更加不服。 其次李士彬骄傲自大,因此故意派人攻击金明寨以及附近的寨砦,西夏人打过来了,李士彬挥刀纵马迎战,西夏人立即逃跑。是骑兵速度快,一心想逃跑李士彬无可奈何。但这些人一边逃跑一边问,为什么要逃跑?闻铁壁相公名,莫不胆坠于地,不逃跑等着送死啊。 李士彬未能追上逃兵,闻听后也哈哈大笑,十分满足的率兵回去。 其实无昊已经找到宋军最致命的地方。 宋军不是他想的那么软弱,相反,战斗力比党项人更强大。但他们缺少战马,缺少战马就等于缺少骑兵。虽然战斗力强悍,武器装备精良,因为缺少速度的优势,只能被动的防守,兵龘力分散。比如李士彬,只要自己想逃跑,李士彬就拿党项人没有办法。 第二步计划便是诈降。 年末金明寨突然涌来大量党项百姓声称投降,还要住进来。李士彬对此破解方法很简单,不管你涌来什么人,安的什么心,前来投降我欢迎,但别想住进我的家。一起将他们安排到南方,以整化零,迁入内地。 那怕这些人全部是奸间,夹在内地庞大的人口基数里,也起不了作用。但他是武将,权限不足。于是禀报范雍,请迁置南方。 谁知道范雍没有同意,反而派人对他说,就安插在你寨子里,你的寨子不是号称三十六寨吗?一个寨子安插一部分,与安插在后方性质差不多,还省去一部分费用。但这些费用俺也不打算省下来,全部给你,于是多赐李士彬金帛。又说了一句,讨而擒之,孰若招而致之? 这是两个国家层面的战争,他轻敌之下,当成了剿匪。 郭劝的失误,宋朝边境诸多官员平时也在招降西夏诸族,况且这是自己送上门的。 李士彬居然同意了。 不是他不知道会混入奸细,而是他太过自信。 这是去年年末发生的事,朝廷才刚刚接到郑朗奏折,还未来得及将它转达西北。 至此,无昊准备完毕。然后又做了一件事,刚迎来新岁,无昊派卫校贺真来见范雍。此时范雍赏破后桥寨与讨吴家等族帐之功,高继隆、张崇俊、候武英、刘政、郝仁禹、贾庆、王庆等诸将士先后有赏。…, 听到贺真前来,做了接待。范雍以战胜者的姿态做了接见,从容问道:“无昊派你来有何事?” “禀范相公,我受我家主君之命,前来面见范相公,我家主君说他知错了,想重新归顺朝廷,托范相公在朝廷替我家主君说说好话。” 范雍大喜。 他毕竟是一个文臣,去年数战皆胜,但与他并无半点关系,打到现在,他根本不分东南西北,心中一些底气都没有。最好不要打。于是厚礼,又将以前战俘枭首示众者,全部敛而葬之。正准备派人将贺真送出边境。这时候朝廷转达的郑朗书奏到达。 范雍看后脸色阴沉下来。 郑朗在他心中还是一个毛头小子,可是郑朗是乌鸦嘴好,或者智慧好,所说的如今一一得到灵验,让他心中忐忑不安。 但他面临着一个难题,涌来许多叛逃的党项人,如今全部安插完毕。如果再次将他们调动,往后方转移,这些人心中会十分不安,所需的经费更高昂。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了一夜,第二天将贺真喊来宴聚。 宴会时笙歌燕舞,范雍忽然问了一句:“你家主人这次是真心归顺朝廷?” 贺真用主君,范雍用主人。 但贺真没有称呼李无昊为皇帝,范雍也没有计较。 “范相公,是真心归顺,朝廷大军威武,不容侵犯,我家主君知错了。” 似乎匙…… 几万大军居然对付不了一千多宋军,被杀得落荒而逃,这样的西夏军队有何惧哉?范雍仔细地观察着贺真的脸色,见到他一副诚惶诚恐,不象是在作伪,心中相信了五分。 而且他也想不明白,金明寨到土门一共是三十六大寨,能策反他相信,但策反一寨二寨也不会起作用。除非策反金明寨本身,然而金明寨是李士彬的大本营,这些人难道敢在李士彬眼皮底子对诸将说,投降我家主人无昊吧,李士彬号称铁壁相公,难道无能如此? 不过范雍想到这几年郑朗所作所为,心中有些不大放心,又试探了一句:“我看你们是假投降吧,故意用奸间安插于金明寨中,对金明寨李士彬手下诸将进行策反,里应外合,拿下金明寨,再攻我们延州城。你以为某看不穿你们的阴谋诡计!”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提供 第三百二十八章 光荣 正月初九,郑朗在路上,大运河上风和日丽。东京龘城却下了一场小雨,初春寒峭,小雨带着寒气,下到后来便有了一些融雪,落地即融。延州却飘起一层雪花。 雪花从天空降下,又从窗户飘进来,虽有帐幔包裹,寒气依然逼人。 贺真身体差一点哆嗦了,心中想到,原来宋朝有能人啊。 他是无吴刻意挑选出来的,也是小能人,看着老眼昏花的范雍,万万不相信这个老头子有这份眼力。也没有想到是郑朗,那要何等的智慧。是什么人看出来的? 心中立即做出一个判断,有可能是某一个将士心中产生怀疑,可这个将士地位不重要,所以这个老头子才接见了自己,厚葬被杀死的西夏战俘。但说了,老头子多少有些怀疑,于是对自己试探,便故作委屈地说:“范相公,何来此言?” 范雍再次盯着他看。 贺真从席间站起来,来到范雍面前跪下,说道:“范相公,如果你不相信,请将那些投入金明寨的各族百姓让我带回去吧。” 范雍闷哼一声,让你带回去好杀啊,山遇一家的遭遇才过多久! 但又消除了范雍一部分疑虑。 依然有怀疑,不过外面正下着雪,等雪融化后,过几天将李士彬喊来商议一下吧。 这一过几天就出了大问题。 贺真离开延州后,马不停蹄起回横山,立即向李无吴做了束抿 大战前夕,延州到金明寨恰如黎明时分,静悄悄无事,但李士彬不得不抛弃春节的快乐,四处查看巡逻。这万万不是呆在延州城中避寒不出的范雍能想到的。 大量降民到来,产生了许多纷争,正常程序,李士彬也要巡逻查哨。就在这时,李士彬接到手下斥候的消息,西夏军队绕过土门,大军正向金明寨进军。 从横山到金明寨有三百多公里,在前线还有一个土门关。李无吴进攻金明寨,无论怎么隐瞒,也不可能不让李士彬得到情报的。但李士彬没有想到李无吴这次来得有这么快。 听到消息,李士彬与手下诸将商议,他的儿子李怀宝最有眼光,提醒道:“敌军主力深入,我军应当集囘合兵龘力与其对抗,若分兵三十六寨,势必会被各个击破。” 李士彬没有听,而是执行范雍狗命令,三十六寨全保! 范雍不但下了这个糊涂的命令,接着又下了一道更糊涂的命令,命令在延州的石无孙率领延州主力军队,前去土门力保土门不失。 无昊的军队已经穿过土门,不知道石无孙前去土门做什么?难道主动分兵让无昊切割? 这道命令还可以用保卫土门与鄜州解释,毕竟土门一丢,延州正北一百五十里外的鄜州同样有危险。但还没有下面一道命令更让人不解,他又命刘平率兵从庆州出发,前去土门。庆州离保安军有二百五十里路,距离延州有四百里路,土门有六百多里路。 并且是一把大雪的天气,这支军队赶到土门,可想而知,黄花菜也凉了。 又糊涂又贪生怕死的范雍,正在一步步将宋军推向死亡的深渊。 而这一切李士彬不知,不但他不知道,连刘平也不知道,主动配合着范雍自己往悬崖下面跳。 李士彬在黄堆寨调兵遣将,准备迎战。 寨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李无吴率兵在安营扎寨,李士彬心中也不惧,在承平寨许怀德率领一千几百人都能将西夏人打跑,况且黄堆寨中人马更多,寨子更坚固。自己武力比许怀德武力高强,士兵是最强的蕃兵,有什么好怕的。…, 静静准备迎战,但就在黎明时分,传来人喊马叫声,说敌人已经攻入寨子。内应开了寨门!李士彬急呼左右牵马,左右却牵来一匹老迈的弩马,他原来的座骑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跑是跑不动,打是指挥不灵,很快李怀宝战死,李士彬被生擒活捉。李无吴当场下令让士兵割去他的双耳泄愤。但在李士彬战败之前,派了他一个心腹手下,赶回金明寨带着他的母亲与妻子逃向延州,一是保护家人,二是向范雍报告军情。居然奇迹般的平安逃到延州城中。 第二天金明三十六寨大多数被无吴攻破。 很快无吴兵临城下,看着城下黑压压的西夏军队,范雍做了一件事,站在城头上号淘大哭。哭完了,履行职责,让刘平与石无孙立即再从土门赶回援助延州。 不但刘平,四周能调动的军队一起来延州拱卫延州城的安全。 但范雍有没有想过,石无孙军队还好些,刘平的军队从庆州花了四天时间赶到土门,这是六百多里的雪路,就是猛虎也成了病虎,再赶回延州,还有什么战斗力? 有人提出质疑,刘平答道:“义士赴人之急尚且视赴汤蹈火如履平地况且如今是国事……”。 义无反顾的率兵再次向南返回延州。 不管刘平这次战役出现了多少次的失误,其勇气还是可嘉的。 天继续在下着雪。 宋军赶到延州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刘平第二次见到范雍的传令官,传令官对他说:“范太尉已在延州东门迎候,为防奸细混入,范太尉命令让兵马逐队点放入城。” 这一点让郑朗死活都不明白,刘平怎么就相信了?至少这样的军机大垩事,火速关头,必须要有手书,手书上会有范雍的印章,能安插奸细进入金明寨,但这个印章无法伪造的。 刘平与石无孙亲自点放人马,每队五十人,放行五里后再放,放了五十队后,刘平一回头,突然发出传令官不见。二人大惊失色,派人察看,回报说五十队人马已不见踪影,延州方向一片黑暗,并没有看到迎接的灯火。二人知道上当,引兵后撤。 黎明时分,奉范雍之命,从月边各地赶来了黄德和与郭遵军队,数路人马会合。刘平重新将队伍整顿好,继续回头向延州出发,郭遵进谏:“敌军深浅尚未了解,不可贸然出发,否则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范雍害死了李士彬与刘平,刘平害死了这八千多人马。他大喝一声:“竖子号称勇将,今天怎能如此懦弱!” 郭遵让他一句塞得哑口无言,只好出发。 延川、宜川、经川,原来是三条不知名的小河,两条源自横山自北向南、自西向桑的小河,一条源自延州南边劳山的小河,会集于三川口,然后向下游与清水河会合。 就在三川口的五龙川滩头,两支大军撞在一起。 此时无吴不是正月初带来的七八万人马,征服金明寨后,将李士彬手下叛变的军队再次整编,军队数量达到十几万人,没有全部带来,一部分留在延州城外,但在此地,最少也有十万以上的军队。而刘平手下仅只有八九千人。雪一直在下,两支军队隔着河僵持着,无昊终于命人发起进攻,但无吴为赢得渡河时间,以及鼓舞士气,指派手下一名最勇敢的蕃将向宋军叫阵。郭遵挺身而出,仅一合,手中铁杵就将蕃将的脑袋敲碎。…, 宋军把握了这一战机,郭遵与手下大将王信率军向渡河的敌人发起主动进攻。西夏军队倚仗人多,结盾稳住阵脚,但宋军金军一压而上,面对十几倍于己的敌军,宋军的勇敢震憾了强敌。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连刘平自己也身负多处重伤。 但西夏的军队被迫退回河东岸。 这时候发生了一起致命的事,诸位将士手提着人头,纷纷向刘平请功。 请功是假的,潜台词是刘将军,我们也是人,近十天内几手就在跑路,也需要休息,这时候借着天黑时分,应当撤退,那怕选择一处安全的地方扎下粗陋的营寨,也可以进攻退守。 刘平急忙喊道:“激战正酣,你等先各自记住功劳,战后再赏。” 无昊在河对隼看到这情况,知道一部分宋军人心已经摇动,下令全军渡河。宋军措手不及,被逼退了几十步,最令人痛恨的事情发生。 后军黄德和见前军后退,以为兵败,率领自己的队伍逃跑。前军见此情形不明究竟,也随着黄德和败退。阵势随即溃散。 刘平急令儿子策马追上黄德和,将他拦下来,但没有成功。 无昊立即命令手下军队发起进攻,眼看大败出现,郭遵单枪匹马向西夏军队冲来。铁杵打弯了,从西夏士兵手中抢来铁枪,铁枪断了,又抢来一把大槊,战马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几乎以一人之力,给了宋军喘息时间。 无昊看到不妙,派手下在郭遵前方扯起绊马索,又被郭遵拨剑斩断。无昊又让士兵放箭,射倒了郭遵的战马,郭遵随马摔倒在地,就在他立身之时,无数支长枪扎进他的后心与胸膛。 勇将郭遵的牺牲,使刘平与身边的几个军校拢住了一千余人。就是这一千余人,再次向西夏军队发起进攻,将夏军又一次逼退到河对岸。接下来更让无昊感到震撼,刘平率领着这缈小的一千多士兵,与他十几万大军战斗了三天三夜。 其实若不是黄德和突然逃跑,或者在三川口能上演一场更大的奇迹。 无昊被打怕了,派人隔着河喊,我们不跟你们这群疯子玩,攻打延州去。 当然,这时就知道延州有失,刘平也救不起来。夜晚来临,刘平选择了一个土山,扎下七座大营。 忽然营外来了一个人,说是延州的使者。 刘平气乐了,延州城在三川口的东边,东边正是无昊的军队,一个使者如何穿过十几万大军来到哪里?这一招还想玩上两次?将来者推出去斩首。 无昊看没戏,只好再次率领军队围住这座小土山,派人高声喊道:“宋将何人?” 山上没有人答应。 又喊道:“几许残车,不降何时?” 刘平说道:“狗贼,你们不降,我为什么降,明天我大宋援军到达,就是你的死期。” 天亮了,无吴知道再无侥幸心理,下令军队发起了总攻。 适应了南方的温暖气候,猛然回到北方,总让人有些不适应。 但正月一天天深了,京龘城的温度也在开始回暖。 猛然一回头间,便觉得雪少了,蔡水边一行柳树冒冒团团嫩芽,芽叶未绽放,象一朵朵碎碎的小花,附在褐色的柳枝上,十分可爱喜人。 四娘娘说道:“朗儿,以后不能再做杭州那种事。” “放心吧,四娘”,郑朗唯唯诺诺。…, 杏儿看着他乖巧的样子,躲在马车里偷乐。 不管怎么怨言,几个娘娘还是依依不舍,四娘替他扣好衣领,又说道:“我们在家中很好,你在外面做官,要做一个好官,家里面不用牵挂。” “是。” 几个娘娘登上马车,眼睛里都有些湿意。 但郑朗长松了一口气,终于让几个娘娘回去,不然这几天为了杭州辨佛的事,将自己的耳朵念得起了老茧。最后还是借用崔娴她们要回一趟娘家的名义,将几个娘娘打发回去的。 马车越行越远,消失在天际处。 郑朗拍了拍手,要办正车了。 此次来京,有很多事要办,如今还要参与到西北军务中来 呆在严记客栈里好几天,就在想这个问题。 想来想去,发现了一个秘密。实际西夏想对付它真的不难。以西夏军队的战斗力,民族的凝聚力,国家的财富,人口的基数,皆远远不如宋朝。或者将领,平时看宋朝没有多少大将,一旦大战来临,有许多人懦弱,但也涌出更多的名将,就象春雨的竹笋,不知从哪里早出来的。 然而再一想,却是很难。 无他,想要打败西夏,甚至收复西复,只要做好了,也不是梦想。但有一个前提,必须打败宋朝的制度。 只要宋朝制度不变,想战胜西夏,根本不可能。 看了看瓦蓝瓦蓝的天空,郑朗有些苦笑,战胜宋朝制度?自己能做得到么? 又回到客栈,可没有多久,让小黄门减到皇宫。 这次皇宫里没有苗贵妃与小公主,多了几个客人,张士逊、章得象、李若谷、张观、宋库、王酸、夏守斌几位宰相,赵祯坐在正中,郑朗一一行过礼后,赵祯说:“郑卿,坐下吧。” “谢过陛下”,郑朗坦然坐下。 赵祯又说道:“诸卿,继续。” 还是在说无吴的事。 有的说打,有的说和,张士逊则是一言不发,郑朗也一言不发。 赵祯听得烦躁,扭头看着郑朗问道:“郑卿,你有何意见?” “延州有没有消息传来?”郑朗反问道。 张士逊摇了摇头。 对三川口战役,郑朗同样不敢说,看范雍能不能听进去自己的意见,听进去了,做了防备,就不会有三川口的悲剧发生。听不进去,悲剧依然会重新上演。 但这么久没有奏折传上来,大约凶多吉少。 其实罪盔祸首是朝廷的制度,还有一个人,杨偕! 本来没有这场悲剧的,张平上书说有二十万军队,那是包括有战斗力的禁军、乡军与蕃兵,甚至包括李士彬的十万蕃兵,朝廷真正驻扎在西北的军队,此时并不多,又被分摊在多处地方。所以延州被围,几路军队合力营救,只调动了一万多点军力。若再多一点,多那么一点点,刘平手中有两万人马,会是什么结果? 或者夏辣的提议若通过,提前半年训练一些强大的当地乡兵出来,又会有什么结果?而朝廷仅仅付出的是一部分钱帛与武器。 想到这里,郑朗说道:“臣有一个办法,能彻底消灭晃吴。” “说来听听”,赵祯眼中闪过一线光亮。 “杨偕说霍去病仅率八百士兵,在匈奴纵横无敌,李靖三千军队大败突刻十几万人马,因为不需要西北训练土兵,似乎朝廷也同意了杨偕的说法。以陛下的英明,各位相公的远见,这样做一定有道理的,不如让杨偕亲率五千人马,真不行,让他挑选一万人马,这远比霍去病与李靖动用的兵龘力多上数倍。让他率领这些人马亲征无吴,一定会将无吴手到擒来。” [ ———————————— 杀魔 作者:鱼泪满江 简介: 我为仙,世间无魔。 我成魔,弑神屠仙。 张灵犀意外得到了一枚可以炼血为符的神秘血戒。 他吞噬灵根,夺取世间无数绝世天才的极品灵根,弥补自己的修仙资质。 他炼血为符,抢夺无数太古神兽的血脉传承,将无数神兽秘技纳为己有。 一枚神秘血戒,铸就一代绝世杀魔。 传送门: 传送门: 第三百二十九章 阳光普照 旁边侍候的太监吓得直哆嗦,谁说郑行知人畜无害,进起谏来,不亚于韩琦**泡!书* 大殿里鸦雀无声,这一棍子打得狠,赵祯与几位宰相在内,全部挨批了 张士逊紫黑着脸说了一句:“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郑朗心里想到,果然如此 杨偕是君子党的一员,但不能影响张士逊之所以如此,关系到一个秘密,就连赵祯这时候都没有弄明白 这个秘密往小里说,是防安史之乱的前车,往大里说正是宋朝的制度 安史之乱,藩镇割据,五代十国,近两百年内导致中国民不聊生所以让宋朝君臣产生杯弓蛇影的感觉 是不是如此?郑平朗抬起头看着书房中那两个大字说道:“陛下,臣以前在这里写下两个字,承蒙陛下厚爱,一直将它挂在这里,没有拿下安史之乱之在,臣知之太祖太宗做了一些防范措施,臣能理解他们的苦衷可这是度,保家卫国,需要军队,这才是法度上可以做一些变通,法却不能变安史之乱,是唐朝在边境安扎太多的胡人胡兵胡将,各个节度使不但掌握兵权,还有政事之权,财政之权,甚至可以铸钱没有安禄山,这些节度使也成了名义上唐朝的臣子,实际上唐朝境内的独立王国又有唐玄宗的晚年昏庸,先是李林甫乱国,后是杨氏兄妹娇宠故才有安史之乱,如果唐玄宗稍加防范能不能有安史之乱的故事?” “郑行知,藩镇割据诸将领多是汉人”张士逊喝道 不但割据的诸路军阀是汉将,一度逼得唐朝引吐蕃、回鹘军队入拱,以求平衡 所以三川之战前宋朝不但没有向西北派驻多少军队,连夏竦训练土兵之议都没有通过 本来为了防守西夏,一个小小的陕西设立四个路级建置自东北往西南依次是鄜延路、环庆路、泾原路和秦凤路除秦凤路以防备西边的吐蕃部落为主外,其余三路均面对西夏这四路建置民政事务仍然是各州军为主,监察与赋税转运归陕西转运司,可各路长官皆兼带安抚经略之职,不但统管一路的军队,某种意义也能插手民政财政再让他们有训练组建土兵的权利某种意义上不亚于唐朝的节度使实权 这是主要原因,久久没有派驻大军,导致元昊来犯延州,刘平几路军队只会合了一万几千军队也是宋朝官员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工作,长达一年半时间,直到三川口战事打响,还在扯皮 不但在扯皮,没有三川口战役连郑朗到了京城,也有可能陷入这个坑中不拨 已经陷了进来,郑朗没好气地说:“唐朝之所以有藩镇割据,是因为安史之乱还有门阀有节度使,中央政府不能集权统治军政财权拢于一身京城兵力不足试问张相公,我朝改了多少弊端?陛下臣一路北上,这几年在陛下统治下,国家虽时有灾难,也有许多不好的地方,但总体而言,国泰民安,民也不怨,为什么陛下不可以做得好一点?陛下是君,是父,是太阳为什么人们敬爱太阳,是太阳均匀的将阳光普照在这片大地京城的百姓享受到太阳的温暖,两浙江东河南河北,岭南西川,京城的百姓是你的子民,陕西的百姓也是你的子民就是你不将他们当成子民,西夏起始之初仅有夏州之地,后来拥有灵州,再后来拥有河西走廊,回鹘等蕃地这种扩张度继续下去,再拥人西北,请问陛下,京城还能不能保住?陛下三思”…, 张士逊又喝道:“千里长堤,溃于蚁穴” 郑朗无奈了,这不是才华的问题,还有一个资历问题,张士逊一定要咬住这个话题不放,自己拿张士逊有什么办法于是说道:“十天” …… 知日如同以前一样高洁,脸上端正庄严,外面一件月白色僧衣显得他脱尘出俗 但郑朗到来,知日还是很高兴,合什道:“是那阵春风将郑施主吹来?” “非春风,是俗风恶风,想到你这里喝喝茶,散一散俗气恶气” “难怪我老远就闻到好大的酸气,可此时来茶无好茶,水无好水,恐怕让你失望了” “无妨,我带了茶过来”郑朗提了提手中的袋子,又说道:“还有九本琴谱,时间忙,心中有一些曲子,来不及写了,只写了九本,本来想交给你师弟的,可他除了那次辨佛会前来劝我收手外,以后再也没有来过只好便宜你” “师弟来信与我说过,同是佛门弟子,一再央求,他也迫于无奈” “此事则罢,除了十恶不赦的僧尼,其他的僧尼我也未抱什么其他的想法官员贪官位,大户贪财产,有的僧尼为过得好一点,做了一些不好的事,虽然我看不惯,却能理解但是佛门弟子沾到宗教与神权,不大好处理临江寺出了那么大案子,我在太平州为百姓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居然有许多百姓对我阻拦故此我用了一些手段事情过去,也就算了” “那就好,琴谱呢?” “大和尚,你还贪心,看样子,你这一辈子休想有好修行哪” “非是贪,小乘度己,大乘度世,何尝没有执着之念?一切看开,看淡,只要不害人不害己,管他死后能悟得不悟得”知日淡淡说道 “恭贺大和尚,几年过去,大和尚心境比原先高了很多”郑朗说道然后解开小包,将琴谱递给他,又递给他一袋茶叶,不是狮峰下的龙井茶而是正宗龙井边上产的龙井茶 然而郑朗再三品尝后,除了狮峰龙井外,其他的龙井确实不及建州茶泡-书_) 思索半晌,才想到真正的原因 龙井茶香贻甘甜最适合用来做炒茶,现在宋代茶是蒸后做茶饼,有一个半发酵过程所以无论是后来鼎鼎大名的龙井,或者碧螺春、六安瓜子片、黄山毛峰,都不及福建武夷山的茶 气候地理造成的结果,本来武夷山就是有名的乌龙茶产地 但也不是俗物 知日说道:“郑施主,要不要听琴?” “心烦,不想听喝茶”郑朗道仅看着知日烹茶的动作,心也能静许多 “为何烦恼?” “很多事看到结果,却无法改变,所以郁闷” 知日笑了一笑虽他喊郑朗为施主,其实郑朗算是他半个徒弟,这些年狠狠地做了一些大事知日也感到光荣但是郑朗地位正处在尴尬的时候郑朗立下许多功劳,因为岁数年青,朝廷已经授予太子宾客之职再想升迁,很困难了不过这些功迹再加上学问,一本中庸,造成想贬他也很难那怕他将朝堂上所有大佬得罪完了这几年也不敢贬他不是为了国家经济,仅是民间风评就没有官员敢轻易动郑朗 可想做下大的大事业这个挂名的太子宾客还远远不够 知日微微一笑,茶已滚去沫沏茶,从容说道:“郑大郎,凡事尽了心,心就会安如诸葛武候,受先主所托,鞠躬尽瘁,可他有没有想过,自己一死,后蜀成了什么样子?”…, “留作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太俗,太俗” “好茶,好茶” “不是好茶,过了一冬,再好的茶也会有腐味我又用了雪水,但还是不比活泉水甘甜茶不好,水不好,怎来好茶?” “大和尚,要么随我去杭州呆上一段时间,有好茶,还有好水,吃上几个月再回来如何?” “大和尚也成了老和尚,懒得动弹已经执迷于琴道不拨,着了下乘,再为吃一口好茶,去那么远的地方求,是执迷不悟,不去不去” “随你,要么我回去后托人带几饼好茶给你,但水带不来了” “随缘你也要随缘” 知日机警的在劝郑朗,能力有大有小,只要尽了自己的力量,也就尽了自己的职责,一切随缘,不必自责 其实郑朗来找大和尚喝茶,这时代说是静心,换后来的说法,也是一次心理医疗 忽然一阵北风吹来,天空中飘下几朵雪花 古怪的寒冷天气,正是大寒的天气,元昊才放胆发起这场战争可这场雪,又救了延州城,甚至挽救了西北的局势望着阴沉的天空,郑朗说道:“难道这是天意?” 延州在正月又降了一场大雪,但在京城,雪很小,落地即融,妩媚消魂得若南方的那些山,那些水,那些小桥 天又晴了,郑朗呆在客栈里看书,话不投机半句多,赵祯让他参与军机事务,却屡次被郑朗回绝,现在不参与,十日之期后参与 赵祯又让小黄门找到郑朗,说让他进宫商讨蔗糖作坊的事 郑朗还是不急,来京城要办很多事,然而顶撞了张士逊,这些大佬心中有些不快,所以挪了下来,只要再过几天,西北军报呈奏上来,自己就有说话的权利 但赵祯喊到了,不好不去 又进了宫 这次没有看到苗贵妃,而是看到另一个青年妇人,相貌中姿,眉毛扬起,略有些英气 也是第一次看到,但能看衣冠,郑朗说道:“见过陛下,见过皇后” “坐,你的娘子回娘家去了,不然皇后想邀请她进宫一叙”赵祯说道知道郑朗这几年进了一些谏,自己没有落实,如今造成一些严重后果,郑朗心中不平,说了这句话,以示亲近安抚然后赵祯又乐了起来,郑朗到底岁数小,几天来居然象孩子似的在赌气又说道:“郑卿,坐” 郑朗坐下,看着赵祉与曹皇后曹氏肯定不是恐龙但长相绝对是中姿,心中幽叹一声大臣选曹氏入宫,郑朗并不反对,不是曹家的人不是中姿,又不知道被大臣折腾成什么样子 但这种相貌,赵祉肯定不喜,说实话,还不及枉死的郭氏 若不是如此,以曹氏的身体素质,以她的年龄,绝对不会生下一个早死的婴儿然而赵祯愿意同她圆房还要不断的“高素质”圆房么? 赵祉肯定不知道郑朗脑海里有这么多龌龊的念头,说道:“朕喊你进宫,有数事商议” 肯定不是仅为了蔗糖作坊,郑朗苦笑:“请陛下吩咐” “为什么你说十天?”郑朗说了一个十天后再不发一言,活活将张士逊气死 “陛下,元旦来临,我朝边防将士松懈,天气又冷过了这段时间西北平安无事那么我就猜错了如果我猜对了,范雍重视我的意见,此时一定会将那些投奔的羌人往后方安置,也会出现混乱朝廷必有奏折进京”…, 赵祯点了一下头 有奏折进京,只说了将投奔的羌人安置到金明三十六寨贺真求和,随后就没有消息传来这有一个时间差不是紧急军务,从西北到京城,也需要数天时间郑朗刚进京城的时候,贺真求和的消息才抵达京城 郑朗继续说道:“臣没有听说,也没有听诸位宰相以及陛下说过,说明臣的奏折范雍并没有重视即便重视,若臣猜对的话,元昊也不会坐视安插到金明寨的奸细转移到后方,那么必然会发起突然袭击范雍没有重视,马上天气回暖,对我朝将士有利,要发生战争所以臣说十天时间” “你说西北开战了?” “陛下,是” “会有何结果?” “臣说陛下是太阳,虽然这轮太阳做得还不够很好,终是仁君,许多百姓对这个国家没有失望百姓不失望,将士也不会失望因此结果臣想会是虽败犹荣” “朕不解” “范雍会误国,延州除了金明寨的将士外,真正将士数量不足,所以必败,可虽败,元昊也只能获得一场惨胜” “为何?” “陛下,再过几天,臣只是猜测,只有过了几天,有了确凿的消息后,才能根据具体情况商议” 赵祯站起来踱来踱去 郑朗从容地说道:“也许臣想法是错误的,但不管是什么理由,就是不同意夏竦组建训练土军,也不能用霍去病、李靖等名将做为理由华夏几千年,象这种名将又出过几个?况且我朝的士兵战斗力可及汉唐最巅峰时间的精兵悍卒?国家这几年多灾多难,又有西北兵患,危机重重只有上下一心,才能化解这场危机可是臣看到的是孔道辅等人排挤武将,说王德用象太祖陛下凭借王德用抢亲之举,他能及太祖陛下?因为孔道辅不附己,张士逊相公用计,使陛下对孔道辅生恶,罢贬孔道辅,将孔道辅活活气死这是朝争,想要在京城站着脚,必然有争斗,这成了华夏几千年文明的传统外战外行,内战内行也许臣某一天也要投入这种尘俗中” 说得很直接,赵祯只好再次苦笑 郑朗说得似乎有理,可谁敢用武将?不但是张士逊,自己也不敢用 之所以罢王德用,还有另一层原因,他呆在西府太久了,所以自己才默认的 不过没必要向郑朗解释 郑朗继续说:“这是度,避免不了,但法是不能不顾国家,杨偕之进谏,是不顾国家的争斗夏竦的品德不及杨偕等人,然而臣观去年的邸报,上书的数人当中,唯有夏竦对西北的认识最为清醒如果不顾国家利益,只要自己反感的就要打倒,非是进谏,而是一种很严重的戾气这种后果有可能比郭劝之举严重” “朕明白了” “陛下,西北的局势是猜测,再过几天,等到西北奏折进京,才能做决定陛下让臣进宫谨见,除这个问题外,还提了蔗糖的作坊……” “你说说” “如臣猜得不错,自此以后西北战火将会不休国库这几年多灾多害,很是空虚,想要应付西北的军事消耗,无非有几条途径节减开支想要节省开支,节约内宫开支远远不够的,只有改革冗兵与冗官然而战争打响,不是冗兵,反而需要多的兵员与官员” “是啊” “那么只有加税,只要陛下想加税,上面加一成税,摊到百姓头上最少加了五成税”少年时郑朗反复也与赵祯说过这件事但郑朗离开时间长了,赵祯自己发生的事情也多,大多数淡忘,如今再次提起来赵祯黯然点头…, 此时的赵祯绝不会愤怒,如郑朗所说,那一朝那一代都有,宋朝在厚养官员的状态下,算是比较好的 不会指望每一个官员都有郑朗的能耐这几年郑朗在下面搞出许多事,为什么没有大臣敢反对,因为搞出名堂,各种税务钱粮恐怕为朝廷带来一千多万贯的收益 钱挣得多,花得也多朝廷国库还是很紧张,不会多出一千多万贯所以有的大臣也会想到一个问题没有郑朗替朝廷挣来这么多钱粮,会是什么样状况? 赵祯眼神柔和起来,说道:“这几年,你也辛苦了” “论辛苦,陛下才是最辛苦,”郑朗叹息道,小魔女在他身上撒了尿,换了赵祯穿的便衣,穿回去崔娴与杏儿都不相信,一个皇帝怎么穿这种衣服又徐徐说道:“陛下,所以最好不要加税,平安监的契股能为朝廷敛一部分财,但不是时候,可是蔗糖紧俏,臣听闻契丹人与倭奴国人也产生了兴趣,所以臣认为可以放一放也不能放开太多,否则供大于求,损害契股的利益,也损害朝廷的利益,臣认为在遂宁与杭州再设两监足矣以后根据情况再作调控到秋后再放开一部分平安监的契股,虽不能满足西北的军费,但能缓解一部分燃眉之急” “朕准奏”赵祯道 但是郑朗很怀疑,如今蔗糖作坊不归他管理,垂涎的人多,其中有许多权贵必然参与,那么必然会有很多黑幕因此郑朗怀疑能替朝廷敛多少正当的收入不过战争一旦打响,朝廷逼迫之下,虽有黑幕,不会很严重 既然说了这件事,郑朗索性将这次进京要说的事,全部说出又说:“臣想请杭州的茶法采用通商法” 怕赵祯不懂,郑朗说了茶法的关健 一开始朝廷实施买扑制,也不能说是错误的盐酒茶矾香除了香之外,全部是民用物资,家家户户离不开的,所以必须精英集团支持,才能实施下去买扑制作用之一 西北与北方用兵,不象东京有大运河与汴河之利,运输困难,运费高昂,若是全部官营,以官府的效率与贪墨,朝廷会产生巨大的亏空用买扑制交给商人自己解决,朝廷通过交引控制,在开始之初是起良性作用的 但与郑朗的那种联营不同,那是通过市场作调剂,供大于求,出现亏损,求大于供,会出现盈利这是通过专营与武力律法强行控制的商业,故产生许多弊端 终端是西北与北方的物资,粮食是陈粮烂娘,这是结果之一起端是大户大商人得利,中小户与中小商人破产 想解决也不是很难,西北实施王安石的市易法 争议太多了,西北也不是他操神的地方郑朗未说,只说起端与茶法实施通商法,朝廷利润会下降,不能想得那么乐观,可会比眼下的茶法为朝廷带来的实利多又归于各州府商税收入,节约部分官吏全国性的通商法,郑朗怕麻烦,还是没有说只说杭州 一旦杭州实施通商法,会给杭州中小商人与茶户带来实利,是市场决定价格,而不是朝廷与大商人决定价格,缺价会扬,多价会跌,总之肯定茶户收入也会提高损害的是参与的大商人与大户人家、豪强 但在杭州不是很困难,大多数会因为蔗糖作坊与平安监,与朝廷捆绑,虽略有不满,但不会有很大的怨言又是大势所趋,毕竟因为市舶司交易量增加,茶叶大量出口早迟要找出一个解决之道…, 郑朗从头到尾将利害关系一一做了解讲 说了茶法,多的讲了买扑制,以及盐酒茶矾的种种利害关系 赵祯的老师很多,包括夏竦、张士逊但他们不会向赵祯讲解这个 郑朗的讲述,赵祯眉头跳了跳,几次出现心领神会的表情 但不仅是这三件事,还有海外的供给点 郑朗拿出一幅地图,秋后还有数矿,不仅是吕宋群岛,还有东南诸岛,一直到大洋洲这是无奈了往西诸岛因为航海发达,文明也提了上来,当地有比较先进的大小国家,倭奴国两矿让郑朗感到头痛不想触动这些国家 所以必须要设定供给点,不仅提供供给,还有一个作用,提供大量的避风港口海上多风暴,大风暴来临时离港口近,船只及时赶入港口,就能增加一份生机 韩琦回京后也向赵祯说过,但赵祯脸上犹豫不决:“郑卿此事再作商议” 郑朗说了第五件事,免役法 继续在杭州推行免役法 不象全国推广仅是杭州一处 赵祯终于忍不住说道:“郑卿,若是全国执行免役法如何?” 看到太平州执行免役法带来的好处已经有十几个知州上书提及此事 郑朗摇头,道:“陛下,此事不能急,国库紧张,一旦全国推及免役法,必然成为国家敛财工具各州贫富不均,民俗不一,如陕西各州多弓箭手,一旦用免役法代替,将会给百姓增加多少税务?想在全国推广,只有一个办法,朝廷必须持公平之心,用东边富裕的州府节约下来的财富补充西边贫困州府,百姓才不会怨愤,这会很麻烦而且各州节余多少,补充多少,又不好估计陛下,此事非能急也臣几年前临离开京城时,陛下说,代朕看一看江南所以臣这是特例,看看在数州实施结果如何,再渐渐普及” “会有什么麻烦?” “麻烦很多,”郑朗一一将王安石实施免役法产生的纠纷说出来 说到底,其中一半纠纷,是王安石将免役法定位在替国家敛财上造成的可眼下要打仗了,一旦全部实施,必然也会成为敛财工具失去了公正之心,就会给保守与失去利益的大部分士大夫集团与精英攻击借口 “好难” “陛下,一项国政,甚至陛下的一言一行,都能让全国震动,怎能不麻烦呢?臣只要一州一府上做了一些实事,还给了他们敛财的机会,却闹出这么多风波何况是全国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陛下有心,阳光会真正的普照天下”郑朗说完最后一句,离宫告辞 …… 时光过得很快,眨眼到了正月二十八 中书省院内的柳树开始绽放出一小点一小点鹅黄的绿叶 张士逊在喝着茶,看着窗外初春的明媚春光,向身后的宋庠问道:“今天是第十天了?” 宋庠点头 张士逊眼中闪过一道诡奇的眼神 郑朗骂皇帝不要紧,有许多后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骂皇帝以博清名,但居然敢连自己在内东西两府所有宰相都骂了进去使张士逊怒火冲天 这几年王曾李迪王曙等人先后死去,吕夷简下放,张士逊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和鼓他的野心也在膨胀,似乎这一年多来,他在相位上做的事勉强也算合格,所以人格产生分裂,不但打压了孔道辅,郑朗说的那番话也让他大为不满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郑朗说十天,那就给他十天时间 一盏茶喝完,张士逊说道:“伯庠,你起草一道奏折,弹劾郑朗” “弹劾郑朗?”宋庠狐疑地问 “说他妖言惑众,破坏祖宗法制”张士逊冷冷地说道 他气郑朗的不仅不给他面子,要知道郑朗能让赵祯授太子宾客之职,还是自己默认的,否则有这么年轻的太子宾客么?既然不识相,那也不用客气了 宋庠还在怀疑,对郑朗他也略有不悦,不过值得东府两相来弹劾么? 就算西北没有郑朗说的危害大,也要增加军费,平安监的作用无可替代,两位宰相弹劾郑朗,意味着要么郑朗换州府,要么两位宰相下台后者可能性很小,可谁去替代郑朗?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衙役进来禀报:“张相公,宋相公,延州急报” 一声脆响 张士逊手中的建窑黑瓷茶杯丢在地上,溅起一道道乌黑的凶光 章得象皱眉道:“让他进来” 将延州的探子带进来,是急报,用最快的马赶来,探子头上一头汗水,气喘吁吁地说道:“元昊入侵延州,刘平、石元孙将军全军覆没”(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最强的声音(上) 章得象接过奏折,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士逊一眼。 赵祯朝星光璀璨,章得象并不是其中最亮眼的一颗明星,但品性要胜过张士逊。 自几个老相公让韩琦弄下台后,章得象领导东府,后来张士逊上台,无论声望资历,渐渐将章得象排挤于外。 章得象品性好,心中始终有些小不快。 刚才张士逊说郑朗妖言惑众,破坏祖宗法制,元昊没有入侵西北,张士逊也就得逞了。 但元昊入侵西北,张士逊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章得象心中还有一个小小的遗撼,奏折没有呈报到赵祯手中,否则张士逊这次死定了。妖言惑众,是何等的大帽子。关健郑朗所谓的妖言妖行,随后就将经过写出来,让富弼禀报了皇上与诸相,百姓议论,诸位相公心中很清楚过程,何来妖言,难道郑氏中庸是妖言? 顶多一句危言耸听,何来妖言惑众。 从私人感情来说,章得象也偏向郑朗。宋朝的进士全部是天子门生,然而郑朗那届省试主考官是章得象,若是在明朝,郑朗就是章得象的门生了,在宋朝不是,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关系。 对军事章得象不大懂,去年的务边决策也与章得象没有任何关系,性格上郑朗不喜结交,章得象也不喜结交,都是那种孤傲的人。所以郑朗怒斥诸相,章得象心中并无半点反感。 他气弘雅正,从去年孔道辅被活活气死时,章得象开始对张士逊产生了严重不满。 张士逊刚刚说出这句话,后面西北告急的奏折到来,无疑是在张士逊一张老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春风吹来,没有花香,但暖暖柔柔的气息,似少女的肌肤,清新动 章得象将心思平息下去·打开奏折,奏折是范雍写来的。 运气使然,让范雍将延州保住,但对三川口的战事不是很清楚·只写了一个大概,金明寨失守,刘平等人全军覆没。 这里,历史走向发生改变,李士彬在黄堆寨遭遇不测,知道自己不能幸免于难,于是让心腹赤豆军主用珠带做为标识·携带母妻出逃延州。母妻接到珠带后,与赤豆军主策马离开金明寨,这次出逃不算奇迹,元昊军队正在黄堆寨与李士彬鏖战,母妻有充足时间逃亡。或者换成演义中的穆桂英,或者杨文广的妻子穆容氏,或者刘怀忠的妻子黄赏在此,能有时间将军队整合起来·说不定能建奇功。若换唐朝大将李谨行的妻子在此,说不定能大败元昊,为夫报仇。 要求太严格了·李士彬的妻母只是普通人,来到延州后,说也说不清楚,以致范雍继续怀疑,第一反应不是御敌,而是伺敌。结果探子派出去,有去无回。延走马承受薛文仲要上奏朝廷,也被范雍制止。 原因很简单,不知虚实的情况下,自己又看到过朝廷转来的郑朗奏折·范雍是严重失职。 历史改变,但也没有使战事变得更糟糕,即便朝廷得知这个消息,还是诏延州周边军队援助延州,并没有缓解延州恶化的局面。元昊撤兵,倒是范雍更加为难·以致这份奏折迟了一天到达京城。 章得象迅速看完,将奏报递到张士逊手中。 张士逊也立即看完,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章得象心中想到,庙堂又要洗牌了,不知道那个郑家子得知这个消息,会做出什么举动。…, 甚至他心中默算一下,郑朗这次机会利用恰当,能让东西两府所有负责西北军务的大佬们全部下台,轰动效果比韩琦前年的进谏更大。 郑朗在客栈无所事事,要么监督严荣读书,要么苦思冥想。 人是不断成长的,虽然脑海里有许多后来的知识,但那是知识,是别人的认识,不是郑朗的感悟,连他自己写的中庸,此时郑朗也想将它重新推翻再写一遍。 所想的仁义又与去年不同。 想写却不知道从哪里着手。从赵祯朝开始,一直到宋神宗朝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最需要的不是科技,而是一种进步的思想。再好的科技,宋朝的保守内治制度,也注定必将会受外侮。没有党项人,也有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 推翻宋朝的祖宗法制? 郑朗一想到这个问题,头都大了。 还有一点郑朗也没能清楚的分析出来。赵祯朝是受了外侮,增加了向契丹的岁贡,又增加向西夏的岁贡,可是国泰民安,举宋没有。汉武帝是一个爷们,匈奴几乎让他打趴下,但是民不聊生。唯一外张内治皆强极一时,是李世民贞观的时候。可是两征高丽,也使国家出现疲惫之象。 这个问题弄不清楚,他的仁义就没有办法写下去。 正在窗下,借着外面柔软的东风读着书,外面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 郑朗惊喜地迎出来,问:“杏儿,四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娘娘说娴儿娘家远,你一个人在京城没人照应,让我们先回来。” “你这个样子,是你照应我,还是我照应你?” “官人,有我呢?”四儿说道。 郑朗呵呵一乐,两个傻丫头虽不及崔娴给自己的帮助,但对己心思最为单纯。然后看着她们,四儿穿着镶荷纹碎花裘袍十分乖巧的样子,杏儿穿着一件皂色长裙,俏丽的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两个女子站在哪里,春风摇曳着裙袂,象两株可爱的碧柳在摆动,美丽动人。 迎过去,低声问道:“这几天有没有想过我?” 杏儿羞色地说:“有人呢。” 边上两个护卫正在替她们卸行李,但没敢偷听他们交谈。 郑朗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说道:“很有可能我回杭州时间更晚。” “那怎么办?”杏儿急切地问道。 现在江杏儿怀胎有六个月,还以走动。郑朗也鼓励她做小幅度的活动,这时对医学认识还不足,认为怀孕了不能运动,怕伤了胎气。这是不对的,越不活动·对胎儿越不利。所以大多数富贵人家妇人生产会出现危险,即便生下来孩子,孩子也容易夭折。故郑朗在崔娴与江杏儿怀孕的时候,劝她们做一些小幅度活动·前提是注意不能碰跌。 但时间再拖一拖,怀胎个月,郑朗也不敢让她们活动了,会出意外的。况且是近两千里路的跋涉。 “也许不一定,真要那样,你就回郑州,等坐完月子·与几个娘娘一道下江南如何?” “好······啊。”江杏儿有些不舍,不过为了孩子,不敢反对。 “你们回来了,我也很高兴,不如这样吧,我今天带你们去樊楼吃饭。” “好唉。”四儿高兴地说。 到樊楼吃一顿饭最少要花费几百贯钱,一道普通的炒菜上来有可能收费几十贯,这个消费远远超过后世。不过进来吃饭的人也不在意·哥吃的不是饭,是奢侈。…, 但是樊楼在中国经济史上有着重要的位置,它几乎是宋代发达经济的一个缩影。 它的发达从宋朝专营酒利开始·宋朝对酒进行专营,但为了安抚一些豪强,放出一部分利润,其一是买扑制,其二是酒户。酒户不准私造酒曲,但可以从官府买回酒曲酿酒。官府赚的是酒曲钱,酒户赚的是酒钱,平分秋色。有时候朝廷还准许这些酒户用家产抵押贷款购回酒曲,卖酒后偿还贷款。东京城中七十二家正店全部是酒户。 樊楼经营最为成功,原来的樊楼叫矾楼·经营造纸的必须之物白矾,后来改为酒楼。赵祯苦于朝廷国库困窘,指定京都三千余户脚店在樊楼取酒沽卖。 这就涉及到一个经济学的问题。严格意义朝廷专营酒业,有酒曲之利,有酒之利,比出卖酒曲利润会更高。实际不然·两者全部经营,政府的效率会出现严重的人事与效率浪费,某些时候反而不及出售酒曲之利。 因为是朝廷钦定售酒所在,不会逃避税务,也不反出现纯粹的私酒,朝廷谋利反而比原先更大。这个问题在茶矾盐上也能体现,说是朝廷专营,大量的私茶私酒私盐,以及买扑制损害了朝廷的收益,否则仅茶矾香盐酒五项,可能为宋朝带来一亿五千万贯以上的收入。可实际的收入缩水了最少五分之一。 所以樊楼迅速飞黄腾达,朝廷一年分给樊楼五万斤酒曲,可以酿酒近两百万斤。 樊楼在经济史上进步的意义是分工生产,与宋朝大多数作坊原始的生产不同,樊楼经营有三个部分组成,第一个每层酒楼都有一个高级主管,主持本层业务,樊楼五栋四层,至少三十个以上的高级主管。第二是厨房,一共二十层食客,都要面面俱到,不仅要大厨的手艺,也要高度的分工明确。 实际某种意义樊楼的经营模式,已经接近后世的经营理论。 最后就是高度。 历史上以前的历代王朝极重视高度,私宅高度绝对不准许超过皇家建筑的高度。 然而樊楼五栋高楼高四层,层层皆有飞桥栏杆,明暗相联,屋顶高耸入去,其高度超过宋朝宫中举行大典的天安殿高度。这个意味着北宋王朝的平民化,以及对商业的重视。 始至今日,樊楼的改造才刚刚完成。 当然,樊楼越精致,消费也越高。 但对于郑朗来说,不算奢侈的消费,他如今的年薪就十分可怕,不要说家中的产业。以郑朗的花费,如今郑朗纵然几个娘娘一年花两三千贯用在拜菩萨身上,如果不振济贫困百姓,也能节余近两万贯钱。 带着两个小妾来到大街上,越往樊楼去,越是繁华。 几年未来京城,能明显看到京城新增加许多高楼大厦。 不留心京城的日新月异,就很难看出赵祯无为而治的好处,这还是在国家年年多灾多难下取得的。 所以郑朗说赵祯是君子,想他成为太阳,不是虚言,他比赵祯多了一千年的见识·但作为一国领导人,对百姓最重视的当数赵祯。其他的,多是瞎扯,忽悠老百姓的。 这反而让郑朗更迷茫。 眼看到了樊楼·忽然听到一片喝彩声。 四儿最喜欢看热闹,拉着郑朗的手挤过去。 不过郑朗紧张的护着杏儿,毕竟怀胎六月,怕伤着杏儿。 幸好崔娴不在此,否则会骂四儿了。…, 看到场中两条长枪在交接,枪舞得快,如同两团黑色的浪花·不时的绽放,迅速破碎再次俏丽的开起。 郑朗脸上出现笑容。 两个大汉长枪舞完,拿着托盘走到百姓身前讨要赏钱。 有的给,有的没有给。 托盘来到郑朗面前,郑朗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子,两个大汉诧异的看着郑朗。 郑朗说道:“两位壮士,不记得我了?” “你是······好面熟。”岁数大的奇怪地说。 “你们救过我。” 岁数小的嘴巴张大郑朗拉着他们的手说道:“外面说话。” 郑朗不是以前的郑朗,他今天依然穿着便服,但他已经是朝廷的三品官员。 两个大汉小心翼翼的将物事收拾好跟着郑朗走出人群。 “两位壮士尊姓大名?” “不敢,小的姓苏,名克青,他叫刘康,是小的侄子。” “为什么你们当年那么早就退伍?” 称为退伍,只有禁军有资格。 但朝廷善待禁军,特别是京城的禁军,一个禁兵一年粮饷军饷,需花费朝廷五十缗钱。不可能真正落实下去,由于士兵地位低下禁军军官懒得自己费劲,大量克扣军饷,侵吞士兵财产,乃至强占士兵妻女,性质恶劣的将士兵妻女奸淫后再卖到自己开设的妓院当官妓。结果引发大量逃兵,最可笑的一幕是在靖康之变时开封拥有八十万禁军,实际能动用的只有三万,差额达到整整七十七万。 蛇有蛇路,鳖有鳖路,士兵也有士兵的办法,为了生活,于是本应金戈铁马的禁军军营,还有士兵的老婆孩子,有的干脆在城中或者军营里开妓院、茶院与茶肆,最低的便是务农。 这是郑朗少年时根据历史知识对宋军的认识。 来到宋朝时久,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最苦的是边军,这种丑陋现象多发生在边军身上。而且此时北宋军政并没有败坏到这种地步 有,但那个朝代没有阴暗的一面,自己认识是历史学家无限的将宋朝丑陋化。 其实禁兵收入相比于其他行业,还是一种高收入,禁兵的给养、被服、武器、军饷全由国家供给,一个禁军的月薪相当于壮年农民的两倍,理论上军饷是按月发给不能拖延的,每逢年节又有嘉奖,大喜事又有赏赐。一旦出征,还有专门的行装钱、粮米钱与马料钱。军纪又不严,所在许多人混入禁军中,在朝廷没有严格规订退休年龄的情况下,一直混到六十多岁,白发苍苍了,实在不好意思呆在军营里,再混一个安家钱与归路钱。这两笔钱很丰厚,足够年老的安度余生,年轻的找老婆成家。 这种全面的优厚的经济待遇,如果严格能执行下去,即便在全世界都是空前绝后,甚至超过后来的美国大兵。 因此,在北宋之初,又是和平已久,禁军往往只进不出。 苏克青与刘康武艺高强,岁数又不是很大,即便到了今天,苏克青也不过四十刚出头的样子,刘康三十出头,为什么退伍? 苏克青眼中一暗,低声说道:“小的当年与侄子在西北也立过军功,当年我还是一个都头呢,不过与党项人发生争执,与指挥使产生矛盾,他排挤我们,一怒之下,我们退了伍。” 郑朗默想一会儿,十年前西北总体是平静的,但局部冲突仍然存在,不是指挥使的错误,当时朝廷也不想与李德明发生什么误会,这两人大约性格刚强,看不惯党项人的做法,或者其他,没有多问,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们那时候在西北何处?”…, “先是在庆州,后来在延州,最后调到州。” “对当地的地形熟悉不熟悉?” “在庆州与延州时,小的是探子,这两处地形比较熟悉,到了州后,小的升迁为都头,很少外出了。所以······” “你们愿不愿意做我的谦客?” “愿意啊。”两人大喜。 实际郑朗也不一定要他们做谦客,但难得巧遇,当年对自己有一些恩情,两人武艺看样子十分高明,所以收了下来。 看了看高大的樊楼,郑朗说道:“也许过几天我就要去西北。” “官人,”杏儿紧张地拉着郑朗的手,她听过郑朗多次说过西北的事,以后要发生多场战争,呆在西北十分危险。 四儿也不解地问:“官人,为什么要去西北。” “去看一看。” “可,可······”江杏儿说了两个可,不是郑朗要看就看的,即便看也要赵祯允许,难怪刚才说要过很久才能回杭州,又说:“为什么去西北。” “熟悉。”郑朗说。 自己泄露了更多的“天机”,杭州任后,想不去西北都难。 但去西北,还是为了另一件事,替牺牲的将士讨还公道! PS:这段时间事多,一直没有兴致,更得很不给力,道歉了,从明天起恢复两大更,两个八点。至于西北,慢慢来,主角此时的年龄资历,不足以撬动整个大局。下一卷射天狼吧,马上就要到了。 再征龙套,需要的书友可于置顶的书评里写自己龙套的名字性格职业。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最强的声音(下) “苏克青,你认为西夏军队强不强大?”郑朗问道。 别人不知道,但郑朗知道这两人的武艺,当年赵允迪派来的五个大汉让他们打得玩一样,打跑了。若不是顾忌,他们能分分钟让五名大汉全部趴下来。又与党项人交过手,有一个直观的印象。所以郑朗问了一问。 苏克青摇头。 “为什么?” “党项人最强大的时候是在赵继迁(李继迁)时代,上下齐心,所以我朝多次不能力克。如今赵元昊军队多,但诸族混乱,又有一些部族不服,军纪不严,虽多,反而不及赵继迁时强大,若论强大,此时最强大的党项军队乃是府州折家军队。” “咦,”郑朗惊讶地看着苏克青。 不能说单靠历史找能人,有的人因为机遇扬名,有的人有才华,但没有机遇,于是埋没。如战争成就了狄青,但没有战争,让杨文广晚年才成就一些小名气,埋没了他的才华。杨文广还算幸运的,至少杨家此时算得上一个中等家族,在朝堂没有发言权,但有许多人担任着一些小官。还有更多的人,彻底的埋没了才华。 没有后来的战争,仅凭分析,说出这番话不易了。 郑朗想到这里,对“大伯”说道:“结账。” 伙计连忙跑过来,说道:“我家小娘子吩咐过,闻听郑状元前来饮食,免去郑状元的费用。” “你家小娘子?” “是啊,我家小娘子对状元十分仰慕。” 江杏儿抿起小嘴乐。 郑朗白了她一眼,说道:“谢过你家小娘子,不过我没有这个习惯。” 樊楼原来叫矾楼,但主人确实姓樊,祖上只是一个小脚店主人,因为经营得当,历代小心翼翼,才积累了今天的名气。不过好象野史上说因为规模大。创造的财富惊人,樊家无法守住,被迫在后来换了主人。 那是野史,正史没有记载,不能全部相信。不过想要保住这份产业,虽与权贵多有往来,以樊家的力量恐怕不容易。 可一个樊家的小姐出面,也是古怪来哉。 对樊家的背景郑朗不感兴趣。也不想交际,坚决地看着伙计,说道:“多少钱?” 伙计迟疑一会说:“六百三十二缗钱。” 江杏儿吐了吐舌头,也是至今郑朗花费最大的一笔吃饭费用。 郑朗也咋舌,不是他一人吃饭,每天来樊楼吃饭的不知凡几。一年能赚多少钱?虽然成本也高,为了奢侈,几乎所有器皿都是银子、金子与象牙制做,但收益同样惊人。况且两百万斤酒又能得多少钱? 出了樊楼,郑朗说道:“去杨家。” 到天波杨府,也不当真,杨家在宋朝地位远没有演义中的高,宋朝四大家将当中刘家将是充数的,杨家将同样就那么回事。倒是种家与折家才是真正的家将世家。 …… “小娘子,太子宾客硬要付账。”伙计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我早知道他会这样做。” 小姑娘美丽的脸蛋上浮现出微笑,眼睛里闪着无数个小星星。 伙计看她陶醉的模样,无可奈何,心中更有几份怨言,你早知道了,何必来此着? “王二。” “小娘子,在。” “你说我跟他后面学习计账之法如何?” 郑朗十二岁查账,也当作奇闻在民间流传。十二岁便将账面查得一清二楚。况且此时的郑朗。…, 不过伙计支吾着不敢答应。 “难道不行吗?”小姑娘坐在四楼的栏杆上翘着小腿。不服气地问:“难道我不如那个粉妓?” 伙计更不敢说话,心里说。人家是修了几百年积的德福,整个宋朝也不过就一个江杏儿,你虽然是良家子,地位也高,能跟那个妓子相比么?况且自家主人也不会让你拜入郑家做一名小妾。 “你看,他出来了。”少女兴奋地看着郑朗。 如今郑朗已经娶妻生子,但岁数不大,才华风流,对一些少女依然有着致命的诱惑力。不仅是樊家这个小姑娘,有许多小姑娘对郑朗仍然犯着花痴。 伙计无奈,喊道:“小娘子,当心啊。” 樊楼第四层离地面已经有四十多米高,一不小心跌下去,小命非得呜呼哀哉。 小姑娘缩回身体,趴在栏杆上用手托着香腮,看着郑朗远行。 得,你慢慢看吧,我还要忙呢,伙计退了出去。 这一幕郑朗不知道,到了杨府,门前一个小湖,也就是后来的杨家湖,在开封的西北位置。 杨府面积也不大,更不会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佘太君的原型折家的折氏死了近三十年,如今主持家务的是杨继业大儿子杨六郎的妻子。 这也出忽郑朗意外,之所以杨延昭称为杨六郎是因为契丹人让他杀怕了,根据契丹人对天上的星宿传说,说北斗七星中第六星专克契丹人,所以称呼他为六郎。 他妻子更不是柴郡主,否则立下那么大功劳,只是地方的长官,没有调回京城,或者担任一路的防御使。 一个普通的党项人,不但杨六朗的妻子是党项人,他的儿子与侄子也多娶党项人为妻,包括杨文广的夫人慕容氏。杨宗保也有,但不是少年英雄,而是杨业的一个孙女,这时候早就嫁人了,成了一个母亲。 血统杨家上下多是纯净的党项血统,久在京师,生活习惯已经完全汉化,没有人将他们当成党项人。 杨夫人客气的让郑朗坐下。 面对这个前途无量的青年人,纵然是杨六郎在世,也不敢托大。 吩咐下人呈上最好的茶叶,沏茶。 “杨夫人,我来想见一下令郎。” “是大郎,还是二郎,三郎?”白发苍苍的杨夫人问道。 看着眼前的杨夫人,郑朗对比了一下心中的杨家将,未免有些失望。不过杨夫人年近八十。也算是高寿,郑朗还是很客气地说:“是三郎。” 杨延昭三个儿子,长子叫杨传永,次子叫杨德征,第三个儿子正是杨文广,是杨延昭的老来子,全部因父亲之功荫补为低层官员。就是杨文广此时也有二十八岁了,长子杨传永都年近花甲。 “他在当值。” “杨夫人能否在他下值之后。让他来严记客栈见我?” “郑知府所托,妾身那敢回绝呢?”郑朗此次前来,不停的用着敬语,让杨夫人受宠若惊,客气地回答道。 郑朗这才告辞。 走出来,郑朗摇了摇头。 知道杨家将的故事除了杨业与杨六郎外。其余的不能当真,但今天一行,心情多少有些影响的。 “官人,你为什么找这个杨文广?”江杏儿不解地问。 杨业有功,可对宋朝有功的人不要太多。但郑朗今天表情有些不对劲,江杏儿能察觉出来。 “你不懂。”郑朗说道。…, 他找杨文广,不是挽救杨家将,是有其他的原因,杨文广有军事才华。虽战例不多,但那数战全部大获全胜,晚年筚篥城一战更是一个小小的奇迹。杨家是党项人,在鄜州多有杨家的族人,与折家以及其他党项部族多有联亲,如果利用好,也是一个天然的优势。 具体怎么用,郑朗不知道,但隐隐觉得用了杨文广。会在西北产生一些有利的影响。 往回走。 半路上让两个小黄门拦住了。满头大汗地说:“郑知府,快进宫吧。皇上与满朝文武在等着你呢。” 跑得苦啊,先是到严家客栈,说郑朗到樊楼去了,找到樊楼,说郑朗离开。以为他回家严记客栈,回去又没有找到。好在京城认识郑朗的人很多,问了人才知道郑朗到了杨家。 小黄门自然不会将杨家放在心中,但从城南跑到城北,来回跑了四十多里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让小黄门带进宫,此次商讨军务不是在御书房,而是在视朝的正殿垂拱殿举行。 几乎京城所有的重臣全部到来。 郑朗施施然的走进大殿,冲赵祯施了君臣礼,看了看,挤在富弼身边坐下。 富弼推了推郑朗,低声说道:“你不能坐在这里。” 俺只是一个知谏院的言官,你是太子宾客,坐在下首成何体统。 “与你熟,坐着舒服。”郑朗也低声说道。 富弼无辄,你爱怎么坐就怎么坐吧,反正也不是上早朝,要严格站队。 赵祯咳嗽一声,说道:“郑卿,给你两份奏折看一看。” 太监将两份奏折拿过来,郑朗打开一看,第一份奏折是范雍的奏折,元昊大约已经退兵,但范雍躲在延州城中,不敢出来,对外界的消息不清楚,奏折里除了写金明寨破,刘平军覆灭外,在奏折里再三请求朝廷立即增兵。 第二份奏折便是太监黄德和写来的,诬陷刘平在三川口投降元昊,他仓仲之下率领部分军队撤向甘泉,见事情紧急,又将这支军队带到鄜州拱卫鄜州安全。 范雍的奏折写得不清不楚,黄德和的奏折是在血口喷人。 看到郑朗看完奏折,赵祯问道:“郑朗,你有何言?” 赵祯的声音不大,但满朝群臣一起盯着郑朗。 事情发展到今天,一一如郑朗所料,甚至有的事早在他少年时就看到了,这份“远见”让赵祯对郑朗充满了期待,更让一些正直的大臣敬佩万分。 郑朗先施一个推手,说道:“诸位相公有何想法?” 章得象心里想到,来了。 郑朗在这里,并不是顶级官职,但是今天,他会有最强的声音。 甚至只要抓住失职二字,今天东西两府许多高级官员,会立即倒下去。 章得象想得有些过了,郑朗怕麻烦,也不是那样的人,太平州做了一些事,杭州做了一些事,有的事做得很过激,但是为了做实事。实际时常想起时,郑朗也暗暗后悔。 包括弹劾郭劝与杨偕,是为了国家,否则他也不会发这个金口。那样的话,他也是一个充满戾气的大臣。 他不进谏,马上东西两府同样会倒下一大批大佬,何苦得罪这么多人。 赵祯冷哼一声。 这件事东西两府做得很丑。 西北奏折到来,无疑打了许多大佬的脸。两府大臣齐聚商议。但赵祯也得到了消息。他在皇宫里散步,听到一个扫地的老兵说道:“可惜了刘太尉。”…, 赵祯立即警觉的问道:“你在说什么?!” “官家,你不知道吗?刘平太尉与五六员大将与无数将士在西北已经牺牲了。”老兵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家书,悲伤地说:“臣得信说延州西虎翼营士兵全部覆没,臣的女婿也阵亡了。” 赵祯脸色惨白。 老兵不由劝了一句:“望官家宽虑。” 赵祯悲愤地说了一句:“事至如此。犹言宽虑,你还是一个人吗?” 不是张士逊的责任,事发突然,东西两府也要商议后,才能做决定,再禀报赵祯。赵祯恨的是范雍,家书都到了京城,然而全京城的人却继续蒙在鼓里。 范雍想做什么! 立即召集群臣商议,此时黄德和的诬奏几乎同时送到中书。 赵祯大怒。连家书都到了京城,范雍居然说是急报,何急之有。范雍在延州做了许多丑陋的事,但这件事并没有做错,元昊退兵,驿道重新畅通,但范雍不能做出判断,心中又害怕朝廷责罚,所以迟了两三天才禀报朝廷的。虽迟。确实用的快报。 赵祯不会想到这个过节。一怒之下诏杀刘平一家。 知枢密院事夏守赟辨其冤枉,又用血溅瀛州的康保裔做例。当时康保裔一万军队被无数契丹人重重围困,血战两日,全军壮烈牺牲。但朝廷不知道音讯,也产生过种种误会。 赵祯这才改诏,下令围困刘家,但没有杀刘平的家人。 不过郑朗盯着黄德和的奏折,心中产生了狐疑,按理说黄德和的这封诬奏要过几天才能到京城,为什么与范雍一道到了京城? 不懂,有可能是自己的出现,改变了部分历史。 但杀不杀刘平一家人,与大局无关,再问,群臣一起哑口无言。最后还是富弼说的:“问郑朗吧。” 与郑朗共事了一年有余,听过郑朗说了一些关于西北的军务,如今一一灵验,富弼对郑朗更信服。况且朝廷此次将郑朗召到京城叙职,耽搁了这么久,岂不正是为了西北军务? 赵祯让小黄门诏郑朗进宫,然后一个个坐在这里,鸦雀无声。 这反而让赵祯心中更窝火。 一等,等了很长时间,郑朗才进宫。 但郑朗说了,诸位宰相也不能不作声,宋庠硬着头皮子说:“陛下,请立即派兵严守潼关。” “准。” 现在不知道西北什么状况,一旦西北有失,元昊大军很快就能攻到京兆,再夺下潼关这一重要屏障,京城就危险了。 富弼气愤地站起来说:“天子守在四夷,今城潼关,难道陛下想将关西全部丢弃吗?” 可惜他一个人说话并不响亮,于是拽了拽郑朗的胳膊肘儿,意思你懂,说说公道话。 “明天在樊楼请我赴宴。”郑朗低声道。 “行。” 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但郑朗此时心情也不大好,跟着站起来说道:“陛下,此举不妥。” “说。”赵祯充满怒火的眼睛稍稍柔和下来。 “潼关虽是天险,但是以我朝一些官员的能力,也未必能守得住。最好的办法,将皇都迁移到杭州,这才是最佳之策。虽一让,李元昊会借机一统中原,成为中原正朔王朝,我朝偏居一隅,但说不定也能苟且偷安一个一两百年。迁都吧,杭州此时也很繁华。” 满朝文武一脸的古怪。 宋庠羞愧以差点钻地洞。…, 这是一个老好人,可能力差了。西北有失,宋庠作为副相,也有责任。 郑朗终于从座位中走出,来到赵祯面前,说道:“当年先帝敢亲临澶州,如今西夏兵威远远不及当年契丹,又远在延州,陛下就害怕了吗?” 赵祯哑然。 他与郑朗交谈的次数,没有多少大臣及之,也知道郑朗对他的期望。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过了,但似乎宋庠进奏,自己准奏,隐隐做错了。 郑朗继续说道:“陛下,一旦严守潼关,关中百姓怎么想,失去了这份民心与士气,会产生什么后果?” “那西北……” “十天前臣说过,我说会因为一些庸臣的指挥出现败,但败而荣之,元昊会胜,但是惨胜……”郑朗本想说一句,如没有猜错,此时元昊已经撤兵回去,但黄德和的奏折提前到来,他也不敢根据历史乱说,顿了顿说道:“不用守潼关,西北将士不会让陛下失望。陛下,先做第一件事。”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纸条,递到赵祯手中。 群臣脸上再次出现古怪,有什么不能说,要递小纸条的? 赵祯看了看,说道:“朕准之,郑卿,你替朕写罪己诏。” 大殿哗然。 郑朗回过头来扫视,看到郑朗的眼神,大殿里诸臣又安静下来。郑朗这才说道:“不可,这份罪己诏需陛下亲自书写。” 赵祯想了想,默然道:“准。” 张士逊心中纳闷,郑朗在纸条上写了什么,居然让皇上下罪己诏,可此时他也有失职之过,不敢问。 郑朗又回过头,在几个宰相身上扫视。 有些人心虚,不由低下头。 如果郑朗今天借机,很有可能会倒下一大片臣子。 这是郑朗扬名立腕的最好时机。 然而郑朗不是韩琦,他也知道这是一份时机,可换了这批大臣,又有谁能称职?韩琦,范仲淹,吕夷简……或者是其他人。前三人勉强之而己,其他人无疑是换汤不换药。 眼光收回来,问道:“陛下,黄德和的奏折是打算如何处理?” 赵祯将刚才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说道:“朕刚刚下旨,让文彦博前去西北查看究竟。” “陛下,让臣随文御史一道前往吧。” “不妥,西北形式不明……”赵祯没有说完,文彦博一张脸变得很难看。西北形式不明,你让我去,干嘛不能让郑朗去?敢情我没有郑朗重要是不是? 郑朗说道:“陛下,保家卫国,人人有责,关系到国家,何谈生死?请陛下准旨。” 语气很轻,然而殿中所有人全部耸立,郑朗终于发出最强的声音,不是踩诸位大佬扬名立腕,而是保家卫国,人人有责! 第三百三十二章 拉手 “杭州怎么办?”赵祯问道。 此时消息不明,元昊能在一天之内连破金明三十六寨,刘平全军覆没,用最快的急报从延州到京城也需要两三天时间,天知道这两三天内会发生什么事? 郑朗已经表现出足够的神奇,是宋朝将来最重要的板图之一,对自己对国家赤胆忠心,这样的臣子,赵祯心中还是不舍他冒任何危险。 可是郑朗去意已决,道:“臣前去延州有两件事,一是不知道前方的究竟情况,在京城,或者在杭州,仅是空想,我们都没有太祖的本领,在这里空想很多时候是纸上谈兵。臣要亲自去看一看。” 很多大臣低下头去。 一句中的,恰恰这些大佬们大多数是在空想空谈。 郑朗夸了赵匡胤,很神奇的一个人,他做了皇帝后,不能亲自率军作战,于是坐在京师指挥,大军未发,就吩咐了你怎么怎么打,几乎没有一次出现失误。 但赵匡胤是天纵奇才,又在行伍多年,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是这些在温床上长大的大臣们所能相比的? 后来宋太宗学习,宋真宗学习,全部画虎不成反类犬,最臭的一次就是宋真宗摆的那个大阵。 实际许多道理是相通相连的,比如郑朗所到一州,未决策之前,要仔细察看,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赵祯苦笑一下。 他是一个讲道理的皇帝,对赵匡胤一脉后人十分优待,宋真宗也是如此,不过赵祯做得更彻底,甚至默许民间有烛光斧影的流言。 他没有否认宋太祖,郑朗这句话也不是嘲笑他的父亲。真正的意思是外行人不要对前线战事指手画脚。 郑朗继续说道:“其次臣察看西北战败的真正原因。但臣不会呆太久,查完看完后。臣立即回京。虽耽搁一些时日,臣已经写信给了李颜通判,做了一些安排。从延州返回后,骑马下杭州。时间来得及。” 赵祯没有作声。 一阵风吹来,忽然赵祯眼中有了一层雾气。 郑朗去延州查问真相。能力不用怀疑,但有危险,而且又是这么赶。连张士逊都不能作声。 过了好一会儿。赵祯说道:“准。” “陛下,臣还有一谏,如果三川口之战,刘平不是投降,而是象康保裔那样,请允许臣代陛下哭祭。” 赵祯扶着龙椅的手猛地颤抖起来。不是郑朗要求过份,是他想到另一件可怕的事。又是沉默一会。赵祯问:“会有几分可能?” “真相未揭晓之前,臣不敢说,但臣相信前方将士对陛下对国家的忠心。” “宋庠,替朕拟旨,着郑朗知延鄜路安抚刑狱使(专掌军务与刑狱,是临时差职,郑朗回京后,此职职权自动消除),将此次贻误国事者押捕京城,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不管春天了,只要反抗的,一律杀! 不是针对范雍来的,而是针对黄德和以及一干勾结的文官武将。因为赵祯想到一个可怕的真相,谎报军情,还是二十多年来最重大战役的军情,如果坐视不问,会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 当然,也是赵祯气愤、激愤情绪状况下,下的诏书。 宋庠皱眉,可此时他也有失职,不敢作声,迅速将诏书拟好,交到郑朗手中。 赵祯又看了一眼下面黑压压的臣子,无力的说道:“散吧,散吧。”…, 语气中充满了无力与失望。 此时他还不明白的,他的敌人不是满朝大臣无能,也不是赵匡胤,而是他的那个化学大师爷爷赵匡义。 …… 江杏儿与四儿哭得象泪人一样。 昨天回来郑朗安抚了很久,其实他心中也没有十万十的把握。 范雍在延州说西夏有多条道路可以攻击延州,此语却不为过。西夏占据着横山与六盘山,据高临下,宋军只能处在守势。 关卡正在失去作用,除了一些真正有大山大陕的地方外,象潼关,关卡地位依然存在,其他地方的多处关卡渐渐失去作用。这也是郑朗来到宋朝发现的一个事实。 以前人少,到处是连片的沼泽与莽苍大林,无法通行,道路少,设一关卡立即无法通行,关卡的地位突出。因此往过去翻看史书,多有这个关战役,那个关战役。但发展到宋朝,人口密集,许多地方沼泽与大林开发,大部分关卡正在失去作用。比如吴子胥此时去江东,要不要非得走昭关?绕一绕,和州通,含山通,无为军也通,条条大路通罗马。何必急白了头发? 所以往宋朝以后,关卡之战越来越少。 除非象杨六郎那样,在河北三关强行用密林与棘刺种植出来一道绿色长城。但真正战争到来时,这道绿色城墙也好象没有起多大作用。 因此,金明三十六寨与土门化为灰烬后,整个延州象一个巨大的筛子,元昊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让刘平杀寒了,元昊要回去恢复一下元气。可如果他不恢复,继续发起战争呢? 这是郑朗理智的分析。 但京城中的百姓不是这样想,因为郑朗要去西北,一下子引起京城百姓高度重视,西北的战局迅速传开。 至少眼下京城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西北的究竟情况,甚至有可能连在前线的范雍都不能清楚。百姓皆认为这时郑朗去西北,十分危险。 郑朗安抚很久,两个女子稍稍放心,可今天早上听到百姓的议论,又哭了。 “你们不相信我的本事?” “呜呜……” “我能用荷叶在湖面上走,能让四大金刚提着巨幔,凭借李元昊又能将我怎么样?” “你那是骗人的,”四儿说道。 “骗人也要本事,看看那么多大和尚,有没有将我的戏法揭开。说不定我能在西北变一个戏法。让这个元昊乖乖投降。不要哭了,杏儿。你还有身孕。可能就会是一个男孩子,郑家的长子。哭坏身体,也会伤害肚子里面的孩子。” 江杏儿不敢哭了,但满脸的忧伤。 “乖乖听话。我多则一个月,少则二十天。就要回来,杭州那么多事务,还要等我处理。也不敢耽搁。” “半个月。” “半个月那行呢。除非我能长翅膀飞。” “那你变一个戏法,长翅膀飞回来。” “我……” “官人,你一定能变出来,”四儿眼睛亮了起来。 “你们……” 郑朗让她们说得语塞。 外面传来马蹄声,杨文广带着骁骑军第八营将士过来了。 骁骑军共有二十三指挥,也就是民间所说的二十三营。按规订每营满员五百人,但战马不足。骁骑军每营平均只有两百来人。不过骁骑军与飞猛军皆是京城马军当中最勇猛的军队之一,所选骑兵子弟会部材勇过人。第八营共有三百人,也是骁骑军中战斗力最强悍的一营。…, 这个战斗力指平时训练的成绩,上了战场,很难说了。 但已是京城最优秀的军队,说明赵祯对郑朗的重视。 杨文广也因为郑朗的推荐,一跃龙门,从小小的班直升为第八营指挥使。 郑朗拍了拍两个女子的手说道:“放心,我每隔三天写一封信给你们如何?” “一定的,”江杏儿说道。 不能再缠绵了,郑朗迎出来,看了看,三百人全部是彪形大汉,骑在战马上十分精神,可这些京城子弟……郑朗还是有些怀疑的。不过领首的青年他不怀疑。 此时杨文广很年青,又缺少战斗经验,但再不行,比普通的将领会强。 忽然郑朗盯住一个人,眼神愣住。 杨文广下了战马,怯怯的来到郑朗面前说道:“那是我妻子,她勇猛过人,不会是累赘。” 宋朝军纪松驰,为了满足士兵空虚的**,军营公开设军妓,带一个家属不算过的。但郑朗不同别人,杨文广依然担心郑朗会动怒。杨家将能忽悠到后人,但在这时候,忽悠不了宋人。 看着这个全身盔甲,女扮男装,英姿飒爽的少妇,郑朗忽然笑起来。 对这个慕容氏,历史文献只记载了一句话,延昭子文广,娶慕容氏,善战。 不过郑朗昨天晚上与杨文广谈话时,通过旁敲侧击,听到慕容氏的来历。慕容氏出自党项大族环州慕家,因为党项人是鲜卑种,发音与中原人有所不同,容多裹住,故中原人称为慕家,而不见容字。 这是西北庞大的一个部族,与丰州王家、绥州高家、鄜州杨家、府州折家具有相等的地位。这一族不但与杨家联亲,也与折家联亲,甚至与西夏、宋朝保持着紧密的关系。前面慕家协助宋朝,后来两边倒。 另外党项妇女十分强悍,有的妇女带着婢女劫盐,还有的妇女在军队里担负着重要的作用。 因此郑朗相信这段记载。 也不是所有慕容家的女子称为善战,比如杨家另一个媳妇,杨琪的妻子慕容氏就没有获得这一美名。 如何善战的,杨文广本人都没有打过什么仗,更不要说他这个妻子。 所以没有重要的事迹记载于史书。 郑朗心里想到,会不会让我指引一下,让她变成真正的穆桂英。 那是不可能的,穆桂英太牛逼了,远不是这个慕容氏所能达到的高度。 不过她起的作用,有可能胜过这三百人当中的绝大部分人,否则杨文广不会说出这句话。于是说道:“就带上吧。” “谢过安抚使。”杨文广乐颠颠的说。 郑朗看着他的高兴样子,有些惨不忍睹,心中默念,不想,不能想。 “宽夫兄,走吧,”郑朗说道。 文彦博骑术不精,郑朗骑术也不精,但能勉强骑马小跑,这能加快速度。郑朗要急着回杭州,朝廷也急着等候他们的消息。 想要快,就得骑马赶路。 正准备离开,忽然远处又涌来一大群人,是替他们送行的。 郑朗的骨气与忠心,让许多大臣感动。 郑朗虽然也打倒,但与君子党们为了打倒而打倒不同,他的打倒只是为了做事,左右平衡,不分党派,长远看未必有利,可眼下没有多少人记恨。 郑朗多次进谏,没有人当作一回事,如今一一灵验,若是换成韩琦,昨天朝堂会发生十级大震了,但郑朗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我要去西北。有一些人也感到羞愧,包括忠厚的宋庠。…, 此次去西北,也牵动许多人的心。特别是几个相公,还等着郑朗回来拿主意呢。 所以这次郑朗离开京城,许多大臣赶来送行,远比范仲淹三次贬官轰动。 郑朗与文彦博只好下马,一一打招呼。 来到富弼面前,富弼说道:“行知,天下十分风流,希文、稚圭与你自今天起,要各占去三分。” “富兄,此言错了,今天的十分风流,陛下占去五分,没有陛下的宽厚,我们算什么?” 富弼无言以对,郑朗批评过皇上,自己也批评过皇上,说的还似乎很过份,然而皇上怎么用自己两人的? “富兄,还有五分在三川口那片血染的土地上。” “刘太尉并没有投降?” “几天后你便知道了。” 忽然远处更多的烟尘扬起,一会儿听到喊声:“陛下驾到。” 郑朗愕然,随后又释然,史上文彦博去西北调查,那是消息确实,甚至黄德和都让范雍劾其罪,鄜州知州张宗诲抓起来,这才去西北的。早十天,晚十天性质截然不同。 但他还是诚惶诚恐,这不是在皇宫,送一送,送到大门口,送行了。严记客栈都在外城了,这一送意味着什么? 圣宠? 或者一个沉重的包袱? 连忙与文彦博迎上前去,赵祯从玉辂里走出来,看着郑朗,说道:“郑卿,此去西北一定要小心,元昊兵未撤退,你就呆在京兆府,或者同州。朕要你活着回来,平安地活着回来。” “陛下,臣知道分寸。” “记住,不能意气用事,”说到这里,赵祯有些羞愧,有些感动,居然拉住郑朗的手,狠狠的握了三下。 “陛下如此待臣,是想做吴起啊。” 这一句有些失礼仪,更是莫明其妙,但赵祯懂的,他想到郑朗昨天小纸条上的话,忽然笑道:“郑卿,朕不是吴起,只想你活着,更多的百姓平安活着。” “陛下……”郑朗动容。 “若是真的……代朕哭祭,向烈士敬礼道歉。” “臣遵旨。” “去吧。” 但是两人的手没有立即松开,相互地凝视着对方,郑朗眼中有些潮湿,赵祯眼中也有些潮湿。 江杏儿看着他们,都忘记了忧伤,官人能让皇上如此相待,还能说什么呢? “臣走了,陛下,西北的事暂时不用操心,等臣的奏折。” “嗯。” 郑朗上了马,看着西北方向,心中想到,此时延州刮的是西北风呢,还是东南风。 一念想完,喝道:“走。” 眨眼间,三百余人离开严记客栈,消失在远方。 赵祯默默地站在哪里,久久的眺望…… 第三百三十三章 西风烈(上) 郑朗此行,还是有些危险的。 元昊让宋军英勇的反抗杀寒了心,加上其他原因,没有攻打延州,也不敢占领金明寨。 这里离横山有六百里路,远离西夏的大本营,想一想一旦宋朝反应过来,涌来几万象三川口那样的疯子,自己驻扎十万军队在这里也不够消耗的。 此战胜得很惨,也达到他的战略目的,在本国树立了威望,以及其他的收获。掳掠了大量的物资,是从金明寨取得的,攻城乃是西夏人的短处,没有攻入城中,纵然掳掠也有限,远远架不住战争所带来的损耗。然而有人口。 金明寨三十六寨人口构成复杂,生活习惯也很复杂,有放牧的,有狩猎的,有耕作的,还有两种或者三种方式混合生存的。地形同样复杂,有山谷,河畔,平川,山寨,不臣服元昊的部族往山沟沟里一躲,元昊也没有办法。只能将反叛宋朝的部族百姓带走。 不能简单粗暴的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解释。 此时两国对民族观皆很朦胧,矛盾冲突是游牧文明与耕作文明的冲突。 李元昊发起的战争,更不是什么正义的民族独立战争,那是砖家被砖头拍坏脑袋说的话。没有党项的拖累,以北宋的发展,北宋灭亡不会那么快,那么北宋会将经济与文化带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给汉人也给党项人都带来实惠。李元昊立国成功了,也将一个民族拖向灭亡的深渊。 李元昊带走了许多百姓,对宋朝来说是一次损害。这些百姓不带走的话,拉拢得当,依然会重新效忠宋朝。没有投降的元昊的部族,除了元昊的死敌杨家折家外,也未必永远效忠宋朝,例如环州慕容家。 这些百姓带走,增加了西夏的人口基数与兵源。无疑也增加了西夏人的实力。 元昊也不知道宋朝此时在延州附近有多少兵源,虽抓捕了石元孙与刘平,但两人死活不肯开口,所以不敢在金明寨呆得太久,万一出了意外,不但抵消此次收获,国内也会动荡不安。 草草的将归降部族带回,但总要耽搁几天。元昊大军没有走,范雍吓破了胆子,他能向朝廷说什么。 郑朗来得早了。 如果再来早几天,甚至会出现严重的危机。 范雍艰难的日子终于熬到头,元昊押着无数百姓物资缓缓退出金明三十六寨,再退向土门。 对于这些羌蕃部族。范雍认识同样很肤浅,心里面还巴不得元昊将所有叛乱的百姓一起带走,省得为以后延州留下祸患。 范雍心稍稍安定,但不能保证元昊不会返回。元昊没有要金明寨,可此时金明寨要兵没兵,要将没将,这个巨大的空间,就象一个黄花大闺女未穿一件衣服,放进一间关了十几年的男囚牢房一样。元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元昊将百姓与物资押回横山,军队再返回头怎么办? 于是再写奏折,将情况禀报,催朝廷快点发救兵到延州来。其实朝廷已经下旨,以环州赵振、庆州高继隆以经略司檄出兵救延州。这封诏书比历史上迟了好几天,还没有到达环州与庆州,更注定两人带着数千士兵成了战斗英雄跑白路。 这道诏书还能理解,万一元昊没有走呢? 赵高二人的到来,就能起到关健作用。 第二道诏书下得更奇怪。诏唃厮啰速领军马。乘元昊空国入寇,径往拨去根本。若成功,当授银夏节度,起兵之日起密授缘边经安抚司,别赐袭衣金带。…, 敢情以为吐蕃人是府州折家。 府州折家是特例,向北是契丹人,西边是西夏人,不投奔宋朝,他们如何生存?人口基数也不一样,府州几万人口,青海吐蕃有多少人口? 人家吐蕃人干嘛举国投奔宋朝? 以前接受宋朝的官职,那是一种互惠互利的表现。 况且元昊只带出八万人马,什么举国空虚?唃厮啰一旦听宋朝的话,离开青海高原,这次就死定了。别忘了,在高原上还有投靠西夏的两个儿子在虎视眈眈。唃厮啰舍不得杀他两个儿子,可两个儿子不介意借机夺取青海领地,做一个名副其实的青海王。所以唃厮啰虽被诏,但没有从行。 范雍刚将奏折送走,就听到郑朗到来的消息。 并且郑朗已经到了鄜州。 延州官员大哗。 刘平一战,不是刘平一路人马,先是刘平与石元孙二部,再就是鄜延都监黄德和屯于保安北边碎金谷的两千人,巡检万俟政部,郭遵部,合计五路人马,总计近一万两千人。 也不是全军覆没。 当天傍晚时分,刘平没有听出诸将话音,导致士气稍稍低落,元昊及时进攻,黄德和与骁骑左军第一都指挥使郭能逃跑,中军与后军全部逃窜。黄德和带走两千多将士,还有近两千将士失散,不在主战场上,天黑了,象苍蝇一样乱窜,有的被西夏人抓住或者击毙,有的逃到四周各个宋军营寨。没有人进入延州,延州城外还有数万军队,想进入都进入不了。 但是元昊撤走,范雍终于能派出一部分人马。 黄德和逃跑后,刘平如何作战的,延州诸位官员不能知道,但知道了一部分真相。 若是查黄德和,延州官员不会害怕,可是诏书上分明写着,郑朗与文彦博这次前来是查贻误国事者,那么自己这些人算不算?李康伯与卢守勤大乱,问范雍:“范相公,怎么办?” 范雍道:“朝廷派钦差前来查问,让他们查好了。” “可是,可是……”李康伯紧张得都有些磕磕巴巴。 “我们面对十几万敌军,守住了延州是不是?” 延州通判计用章心中冷笑,你那叫守啊。那怕元昊发起一次不象样的进攻,能勉强算你守住,与十几万敌人交战了,可人家只派了一部分军队呆在城下,根本就没有进攻。 而且城中都有人想要开城门投降。 有个屁功劳。 计用章一言不发。 范雍还是有功劳的。但他心中很紧张。功劳有之,过失更大,特别是郑朗前来,自己怀中还有郑朗那份警告的奏折,可自己听都没有听,甚至都未向李士彬说。 朝廷又让郑朗兼任安抚使之职,这个职位是自己的职位,等于从自己手中抢走了兵权。说明朝廷对自己十分不满。 但想到李士彬,他眼睛一亮,反正李士彬父子全没,将责任往他身上推就是了。 范雍在想李士彬,丑陋的卢守勤在想计用章与李康伯,抢先发了一道诏书。告发通判计用章与都监李康伯在大敌当前时拒绝执行命令,再诬蔑延州城中唯一的亮点计用章在被围之初曾有弃延州退保鄜州的建议。 一场场丑剧即将上演,郑朗来了鄜州。 这一行赶得急,赶过潼关,没有去京兆府,直接渡过渭水,直奔同州。 让夏竦扑了个空。…, 举朝上下,此时对郑朗最感谢的是夏竦,夏竦让杨偕气昏了。看到杨偕的奏折后,两手直哆嗦。咱好歹也是一个正牌进士出身,还做过皇上的讲读,华夏几千年的历史,出过多少李靖霍去病? 可是他人单力薄,上的奏折不起作用。 整个朝中,只有郑朗替他说了公道话。得知消息后,夏竦怀中抱着几个小妹妹,高兴地说:“行知何回报如此之快也?” 回报什么? 当年没有他的提议。郑朗也不会少半根头发。郑朗仅是就事论事罢了。闻听郑朗来到西北,夏竦立即丢下府上的几十个美妹。骑马迎向潼关,人还没有到潼关呢,就听到郑朗渡过渭水。 夏竦只好无奈回去。 从鄜州到东京城就算抄了近路,也要一千两百里路,郑朗仅用了四天时间,就到达了。 下了战马,文彦博直揉屁股,骑马未骑习惯,屁股都磨破了,两胯之间起了血痕,不好意思摸,抗议道:“行知,今天要在鄜州休息。” “宽夫兄,听你之命。” 郑朗是来办事的,给烈士讨还一个公道,弘扬正气。所以很低调,知道赵祯宠爱自己,文彦博心中有些失衡,文彦博的人格他最是清楚不过,能不得罪最好不得罪,于是一路之上,两人偶尔交流一下书法与学问。 郑朗给文彦博足够的尊重,文彦博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不为国事,郑朗脾气很温润,不但对文彦博,对所有将士也是平易近人,甚至同吃同住。 在郑朗凝聚下,三百来人的队伍很和谐。 鄜州知州张宗诲迎了出来,他是故相张齐贤的第二子,郑朗与文彦博也没敢怠慢。 事实这次张宗诲表现突出,当时鄜州兵力空虚,刘平全军覆没,人心惶恐不安,张宗诲迅速安定了人心。 元昊没有进攻鄜州,但鄜州出现乱象,元昊也不介意从三川口直扑鄜州,再创辉煌。 郑朗问道:“张知州,黄德和呢?” 这小子逃跑后,为了轻装逃跑,没有带任何辎重粮草,逃到甘泉后,为了供给与吃喝,洗掠百姓。但甘泉只是一个县,害怕之下,再次逃到鄜州。张宗诲说了一句:“军夺将懼而无所归,乱也。” 不收留,马上这支军队就成了土匪,元昊军队未南下,自己境内就让这支军队弄乱了。 实际上当时鄜州兵力空虚,纳了这支部队,增加了鄜州的实力。这才是张宗诲最看重的。 张宗诲答道:“上午时分,他率领军队前去延州。” 黄德和不属于张宗诲统辖,延州此时兵力又空虚,黄德和要回延州,张宗诲不能挽留。 郑朗急切地问道:“走了多久?” “大约有两个时辰。” 郑朗合计了路程,从延州到鄜州近三百里路,黄德和所率领的军队是马步军混合编制,马军少,步兵多,走了近四个小时,纵然再快,也不过五六十里路。 扭回头,对杨文广说道:“杨指挥使,你拿着我的圣旨,率部下将黄德和与他的部下追回来,让他们立即返回鄜州。” 小子,你闯下了这场大祸,还想逃! “喏。” 杨文广带着手下离开。 张宗诲尴尬地笑了一笑,郑朗隐晦地说道:“大敌当前,敌众我寡,不得不权宜。” “安抚使,进城吧,”张宗诲感谢地瞟了一眼郑朗,伸手说道。…, 一路上张宗海与郑朗、文彦博做了一些交谈,很客气,张宗诲家世好,文彦博家世也不差,郑朗家世差,但谁叫人家有本事呢,又得圣上宠爱。张宗诲将自己听到的一些情况说了出来,然后说道:“刘平不象是投降,多是黄德和在诬蔑刘平。” 没有用肯定的语气,否则他也是失职。 然而张宗诲怎么办,当时若是处置,这两千多人必乱,中间的利害关系如果解释出来,朝堂上那些昏庸的大佬们未必能理解,索性装糊涂。就是对郑朗说,也用了一个多。 郑朗不会怪罪他,听张宗诲的安排,住了下来。 吃过晚饭,两人与张宗诲在喝茶聊天。 不是闲聊的,是聊西北的情况,郑朗做进一步了解。张宗诲再次隐晦地说道:“西北兵力太少。” 不能指望人家蕃兵,看一看金明寨吧。 郑朗点头。 “还有买扑供应的粮草质量很次,边军九生一死,待遇却远远不及京城禁兵。” 郑朗还是点头。 张宗诲只说了一部分,问题还多着呢。 正在说话,外面士兵闯了进来禀报:“黄德和被杨指挥使带回来了。” 郑朗与文彦博相视一眼,道:“走。” 第三百三十四章 西风烈(下) 走出城,看到十几个老者正与杨文广夫妇说话。 实际自杨继业帮助后汉以后,杨业这一门与鄜州杨族关系渐渐疏远。 但杨家没有否认这种关系,否则不会有许多子弟继续与党项人联亲。杨家渐渐末落,但也是杨族的骄傲,闻听杨文广来到鄜州,一部分杨族的长者赶来看望。 郑朗没有打扰他们,走到后面,后面是黄德和以及那两千几百名逃兵。 在杨文广的催促下,几乎小跑着回来,来回一百多里地,全部气喘吁吁。 黄德和从马背下来,来到郑朗面前,小心地说道:“见过安抚使。” 十分害怕。 他是宫中的太监,不象外面的臣子,知道郑朗在赵祯心中的地位,只是岁数小,皇上一直没有调中两府。但皇上是将这个大三元当成未来的最重要栋梁之材,时时刻刻在关注。 自己算什么? 再想想郑朗那些手段,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儿。 一看他的表情,文彦博也知道他那份奏折有猫腻了,站在边上冷哼一声。 郑朗理都没有理他,来到军队前面,盯着这些将士,问了一句:“你们羞不羞愧?” 有许多人立即低下头。 不过火把亮着,反正脸也是红的,看出来他们有没有脸红。 郑朗说道:“我与文宽夫来的时候,有人说危险。不错,西北形式不明,是有危险,甚至我在这里,危险随时能发生,说不定元昊大军再次南下。比勇力,我与文宽夫不能张弓,不会射箭,不会杀敌。连马都骑不好。但我们来了,因为我们是男人,是大宋的子民,心里面还有一分良知,一分保家卫国的想法,一分血性!” “说得好,”张宗诲击掌道。 郑朗也没有办法,历史上黄德和诬蔑刘平。夏守赟与刘平熟悉,大约两人有那么一点交情,在大殿上为刘平力保。但不知道元昊会不会继续攻打延州,全部在想西北的事务。 延州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又怕元昊反过头来攻打州城,又要想办替自己揩屁股上那大陀大陀不干净的东西。也没有人过问黄德和有没有诬告。然后黄德和率军回到延州,这么多士兵在他手中,要交还给范雍。范雍通过散落的逃兵听到一些消息,没有准确的证据,也没有想管,于是将军队接受,却拒绝黄德和进城。黄德和才再次来到鄜州。 这时还没有抓黄德和,直到刘平两个下属在金明寨逃回来,将真相揭开。张宗诲这才将黄德和抓起来。然后文彦博在河中府设狱,与庞籍二人清查此案。 牵扯的东西多,比如范雍的错误,因此确实黄德和诬蔑后,草草将案件结束,甚至想都没有想,上报刘平等将领全部战死。实际刘平、石元孙与李士彬没有战死,全部被抓到西夏去。 这一过是多少天了? 郑朗耽搁不起。 如果没有人从金明寨逃出来怎么办? 所以只能从这两千多名将士着手。 继续说道:“临阵逃跑,按律当斩。但是你们长官逼你们逃跑的。也算无罪了。可是知情不报。或者谎报军情,按照军法还是当斩。你们清不清楚?” 黄德和一下子窜出来,说道:“安抚使,不能冤枉好人哪。” “拉下去!”郑朗喝道。 两名士兵过来,将黄德和拖了下去。 郑朗又看了看诸人,指了一个看起来比较老实,头低下去的青年士兵说道:“你,过来。”…, 士兵走出,哆嗦着小腿,说:“参见安抚使。” “杨指挥使宣读圣旨时,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若反抗本官或者对本官谎报,该当何罪?” “死……死。” “那本官听你说说,你是如何从三川口逃出来的?” “小的不知道。” “你想死吗?” “我是不知道,看到有人在逃,我也逃。” “拉下去杀了。” “不要,我说,前面还在杀敌,可后面的人在逃跑,小的在中军,只好随着他们逃跑。后来刘将军的儿子石宜孙将军追上来,劝黄将军不要逃,黄将军依然率众逃向甘泉。小的是下属,无奈。状元公,小的家中还有父母双亲,妻子儿女,请饶过小的吧。” “你在胡说什么?”黄德和气愤地说。 “将他抓起来,关进大牢。”郑朗说道。 黄德和在奏折上写到,刘平三川口执意要降,他苦劝不听,被逼之下,将一部分不肯投降的军队带出来。 但士兵说前面还在交战,后面黄德和开始逃跑。凭借这一点,也可以将黄德和抓进大牢。 主谋抓进大牢,缺口打开,这几年郑朗审过许多大案子,接下来更容易了。 接着一个个的点出来,惭惭将那天黄昏的真相勾画出来。 刘平在前方杀敌,自始至终黄德和呆在后方一直没有参战,看到前方战事惨烈,有的将士忍耐不住,主动要求参战,黄德和一直勒令后军不动。傍晚时分,元昊大部杀过河来,刘平稍却,黄德和以为不敌,率领后军逃跑。 一一将人证口供记录,到现在为止,还不能知道黄德和逃跑后的战况,但已断定黄德和是诬告。 将它们整理好,以及西北的大约情况,一道送到京城。 第二天早上,再将这些逃兵集合,许多人脸上全部戚戚,临阵脱逃,期骗朝廷,导致三川口大败,无论按照国家律法,或者军法,今天绝对人头滚滚了。 郑朗并没有这样做。 法不责众,赵祯也没有这么狠毒的心肠,一下子杀掉两千多名将士。 他来西北是将刘平的英雄事迹扩大化,顺便讨还一个公道,不是来杀人的。 但也没有放过这些将士,说道:“到三川口。” 从里逃出来的,再到哪里去,看看昔日战友牺牲的地方。让他们反思。 分成两部,第一部郑朗与杨文广先行,第二部文彦博押着这些将士后行。 向三川口出发。 来到三川口,正好看到范雍派出一部分士兵在埋尸骨。 死了许多人,不但有将士,还有未来得及逃跑被元昊杀死的无辜百姓。 时光到了二月初,即便在延州,积雪也开始融化。 但天气还是很冷。使尸体腐坏速度减轻。 不时有士兵从山沟角落里捡出来士兵的尸身。 战争是无比残酷的,不以为死了亡魂就可以得到安息,还有一道重要的程序,打扫战场,将盔甲从尸体上剥下来,清扫武器与帐蓬等物资。因为西夏穷啊。象样的衣服都从士兵身上剥下来。 能看到这些战士身上的伤痕。 一个老兵低声说道:“安抚使,现在找到的多是逃离主战场的士兵,我们才来时,那些士兵身上的伤迹,才真正叫惨烈。” 说完了,不住地擦眼泪。 “将他们好好埋葬,”郑朗沉声说道。…, 然后抬头看了看远方的青山,雪基本融化,青松再次冒出来。青黄相接,天空蔚蓝,象一幅美丽的图画。 远方越是美丽,五龙川滩头才越是惨然,看不到鲜血,可露出的褐色泥土上还能看到印红的痕迹,时不时能看到断裂的长刀,撕裂的战袍,旗帜。震断的枪杆长矛。 郑朗一直站在哪里一动不动。任凭西北风吹拂。 吕梁山与太行山相隔,京城已经是缕缕东南风飘扬。延州寒气并未消,反而以西北风为主。 过了很久,郑朗说道:“扎营吧。” 就在这里扎下大营。 有一个重要的工作没有做,现在能将黄德和逃跑前的战事还原出来,但没有将黄德和逃跑后的战事还原。 当时刘平手中只有一千几百人,但不是全部战死,大多数战死,还有少数人在七座大寨破掉之后,被元昊掳获。这段历史也记载于史册,但不是很快让朝廷知道的,这是历年后才渐渐将真相还原,包括刘平未死的消息。 因此郑朗派出许多人出去打探真相。 傍晚时分,两个斥候带回来三名百姓。 全是三川口当地百姓,元昊大军到来后,他们躲在山中,离战场不远,看到一部分交战情形。其实还有更多的百姓在这附近,没有来得及逃跑,躲藏在山林中,可惜让元昊抓住杀害了。 但已给了郑朗帮助,于是写了第二封奏折,将三川口真相禀报,刻意说了黄德和逃跑所带来的后果。 不跑肯定还是全军覆没,但后果不同,刘平一千几百人将元昊咬得很伤很痛,如果黄德和不逃,当时刘平手中还有六千多将士,元昊纵然胜利,也会在三川口丢下一条大腿外加一个胳膊肘儿。 仅一千余人,与十几万西夏军队激战三天,知道这个真相后,连杨文广都久久不语,不知道刘平与他的手下是怎样完成这一奇迹的。 可郑朗还没有结束。 还有两个小任务,延州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刘平具体消息,战场上找到郭遵与万俟政的尸体,但没有找到刘平与石元孙尸体。这也不能证明他们被俘,有可能让山中野兽叼走,有可能落入某一条河流当中。 郑朗心中知道,九成九大约还是被俘获,不但要找出他们被俘虏的证据,还要找到他们被俘虏后不屈服的证据,才能还刘平与石元孙一个公道。 继续派出斥候,元昊自三川口战役结束后,将大军带到延州,随后撤离开金明寨,再撤出土门,看看有没有百姓看到刘平。但希望很缈茫,十几万军队,无数百姓,即便有人看到元昊大军,侥幸生还,又怎能注意到军中两个俘虏? …… 范雍听到斥候禀报,心中奇怪,为什么郑朗要到三川口。 他手中写好了一份奏折,为自己自辨的,反正李士彬生生死不明,将责任推卸到李士彬身上,说自己通知了李士彬。李士彬骄傲自大,这才引起严重后果。 然而奏折写好,却不敢呈报。 查不出来,自己责任减轻,又有保卫延州之功,朝廷处罚也不会严重。但万一查出来,性质两样了。 郑朗能不能查出来,思前虑后。决定等与郑朗见面再说。 郑朗前往三川口,打乱了他的计划。 范雍为官多年,一度担任宰相,人脉关系远非郑朗所比,有朝廷的邸报,也有在京城一些朋友给了的书信。…, 所以范雍知道部分京城的消息。包括郑朗临离开京城时,赵祯拉了一下郑朗的手。 普通人拉拉手就拉拉手,可这是皇上的“龙手”,范雍头痛了半天,只好派人请郑朗进延州城来。此时呆在三川口那滩平原上很危险,若是西夏人再杀过来,你逃还是不逃?逃你郑行知一世英名就毁在这里。不逃,凭借你手下那三百名从京城带来的新士兵,会死无葬身之地。 郑朗死了无所谓。但皇上会将所有罪过一起降于自己头上,即便自己教过皇上经义。但教过皇上学问的大臣有多少?好几十人,自己又算什么? 半天后,派出去的人回来,答道:“郑知府不同意。” “不同意,他在三川口做什么?” “好象在查三川口战役的经过。” 范雍气苦,还拿郑朗没有办法,想了想,派人前去保安军将狄青喊来。让他率领两百名士兵。赶到三川口保护郑朗安全。实在没有办法,保安军将士也很少。抽不出来更多的人手。 实际不是如此,后面还有黄德和两千多人马,因为是步行为主,又不知道郑朗将他们喊到三川口做什么,文彦博自己骑马骑得苦逼,于是大家一起速度慢下来。 但郑朗面对着战场的惨象,心中悲愤,什么没说,让范雍造成误会。 …… 郑朗看着眼前的美男子,失神大半天。 这就是狄青,一张秀气的长脸蛋,虽在西北酷风吹拂下,脸蛋依然比普通的妇人还要粉嫩,双眼如漆,唇红齿白,星眉飞扬,发如青丝。 奶奶的,这些形容词怎么看都好象用在女人身上。 郑朗心里在搞怪,如果狄青是女儿身,会是如何?他善长绘画,在脑海里临摹,结果发现他若是女子,长相不亚于崔娴。 不由自主摸了一下自己的大团脸,这长相真不能比,一比会气死人的。但郑朗不知道,他这张团脸与宋真宗脸很相似,所以让赵祯倍感亲切,有好处的。 狄青却不高兴,说道:“安抚使,人不可貌相。” 如果别人生得他这张俏脸,会高兴地跳起来,狄青自己很不高兴。当然,到战场上,他这张俏脸也减少了杀伤力,所以每次出战时,都戴着一张铜面具。 “是,是,”郑朗答道。 论勇将,宋朝勇将很多,前有郭遵,马上又有王珪,还有一个更牛叉的勇将张岊,这些人勇猛皆不亚于狄青,特别是张岊,那几乎是第二个吕布重生,可智慧双全者,一个不及狄青。 郑朗说道:“还要谢过范相公。” 不管范雍是什么想法,此时狄青是延州最能拿得出手的勇将,让他来保护自己,是好心。 狄青嘴巴张了张。 “你要说什么?” “安抚使,范相公虽然有失误,但守卫延州城也有苦功。” 郑朗脸色立即变得冷厉,指着眼前这个滩头问道:“前些天这里发生了什么?” “血战。” “那时黄德和带兵逃跑,刘平只聚拢了一千来人,与十几万敌人激战数天,你能不能做到?” “不……能。” 也未必,狄青这个杀神在此,恐怕比刘平做得更好。但最后必然还会是失败,至少个人的战斗力,郭遵不比狄青差。 “范相公先将刘平从庆州赶到土门,又让他不停息地从土门赶到延州,指挥有没有失误?”…, “……有。” “我在延州时间不会太长,为什么查找真相,还烈士的一个公道,将所得的所失的找出来,包括现在延州的长短,甚至尽量分析西夏的长短利弊,给朝廷做一个参考。这些壮士才不会白白牺牲。范相公对你有恩。我知道,你是一个人才,我还知道当时保安军退敌时,卢守勤不让你出去迎战,是你再三担保,才立下的功劳。但公是公,私是私,不能以私误会。范相公功劳我会如实向朝廷禀报。错误我也如实向朝廷禀报,你知道吗?” “是……”狄青还想说什么,终于说不下去。 范雍来延州犯下一系列的错误,唯一的功劳就是保住狄青,狄青违反军法,范雍看中狄青的人才。将他力保下来。保安军之功,被士大夫们刻意忽视,也是范雍力邀,将他升为右班殿直、都巡检司指使。还是一个小官,主要功劳被卢守勤拿走。 已经算不错了。 可以参考韩世忠,宋夏战争爆发,西夏人躲在城内不出来,他一个人摸上城头,横扫无敌。杀一个人将一个人头扔出来,城外的宋军傻了眼,直到扔出几十个人头,一个个才回了神,一鼓作气,将此城拿下。再到蒿平岭之战,韩世忠面对几百倍于己的敌人,带着少数人去解围,冲入大军。一刀将西夏驸马兀移砍死。西夏人军队立即崩溃。 战功上报到童贯哪里,童贯对武将的心态与爱护。不亚于郑朗,然而也不相信,太牛了,虚报的吧。只报一次功。象这样的牛事,韩世忠做了无数次,但十八年仅升为一个小偏将。平方腊时,他一人单枪,没有马,摸到方腊藏身的洞穴里,杀了几十个人,将方腊活捉出来,可惜战功被上司辛兴宗拿走,说是方腊是他捉的。 摊上了范雍,否则狄青连一个官都没得升。 所以郑朗没有在狄青面前纠缠范雍,又说道:“扎营吧。” 呆在这里,还有许多事要做,首先得将真相查清楚,然后代替赵祯哭祭敬礼道歉,如果做好了,会极大的鼓舞前方将士士气。 但面对这个未来的重将,郑朗也十分喜爱,看他将营寨扎好,走过来说道:“狄将军。” 狄青哆嗦一下,说道:“安抚使,我那敢担将军这一称呼。” “你当的,这里有几本书,没有事多看看。”反正范仲淹也没有将狄青的战斗力发挥好,郑朗无耻的将范仲淹的功劳抢过来。扔给他一本左氏春秋,一本孙子兵法,还有一本论语批注,一本尚书批注,都是郑朗以前看书所得。 狄青狐疑地看着这四本书。 “你识字否?” “识得一些字。” “那就多看看这四本书,不但是讲兵法的,还有讲儒家的。遇到不认识的字与句,问一问军中读过书的幕僚与将士。周处快到中年时才发恨,你今年三十二岁,以你的智慧发恨,为迟不晚,如果可能,抽空去参加科考。” “科举。” “嗯,以后我回到杭州后,还有一些读书所得,一起派人寄给你。” “……”狄青一张漂亮的小嘴唇张开。 郑朗低下头,不忍看,奶奶的,这张脸蛋太有杀伤力了,特别生在男人身上,更有杀伤力。 “这……”狄青不是别人,虽然没有意识到一次多大的机会降临到他身上,但他眼界长远,也知道一些,不相信的站在哪里。…, “去吧。” “是,”狄青懵懂的退下。 郑朗看着他背影,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何须如此?” 第三天文彦博到来了,郑朗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这些将士看,自己看战场。不然这些士兵基本完了,现在让他们呆在战场上,让他们产生自责,歉疚,会激发他们的血性。 这也是救人,救一人与杀一人之间选择,郑朗肯定选择前者。 刘平的消息没有得到,相反,查到李士彬的消息,包括李士彬的儿子李怀宝战死,李士彬被元昊活捉割耳泄愤全部得知,但没有得知李士彬最后的去向。 宋朝很多人以为李士彬让李元昊愤怒杀害了,实际没有,与刘平关在一处。 郑朗写了第三封奏折,自作主张写了结果,大约李士彬被押回西夏,可是自始至终李士彬没有投降。无论刘平或者李士彬都出现严重失误,但他们在面临危险时。表现勇敢,郑朗不会抹杀。 …… 范雍听到文彦博率军到来,一颗心定下来,思前想后,终于没有将臭帽子往李士彬身上扣,写了一封奏折。 今陕西用兵之势,宜令大臣以重兵守永兴军河中府,泾原环庆有警。则以永兴军援之,鄜延等路则以河中兵援之,今夏辣在永兴,则臣当在河中,以张诸路兵势,其延渭、环庆极边。并以武将宿将守之,以备战斗。而朝廷终不以为然。臣又请选兵官及益河东兵马二十指挥使至延州,亦不得报。 去年范雍是写过这样的奏折,但杨偕说了,霍去病八百战士纵横千里无敌,西北那么多军队,对付西夏岂不是小菜一碟。于是朝廷未听。还有一个原因,增一份人马,多一份开支。朝廷经济困难。后来范雍与刘平盲目自大,也导致朝廷没有增兵。 朝廷有失误,范雍也在推卸责任。 又写道:西贼既知本路无锐兵宿将,遂悉举众而来,攻围李士彬父子寨栅,三日之内,径至州城下。时城中若得河东兵马,纵未能掩捕,应亦接得刘平入州。平既得军马远来。为贼隔断。众寡不敌,遂至陷没。 不是俺的错。俺守住延州城很不错了,是你们朝廷的错误。 今金明一路,塞门安远两寨,围闭数月,息耗不通,万一复来寇城,亦未免为闭门自守之计。欲乞且差赵振等,别济兵五万,分守要害,即一路尚可无忧。且天兵有数,而敌众无限,中国习斗战有时,而贼能饥寒,不避暴露,善涉险阻,日以劫掠为事,又沙漠辽远,赤地千里,粮食不继,臣未知深入之利也。 终于承认西夏军队数量可怕,甚至无限的将西夏战斗力夸张,能饥寒,善涉险阻都出来了,再差一点,就变成强大的生女真战士。然后请求在鄜延路布兵五万,还不能攻打,只能防守。吓破了胆。 又说道:然臣以为朝廷久以恩信接契丹,愿试遣一介之使,令其出师助我,复厚以金帛赠唃厮啰父子,亦令举兵犄角而前,庶此贼可指而灭。如得绥宥夏数州,即每岁更增赐契丹十万,继未能必取,亦可以破其借助之谋也。 契丹人,帮我消灭西夏吧,我朝得一州,即增加你们岁币十万。得两州,加二十万。 脑袋秀逗了,且不说契丹人不会象他那么笨,就是帮助,若与李元昊做一个配合,让李元昊挪出五六州,好,我替你们打下五六州了,增加岁币吧。岁币一增加,契丹军队一撤,元昊再度收回。宋朝那就惨了。…, 无所谓,主要还是推卸责任。 奏折呈向京城,带着官员来到三川口。过了这么多天,大约平安无事。 郑朗也没有其他的表情,相互施礼后说道:“范相公,你来得正好,我准备在此树一碑,以勒牺牲将士壮烈,你看如何?” “行。”范雍答道,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吧,心中五味杂陈。当初郑朗少年进京时,他还是朝堂的宰相,如今飞快的茁壮成长起来,真应了那句古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天色渐渐临近黄昏,郑朗住在野外,范雍与其他官员也不好回城享福,一道陪着郑朗,范雍相劝,然而郑朗没有给他好脸色,于是默默忍受。第二天,范雍终于忍不住说道:“行知,进城吧,这里还有危险。” 郑朗看着远处,狄青与杨文广二人正在狠狠的操练那些逃兵,说道:“进城我安全了,城外的百姓怎么办?” “如今兵力太少……” “李士彬手下有十万余众,兵力少了吗?” “那些羌人不可信……”范雍支吾道。 “真是如此?”郑朗说道。 范雍无言。 郑朗没有再理他,看着远处,远处是一座矮小的山,那就是刘平扎营的地方,郑朗亲自去看过,时间紧迫,营寨扎得草草,在元昊的疯狂进攻下,几乎成了七座废墟。 郑朗幽幽地说道:“范相公,你知道为什么元昊最后没有进攻延州?” “不知道。” “一是那场大雪,二是刘平他们的英勇战斗让元昊寒了心,后者才是最主要的原因,这数千将士的牺牲,才让延州城未破,才让你安然的站在我面前。” 说完,呼呼的西北风吹响。 西风更烈,郑朗在风声里仿佛听到前些天战场上的将士在厮杀,在呼叫,马嘶,人喊,眼睛湿润起来。扭头说道:“范相公,我从风声里听到了英魂不甘心的声音。” 范雍身体颤抖了一下。 忽然远处一骑战马飞快地跑过来,喊道:“范相公,安抚使,不好,西夏人再度入侵,直奔此处而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小战(上) 郑朗书奏没有到京城,赵祯已经下令松开刘家的包围。 对军事不懂,可不能忽视京城这群大臣的智慧。 先是贾昌朝进言,汉杀李陵母妻,陵不得归,而汉悔之,先帝厚抚王继忠家,卒得其用,平事未可知,而先收其族,使果存,亦不得还矣。 汉朝杀了李陵,李陵不能回到汉朝,平空折损了一员虎将。宋真宗厚赏王继忠,王继忠仍在契丹,但为两国和平起来重要的桥梁作用。 然后任布等臣子纷纷进言,更莫明其妙的是富弼,想像力丰富,说道,平引兵赴援,行不淹日,以奸臣不救故,竟骂贼不食而死,宜恤其家。 敢情他将杨业的故事搬了过来。 事后郑朗差点气疯了,两人共事很长时间,郑朗也没有客气,写了一封信,狠狠地将富弼批评一顿。你是知谏院的言官,进谏可以,但要实事求是,千万不要凭想像力进谏。 于是赵祯下诏解去刘府的包围。 前面刚解围,郑朗奏到,赐平及元孙家绢五百匹,钱五百贯,布五百端。这时候郑朗还没有将刘平血战真相还原出来,先做小小的赏赐,以作补偿。 赵祯已经隐隐知道更多的真相。 这是中国五千年历史最令类的领导人,不是没有智慧,只是性格宽厚仁和。 随即下达罪己诏。 是郑朗写的小纸条,上面只有十五个字,吴起吮脓,唐太宗哭祭。陛下,下罪己诏。 说的两个故事,有士兵腿上长了脓包。吴起亲自为士兵吸吮,其母闻听后却号淘大哭起来。不是好事啊。吴将军对我儿如此,一旦开战,我儿必奋不顾身,也必定会牺牲。 李世民征高丽无果。回来后遇到大寒天气,冻死数千人。亲自为士兵哭祭,而民不怨,士更为李世民所用。 三川口一战。范雍、刘平、李士彬出现一系列指挥的错误。朝堂也出现了错误,包括赵祯在内。 因此郑朗让赵祯将责任揽下来,不就是罪己诏吗?说罪己诏,仅是承认一下错误,百姓反而更爱戴,大臣也会更惭愧。士兵也会更感动。一道诏书,会产生许多良性作用。 接着郑朗第二道第三道奏折呈来。速度很快,远胜于历史上的速度,也更接近真相。郑朗的加速,使得一系列事件全部加速,包括王信。 黄德和的逃跑,连带着裹走许多将士逃跑,连刘平儿子刘宜孙也被黄德和的逃军挟带之下,带出战场。黄德和逃跑至甘泉大掠百姓,有败兵到来,黄德和问刘石所在,败兵说,言战时相失,不知所在,或者以为失亡多,不敢归,已降贼。 这是最初给黄德和联想翩翩的由来,听罢黄德和大喜,说,刘平降贼已明,我当奏报朝廷,你我皆转战有功,我会给你嘉奖。卒喜,出营扬言刘平降贼。 其实这个士兵是随着黄德和逃跑时,从中军一道逃出来的,随后战场根本一无所知。 刘平寨破,逃出来一个蕃将叫吕密的,附从黄德和,说亲眼看到刘平被李元昊捉住,这是他猜测之语,以吕密的武力,能得见刘平被捉住,也在刘平附近,如何能杀出来?但黄德和更喜,厚赏吕密,又作奏折说,贼以生兵冲破大阵,臣与刘平等阻西山为寨,再接战,而平败降贼,臣等不受屈,力战得出。 第二道诬奏与第一道诬奏有冲突,但黄德和也不管,我说了什么,只说刘平投降,我劝未听,所以带兵杀了出来,也没有说过在西山为寨的事。这时郑朗已离开开封,并不知道。…, 如果郑朗没来西北,还发生一件事,不但吕密,刘平手下勇将王信也杀了出来。他倒是亲眼所见刘平被抓住,但其恶刘平被抓,这是耻辱。所以一直没有说出真相。 逃到延州后,范雍派他前去鄜州,黄德和与张宗诲问刘平下落,王信恶其被执,于是说李元昊派李金明来约和,刘平让账下李康往答,元昊让刘平亲自面谈,刘平乘马入贼营,从者不得入。 他不是恶意,想一想,一个堂堂的鄜延路二号长官战争时被抓,朝廷丢了多大的面子。这是孤身一人,无奈被捉。 黄德和便说,我已经说刘平降贼,马上朝廷要制狱,赠你银钗,你逃跑吧。 这时候刘平两名手下已经从金明寨逃出,范雍也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王信撒了谎,派人拘拿王信。会天寒,王信写信给刘宜孙说,我从太尉,与贼战不利,太尉为了将士安全入贼中与贼约和,生死不明。今天有人说太尉降贼,信当以死明之。今衣装为贼所掠,少有所济,我当力保太尉一家。 为将士约和被捉情有可愿,比在战场上活捉形象也更正面,不然刘平一家很有可能被朝廷满门抄斩。 文彦博与庞籍二人说刘平被杀害,朝廷也没有再过问王信。毕竟那时候王信名气还不显,延州要认真追究,麻烦很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信看到朝廷说刘平牺牲,西夏人也没有宣扬刘平被捉的事,王信于是隐而不说。数年后传出刘平也陷于贼手,那时候王信已死,也立下了赫赫战功,朝廷就没有追问他有没有撒谎。 倒是王信本人因为此事,耿耿于怀,知耻后更勇,又吸取刘平的教训,成为宋朝的名将。 郑朗到来,没有发生这么多故事,但王信到了延州,听到黄德和的事后,立即上书,还是说刘平约和,但证实黄德和是诬奏。 王信的话是真是假不能确认,但黄德和肯定是诬奏了,赵祯气愤之下,命郑朗派人立即将黄德和、吕密二人押到京城。 诏书未到三川口。 夏守赟主动请往西北,命宣徽南院使陕西马步军都总管兼经略安抚缘边招讨使,其在西北的儿子夏随为缘边副招讨使。 下明诏让郑朗代天子于三川口埋骨处祭拜烈士,抚恤烈士家属。赐刘平郭遵石元孙等牺牲重将子孙官职。 但没有想到又一场战役在三川口发生。 …… 卢守勤说道:“撤向延州城吧。” 黄龙川滩头离延州很近,不到十里路。 郑朗没有理他。向探子问道:“敌人有多少。离这里有多远?” “大约有三四千人,离这里仅三十里路。” “迎战。”郑朗说道。 撤离他不甘心,虽然五龙川离延州城很近,但这近三千人马多是步兵。仓仲之下,未必能一一进城。 他心中也感到古怪。似乎史上元昊自金明寨离开后,迅速返回国内,准备发动下一次进攻。 范雍害怕他出事。苏克青也怕他出事。察问刘平真相的同时,苏克青率几名精干的小卒骑马出了土门,没有本事深入到横山打探,但在土门听到一些消息。 元昊撤出土门后,安顿掳来的百姓,自土门起。渐渐解散军队。毕竟这么多将士在一起,仅消耗一天就要浪费大量粮草。当真象范雍奏折里所写的那样,耐饥寒?…, 是人总得要吃饭的,是马总得要吃草的。 何来的这支军队? 李康伯说道:“要么在哪里迎敌?” 指了指刘平那几座营寨,破烂不堪,但起一些作用,又有居高临下之势。 “休得言!”郑朗喝道。 看似好处多,有居高临下之势,西夏人全部是骑兵,在五龙川这个平原上更是他们所长,但不是如此,新败之下,士气没有恢复上来,一旦撤上了那座矮山上,有可能真的会大败。 李康伯不敢言了。 郑朗说道:“将狄青与杨文广喊来。” 这是他最大的倚仗,两人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否则郑朗都想将这前来的三千四敌军来一个包饺子。 众人不知道郑朗的想法,更没有将狄青与杨文广高看,看到郑朗冷静,心里面皆想到,好大的胆子。 狄青与杨文广带了过来,郑朗说道:“有一部敌军大约三四千人,直奔我方而来,现在离这里仅有二三十里地,你们怎么看?” “是否真的只有三四千人?”狄青向探子问道。 “具体人数我没有数,但不会超过四千人。” 狄青皱眉想了一下说道:“郑知府,末将以为肯定敌人听说知府来到五龙川,身边只有三百人,金明寨已经被凿穿,所以派了这支人马,想将郑知府掳走。” 让他真猜中了。 元昊是返回去了,消耗不起。 但刘平所部的血战,让元昊心中戚戚,怕宋朝大军到达,对西夏报复,将西夏勇将野利旺荣留在横山,监视延州动静。 此时从金明寨到土门就象一个巨大的黑窟窿,苏克青能出土门打探消息,西夏的探子同样能到延州附近打探消息。于是听到郑朗率领三百军队在五龙川查问三川口真相的事。 野利旺荣没有感兴趣,此战已经达到目标,没有必要为一个宋朝知府冒险。 但军中还有一个人,听说后眼睛光亮起来,鼓吹郑朗的能力,在宋朝的地位。 野利旺荣再三考虑后,反正延州似乎也没有多少兵力了,况且中路打通,自己能迅速率兵扑向五龙川,将人抓走后再返回横山本营。于是亲自率领三千五百人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 真相狄青不是上帝,肯定想不到。 只能就事论事分析,又说道:“苏都头(苏克青重新被授予都头之职)已经打探到西夏军队解散的消息,此时延州附近军队仅能自保,元昊不会象上次那次围点打援,故作迷阵。如末将猜得不错,有可能是驻扎在横山一部听闻郑知府仅率三百人于此,想偷袭立功所来,人数不会太多。” 郑朗点头。 狄青又说道:“派人通知保安军,紧急关闭城门,做好御敌工作。” 保安军大部让石元孙带走,狄青本人又带了两百人来到三川口,此时保安军要兵无兵,要将无将。如果敌人不止这一路,而是分成了数路。其中一路扑向保安军。保安军一失。连庆州的大门都**裸向西夏敞开,西北有可能立刻糜烂。 “好,”郑朗马上吩咐斥候持他的命令前往保安军。 速度要快,三十里地。如果是走兵要走一个多时辰,纵然小跑也得一个时辰。可是骑兵有可能一个小时要不了就扑过来了。 “再用快马速召种师衡将军、郭延珍将军速分兵延州,邵元吉将军、高延德将军速派兵进驻保安城,以防有失。”…, 本来延州兵少。范雍前来五龙川又带了几百人过来。使五龙川兵力增加到几达三千人,但延州城兵力却更少了。 五龙川马上要迎战,不能分兵,所以必须从他处分出兵力,以防延州与保安军有失。 种师衡在青涧城,青涧城是迫不得己。离延州城有两百里路,一时半会军队到达不了。预防万一,若是到关健时候,这支援军就起到奇兵作用。 另外三部是延州东北西北部未破的重寨。 元昊破陷金明寨,遂攻安远、塞门与永平寨。 永平寨主郭延珍、监押王继元想要敛兵藏于深山避贼之势,指挥使史吉帅所部数百人遮住城门,在马上说道:“你们要逃,虽能保住军队,可城中的百姓与贮粮怎么办?异日有司查问弹劾,吉为指挥使,不免于斩。愿先斩吉于马前,不然,我不让你们此兵从行。” 王继元王懿惭愧而返。 敌至,围城,吉率众拒守,保住永平寨。事后论功行赏时史吉说:“幸不丧城寨,怎么敢论功?” 后来听到郭遵的事迹后,敬佩万分,将女儿嫁给了郭遵弟弟郭逵。 当然,史吉也不知道郭逵有多牛,无心之举,却让女儿成了副相之妻。 另一个人立的功劳更大。 元昊主力军队径向延州来扑来,但攻打安远永平寨等寨,也分去不少兵力,其中安远寨最为极边,元昊分去的兵力也最多。 连破两门,安远寨主蔡詠、奉职曹度、借职王懿战死。攻打第三重门时,都监邵元节派人拒守城门,然后从后面用绳子将士兵放下去,亲率将士从背后杀出,将西夏军队击退,夺回失守的两门,拒守数日。敌人又于北三川口,列十余寨,分兵出东西城及两城之间,呼噪,丛射寨城上守军,城上诸军发矢石击贼,死者甚众,遂不敢攻。 塞门寨主高延德也守住塞门寨不失,不过他面对的敌人规模少,几乎未怎么战斗。 这是此次元昊入侵中的亮点,让范雍一一禀报了朝廷,但行赏还没有下来。 三寨兵力同样不足,不过相比于三寨,保安军更重要,延州城又比保安军重要,但塞门寨(有人将塞门寨当作土门,这是不对的,塞门在敷政北一百来里处,土门更在塞门东北)与安远寨皆在延州西北,不知道后方有没有西夏军队,想凿穿中部道路,到达延州会有很大风险,就象将东北的永平寨兵力调到保安军一样。至于分兵让三寨担当多大的风险,狄青也是无可奈何了,虽然事后证明是虚惊一场。 “好,”郑朗喝道。 短短一刹那时间,狄青就安排妥当,包括延州城与保安军的布防。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杨文广,说道:“杨指挥使,你有什么想法?” “末将也认为能一战。以前夏贼寇保安军与承平寨,不克,有诸多原因,我两军将士英勇,敌人虽多,诸族夹杂,军心不齐,又用弱军做为损耗,折其锐,长途跋涉而来,士兵困惫,所以一击得功。” “不错,”郑朗额首。 苏克青也说过类似诸族不齐心的话,但杨文广分析得更全面,用弱旅做先锋,固然死掉无所谓,反正是炮灰,不过易折其锋芒,这种打法不是很高明的。长途跋涉而来,似乎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又道:“你指敌人想要偷袭我军,为了避开我们的斥候,可能是昨天开跋土门,于夜急行军而来,所以临近,我们的斥候才听到敌军袭击消息?”…, “安抚使英明,末将说的正是这个意思,所以能战。不过,不过,”杨文广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士兵,说道:“就怕他们士气提不上来。” 真正的劲旅是狄青带来的两百士兵,自己带来的京城士兵虽全是骑兵,没有上过战场。大部是刘平的手下,可全部是逃兵,杨文广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郑朗说道:“士气不用担心,我来,你继续说。” “想战,要先派出探子,看看左右与其后有没有敌人,以免中了埋伏。” “好,”郑朗再次派出斥候。 “要战,末将有两种战法,一是过河,在河东一战,万一敌军有大部过来,能迅速撤向延州城,也能与延州城做侧应。但短处,有了退路,士兵不会死战。要么就在河西决战,成背水之战之势,若是安抚使能让士气提高,此战必胜。就怕还有敌人过来,一鼓作气,二鼓竭,三鼓衰,我军一战会胜,二战可能会失败。” 不象正月,河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冻,人与马在上面如覆平地,河水不成为阻隔。此时河面上还有冰冻,但很薄了,不要说马,人在上面踩都十分危险。这条小河就会成为一道小小的天然天堑。 郑朗思付一下,说道:“西夏国力贫弱,此战出动了**万大军,虽掳获大量物资,然而为了增加国力,带走许多羌蕃百姓,掳获的物资最多勉强供应其百姓的供给,不能持久。我猜西夏大部军队必然撤回。我军新遭重创,此战许胜不许败,我认为就在此处迎敌如何?” “好。” 都在猜心思,西夏没有后军,在此处迎战最好不过。 但有了后军,在此处迎战,西夏后面军队再度杀来,四周想抽出一个援兵也不可能,那么会出现严重的失误。不但郑朗,还有延州的几个重要官员,全部有危险。 想到这里,郑朗说道:“范相公,你立即去延州吧。” “这,这……” “去!”郑朗喝道。 范雍被他吓着了,连忙带着数位延州官员离开。 郑朗也没有指望他们,这些人放在这里做什么,反而碍手碍脚。 然后下令全军集合,敌人很快就要到了,还要鼓励士气,鼓励完了,还要做迎敌准备。 近三千名将士迅速集合,风更厉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小战(中) 郑朗转到队伍南边,从士兵手中接过一把长枪,用枪尖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沟痕。 将长枪交到这个士兵手中,看着左边的主力部队,也就是黄德和带出来的逃兵,说道:“你们所站在的这片土地上,自你们逃跑后刘太尉仅率领一千余士兵,与十几万敌寇血战数天,多次将敌寇打败。当时你们不逃跑,刘太尉会不会取得一场大捷?” 战争不能象郑朗这样算账的,若比士兵数量,宋朝早就一统天下。 但说得似是而非,也容易忽悠住人。 至少让这些士兵觉得十几万西夏士兵对付一千几百名士兵都如此困难,再想一想去年冬月的两场战争,会认为西夏士兵战斗力也不如此。 这样,能多少激发士兵的士气。 郑朗又说道:“但因为你们的逃跑,全军覆没,你们觉不觉得可耻?” 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言。 “最可耻的是你们没有胆量杀敌,却跑到甘泉抢掠自己的同胞,你们是什么?是英勇不屈的我朝西北将士,还是土匪?” “那是黄德和让我们做的,”一个士兵小声说道。 “你大声说。” “是黄德和强迫我们做的。”这个士兵不得不挣扎着吼道。 “你说是你们并不是脓包,孬种,软货,只是因为黄德和贪生怕死,才使你们逃跑的?” “正是。” “那你们呢?”郑朗转过头,看着其他人问。 “是。” “好,我今天给你们一次机会,敌寇听说你们在此,认为你们是一群孬种,所以仅派三千人马,就想将你们奸灭,你们敢不敢迎战?敢不敢用血战来洗脱你们身上的耻辱,敢不敢用你们的勇气向世人证明你们的清白?” 来了多少人。斥候来不及一个个去数,也不敢靠近去数。但斥候目测是不到四千人,郑朗再克扣了一下,说三千人。此时就有近三千宋兵,至少数量不比西夏军队数量少。 郑朗无形中在替他们算账,一千几百人就让西夏十几万人难啃如此,现在三千对三千,小孩子都知道账是怎么算的。 “敢。”几乎所有将士答道。 “但你们声音还不够大。我依然担心。” “敢!”这次声音更大,有的士兵憋红着脸吼出来。 士气就上来了。 郑朗此时还是无意之举,其实这次迎敌虽匆匆忙忙,有狄青与杨文广谋划,远胜过那些文臣们胡乱指手划脚,郑朗的工作相当于一个教导员。替将士做好了思想工作。 双方配合十分巧妙。 狄青与杨文广对视一眼,眼中皆充满了欣赏。 “文宽夫,刘康,你们率领五十名执法队,站于此线后面,张弓准备,谁后撤半步,包括我在内,就将谁射杀。”说着。郑朗站在横线的北侧,紧临着横线,也就是说,他小半步都不能退,不然就得射杀。 文彦博嘴张了张,心里想到,郑行知,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郑朗的做法,更加激起这群士兵的血性。 相比于刘平。郑朗更高贵。那是史上最小的大三元,似乎是整个宋朝最有学问的人。深得皇上宠爱,前途似锦似霞,如今与他们一道共生死,还能说什么呢? 狄青眼中都闪出异样的光彩。 有的人好奇地盯着郑朗,见到他笔直的站在哪里,身体稳丝不动,更是敬佩。…, 但郑朗心里安定,有他的原因,有狄青与杨文广两员虎将在此,军队数量不少多少,以生力军迎战惫军,再怕,以后不要来西北了。 还要安排,敌人知道自己手中有一支骑兵,第一批到达的宋军就是三百骑兵。但实际不止,狄青带的也是骑兵,还有逃军中有数百骑兵,实际这支军队中骑兵数量接近一千人。 只留下三百骑兵,其他的让苏克青率领,用马嚼塞住马嘴,掩于不远处的山后,听旗号做为奇兵杀出。 留下的三百骑兵因为狄青骁勇过人,由他指挥,对敌军进行冲陷,步兵交给杨文广指挥。刚才一番安排,杨文广也展示了他的指挥才华,何况他父亲杨延昭也是宋朝赫赫有名的勇将。 时间紧张,迅速布置,刚列好阵,就看到远处有烟尘扬起。 但也幸好,三千人都是正规的军队,平时训练有素,这几天来,又让狄青与杨文广重新整编操练,不然西夏军队到达,都未必能布置好。 郑朗默默看着两位将领布置,然后看着远方越来越近的烟尘。 不算大规模的作战。 元昊虽然有些小聪明,但绝对不是雄才大略的英主,更不是英雄,在他的带动下,西夏军队行军作战就象一群小流氓一样。 在同等兵力情况下,与宋军作战,从来没有讨得了好处。 只能利用骑军的速度,与宋朝文将指挥的愚蠢,不断地调动宋军,以多打少,往往是十比一,还啃得牙齿咯嘣嘣的响,才艰难的取得胜利。 相比于元昊动辄几万,十几万军队的出动,此次西夏人出动三四千人,只能说是一次中小型战役。 但这一战对宋军影响很重要,至少能让鄜延路将士恢复信心。 烟尘更近。 …… 野利旺荣兴冲冲的挥军南下。 一路畅通无阻,与宋军对峙多年,还没有这么舒服过。 眼看三川口到了,忽然前面斥候来报,说是宋军不止三百人,而是两三千人。 野利旺荣顿时愣住。 那几天宋兵的凶悍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虽然自己人多,可悬殊不是很大,有可能就讨不了好。 带着先锋人马,先杀到三川口。 站在一处高岗上眺望。 略略估摸了一下骑兵数量,大约只有三四百人,不过增加了许多步兵。 步兵也不能小视,还有这些新增加的士兵从何而来,难道宋朝援军到达? 他是一员智勇双全的大将。思付后,下令从四周抓捕百姓。 元昊撤兵许久,没有归顺西夏的百姓几乎全部返回家园,此次野利旺荣来得突然,大多数百姓没有来得及逃离。 斥候迅速抓来几名百姓。 野利旺荣亲自询问。 黄德和都率军逃跑了,更不能指望这些百姓为了宋朝,不顾性命保守消息。刀往脖子上一架,一五一十吐露出来。 野利旺荣一会儿就知道了大约情况。原来是三川口那支逃跑的宋军,让宋朝那个状元带到三川口,依然在查询三川口战役的真相。 心里面想了一下,为什么将这支逃军带过来,大约是这个状元也害怕,延州与保安军兵力不足。只好将那支逃军带到三川口保护他的安全。 这样想是错误的,郑朗也没有料到西夏人居然能杀回马枪,之所以带到三川口,是让这些败军自责惭愧,激起他们的血性与士气。真要是为了安全,何须如此,原来是清一色的骑军,只要派出一些斥候,野利旺荣杀来。退到延州城就是。…, 野利旺荣问完消息,下令将这几名百姓杀死。 与凶残无关,宋军以后同样用这种方式对待西夏人的,甚至比西夏人更凶暴,连战俘也全部处死。 又再次下令,让斥候抓回第二批百姓,再次询问,依然如此。 野利旺荣一颗心定下来。 这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军队,有什么可怕的? 而且宋军骑兵只有三四百人。其他的全是步兵。即便情况不妙,也能立即撤退。 于是率领军队缓缓逼近五龙川滩头。 郑朗不知道西夏人的底细。野利旺荣也不知道宋军的底细。 牌面上双方都有胜算的把握,宋军这边,让郑朗激了激,成了一支哀军,愤军,除早晨的晨练外,体力没有透支。 西夏这边人数占据优势,全是骑兵,即便战不利,也可以迅速撤退。甚至摆在野利旺荣眼前的宋军更差,近两千名步兵,也就是逃军了,外加三百名骑兵,还是从宋朝京城来的新兵蛋子。 但郑朗也不知道西夏人有没有后着,野利旺荣同样不知道郑朗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在这种心态下,野利旺荣渐渐逼近五龙川。 他忽然挥手说道:“停。” 作为西夏有名的大将,他不是范雍,一眼就看出不远处这支宋军的不同。 说杀气那夸张了。 但是阵型整齐,三军缄默。 在这支宋军身上他又看到前段时间五龙滩前宋军的身影。 如果继续象那支宋军那样,太可怕了。 休要说自己带了三千五百名战士过来,即便带上一万名士兵,远道而来,今天也未必能讨得便宜。 杨文广想到西夏士兵的体力,野利旺荣同样也想到自己军队的体力。自己也算是孤军深入,不能在这里扎营休息,那是自找死路。并且连停都不能停很长时间,军队连夜兼程,只是过了子夜后,上半弦明月落下去,夜色漆黑一团,才草草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停顿时间越长,士兵越容易乏困。 那就进攻? 想了想,对身边的斥候说道:“再去抓几个百姓过来。” 这就是元昊带给西夏军队最不好的地方,缺少血性,灵活机动有了,但士兵少了勇气,拼搏的精神。这样一支军队存在下去,还立国成功,元昊要狠狠地感谢上苍,遇到最软弱的契丹,遇到软弱的宋朝。否则换作汉唐任何时代,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野利旺荣也不以为耻,斥候领命下去,野利旺荣继续观察,一队队宋兵后面,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人,他是宋朝那个状元? …… 两军峙立,旌旗飘荡。 郑朗默默地看着敌人,他经历过血战,在东海上追捕时,看到交战的场面,但那不能与战争相比。只是为了射杀犯人,杀人灭口,张大亮的属下根本不想反抗官府。 眼前才是战争。 隔了几百步,郑朗眼睛眯起来。能看到前面的敌人额头上流出一些汗水,毕竟长途跋涉而来,会严重消耗体力。 但不能代表着就会获得胜利。 又看了一眼狄青与杨文广,自己将指挥权全部交给他们。 于是看他们的表情。 两人正在窍窍私语,一会儿调转马头,来到郑朗面前,对视一眼,狄青说道:“郑知府。你看对面的敌冠,犹豫不决。” “我看到了。” “我与杨指使商议,认为敌寇身后有可能没有大军,否则他们不会迟疑不前,说明他们心中也没有底气。”…, “不错,若有后军。我们这里只有两千余众,早就冲过来。” “杨指使与末将说了一个办法,一旦开战,最少需要好几个时辰才能决出胜负。我们再索性配合一下,时间会拖得更长。然后再派人通知永平寨与延州城、塞门寨与安远寨的将士,让他们前往芦关或者桥子谷夹击。” 郑朗脑海里立即浮现出这两处所在。 芦关在北方,离敷政一百七十里地,离延州一百八十里,唐朝在此筑关。叫芦子关,杜甫写了一首诗,延州秦北户,关防犹可倚;焉得一万人,驱疾塞芦子。就是描写芦子关的。 位于土门山,但不是土门,离土门还有一段距离,有两崖形若葫芦,故谓之芦子。后唐长兴四年。李彝超以夏州拒命。乐彦稠征讨,李彝超派党项人抄其粮与攻具。乐彦稠退于此关自保。宋太宗至道年间,迫于李继迁所逼,废掉此关。 正月李元昊向延州发起进攻,正是从此地进入金明。 似乎此次土门没有动静,党项人还是从此处入侵的。 此地地形险恶,向东南便是金明路,向西南偏二十里地便是塞安寨。 但是郑朗说道:“芦关太远,士兵很难赶到哪里,而且远,就会有闪失。” 桥子谷位于金明路上,离延州只有几十里路,如果夹击,时间还来得及。似乎后来狄青正是看中此处,在此筑了招安寨,以断夏寇出入之路。地势虽不及芦关,也十分险恶。 然而郑朗没有立即答应。 有两个原因,一是此时金明寨全部凿穿,万一击败西夏人,西夏人未必一定非得从桥子谷撤离。 还不是主要的。 本来半弃三寨,是为了力保延州城与保安军不失,可再次改变计划,西夏人有后军,两支伏兵必然败亡。那么从延州到三川口,再到保安军会全部成为真空,弄不好五龙川大败,桥子谷大败,延州与保安军还会丢失。 但也有好处。 宋军最大的缺点就是步兵多,没有足够的骑兵。 而两军交战时,杀死力不多的,真正的杀伤力是在军队败亡之时,依宋军速度,如何能抓住这一时机。所以胜不能大胜,败则会全军覆没。 自己手中有九百余骑兵,如在此处大败西夏人,一路追击,西夏人再从桥子谷撤退,有两支伏兵阻挡,那么此战将会无穷的扩大战果。 如何选择? 站在此处,他才能理解,作为一个将领的难处。 每一个决定,皆是不易。 他看了看对面的敌军,问道:“你们看,敌人没有后军的机率会有多少?” 狄青说道:“看他们的情形,几乎是十万。可是敌寇狡诈,也不能不防。若是去年之时,金明寨还在,布置即便有错,也不会有闪失。但现在……” 杨文广也摇头。 真相几乎全部揭开,此战之败,主要是范雍与李士彬的愚蠢,怎么就让那些奸细随随便便混入前线? 最愚蠢的是范雍,郑朗写了奏折,奏折也转到延州,居然当成耳边风?自己人不相信,难道相信西夏人? 不然何至于如此。 其实不能这样比喻。若是金明寨未失,也不会有眼前之战,三千几百名敌军就能轻易到这里?再加一万人也不行! 皮球又踢回到郑朗手中。 不是狄青怕担当责任,武将地位太低,他根本就不敢作决定,出主意是出主意,仅是给郑朗提供参考的。郑朗在想另一件事,后来范仲淹来到延州后,似乎做得马马虎虎,正是谨记了一条,稳守勿攻,敌人来了,打跑了,那怕敌人大败,也不做任何进攻。故此,李元昊做了一些疑兵之举,不得成功。…, 韩琦更激进,也符合郑朗的想法,象范仲淹那种做法,还是慢性自杀。 但却有了任福之死。 如何做决定?并且要命的是,激战随时能发生,自己必须立即做出决定,狄青与杨文广才好做安排。 看着郑朗的神情,杨文广说道:“若于桥子谷设伏兵,此战会取得大捷,立即会扭转西北低落的士气。不过会有风险。若仅在此处迎战,敌人若败,仅追数里地,风险减少,不会取得的胜果也会减少。” 对面敌人的情形,杨文广看得很清楚,体力消耗,而且这一犹豫不决,也无形使士气下降。仅是眼前的战役,宋军必胜! 难的是决择! 说完,用眼睛看着郑朗。 郑朗继续盯着敌人,心中在盘算。不是盘算敌人没有后军的,而是盘算敌人有后军会发生的种种情况。 若有后军,后军出自哪里? 横山西夏是不敢抽出太多兵力,一旦战事纠缠起来,宋朝援军到达,横山失守,将是西夏人的恶梦。 也不好说,如果元昊留下来一部分军队,那怕只有三万人,局势就会糜烂。 忽然想到了一个比喻,赌博。 任何军事家都不敢说百战百胜,但著名的军事家,能及时抓住更大的胜率发起战争。 但自己不是军事家,也不是赌博高手。 算概率? 怎么算? 狄青急切道:“郑知府,下命令吧。” 不能拖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小战(下) 祝各位书友中秋快快乐乐,全家和和满满。--kbook 更新 ========== 是不能再拖了。 郑朗脑子在飞快的转动。 敌人仅是这一支想来讨便宜的军队,这一战怎么都胜了。敌人还有三四万后军,这一战怎么打,都会输。 狄青与杨文广是通过情报与对方的反应判断,对方孤军可能性极大。自己是凭借历史知识,判断对方孤军可能性大。 想到这里,郑朗立刻下令:“传令塞门寨与安远寨分出来的步军进入保安军,骑兵驰往桥子谷,切记,一路派出斥候,如果看到有大部敌寇,立即退回保安军,若被敌人切断退路,退向安远寨,准备侧应保安军。” 想了想,又说道:“骑兵让邵元节亲自率队,再传令保安军做好防御准备,开出仓库,拿出钱帛武器,赐予主动参加防御的壮年百姓手中,全民武装,以防不测。” 实际这道命令,已经准备在最坏的时候,将安远与塞门二寨全部丢弃,拱卫保安军。 但力量还是不够的,所以让百姓参与。 虽然战斗力不行,可有了城墙之阻,多一人也多一份安全。 保安军不失,庆州甘泉就不会出现危机。 无奈之举。 最危险的不是步军,敌人即便有后军,最多也不过三四万人马,以西夏军队现在的德性,根本不敢分兵两处,那么还是在中间这条线。所以最危险的是前去桥子关的骑兵。 郑朗调出西线最能打的邵元节,还刻意地嘱咐要派斥候查看。 不指望环州方向的军队,郑朗没有权利调动环庆军队,有,也来不及。 又说道:“再传令延州城与永平寨,永平寨的步军由史吉率领前往延州城,如果大军来袭,接过延州军队防御的指挥。除非我战死沙场,否则范相公不得参与任何军事行动与军队调动。由延州城调出刘平副将王信,率领一部分骑兵以及永平寨的骑军,前往桥子关。再传令鄜州做好防御准备,两城皆开仓放粮放武器,敌人到来之时出钱帛,动援百姓参与御城准备。” 依然还是保卫延州,甚至连甘泉城都主动放弃。 兵力太少,而且骑兵更少,有限的兵力却因为速度,不能拧聚在一起,战斗力更加下降,只好保卫几个重要的城市。 两个将领调动,也是郑朗利用了金手指的能力,讲打,王信实际比刘平更能打,史吉善守,不善攻,所以双方做了一个调换。 手令的事郑朗更重视,刘平未战之前,就让元昊莫明其妙诓走两千五百名战士,不但减少自己的士兵数量,也折了士气。所以郑朗不但吩咐手令上必须有自己的兵符与印章印记,还有号令。 缺一各城各寨士兵就必须拒绝执行。 虽一来**裸地抢了范雍的军权,范雍也不会生气,此时要这么军权有什么用?比刚出炉的山芋还要烫手! 又说道:“狄青,你也做好思想准备,万一后方有敌寇大部杀来,率领骑兵将这一股敌寇杀退,掩护步卒渡河,再徐徐在后方撤退。” 真三四万敌人来了,四周想搬一个救兵都搬不来,郑朗可不会傻傻的在这里送死,郑朗不怕死,还有几千士兵的生命呢。 最后一个命令低声说出。 不能让士兵知道,否则士兵不会有那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喏。”狄青大声应道。 短短之间,郑朗几道命令吩咐下来,有主有次,有攻有守,狄青再次敬佩万分,至少这个主不象其他文臣,屁都不懂。 狄青回头,对几名士兵迅速做了吩咐,各自持郑朗的手令从后方退下去,东西两路传令去。 接着杨文广命令一部分士兵将辎重车推到前面,用绳索联接起来。 这是做一道小小的布防。 郑朗在后面忽然想到刘裕的却月阵。 以他的博闻,肯定要做比较。 忽然明白却月阵为什么在历史上仅用过一次了。 一刘裕手中有一支强大的斥候,能事先知道魏兵到来的时间,而这个时间能让他做充分的准备。宋兵很难拥有,即便有斥候,也不及刘裕手下斥候机灵强干,除非后来的元蒙军队。 二后面有河,河上有船,还是己方军队全控,不然水陆夹攻,又变得十分危险。 三是才出来,魏兵不知道它的厉害,还想象以前那样发起进攻。大败后就不能再用了,看到这个阵,我不理你,难道你在这里摆上十天十夜?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看到敌人还是没有动静,郑朗脸上终于出现一份喜色。这更证明了敌人没有后军,底气不足,否则就眼前的几百步,早就勒马冲过来。 野利旺荣心中也是窍喜,宋军在防御,他们底气也不足。 可这次他手下的斥候回来却很晚。 才开始掳百姓询问比较容易,僵持到现在,许多百姓再次逃到深山老林,找了很久,才带回三个当地的羌人。 野利旺荣不知道,这又给了宋军更多的时间,但不能再拖下去,问了问,还是一样的答案,于是发起进攻。 没有从车阵前进攻,而是率军绕到西侧。 几千军队呈一个三角尖锥扑过来。 十分老竦的安排,此时宋军外围是弓箭手,一窝蜂杀上去,会有许多士兵被弓箭射死。 杨文广一挥令旗,步卒由西夏箭头指的方向处开始,向两边退去,一会儿形成一个巨大的倒v形。 不是乡兵,乡兵战斗力强悍,可训练没有正规宋军多,若是乡兵在此,万万做不到的。 倒v形渐渐成形,箭头扑了进来,但不会往空白处扎下去,西夏士兵没有那么傻,骑着马冲向倒v的后方,射敌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指着郑朗去的。 杨文广喝道:“放!” 大团大团的箭矢飞了出去,几十个西夏士兵立时从马上倒了下去。 但西夏军队也扑到弓箭手身前,杨文广再挥令旗,弓箭手退后,长枪兵上前,持枪向马肚子上狠扎。 敌人没有扑向车阵,但车阵起到一部分作用,由于正面被车阵阻挡,野利旺荣只能从侧面进攻,侧面狭小,不能将骑兵的优势全部发挥出来。 郑朗眼睛眨也未眨一下,看着战场。 两军绞战在一起。 眼看更多的西夏军队扑入军中,狄青喝道:“杀。” 带着三百余骑,从后面勇猛的杀出,这三百余骑不是杨文广的属下,其中两百余骑全部是狄青从保安军精挑细选出来的,还有近百骑从逃军与京城军中挑选出来的,是近千骑兵中最强的士兵。 狄青带头,如狼似虎的冲入敌人军中,一下将西夏军队切断。狄青在前面,一杆长枪连续的挑翻数名西夏士卒。郑朗就听到西夏人在呼喊,来西北时间不长,大多数党项语听不懂,但听懂一句,魔鬼将军。…, 保安军一战,狄青已经杀出名气,又看到这个铜面具将军杀出来,有的西夏士卒已经心寒。 但让郑朗诧异的是杨文广的夫人穆容氏,手上提着一把九环大刀,不是唐朝的陌刀,这玩意儿工艺早就失传,即便有,多半也没有几个宋军使得动。可这把大刀很大,象一个大板扇门一样。 似乎有意扭头看了郑朗一眼,郑朗不知道她想法,穆容氏心中是在说,不是说男子汉吗,今天让你看看小娘我的厉害。 一刀下去,一名西夏士兵从颈脖处被削断,一颗人头飞得远远的,战马往前冲好几步,鲜血才从断脖处喷出。 郑朗差一点吐了。 身体晃了几下,强行忍住。 狄青继续在杀,不知挑落几个敌人,终于将西夏军队凿穿。 野利旺荣在外面看着战局,有些急了,又用号角指挥陷入宋朝步军的骑兵往回杀,两面夹击狄青的骑兵军队。 狄青看到敌人往回杀,再次扭转马头,又杀了回来,中间一阻,冲入宋军阵中的骑兵再次陷入宋军的海洋。杨文广也下了命令,一部分弓箭手从两边放箭侧应。 西夏军队一切两断,他们的本性显了出来,人心摇动,有的士兵想往后退了。几乎同时,杨文广与狄青喝道:“冲!” 卷带着退出来的西夏军队,向西夏主力部队冲出去。 “撤!”野利旺荣看到不妙,喝道。 狄杨二人仅追了六七百步又回来了,没追多远,继续僵持,时间越长,对宋军越有利。 一战下来,双方各折了几百名士兵。但最让野利旺荣郁闷的是还丢了一百来匹战马,宋军会骑马的不多,但这是在西北,马虽不多,也常见,有的士兵平时也借战友的战马来骑,还有一手比较好的骑术,只是苦于缺少战马,不得不继续做步军。 让杨文广挑了挑,选出一百几十名士兵将战马接管过来,这一来不但弥补了骑步刚才一战的损耗,还略略增加了骑兵的数量。也没有想到敌人会杀来,武器也嫌不足,西夏人的武器虽大多不及宋军,然而制作也颇为精良,特别是西夏剑,与倭国刀,向来被宋朝人视为珍宝。将武器卸了下来,甚至好的盔甲都换了过去,某些宋军很可怜,由于上司的贪墨,身着的是纸甲。 但没有松懈,野利旺荣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了,还在远处伺立,开始命令士兵草草的吃午饭。 郑朗说道:“吃饭。” 生火造饭来不及了,与西夏人一样,吃的是干粮。 强行忍住战场上弥漫的血腥味,与文彦博来到狄青与杨文广面前,说道:“狄将军,杨指使,大约敌寇只有这一部。” 打到现在,敌人的后军还没有到来,大约也不会有后军。况且前面派出了斥候查看,斥候没有回来,只有两个可能,有后军,斥候被敌人杀害,没有后军,斥候扩大了侦查范围。 然而到现在后方也没有动静,只会是后者。 文彦博听后长抚胸口,自己来到西北知道会有危险,没有想到危险这么快降临。还好还好,郑朗不是范雍,不会胡乱指挥,这两个小将军似乎也不错,功劳不管了,先将这支敌人打跑吧。 郑朗嚼着干粮,食之无味,地上有许多死尸,也没有那个胃口,于是再次盯着敌人,见到正中有一个将领在训话。他也不知道是野利旺荣本人来了,否则会动心思的。…, 扭头对狄青说道:“你在保安军前与西夏人战过,比较一下,两支西夏部队,那一支强大?” “这一支。”狄青嚼了一口干粮又说道:“其实无论那一支,西夏军队皆不强大,只是他们马多。” 郑朗默然。 狄青还有一句想说的,体力还是蕃子羌子强,如果西夏军队训练有素,会十分可怕的,比如宋军中的一些蕃兵,战斗力胜过宋朝禁兵的数倍。宋军强就强在边军,京城禁军也就那么回事。 但他的地位不敢将这句话说出。 双方吃了午饭,野利旺荣再次发起进攻。 经过大半个时辰鏖战后,又被打退。 摆在台面上的牌,宋军却越来越少。于是野利旺荣下了一道命令,让属下从山上砍来木头,做了简易的撞木,攻城墙不行,但撞坏这个小小的车阵还是比较容易的。 只要将车阵撞坏,自己军队能从几处发起进攻。一旦宋军败相出现,还会获得大胜。收获不是在交战的时候,而是在胜负出现的时刻。 宋军战马少,没有速度的优势,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远处伐木。 木头拖来,野利旺荣说道:“一会儿将车阵撞塌,集中力量冲向那个穿白衣服的人,只要将此人拿下,此战必胜。” 所有西夏战士一起扭头看着郑朗。 郑朗也在说野利旺荣,不知道野利旺荣的身份,但知道他是首领,说道:“你们看好了,如果将那人抓住,本官赏钱一千贯。” 至于那个撞木,慢慢撞吧,时间拖得越长越好。 一批马从后方闪出,派出去查探的一名斥候返回,气喘吁吁地禀报:“禀报安抚使,小的将前方三十里地所有道路查看过了,没有看到敌人有后军。” “知道了。” 不能全部相信,西北山多林多,埋伏得好,派出几名斥候也不易查出来。但自己手上只有两三千军队,值得这么细心的埋伏,打一次诱敌深入的埋伏战? 敌人拖着木头冲过来。 杨文广命令弓箭手放箭。 西夏人也放箭,但两下比较,仅论弓箭,西夏人远远不及宋兵,况且宋朝还有一些劲弩,杀伤力更强。 不过双方皆有盾牌保护,只是陆续地倒下一批人,撞木近前,开始猛撞车阵。 有的西夏战士胆子大,借着盾牌保护,冲上前,将绳子砍断。 杨文广蹙眉说道:“这群党项人战力不可小视。” 郑朗笑了一笑说:“非也,此次党项人恐怕出动的是精卒。” 西夏士兵全部有这样的表现,还能让刘平在三川口坚持那么多天?不过西夏人也渐渐在成长,越往后去,表现越是亮眼。所以必须在这几年内给西夏人制造严重危机,不然再过几十年,无论宋朝怎么强大,都扑不灭这个野心勃勃的国家。 一个时辰下来,太阳已经偏西,车阵终于撞出十几个缺口。 此时双方都出现严重的减员。 郑朗让士兵将伤兵转移到后方治疗,听着伤员的嚎叫,郑朗叹了一口气,这才是战争,血腥而又恐怖。 但必须要战。 否则对百姓伤害更大。 正在联想时,野利旺荣吹响进攻的号角。 西夏人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 杨文广喝道:“结方阵。” 虽是杨文广第一战,但表现十分亮眼的。 最让人惊讶的是他那个夫人,前后两次激战,斩杀了五名西夏战士。…, 郑朗心中yy道,难道穆桂英的传说就是这样来的? 继续激战,这次激战更激烈,两方的军队几乎裹在一起,不时传来士兵的惨叫,与战马的嘶鸣。 各自减员数量也差不多。 这还是西夏军队大半夜夜行军,伤害了体力,否则西夏军队有战马优势,宋军伤亡更大。 但是宋军用纪律与强大的组织,将马上马下的劣势也挽回不少。 不过渐渐形势不妙,西夏人一窝蜂的向郑朗所在位置冲了过去。文彦博过来劝道:“郑知府,退一退吧。” 他是好心,你站在这里就是一个活靶子,全部向你这里冲,似乎成了一个累赘。 谁知道郑朗沉色说道:“宽夫,休得此言。” 自己往这里一站,似乎是一个活靶子,但对士气是何等的激励。只要自己一退,三军立时夺气。这一仗还怎么打。 文彦博不好再劝,又说道:“让那支伏兵出来吧。” “不到时候,”郑朗盯着战场说道。 两军继续在血战。 郑朗突然大喝一声道:“你们就是这样在你们牺牲的战友面前,洗去你们的耻辱?” 这声喊得大,许多宋军听到了,有的士兵热血翻滚,嗷嗷叫着,将浑身吃奶的力气使出来,本来稍稍不利的宋军,再次与西夏军队形成了僵持。 野利旺荣也让宋军杀得心寒了,如果不是宋军越来越少,他都能下令撤退。 太阳渐渐西垂。 郑朗在心中默算时间,自从自己派出第二批斥候,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时辰,就算耽搁,以骑兵的速度,也快到达了桥子谷。 正好士气旺盛,西夏人胆寒,于是郑朗一挥中军大旗,这是下令让苏克青将那六百多名骑兵带出来。 野利旺荣也在观注着战场,虽然再次僵持着,形势对自己还是很有利的。宋军暂时鼓舞起士气,必不能持久。这一气下去,宋军大败就会到来。就看到郑朗在舞旗,心中在想,是什么意思? 然后看到许多骑兵从侧面杀了出来。 野利旺荣叫了一声不好,立即说道:“撤。” 郑朗喝道:“冲。” 兵败如山倒,西夏人看到又有许多宋朝军队杀出,还是骑兵,一个个蒙了,拨马就逃。 这一次没有那么好逃的,逃了三四里路,将宋朝步军丢了下来。但是还有许多宋朝骑军一步不舍的跟上,在后面砍杀。特别是那个魔鬼铜面具将军,所向披靡。 其实这时候西夏还有两千余骑军,在数量上占了优势。但体力严重消耗,本来西夏军队战斗力不足,又被夺了气。也不顾后面有多少宋军,听着身后不停地传来战友的惨叫声,只顾逃跑了。 杨文广带着一千士兵继续随后,但不跑了,再跑也跑不过战马,这是打扫战场,抓捕俘虏战马。 郑朗与文彦博全部站住,忽然郑朗伏在地上,哇哇的大吐。 文彦博紧张地问:“郑知府,怎么啦?” “早就想吐了,我又踩到一具尸体,”郑朗说着,离开那具西夏士兵的尸体。 有的士兵笑了,原来这个状元也怕看到这种血腥场面。 但郑朗转过头说道:“我们胜了。” 听到郑朗这一句,场中留下的几百名战士全部欢呼起来,有的士兵泪如雨下。 wqe 看小说请到w-w.-6------c-- 第三百三十八章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一个士兵欢呼完后,又怯怯地问:“安抚使,我们有没有洗脱自己的清白?” 这两天呆在五龙川滩头,不说其他,仅是心理上的负担会有多沉重! 郑朗心中失笑,这一战在计划之外,本来调他们过来,正是为了让他们知耻而后勇,即便没有这一战,自己也不想责罚他们,说:“勉强算吧,此战你们也有功,我会向皇上禀报。” 士兵更加欢呼。 郑朗什么想法他们不知道,但很担心三川口留下来的将士全军覆没,朝廷会处置他们。既然状无向朝廷禀报,功不功不提了,一提很惭愧,至少不会对他们处罚。 忽然一个老卒冲五龙川滩头方向跪下,嚎淘大哭,更多的士兵全部哭泣起来。 “宽夫,这才是我朝真正的士兵,”郑朗对文彦博说道,此时他眼睛也有些湿润。 文彦博久久不语。 纵然看不起武将士兵,但此刻士兵的嚎啕,多少让他有些感动。 等他们将心中的悲愤发泄完了,郑朗下令打扫战场,掩埋战友尸体,准备进入延州城。 再不进延州城,不是勇敢,那是愚蠢了。 又抽垩出一部分人,让他们审问抓到的一百来名俘虏,郑朗气愤之极,说了一句:“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法。” 那怕割小JJ也不责怪,只要能询问出情报即可。 没有人割小JJ,但有几个士兵为了审讯,将一名看起来级别很高的俘虏脸上割得血肉模糊。 一会儿得到了一些情报。 他们是来自留在横山的驻军,横山各寨还驻有许多军队,即使野利旺荣此战失败,想要抢攻横山诸寨,也是不易。 这条情报郑朗自动忽视,延州与保安军都守不住了,还反龘攻横山诸寨,这个功能贪吗? 倒是听到野利旺荣这个名字,许多人都愣了一下。不仅郑朗知道,有一些士兵也知道,此人乃是西夏诸名的勇将。郑朗有些懊丧,没有针对此人做一些特殊的准备。 不知道桥子谷伏兵杀出,能不能将此人捉住。 还有一些各寨的地形与士兵数量。士兵数量郑朗没有重视,这会不断调动的,但各寨的地形,用笔细心记了下来。无昊在横山建设了三百多个寨砦,郑朗从这些人嘴中仅得到十几个寨砦的情报。但有比无强。 最大的收获是从一个西夏将领嘴中得到刘平的消息。 那一天刘平几座大寨在无昊疯狂的进攻下,这些草草构建的寨栅迅速被攻陷。刘平与石无孙先后被抓,无昊威胁利诱,先用高官厚禄引诱,后来用酷刑拷问,两人始终不屈,痛骂无昊,狗贼,你何不杀我。 无昊无奈之下,一路走一路审,最后退出土门也没有再过问他们了,将他们押回灵州。反正也退出来,从刘平嘴中掏情报失去了意义。 郑朗冷汗涔涔,幸好两人英勇,否则一旦招供,后果不堪设想,让无昊知道延州与保安军没有兵龘力,一定会强行攻打,两城一失,又让无昊得到大量后勤供给,整个西北不堪想像。 但三川口一战,基本还原出来。 只剩下延州城诸位官员的表演,没有清查。 率领着将士,渡过河,向延州城出发。 可怜范雍此时还继续站在城头上眺望,身体不住的哆嗦。 远远看到一支军队,他老眼昏花,也分不清,还是手下提醒的,说是郑朗的军队。…, 急忙下城迎接。 “行知,如何?” “胜了,但战事没有结束,桥子谷还有一场恶战。” “那就好,那就好。”胜败无所谓,反正前面一场大败,再来一场小败无关痛痒,关健眼前这个青年人不能出意外,否则自己此次死定了。 天也渐渐黑了。 郑朗下令进城休息。 延州百姓看到又有数百士兵进城,一颗悬着的心才定下来。 第二天黎明时分,城中忽然传出大声喧哗,郑朗睡眼朦胧的从床上爬起来,来到街上一看,原来是狄青等人返回来,还押着许多战俘与战马。 郑朗迎了过去。 狄青简单的将经过说了一遍。 王信与邵无节先后到达桥子谷。但两部仅能抽垩出不到五百名骑兵,还是凑出来的,即便是援助两城的士兵也不足一千人。 留给郑朗的时间不多,留给王信的时间也不多,听到斥候禀报后,王信做了一个决定,将军队一分为二,邵无节守在桥子谷南,他守在桥子谷北。两支军队分好,埋伏于山林间,野利旺荣逃军也就到了。 这一路逃得很是辛苦,狄青与苏克青率领着骑兵一直紧咬不放,逃到桥子谷时,仅剩下一千余军队。 忽然邵无节率领骑兵杀出,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当时野利旺荣的手下全部乱了,有的失去方向,四下胡乱逃跑。 野利旺荣身先士卒,勉强杀出一条血路,逃到谷北。 王信率军拦住去路。 拦也有拦的学问,从尾部拦,阻力最小,因为前方有生机,所以敌人不是反垩抗,而会选择逃跑,兵书中围三留一也就是这个道理。从中间拦,反垩抗会增加,但前方敌军继续逃跑,后方没有援助,会投降会反垩抗。从前方拦,能最大限度杀伤敌人,可是失去了生机,反垩抗力度也最强。 邵无节正是从中后率领军队切进来的。 王信本来是想从中前部切进去,然后看到敌人情形,索性也赌了一把,于正前方将敌军截住。 一番惨战后,野利旺荣仅能率领五六百名士兵杀出重围。 此时官职最大的不是狄青,而是王信,王信接过指挥权,让邵无节与狄青搜捕四散的逃军,他与苏克青率军继续追赶。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想给郑朗属下更多的立功机会。 一直追杀到芦关,前面离西夏控制境内不远,王信才停下脚步。 但野利旺荣身边只有两百来人,被杀惨了。其实不止的,有部分逃散的西夏军队若能躲过宋军重重搜捕,依然能逃回去。不过不会多,周围还有一些村寨百姓,既然留下来,都是不愿意投降无昊的羌户蕃户,这些蕃子十分凶悍,遇到大军无可奈何,象这些逃散的零碎士兵,又有家仇血恨,必然协助宋朝进行第二次击杀。 总之,此次野利旺荣最少会丢失三千人马,并且前后截获了近两千匹战马,其中一大半战马没有受到重伤,养一养,依然可以上战场。 唯独遗憾的没有捉住野利旺荣,不然最少能向无昊换回刘平与石无孙。 也算不错了,此人交给种师衡吧。 郑朗为他们洗尘,又写了第四封奏折。 延州官员失职,暂时没有过问,但三川口经过详细的进行了描述。 刘平虽被捉,表现也没有让人失望,郑朗刻意将他若投降,会有什么后果,叙述了一遍,不然朝堂中诸多大佬不懂。 然后写了一些其他的事。 首先是乡兵,陛下不要怪我违反制度,鄜延路与西夏边境长达八九百里,但是总共能调动的兵龘力只有一万来人,这次西夏派了三千五百名士兵过来,如果派了三四万人过来,根本无法守得住。 朝廷援兵久久不到,我只能不顾制度,开仓拿着钱帛武器,在当地武装一万名蕃子,做为乡兵,拱卫鄜延路安全。 奏折很快到了京龘城,赵祯看到郑朗描述士兵跪下五龙川滩头痛哭失声之时,赵祯在中书省也哭了。 诸位宰相默不作声,郑朗虽立了功,但远不及刘平惨烈,想一想,一千几百名士兵,是如何抵抗十几万敌军数天攻击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放巴士 初春乍寒,二月到来,对于今年的延州来说,才开始是初春。---------------1--- 居然刮起了东南风,然而风声凄厉,吹在人身上,带着袭骨的冷气。 狄青说道:“安抚使,范相公他不会有事吧?” 终于改口,一个郑知府,一个安抚使,两个官职有些区别的。 宋朝的官职很让人无语,如今郑朗身上结了十三个官职。 郑朗说道:“我问你,为什么私盐一案,我在杭州拼命抓人?” “不知道。” “抓的人越多,法不责众,陛下仁爱,处决就会越轻。所以范相公临行前,我下了他的朝服,拿下他的官印。一是为了警告其他官员,以后不能渎职。二也是为了让朝中大臣悲情范雍。” 前来西北,是为了寻找真相,给一些将士官员清白,顺便看看能不能解决一些问题。 非是前来查处官员的。 范雍失职,换其他官员来,没有三川口之战的警示,也未必好。 因此,郑朗只是请求朝廷务必严重处理两个死太监,其他的人没有牵连。 “原来如此,谢过状元公。” “别,什么公啊,但你这种心态不好,公私要分明。”郑朗劝道。狄青是好将领,然而气量狭小,所以与韩琦发生了一系列冲突,后来贬职,与孔道辅一样,活活气死。 看看王德用多好啊,贬了职,还感谢孔道辅,在地方上活得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拍了拍狄青的肩膀说道:“还有重要的事,你要办好,其他的你不要多想,想也没有用。” 自己能听一听狄青的建议,但除了自己,其他的重要官员,谁能将狄青放在眼中? “是。” 墓碑树立起来,上面十几个大字:保家卫国,三川口阵亡将士英雄永垂不朽。 是郑朗写的,刻意在笔意中加重了刚劲之气。 率领余下延州官员来到墓碑前,宣读祭文,然后替天子弯腰敬了三个礼。 不是真正的痛哭着去哭祭,然而看着远处青山上无数的坟墓,青山无语。又看着眼前的小河,因为数次击退西夏大军,人马嘈杂,有的敌人将冰块塌碎,仅掉入河中就淹死数百名敌人。 听着呜咽的风声,郑朗又仿佛听到亡魂在悲诉,眼睛也渐渐起了湿意。 应当来说,朝廷这次做得很好了,几乎所有阵亡的将士得到了抚恤,有功的将士与牺牲的大臣,家人得到赏赐,有许多人子女还授予官职。郑朗这次隆重的树碑,代天子祭,更是激励了士气。 过了半天,郑朗才返回延州城,但在心中叹息一声。 不能完全怪范雍与刘平,久未打仗,即便有才华,也缺少战争经验。 也不能完全怪朝廷,比如这次赏赐,朝廷做得比任何朝代都好。 真正怪,是怪宋朝的制度,或者说,怪赵匡义! 谁敢说呢? 树完墓碑,郑朗开始做正事了。 打开仓库,招募乡兵。但数字仅控制在一万人以内,不敢多,否则又会让李元昊利用。 然后摆巴士。 三川口第二战,有一些收获,但相比于损失,还是忽略不计。 可是减少了元昊三川口一战所带来的民意。 郑朗害怕元昊前来报复,此时延州兵力太少。早迟会援兵,想一想朝堂那些大佬扯皮的能力,天知道什么时候援兵才会到来?…, 所以重新建寨。 金明寨本身就是县城,本来城墙比延州还要坚固,但李士彬到了黄堆寨,金明知县陈说不能服众,虽力战而死,金明寨也被元昊攻破。元昊撤退后,将城墙全部拆毁,只留下一些断垣残壁。 郑朗打算将金明寨缩小三分之一,就着这些断垣残壁,在要冲上重建一座金明寨。 金明寨之外还有三十六个副寨,象卫星一样拱卫着金明寨,这也是李士彬铁壁相公外号的另一个由来。 若没有内奸,就是李元昊率领八万人马,也休想攻克金明寨。 郑朗没有李士彬那么多下属,将三十六寨全部修起来不可能了,能修起来也守不住。于是自永平寨到桥子谷的交通要道上选择了五寨,又在桥子保修了一座大寨,从桥子谷到保安军修建三寨。 若是一万蕃兵招齐,每寨能保持近千兵力,并且每寨相隔不远,能做到相互侧应。 这是一个笨办法,就象踢足球一样,俺们不是你的对手,于是将球员一起变成后卫,堆在球门前当作巴士。 不是踢球,而是在延州城与保安军前面停放一辆超大的巴士。 再将这辆巴士外围的百姓迁移到巴士与两城中间,不但能保卫他们的安全,人口压缩,也能在紧急情况下,征调一部分百姓协助御防。 那么外围将会形成大片的真空地带。 这会有用的,朝廷早迟要派出许多军队前来延州,依着这道巴士继续向前构建寨砦。但这些寨砦将全是汉人的将士以及家属,李元昊想策反,也就没有可能。 或者李元昊派部族过来,那正好,层层逼近,将这些部族吃下去,迁移到后方。 形成真空,还减少了李元昊军队的供给。这个国度很穷的,大多数时候半带半抢,比如此次入侵延州,大半的后勤供给是来自宋朝,或者金明寨内。 想法很好,可在城外筑寨,会十分危险,可以参照郑朗在三川口例。所以郑朗将王信与狄青、杨文广三员大将以及一半兵力,包括全部的骑兵一起放出去,以便侧应。 但敌人到来,三人之间配合,与指挥能力很关健。 直到九寨筑成,延州城与保安军才能勉强称为安全。 兵力少啊,否则郑朗能一下子将寨砦推到芦关与土门一线。 三员将领带领着军队与大量物资出去,还有一部分粮食布帛铜钱,是发给百姓的,让百姓参与,否则缺少劳力。当然,寨砦修好后,这些百姓安全也能得到保障。相辅相承。 然后下令,继续修延州城与鄜州、保安军的城墙。 开始大修寨砦,但郑朗在延州城中每天都是度日如年。 兵力太少,骑兵更少,眼下的延州就象一个没有穿着衣服的黄花闺女,有着无比的诱惑力,可是自己偏又没有任何力量防御。 开始穿衣服了,但在衣服穿上之前,才是最危险的。 还有两处地方让郑朗感到头痛。安远寨与塞门寨,随着这辆巴士摆起,这两寨实际游离开防守圈之外。从地形上来说,它们又处在西北角处,如果李士彬不死,还有那么多蕃兵存在,那么与塞门寨联成一道整体的防线,可是金明寨已破,大量百姓带走,安远寨与塞门寨已经起不到作用。 它们又是一个英雄寨,破了那么多寨砦,这两寨保留下来,一旦放弃,不知道引起多大的风波。郑朗想了好几天,也没有想明白,正好王信与狄青一道返回延州城。郑朗将这个疑惑说了出来。…, 王信与狄青面面相觑。 果然聪明人就喜欢做变态的事。 狄青在三川口领教过一回,那么短的时间,有进攻,有布防,甚至想到了用王信与史吉换防。 如今又在延州前停了一个巴士。 他们不知道巴士,是防线。 这个防线看似不变态,但他们是懂行人,知道有多变态,原来延州北边有数不清的大小堡寨砦哨所,实际是一个花架子。有的小砦栅栏单薄,里面仅驻扎害几十人。又没有多少战马,敌人来了,是送给敌人做早点的。还有许多中型寨砦,是给敌人的午餐晚餐。 但是郑朗将有限的兵力集中在延州前方不远一条线,再往东北去便是青涧城与绥德州各寨,因为离延州远,兵力未受损,往上去便是府州境内,有折家军。然后从保安军往下去,是庆阳与庆州,兵力又未受折损。 因此在这个有限的扁平空间,集中九寨,使他们想到了一个物事——盾牌。还是那种超级厚实的盾牌。 两人沉吟许久,王信说道:“安抚使,依末将看,还是不要丢弃,这两寨是前方将士辛辛苦苦守下来的,丢弃了,会使将士失去士气。” “就依你,”郑朗叹息一声。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但为了预防万一,又让塞安寨与安远寨加强城墙,增加防御能力。 接着又派出两百名斥候,在前线巡逻,防止万一。 比起刘平与范雍的轻敌傲慢,郑朗做得很小心。然后开始向朝廷要钱,陛下,我将保安军与延州城的钱帛全部用完了,快支援我吧。 战争的消耗是极其可怕的,不来前线,就很难明白赵祯为什么要与西夏人求和,还是西夏与契丹大战的时候,签订的和约。 然后小心翼翼注视着前方。 这时候,延州城来了一个莫明其妙,让郑朗啼笑皆非的客人。 …… 郑朗摆巴士摆得度日如年,京城也有人度日如年。 和风吹来,二月深了,天气终于开始暖和。 崔娴与环儿也回到严记客栈。 但是一愁莫展。 郑朗隔三岔五的写信回来,第一封信就是前往三川口时写的,说一切平安,西夏人退兵了,让她们不用担心。 那就不用担心吧。 结果信刚到手只有两三天,就传出五龙川战事。 幸好这是一场小规模的激战,一天一夜就结束了,随后大捷消息传来。 但让崔娴她们吓了一大跳,对于其他人要功劳,自家丈夫还需要什么功劳? 功劳足够了,只要人平安,延州北方金明寨全毁,今天是三千几百名敌人,明天会不会三四万敌人? 然后接到郑朗的第二封信,说事情差不多结束,要回来了。 是指三川口战役的经过,这个郑朗从头到尾全部查清楚,也是郑朗去延州的主要原因。 然后等,一等又有许多天过去,但朝廷呢,还没有决定好替换丈夫的人选。 四儿噘着小嘴,气呼呼地问:“大娘子,杏儿姐姐,官人什么时候回来啊?” 江杏儿与崔娴怎么回答? 郑朗两个聪明的学生在此,恐怕也做不出答复。 四儿说道:“大娘子,你写信给官人,说官人在骗人。” 崔娴只好说:“朝廷让韩琦担任陕西安抚使,大约官人很快会回来。” “韩琦有什么资格担任陕西安抚使?”四儿不服气地问。…, “如果官人留在西北,很有可能会比这个职位更高,你想不想?” “还是不要了。” 崔娴一时没有作声,她心里也知道,丈夫迟早要去西北,可是崔娴并不想。 说了一会儿话,崔娴也急切,韩琦担任安抚使,是在后方,丈夫却顶在最前线,两者性质不同。于是将严荣喊来,她是一个妇道人家,不大好出面,施从光在京城人际不熟,只好让严荣出面,向他未来的丈人询问。 严荣又来到陈府。 陈执中一听默然,说道:“你不要问我,你的先生恐怕连皇上都不能作主。” “为什么?” “你跟你先生后面有了好几年吧?” “快六年了。” “那你自己想一想。” “陈相公,我这段时间闭门读书,对外界不了解。” “好,我说给你听。”陈执中很看好这个女婿,资质不及那两个三郎,但人忠厚老实,不象那两个三郎,为人刁滑,若那样的话,陈执中反而不喜。耐心地将时局讲了一遍。 朝廷自三川口战役后,下了许多诏书,先以陕西转运使明镐前往鄜州,又于河中府点摹壮士以备边,出内藏库钱八十万缗付陕西籴军储,铠甲弓弩一万九给陕西诸军。又下诏陕西州军,有识西贼情伪与山川要害攻取方略者,悉诣所在自陈,派人送到京城。又选京东西、淮南、两浙诸州本城兵士分隶禁军。不是裁军,而是扩军,冗兵又冗兵!如不改变,在赵祯朝会使士兵数量达到近一百三十万,仅是禁军就接近九十万。养一个禁军,一年花费五十贯,还不包括兵器与战争的损耗,想一想,单军费一年会达到多少支出。又下诏京城内外捕元昊刺事人,也就是奸细,获一名者赏钱三百缗钱。知而不告者,法外重诛,其妻子儿女配广南编管。 韩琦返回京城,与赵祯语良久,多谈西北军务,赵祯喜,于是让韩琦为陕西安抚使,明镐为陕西随军转运使,与夏守赟、王守忠同议边事,又让符惟忠为陕西安抚副使,实际上这些安排是准备接替郑朗与范雍职责的。 但郑朗让孙全彬与文彦博将人犯押回京城,又起了新的变化。 黄德和罪孽深重,无可非议,立判腰斩。 但赵祯对卢守勤的判决引起争议。 接到郑朗奏报后,赵祯流卢守勤于岭南。 不但卢守勤,连郭劝也贬到岭南。三川口失利,有的人再次将郭劝与李渭失职之事翻出来,于是将郭劝贬为惠州刺史,李渭贬为三门白都监。 直到三川口大败后,满朝文武群臣才意识到郑朗去年不是无理取闹。 但是对卢守勤的判决,让许多大臣不满意。 这就是朝堂的格局。 若是将狄青与卢守勤放在一起,大臣们会帮助卢守勤说话。文臣最忌惮的就是武将,宋朝太监也有些权利,比如监管诸监,或者作为监军,可是数量少,这些年多时只有一百来名太监,少时只有几十名太监,即便在军中也多有节制,所以群臣对太监忌惮不大。 但将计用章与卢守勤放在一起,又会替计用章说话,无他,计用章是正牌进士出身,典型的文臣,况且范雍与计用章不能怪罪卢守勤想要开城献降,卢守勤倒打一耙,也让大臣们很不满意。 叶清臣与富弼等人纷纷开火。 不但攻击赵祯处执不当,还弹劾卢守勤之子卢昭序鼓内侍为卢守勤游说,动摇后宫与圣心。…, 叶清臣说拥兵自固,观望不出,恣纵羌贼,破一县擒二将,大罪未戳,又自蔽其过,矫诬上奏,此而不按,何罪不容! 富弼说,卢黄皆中官,怙势诬人……附下罔上,狱不可不竟。 接着多名大臣弹劾赵祯处置不公,最后上升到国家安危的高度。 赵祯只好将卢守勤腰斩。 郑朗只是查,说必须从重处执,但没有说怎么处执,但必须要斩的。都要献城投降,不杀何人杀? 可是郑朗不需要说,料到有人会说。 文臣们并没有甘休,继续弹劾卢守勤的儿子卢昭序,赵祯被群臣吵得头痛了,只好将卢昭序贬放江南。 然后就是范雍。 总的来说,此次郑朗一行,让一干文臣很喜欢,除了弹劾杨偕让一些人不喜,其他方面,都让朝中大臣欢喜。死了那么多将士,没有弹劾多少人,包括范雍,坏的说了,也说了功劳。 但是他们不知道郑朗有一句话没有说,不论换那一个大臣去,未必会比范雍做得好。 于是降范雍知安州,以象州防御使环庆副都部署知环州赵振为鄜延副部署知延州,以秦凤路副部署刘兴为洋州观察使环庆副部署知环州。 赵振是一员武将,平定过南方蛮部叛乱,金汤李钦等三部难制,赵振与三族酋长约见,酒后于百步外植射,钦等百发不中,赵振十箭皆贯,钦等惊,誓不复敢犯。又于泾原平定于羌胡萨逋歌等叛乱,多有功。元昊将反时,以金银冠佩遗诸羌,赵振潜以金帛诱取,以破其势,得冠佩银鞍三千,甲骑数百,告邻近诸州,也通告了李士彬与范雍,让他们小心李元昊在延州故伎重演。范雍与李士彬不听,于是有祸。 按照这份履历,能胜任的。 但这份诏书一出,立即有人反对,韩琦说道,雍二府旧臣,尽瘁边事,边人德之,且降职留雍以安众心。昔唐玄宗不以薛讷北败,而以白衣挥青海,知耻而后勇,举不世之功。赵振粗勇,为部署可矣。如果范雍节制无状,不能胜任,则召范仲淹委任之。方陛下焦劳之际,臣岂敢避迹不言,若涉及朋比,误国家事,当族。 范雍还是有好处的,边人怀念,虽有错,比薛讷征契丹时犯的错误要小,后来薛讷以白衣征吐蕃大捷。所谓知耻而后勇。陛下,降他的实职处罚,继续让他知延州吧。 若真认为范老夫子不行,那么就小范小夫子来。我是为了国家讲这个话的,与朋党没有关系,如果存了朋党的念头,许陛下诛我全族。 听到这里,严荣说道:“我知道了,韩琦是打压武将。” 陈执中说到现在,正在呷茶润嗓子,听严荣这一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wqe 看小说请到w-w.6-c- 第三百四十章 难 这个月承诺更三十万字。 求月票。 =========================== “相公,难道我说错了吗?”严荣道。 “没有,但这话对我说可以,千万不能对人说。” “喏。” “继续说。” “这好比先生即将写的仁义。” “嗯,怎么讲。” “当利益与武将冲突时,文臣士大夫会联手打压武将。”严荣道。对武将的看法司马光与王安石也有不同的意见,时常争吵,司马光重视士大夫治国,王安石认为适当的给武将一些权利,如今朝廷已经矫枉过正,带来不好的弊端。他嘴拙,没有两个小三的辨说能力,没有参与,但时常思考,某种意义上他还是认为王安石想法是对的。继续说道:“涉及到士大夫集团时,又因为理论的不同,分成两个集团。每一个集团里面也能分成若干小集团。所以士大夫有党争,但这个党争是针对士大夫集团内部的。” “你先生说的?” “不是,是我的想法。” “说对了一部分,还有一点,许多士大夫想担任高官……”陈执中轻声说道。 他也没认为垂涎禄位是错误的,为什么杨偕阻拦夏竦,这是君子党与小人党的斗争,也是个人矛盾的斗争,杨偕与夏竦有一些恩怨,曾经几次弹劾过夏竦。若夏竦在陕西招募土兵成功,建功立业,必然会进入东府为相。 大约那个郑家子也看不惯这个,不能因为私人恩怨,带入国事,可几个大臣能做到呢? 这就是利益的争斗。 隐晦的解释一遍,是望婿成龙,刻意教导严荣。别看朝堂有许多君子们,这些君子们一个比一个狠。原先也有朝争。比如寇准与丁谓、王钦若等人的争斗,但除了丁谓外,其他的人还严守着一些古礼。 然而这些君子们不同,为了打击对手,胡说八道,或者用他们才华写文章将对手点点大的小缺点泼成黑墨。别看郑家子是文人,是才子,有学问,如果君子全部反击起来。顶多一年,郑家子就会归入小人党。 君子恶搞,对立的大臣也不简单。 没有几把刷子,这些人成长起来,普通人休想在朝堂呆下去。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内斗如些激烈厉害,一个小小的西夏,却没有一个大臣想出对付的办法?” 陈执中再次喷出茶水。 这个问题问陈执中。超过陈执中的理解能力。 应当问郑朗。 内斗向来是国人的强项。一个国家的英雄,正义的代表,唱黑他,顶多只要半年时间。但到了外战时…… 这方土地,善于养育一群最勤劳勇敢的百姓,也善于养育软蛋的官员,与贪官。除了少数时间,大多数皆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严荣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丈人也是东府大佬,好象也有失职,改口道:“相公,请继续往下说。” 韩琦的提议,让赵祯产生犹豫。 陈执中的理解,估计赵祯是想到延州的重要性。 不但要会打仗,还有民政与财政。这个超过了赵振的能力。 这时韩琦又说了一句话:“虽然刘平英勇不屈,但他的资历呢?” 赵振履历不错的,可还不及刘平,刘平还是寇准看好的官员,进士出身的武将。于是赵祯问了一句:“那么依你之见,除了范仲淹,谁人最合适。” “范仲淹最合适,然后到郑朗,不么杭州那边臣不知道怎么办。”…, 说完韩琦不语,将难题交给赵祯。 赵祯又召集宰相商议。 韩琦推荐范仲淹,可是这些大佬却认为郑朗好。一没有党派,二有了五龙川战绩。 歼灭的敌人不算多,相比于正月几万战士的牺牲,被掳走十几万百姓,虽然大多数人认为这些蕃子带走是好事,但这个战绩不算什么。去年狄青与许怀德面对几万敌军时,还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但有大佬还是看到区别的,一是时间短,从接到斥候禀报到敌军扑来,只给郑朗留下不到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二是歼灭,几乎歼灭抓俘对方近九成将士,自宋朝开国以来,面对契丹人与党项、吐蕃人,很少取得这样的歼灭率。 郑朗是文臣,对国家与陛下忠心,不存在忌惮。 虽然年青,进入两府岁数小了,可是有太平州与杭州的功绩,主持鄜延路资格却有了。 范仲淹,他打过仗么…… 可是杭州那边怎么办? 战争开始,前线用钱就象流水一样,郑家子也在延州向朝廷要钱。 是废话,郑朗不是神仙,又变不出钱来,再会经营之道,相比于战争所带来的军费,再加上西北的地形,也弥补不了。 因此杭州那边地位同样重要。 诸位大佬都算过账的,如果今年铜矿成功,仅矿就能为朝廷敛得五百万贯以上的财富,还有税务所得,以及那些契股的财富。富弼仅主持了遂宁的契股,卖了一卖,在京城就为朝廷敛得近百万贯钱。 郑家子还抱怨卖少了。 有了这笔庞大的财富与没有,区别会很严重。难道让郑朗坐在延州主持杭州事务?神啊! 想郑朗回杭州,就要找人去延州替代郑朗。想郑朗留在延州,就要找人前去杭州替代郑朗的知府之职。 于是张士逊说了一句:“让富弼前去杭州如何?” 赵祯将富弼喊来。 富弼一听老实地答道:“臣无能为力。” 郑朗没有隐瞒他,许多计划还与他进行过商议。 首先对海外的事务,他根本不懂。而且还知道年底郑朗将出售契股,这些契股一部分是用钱,一部分是用地,十分麻烦。并且此次出售契股,是面对全国,替朝廷敛财。 特别是京城与河北,有许多权贵。一些人会倚仗势力压人。自己没有那资格服住众人。 看似有功绩,实际有可能比西北的军事更烫手。 除非郑朗将契股售完,数矿经营安排妥当,就象他在太平州那样,自己前去杭州还差不多。但害怕赵祯强行向他下旨,又说道:“那个矿与海外的事,臣根本不懂。让臣去杭州可以,太平监与市舶司,臣不能管理。” 那让富弼去有什么用! 于是未决。 但西北不能不管。又诏三班使臣有文武器干者,许其自陈,量材施用,诸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察访习知边事之人。 我能文能武,皇上,用我吧。 好,那你到各州长官面前说说。文在何处。武在何处,确实有本事,马上就用你。 这是释放朝廷战斗的决心,别当真,能文能武,自古以来有多少人,当诸葛亮与裴行俭等人真是大白菜? 然后处执薛文仲,计用章没有说逃跑。是薛文仲主张撤向鄜州的。既然卢守勤被斩,薛文仲也要处理,贬为广南监当。 再诏殿前诸般材勇前往边境担任官员与将领,兵部试武举人,以策论定去留,弓马定高下,合格者立即授于边职。…, 接着又改宝元年号为康定。原来范仲淹贬,不准中外越职言事,富弼论日食,于是许中外臣庶上封议朝政得失,不管是老百姓,或者官员,或者外族人,都可以上书进谏。 诏韩琦量陕西民力罢所科刍粮,调民修筑城池,令诸州提点丁壮,协助防护诸臣,除教习外,无得他役。 夏竦不傻,韩琦也不傻,因此韩琦要求增加弓箭手。 很聪明的弓箭手一词,弓箭手是差役,非是兵。夏竦直接要求建立土兵,而朝廷最怕的是边疆壮大,战事到来,西北诸位大佬有职有权,再有当地强大的一支军队,万一成了安禄山怎么办? 实际还是兵,但换了一词,马上让朝廷得到通过。 韩琦是进谏后才实施的,郑朗根本没有征得朝廷同意,已经在实施。 也没有什么人说话,延州特殊情况,漫长的几百里边境,兵力空虚,那是特殊环境,特殊对待。况且郑朗不是想留在延州,自己要求回杭州,忌讳少。 总之,这些天几乎每天都要下达几份诏书,一大半是关系到西北的。 将情况讲了一遍,陈执中问道:“严荣,你认为你的先生,最后会花落何处?” 严荣一听愣住,傻呼呼地问了一句:“难道朝廷除了郑大夫外,就没有人了?” “有,但没有得到证明,如果有能力,最好不过。如果没有能力,又用上了,再犯下范雍的错误怎么办?” 严荣想了半晌,说道:“我也不知道。” 老师得到证明,但不能将老师人一分为二。 “所以你可以回去回复了。这件事不需要问我,而是问你先生。” “郑大夫?” “韩琦提议后,朝廷拖了好几天,也没有决定下来,最后必然要向郑行知询问,征求他的意见。还有,你要好好读书,我今年很有可能不在京城了……” “怎么啦?” “三川口战役,两府皆有重大失误,只是西北没有安排妥当,两府诸位相公至今又未能献出什么良策,皇上必然罢免一些相公,东府首当其冲……” 陈执中在京城,又有郑朗这个老师,省试时多少会有人卖几分面子的,陈执中贬相,郑朗无论在杭州或者在延州,鞭长莫及,严荣省试只能靠自己了,说完道:“去吧。” 严荣回到客栈,将情况禀明,江杏儿说道:“那好啊,娴儿,我们写信,让官人回来。” “不能,虽是家信,辗转千里,一旦让人看到,必然弹劾官人怕死畏贼,官人在三川口亲自站在战场上指挥,所树立的功绩会前功尽弃。” “可是。” “杏儿,不用怕,官人信中意思还是想回来的,不问官人则罢,一问官人,官人必然要求回杭州。” 果然没有多久。朝廷派侍御史陈洎与内侍王滋前去陕西催促州军修筑城池。不是在前线修。是整个陕西全境全部修。 还是有作用的,后来元昊差一点入侵到长安城,最后退兵,没有办法再向前了,一个城池连着一个城池,西夏人不善长攻城,况且还有潼关天堑,元昊怎么可能打到洛阳与开封? 一旦城池修起来,即便延州或者保安军失守。是前线糜烂,但不会影响两京安危。 然后让他们顺便前去延州下旨,一是给钱帛与物资。 给了十万缗钱,还有一万匹布帛,以及一些武器,粮食。武器粮食由于运输的原因,要过很久才能抵达,先将钱帛送到延州。以解郑朗燃眉之急。…, 同时还有一道圣旨与一道询问的口旨。 …… 郑朗提心吊胆的度过每一天。 西夏人没有再发起进攻。但时不时传来斥候交手的消息。 终于金明寨与桥子谷寨先树立起来,这两寨最是交通要冲场所,所以先集中将两寨修好。至少让宋军在前方有一个存身的场所。 郑朗稍稍松了一口气。 两寨树立,不象以前那么不安全。 然后征兵,先后征得七千乡兵,给他们发放武器,整天训练。 但没有结束,还要征三千士兵。延州一带才能勉强有防御的兵力。 陆续的又将百姓迁向巴士南方,呆在这条防线北方太危险。 幸好郑朗有了近六年主持一州事务的经验,否则这么多事在这么短时间处理,非得出乱子。 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忽然外面有人禀报:“有一个女子要见安抚使。” “女子?”郑朗迷茫地问。 护卫道:“她说是你的故人。” “让她进来吧。” 一个漂亮的少妇被士兵带了进来。 郑朗看到这个少妇更愣住了,不解地问:“娄烟,你怎么到了延州,高衙内呢?” “奴与他。他分开了。” 你与他分开,与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娄烟来到延州,郑朗几乎将这两个活宝都给忘记了,又问:“那你为什么来了延州?” 娄烟看着郑朗左右,郑朗让左右退下,娄烟说:“郑知府,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昔年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那是孩童之事,我年幼无知,不能作数,”郑朗有些不悦,原来还想报复一下高衙内,可走得越高,眼界越高,郑朗不想动这个念头。此时休说高衙内,就是八贤王见到自己,也不能慢怠。因此心态不一样,你嫁给了高衙内,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为什么问这个轻佻的问题? “奴只是想问少年时,郑知府有没有喜欢过奴。” 郑朗更是不悦,说:“那时候是喜欢过你,可小,不懂事。” “这么说,奴是郑知府喜欢的第一个女人?” 郑朗没有回答,他根本没有喜欢过这个女人,但这具身体的原先主人,第一个喜欢的女人确实是这个粉妓。 娄烟脸上忽然出现一丝凄怆,一丝欣慰,表情十分复杂,低声道:“能得郑知府喜欢,以奴的品性与身份,死也无撼。” “娄娘子,发生了什么事。” “没,只是奴当初看错了人,奴来延州有两件事,一是想出家为尼。” “你想做尼姑?” “嗯,年青时无知,如今经历很多,才知道所谓的繁华皆是一场梦,想进入空门……” 郑朗哭笑不得,同时也啼笑皆非。心中也没有当真,既然想遁入空门,为什么脸上还抹着脂粉,身上还洒着香脂,甚至衣服还薰过香。 “为什么来延州出家。” “当时奴居然有眼无珠,所以想到延州,用边境的苦难洗净奴的尘浮,又有郑知府在延州,从了断尘愿。” 郑朗没有作声。 娄烟又说道:“郑知府,你是做大事的人,宋朝文臣武将不知凡几,你在西北有些不值,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苦将自己置于险境?” “我来西北只是看一看,主要是查三川口战役真相,朝廷安排人手后,我还会回杭州。不过将来,我去何处,要听从皇上安排,有什么险境可言。食君俸禄,忠君之事。”…, “那……”娄烟嘴张了张,施身告辞。 郑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好笑。与高衙内闹翻了,居然找到本官这里。难道想傍自己这棵“大树”? 没有管她,随后延州城墙临时修葺好了,是临时,想要牢固,不但延州城,诸寨砦还要陆续的修葺,到夏天才能结束。这是暂时将防线铺开。 朝廷的钦差也就到了延州。 王滋下旨,先是授郑朗太子少师龙图阁直学士。 太子少师与太子宾客等都是兼职,荣职,下面还有一系列东宫官职,比如富弼的太子中允。但其荣还不及太子太师太尉太保,更不及太师太尉太保。龙图阁学士上面还有许多更尊贵的学士,更不要说直学士。 郑朗终于是年轻,他说道:“臣不受。” 李滋说:“陛下早知道你会不受,让臣带一句话给你,你有功不受,让其他有功将士大臣如何作想?子贡拒金与子路受牛,卿当闻之!” “那臣就受直学士一职,少师之职,臣还是不敢受之。” 李滋不管,他只负责带圣旨与钱帛过来,十万贯还是少了,但有比没有强。 郑朗谢过赵祯后,李滋说道:“我还带了口旨过来。” “臣接旨。” “陛下说,郑卿,自澶渊以来,国家承平已久,从未打过大型战争。无论朕,或者满朝大臣,都没有打过仗,自元昊反相已明,三川口失利,朝堂争吵不休,连一个有用的良策也没有人拿出,朕如何办?”李滋宣完这道口旨后,忽然伏在地上大哭起来:“陛下,陛下。” 天知道他是真哭还是假哭。 但郑朗眼睛眺望着东方,表面上赵祯这段时间又诏书连连,实际上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战,赵祯内心十分害怕惶恐。这才是真实的赵祯。 又浮现出赵祯瘦弱的身影,郑朗眼中有些润湿,将李滋扶起来,说道:“你对陛下转述,这段时间我也在想办法。不过有三条我一直没有想好,将从中御!消极防守!议和苟安!这三条没有解决,即便卫青霍去病与孙子李靖齐聚我朝,西夏之危也无法解决。” 再次盯着东方,郑朗心中默默想到,赵祯打西夏其实不难,可你准备好了吗? 就是这三条国策,只要将这三条国策改变,休说西夏,幽云十六州收回来也不是梦想。 第三百四十一章 新时代 这三个问题,郑朗本来不想说的。 赵祯现在肯定不清楚,就是说出来,赵祯未必采纳,即便采纳,大臣未必同意。纵然是皇帝也不行,赵祯仁厚,可与宋神宗相比,缺少了勇气。自己与后来的熙宁变法相比,也没有王安石那种地位。 然而赵祯掏了心窝,郑朗终于忍不住说了。 然后道:“李内侍,这样吧,我写一份奏折,将我的看法禀报给陛下。” 首先便是三条。 第一条是将从中御,不是赵匡胤的本义,但与赵匡胤有关。赵匡胤是天才指挥家,命将出师,会在大将出发前,做一些简要的指示与告诫。 赵匡义自幼学弓马,与赵匡胤无关,赵家原来就是小武将世家,包括赵匡胤的儿子也上过战场,屡与贼交锋,贼应弦而倒者众。是一名勇士,但为了替自己正名,刻意处处要显得比哥哥高明,包括科举、祭祀、制度与军事,甚至琴也要改成九弦琴。 于是将哥哥的这一行为发扬光大,不但每次大将出征时,作指示与告诫,而且很繁密,甚至授阵图,让将士在前方布阵图。宋真宗也是如此。 孙子兵法要求为将之道,智信仁勇严,宋真宗也亲自制度七条,修养自身,有所法则;不得越职,侵扰民政;均抚士卒,无所私党;训教士兵,勤习武艺;安抚士卒,甘苦同当;制驭士卒,无使犯禁。 最重要的谋略与勇敢不见了。 将从中御的祖宗法制完全成形! 田锡、王禹偁等重臣,包括后来的岳飞皆表示反对,不得功。 赵祯朝,也有一些大臣,包括郑朗在内先后提出进谏。特别是郑朗少年在宫中与赵祯一番谈话,说澶州之盟的弊端。给赵祯留下深刻的印象。故赵祯并没有过多干涉前方将领的指挥。更没有临行授什么锦囊与阵图。 但将从中御政策依然存在。 这个中不是皇上,而是前线大本营里指挥的文臣,比如范雍。 坐在安全的州城里,对将领说你们怎么怎么做。韩琦也做过类似的事,导致任福大败。 然而战场上变化万千。往往一阵突然到来的狂风,一场暴雪,一场大雪。战斗形势立即改变。故孙子多将说兵无常形。甚至有的名将根本不去看兵法。因为即便看了,不可能照搬全抄。 本来文臣对军事就不善长,再用了将从中御的政策,故宋军将士虽勇敢,很难获得大胜。有,但这几场大捷。全是前线指挥独专大权,包括童贯。连宋徽宗的圣旨也不听,这才取得的。 为什么有了这个古怪的国策? 原因很简单,控制将士有种种奇怪的想法,否则想来想去,会对朝廷不利。 打仗的武将领本来权利很小,再缺少想像力,指挥权上完全是一个傀儡,这个仗还怎么打?比如狄青昆仑关大捷,若不斩杀杨畋,听从余靖的安排,还能不能取得昆仑关大捷? 将从中御政策,使武将危害性无穷的减弱,但别指望打胜仗。 消极防御政策完全是赵匡义造成的,高梁河战役失败,也不是大不了的事,胜败军事常事,但赵匡义害怕了,开挖塘泊,种植庄稼树城,包括杨延朗三关也是这一政策的产物,只是御防,而不是进攻。 这一政策后患无穷,象郑朗在延州城北摆了一个巴士,城里城外的兵力最少需要两万多人,这仅是一处,从河北到秦凤路,宋朝边疆有多长,仅是一道巴士,最少得要两百万军队!…, 而且兵力分散,失去速度的优势,往往让敌人以多打少,张洎说兵聚则功成,兵分则祸集,胜败之道,其理昭然。只要实施这一政策,。已注定了胜败。 郑朗还不算过份的,摆了一个巴士,是无奈之举,但知道将兵力集中到有限的寨砦里,保持每一寨砦兵力皆达到一千人以上,有一定的防御能力,又因为后方不远处便是延州城与保安军,又有青涧城、金明寨、桥子谷寨三大据点,能做到相互接应,但再看看原来宋朝的寨砦分布,已经分兵,再无穷分,有的寨砦里仅有一两百驻军,守是不能守,攻是不能攻,又不能及时调动军队,不战则矣,一战必败。 可以布寨砦,布置也要巧妙,是布一张看似洞眼很大,但丝麻厚实的天网,而不是布一些看似严密,连小鱼儿也网不住的弱密之网。 另外就是勇气,前线指挥没有开疆拓土的动力。不能开,一开意味着马上被其他人替换,以防功高震主。 当然,比只会搞抗议,哄骗百姓的政府要强,但这种政策,又掣肘着前线胜利的可能性。 议和苟安与赵匡胤依然无关,虽然往大渡河上挥了金斧子,其实有许多原因,往西往南去,多是少数民族,得到好处不大,甚至还需要朝廷不断的支援,又分去了兵力。 南方有南唐,后方有后汉与契丹,主要敌人是强大的契丹,不能将精力放在偏远的南方,故挥了这一斧子。 赵匡义高梁河大败后,倦于兵事,于是说,清静致治之道,修德以怀远,四夷当置之度外,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测,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 无论契丹与吐蕃或者党项,祸害不过是边境的百姓,不会灭国。从国内产生动荡,祸害无穷。宋朝重文黜武,偏于内治的政策成形。以致于澶渊城下,杨延郎献策说借势取易幽等诸州,不但乘契丹兵力空虚时夺下幽云十六州,还可以逼迫契丹撤兵,中途伏击,此乃围魏救赵之策。宋真宗不听,一心想要议和,盟约后又装神弄鬼自解,一国君臣如病狂然。 想打胜仗,赵祯得做好思想准备工作。先打败他的父亲与爷爷。 郑朗将大部分弊端,与成形的原因。所带来的消极影响一一写了出来。最后说了一件事。可以御防安史之乱与藩镇割据,但不得矫枉过正。 这三条制度郑朗一时半会,没有指望赵祯会改革。 又写了下面的东西。 宋朝对军法十分看重,无主将命先离队者斩。贼军离阵远弓力不及乱射斩,发箭不尽斩。发箭回顾斩(不让士兵看后,产生逃意),失旗鼓旌节全队斩。奸犯妇女女子入营斩。贼军来降辄杀者斩,忧民者斩,等等。若全部执行,纵然岳家军的军纪也不及之。 但说一套做一套,王全斌破蜀后所做所为,也没有斩。黄德和之死与甘泉大掠无关,至于女子不得入营。早丢到欧洲去了,几乎宋军所有的军队里都有军妓存在。 因此重新制订军法,宁简勿繁,宁易勿难。不能要求太高,军法太多了,太难了,不能执行。重新修改军法,但修改后,全军必须执行这些军法。 当然,宋军比西夏军队军纪要好,这也是之所以数次虽败,不是那种耻辱性大败的原因,也几乎是宋军唯一能抵抗西夏军队的地方。但可以做得更好一点。…, 对贪夫庸将的宽纵,汉时李文误期处死,宋朝无论怎么败,也不见处罚,所以将领不惧失败,而是想方设法保住自己性命,往往象黄德和那样未败之时,率先逃命,造成大败产生。 私役军士,将手下当成自己的佣人,修造宅第,伐薪烧炭,种植蔬菜庄稼,织造段子坐褥,做木偶戏人,刺绣奏乐,造成严重的财政浪费,损伤了战斗力,军队更是乌烟瘴气,军纪松驰。 刻剥军士钱粮衣服,私放军债,买工。张宗诲说的武器不良多是这一原因造成的。不但军中,京城各制作武器作坊,也因为贪墨等现象,或者因为剥削作坊工人,抢工,所制武器不精,甚至延州城中有的箭矢因为用铁粗滥,大弓不能劲穿一层甲胄。 前三条针对国策,这三条针对军中时弊。 想打仗,没有一个主题明确的国策方针,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献再好的方略也不会产生作用。 这才献方略。 前段时间包括陈执中等人也上书言奏,内容空泛,不切实际。只有吴育献了一策,稍稍有用一些,联吐蕃回鹘,对西夏实施伐交之战,可是回鹘与吐蕃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可以联系,但不能指望他们会产生多大的作用。此时元昊立国已稳,非是前几年相比,连吐蕃人因为唃厮啰父子的内乱,想打通南丝绸之路不可能了。 增加乡兵,比韩琦更进了一步。 但又不是夏竦所进方略,夏竦已将乡兵当成正规军队,会产生许多顾忌。 这些乡兵常设,闲时务农,农闲训练,战时出征,免其赋役,给予稍许补贴。 那么不会让边臣专权,敌人不入侵,不能有征集权利,就不会产生安史之乱,如今郑朗一提这四个字,都想吐了。安禄山与史思明果然很强大,不分析宋朝,就不知道这两人对中国产生了什么影响。 乡兵久在陕西,熟悉当地环境气候地形。 当地征调,士兵不是离乡背土,故兵卒不会怨。 虽罢其税赋,稍许补贴,一个乡兵一年十几缗钱足矣,养十几万乡兵,也不过一百来万贯。如果全部用禁兵代替,陕西最少要布置三十万军队,这个军队数量只能应付防守,而不能发动进攻。一个禁兵一年花费五十贯,仅驻守一项,就达到了一千多万贯开支。 但郑朗也说了,不能全部用乡兵,必须乡兵与禁兵半陈,这才有常驻的军队,与机灵的军队,也会节约大量支出,减少百姓税役与力役。 久战! 此时西夏是丁皆兵,兵力最少在五十万以上,想立即歼灭,是不可能的。也不要做这种打算。 做好久战准备,于前线修寨砦,一步步逼近西夏,西夏军出,守住寨砦,守城也是宋军的强项,西夏军队撤离。可以对西夏人进行反骚扰,就象高继隆那样。让西夏诸族在边境无法存身。然后再将寨砦往前逼近。一步步蚕食到横山与六盘山前。 这个办法很恶心人的。 也就是范仲淹的方策,不过范仲淹也没有做好。 但不能密布寨砦,只于交通要塞之处设寨砦,每隔不远。便有一处大寨做侧应。 再于前线坚壁清野。 元昊大军若攻,让他攻。只要有诸多大寨守护,给他胆子,也不敢孤军深入。否则弄不好。后路都给他切断。 范雍与李士彬之败,是消息不灵通,要广布斥候。选精悍士卒当作游骑,遍布于前线日夜查看,使敌寇不能奇兵来袭。…, 长久的中止榷务。 西夏与宋朝真正贸易,西夏很吃亏的。但西夏人没有钱,宋朝于是成了输入国。 战马无所谓。主要是私盐。 西夏青盐在宋朝很有名气,以前一斤可售六十多文钱,相当于最好的大米一斗,购买力三十多人民币。交战以来,涨到一百多文。 这些钱没有全部进入元昊的口袋,西夏也有私盐,甚至一些妇人为了财富,披马上阵,谋取私盐之利。还有运输的损耗,宋朝官吏将士的贪苛。但也是西夏重要的财政收入。 不但元昊指望青盐,西夏各部也指望青盐向宋朝换来各种物资。 只要连禁二十年,西夏将会不战自溃。 但如何禁,仅在前线不能杜绝的,必须下诏,任何百姓食西夏青盐者斩,走私青盐者法斩,全家充入岭南。 法虽苛,关系到国家,也必须苛。况且宋朝不是没有盐,收入也不需要西夏人来支撑,打贸易战,对宋朝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年无功,只要坚持十年,会见著效。 战马,赵祉前些时间下诏,征各种马匹。 骑兵少是宋朝的弊端,可是赵祯与诸多大臣忽视一个问题,想马匹不难的,可以从吐蕃与边境诸族购买,甚至从女真人手中购买。但有战马不行的,于何处饲养?宋朝缺少牧场,即便有,也无法放养大批战马。若放在剑南与河南等地,天气气候等原因,马匹久会变异,奔跑力下降。 骑兵数量够了就行,还得从步兵入手,休想指望立即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 头脑一定要冷静。 契丹。 想打岛国,要考虑另一个国家。这一世想打西夏,要考虑契丹。 历史惊人的相似。 软弱的外交政策,内斗,贫富分化,自欺欺人,甚至富裕度、道德、勇气与贪污的轻微不及宋朝。 契丹与老美也十分相似,是一个庞然大物,老美怕牺牲,契丹渐渐失去勇气。但不得不注意的,可以从海上继续支持女真人一批武器,如果没有记错,今年熟女真将会有一次反叛。一旦女真人屡次反叛,会对契丹进行牵制。 但不可让女真人真正强大,那么会是猛虎代替一只饱狼,危害很严重。 派斥候潜入契丹扬言契丹新皇帝软弱,前几年元昊将契丹皇帝的姐姐兴平公主囚禁虐待而死,契丹皇帝屁都不敢吭一声,用此嘲讽契丹皇帝,激起契丹民愤,减少契丹人与西夏联手的紧密度。 只要做好这些,西夏不灭,也会衰落。 而且长时间的战争,会替国家磨练一批人才,若有可能,幽云十六州…… 没有说。 但说了,关系到宋朝的千秋万代,赵祯不能心软,一旦复和,大势必去。 后来赵祯的求和,也不能说不对,主要方针政策不对头,和比战有利。 但求和,西夏人不是契丹,不讲信义,也不能指望真正会和平,本来河北已经驻扎大量士兵,西北再驻扎军队,与之侧应的是边军越强,京城军队也越多,宋朝会进入慢性自杀时代,顶多一两百年,一旦出现一个稍稍不做为的人君,国家必将灭亡。 最后说了火器,为什么新火药与相关的武器,没有出现在西北战场上? 用来野战不利,但这些武器利于守城。 想一想,即便是火药制成火药包,里面再放上铁钉,当作石头往下扔,威力也十分惊人的。…, 这个火药不是唐朝的火药,不是宋朝的火药,不是明朝的火药,威力已经相当于清朝初年了。提前将它释放出来,会起到什么样的效果? 吹干墨迹,打好火漆,交到李滋手中。 李滋又说道:“陛下让我问你,你是在延州好,还是在杭州好。” 一个是前方的用人,一个是后方的财政。 郑朗说道:“陛下看到这份奏折便知。” 奏折上说了很多,但主要的方略便是利用宋朝的强大综合国力,慢慢将西夏人磨死。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郑朗在西北力不大,相反,这需要庞大的财政支持这个方略。 李滋又说道:“郑学士,我临来前,听到一则消息,说是樊楼要支持延州二十万钱帛,正在往西北押运。” “咦,”郑朗惊诧一声。 樊家有这个实力,但不是小数字,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是想买一个官职?或者让自己以后支持樊家? 胡思乱想一会,没有想出来。但是好事,自己在延州摆了一个巴士,花了不少钱,二十万贯钱帛到来,能部分的充实延州州库。 …… 走过浑州川,便是数座山峰相连,前面便是桥子谷。 终于在郑朗临离开时,将此处关卡抢修出来。 站在寨墙上,满川烟绿,即便是延州,春天也到来了。 郑朗看了一下狄青、王信与杨文广三人,说道:“自此以后,西北不能再平静。朝廷缺少武将,五龙川一战,你们表现突出,我回京后会在皇上面前替你们美言。” “谢过郑学士。”三人大喜。 虽然武将地位很可怜,但身为武将三人还是想建功立业的。 有郑朗的美言,等于凭空增加两三次奇功,飞黄腾达不敢说,会很快加官进爵。 “但是你们要切记住我下面的几句话。临敌之时,要学会临机应变,交战之时,要抛弃私心,互相配合。一丝麻一扯便断,几百股麻绞在一起,刀斧不能伤。” “但是……”王信欲言欲止。 “只要能胜利,我会替你们说话。” “是。” 郑朗说完再次看着满川烟绿,久久不言。 自己渐渐发挥了作用,不仅是五龙川胜利,还有此关,这是一处重要的隘道,然而李士彬疏忽不视。 西北战事开始了,加重宋朝的没落。但同样是一次良机,若做得好,不但对宋朝不产生危机,反而是一次兴盛的大好时机。 自己能不能开创一个新时代? ps:有事更得迟了,晚上还有一更。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四十二章 相公 一年又过去。 春天时,郑朗去了各县巡察。 百姓不知道,但郑朗心中有数,这是他最后一次以知杭州府的名义,巡查杭州各县。 才来杭州的一年,发生许多事,一度让一些百姓十分失望。 到了第三年,种种好处出来,百姓态度才真正全部改观。 有一些利政没有完全显示出来,比如郑朗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不能种稻谷,然而杭州独天独厚的地形,山同样是宝贝,种植果树、茶叶、竹子。就是坡地也能移载桑麻。 杭州特许的茶叶通商法,直接用海船出口到外国,使茶叶种植面积迅速扩大。纺织机械的改善,工艺的提高,又使桑麻业日渐发达。但这些事物,有一个成长过程,无论果树、茶叶或者竹子短短一两年内不能完全见效。 完全见效至少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真正饱和。 但对杭州的改观,可以用肉眼看到速度的变化。 水利引起许多风波,用契股交换,辨佛,还有一部分人不理解,为什么不顾粮食与耕地,退耕还湖。直到去年秋后,秋潦之害降低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轻度时,许多百姓才真正会意。 其实从去年冬天再次修了一下水利,只要下任长官能维持目前的状态,稍做一些调整,今年秋潦之害会更轻,粮食总体产量并没有减少,实际是在增加。 挪出来的水面,郑朗也没有浪费,与太平州地形不同,往西一些山区的湖泊四周是山,就象水库一样,可以养鱼,可以饲家鸡鸭鹅等家禽。郑朗还鼓励百姓用三角蚌饲养珍珠。 蔗糖监的开放,使种植甘蔗面积增加。又鼓励百姓制竹扇。倭奴国的竹纸扇在中国很有名。但真正论工艺,宋朝工艺不比倭奴国差。还是有劣势的,倭奴国扇子有名气,主要原因还是它来自外国。于是郑朗对一些扇子作坊进行指导,比如奢侈的用牙雕做扇缘,或者缀玉镶金,或者用丝帛代替纸张,用金丝做为绘画线条,或者薰上香气。 倭奴国扇子能抓住宋人的猎奇心理。但可以从工艺的高度超过它。 甚至因为郑朗送了一块玉佩给小公主,使鸡血石声名远扬,一些工匠去了昌化,加工鸡血石。 与郑朗无关,没有鼓励,也没有反对。 虽增加了杭州收入,可是鸡血石资源太少了。 这是内政。 市舶司与平安监出口携带大量货物,商品与供给。繁荣了杭州各个作坊。 郑朗又进一步放大贸易额。除了铜钱依然进行了控制,无奈,去年一带为宋朝带来大量的铜精,但根本不能满足宋朝的铜钱需要。想彻底改观,最少有可能得过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 但放宽了以物易物,以货易货。 又从倭奴国用木排方式。进口大量松树,不但用作建材,还用作制墨。 后世的倭国环境保护意识很强的,可这时没有。 郑朗也不可能有一衣带水,友好联邦的情节,这个国家与民族,最好能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因此动援王昭明想方设法。鼓励倭国各势力砍伐松林,用宋朝货物与他们进行交易。 大量松木到来,又出现墨坊。 仅是内政收入,也比郑朗来杭州时,翻了一番还不止。此时杭州已经成为宋朝最富裕的州府,京城都有所不及。甚至可以称为此时这个星球最富裕的地方,而且还象一部强劲的机器,继续有力的发展。…, 不断地均田,贫富分化不能解决,但减少了贫困百姓的比例,减轻内部的矛盾。 太平州是一场奇迹,那么杭州就是一场梦幻。 京城里就连最苛刻的君子党们,也不得不承认郑朗治理地方吏治的本领。 是地方的吏治,不是能担任宰相的本领,两者有区别的,许多官员在地方上表现良好,担任相位后,却不能有所作为。 但没有人抵触郑朗。 此时两国交战,财富是关健,朝廷迫切需要郑朗在杭州的敛财能力。 与敛财有何关系? 但有人是这么认为的,士农工商兵,郑朗重工商,用工商创造财富,就是敛财。 郑朗没有理他们想法。 举宋一朝,对财富十分看重,即便扣上敛财的大帽子,只要不戴上剥削百姓的名义,也不要紧。 转了一圈,矫正一些知县的做法,再度回到杭州。 可没有多久,就接到消息,王直率领七百余名蕃兵到了东海群岛。 郑朗高兴地说道:“走。” 坐船去了舟山群岛。 是去年招呼王直这么做的。 到去年秋后,王直一共换来近九百多名生女真,主要一开始接触,大家不了解,海边部族人口稀少,到内陆隔得远,又不太方便,才开始得到的生女真不多。 这些生女真士兵带到矿上,然后与宋兵夹杂,利用或者主动挑起倭奴国地方上的矛盾,免费为他们作战。 不能让他们闲下来,继续参战,保持战斗力,女真人又来自各部,通过参战,能进行实战整编。生女真战士的加入,增加战斗力,使倭奴国想打两矿主意时,心中也要惦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这个是威,再赠送大量货物进行拉拢,软硬兼逼,保持两矿安危。 然后郑朗下了一道命令,让王直再去东北,换一批生女真战士过来,将这些整编后的生女真战士带回杭州。 马上就要用上。 用不上,也不能让他们呆的时间长,三四年换一批,否则一旦生女真军队成形,能直接危害到两矿安全。 大量兑换,也减少生女真的人口基数。 让郑朗选择,宁肯生女真不背叛契丹,使契丹受到牵制,也不想女真人强大起来。 没有带到杭州,而是将他们放在舟山群岛的一个岛屿上。 陆续进行了一些战斗。士兵减员。只剩下不到八百人,让王直一起带来了,但倭奴国还有生女真人,是去年冬天冒着严寒,从生女真部带来的四百多名战俘。 大量用货交换货物,也加重生女真各部的仇杀,这是郑朗所不知道的。 见到王直,郑朗说道:“这两年多来,你辛苦了。” “学士。这是我应当做的,”王直憨厚地说道。 两年多的经历,使王直产生一些变化,身体比原来更强壮,眼睛也坚毅有神,充满自信。 不过王直心中同样很满意,因为有功,他已经迁为崇班。成为正八品的武将。 王直说完后。扭头看着三个女真人,说道:“赵保、赵忠、赵胜,这是我的家主郑大学士。” 将生女真人带到倭奴国后,全部改成赵姓。 然后按照宋朝的编制,加夹着宋军,分成三个指挥,主要将领还是宋将担任的,但听从了郑朗意见。又于女真人当中选出三个彪悍的人担任首领,协助宋军管理这些女真人。…, 朝廷也没有弄清楚,是名义上的首领,并没有官职。 三个女真人走过来,嗡声嗡气的行礼。 郑朗注意了一下,虽是三月上旬,但天气还略略有些寒意的。 可是三人身上只穿了一些麻衣。赵忠与赵胜依然保留着女真人的传统,光着大膀子。 不但是这三人,其他的女真人同样如此,远远望去,一眼就能看出那种凶悍之气。也不是如此,换回他们时,王直与杨九斤不会换那些瘦弱的战俘回来。 女真人生活很苦,到了矿上后,吃得饱,睡得好,身体也变得更强壮。 时不时的战斗,又使他们没有堕落,因此才有眼前的这群凶悍军队。 郑朗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王直又低声说道:“学士,他们要吃肉啊。” “吃肉?” “也吃米面,但主要还是食肉。” “你意思说供养他们不易?” “是。” “无妨,呆得久了,他们生活习惯就会改善,多朝廷供养不起,少对朝廷来说,不算什么。”郑朗道。马上就要将他们带到西北去,这些人将是敢死队,休说吃肉,顿顿吃肉也无妨。 又走回来,对三个女真首领说道:“你们带队操练一下。” “喏。”三个女真人下去,命令这些女真战士站好阵型,开始操练。 郑朗看着他们,又将他们与西军比较,论阵型远不及西军,但那种悍气,纵然是西军也不及之。 当然,一旦他们驯服汉化,失去野性,战斗力也就那么回事了,是人,不是神。如果郭遵还活着,过来单挑,虽是生女真人,以郭遵的能力,照样能挑上十个八个。 先让他们以海上巡查军队的名义,呆在这个小岛上,让杭州送来供给。 返回杭州,这要向朝廷禀报的。 自己说不能让军队成为私军,更不能让这支军队成为自己的私军,要交给朝廷,至少名义上要归朝廷统管。 刚到杭州,孙全彬带着圣旨也来到杭州。 一封迁任书,迁郑朗为枢密副使。也就是包拯做过最高的官职,东府副相。 都是老熟人了,四儿高兴地跳起来。 相公唉! 自家官人终于担任宰相,虽然是东府的副相。 崔娴脸色却是一暗,说:“孙内侍,陛下答应官人在杭州为任三年,三年还没有到……” 丈夫担任东府副相的政绩绰绰有余,可是年龄太轻,皇上愿意,也会在诸位大佬坚持下,推翻这个授命。这时候让丈夫担任宰相,定下来没有好事。 四儿急得要拽崔娴的衣服。 以前官人拒绝了多次朝廷授命,可这一回是宰相。 “四儿,你懂什么?官人才多大?副相公是官人所能承受的?” “无妨,无妨,郑学士仅去年一年为朝廷增加近两千万缗钱的收入,担任副相足够了。”孙全彬笑咪咪地说。 他也在见证一场奇迹,二十四岁的东府副相,用前程似锦也不能形容。 但崔娴还在冲郑朗使眼色。 是有功劳,孙全彬说增加了两千万缗钱收入。也没有夸张。 主要是两个蔗糖作坊与平安监二十一分契股卖的收入。以及矿上的金银铜铁,从南海带回来的玉石、珊瑚、玳瑁、香料,甚至今年正月又将触角伸到大洋州。 增加的税务,不仅是杭州一处,大造海船给泉州带来的收益,货物大肆出口,给各州带来的收益与税务。…, 又分了七万多顷耕地给了五等以下农民。对于郑朗执着的均分耕地,许多大臣皆是无语。 今年没有作坊契股出售,可陆续有十二个大矿在开采。收入也不会少。 这个庞大的财富,增加了朝廷的实力,至少去年一年,虽然西北用兵,朝廷财政没有匮乏,但短时间内还不能将国力转换为战斗力。 还是要做调整,不然增加的财富,未必满足增加的禁军军费。 就象一个比喻。宋朝会挣脱钱。但更会花钱,赚再多的钱,也能花下去。各种冗费成为一个无底的黑洞,但有肯定比没有强。 可不能忽视年龄的作用。 郑朗摇了摇头,问:“谁来接替杭州事务?” 孙全彬大喜,这等于是接旨了。 郑朗无奈。 朝廷让自己担任枢密副使,是因为好水川大败。 这件事,郑朗始终一言不发。 韩琦不是范雍。也不是范仲淹。范仲淹心胸宽大,韩琦器量狭小,狄青出度他的酒会,席间一个叫白牡丹的妓女轻佻的说道:“也敬斑儿一杯。” 脸上有黠字的小孩子,你也过来喝一杯吧。 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狄青在席间无法发作,要给韩琦面子,第二天将白牡丹从妓院里拖出来。打了一顿板子。谁知道韩琦用了莫须有的罪名将狄青手下大将焦用抓来斩首。 狄青说,焦用有军功,是好男儿。 韩琦冷笑一声,说,东华门外状元名唱出者,才是好男儿,你们武将算什么好男儿。 就在狄青面前,将狄青心腹爱将杀死。 这就是韩琦的大度。 所以郑朗对韩琦颇为忌惮。 他也想做一些实事,不能学习王安石,四面树敌,不可以结党,但没有必要得罪这些未来的星星们。 如自己说得好,没有好水川之败,韩琦会认为自己轻看他,大惊小怪,插手干涉他的事务与权利。 好水川之败发生,韩琦会认为别人耻笑他不及自己,更加恼羞成怒。 不但自己,范仲淹就是种下了一根祸根,最后两人分道扬镳,甚至连范仲淹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郑朗自己也有顾忌,泄露“天机”太多,一次两次,别人会认为聪明,次数多不是聪明,是妖怪。若自己是皇上无所谓,是圣人,谁个敢说,但自己毕竟是大臣。 聪明人不可怕,妖怪就会可怕。让这些人认为自己是妖怪,即便赵祯袒护,也会被大臣们拍死。就象孙悟空一样,天兵天将,道家佛家的神仙们,一起来对付他,最终压在五指山下。 所以郑朗默默地做着准备,包括谋财,包括这次让王昭明将女真人送到杭州。 时机也不对,一次败是失误,二次败还能勉强打一打,三次失败赵祯就会与赵匡义一样,失去信心。那么宋朝消除积弱的最佳时机也就没有了。 因此明知道自己这个年龄就接受枢密副使的职位,会招人嫉妒,郑朗还是接受了。郑朗也不相信自己会真的去东府做宰相,多半会挂枢密副使的名义,使宰相变成使相,前去西北。不然自己岁数太小,前去西北,有许多将士与大臣不服管制。 孙全彬哪里知道这中间的弯弯绕绕,郑朗接受就好办,说道:“朝廷要派张观相公前来杭州。” “不行。”郑朗立即回绝。 杭州如今的财富地位极其重要,所以朝廷让堂堂的宰相判杭州府。…, 然而张观能力有限,郑朗不放心,又说道:“真不行,让陈执中前来杭州。” 两个宰相皆是去年因为三川口之战被罢相的,不但他们,张士逊等诸相多被罢免,其中论能力,张观、王鬷夏守赟皆是比较差的,这一批罢相的数人当中,执政能力只有陈执中最是佼佼者。 杭州发展方兴未艾,远没有达到巅峰,自己打下一个基石,没有真正成形,继任者很关健。若让张观前来,前景会很不妙。 “郑相公。” “别,我没有接任,你继续称呼我为学士吧。” “郑学士,那个……” “你是说严荣。” “是。” “公私分明,这也要避嫌,那么我以后怎么与吕夷简、范仲淹共事?”想了想说道:“还是我来写奏折吧。” 让孙全彬回去不可能,太远,一来一去会耽搁很长时间,有可能张观已经前来杭州,那可糟糕透了。 这份奏折得用快马送到京城去。 顺便说一说这群蕃兵,以及棉衣。 元昊多次在冬天或者春天之初向宋朝发起进攻,正是欺负宋朝人单衣薄,棉花渐渐普及,产量不是很高,种植面积也仅限在江东部分地区,价格更不便宜,但可以采购一批,或者让棉农以纳税形式,向朝廷交纳一批棉花,做一些袄子,能起来御寒作用。 奏折飞快送走,郑府上下开始放起鞭炮。 东府宰相地位低,仅是枢密副使,职位更低,不过总是宰相,是么? ps:以枢密副使名义求月票。 第三百四十三章 目标定川砦(上) 崔娴却在家中愁肠百结,抱怨地说:“难道国家当真只有你一个人?” 杭州好啊,富裕安定繁荣,真不行,换一个州府也可以,离开杭州,可以去苏州,去洛阳,去开封,为什么要去西北,又冷又苦,这不是关健,兵战凶危,去西北会有严重危险的。 “娴儿,陛下如此对我信任,我怎么能拒绝?真不行,西北任后,我告假回家休息一段时间,著书立说。” “陛下准么?就算你去西北,为什么要答应做枢密副使?” 郑朗没有答话,他脑海里想着三个字,定川砦。 三川口与好水川虽败犹荣,然而定川砦才是最伤最痛,之所以如此,正是葛怀敏这个官二代桀骜不驯,王沿材质平庸导致。 自己不带一个枢密副便的使相之职,未必能管得了葛怀敏这个愣头青。 正是这惨烈的一战,将赵祉最后一点信心全部催毁。 后来与西夏人议和,真说起来,也有一些好处,然而赵祯真的很高兴这样? 为什么他临崩前,要求俭葬,其他的什么都不用陪葬,只是带着一个玉马进入陵墓,这是何等的让人惨痛! 所以郑朗打算去泾原路,而且从去年时,他就在脑海里反复推测这段历史。 不过他一去,历史就不大好说。 若历史改变不大,自己代替最弱的王沿,西北四个指挥就会变成庞籍、范仲淹与自己,还有韩琦。 这四人会让元昊恶心至死。 “官人,你真要去西北,妾也答应你,枢密副使就不要吧。君子无罪。怀璧之罪。”崔娴又说道,无论崔娴有多聪明能干。也不能想到郑朗的心思。一个二十四岁的东府副宰相,岂不是凭空增加许多对手? “娴儿,你不用急,我们将孙全彬喊来。问一问西北发生了什么事。” “好。” 诏书只有一道升迁令,其他的没有说。 将孙全彬喊来。坐下,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出来,有许多郑朗从朝廷的邸报上也看到了。有的邸报还没有到达。有的连孙全彬也不知道内幕,甚至赵祯都不知道真相。 郑朗记得前世上学时,历史书记载赵祯朝,与西夏人的战争,无非是三川口、好水川与定川砦之战。那时郑朗还小,读了这段历史后。心中始终想,宋朝真弱啊。 后来才知道这种想法是不对的。除这三战外,宋朝这几年与西夏发生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仅狄青一人,前后大小二十五战,破金汤城,略宥州,屠岁香、毛罗、尚罗、庆七等族,也付出了极重的代价,中流矢者就达到七次,多次受伤。 狄青是一道缩影,还有更多的战役,前后陆续发生。 先是西夏人进攻塞安寨与安远寨。 郑朗一直想将这两寨暂时丢弃,王信没有舍得,郑朗怕麻烦,最终将两寨留下。 后来以赵振代郑朗,最终出了事。 虽然郑朗加固了两寨,但三川口大捷,使西夏来犯的敌人更多,五月敌犯,赵振不敢救,塞安寨失守,监押王继元战死,高延德被俘。 这是邸报上的话。 但郑朗知道更多,赵振对错不大好说,因为延州兵力太少,若分去兵力多,一旦失利,自延州到保安军以及前面自己建设的九寨,会缺少士兵防守,一旦失败,九寨与两城会很危险。 分兵少,不是前去援救,而是给元昊上菜去的。…, 定川砦一战就可以看到,元昊多次采用了围点打援的战术。 虽塞安寨失守,但延州城保住。 对错不大好说,赵振倒霉了,庞籍弹其懦弱,先后贬官,王继元等牺牲将领家属又上告赵振软弱,致其家人死,于是一贬再贬。 以范仲淹都转运使兼知延州,没有办法,能者多劳,范仲淹担任转运使的同时,还要守好延州。 边事起,张士逊无任何良策,拜太傅,封邓国公,让其致仕。老人家,你退休吧。 再起吕夷简。 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只有吕夷简与王曾才能在这危难之时,担任重职。 但赵祯想到了另一个大麻烦人,范仲淹,他这几年当中,几乎以倒吕夷简为自己最大的任务,不但他多次与吕夷简争斗,还带着一大群小弟与吕夷简斗。 范仲淹此时在西北,他的小弟韩琦、尹洙等人全部在西北,如果斗起来……赵祯冷汗涔涔,写了一封信给范仲淹,信上说此次朕起用你,正是吕夷简的推荐,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原来郑朗也相信,不过现在不大相信,很有可能没有这件事,赵祯只是为了范仲淹不去找吕夷简的麻烦,善意的编造了一个谎言。 范仲淹回了一封信,臣向来只论国事,与吕夷简个人无关。 赵祯很狐疑,范仲淹怎么了,难道这几年下放后,暴烈的性格改变,变得阴柔起来,有什么阴险的后着? 范仲淹不但给赵祯一封信,也给吕夷简写了一封信,为官者,私罪不可有,公罪不可无,以前得罪,全为公事,宰相雅量,以国家重奖仲淹,深为感谢,望与宰相内外互助,替国家渡过难关。 赵祉不相信范仲淹的改变,吕夷简拿到信后,也想了大半天,不大相信。最终吕夷简终于听出范仲淹的话外之音,俺们争归争,别拿国家当作报仇工具,前方打仗,后方供给得给我跟上,否则咱们没完! 吕夷简也怕,此后数年间,吕夷简没有为难范仲淹。 而且这几年开战,国用无度,正是吕夷简的能力,使国家平安渡过。不过战事结束后,君子党们又调转枪头,精力好啊。不折磨元昊,开始折磨吕夷简。 这中间的恩怨。谁能说得清楚。 但暂时的。大家将恩怨放在一边,全心注视西北。 范仲淹去了延州,朝廷的援军到了,分配了一万八千名守军。也比史上好。史上范仲淹到延州后那才是一片荒凉,金明寨破。塞安寨破,延州与保安军全部被打穿。 但此时两城前面还放着一辆超级大的巴士。 可只能说两城没有危险,形势还是不大好。兵力也很少。包括郑朗编收的一万蕃兵。兵力也不过四万人。集中起来十分可观,但分防各处,兵力又显得严重不足。 于是范仲淹定位为守,继续将巴士向前推移。然后又做了一件事,以前宋军不问能力大小,只按官职高低。先后顺序领兵作战。而范仲淹则放权给各将领,让武将自由决策参战。 郑朗也说过。将从中御,俺们不从中御,你们看着打,看着经营各寨。好处立即显了出来,首先是种师衡,放权了,我就撒手干了,经商开荒。先是开荒,先后开了两千顷荒地,粮食在西北价格惊人,两千顷荒地,就算一顷一百石的产量,也能有两十万石粮食收成,至少能养活四万战士!…, 又开始训练军队,将银子挂在箭靶上,谁射中就是谁的,先是在军中推广,后来在全城男女百姓中推广,那怕是罪犯,只要箭术好,立即释放出来。青涧仅数月时间,从士兵到百姓,箭术立上一层楼。但钱从什么地方来?招募商人,让商人给他本金,运来京城的奢侈品,与当地的羌族交换土特产,赚取其中的差价。不但如此,为了拉拢羌人各族,连女人也送,看中了我的小妾,好,给你。这是郑朗不同意的,即便是小妾,也是自己女人,随便送人算什么?为了不失信,大雪深及膝盖,也前去羌族探望。 这些举措,迅速征服诸羌人的人心。 种师衡其实并没有打过什么仗,然而仅开荒与团结诸族两项,功就不可没。后来的反间计更是神奇。 几个月下来,延州本来是最薄弱的环节,变成一块铁板。 元昊一看延州不好啃了,于是调转枪头。正好延州的邻居陕西经略安抚副使知泾原路韩琦对范仲淹与种师衡的做法十分不屑,你们在做什么?苟且偷安,宋朝的脸面全让你们丢尽了!特别是范仲淹,你这样做,还是俺一心推荐的范大哥吗? 其实也不能说范仲淹保守,放权给诸位将士,开荒,经商,几乎让延州军权、民权、财权**,真说起来,有那么一丝藩镇割据大权独揽的味道。但范仲淹骨子里还是一个保守的人。 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增加延州的实力,拱卫延州安全,并没有认真思考过怎么对付西夏。 于是与韩琦矛盾激化。 现在无人发觉,韩琦要战,元昊要战,战事从延州转移到环庆与泾原。 韩琦比范仲淹走得更远,他不但想要战斗,还要将战斗蔓延到敌境,到西夏境内决战。 他在谋划攻打西夏,西夏却先向他下手,率先攻打泾原路的三川寨。杨保吉战死,三川寨失守。但这次宋军反应很快,第二天泾原路都监刘继宗、李纬、王秉等人皆率兵前来营救,不过敌众我寡,皆战不利。王珪又率三千铁骑前来营救,自瓦亭寨到师子堡,被西夏人重重围困,杀到傍晚时分,杀出重围。 来到镇戎军城下,请求镇戎城增兵,让我先将这些拦路的杀退,再去营救三川寨,镇戎军却拒绝没有同意。王珪退求其次,对城上士兵说道:“那么给我一些吃的吧。” 从早上杀到傍晚,杀了一天还没有吃饭呢。 吃饱喝足,敌人也追了上来。 王珪请增兵不得,也没有进城,而是对手下说道:“兵法云,以寡击众,必在日暮,现在天晚了,我们突然杀回去,一定会让他们措手不及。” 西夏人也没有慌乱,本来就是前来交战的,西夏军中有一将出来喊话,谁敢与我敌。 要单挑。 王珪冲了过去,被敌将长枪刺中右臂,但王珪左手用铁鞭一鞭打下去,碎其脑颅。又有一将出,王珪用臂膀挟其长枪,再用铁鞭击杀之。然后挥军击敌,这时就能看到宋军与西夏军队的区别。刘平能用一千来士兵在五龙川与西夏十万人马相持三天,但西夏人一败,立即一败涂地。宋军一路追杀下去,黑暗中王珪被射中三箭,战马也被射死,只好停下。 一旦停了下来,王珪手中剩下的人马不多了,力战一天一夜,无奈留守镇戎军,三天后郭志高率军前来三川寨。但三天时间已经足够西夏人做很多的事,陷三川寨、师子堡、刘番堡、乾沟寨、乾河寨、赵福寨六堡寨,宋军战没者五千人。郭志高军至,乃退。…, 其实这又是一次西夏人围点打援战术,围三川寨,打宋军的援军,只是此次宋军反应迅速,战斗勇敢,西夏人之志才没有得逞,最后无奈掳掠一番,仓促撤回。 还是欺负宋军的速度。 然而这次西夏遇到一个强戏的对手,韩琦立即予以反击,白豹城! 白豹城位于庆州东北方二百里之外,是西夏人的军镇要地,一直宋朝西北边疆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也出了韩琦的防区。 但对于强势的韩琦,只要想打它,管是谁的防区! 白豹城也是宋朝的失误,向西是党项人的叶市,向东便是宋军的金汤城与保安军。但宋朝不重视,让西夏人依山建了一座军事要塞,成了镶在延鄜路与环庆路之间一个重要铁钉。 但是白豹城地势险恶,又有后方西夏人随时能援助,不易攻打。 九月十八,距离白豹城三十里路的柔远寨来了一群客人,因为离白豹城太近,任福用了巡边的名义,于柔远寨召集各部蕃首。十九晚,各部首领到齐,大开宴席,正吃喝高兴时,任福忽然宣布攻打白豹城。 宋军与蕃军联手顺柔远谷北上,翻过打扮梁,郭克郎,沿白豹川东上,四更时分,攻克后桥寨的武英率先来到白豹城下。此时西夏守军睡得正香时候,宋军突然到来,措手不及,仅防御了两个时辰,坚固的白豹城被宋军攻克。 又是后桥寨的翻版,将所有武器物资洗掠一空,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宋军押着缴获的辎重返回。 西夏派军队追赶,任福于半路设伏兵,再次击毙近五百名西夏将士,西夏军队仓惶败退。 这是去年发生的重大战斗。 但更大的战役,好水川却是发生在今年春天。 第三百四十四章 目标定川砦(下) 几战下来,包括十月初,环庆铃辖高继隆出兵攻克西夏的经钠—旺穆等砦,让韩琦看到—个问题,虽然宋军久不经战事,然而战斗力似乎比西夏军队强大。 这—年发生数次激战,真算起来,宋军还是赚了。干是上书要求主动进攻西夏,不然仅靠防守,边境太长,敌人每次率领十万人过来,只攻击其中—点。比如这次三川赛,又过来十万人,虽然朝廷为镇戎军守将杜安懦弱气愤,斩于镇戎家中,可面对几十倍己的敌军,可有几个将领敢鼓起勇气出城应战? 不如主动进攻,以优势兵力,寻找战机,将西夏人歼灭。 夏辣议兵将尚未习练,当持重自保,有好时机乘便掩杀,不可以用大军轻易出征。并手划攻守二策。然而被韩琦吵得无奈,他知道仓促出战不理智,可是韩琦始终坚持出战,—次说,两次说,不能再让他说下去,否则朝廷会认为自己懦弱。最后说道,这样吧,你与尹洙二人直接进京城,有话对皇上说。 要打你自己说去,出了问题与我无关。 韩琦到了京城,经过艰苦的口舌之战,终干说服赵祯两府宰相,但是五路军队让赵祯严重缩水,变成踯延与泾原两路。 事情还没有终止。 圣旨要求韩琦与范仲淹出征,范仲淹上书道,正月起兵,军马粮草,动逾万计,入险阻之地,塞外雨雪大雪,暴露僵仆,使贼乘之,所伤必众。请等春暖出师,贼马瘦人饥,其势易制,又可忧其耕种,纵无大获,亦不会有它。 正月不能打要打等三月春荒之时打。 又说可以招降茶山横山—带蕃汉人户,等于是去西贼—臂。广筑城赛,牵制元昊东路军马,使不得并力西御环庆泾原之师亦与俱出三路无异。 不能打,慢慢来。 赵祯于是下诏允踯延—路试招降蕃户。 范仲淹坚持不出兵,只剩下泾原—路人马,怎么打?韩琦派他的朋友尹洙前去延州,劝说范仲淹。范仲淹坚持己见,尹洙气愤之下,说了—句:“韩琦说过,且兵须胜负干度外范公今天区区过慎看来真不如韩琦。” 范仲淹说道:“大军—发万命皆悬,士卒之命,国远之交,都可以度之于外,我不知道这种说法高在哪里?” 不欢而散。 尹洙冒着—把风雪,返回泾原。韩琦仰天长叹,最后将眼光放在庞籍身上,他们手中有权庞籍身为转运使,手中有军需与钱粮。请求底籍全力配合。 庞籍说,钱粮我给你但西北四路皆要钱粮,我没有办法只给你—个人。 韩琦在泾原呆愣了半天,夏辣是小人,可庞籍与范仲淹却是君子,这都怎么啦? 并且最让他失望的是元昊使人于泾原求和,被韩琦拒绝,俺脑子没有坏,不会再相信你们。又派降将塞门赛降将高延德前去延州与范仲淹盟约。看—看其他的宋将,刘平等人虽俘,宁死不屈。或者力穷战死,但高延德却立即投降了。范仲淹也不怪,盛情款待,又作劝降书,劝说元昊重新投降宋朝。 得知这—消息,韩琦大怒,你们全部伞生怕死,俺—个人去打! 夏辣急了,进奏说,韩尹赴阙,与两府大臣议边策,由泾原—嘟延两路进讨,降下出师月日。今范仲淹所议未同,臣寻令尹洙往延州与仲淹再议,而固执前奏,未肯出师。近闻贼聚兵—路以敌王师,若两路协力,分擘要害!尚虑诸将晚进,士卒骄怯,未能大挫其锋。若止令泾原—路进兵,踯延却以牵制为名,盘旋境上,委泾原之师以尝聚寇,正堕贼计。又,贼遣蕃官骨披等,相约二十八日设誓归顺朝廷。若非惧见进讨,即欲暂款汉兵,大为奔突之计。乞早差近上臣僚监督嘟延—路进兵,同入贼界,免致落贼奸便。…, 韩琦非打不可,范仲淹按兵不动,非得出大「冇水印」事不可。 很难说三人当中谁对谁错。 有人屡次嘲笑夏辣—件事,他在陕西发布命令,谁能提元昊头来,赏钱五百万贯。元昊听闻后说,谁能提夏辣人头,赏钱两贯,狠狠的嘲讽了夏辣。但这件事也不能说做错了,元昊没有衰微,真要是数次大败,或者契丹人没有遇到那场风,他失去对西夏的部分控制,这个五百万贯会起作用。 其他的时候,夏辣做得很冷静。 但此时的陕西,他能说服谁?韩琦?范仲淹?庞籍? 韩琦也不能说完全做错了,激进,轻敌,冒进,都有之,可象范仲淹那样磨,最终的走向,便是宋朝向西复献岁币约和。韩琦不想之,不想,只能开战。 范仲淹也不能说做错了,正月打肯定对宋军没有利,甚至与元昊约和,就是逼迫韩琦与自己思想—致。但范仲淹低估了韩琦的决心,又过干求稳。 非是求稳,范仲淹的心态,依然还是宋朝的主流心态,消极防御,议和苟安。 范韩终干分道扬镰。 眼下继续没有人看出韩琦对范仲淹的痛恨。 范仲淹也中了元昊之计,用约和拖住范仲淹,将主力部队集中在泾原路,否则两面受敌,元昊心中没有底。 正在范仲淹信心满满的等元昊回话时,元昊集结大军,亲自率兵出天都山,直朴渭州城。韩琦亲临镇戎军,这是第—线,元昊想要攻打渭州,必须攻克镇戎赛。 又召见任福,将镇戎军所有精锐士兵交给了他,再招募—万八千名义勇,恐战力不足,将泾原路诸勇将王挂—武英—朱观—善长破案子的桑怿—耿傅—起交给任福。 但不是迎敌,迎敌的任务是韩琦本人,他在镇戎赛准备与西夏军队进行血战。任福此行的任务去羊牧隆城,—路每隔四十里,都有—个宋朝的家砦,有据点可倚,立于不败之地。有供给可给,不愁后勤。到了羊牧隆城中,等到元昊攻城不克,筋疲力尽之时最后发起—击,大败敌寇。 本来计划看上去很完美的,然而任福到了怀远家,却听到前方张家堡宋军常鼎—刘肃与西夏人打上了。任福热血沸腾率军冲了过去。这—冲成为此战的关健点。 韩琦此行给任福的命令是隐藏,游走干外线,关健时在敌人背后插上—刀。韩琦的手令也是芶违节度,虽有功,亦斩。那怕有功劳,不听我的命令,也要按法当斩。 这—群精锐的宋军冲过去,—顿砍杀就象砍瓜切菜—般砍死几百个敌人西夏军队大败。任福跟后追赶,三天三夜也没有顾得上吃东西。也不是任福短视,此行既然四十里路就有—家提供他们供给,想吃东西还是容易的,之所以不食,是追敌没有顾得上吃。而且此行追敌的方向正是羊牧隆城,又能追敌,又能按照韩琦的方策进入羊牧隆城何乐而不为? 追到好川水,此时王挂已经进入牧羊隆城,友军朱观与武英驻扎在龙落川与好水川只隔了—个山头。斥候回来禀报,说敌人已经跑不动,就在前方休息。任福下令全军休息,又派人联络朱观明天会合,—起追敌,吃掉这支西夏军队,再去牧羊隆城休息。朱观同意,第二天两军同时拔营而起,沿着—条平行线向前追去,而前锋桑怿已经过了笼竿城,离牧羊隆城仅是五里。…, 这时宋军在路上看到—个盒子,好奇的打开,盒子里突然飞出几百只信鸽。随着十万西夏军队从地平线上涌了过来。又是血战,任福手下看到战局不利,对任福说道,你快逃吧,现在还来得及。任福说我为大将,兵败,以死报国。全军覆没。 王绩闻讯前来营救,属下见敌人势大,不敢前,王佳杀数人,不能振奋士气,只能独自冲入敌军,手毙数百敌寇,死于乱箭。 朱观与武英干姚家川同样被袭,但他们运气比较好,西夏军队正在全力对付任福,正好渭州都监赵秉奉韩琦的急令率领两千两百名骑兵从这里经过,增加了他们实力。但激战两个多时辰后,寡不敌众,宋军阵地摇摇欲坠,武英劝通判耿傅逃跑,我是武人,兵败当死,君是文吏,无军责,为什么要与英同死。耿傅没有答话,继续指挥手下与西夏军队继续击杀,最后壮烈牺牲。 当天好水川没有生还者,姚家川却逃出来—千多士兵,幸运的找到—段当地居民房屋残墙,倚墙放箭,坚持到宋朝援军王仲宝到来,才得生还。这—战任福—王挂—武英—桑怿—赵律—耿傅—李简—王庆等两百余将校无—生还,—万多名将士壮烈牺牲,比三川口还要惨烈。战斗结束,张元在—个寺庙里留下—首诗,复辣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大夏国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张元随大驾至此题。 战后,韩琦将责任—起揽在自己身上,但夏辣派人清理战场上,从任福身上搜到韩琦的手令,又从姚家川生还的士兵嘴中得知战斗真相,替韩琦说了公道话,与韩琦无关,是任福擅自行动,导致大败。 接着孙全彬便来杭州宣旨。 “好惨。”江杏儿说道。 崔娴却气愤的说:“难怪朝廷让官人为副相,原来是想让官人顶替韩琦。” “娴儿,休得胡说。”郑朗摆手道。 当年郑朗说三年的时间,不是考虑好水川,也不是三川口,两战虽败,败而犹荣。没有这个失败,朝中的群臣就无法清醒。 可是接下来—败不能再发生。 定川砦。 前两战虽输,可圈可点,这—战败得太耻辱了。 所以有这三年之约。但战争需要钱帛支持的,没有庞大的财富,朝廷更缺少开战的勇气。 他去西北,也未必比韩琦做得更好,但有—些先进的理念,最少将定川砦之败阻止。 既然朝廷想让自己去西北,也到了离开杭州的时候。 消息迅速传了出去。 第二天城中几十名商户联手而来,对郑朗说道:“府尹七月而来,应七月而离,不当三年之期未满,便要离开杭州。” 有些人舍不得。 也是关系到他们切身的利益。 杭州眼下—片大好,好到他们无法想像的地步。 然而—朝天子—朝臣地方官员也是如此,换了—个知府来会带来什么变化?他们不相信,会有其他的官员比郑朗做得更好。 “难道你们还不满足吗?” “我们很满足,可是舍不得府尹就此离开。” “当今西北危机重重皇上召我回京,我怎能不回京呢?杭州事务,我早就布置好了,朝廷也有意选—名能干的宰相前来出知杭州,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郑朗说了—半,看自己奏折会不会起作用,让陈执中来杭州,不会出问题。如果让张观来杭州未必能顺利将杭州接手好。…, 几十个商户相对无言。 就算学习太平州发起百姓对郑朗挽留—次会起作用,两次还能起作用么? 相比干杭州,如今西北对国家更重要。 从私人威情来说,郑朗此次是枢密副使,不能为了自己这些人,不让人家做宰相。 但他们不知道这个宰相其实接得有点儿烫手。 消息扩散,许多百姓请求郑朗留下。不过给他们的时间不多,朝廷的第二道诏书飞快地下到杭州。 先是尹洙听说任福兵败西夏人寇刘堵堡未退,派环庆路都监刘政率几千劲卒往援,未至西夏人退去。夏辣弹劾尹洙擅自用兵,降通判濠州。 应当来说,此时夏辣还没有那么腹黑。 知情不明,尹洙调兵擅动,弄不好,又让西夏用围点打援的办法吃下去。—败罢,再罢,夏辣也不好向朝廷交待。 朝廷又诏诸路明示招纳,使贼骄怠,暗中布兵深入讨击。让范仲淹看士气是勇是怯,如不畏懦,即可驱策前去,乘西夏主力军队在天都山,还没有返回国内,出兵横山,乘机立功。 范仲淹说,任福勇于战斗,贼退便追,不依韩琦指踪,因致陷败。此皆边上有名之将,尚不能料贼。今之所选,往往不及,更令深入,祸未可量。以臣所见,延州路乞依前奏且修南安等处三两废赛,安存熟户并弓箭手以固藩篱,俯彼巢穴。它日贼大至则守,小至则击,有间则攻,方可就近以扰之,出奇以讨之耳。 似乎也有理,干是兵不复出。 但朝廷为难了,战不得,和不得,怎么办? 郑朗受职,赵祯大喜,立即让陈执中代替郑朗知杭州府,至干用陈执中还是张观,无所谓了。 然后诏郑朗率领那几百个番兵,速来京城赴职,不用等陈执中交接。 四儿这—回终干知道枢密副使不是那么好当的,抱怨道:“为什么要这么快?” “四儿,官人快点就快点,是陛下下的诏书,做为臣子要依诏行事……”,崔娴说道。 “大娘子……” “你难道让官人离开时,百姓又空城夹道相送?” “为什么不能……” “官人资历浅,虽有政绩声望,然而声望与政绩越高,又入主东府,忌惮的人越多。何必非得百姓夹道相送?” “唉,你越来鬼……”郑朗看着妻子,很无语。 “官人,我不反对你去西北了,但这次听我的话,立却带着那几百番兵离开杭州,越快越好,不让百姓听到风声。 “我们怎么办?”环儿问。 “官人离开后,我们收拾行李,乘船在后面赶往京城。”崔娴说道。这几年她—直想郑朗回京担任京官,终于担任京官,还是枢密副使,可这个京官让她十分不爽快。 “依你吧。”郑朗说。 反正要离开杭州,干是下令将那七百几十个女真人带到杭州城。又与李颜做了交接,虽诏书里让他急速回京,好水川之战,让赵祯心寒了,此时是战是和,朝廷久而不决,所以赵祯很急切的让回京城去,看自己能不能替他出—个主意。 但交接是—道程序,必须做—个样子,先与李颜交接,再从李颜手中交接到陈执中手中。 李颜也惊讶地问:“这么快就走啊。” “好水川我军又败了,死了—万多名将士。” “又败了?”宋朝为了让官员了解吏治时常将—些大「冇水印」事印成邸报,发往各地官员手中。不过此时好水川之战的邸报还没有下来,李颜并不知道。…, “又败了。” “怎么总是失败?” “也有胜利。” “胜少败多。” “不得乱说,国家承平已久初战皆不懂,以后就会变好。杭州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陈相公不日就来杭州,这段时间我还是能看住杭州的,大不了萧规曹随。” 郑朗心里想,你可不是什么曹参,不过杭州经过去年的规划,大模样已经有了只要不是太副庸杭州此时也不会出大问题。 交接完骑上小青,来到城外的军营。 此时军营里好奇的围着—些百姓,在观看王直带领这些蕃兵操练。 郑朗说道:“王直,走吧。” 王直与这些蕃兵十分熟悉,于是郑朗让杨八望去了偻奴国,让王直跟随自己去京城。 百姓还不知道,以为郑朗率领这支军队去做什么呢。 直到郑朗离开第二天,才听到郑朗已经离开杭州的消息。先是莫名后是追悔莫及。 —路马不绰蹄,到达东京。 前面将这群蕃兵安扎到军营里,后面就让赵祯召到宫中。 还是设了—个小型的餐宴席间坐着两个女人,都认识,—个是曹皇后,—个是苗贵妃。 行礼后,赵祯说道:“联听说你第二个孩子也是—牟女孩?” “是,陛下节哀顺便。” 赵祯的儿子赵昕前些天病死了,两人有些同病相怜,郑朗两个孩子全是女儿,赵祯生孩子的能力超过郑朗,可不得久活。 郑朗说完,看了看赵祯又看了看苗贵妃,赵祯面容憔悴,苗贵妃更憔悴,怀着抱着福康公主,眼泪汪汪。 “郑卿,你相信有天道吗?” “陛下,臣不知道。” “难道联上世……” “陛下,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真要有报应之说,陛下上—世也是好人,否则怎么可能成为九五之尊?” 但两人没有在子女事上多说,赵祯转换话题,说:“好水川又败了。” “陛下,虽败犹荣。” “就不能胜?” 郑朗—阵沉默,此—战,范仲淹有错,上了元昊的当,好水川之败后,范仲淹还没有清醒,继续与元昊议和。全然不知道自己被元昊耍了。 韩琦也有错,等说他的安排看似没错,然而骄傲自大,妄图以—路之力,击败西夏。这种自大的心理,对将士也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任福更有错,虽死得勇敢,然而过错不仅是不听韩琦的命令,而是在所有大臣不知道的地方,斥候。好水川不是在西夏境内,而是在宋朝境内,虽是前线,其地依为宋朝控制。 就算自己没有提到斥候的事,十万大军埋伏干好水川左右,居然察觉不出来,想想也不可思议。 这是十万人,还有十万匹战马,马占的体积比人占的体积更大。 想—想,十万人与十万匹战马,就是往山林里—放,得放满几个山林? 居然—无所知。 包括王挂,十万人马在牧羊隆城的眼皮下设伏,王佳也没有察觉。 臣是名臣,将是名将,让郑朗都不知道怎么说。 “朝廷有大臣说要议和……” “陛下,万万不可,与契丹人议和,换来了几十年太平时光。这是契丹人讲—些信用,然而元昊反反复复,包括与范仲淹的约和,是故作诈和,拖住范仲淹兵力不得出动,专心攻打泾原。连韩琦也上了当,重兵在镇戎赛,西夏人不善长攻城,故伪作攻城之举,调我军于野外,以多克少。”…, “原来……联去年就不应当让你回杭州。” “陛下,臣仅是纸上谈兵,事后诸葛亮,若真要臣留在西北,未必能做得更好。而且战事不休,需要更多的钱帛,所以臣—心想返回杭州,将草创的各个计划安定。如不安定,即便陛下此次将臣召回京城,臣也不会回京城。” “那你说会胜……” 这个问题很重要,能胜赵祯会继续打下去,不能胜,赵祯心灵开始动摇了。 “会胜,不会那么容易。昔日我朝平定南唐时用了多长时间?况且西北,陛下,这非是—年两年之功。” 赵祯不能语。 南唐从柴荣手中打,—直到宋太祖,到宋太宗,才平定了南唐,—统中原。 “有何良策?” “良策,臣去年就写了。” 赵祯又不能说,特别是里面的矫正将从中御,消极防守与芶和偷安,赵祯不赞成的。然而将从中御,话外之音让边境武将拥有更多的自主权,连赵祯也犹豫起来。 似乎此次任福正是有了自主权,才改变原来韩琦制订的牡小。 郑朗看出赵祯想法,说道:“陛下,任福之败,是粗心大意,是骄傲自满,但陛下,臣上数策,仅执行—策,依然不得有功。任福追敌对错,臣不敢说。就算依照韩琦之策,元昊也不会傻子—样,在镇戎寨与我军消耗,耗子成疲军,让任福在后面截杀。主要当时任福有没有派出探子,十万军马,难道会隐身大法?” “正是啊。” 郑朗心中暗暗叹息,此时赵祯还有—份勇气的,定川砦之后,什么勇气也没有了。又抬头说道:“陛下问臣会不会战胜西夏,臣想问陛下—句,陛下能容忍我朝牺牲多少将士?”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在路上(一) 赵祯被问得莫明其妙,道:“郑卿,能否说清楚一点?” “陛下,想要胜利,不能急功近利。” 赵祯额首,刚才说过,打一个软弱的南唐,宋朝自后周起,用了三代人君,如果包括柴荣的那个小儿子,是四代人君,才将南唐划为国家版图,况且党项。 “其实也不用多,我军步步为营,前线大建寨砦城堡,时不时主动进行一些出击,再封锁敌人的马盐,十年时光,西夏国家贫困,必然崩溃。但这中间,会发生多起三川口与好水川这样惨烈的战役。并且西夏崩溃后,如何将西夏重新统为国家版图,又是棘手的问题。若治理不好,随时会有一个张元昊,王元昊出现。” 赵祯茫然。 这也是他心中担心的,十年漫长的战役下来,国家花有多少花费,死多少人。 郑朗又说道:“或者下策,主动与元昊约和,给其隆厚的钱帛,然而自府州开始到渭州,边境长达几千里路,元昊不守誓约,休生养息后,西夏还会继续与我军交战。给其钱帛,给其恢复生机的时间,后患更大。西北想要防守,必须驻达三四十万的军队。再加上河北的军队。仅军费一项,就将我朝拖垮。陛下手中安然无事,可过不了多少年,我朝有可能因此而被北虏彻底消灭。” “朝中诸卿正是担心这一点,战不得,和不得。” “时至如今,战和皆难。和是替我朝主动寻找坟墓,战虽然难在眼前,但能保持以后的和平,得到西北,又得到了许多战马,契丹人已经衰落,有充足的战马与牧场。幽云十六州收回来。不会是梦想。陛下,我朝虽重内治,可百姓活着太耻辱了。华夏泱泱大国,坐拥天下最多的百姓,最多的财富,一再的向蕃人低头……” “朕知道怎么做了。” 郑朗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也许赵祯不会认为自己有消极防御与苟和议安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就象魔鬼一样,暗暗滋生在赵祯与大臣的心田。 元昊是没有主动请和。否则满朝文武君臣会夹道欢迎。 想要宋朝不再软弱,不但革新军制,还有政治。 但郑朗不急,可以慢慢来,他还年青,还有大把的时间挥霍,并且赵祯对他的信任,也是一个机会。 先将定川砦之败阻止。 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两个玉镯子。材料有些特别。是船队从大洋洲带回来的,远,才带回一些玉铜金银矿的消息,今年正月才正式派人前去开采。找矿与占领矿地、供给点,陆续发生了一些交战,天气炎热造成的疾病,以及两起海上的事故,去年一年牺牲的将士多达近千人。 和平时代。郑朗有可能无功反有过。不过这时候只要有钱,都不管了。 郑朗选了两块黑欧泊制成了手镯,透明无主体体色的水欧泊虽有玉滴石美名,变色效果最弱。火欧色调热烈,变色效果也很差。白欧清新动人,变色效果仍不及黑欧。 当然,是女孩子戴的。郑朗选择了一块绿黑欧,里面还点缀着几点红彩,金黄、紫橙。 郑朗说道:“陛下,这是臣带给小公主的。” “这……” “是回赐小公主对臣的不反感,与陛下无关。臣愿做陛下良臣,不想做诤臣,那不是臣的性格。” 赵祯朴素,后宫的人过得也不是很好,包括几个妃子与他的孩子。…, 其实这仅是私人的感情,与献媚无关。赵祯眼下只有这一个孩子,郑朗想善待她。 郑朗又到东府报到。 如今东府的诸位大佬几乎全部换掉,枢密使是晏殊,他的三使司被叶清臣代替,驸马都尉王贻永同知枢密院事。宋朝无外姻辅政之人,王贻永是一个另类,他是王溥的孙子,出身名门,而且清静谦和,德操十分好,所以才破格对他提拨。 刑部侍郎杜衍、右谏议大夫郑戬并为枢密副使。东府变成了章得象、吕夷简、宋庠、晁宗悫、李若谷。其中除了晁宗悫名气稍差外,其余的人皆是星光璀璨。 看着晏殊,又看了看王贻永与郑戬、杜衍,郑朗心中想到,星星真多啊。 这四个宰相也在看郑朗。 知道他在京城呆的时间不长,然而心中皆感到古怪。 岁数太小了。 不过郑朗与这几位大佬都十分熟悉,包括东府的人,章得象、吕夷简、宋庠、李若谷、晏殊、杜衍,相互之间都打过交道。 郑朗唱了一个肥诺,说:“诸位相公,我初来乍到,东府事务不熟悉,又年青,如果做得不好,各位包涵则个,权当自家的侄子犯了一个小错误。” 几个大佬哭笑不得。 自家的侄子也比你大。 “坐吧,”晏殊说。 “坐就不用了,晏相公,请麻烦让书吏将这段时间前线的奏陈拿给我。” 晏殊努了一下嘴。 几名书吏拿来奏陈。 郑朗一一翻看,史书只记载了重要的事件,有的事件多次篡改后,也不是真相。邸报同样只传达大的事件,有的事因为关系到国家秘密,也没有公开泄露。 郑朗一一翻看,看得不快,在脑海里做一些想像。 做为东府的相公,不但要看奏陈,还要批阅这些奏陈。 郑朗没有批,专心的看了一天,又跑到三使司,找到叶清臣,说道:“叶亚相,朝廷国库还有多少积余,能否给我看一看。” 不算越权,他只是看,不是处理,不知道国家财政有多少,怎么安排军事? 叶清臣笑了一笑,对郑朗他很有好感,不结交,不结党,作风正派,在杭州时,对自己也十分尊重。于是立即派人拿来国库的账册。 郑朗一边看一边用算盘计算,扭头说道:“叶亚相。我不是前来查你的账。是心中盘算一下,能抽出多少钱帛支持前方战事。” “你算吧,”叶清臣再次笑着说。 一是他心中没有鬼,二是相信。 算盘渐渐普及,包括郑朗的算盘口决,甚至编入太学的教材。 但还有一些老吏们不喜,继续用筹计算账目。 郑朗也没有过问,那怕用手指头算账,管他什么事?先进的早迟会将落后的事物淘汰。这是自然法则,也是人类法则。 “钱用得真快……”郑朗用了大半天时间看过后,苦笑道。 去年一年风调雨顺,自己迫于战争之逼,放开二十契股,这些契股不会立即收效,但在未来,最少能为股户提供两亿缗钱直接收入。间接收入更是无法估计。然而只拍卖了一千几百万缗钱。加上几万顷的耕地,卖得太便宜。 仅是自己就为朝廷筹得近两千万缗钱的财富。可是国库依然空荡荡的,如果没有额外的巨大财富支持,今年朝廷必须要对百姓加税,不然财政渡不过今年的难关。…, 而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就是用在前线增兵、军械支出以及战死的烈士抚恤身上。 大约用算盘估计一下,仅西北最少用去近三千万缗钱的开支。 “郑相公,你有没有什么良策?”叶清臣问。 他也在发愁呢。 “我那有那么大本事?” “既然荷叶能渡人。应当有办法的。” “那是假的,下面有竹条扎的气囊,为了防止它浮起来,用绳子捆于舟舷边上。我踩上去时,刻意摘了一片大荷叶,将叶柄嵌入正中的洼处,士兵在船上解开绳子。所以我人才不会在湖面下沉。为了练习平衡,我不知喝了多少湖水。” “四个金刚……” “那是在里面吹了热气,故此它能上浮,浮力又将巨幔扯起,巨幔上的图案是小孔成像原理。士兵躲在热气金刚像的吊蓝里面,往台上撒镀铜铁片,台上我刻意找了磁石,用磁石布下一个佛字。铁片受磁石吸附,才成了一个金佛字。花瓣也是从吊蓝里撒出来的。黎明时分,再将热气放掉,巨幔自己落下。利用那座山峰的地形,从西北的峭壁下滑落下去,秘密带走。这是格物学,不是神力。我没有本事凭空变出财富。咦,你是有意套我?” 叶清臣呵呵一笑。 压佛是好事,因为郑朗开的头,如今减少了一部分僧尼,也阻止一部分寺院道观对田地的兼并,而且去年一年,仅对寺院道观耕地收的地税,也达到了四十多万缗钱。 不是小数字,茶税革新后,一年仅为朝廷谋利四十几万贯。还算好的,原来减少到二十几万贯。大战在进行,到处要钱,那怕十万贯,大臣也想争一争。 所以这个秘密知道的人不知,知道了也没有公开。 叶清臣心中好奇得不得了,故此有意问了一问。 然而郑朗也是有意泄出,妻子说自己走,都要悄悄走,怕百姓夹道相送,正是怕人眼红,装神弄鬼同样未免失去正道,故此再放一放。郑朗又故意气愤地说:“不行,明天你得在樊楼设宴请我。” “好啊。” 郑朗与叶清臣开了一个玩笑后,继续看着这些账薄沉思。 他在杭州所做的事,正是为了开源。 开源有许多办法,而开源最快,见效最大的事自己做了。一旦货币充足,放开海禁与贸易,又能造成一系列的良性循环,拉动税务。但只开源不节流,还不是办法。 只要节住流,将宋朝一年支出控制在七八千万贯以下,熬过西夏之战后,郑朗能保证让宋朝一年节余四千万贯以上的财富。那么真正的盛世就会到来。 但想到节流,郑朗不由挠头,太麻烦了,说道:“不行,我要去皇宫。” 真去了皇宫。 赵祯正抱着女儿在批阅奏折,郑朗来了,说道:“你替朕抱一抱,朕的胳膊肘儿都抱酸了。” 郑朗很无语,我替你经营这个国家,还要带你这个女儿。但这也是一种朋友之间的信任与友爱。 “你是谁啊?”福康公主在他怀中拽着他的胡子问。 “我是郑行知。”然后瞅了瞅小公主的大腿,害怕她再次撒尿。 赵祯笑了一笑,问:“郑卿,前来有何事务?” “陛下,扩大一部分乡兵吧。” 这时候裁兵是不可能的,但在陕西此时的禁兵与乡兵比还是接近三比一,禁兵费用有多高昂?战斗力反而不及当地的乡兵。…, 全部用乡兵不可能,也不放心,特别是一些蕃兵,被李士彬部下的反叛,弄得许多大臣都心寒了。 但这是特例,只要前线的官员密切注意,此计不得有功。 再控制蕃兵的比例,也就没有大危机发生。 延州情况很特殊,当时延州附近,不包括其他地方,从保安军到延州驻军只有两万来人,不及李士彬手下蕃兵四分之一之数。 况且乡兵里面,不仅是蕃兵与羌兵,还有大量的汉族百姓,这些人忠诚度又比蕃兵与羌兵高。 不能因为李士彬的部下,就不敢用边兵了。就象安史之乱发生,就不用武将了。 这是一个度的控制。 郑朗说了一遍后,又道:“不然今年朝廷的财政就会出现严重危机。” “你写好奏折,后天朝会上提出来。” “喏。臣还有一个请求,让张方平也去西北。” 从东府翻出两封奏折,皆是张方平所献,起初元昊始叛,兵未动,张方平上书道,国家久忘备,将不知兵,士不知战,民不知劳,近三十年了,若聚用,必有丧师失将之忧。兵连民疲,必有盗贼意外之患。应当忍下这口气,顺适其意,赢得时间,选将士,坚城备器,为必可胜而待。元昊虽叛,兵出无名,难以决胜。小国用兵三年,不见胜负,不折即破,我再以全制其后,必胜之道也。 郑朗看了这封奏折后,十分惊讶。 自己不算本事的,知道后面的历史,可以从容推演。张方平知道后面什么历史? 去年又献了平戎十策,说边城千里,我分而贼专,贼至常以一击十,必败之道。既败图之,则老师费财,不可为己。宜及民力之完,屯兵河东,示以形势,贼必寇自延渭,兴州巢穴守虚,我师自麟、府渡河,不十日可至,此所谓攻共所必救,形格势禁之道。 西夏人攻打延州渭州,我们从府州攻打他们的后方。西夏人攻打府州,我们从渭州攻打他们的南方。 让他们疲于奔命,若分兵抗衡,我们见其力小则战,力大则退回宋境守卫。 不出几年,就能将他们活活折腾死。 郑朗十分惊讶,几年未见,张方平军事能力居然上升到这样的高度。这种高度,即便是韩琦与范仲淹也多有所不及。 “准。” “谢过陛下。”郑朗这才高兴地离开。 怎么办呢,一锹是挖不出来金娃娃的,离开皇宫后,郑朗又折向中书。 第三百四十六章 在路上(二) 吕夷简看着郑朗,说道:“终于在东府看到你。” 在东府多次看到郑朗,不是指这个,而是指郑朗以西府宰臣身份来东府公干。连吕夷简也没有想到郑朗成长有这么快,但他很欣慰,郑朗想要成长为真正的宰相,比如枢密使、东府的首相与参知政事,还得几年时间,那时他早就老得走不动路,对他的威胁还是不大,然而自己的儿子是他的学生,另一个儿子是他的下属,就是不会相互提携,这份味道还是存在的。 郑朗笑了一笑,道:“见过各位相公。” “来东府有何贵干?” “我来看一看奏陈,有些逾制,各位相公,恕罪则个。” 吕夷简没有意见,章得象面露难色。 “章相公,虽说西府主管军务,然而军务与民务却是相连一体的,民务同样与军务连为一体,所以晏相公说参知政事可以过问西府军务。我来只是做一下了解,不是前来插手东府事务。” 章得象脸上还有犹豫。 吕夷简说道:“让他看吧。” 如今西北军务久而未决,连吕夷简都不能拿出一个好的方针出来,说不定郑家子就会想到好办法。 其实郑朗早就提出好办法,去年奏折上什么都说了,然而说得太多,特别是那三条国政,让许多大臣不敢发言,郑朗来看,是对国家做一个总体的了解。 粗粗的将这段时间奏陈翻阅一遍,其中关于礼制的立即疏忽过去,民政财政看得最多。 第二天下午又跑到兵器作坊里查看,在延州时郑朗看到许多不合格的武器弓箭盔甲,多种原因造成的,一是前方将领贪墨与保管不当,二是后方作坊粗制滥造,原因有贪污,有抢工。有消极怠工等。 再次试了试弓弩兵器。又找到许多不合格的武器。 没有作声,又去了火药作,这才是郑朗前来的原因,看看有没有好的火药武器出现。 看到了炮,不是炮,而是砲。 是郑朗去年催促,产生的一些武器,主要还是用投石机为抛射工具,或者能用来埋藏的炸药。 除了这些大同小异的武器外。还有原来的火箭、火球、火蒺藜。 因为笨重,用做守城外,野战没有多大的效果,除非在地下埋这种粗笨的地雷,但谁来燃放?敌人会主动进入地雷圈? 实际除了用做守城外,还是守城,并没有适合野战的管状武器。 郑朗画了图形,也就是真正的大炮。 丢给工匠。让他们慢慢研究。但这个时间很慢长,工艺落后,没有好钢,槽线不精确,就是炮弹也不易制成。 眼下用不到,是为了将来。 天色将暮,这才回到客栈。 客栈里来了两个客人,宋庠与叶清臣在客栈里等他回来。 “两位贵客。大驾光临,客栈有幸。” 古怪的一句话,让两人全部大笑。 叶清臣说道:“欠你一顿酒,今天请你去樊楼。” 将酒字咬得极重。 郑朗问道:“叶兄,你是三使司,我提一个意见。” “说。” “你能不能让属下工匠发明一种不醉的酒药。想一想,如果千杯不醉。酒水必然卖得很好,朝廷酒利增加,三使司也有功绩。” “你来发明吧,反正格物学,无一人及你。” 说笑一番,到了樊楼。 樊楼食费颇高,不过这三人皆是顶级大臣,只要不过份奢侈,用度足够了。…, 点了酒菜,郑朗又说道:“给我一坛糖浆。” 咱喝酒不行,喝蔗糖糖水。 伙计也没有为难,樊楼里面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包括新蔗糖,原来的糖浆水。 “这可不行,”叶清臣道。 “叶兄,明天我还要上早朝,这可是我第一次上朝,你难道想我醉得今天爬不起来,明天误朝会?” 叶清臣与宋庠再次大笑,想欺负郑朗容易,约他喝酒吧。 “当初你嘲讽伯庠兄,应罚酒三杯。”叶清臣说。 宋庠听说三川口兵败后,建议防守潼关,让富弼与郑朗狠狠讥讽了一顿。但宋庠是一个忠厚的长者,才能稍欠,可肚量却十分宽大。这似乎也是他唯一拿得出的真正长处,不会真的生郑朗的气。 叶清臣是刻意搬出来,让郑朗喝酒的。 郑朗只好喝了三杯酒,一张脸马上变得红朴朴的,叶宋二人看了十分好笑,但没敢再劝郑朗的酒。 借着酒意,郑朗说道:“我这一次从杭州回京,带来一样好东西。” “是什么?” “活字印刷。” 这件事是郑朗的无意之举,他巡视杭州时,听到一件事,一个书铺里用了胶泥印刷,没有成功。郑朗留心起来,终于找到一个大神,正是毕升,蕲州人,流落到杭州,在一个书铺里做了工匠。 为节约印刷成本,毕升先后用了木活字与胶泥活字。 有很多局限性,是第一个发明活字印刷的人,但实用性不大。 郑朗于是关注,将他喊过来,授他铜活字技术,还让他研究粘合剂,以及油墨,与竹纸成为活字印刷的四个重要条件。 没有便宜的纸张,印刷业不会繁荣,没有粘合剂,排版问题就不能解决,油墨更是关系到印刷的效果。不但是发明铜活字就能让活字印刷流行的。而活字耐久管用,必须用铜。 又给了毕升大量经费,此时毕升已经年仅七十岁,正是智慧达到巅峰的时候,经过半年研发,郑朗临离开时,有了大模样。 郑朗没有带到京城,而是让崔娴将这一套工具与技术,随船一道带到京城。 技术也不完善,不过没有关系,好象毕升还能活十年时间,有十年时间。又有了成效。书铺支持许多工匠主动配合毕升研发,活字印刷技术迟早会完善。 这个技术成功,将会给文明史带来一个飞跃性的进步。 但因为眼界的问题,叶宋二人皆疏忽了,叶清臣说道:“好啊。” 朝廷每年也主动印刷一些书籍,还有大量邸报,一旦便宜,会为朝廷一年节约几万贯支出。 想的是这个。 郑朗笑了一笑,不能怪。宋朝还是好的。有的工匠拿的薪水比一个知州还要高,对技术十分重视了,远比后来的与前面的朝代好。但想将科学凌驾于士农之上,那是不可能实现的。 这有一个思想观念转换的过程,不急。 继续说道:“陛下下诏,允许朝野上下进谏。但怎么能听到民间的声音?” “民间的声音?” “治国治的是什么?是治理百姓,让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强大。” 这句话换其他朝代会当耳边风。但在宋朝。却是主流声音,尽管大多时候只是一个口号,但有之,毕竟是一个专注内治的王朝。 叶宋二人点头。 “可是大多数官员能不能接触到百姓,能,只是邻居,偶尔在街上走一走,听到的一部分声音。”…, 二人再次点头。就是象郑朗那样四处察看。看到的仅是一部分百姓,不可能听到所有百姓需求的。那是在地方,到了京城,郑朗还有本领在全国察看么? “有了活字,就可以办报纸,让百姓发表言论,庙堂上的官员也可以看一看。用这些言论做为一个参考。” “报纸?”大宋眼睛亮了起来,显然他想到一些好处,虽然是朦胧的。 “象邸报一样,让私人筹办,朝廷不干涉,只要前提不涉及大逆不道的内容,皆可以刊登。又可以刊登一些民间的喜闻乐见,野史趣闻,诗词歌赋,小说杂剧,吸引百姓购买。私人可以谋利,朝堂可以用来做为辅政的参考。宋兄,你政绩不行啊,将这件事办好,你也有了政绩。” 叶清臣无语。 宋庠气得翻眼睛,那有你这样说人的,当面说俺政绩不行啊。 但是宋庠听得很心动,问:“那个活字在何处?” “工具我带来了,在船上,大约十几天就会到京城。正好这段时间你谋划一下。” 这件事意义更非同小可。 报纸的舆论不仅是供朝堂做一个参考,还会让宋朝制度变得更民主,宋朝的一些士大夫,包括苏东坡等人,他们是普通百姓出身的,但做了高官后,忘记根本,立即维护士大夫利益,有了报纸,就可以起一个监督作用。 不会将宋朝飞跃成民主时代,但会变得更好。 叶清臣道:“行知,你这些点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格物学啊,格物致知,格物便是要形而下之器,穷得形而上的道理。致知便推胡吾之知识,欲其所知无不尽也。” 这两句话是朱熹说的,这个格物便是明理,察看形而下的事事物物,来认识形而上的天理。从物中见理,由寡至多推展扩充自己的知识,由此达到知无不尽。 朱熹诸多言论中郑朗最喜欢的就是这句话,它也是宋朝儒学中的一个代表,宋朝的格物致知。 按照朱熹这种格物致知理论,物理化学皆可以包容其中。 叶宋二人不太懂,只好喝闷酒。 忽然伙计带着一个曼妙的少女走进来。 少女年芳二八,长得极其美丽动人,一身鹅黄的春裙紧紧裹在玲珑的身体上,更显得妩媚可爱,温婉的躬身施礼,说道:“妾身见过三位相公。” 身后的两位伙计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心中涌起了一阵阵恶寒。 这还是咱们家那个调皮的小娘子么? “你是……”宋庠道。 “我是樊家的小娘子。” “原来是樊小娘子,”大宋脸上出现种种表情。 樊小娘子来到郑朗面前,说道:“久闻郑学士大名,能否赐妾一字。” 原来是自己粉丝,郑朗也没有想到其他,讨来纸笔,写下一首词,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这首渔家傲是范仲淹在延州写的,已经开始传唱。 不是郑朗自己写的词,小姑娘眼中略有些失望,但转眼想到这可是郑朗亲笔写的字,又高兴的道谢,这才离开。一边走一边还在观摩,此时郑朗书法也渐渐大成,仅论字,在宋朝绝对排进前五位,去年与文彦博去延州在路上时,与文彦博偶然交流书法,连书法大家文彦博也对郑朗的字称赞不止,说郑朗的字是士大夫的字,柔中见刚,散淡清秀,灵动充满情趣,贵气雅致。…, 小姑娘看着看着,眼睛里冒起无数个小星星,又扭头看着雅间。 雅间里大宋与叶清臣正在窃笑。 “你们笑什么?” “坊间传言听闻你赴京担任西府副相,这个小娘子说能入你门中,那怕做一个妾婢,也得偿心愿。于是坊间又传闻,说樊家用二十万缗钱买一个小妾身份。” “胡闹……”郑朗差一点喷出一嘴糖浆水。 又说了一番话,三人离开。 第二天一早郑朗就起床了,得上早朝。 这也是郑朗做官七八年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参加朝会。 按照官职站立。 不上早朝,就很难明白崔娴的小心翼翼。 参加朝会有许多大臣,然而郑朗却站在班次的最前面,在他前面仅有十几个人。 而且十几个人多是老者,唯独他岁数最小,最显眼,当然也最刺眼。 郑朗看着后面无数官员看着他,不由地摸了一下小胡子,心中想到,别看,俺在朝会上站队站不了多长时间。 太监宣话:“有事进奏,无事退朝。” 一些大臣开始进奏,有军事的,有民政的,还有刑狱的。 多是无关痛庠的问题。 但也不能说不重视,除了大事外,国家也有许许多多小事务组成,点点滴滴构成一个国家的基石与治理方针。 大臣说完了,郑朗手持牙笏走出来,但第一件事不是进奏增加乡兵,而是兵器。 “汉以萧何为首功,剿灭敌寇,非乃前线将士,后方吏治民政尤为重要。” 劈开第一句,让许多文臣听了都喜欢。 接下来就说兵器,反正国家多处冗费,索性拨出一笔款子,奖励工匠,改善工匠生活,补助器材的费用。 然后再出现劣制兵器,就可以有理由查问相官贪墨的官吏,怠工的工匠。 这也是儒家的理论,先给后求。 然后说到火药,研发出一批武器,可没有大规模将它应用到战场上,离郑朗要求甚远,但这批砲可以先制造一批,运到前线各寨各砦,增加防御能力。 然后才说乡兵。 说完后,看着诸位大臣,自己是好心,替国家节约很多的开支,未必这些大佬能理解。 第三百四十七章 在路上(上) 果然章得象站出来,狐疑地说:“郑朗,蕃兵忠诚不及禁兵,西北民风剽悍,若多举乡兵,民有所不便,朝廷亦难节制。” 郑朗从容答道:“章相公,你说的也有道理。然而国家危难之秋,不能仅看弊端,也要看其长处。贼寇皆是骑兵,数年来,与吐蕃回鹘多次交战,富有战斗经验。无昊虽不能称为雄才大略,也是人中之雄。这是将星星光黯淡时代,无昊虽不是名将,但我朝与契丹久不经战事,更不及无昊。士兵又久未经沙场,主动出战对我朝不是很有利。但仅是防守,同样危害很大。” 正是眼下宋朝的难题,战不得,和不得。 郑朗给了他们答垩案:“想要击败无昊,只有四字,防守反击。以防为主,时做反击,慢慢消耗拖垮西夏贼,他们是一个小国家,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持,没有充足的百姓,即便人人为兵,甚至有女子做武官麻魁(准确是指西夏女兵,约占西夏军力百分之十到十五,主要职责是后勤打扫战场,必要时也上战场厮杀,也设麻魁女官),终是诸族混杂,人心不齐。只要僵持数年,我朝将士多熟悉战事,将领培练成长,西夏内部混乱,就可以打败西夏了。” 这是给西北军策的一个定位。 韩琦太躁进,范仲淹太保守,都不是郑朗所喜欢的。 然后转到了乡兵:“至于蕃兵,我说的乡兵不是蕃兵,蕃兵在里面占的份额很少,负面作用也很少。再说没有诸羌诸蕃支持,西北同样很难立足。至于危害,也可以预防,关健是我朝在西北的官员有没有做好,看一看种师衡在延州与泾州做了什么?” 提到种师衡,章得象不能作声。 “财政也无法支持,”郑朗叹息一声。 为了支持西北战役,赵祯在史上不断加税,不想剥削于民,于是加商税,宋太宗时商税(指商品过关征收的税务,不包括专营与各种作监的收入)只有四百万贯,宋真宗因为封禅增加到一千两百万贯,宋朝与西夏人交战后,增加到两千两百万贯。直到议和后才渐渐回落。 这种重税无疑阻碍了宋朝商业的发展。 然而为了支持西北战事的开支,陆续增加专营的敛财,以及农民的两税。 因为自己,去年没有增税,但今年必然会增税。 想要减轻国家负担,平安监各种收入与相关产生的税务所得,远远支撑不了。 但不是没有作用,这些收入减轻国家负担,百姓的压力,国家负担不重,朝中大臣与赵祯就会有继续战斗的信念,也就能打一场持久战。 暂时看不出,实际已经对前线产生点点滴滴的影响,包括抚恤,也比史上优厚,这会刺激士气。 江东的开发,增加了粮食收成,也使前方战士有充足的后勤供给。 有的功劳君臣看不出来,但大多数功劳都知道。不然郑朗也不可能被授予枢密副使的重职。 想一想,范仲淹与韩琦成名时久,有没有被授予宰相的职务? 继续说道:“择重弃轻也。虽然我提议免乡兵税务,供其武器与简易的甲胄,给予一些补贴,无形中增加了朝廷负担。但是会使乡兵士气更高,西北边境太长,没有乡兵,就要几十万禁兵布防,无论怎么对待乡兵,五个乡兵所产生的费用也不及一个禁兵。这就是节流,不然今年朝廷财政会出现严重的危机。陛下,臣也去过三使司,看过三司使的账薄。除非增加百姓税务,陛下大约也不会默认此举。而西夏入侵的仅是一点,乡兵不会时刻交战,对农事生产耽搁不大。请陛下与诸位大臣们三思。”…, 还有一条,不时的仇杀,怨恨更深,宋朝境内的蕃羌就无法与西夏人和解,那么只剩下一条选择,配合宋朝,就象折家一样。 但这不是人道的,郑朗未说。 晏殊说道:“郑朗,西北已有乡兵,若再增加,尾大不掉。” “比西北丢失得好。李继迁发家之时,仅拥有夏州一地,后来到银盐灵等州府,又夺其横山与六盘山、天都山等要冲,又夺河西走廊数州,沙州回鹘之地,吐蕃边境之所。下面会不会夺我陕西?” 仅一句,几乎所有人不敢应答。 继续象这个速度扩张下去,似乎很有可能的。夺下了陕西,直接威胁河南河北,宋朝灭国已经成为可能。 比这个危害,晏殊的所谓有可能尾大不掉实在不算什么。 “我朝禁兵虽然威武,可久未经战事,如同温室的花朵,诸位,不妨散朝后,我带诸位看一看双方的对比。”郑朗说完退回班列。 赵祯手一挥说道:“散朝。” 先看看对比去。 满朝大臣与赵祯本人被郑朗带到城外的军营。 郑朗让晏殊亲点了一千最精锐的京龘城禁军,让王直将那七百几十名生女真人喊出来,让他们站队操练。 至少看上去,京龘城的禁兵比这群女真人更美。 站队整齐,训练有素,动作规划标准。 郑朗也暗暗额首,此时宋朝各个方面还没有完全腐化坠落,包括军队,包括京龘城的士兵。 就是这支军队,到了西北,进行几次实战,战斗力爆发出来,也十分可观。 然后郑朗让他们模拟军队进行实战。 是真正开打,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将枪尖截去,刀也用了木刀,箭截去箭头。 仅一会儿,这支被晏殊选出来的禁兵被打得落荒而逃。 不能对比的,这群全是生女真人组成的军队,野悍度可以称为这世界的第一位,所谓的西夏军队,契丹军队与他们相比,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这支禁军也不是一元是处,但缺少那种悍气,个人的武艺跟上来,悍气度远远不及。 幸好做了预防,若是真刀实枪开战起来,恐怕不用一柱香时间,这支禁兵会被杀得大败,牺牲惨重。 郑戬嘴张得老大,低声说:“郑行知,你这支军队从哪里带来的?” 太凶悍了。 “北方,不过你不要担心,西夏人与契丹人的军队,也不及这支女真人。” “契丹……赵祉在边上脸上出现忧色。 “陛下,你也不用担心,这支女真人不是当初与我朝交好的渤海国人,而是在更北方,人数少,虽属于契丹臣管,但契丹人管制力度不强,时叛时服,不能为契丹所用。不过他们一旦朕合起来,会十分可怕,所以无论什么时间,不能坐视这个种族取代契丹,那么后患无穷,”郑朗说道。 他的目标也达到了,不仅说服大家增加乡兵,还对女真人产生慎重。 郑朗这次直观的对练,起到一些效果。 其实在这之前,范仲淹、夏竦与韩琦已经在增加弓箭手,赵祯的七国丈知秦州曹琮(曹彬七子,璨、珝、玮、玹、玘、珣、琮,曹皇后乃是曹玘之女)也在西北简乡弓手数万人。 本来是水到渠成,但郑朗的乡兵与这些将领大臣手中的弓箭手性质不同。 夏竦是想设土兵,正式成为建制,被大臣反对,没有执行。…, 杨偕因私误国一方面,大臣心中忌惮也是一方面。 郑朗提议不是让他们成为正规士兵,但也是建制。主动给其武器,免其税务,少许补贴津助。 这样一来,凝聚力更强,战斗力也更强,能在短短时间内成为一支军队。但比力役存在的弓箭手更让大臣忌惮。 商讨数天后,诏前方一些州县实施,不是整个陕西,而是在前线各州实施一段时间后,观看成效。 慢慢来,接下来要发生两件大垩事了。 韩琦回到渭州城,突然有几千名百姓拦住他的战马,问道,韩公,我儿随你出师,你回来了,我的儿子在哪里? 他们是好水川烈士的家属。 韩琦泪如雨下。 他忽然想到范仲淹那句话,此情此景,再难置胜负于度外。 但是韩琦错了吗?是有错,可是满朝文武皆思和时,唯有韩琦发出最强的声音。 好水川一战,更是打出汉家男儿的尊严,要么不当兵,当兵不为了保家卫国,为了什么?混饭吃的? 也能说混饭吃的,但世上有的职业,比如军人、医生、警龘察、教师、监狱、政龘府官吏,关系到一个国家的荣辱兴衰,绝对不能当作职业来做,更不能当成一个有钱途,有女人途的职业来做。 宋朝多次战败,这种事,在宋史上还是第一次,也是宋史唯独的一次。 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郑朗隐隐感到一线阴谋的味道在里面。难道是夏竦搞的鬼?似乎也不象,或者是范仲淹,更不象。但绝对是非正常发生,甚至带来严重的后果,使前方将领怯战保全。不过是什么阴谋,以韩琦现在的心情,也无心去查了,更不想去查。 郑朗立即在西府与诸位枢密院的大佬进行商议。 因为国库比史上好,此次虽然多次牺牲,朝廷抚恤很厚,赵祯是真舍得。不但抚恤,授官都舍得,宁肯冗官。 郑朗将此次后果说出。 晏殊作为保守的大臣,对韩琦没有多少好感,可一听也感到事情有些严重。是对是错,秋后好算账,如果从现在起,前方将士不敢拼命,后果会变得严重。 随后的早朝,晏殊写了一篇奏折,于早朝上奏。 对韩琦的处罚没有判决下来,似乎还不大好处罚,说韩琦不行,但他敢打,敢上前线。换作其他官员能成么? 解决的办法很简单,你们怕儿子死,不让他们当兵。正好国家冗兵。但这时候需要士兵,不能说出这样的话。于是下了诏书,再次嘉奖这些将士的英勇行为,厚恤家属。但对家属这次阻拦,进行委婉的斥责。你不让你们儿子冒险打,他也不让他儿子上前线,谁来守护国家的疆土。没有将士守护疆土,西夏人入侵,会象蝗虫一样,将你们掳掠一空,到时候不仅是你们的儿子,还有你们的孙子,妻子母亲,都能惨死于敌寇刀下。 郑朗站在晏殊的下首,看到诏书下,心中很欣慰。 其实许多大臣也在努力,皇帝更在努力,然而很可惜,那个祖宗法制象一个幽灵一样,始终飘荡在宋朝的上空,经久不散,一点一滴的侵袭着宋朝的国力。 接下来一件事是范仲淹的。 范仲淹一心想和,郑朗猜测范仲淹想法,范仲淹肯定不是那种投降派,否则不会在延州做那么多的布置。但不是主战派,他可能认为西夏国家穷困,土地贫瘠,得之无益,不如和之,一年给他们一些钱帛,大家不打了拉倒,对国家有益对百姓有益,也不会因为交战,许多人家妻离子散。…, 用心是好的,可是真能求和?而且宋朝长期软弱下去,怎么了得? 因此让属下韩周随高延德一道去了西夏,但韩周没有见到无昊,此时无昊正在好水川养鸽子呢。 好水川之战打完了,韩周将范仲淹那封声情并茂,感人肺腑的信交到无昊手中。此时无昊达到战略目标,还真议和啊?范小夫子,你傻的了,我不傻。 于是韩周带回来一封长达二十六页,更声情并茂的国书,书中竭尽谩骂侮蔑之言。范仲淹一看真的傻眼了,这是国书,想隐瞒都不行,但也不能上交,事情是自己挑起来的,一旦上交,皇上与宰相们会将自己大卸八块! 头痛了。 想了很久,然后当着西夏的使者面,将其中内容最不堪入目的二十页烧掉,对使者说,你回去对无昊说,我朝善意是有底限的,余下的六页重新修改,亲自润色。 但无论他的文学底子有多好,这封信怎么修改,到朝廷后,满朝君臣皆大怒万分。 宋庠直接气愤的说:“陛下,范仲淹误国侮国,为申国家尊严,必须将范仲淹斩杀。” 看看他做的好事,直接咔嚓吧。 杜衍说道:“范仲淹本志是想招纳叛羌,用心良苦,不能深罪。” 然后不满的瞪了宋庠一眼,范仲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延鄜路在范仲淹经营下,就象一个铁桶,仅是一封国书,就咔嚓,那么谁去西北,换你去啊! 吕夷简更直接,将韩周召来,问:“你为什么擅入西界?” “吕相公,经略专杀生之权,我不敢不从。” 赵祯在龙椅上气得闷哼一声,你不敢不从,就敢将这份国书带回来?立即削夺其官,贬为监道州税,到南岭北边做一个小税官反思去。 然后问范仲淹如何处执? 吕夷简助其言,知谏院孙沔又上书为仲淹辨,赵祯又看着郑朗,郑朗叹息道:“韩琦当贬,范仲淹也当贬,可是西北还有谁能领起这份担子?” 不管怎么说,他们在西北远比其他人做得更好,或者换范雍,或者换张观,那更是操蛋。 马上就要换张观了。 下诏降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兼知延州、龙图阁直学士、户部郎中范仲淹为户部员外郎,知耀州。 夏守赟懦弱,不能服众,但陕西总要一个掌握大局。而夏竦和来和去的,也让朝中诸位大佬很不满意,于是下诏让张观陕西都部署兼经略安抚缘边招讨等使,知永兴军。仍诏夏竦判永兴军如故,徙秦凤副都部署、知秦州曹琮以副之。 本来是陈执中的,陈执中应郑朗要求到了杭州。 就是陈执中,在陕西也没有做好。 郑朗立即反对,说道:“张观持廉少欲,言行谨慎,但对军务不懂,前去西北必害我军。若让张观去,不如让曹琮领任。” “不妥,曹琮身为皇家姻亲,必须避讳,”章得象立即说道。 曹玮领军,那时候曹家还没女人做皇后呢。 其实这是对武将的排斥。 曹琮军事能力不及其兄曹玮,但也可。但因为这个皇家国丈的身份,以及武将,始终在陕西拎着酱油瓶子,在陕西各地到处跑,瓶子里的酱油跑得咣咣作响。 “那么章相公前去陕西吧。” 章得象有些晕,大半天说道:“我对军务也不懂。” “正是,张观对军务也不懂,否则前几年西府也不会失职,如何让他前去陕西?” 赵祯问了一句:“那么谁对军务懂呢?” 几个大佬一起看着郑朗,随后摇头。 PS:第三更求月票。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小四 提供 前排带上】 第三百四十八章 在路上(四) 郑朗似乎懂,但是……能成么? 二十四岁的枢密副使,破天大的例子,这个速度升下去,有可能三十岁就能担任首相,不能再破例。...... 郑朗也不想,担任陕西的长官,他有这个资历与能力么? 也不想当,如今陕西牛人猛人太多,韩琦、庞籍、范仲淹,一个比一个难缠。自己说服谁听自己的命令? 叹息道:“真说起来,只有曹琮。” 好水川一败,西夏人掳掠百姓返回天都山,曹琮发骑兵设伏待之,贼于是弃百姓引去。又诱吐蕃为犄角,还使西州商贾联系沙州镇国王子,其派使奉书说,我本唐甥,天子实我舅也,自党项破甘凉后,于是与汉隔,今愿率首领为朝廷击贼。 有能力,有战功,有谋略,眼光长远,居然看到沙州。 虽是武将,可是名将世家,是国丈,能弹伏西群诸臣,最是适合的人选。 然而祖宗的法制,郑朗虽说了出来,也知道不可能。 赵祯都在龙椅上摇起了头。 郑朗自己呵呵乐了起来,说:“别当真,你们继续说,我年青,不懂事。” 十几个大佬啼笑皆非。 然考虑到军务能力,真的没有什么好人选。不相信,让吕夷简与章得象去,同样也不合格。 吕夷简闭目说道:“不如让宋庠前去陕西。” 阴谋,**裸的阴谋。 郑朗心中摇头,其实论吏治之能,至少在相位上所做的贡献,赵祯朝吕夷简当属第一。 然而德操很成问题。 宋庠说应当将范仲淹咔嚓,吕夷简认为不妥,杜衍与郑朗也说了公道话,未杀。随后论处罚范仲淹时,宋庠再次责备范仲淹不当与元昊通书·吕夷简道,人臣无外交,希文何敢如此。 其他人皆摇头,吕夷简·你变化也太大了吧。 不知道吕夷简确实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昭显他的肚量宽大。 郑朗在西府呆了十几天,越呆越觉得这潭水太深,不过他也自觉,除到万不得己的时候,他总是不开口,甚至不批阅西府奏折。 又因为其他的事务·宋庠与吕夷简也发生了一些冲突。可是赵祯看到宋庠忠厚,十分喜欢,吕夷简多有忌惮。正好借范仲淹事,数次挤兑宋庠。 晏殊老了,有资格说我没有军务能力,不去陕西,宋庠不能说,被吕夷简再次挤得满脸痛红。 赵祯蘀大宋化解了难题·道:“宋庠也不知军务。” 但郑朗知道,要不了多久,以吕夷简的手腕·宋庠还会被吕夷简排斥于东府相公之外,并用朋党将宋详的好友郑戬挤到杭州。 这个朋党来得有些冤的,要知道郑戬可是范仲淹的联亲。 眼下陈执中到了杭州,不知道郑戬会挤到哪里,然而郑朗也不想郑戬去杭州,此人颇有能力,果敢必行,然凭气近侠,用刑峻深,士民多怨。去了杭州未必是好事·还不如让张观前去杭州。 张观不行,宋庠不行,晏殊不行,那个行? 御书房里一阵缄默。 赵祯再次看着郑朗,郑朗摇头。除了曹琮外,其他的人一个也不合适。*.*.*/*要么不懂军务·要没么没有资历弹伏群臣。 郑朗恐怕不久也要去西北,是大佬,但不会是这个首长之官。 此事拖了下来。 郑朗回到客栈,忽然来了十几个大汉,这群大汉有些古怪,年龄最大的接近五十岁,年龄小的只有二十几岁。领首的两人更是奇怪,其余的人都是武士打扮,唯有这两人是文士打扮。…, “你们是……?” “我们是王德用相公派来的。”一个文士说道。 徐徐将来意解释,他叫刘轩睿,是庆州的儒生,性格激烈,中了举子,未中进士,自元昊入侵以来,深感到国家的耻辱,决定弃笔从戎。 另一个文士是蜀地人氏常德明,与张方平一样,喜读兵书。 两人在京城游学,一拍即合。正好刘父昔年时是王德用门下,于是投奔王德用。 王德用很无语,如今文人多尊贵哪,还有弃文从武的人?而且他现在小心翼翼,省怕犯下错误,让文官们揪辫子,又在内陆之地,也没有他们发挥余地。 是故属下的子女,热情款待,然后唏嘘良久。 他是武将,国家有难,却不能上阵杀敌,怎能不难受? 然而这是宋朝的祖宗法制,武将立了功,也升官,也厚赏,升到一定地步,就开始养老了,不让你真正的碰军权,以防武将专权的事发生。 正好听闻郑朗来京城,王德用这点头脑还是有的,不可能让郑朗真的在京城做枢密副使,要去西北。于是让他们前来,两人是文士,但又有军事天赋,正是西北最需要的人才。 然后又派来十几个谦客。 这些家丁原来都是王德用手下的爱卒,有的人正是本身来自灵州等西夏境内,后来其境没入西夏后,一直没有返回。对西夏境内地形人物风俗十分熟悉。 王德用挑了挑,一股脑将他们送到郑朗手中。 两家是亲戚关系,他子女一个个不成气,郑朗立功上位,会照拂崔家,照拂崔家,就能顺带着在自己死后照顾自家。这些老卒跟随自己多年,若没有意外,最后会默默无闻的老死。于其老死,不如让他们到战场上真正的扬名。 这些老卒再加上王德用在西北的威望与一些人脉关系,对郑朗也会有极大的帮助。 郑朗愕然,最后无言地说:“谢过王相公。” 留了下来。 有多大的本事,要到西北后才能看出,才能任用。但这些人无疑是西北的活地图,好啊,王德用这次是帮了自己。 当然,是郑朗,其他人王德用可不敢多这事,弄不好会倒霉的。 郑朗可以将他们留下来,但没有·直接将他们带到军营,与那些女真人呆在一起。 外行人看不懂,包括郑朗在内,只觉得这些女真人彪悍·放在王德用这些手下眼中,立即看出不同。一个老卒叫王勇的沉声说道:“好凶野的士兵。” 此人是党项人,跟了王德用姓氏也姓了王。暗中将党项人与这群人做了比较,最终得出的结论。 赵保走过来问:“郑相公,我们以后会不会做宋朝的官?” 宋朝话说得不标准,扭口,但能将意思表达。 郑朗却笑了·以前将他们放在倭国不知道天高地厚,放在杭州也是置于孤岛之上。来到京城时久,终于知道宋朝的繁华。但这个繁华需要钱帛来享受的。想要钱帛,他们没有本事经商,只好升官。 说道:“可以,只要你们立功,不但可以升官,我还可以派人将你们家人接到我朝来·享受这个富贵。” “好。”赵保猛挥粗大的胳膊肘儿,将郑朗的话传达下去,七百几十人欢声雷动。 但郑朗心中有数·这些人是做强力炮灰存在的,能活下来的仅是少数。一旦到了京城身为武官,只要过几年辰光,沾染贪图享乐的风气,那不是勇猛的女真战士,甚至连西军都不如。…, 等于是一次性的用具,用完了就失去作用。想用得更长久一点,就得不能让他们沾染贪图享乐的风气,保持在北方的野蛮与凶狠。所以来到京城后,郑朗一直将他们关在军营操练。也不会让他们在京城呆很长时间·自己走,他们也要走。 无所谓。 对刘轩睿、常明德与王勇说道:“你们暂时与他们住在一起,经常操练,做一个预热,然后我带你们去西北。” “喏。” 时光过得很快,陕西的首长还没有决定下来·但郑朗知道一旦决定,他就是离开京城的时候。于是又上了一奏,关于西边田地的事。 宋朝的军田严格来分,有好几种。 屯田,多在河北处,甚至将水稻引到北方种植,收成不高,每亩不足一石,但利在蓄水,限制戎马,军事意义大于经济意义。所以渐渐没落,随着契丹敌意不强,这些屯田从国家直接经营方式渐渐转换为租佃方式耕种。 营田,例如种师衡在青涧城的垦田。将地开垦出来,雇贫困户耕种,然后交纳课租。这种营田一开始有积极意义的,但从开始时就披上谋利的影子。一旦想从它身上赚钱,什么事都变了性质,渐渐暴敛于耕户。西北之地靠耕种为生的百姓不多,但也有,成了谋利性质,会有一些武将利用军队的威压,强占民间耕地。后来范仲淹与韩琦先后上书请罢。不要这些营田所得,以免产 生民族不和的矛盾,使边境情绪紧张,百姓与朝廷产生对立。 还有弓箭手田,弓箭手不给薪水的,可是战争时多有危险,有时又为了军事任务,调离家园,损害其家,于是给其地让其耕种,补助家用,养家糊口。 又于淮河以北选膏腴之地,设牧马监地,当作马场,然而多被豪强侵占。 郑朗说的正是营田。 宁肯国家多出一些财帛赏到西北,也不能让营田苛剥佃户。 不能让它成为百姓与朝廷的矛盾根源,只要没有弊端,好处立即彰显,粮食出自西北本身,与从江南运来,仅是运费,就会是天价。一斗米运到延州,有可能运费与损耗达到三四百文,是米价本身的七到八倍! 与晏殊说了。 晏殊有些惊讶,以前就没有想到后果,想了想,说:“行,我立即用西府的名义命令陕西各地营田课租每亩不得超过一斗,更不得侵占民田。” 郑朗眉头还是紧锁。 “难道这样还不行吗?” “晏相公,即便命令,未必有人遵从,还是请示陛下,下诏书吧,诏书比西府命令更管用。并且,算了,不说了。” “什么?” 郑朗就是不回答。 他想到的更多,营田只是解决之道的一部分,若是整个陕西羌人与蕃人全部开垦呢? 授他们技术,给他们马牛,朝廷可以出资从吐蕃等部族购回一批战马,将军中不好的劣制马匹赐赏给有功的弓箭手与忠于朝廷的蕃户,但不准他们宰杀,而是用来耕地的,扩大耕种生产。 只要乡兵补充,朝廷还会派兵,但没有以前负担沉重。只要耕地扩大,陕西粮食差距不会太大。减少专营的伤害,也不用吃一些无良商人给的霉米陈谷。 可一旦诏书下达,里面猫腻会有很多,有的将领胆大包天,会将良马当作劣马,售给蕃户,贻误战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诏书下达,但陕西的长官还没有决定下来。 只要赵祯一提,准得冷场。 郑朗看着十几个大佬,不知说什么好,最后说道:“陛下,臣有一策。” “你说。” “不如正式将陕西分成四路,以韩琦管句秦凤路部署司事兼知秦州,范仲淹管句环庆路部署司事兼知庆州,庞籍管句延路部署司事兼知延州,并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 “那么渭州呢?” “泾原路让臣去吧,况且臣呆在西府,也有些不自在。” 十几个大佬莞尔一笑。 一群老头子,最年青的也有四十多岁,郑朗放在里面,是让人感到太奇怪。 但去渭州不同,虽然这一职是主管一路政军财,郑朗有了政绩,又是以西府副相之职前去的,不显得唐突。 实际上早想将郑朗调到西北,就不知道如何安排,还有首官之职久而不决,也就没有想到郑朗的职位。 郑朗又说道:“将陕西正式划分四路,是权宜之计,西贼势大,合兵一处,唯恐不及,分兵四处,更是自寻死路。如今没有合适的领首之人担任陕西长官,只能临时划分。以后想要真正剿灭西夏时,必须四路合一,统一行动。” 郑朗提前数月还原历史,弊端很多,宋神宗时加了临洮路,变成五路军队,各不相统辖,藩镇割据的危险没有了,然后大败也产生了。 但眼下对他有好处,韩琦与庞籍、范仲淹太猛,自己没有本事说服他们,不如各干各的。以前陕西四路概念很模糊,虽有四路之议,实际归陕西总管,然而缺少有能力的长官,这个总管的优势也没有发挥出来。 既然不能发挥这个总领的功能,朝廷悬而未决,最后还不知道派了一个什么人过去,索性将这段历史提前数月还原。 至于原来的王沿,此时为枢密直学士、右司郎中,继续做你的郎中吧,西北不是你玩的地方。 诸人沉思,几个人选没有问题,韩琦于渭州数千百姓拦马责问,再去泾原路不合适了,而且激进,放在其他三路也不大放心。范仲淹正好在耀州,换一下任,就能解决问题。庞籍也去了陕西很长时间,不是生马子。 但是章得象狐疑地问:“范韩二人岂不是有过不罚,反而成了升迁之举?” “章相公,那你就找其他的人选吧。” 找谁? 除了这几个人外,找谁都不放心! 第三百四十九章 在路上(五) 第五更,求月票。 ========= 又要冷场,吕夷简开口道:“陛下,给范仲淹与韩琦一道诏书,让他们戴罪立功。” 郑朗也晕,不是知道历史,自己会真以为吕夷简改过自新,变得宽宏大量。 赵祯也同意了。 实际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郑朗的提议,不仅是掌管一路,是部署一路司事与马步军,还有兼带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某种意义与唐朝的节度使权利相差不大了。 但都是文臣,忌惮要少一点。 也是便于指挥,特殊的情况,特殊的对待。 郑朗又说道:“陛下,臣还向陛下讨要一些人。” “是谁?” “那些蕃兵。” “这……”杜衍欲言欲止。 “杜相公,他们凶悍在不懂,一旦懂了,战斗力会立即下降,是一次性的强兵。” 赵祯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听了此句,不由逗乐起来。 其他几个大佬也一起失笑。 赵祯说道:“准。” “还有臣想让张方平知泾州。” 这家伙献了不少良策,但与自己一样,多没有被朝廷采纳,是纸上谈兵呢,还是真有些真才实习,郑朗也不知道,是骡子是马,放在战场上溜一溜。再坏,比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官员要强。 “准。” “还有狄青。” “他就在泾州,担任都监。”赵祯立刻答道,显然狄青的英勇,赵祯在宫中也听闻了。 去泾州是尹洙的推荐,尹洙与范仲淹听闻五龙川战役后,召见三将,这一回不是一将,三人都让他们惊奇。尹洙此时与范韩二人皆交好,延州有了杨王二人。分一个给韩琦吧。将最强的狄青带到泾州。多立战功。 后人说韩琦对狄青十分厚隆,其实是错误的,此时羞侮狄青的事没有发生。 那是七八年后在河北定州发生的。 韩琦也没有将狄青放在心上,甚至包括调动许多将领的好水川之战,狄青明明在泾州,离镇戎军也不远,但没有任用。 韩琦身上的优点很多,缺点更不少,包括对武将的岐视。 “臣知道。但臣请求陛下让他担任镇戎知军,泾原路副总管,经略招讨副使。” 章得象瞪起眼睛。 “章相公,是副职,你不会象范讽那样,认为我是王莽吧。” 赵祯再次笑了起来。 相处得久,至少郑朗什么样的为人,他知道的。 “他是粗俗武将。” “是副职。此时国家危难关头。都要祈求上苍不拘一格降人才了,为什么有了人才,还不用。况且我也会监督,若不胜任,我绝不会偏袒于他。” “但拨得太快,”宋庠也忍不住说了一句。 “好水川一战,名将多战死,我不得不重用狄青。” “还有葛怀敏。” 提到这个名字。郑朗头就很痛。 他是名将葛霸的儿子,王德用的妹夫。尽管王德用对这个妹夫很不看好,然而朝廷上下皆被他的夸夸其谈迷惑。陕西用兵,赵祯曾赠送他曹玮所用的甲胄,看重到如此地步。 当时朝廷上下皆被葛怀敏迷惑时,连陈执中也认为当今著名将领乃是葛怀敏。只有郭逵说道,葛怀敏易对付。今后他一定会替把朝廷的大事办砸。 分配到范仲淹的手下,范仲淹与其交谈,能瞒过陈执中,但瞒不过三百年第一人,立即看穿葛怀敏猾懦不知兵,将他打发到泾原路兼招讨、经略、安抚副使。…, 这个人郑朗还想留下的,不知道则罢,知道了,说不定能利用利用。 若是将他排挤出泾原,如今他的真面目无几人能看清楚,又要祸害他路,这个**害起来会十分厉害的。 于是说道:“那么让狄青知镇戎军吧。” 宋庠不能再说,大家都要相互退让一步,才是好同志。 郑朗又说道:“臣再向陛下讨要郭遵的弟弟郭逵。” 郭逵因父蒴补北班殿侍,因兄之战功,录其为三班奉职,此时正在范仲淹麾下,范仲淹敬重其兄,对他也象对子侄一般。 然而因为年青,范仲淹没有重用。 放在郑朗手中也不会重用,毕竟才是十九岁,但资质已经流露出来,包括对葛怀敏的认识。 郭逵的任命是赵祯亲自下达的,赵祯还有些印象,说道:“准。” 郑朗很感慨,赵祯早先时候象今天这样,一个个准字下来,何必有今天西北的惨烈? 不过郑朗也疏忽重要的一点,郭逵十九岁,他还要看一看,那时候郑朗才多点大,就算赵祯相信,让朝中这些大臣如何相信? “还有其他人选没有?” “没有了,不过臣若到西北后,看到什么良策,请陛下恩准。”是市易法,但今天郑朗不想提出,向范小夫子学习,先做了再说。大不了等定川砦战役过后,将功折罪,自己正好回郑州休养一段时间。 也想主动替自己找麻烦,否则庆历新政开始,自己夹在两府中,将会里外不是人。 赵祯准备宣布大家散去,忽然一个太监跑了进来,在赵祯耳边低语,一边说一边窍笑。赵祯听完后,也笑了起来。然后笑咪咪地看着郑朗道:“恭喜,恭喜。” “何喜?” “皇后早听闻你家娘子女红精湛,正好你的娘子今天到了京城,明天让你娘子进宫,与皇后一叙,还有,让你娘子带着你的新妾一道进宫。” “新妾?” “是啊,朕……诸卿,你们去樊楼吧。”赵祯本来想说,朕与诸卿,一道去樊楼,想想不大恰当,于是改了口。 “什么樊楼?” “散,散。” 听着背后赵祯在御书房里的笑声,郑朗一头雾水。莫明其妙的走出皇宫。忽然想了起来,飞快地骑上马,直扑客栈。 客栈门口正在放鞭炮,还有许多人抬着一箱一箱的东西进入客栈。以郑朗如今的年薪在京城也可以购买一栋象样的房屋,但考虑不久就要离开,所以一直住在严记客栈里。 严掌柜也欢喜。 郑朗入住,对他来说,是一件有脸面的事。 看了一眼,郑朗立即下马。将马丢给伙计,扑入客栈。 四个妻妾与两个女儿一道返回京城。 不过是早晨返回京城的,郑朗上完早朝,又与诸位宰相被赵祯喊到内宫议事,现在都到了下午时分。 但是如郑朗所想的那样,房间里多了一个少女,看到郑朗回来,羞羞答答地低下头。 郑朗身体都快气软了。冲崔娴招了招手。喊她出来说话。 崔娴走出来。 郑朗气愤地说:“是怎么回事?” 崔娴翻了一下秀媚的丹凤眼,说道:“妾是为了郑家,不是为了你。” 郑朗此次进京,樊楼主人曾经对外面人隐晦地说了一句,郑朗好啊,那怕我家女儿做他的小妾,我也开心。 他仅是一个商人,可因为巨大的财富。也有一些地位,这句话迅速传开。又有人联想到去年郑朗在延州,樊家捐出二十万缗钱给延州做军需,便有了樊家用二十万缗钱买一个小妾的说法。…, 这是趣闻,不管真假,流传很快。崔娴自船上返回京城,半路上居然听说了。也不知道真假。但空穴来风,总有一个巢穴。 刚到京城,樊家派人过来,又用隐晦的语气协商这件事。 崔娴先是愕然,然后气苦,最后想了大半天,忽然改了主意,说:“你让你家小娘子过来,让我看一看。” 樊家真的让她过来,崔娴看了看,不太符合她的目标,要生孩子,最好屁股大,胸大,这才是育子之象。家中几个人,除了自己稍好一些,其他三个小妾身体都是极其苗条。 不过樊家小娘子一惯活泼好动,古怪精灵,调皮捣蛋,身体健康。这点倒颇让崔娴满意,于是答应。 既然答应,樊家动作也很快,不是正妻,只是小妾,可终是自家的女儿,并且郑朗对小妾的痛爱,也很有名气,仅是一个名份问题,其他的与妻子并无二样。 于是吹吹打打,放了无数鞭炮,又抬出许多嫁妆,一路将樊小娘子送到客栈。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整个京城,连皇宫的太监也听说了。 郑朗愤怒道:“这都是神马!” “官人,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是为了郑家。” 成婚多年,郑家还没有一个儿子,崔娴背的包袱重。后来王安石的妻子与司马光的妻子也这么做过,看到家中人丁单薄,于是自作主张,替丈夫纳妾。 “已经两个女儿,以后还会有的。我才二十四岁,母亲生我时,我父亲都快年近四十。” “可妾心中不放心。” “赶快让人家回去,不要耽搁人家的青春。” “如今事情公开,名节也毁了,如何让她回去。” “毁什么,我才回客栈,能发生什么事情?不能再耽搁,否则真的会毁了名节。” “官人,你想一想,妾答应下来,也是替官人着想。樊家是京城里巨贾。” “难道我家的产业与我的年薪还不够用度?” 随着郑朗迁为枢密副使,年薪加上各种补贴一年达到两万多贯,还有家中产业,一年又能产生一万多贯的收入。一家人天天在樊楼吃住,费用也足够。 “不是因为这个,官人,樊家是商贾,纳他家的女儿为妾,不会有非议,又是巨贾,在京城与许多官员有一些关系。官人不喜结交,眼下是枢密副使,会去西北。可早晚要回来,三四年后回京,肯定会是两府宰相。无论立下再多的功劳。年龄还是太小,资历不足,有樊家也是一个支援。而且官人做的一些事,又要与商贾打交道,自己出面终是不妥,还有呢,平安监那十五分契股也要早晚售出,由樊家在中间转一个圆场,就会减少正面的冲突。至于樊家呢,樊小娘子喜欢官人,樊家财产巨大,以自己力量不足以拱卫,有官人这座靠山,樊家几十年内必然无忧。所以顺从女儿的意思,让她进入郑家做一个小妾。这是互惠互利。” “这更是婚姻,不是交易!”郑朗更晕。 与自己妻子解释不清楚,一提到儿子,这个聪明过人的妻子时常会犯糊涂,连一贯的小心眼吃醋都忘记。说不清,索性不理她,直接进入房间,对樊家小娘子说道:“你好。” “官人,你好。” “……” “妾见过官人,”施了一个大礼。 “你别官人。”…, “是大娘子教妾的。”小姑娘一边回答,一边低头,眉开眼笑,似乎欢喜得要命。虽然做着羞答答的模样,小脚儿直动弹,显然不是一个安生的主。 郑朗在屋中走过来走过去,最后说道:“樊小娘子,今天我在内宫与陛下诸相商议国事,马上我就要去泾原路担任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 “那是,朝廷官员无能,只有官人才能在西北力挽狂澜。” “……” “官人,妾还会骑马呢。” “不行,我去西北,随时有生命危险,不能耽搁你的青春。” “夫妻本是同林鸟,要同甘共苦。”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头各自飞,哎哟,痛啊。你们做什么?”郑朗两只胳膊肘儿让崔娴与杏儿扭得痛疼万分。 “谁与你各自飞了?” “大娘子,妾不会与官人飞的。” 这还有理拧不清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郑朗已经听到许多熟悉的声音,只好走出来,看到许多官员,如晏殊、吕夷简、章得象、宋庠、杜衍等诸位宰相,一个不少,全部到来。 还有呢,富弼,叶清臣,欧阳修,张方平,贾昌朝,王举正,王拱辰,陆续许多大臣先后赶到客栈。 如果说这些人全部是星星,星光璀璨,几乎都快将严家客栈淹没。 “恭喜恭喜,”一个个说道。 在京城这段时间郑朗十分本份,不管官职大小,对待他人皆十分客气。这也是郑朗的脾气,本来朝堂里几乎所有的官员,比他岁数皆大,除了因为国事外,何必对人藐视? 加上又要辛苦地去西北,大家皆不恶,再加上樊家的名头,一起赶来恭贺。皇上不是说了,你们去樊楼吧。这是圣旨! 郑朗看着这嘈杂的场面,脸青一块紫一块,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三百五十章 在路上(六) 郑朗挥了一下手,又ró了ró脑袋,对这些大大小小的大臣说道:“各位,且等一等。” 然后又冲在不远处准备宴席的严掌柜说道:“你们也不能准备。” 这事儿不知怎么的,眼看生米就要做成熟饭。 说完跑进院中,对崔娴与樊家这个小娘子说道:“我是去西北对么?” “是啊。” “我是去泾原路对么?” “是啊。” “你们知道好水川死了多少将士,我马上去做他们的父母官,没有去,先纳小妾,让泾原路百姓听闻后,他们会做什么感想?” “这有什么关系啊?”樊家小娘子不顾害羞,反问一句。 理由太勉强了。 郑朗又要挠头,现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主流,难道向她们宣传自由恋爱的思想观,也不可能,自己娶了四个妻妾,有什么资格说自由恋爱。只好粗暴地说道:“这样吧,即便纳,也等我回京城再纳。否则我就不同意。” “这有什么区别?”樊家小娘子万分失望。 “有,你想到郑家来是不是?” “是……”蚊子一样嗯了一声。 别装,郑朗心中十分无语,说:“那你应当知道我的为人,我对百姓如何,你也知道的。” 终是小姑娘,比较容易méng骗。 “但是……” “你先回去,我再度回京。必然也会立下一些功劳,再让你进入郑家。” 樊家小娘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崔娴伏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小姑娘说道:“好。” 郑朗派人将她送回去,然后对群臣说道:“我与樊家说好了,回京城再纳,各位不必恭贺。” 可是郑朗疏忽了今天的场合。这不是官场,要一本正经,他也不是老夫子,岁数大,没有人敢与他开玩笑。 特别是欧阳修与富弼等一干岁数不大的官员,早将他架了起来,说道:“早纳迟纳还是不纳,吃喜酒,吃喜酒。” 严掌柜也让众人窜夺着,再次准备摆起酒宴。 郑朗无语,我被强nv干了!还是被一百多名官员强行nv干。 连赵祯没有放过,他本人没有来,却派两个小黄mén,一本正经送来隆厚的贺礼。 崔娴低声说道:“官人,我们成亲时也没有这么热闹。” 热闹没有结束。 皇上送来贺礼后,曹皇后又派人送来贺礼,不是代表赵祯,而是代表皇后本人,曹家与郑朗没有关系,可是郑朗力保她的七叔为陕西长官,曹皇后心中还有些感谢。 接着苗贵妃也派人送来贺礼。 郑朗更晕。 反正大家一起来强nv干他,那么就来吧。 酒席摆开,被富弼拖到酒席上,一一劝酒,郑朗借酒浇愁,众人再劝说,一会儿喝了十几盏酒下肚。 然后郑朗看着众人,越看越多,几百人变成几千人,几万人,最后模糊成一团,咚地一声趴到桌子下面。 哈哈哈,大家一起大笑。 难得看到郑朗失态,终于看到他醉倒的模样,富弼乐得不行。眼睛瞅了瞅,正好瞅到将仕郎燕文贵,喊道:“燕仕郎,将郑行知此时的样子画下来。” 燕文贵十分为难。 晏殊说道:“让你画,你就画。” 这对翁婿要求,燕文贵怎敢拒绝,只好作画。 吕夷简也笑咪咪的看着燕文贵画郑朗醉酒图。 其实是好水川之败,给京城官员太多的压力,需要发泄,正好郑朗此次纳樊家nv,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才闹哄成这个样子。…, 樊家开始看到自家nv儿回来,有些不乐意,但怎么办?人家是朝廷的栋梁之材,最年青的宰相,自己只是一个富商,算什么?但不一会儿听到事情真相,樊家上下全部大喜。 熟饭了,再也变不回成生米! 郑朗一醉,第二天早上也没有醒过来,但不用上早朝,于是崔娴派施从光前往西府请了一个假。 晏殊大手一挥说道:“给假三天。” 到了下午,郑朗起来,心头烧得厉害,喝了几大口凉水,崔娴抱怨地说:“不能喝,别逞强。” “这一回你满意了?”郑朗忍着头痛,将昨天发生的事回想一遍,都闹成这种样子,将人送不送回去,有什么区别? “妾身还不是为了郑家,为了你,你以为我想啊。” 有理也说不清,郑朗索xìng不说,先考虑西北。 葛怀敏夸夸其谈,郑朗自己也是夸夸其谈,之所以说出那么多东西,是历史的知识。真要将脑海里领先一千年的见解,与历史知识抛去,未必做得比韩琦与范仲淹好。 有这个历史知识还远远不行的,要落实到具体的实处。兵战凶危,不象政务,在杭州与太平州,做错了,可以及时改正。军事上一错,几千几万人会立即伤亡,怎么去改正?难道人死了,还能将他们吹活过来? 不过侥幸还好,有狄青在泾原军,并且顶在镇戎军,不过也不好说,镇戎军几乎覆盖了后来固原所有地区,甚至超过。但宋朝控制能力有限,比如好水川已经到了后来的隆德,虽然北方海原地区属于西夏控制区,也要经过宋朝大片的控制疆域,才到达好水川进行埋伏。 一部分是韩琦与诸将出现失误,疏于侦查,一部分也是宋朝只能防守,兵力有限,以至控制的前线地区出现大量空挡,才造成的结果。 还有如何利用葛怀敏这个二世祖? 想了想,来到军营,查看这群蕃兵,也要让他们准备动身。 听说要去西北,这些nv真人哇哇叫。 应当来说,他们并没有完全开发心智,甚至整个种族才开始逐步向奴隶社会进军。正是这种天真与愚昧,也造成了他们野蛮与强悍的战斗力。 十分兴奋,想要象京城的那些人享受荣华富贵,就得有战功,想有战功,就得打仗。 郑朗将王直喊到一边,问:“王德用派来的几个人表现如何?” 知道王德用对他那个妹夫十分感冒,但不代表着王德用会识人。 “学士,这批人可重用,”王直慎重地说,又道:“特别是那两个文士,似乎很不简单。” “哦。” “你看今天这些蕃子表现如何?” 郑朗仔细地看了看,说:“比昨天站队似乎更整齐。” “是刘轩睿强行我下的命令,cào练不齐整者,不听军命者,按军法处斩,斩杀了一名蕃子,这些蕃子怕了,才变得听话。” “真杀了?” “他搬出军法,又搬出王相公,我不敢不听。” 有军法,可几乎没有人将军法当成一回事,郑朗喃喃道:“还真杀?” “学士,我想到了孙武。” 不能仅靠历史来判断一个人的命运,有的人因为没有机遇,没有碰到赏识的人,才埋没一生。就象狄青没有碰到范仲淹,也就那么一回事。但达到孙武的高度,不可能的。然而如此果决,大约是一个人才。…, 将两人召了过来,说道:“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前往泾原路。” “学士,我们都知道了。” “那你们有什么想法?” “郑学士,延鄜路在范仲淹经营下,不易攻克。朝廷又让范仲淹去了环庆路,范仲淹虽不求有功,但那种战法,却是最难进攻的。”刘轩睿说道。 “说得有道理,继续说。” “秦凤路在后方,那么只剩下泾原路与北方的府麟二州。这两处必将成为未来西夏人攻击的重灾区。” 常明德补充道:“泾原路已经被元昊打烂。但是想立功,还是在泾原路。” 没有战争,怎么会立下功劳? 似乎真的不错,难怪会向王德用máo遂自荐。但不象狄青,已经有历史证明,还要继续观察,郑朗温和地说道:“很好,与我意同,你们马上准备准备,不日我就要动身。” “喏。” 郑朗不由哭笑不得,两人更加兴奋,象是两个战争狂热分子。 果然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然后又继续看着蕃兵cào练,到了京城,鸟枪换炮,全部披上宋朝的盔甲。 在隋唐明光铠成为主流,发展到宋朝,山文铠取代了明光铠,工艺也达到了巅峰。 不但工艺jīng湛,连尺寸都有严格的要求,比如造甲之法,步军yù其长,马军则yù其短,弩手yù其宽,枪手yù其窄。又比如步人则直身行立,短则lù足,马军则曲膝蹲坐,长则绾绊,马军甲装裙所以独用过膝三寸,步人则甲身腰围吊tǐ连成一片,名曰全装,而易为披带,马军则吊tǐ拕遴作二段,名曰摘吊。 不但有马步军专用的盔甲,还细分弓箭手、弩手与枪兵等兵种适用的盔甲,尺寸护具,都根据各个不同的兵种做了考究。 特别是重步兵的步人甲。 有人说欧洲的古代盔甲最好,这是错误的,最好最全面的是步人甲,重达近三十公斤。 加上武器在内,往往士兵会负重四十到五十公斤。 虽有效的保护自己,但牺牲了速度。 其实最强大的军队,不是重甲兵,而是灵活机动的轻骑兵,速度战胜一切,什么重甲都是浮云。郑朗知道,但知道了也没有用,没有好的战马,什么速度也是一个梦想。 马甲要轻一点,也重达近二十公斤。 但对于这些nv真人来说,一点也没有感到负担。 论武力他们肯定不是宋朝第一,但整体均衡起来,体力绝对胜过宋兵。 无奈,北方人种本来就比南方人种高大,加上吃rò的民族,营养也比吃素的人更强壮。 不过不是每一个宋兵都能穿得起这种盔甲,别人不说,要是让郑朗穿上步人甲,别说走路,有可能被活活压趴下。 所以出现了皮甲与纸甲,纸甲不是后来大白纸,厚达三寸,如遇雨水透淋,统弩难穿。能当盔甲,起到一些防御能力,而且轻便,还能当作保暖的衣服。 相对而言,即便在前方,纸甲数量也胜过了铁甲数量。 纸甲多是无奈,许多士兵承负不起步人甲的重量,朝廷也没有钱帛让一百多万士兵全副武装铁制盔甲,就是能武装起,保养费用也是十分惊人。但最怕的是纸甲也粗制滥造。 三寸厚的纸甲能挡一挡弓箭,如果变成一寸厚呢? 这种纸甲还在演变,到明朝后,被棉甲代替。以前朝代也有差的盔甲,比如唐代网兜状的锁子甲与皮甲、布甲。…, 没有骑兵,这种状况就无法改变,郑朗默想片刻,又开始观看武器,宋兵主要是一弩二弓三枪,少量配制刀、剑、铁鞭(铁杵)、短枪。多数配置马军一都当中枪手旗头十三人,其余人并系弓箭手。步军一都刀手八人,枪手十六人,其余七十余人并系弩手。弓弩手也练习刀枪技击之术,以防短兵jiāo接,但多不熟练。 这支蕃兵保持着原nv真人的传统,用枪的人没有一个,全部用刀,配弓。 郑朗忽然灵机一动。 在延州他一直在想着摆巴士,每天又在处理许多政务,没有时间想其他,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骑兵与步兵jiāo战,谁胜谁负,几乎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 但以步兵胜骑兵不是没有过,刘裕的却月阵,不算,但还有唐朝的陌刀兵,也不能算,工艺能还原出来,也没有几个宋兵能将唐朝的陌刀玩好。还有一例,普通的步兵胜过骑兵,岳家军! 韩世忠与岳飞军中还是以铁甲长枪强弩为主的重步军,以密集阵容屡屡击败金朝骑兵。但因为沉重,往往胜不能全击敌寇。于是岳飞在郾城之战中想出一个办法,装备特制的大刀、大斧,从两翼摆开阵势,咱不砍你人,专砍你马tǐ,马tǐ砍倒后,敌人从马背上摔下来,再用大斧大刀往xiōng口猛砸。端的yīn险毒辣。 但这一战将金人杀惨了,若不是赵构与秦桧这两个王八蛋,金人都准备收拾行李,打包逃回黄龙府,仅一战,有可能就将中原收回,连带着外送幽云十六州。 结果让人无语。 想到这里,立即站起来,奔向西府。 晏殊看到他笑嘻嘻地问:“酒醒啦?” 高兴的。 郑朗翻了一下眼睛,没有理他,而是拿出纸笔,将岳飞发明的几种武器画了出来,带有长柄的刀斧,岳飞当时布置十分匆忙,没有时间特制长柄,于是让手下砍来木棍子当作长柄,然后用绳子将刀斧绑在长柄上。现在时间有余,可以慢慢制造出专用的长柄,直接套在长刀或者大斧上。 “这是……” “砍马tǐ。” “咦。” “先让作监做出一批,我带到西北,试用看一看。” “好。” 郑朗接着画出第三件武器,钩镰枪,这种兵器是从古代武器戟演变而来的,成名于吕光,然而西域一战,在古代多为中原人忽视。宋朝也不知道它的威力。 宋朝与李继迁jiāo战时,不能破其连环马,于是有人想到了戟,仿照戟的形式加了一个横枝,刺戳之外又多了一个横拖的作用,起了一些成效,于是宋制九种枪当中双钩枪、单钩枪与环子枪皆带着这种小钩子。严格来说,还不是钩镰枪。岳飞在这种带横枝的枪上又加了一个弯镰,将横枝改成真正的钩子。 jiāo战时先用钩子将敌人的盔甲勾下来,再用弯镰割敌人的脑袋。大将杨再兴正是用这种钩镰枪,一人就杀了几百个金兵。 武器不是万能的,但这些武器的出现,无疑扩大的郾城大捷的战果。放在西北战场,也增加了一部分的威力。 “这个好啊。”晏殊高兴地说。 “好那就开始制造吧。” “我马上下令制造一批,让你带到西北去。” 郑朗这才回到客栈,崔娴委屈的迎出来。郑朗摇头,也没有再生气,这不是一代人两代人的差距,而是一千年思想观念的差距。崔娴按照这时代的做法,并不为过,相反,这是大fù的大度,是fù德。说道:“娴儿,我马上就要走了。” “嗯。” “你们回郑州吧。” “为什么?” “这不是杭州,西北有危险。” “妾身不会与你各自飞。” “都是什么,你们去西北也没有用。” “有的,那个你不想了。” “……” 杏儿四儿她们也不同意,郑朗只好说道:“你们要去可以,但必须呆在渭州城中,不能出城,只要是城外,那怕是在渭州,都会有危险。” “好,我们就留在渭州城中,一步不离。” 郑朗还是象在杭州一样,说走就走,先带着这群蕃兵骑马离开京城,崔娴她们依然在后面出发。 早到达泾原路,就能好做准备。 cūnā正是灿烂的时候,郑朗眼中却只能看到落英缤纷,与隐隐的那份杀机。 第三百五十一章 在路上(七) “吁!”郑朗勒住战马。 眼前就是长安城的城门。 不能指望是唐朝的长安城,到处断垣残壁,五代时修了一修,宋朝时又修了一修,成了眼前这座中等规模的城池,面积远比唐朝的长安缩水。不过因为关中的富饶,京兆府的人口与密度,并不比杭州遑让多少。 城虽不大,天气晴朗,能看到南方的终南山脉,以及城外大片的耕地。正是春耕生产时季,阡陌上布满了辛勤劳动的百姓。 郑朗下了战马,一路迅速西上,到郑州郑朗也没有绕几十里的道路回家探望几个娘娘。 怕娘娘罗嗦,与大禹治水过家门不入有区别的。 郑朗大步向前,来到夏竦面前说道:“见过夏相公。” 君子党们对夏竦颇为不耻,不是他养家妓,许多人养家妓,韩琦、小宋以及后来的苏东坡等等,而是痛恨他性格阴柔,为人贪婪,生性奢侈,特别是那辆豪华马车,招摇过市。 郑朗却不以为然。 夏竦公开享受,与小宋将布幔子一围,无数大臣在幔后挟妓作乐,不知天明天暗,有何区别? 他的为人与韩琦一样,优点明显,缺点明显,有文武才,政事与文学都有建树,并不是一个没本事的人,性格贪婪阴险,可后面的阴险却是逼出来的。 就是现在,夏竦身上的缺点有,贪婪,喜欢享受,怕死,不能指望他象韩琦那样亲自到前线去,也不要指望他出使契丹。但还不能用阴险形容。提拨君子庞籍,替韩琦说公道话。 但逼急了,郑朗也会咬人的,况且夏竦。 “子乔子乔,”夏竦呵呵乐道。 十分高兴,此子在朝堂上多次对自己的言论支持,让夏竦很舒服。然后看着郑朗:“为什么你也穿盔甲?” “以身作则吧。”郑朗含糊地说。 五龙川他也有些后怕当时自己一身白衣服,党项人集中兵力攻打自己,幸好有狄青、杨文广指挥军队,敌人数量不多,否则凶多吉少。自己不要命,也不能拖累军队。 于是穿了马甲,一路西来骑术与施从光皆不精,再加上这身盔甲,郑朗晚上睡在床上都不想动弹了。 原因没必要向夏竦说,说了也没有用,他也不会上前线指挥作战。 郑朗也未必上前线,但在适当的时候顶在前面,会起鼓舞士气作用。 “进城,我设了宴。” “有劳夏相公。” “子乔。” “夏相公怎么说我也是晚辈,这个····`·” “好,好那么就夏相公吧,我也要称呼你郑相公了。” 两人皆大笑。 郑朗去泾原,要与夏竦打好交道,因为自己,陈执中没有来京兆府,也不会因为两人的冲突,陈执中与夏竦先后贬职,有可能夏竦在京兆府呆很长时间,自己在泾原路实施市易法,必须与夏竦搞好关系。 “正好我要在京兆府盘留两天,甚至还要逾一些权限,到时候请夏相公恕罪则个。” “尽管开口。” “我想抽两天时间看一看渭水与一些沟渠。” “行知,不好弄啊,长安八水多已枯萎,韦坚的广运潭无法重开就是朝廷有钱帛支持,无水源补充,舟船也不得过。渭水多沙,根本无法治理。”夏竦说道。 有办法治理,那当然好,漕运顺利到达京兆府,再转小船,沿渭水而上,顺泾水直通泾州,甚至从陕西的洛水直到延州。如今也通航,但只是小船,成本十分高昂。…, 朝廷正是用这些小船,或者车马,一点一滴地将物资送到西北前线。所以运费与损耗能达到米价本身的六七倍七八倍。 “看一看吧,还有丹水呢。” “你要看就看,”夏竦苦笑。郑朗想过了,他也早想过了,并且亲自看过。 根本就不可能还原唐朝的水利与运河工程。 往大里说,是整个西北环境在剧烈恶化。 昔日的陇右在唐朝开化之后,被称为天下富仓,如今行不行? 青海赤山以东全部膏腴之地,但到宋朝后多呈戈壁沙漠化,以西的大非川等地多沼泽水草,是最佳的牧场,现在不要说水草,连沼泽也看不到,满眼是处,风沙荒漠。 恶化的还有延州等黄土高原地带。 对于这个变化夏竦没有注意,只是做过考证,想要在水利上做手脚,减轻运输成本,那是不可能的。 一路进城,夏竦不时好奇地瞅着身后的蕃兵,忍不住问:“这就是从极北之地带回来的蕃子?” “是契丹的北方,但不算极北之地,北方还有土地,还有百姓,只是天气寒冷,人烟变得稀少。” “是契丹人?” “不能算是契丹人,哪里人口稀少,百姓野蛮,生活贫困,契丹人控制不力,也没有兴趣管理。” “就象梅山蛮与南荒蛮?” 南荒蛮说的是大理北面到泸州以南一带,虽然有的部族向宋朝臣服,宋朝几乎从来没有派过任何官员前去治理。最奇怪的便是前面,梅山蛮,自长沙往西,邵阳的北面,三峡的南面,肯定不是宋朝的核心地区。但可以想像,这里离云贵还很远的,更不是什么湘西,应当真正属于宋境。 但就是这片小地区,宋朝以前一直没有统治,只是将它划分为一片禁区,禁止周边汉人与里面的蛮人来往,俨然成了宋朝的国中之国。也打过,宋军来了,蛮子进入山林。宋军走了,蛮子又出来。耗费了许多物资,这片土地依然奇迹般地地屹立在哪里。后来宋朝索性不管。 郑朗也不管,有人会管,要过几十年。道:“差不多吧。” “似乎很凶蛮。” “是,这个种族一旦出现雄才大略的主,不要多,只要一万人,足以能扫平契丹,将我宋逼到江南苟且偷生。绝不是契丹与党项种族所能比拟。” “不会吧。” “不相信夏相公拭目以待。” “好。” 说话间来到夏府,夏竦与京兆府一干官员依次坐下。 夏竦击了一下掌,歌舞妓上来,一名歌妓唱道:“霞散绮月沈钩。帘卷未央楼。夜凉河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瑶阶曙。金盘露。凤髓香和烟雾。三千珠翠拥宸游。水殿按凉州。”正是夏竦得意之作《喜迁莺》。 夏竦词作不多,平时多写诗,二十年前宋真宗向夏竦索词,夏竦于是作出这首喜迁莺。 前面的不能作数,用一些华丽的词藻拼凑出时间地点环境,主要是最后一句,凉州是凉州词·水殿是月夜雾气弥漫,笼罩着大殿,若用雾殿,又破坏其美感,一个水殿,在这个水殿里有一个美妙-的声音在唱凉州词。一下子给环境笼上一层仙气,也使整首词得到升华。 不能以人品词,这首词真的不错。 等到歌妓唱完后·夏竦说道:“行知,能否赏一首长短句乎?” 十几个美妓眼睛立即放起光亮。…, 郑朗心中苦笑,自己那有心思作词·即便作,也是激烈高昂之作,如今夏竦呆在京兆府,依然还在富贵乡,无疑是对夏竦的讥讽。没有必要为不相干的原因,让他记恨自己。 看了看外面院圃的春色,虽是暮春时分,绿叶碧意喜人,还有一些花卉在绽放。郑朗灵机一动,击着拍子唱道:“普天下锦绣乡′寰海内风流地。水秀山奇,一到处堪游戏。这答儿太富贵,满城中绣幕风帘,一哄地人烟凑集。百十里街衢整齐,万余家楼阁参差,并无半答儿闲田地。松轩竹径·药圃花蹊,茶园稻陌,竹坞梅溪。一陀儿一句诗题,一步儿一扇屏帏。西盐场便似一带琼瑶,吴山色千叠翡翠。兀良,望钱塘江万顷玻璃,更有清溪绿水,画船儿来往闲游戏。浙江亭紧相对,相对着险岭高峰长怪石,堪羡堪题。家家掩映渠流水,楼阁峥嵘出翠微,遥望西湖暮山势。看了这壁,觑了那壁,纵有丹青下不得笔。” 这是关汉卿晚年南下杭州写的小曲子。 郑朗在中间漏了一句,大元朝新附国,亡宋家旧华夷。 少了这句,便少了这首小曲子家国易主,杭州依旧繁华的感慨与叹惜。 不过也不妨,这首曲子是关汉卿巅峰年龄时的作品,整首曲子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却将杭州的秀美山华与富丽繁华尽情表达出来。 “好曲子。”夏竦赞道。 民间也有一些曲子,然而多俚俗之曲,要么轻薄要么下流。 包括词牌在内,也有一些下流的词作,甚至是黄色小调。 但自从郑朗数首曲子传扬出去后,有一些文人试作了一些新曲子,宛若清新的春风吹过这滩死水。 一个歌妓已经在尝试着重唱。 这场宴席尽欢而散。 夏竦替郑朗安排了下榻的地方。 但到了京兆府,郑朗开始办正事了。 先将施从光喊来,说道:“你就要留在长安城。” “学士,放心。” 市易法,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商业,首先要模清楚长安城中的物价,包括宋朝中原地区运来的物价,以及羌人与蕃人货物的物价。 还有那些物产是紧俏的。 最重要的是皮毛。 很多人不理解,说没有棉衣,冬天宋人怎么过啊。 富人有办法的,穿皮裘,穷人只好多穿麻葛衣服,到冬天时塞丝绵作絮。也就是将脚茧与茧壳表面的浮丝与乱丝经过精练,溶去丝胶,扯松,塞进夹衣里。李白有一句诗,明朝驿使发,一夜絮征袍。 国家要打仗,丈夫被征了兵,妻子于是连夜在家中扯丝絮,塞进夹袄里给丈夫做冬衣。 不明白这一过程,感觉不到语言的魅力,明白了,就会觉得简单的一句,是多么**泪下,离别的感慨,夫妻的珍惜爱情,妻子的爱护,尽在其中! 最好的袄子是木绵裘,然而木棉能有多少? 这种丝绵保暖力有限,因此宋朝后面史上大寒,许多士兵站在京城墙头上,站着站着就冻死了。 但看是什么皇帝。 赵祯这次做得很好,宁肯浪费财力,一人发一件皮袄,又听从郑朗建议,从江东棉花种植地区,大量征调采购棉花制袄。 有可能今年大部分士兵能将冬寒解决。 但无论怎么做,棉花没有普及,产量没有跟上来之前,皮毛还是冬天的主流御寒物资。所以皮毛一直短缺。…, 郑朗让施从光主办的正是这件事,还有一个人,仝明也带过来。不过他不会骑马,随崔娴她们在后面前往西北。 这件事若办好了,会引起争议的。但好在要感谢范仲淹与种师衡,他们在前面做了类似的事。 将王勇与王宁喊了进来。 郑朗从行李里拿出一个小包,里面有六百多两黄金,但不是成锭也不成块,而是仿照西夏与吐蕃一些首饰的式样,打成一个个镯子、链子、钗子。然后看着他们,说:“你们若没有把握,现在还来得及。” “学士,你放心吧。” “可是过了二十多年,你们还是先去镇戎寨,与狄青会合,与他商议一下,做稳妥的布置。” “狄青?” “嗯,狄将军,你们到镇戎军时,狄将军大约已接任,不要小看狄青,他比你们岁数小,可是足智多谋,非是普通武将所能及之。” “喏。” 郑朗将小包递给王勇。 王勇打开看了一眼,轻描淡写的将小包重新系上。 郑朗暗暗叹服,果然是王德用门下出来的,换作其他人,看到这么多金器,早就花了眼。 但这样好啊,王勇的表现,使他想到陶朱公的故事。 又说道:“你们先用着,不够,潜回来,我再给你们支持。” 这批黄金是郑朗自己掏的腰包,但想办成事,远远不够,这就要从泾源路财政里支出。 “喏。” 两人站起来,起马离开。 人未到,箭已发! 天色渐暮,郑朗抬头看着二人出去,更西方是天际,天际有霞,霞光腥红似血。 郑朗低声道:“会流很多血啊。” 忽然郑朗明白了范仲淹的想法。不打仗则罢,一打仗,会死很多的人,甚至有的人就是自己的亲信属下同僚。 但不打又怎么办呢? 不打,只有等死。 天际渐渐暗了下去,西方天空那一片血红凝成朱紫,仿佛是鲜血干涸,稠得都化不开。 第三百五十二章 在路上(八) 郑朗在长安附近转了三天,也跑到丹水上游看了看。 然而很茫然。 在他想法中,唐朝已经修了一部分水利,将物资运到商州,再从蓝田关进入关中,关中唐朝修了一条运河,直接进入长安城。 不是说没有效果,安史之乱后,河南失守,大部分物资正是从这条途径,源源不断地运向关中,支持了唐朝军队与叛军的交战。 似乎这条水陆齐下的运输道路,一直在明清也发挥着作用。 欧阳修去年上书也说过这件事,唐朝故渠多废,渭水堵塞,又有三门之险。因此他想出一个办法,刘邦入秦,不由关东而道南阳,臣问至南阳,问其遗老,云自邓西至永兴(长安)六七百里,今小商贾往往行之。刘邦入关中,其兵十万,夫能容十万兵之路,宜不甚狭而险也。但自洛阳为都,行者比趋关东,其路久废。今能按求通之,则武昌、汉阳、郢、襄阳、梁、洋、金、商、均、房、光化沿汉十一二州之物,皆可漕顿之南阳。自南阳为轻车,人辇运之,摹兵十五六铺,则十余州之物,日日入关不绝。 胡说八道。 十万大军能行得通,非是一起行的,可以分批通入。 这一处多山路,怎么不狭而险。六七百里山道下来,运费与损耗将会是天价。想要打通这一道,不能从丹水在南阳境内的下游改从旱路运输,必须开丹水,将航道通达中游,才能从蓝田关进入关中,否则运来的物资都不够损耗的。欧阳修也没有细研究过历史,武则天与唐中宗时已经着手打通此路,效果一直不显著。发挥作用时,是在安史之乱。而且不可能这些州府物资一起从此道运向关中,有的州府在地图上看似在汉水流域。实际中间隔了几十重山,根本无法运到汉水。 这一道通,是指汉水一直到长江,延伸到洞庭湖,向南到潭州,能将这些靠近汉水、长江与湘水边上的物资运送到关中。其他的地方休想。 但看了后,连连摇头。 关中诸水水源减少,复原不了唐朝水利。想要打通,必须花费巨大的代价。如今双方在交战,朝廷根本拿不出这笔钱帛。 而且想了一想潭州,同样也有许多困难的地方。 潭州便是长沙。 中国对南方的开发,从晋朝开始,东晋南迁。人烟开始增加。为以后江南的繁荣打下底子。一直到唐朝,这段时间开发的主要地区是在太湖流域与杭州,吴越。然后到宋朝,人口多,不得不想方设法,增加耕地面积。然后有了江东圩。 南宋南迁,开发到了潭州,才是一个开始,直到明朝长沙才成为四大米市。 开发长沙与洞庭湖流域。有天然的地理因素,然而此时有梅山蛮之逼,会有若干不利因素。若洞庭湖流域与长沙不能得到良好的开发,打通丹水流域看似花费十分巨大,已经失去开发的意义。 还得从陕西内部挖出潜力。 从城外回来后,郑朗喊来夏竦,商议三白渠的事。 三白渠又称为白渠,汉武赵中大夫白公建议而修的,引泾水首起谷口。尾入栎阳。注入渭河,又与郑国渠合称为郑白渠。是汉朝关中最重要的水利工程。 唐末受战火之害,许多水利因为长期失修,以至于逐渐毁坏。于是宋太祖时,节度判官施继业主持,对三白渠进行汉事,将泾水中的壅水堰,草草用稍镶笆篱栈筑成临时性建筑。虽草,也产生了效果,缘渠之民,颇获其利。但因其草率,每到大汛期时,便被冲毁,于是每至秋治堰,所用复取于民,民烦数役,不能固。…, 宋太宗时,应百姓请求,恢复石砌将军翣,以减轻每年修堰的沉重负担,于是派监丞周约修理。因为工程浩大,没有修成。陈尧叟与梁鼎再次上书,郑白二渠,原灌土地四万四千五百顷,今所存者不及二千顷,请朝廷修堰。再派皇甫选与何亮实地考察,二人提出四条建议,未能付诸实行。 宋真宗时,又派尚宾对三白渠进行筹划与组织修治,尚宾大概地修凿了三白渠的引水渠道工程,恢复一些节水斗门,工既毕水利饶足,民获数倍。但还没有恢复所有三白渠的灌溉功能。 这要往后了,王安石时让周良孺与泾阳知县候可查看,提出两点建议,一是自洪口筑堰壅泾水,凿新渠十五,行至临泾镇城东入白渠,可灌田二万余顷。二是自洪口北开渠直至三限口,再开五十里接耀州云阳界,可灌田三万余顷。第二种方案比第一种方案用工要多,费用也更大,但效益更显著。于是宋神宗采纳了第二种方案,着杨蟠与候可组织施工。 这次工程使三白渠可灌溉农田三万五千多顷。一顷就是一百亩地,工程若成功的话,从泾原路到环庆路,几乎都不需要朝廷支援粮食。 郑朗将夏竦喊来,说的正是这第二种方案。 “前方在打仗。”夏竦迟疑地说。 “如果元昊攻到三白渠,那将会是一场灾难。”郑朗道。 前方打仗,后方建设,有什么相干的? “钱帛啊。” “你先派人查看查看,至于钱帛,再过一年,泾原路费用我会想办法解决。” “你会想办法?”夏竦狐疑地问。虽然对郑朗印象不错,可郑朗还没有来泾原路,就先支取了三百万贯钱帛,押向渭州。在夏竦想来,是郑朗害怕了,怕他也向韩琦那样,向庞籍讨要物资钱帛没有要到,先将这些钱抓在手中。 “相信我。” “好,我会安排人过去查看。” “夏相公,务必要重视。与西夏人作战,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战争不仅比拼将士数量勇敢,还要比拼武器,后勤供给,粮草。一旦将粮食解决,更增加了胜利的机会。” “行知。我会派人看的,你放心吧,但这件事不是我说了算,还要禀报朝廷,朝廷批准,才能作数。另外也要前线守得住,否则后方开渠,敌寇杀来。将会是一场灭绝性的事件。” “不会,不求有功,但防守现在四路经略使不会出错。”包括他自己。顿了顿又说道:“还有,这件事可以写信给范仲淹,让他一道参与。” 说着使了一个眼色。 夏竦捏着鼻子,气苦的闷哼一声。 仅是夏竦一人提议。有可能朝廷不批准,还会引起一些弹劾,不要问有理没理,想要说你,胡说八道也可以。 拉范仲淹下水,他是君子党大哥,再加上郑朗,反对的人不会多,才能实施下去。而且范仲淹与韩琦不同。范仲淹肚量大,能容事,只要是为了国家,不会有其他不好的想法,一定会鼎力支持。 郑朗说道:“这才是战争。比行军作战,我朝也许不及贼寇,但比建设,比治理,比财富。敌寇远远不及我朝。用其长拼其短。” “拼损耗。” “正是。” 夏竦额首,这个方案颇合他心意。当然,也符合范仲淹的想法。 忽然外面一阵大笑。…, 一个魁梧的大汉走进来,夏竦替郑朗介绍道:“这位便是曹将军。” “见过曹将军。” “见过郑相公。” “别称呼相公,每次听到,我感到浑身的不舒服,还是称呼郑知州。” 曹琮再次大笑。 三人重新坐下来,曹琮说道:“朝廷陆续的派出军队发往前方,我给你的军队乃是……” 懂的,此次征调的军队,除了一部分来自陕西本土外,还从河中河南与京城发过来大量的禁军,无论去向那一路,要从京兆府整编征调。曹琮做一些小小的手脚,不是难事。 “谢过曹将军,”郑朗拱手说道。 没有曹琮暗中相助,此次朝廷对泾原路也十分慎重,好水川一败,精兵强将全部牺牲,泾原路地势平坦,不易防守,所以此次朝廷派出的兵力泾原路最多,达到七万人,还不包括部分当地的弓箭手。 整体数量,军队并没有减少,但因为郑朗的进谏,增加了有编制的弓箭手。与原先弓箭手不同,这些弓箭手全部有编制,发放一些武器,给予一些津贴。 军事实力也比史上增加,当然,费用更增加。 对此郑朗无可奈何。 只能做到不能让定川砦之战的惨剧发生,否则对宋朝的打击,无法想像。 曹琮又问道:“郑知州,你认为范仲淹与韩琦谁的策略正确?” 郑朗不让他称呼相公,于是改口,毕竟才这点大,称喟相公,曹琮自己也感到憋口。 他不是问两人谁高谁低,而是问防守正确,或者进攻正确。 “曹将军认为谁的策略好?” “元昊不可小视啊。”曹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这句话。 “当然不可小视,”郑朗笑了一笑。 好水川之战打得多漂亮?范仲淹与韩琦二人被元昊当成两只猴在耍。 郑朗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不见后世诸家评论,是他自己的想法。元昊一开始作战,是为了树立各族的信心,而且不停的交战,相互之间产生血海深仇,各族会团结起来,对宋朝产生敌意。 郑朗用弓箭手做编制,性质差不多,杀吧,死了人,是西夏杀的,以后部族的族民就会恨元昊,不会夹在中间两面倒。 但元昊发起的进攻未免次数太多了,先是三川口,后是好水川,再者麟府二州,又到了定川砦。 这是有意利用漫长的边境,不断地寻找宋军的弱点,将宋军一部部地击溃,使整个西北糜烂。如果是这样想的,元昊所图就很大了。 然而元昊也不能称为绝世天才。 一是没有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西夏骑兵的优势让他埋汰。 二是他没有长远的眼光,不但使契丹兴平公主莫明其妙死了,对契丹人也多不敬重。于是眼光更差的辽兴宗得到宋朝好处,率领大军前来问罪,幸好那一阵风! 虽胜了,毕竟是契丹,若契丹人与宋人两国联起来,西夏必定覆灭,正好宋朝求和,于是答应议和。大约契丹人的出征,才使他这个方策改变。随后西夏元气惭惭恢复,又因为种师衡的反间计得效,西夏发生许多事,包括元昊本人身死。 也就是元昊有战役的眼光,但没有战略的天赋。 可以看一看唐朝,唐朝受制于突厥,委屈求全,一统天下后,立即反击突厥。或者学一学春秋时的越国,句践卧薪尝胆,一举成功。若不是与契丹人发生冲突,以元昊这样游斗下去,宋军疲于奔命,西夏将疆域拓到延州与原渭不是不可能。…, 当然,辽兴宗眼光更浅。 其实宋朝与西夏相争,契丹可以渔翁得利,仅是一年西夏因为宋朝禁止商榷,便宜卖给契丹的马匹与皮毛,就能产生巨大的收益。甚至打到最后,契丹还能乘宋朝式微的时候,入侵河北。 总之,这是一个星光末落的时代,文人的时代,而不是武将闪烁的时候。 郑朗自己军事能力也不行。 但他手中有狄青,还有一个人,种世衡,现在朝廷还没有多重视,不如将他要过来,定川砦之战过后,再将他送还环州。让他安心去使反间计去。 想到这里,郑朗不由笑了,这个人好啊,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仝明说有阴有阳,谁能阴过老种先生? “郑知州,为何发笑?” “以曹将军之意,是范仲淹之策为上,还是韩琦之策为上?” “范仲淹。” “为何?” “我朝军事天赋无一人能及元昊,不动元昊无奈,一动就会有空隙存在,也能让元昊找到,那么又是一场惨败发生。”曹琮是善意地提醒郑朗。别看你很聪明,但这是战争,不是写儒学专著,越聪明越容易上元昊的当。 而且郑朗越笑,曹琮越担心。 毕竟他推荐自己担任陕西长官,是不是一个玩笑,也是对自己的认可。 “曹将军,我知道,也不会不自量力。但一昧防御,你认为此法妥当否?范仲淹筑寨砦拱卫,不是不妥。然而想将所有前线筑寨设砦,筑成一个铁桶,使元昊不得入侵。但我不懂的是另一个问题,从府麟二州开始,一直镇戎军,这条边境长达几千里,得筑多少砦寨,得进驻多少士兵,才能将这个铁壁形成?是五十万,还是一百万禁军?” 这才是一个真正严重的问题! 第三百五十三章 从瞎毡开始(一) 第三百五十三章 从瞎毡开始(一) 第四更求月票============== “但是很难,”郑朗又说道。 按照常理,西夏大军来了,我让,我守,走了以后,继续象白豹城那样,一块块的咬,最后将西夏磨死。 南北配合是不行的,也许元昊刻意佯攻南方,主力埋伏在北方,想一想,在自己境内,都察不到敌人的埋伏,况且在敌境,那么结果会很惨。 但大大小小的砦堡,不是所有寨砦都能守住的,一旦危险,救不救?不救失职,朝廷会立即处罚。救,可能被元昊围点打援成功,三川口与好水川就是一例。 府麟的战事又是一例,大军来了,开战,元昊还是灰溜溜败退! 说到底,还是将领能力的问题。 事情返回原点,有谁的指挥能力胜过元昊? 想了想,摇头,说道:“曹将军,谢过你好意提醒,我心中有数,不会盲目自大,能战则战,不能战则死守。面子不值钱,此乃国家生死大计,我会权衡慎重。” 曹琮肯定是好心,但终于让郑朗也看出来,连曹琮对眼前的时局亦无能为力。 郑朗来长安目标也达到。 商品交给施从光与后面的仝明,三白渠夏竦也派出人查看,还与夏竦稍稍拉拢了一些关系。 这个很重要,不然以夏竦的腹黑,在后面抽梯子,很恶心人的。 又写了一封奏折,让朝廷授命将种师衡调到德顺军担任知军。 按照郑朗想法,最好将种师衡调到原州担任原州的知州,那么定川砦之战,他更有把握战胜元昊。 不过因为自己请求,张方平调到泾州,朝廷不得不将原泾州知州滕宗谅调到原州。 对于范仲淹这位好朋友,岳阳楼记鼎鼎大名的主角,郑朗并不感冒。他在西北,真正是来打酱油的。 德顺军也是郑朗的请求,朝廷刚刚就着赵珣所建设的笼竿城,成立一个新军,不然原来镇戎军所管范围太广,地形复杂,山区多,与西夏吐蕃毗连,发生战事,反应迟钝。 没有郑朗请求,后年于此地也设了一个军,这是军事需要。 又应郑朗请求,将仪州并为渭州。 前方细分,是为了敏捷的防御敌人。后方扩大,是为了能有力的提供物资与兵力支持。前者对时间要求很严格,后者时间要求不严,但对面积要求严格。 郑朗还有一个私心,仪州并为渭州后,对他的市易法会有利。 德顺军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好水川便是位于德顺军境内。 呈上奏折,率领人马再度离开。 时间紧张,不但抢到泾原提前做准备,还有一件事,目标是瞎毡,一旦市易开始,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对他十分重要。 到了泾州,将张方平留下来交接,又马不停蹄赶到德顺军。 赵珣刚刚将笼竿城建好,听到郑朗到来,立即带着属下前来参见,然后说道:“郑相公,你来得正好,属下有事禀报。” “说。” 郑朗站在城头上观看着城墙,仅是一道粗粗的城墙,两丈来高,东西约长四百米,南北长约两百米,均系黄土夯筑。已经基本成形,但因为其地理位置,后来还历历数数进行了扩建,使墙基宽达近五十米,最高处高达五丈有余,还修了一些高大的角楼。 赵珣也修了角楼,然而远没有后来发现的遗址壮观。…, 但作为防御工事,绰绰有余。 这道城以及这一州军的设立,将有效拱卫镇戎军的防御力量。 赵珣是延州知州,那个悲催的赵振儿子,随父亲久在西边,根据他的查访,将陕西五路内外山川邑道利害,画了《聚米图经》五卷。韩琦向赵祯推荐,赵祯亲自召见,又上五阵图与兵事十余篇。赵祯使兵骑依阵布兵,既成,于是陈执中推荐为沿边巡检使,吕夷简与宋庠又共奏,用兵以来,策士之言以万数,无如珣者。 又迁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都监,赵珣以年少新进,未有功,拒受,领一万兵,居于泾原,兼治笼竿城。这就是后来的隆德-县城最初由来。 因郑朗建议,陕西边境数州府一划为四,包括永兴军,实际上一划为五,分成了五路。赵珣既然在笼竿城,也归郑朗管辖。 郑朗对此人也十分看重,虽然他才二十几岁,不到三十。然而论武将之材,不包括自己请过来的狄青与即将到来的种师衡,其他诸将当中,包括已经立下战功的曹英、李知和、王保、王文等诸将,无一人将才能在赵珣之上。定川砦之战后,赵珣向葛怀敏提了数道正确的建议,葛怀敏皆不听,不但导致大败,也使将才被俘虏。不然,此人成长起来,将会是第二个王信。 但自己来了,就不会让赵珣会落那样的悲剧下场。 赵珣也在看郑朗,本来郑朗面相生得嫩,这一看岁数更小。 不知说什么好,其实两人差不多,都二十几岁,在一群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将领中,十分令类。赵珣定住心神,才说道:“知州,瞎毡部下麻氈乘我军新败之即,常率众前来暴掠,请允许末将率军前去讨伐。” 郑朗火烧火燎地往德顺军赶,正是为了这件事。 唃厮啰的两个儿子闹独立,让唃厮啰心灰意冷。老二磨毡角去了父亲经营多年的尊哥城,成了尊哥吐蕃的首领,因其子萨撒厮丁不能自立,他的出离,使吐蕃衰败,自己也衰败。磨毡角一死,这一支脉渐渐消失在历史的舞台。 瞎毡先去河州,其后又迁于龛谷城(榆中东南),在此构建了自己的力量,制定一套与其父完全不同的制度,不依附于任何人。这是他的想法,其境与宋与西夏毗连,不可能不受其影响。 在这之前,他没有直接向宋朝发起战争,但偏向于西夏的。自前年起,赵珣多次派人招降瞎毡,赠给他许多金银财宝,瞎毡终于犹豫不决。 借机到宋境抢掠的与瞎毡无关,而是他的属部所为。 但赵珣想要出征,必须征求郑朗同意。 郑朗没有立即回答,他站在城墙上眺望西方,西边是会州与兰州地盘,此时大部属于吐蕃人管辖,一部分属于宋朝,一部分属于西夏,这个疆界很不稳定,一会儿是你的,一会儿是他的。 郑朗的市易法,大半主意就是打的这两州地区。 想要这两州让他获利,这一占尤关重要,不但要打,还要将瞎毡打服打怕,彻底臣服,市易法执行才能畅通无阻。而且瞎毡此时偏向于西夏,虽然他们叛乱一分,导致吐蕃衰落,可与李元昊真联起手,泾原路将会腹背受敌,危在旦夕。 “郑相公,请让末将前往吧,末将以死担保,会大获全胜。” “我相信你,但要等一个人过来,”说着对身边的侍卫说道:“你去原州将景泰请来。”…, 葛怀敏于定川砦败,将泾原路七万人马糟蹋光了,元昊长驱直入,直扑渭州城下,但看到渭州城头上旌旗招展,城墙高大,他没有把握攻下,于是折向东南六七百里,差一点来到长安城。西北震恐,唯有此将率五千兵,间道赴往泾原要道,拦阻元昊数万大军。元昊设伏,景泰派出斥候,查到伏兵所在,斩首千余骑。以功迁知镇戎军兼兵马钤辖。但因为朝中无人提拨,一直没有重用,然后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未知的不算,已知的抛去狄种之外,论将才此次是仅次于赵珣之外的泾原路能将。 赵珣略有些不悦,说道:“郑相公,有我足够。” 不就是打一个小小的吐蕃野部,值得到原州搬将领过来? 但没有办法,他仅是一个武将,人家是整个泾原路军政民总长官,又是西府副相公,说的话不能不听。 郑朗没有摆什么宰相的架子,笑咪咪地说:“你想要带多少军队过去?” “一万足矣。” “不能义气用事,太少。” 赵珣心中惦量了一下,是少了一点,虽说吐蕃人闹分家,一年不如一年,但士兵武力还是很出色的,不要阴沟里翻了船,于是说道:“两万。” “两万也少。” “两万够了。” “我不是要你打败敌人,而是要你取得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捷,不但歼灭麻氈,要让吐蕃其他诸部一起感到震赅,从此乖乖地臣服于我朝,不至于让他们在后方添乱子,还要瞎毡感到害怕,向我朝投降。” “这个有些难办。” “笼竿城附近有多少兵力?” “只有两万多人,不过若从镇戎军抽一抽,能抽出三万军队。但是镇戎军那边会兵力单薄。” “无妨,好水川一战,我宋损失惨重,他们也不好受,要休生养息,暂时不会前来侵犯。我就给你三万军队。” “但景将军……” “景将军与你没有多大关系,你放心去打,至于他,我会另有安排。但这是我来泾原路第一战,你得给我打得漂亮一点。” “喏。”赵珣高兴地答道,然后下去召集人马。 郑朗回过头来,看着常明德,问道:“如果此战赵将军大获全胜,瞎毡会感到惶恐不安,你有没有能力将他说服,让他本人亲自来渭州向我朝投降?” ----u----c----t----x----t------[UC電子书]正文结束[UC电子書]----u----c----t----x-----t--------- .. 第三百五十四章 从瞎毡开始(二) “学士……”常明德眼睛瞪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呀。1--- 赵珣又跑了回来,问:“郑相公,末将应当怎么去打?” 他要一万两万军队,郑朗手一挥,给了他三万,将他高兴坏了,可忘记了一件事,他没有指挥权,泾原路头号长官还没有发话呢。 郑朗微笑,说:“我才来泾原,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你早就准备打这一战,心中应当有所安排,自己做决定吧。来的时候宋相公与吕相公皆夸奖过你,不要让我与京城两位相公失望。” “喏,”赵珣更高兴了,就怕这些文臣指手划脚,郑朗不干涉最好。 郑朗还是微笑,你不是怕我指手划脚,我虽也不太懂,但不会胡乱指挥,就怕未来的那个武将对你指手划脚。 但看着朝气蓬勃的赵珣,郑朗心中还有些负担。 战死的数名勇将当中,如果将他们前后的方策与举措,细细评价,王珪与任福勇猛过人,谋略却是稍稍欠缺,智勇双全之人,仅是郭遵一人能当得起。 定川砦一战,赵珣最为可惜,而且他岁数不大,与杨文广一样,有无限上升的空间,若培养得当,不白白牺牲,将来宋朝又多了一个名将。宋朝最缺的是什么,诗人,词人,文臣,都不是,是名将! “我很讲理的,去吧。” “谢过郑相公。” 赵珣再次退下。 郑朗这才与常明德将他打算说了出来。 之所以看中这一战,有两个原因,瞎毡心向西夏,有这个人在身后,始终不大放心,必须打服。而且他属下麻毡与党留虽是几百余帐的中型部族,可时常乘掠抢境内,如果不灭,境内百姓不得安定,也有可能被元昊利用。这是军事上的原因。 其次就是市易法。 王安石为了平抑物价调剂供求,限制奸商垄断居奇,把以前归于大商人的利得收归官有,增加财政收入,实施两法,一是均输法,一是市易法。 均输法实施得比较早,规模也不大,只在东南六路实施,仅限于对汴梁城的物资供应,后来薛向调任,均输法也中止了。当然,规模更大的市易法已经拉开帷幕。 王安石的均输法与桑弘羊有所不同,桑弘羊均输法是将各地赋税贡物全部折为当地最多最便宜的商品,运到高价地区出售,属于追求贸易利润的官营商业,核心是卖与利。王安石的均输法是政府消费性购买活动,保障政府消费需求,节省开支,提高财政效率。 后来多有人批评,这是误解,其实王安石的均输法性质十分温和。 不温和的是下面。 市易法。 司马光推翻一切,王安石叹息,为什么连免役法也推翻了? 免役法有弊端,但良性的远大于恶性。可是市易法与青苗法,纯粹是两个大马蜂窝。 简单一句,政府设置机构,直接收售物资,参与交易,平抑市场物价。 具体做法在京设都市易司,边境与大城市设二十一个市易务,再设提举官(政府指派)和监官、勾当公事官(吸收守法的可合作的商人担任),召募诸行铺户和牙人充当市易务的行人和牙人,在官员约束下担当货物买卖。外来客商将货物卖给市易务,行人牙人一道公平议价,暂不需要的也予收蓄转变,待时出售。允许商贾贷款或赊货,年利息十分之二。…, 如果做得好,会限制大商人对市场的控制,有利于稳定物价与商品流通,增加政府的财政收入。 但能做得好么? 结果市易司官员与豪强相互勾结,大商人没有控制,相反许多中小商人迅速破产。奸吏挟官府之威,强行的贱买贵卖,农民、手工业者、副业种植者遭到严重的打击,民不聊生。 这是造成的主要后果,还有许多副带的恶性后果。 所以保守党们全部反对,确实无论市易法与青苗法,在政府,并且在一个官员贪污现象最重的国家里实施,又是带着为国家敛财的目标,无论王安石怎么想,都给百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但任何事物没有绝对性。如果将市易法放在一个较小的范围,官员清明,手中有一批会经营,私心不重的能人帮助,与京城的权贵利益冲突不大,也能见到成效。 比如王韶。 市易法打垮新政,却成就了王韶。 王韶来到西北后,执行了两个政策,第一个将渭州与秦州之间上万顷荒田开垦出来,第二个实施市易法。 很熟悉? 不错,老种在青涧城,后来在环州实施的政策与此很类似。 这要看人的,营田在老种手中实施没有问题,他一走,问题出现一大堆,以至范仲淹说罢了,不能玩,再玩不要与西夏人作战,马上各蕃部自己就会起义。 老种没有问题,王韶也没有问题,弄得很好。 老种的做法也很类似市易法,但老种手中没有多少本钱,借助当地大户,属于一种联营互惠互利的做法。王韶才是真正的市易法,大臣反对,那地方不能做生意,周围多蕃人,羌人,与西夏人,一个个虎视眈眈,平时没有钱还去抢一番,现在那么多银子在哪里,更不保险。王安石气得无语,那有你们讲的那么危险,当地的大户土地主还知道聚敛财产,不怕抢掠,况且朝廷,难道朝廷不及一个土地主? 开始实施,李师中说这些地不是荒地,而是弓箭手地,也就是朝廷赏给弓箭手的田。 有一部分是的,但大多数确实是荒地,或者是蕃人羌人放马放牛的地方。 宋神宗派人去查,回来禀报,有地,一顷地,还有几个地主为这块地的归属在打官司呢。 满朝文武瞠目结舌,若大的地方,只有一顷地?这些年与吐蕃、西夏打得头破血流,几十万人就在一顷地上厮杀的?这是什么顷啊? 虽是好玩,但起到效果,王韶熙河大捷,上书道,俺这一回打仗没有花朝廷一分钱,都是俺开荒经商赚来的。 文彦博不相信,象熙河之战这样的大战役,所需费用最少在五百万贯以上,多者一千万两千万贯也不过,你开的什么荒,经的什么商?于是说,这是工匠在做房子,先说很便宜,盖到半途,各种需求一起出来了,那时不得不盖,只有挨宰的份。看来古今往来差不多,宋朝也有这种奸商。现在王韶的胜利,不外乎如此。 宋神宗气苦,打了胜仗,又没有掏国家的金库,居然让你说得如此不堪,反问一句,请问爱卿,你的房子坏了难道不修吗? 文彦博无言以对。 当然那时候已经变了性质,国家算个屁,打倒对手才是最主要的,睁眼睛说瞎话,已经成了那时主流。不会说瞎话,等着被淘汰吧。…, 但说明一件事,王韶用市易法在西北取得了很大成功。 为什么老种与王韶会成功? 以前郑朗也不明白,西北多苦哪,能敛出什么财富。 后来才知道自己想法错误了。 比如郑朗为什么会想到从海上带回女真人的马?真的很便宜,往往几个铁锅,一匹粗糙的丝绢,就能换回一匹良马。 西北也是如此,多处在一种封闭的环境下,又因为战争不休,商人胆小,不敢前来,西北所产的毡、药材、皮毛、牲畜等,除马匹外,运不出去,价格十分低贱,而中原出产的丝绢、茶叶、瓷器、漆器,因为运不进来,价格变得十分昂贵,甚至有的山寨里面终生未见。这种交易,不仅朝廷会赚到钱,当地的部族因为互补需求,经济意识不强,钱被赚了,反而十分感谢。 并且市场需求很大,比如皮毛,在棉花没有普及之前,有多少能销多少。 这就是老种与王韶能成功的秘密所在。 泾原路自己也有出产,比如渭州的苁蓉,全国所名,还有镇戎军的白毡,毕竟地方太小了,只有渭州、泾州、原州与镇戎军、德顺军。所以郑朗将视线放在背后的吐蕃人身上。吐蕃人也有商业,青唐城现在十分繁荣,但终是青唐城附近,许多地区依然很落后。特别是瞎毡控制的地区,与宋朝来往冷漠,与其父又反目成仇。 想到这对哥们,郑朗想到一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实际唃厮啰是默视他们分裂,等于将疆域一分为三,一个儿子一份,否则早就将这两个儿子灭了。但瞎毡与唃厮啰的属下不知道,因此瞎毡处于一种隔绝状态。或者与西夏人做生意,那可能吗?打到现在,元昊比瞎毡还要更穷! 能不能顺利做好这笔生意,就看此次赵珣能不能打出威风,只要打出威风,瞎毡产生害怕,臣服宋朝,那么生意也就做成了。而且一旦做成生意,互惠互利,暂时性的瞎毡不会胡思乱想,双方绞在一起,背后也会安全无事。 甚至可能的话,明年与瞎毡联手,攻克阿干城。 王韶没有说,阿干城更不能说,只说老种。 “原来……难怪学士未来之前,便向朝廷讨要三百万贯钱帛。” “只能这样,若提前说出来,等到朝堂争议,未必会同意,就是同意,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不如做了说。用民间的话,叫先斩后奏。” 常明德不由一乐。 “无奈啊,为了这一战,国家有多苦,百姓有多苦……”郑朗叹息。 为了支持这一战,只好强行募兵,募到最后成了抓丁。欧阳修去年上书,说京西多有膏腴之地荒芜,原因人不勤农,这条自动疏忽,没有特殊原因,那一个农民舍得将自家的地荒了?除了灾害,无奈外出逃荒。还有两原因,役重逃亡,抽兵逃亡,导致田地无人耕种。近一百三十万禁厢兵,按照户部在册的户数,几乎十一二户便抽一丁,抽得太狠。 也开始加税,军兴而用益广,前为三司使皆厚赋暴敛,甚者借内藏率富人出钱,下至果菜皆加税。今关市之征戾于古矣,鲁薪蜃蛤,匹夫匹妇之利皆征之。 这是仁宗朝,三司使是清臣叶清臣! 但为了反抗元昊的入侵,不得为之。可恨的后世还有许多汉人子孙拼命讴歌元昊民族独立精神。独立吧,最好将子子孙孙杀光抢光,中国瓜分一空,那才叫民族独立!…, 郑朗在太平州与杭州谋划了很长时间,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这场战争,但一半原因,就是为了让国家多一些支持战争的钱帛与粮食。 但肯定不够的,就算正常年间,一年给朝廷支持一千万贯,放在西北那么角落里? 所以打算在泾原路实施王韶的政策。 有了钱奖励,能刺激将士的士气,也能给国家节度经费,减少后方百姓的压力。 但只要这一仗打好,大批将士经过血火的锻炼,国家在二十年内,有将可用,有士可选。 这一切,正是从瞎毡开始。 “学士,赵将军将麻毡与党留部击败,瞎毡也不敢前来渭州。” “为什么?” “求和可以,虽然学士名声好,可他是蕃子,未必能相信学士,会害怕来渭州让学士将他本人扣下。” “必须让他本人来,不来他就不会彻底折服。所以我不但让赵珣率领三万军打讨灭,另外还让景泰前来,在后面掩杀。这一战必须将瞎毡杀得心寒,而且你看,”郑朗指了一下地图。 瞎毡控制的区域并不大,后面是他父亲,不提了,那不是他的领土,将来也不是,唃厮啰死了,会留下给他同父异母三弟的。东南便是羌人的地盘,东北是宋朝的地盘。 “灭了麻毡党留等部,离龛谷只是一步之遥。” “好象还有很远。” 这是一笔糊涂账,党留与麻毡两部居住在陇山之西,德顺州与秦州的交界处,揆吴川一带。 附近有许多部族,北边有郭斯敦、党留陈克节等族(静宁境内),往南去有大王、铎那斯、穆宁、苏嗢、安家等族(庄浪秦安境内)、东南有延蒙八族(华亭境内)。 原来这里不属于宋朝,咸平六年曹玮奏陇山西首领秃逋等纳马立誓归顺宋朝,到了景德元年,陇山外王家狸家延家三族归,景德三年,渭州鄂克延家率三千余账,一万七千余人,献无数牛马归顺朝廷。祥符七年,曹玮诱使郭厮杀唃厮啰舅父赏样丹,献南市城,于此筑静边寨。自此顺德军名义上全部臣服于宋朝。 但实际在中间大部分地区,宋朝控制能力有限,半羁縻状态。 比如这个麻毡与党留族虽是在宋朝控制的境内,可是臣服于瞎毡,宋朝一直无法真正对其管理。 越是这样,郑朗越是要对这片地区下手。 “你再想一想。” 常明德想了半天,忽然说道:“我明白了,这里临近瓦亭川(葫芦河),水草丰美,人口密集。一旦将这些部族歼灭,等于是破开瞎毡的前线。就象西夏万一破开我们在泾原路前面的防线一样,后方立刻变得很危险。瞎毡又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被逼之下,只好向我朝投降。一旦投降,唐朝设的兰会等州境内就能畅通无阻,也便于行商。” “不错,不错。”郑朗夸道。 自己推测出来不算本事,历史上赵珣只率领两万人,破掉麻毡与党留二族后,仅劝了一劝,瞎毡立即臣服。况且此次又增了一万大军给他,后面还有一些后手。 所以才分析出原因。 常明德不知道历史走向,能看出来还是不易的。 又说道:“所以让你劝他亲自来德顺军城来献降,这几天你想好了说词,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也关健到我在泾原的大计。” “我一定尽力。” “不是一定,是必须,你再看龛谷西边。” “西边,西边是西夏控制的区域……” “上阵打仗,我不及,可说经济之道,元昊会远不及我。西边啊,很重要,若是市易法开始,我会让元昊头痛!” 第三百五十五章 从瞎毡开始(三) 这一回常明德真的想不出来了,往西去是什么地方? 无昊占领的河西走廊。 似乎问题很多,因为西夏占领的时间不长,从种族来说,十分混杂,有党项人,有回鹘人,有羌人,有汉人,有突厥人,有吐蕃人,其实大多数时候与德顺军内的部族一样,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祖先是来自那一种族。 对西夏归属感不强。 难道打的这个主意?似乎不好打。 郑朗没有再说,让赵珣的属下带到军衙。 城不大,几乎是一个军营,也有百姓,街道两边开着一些小酒店,还有一些妓院,除了这两样,再没有其他的商业活动。 没有去镇戎寨,大约与笼竿城差不多。直到两国议和后,镇戎寨成为重要的交易场所,才渐渐繁荣起来。 军衙十分简陋,但郑朗不在乎,找了一间房屋,将行李放下来,然后出去。 到了城外,赵珣正在调将点兵,郑朗看了看,也有部分蕃兵。但郑朗看了看士兵,皱起眉头,问:“赵将军,你怎么将弓箭手充入军中,当成正式军队?” 这不是他本意了。 弓箭手本是民兵性质,万不得己时协防军队作战守城,平时偶尔协助官员筑城修,铺路架桥,运输供给。因此,他们是力役形式存在的,因为西北战事,朝廷才免去他们税务,不然原来除了承负力役外,还要交纳朝廷的赋税。也有少数弓箭手位于前线,不断地参与作战与守城,朝廷又下了一份诏书,给予这些少数半兵制的弓箭手给予耕地种植,补偿家用,这就是弓箭手田的由来。 再到自己,做了第二次调整,还是民兵性质,主动给予武器,一些津贴。但没有正式的盔甲,也没有禁兵那样丰厚的薪水与福利。之所以如此,是主动派人将弓箭手集中训练,使地方上有一支强大的民间武装,没有战争,不耽搁农耕生产。虽然薪水不及禁兵,从农耕生产上得到补充。有战争来临,立即充入军队,那么就会有战功,有封赏。弓箭手战斗力提高,国家负责下降,而弓箭手本人不怨。 但没有战争,或者这种小规模的作战,不能将弓箭手正式编入军中,否则收入低,弓箭手心中不平衡,真到了战斗来临时,士气不高,反而减少了他们战斗力。 “他们多是蕃兵,战斗勇敢,有许多蕃子自己有马,善长骑术,稍稍组织,便是一支骑兵,边境各州县多将这些弓箭手编入军制。”赵珣答道。 “哦。”郑朗沉思。 想了一会儿,郑朗说道:“此战过后,你整编一下,勇敢的蕃人留下来,其他的解散回去,平时仿照朝廷制度,在农闲时派人训练。” 将其中利弊关系说了一遍。 看来自己还要上书。 正式留下的,必须将他们当作正规军队,给予正规士兵的待遇,否则必须从军营遣散,不然军心不稳,又给予边境百姓带来沉重的力役。虽然有了新诏书,弓箭手待遇稍稍上升,性质也改变一些,终不是正规军队。不能贪图士兵数量,不顾边境百姓死活。 别的不说,就看盔甲,他们没有一件盔甲,站在队列里,心中恐怕也不是滋味。 “喏。” “赵将军,此战你打算如何打?” “雷霆一击。郑相公,德顺军百姓成份复杂,中原人占的比倒极少,多是各部羌种,其中一半属于真正臣服于我朝的羌种,还有一部分臣服于吐蕃,镇戎军境内甚至还有部族臣服于党项。”…, 郑朗额首。 任福与王珪,包括韩琦出现失误,西夏十万人马潜入好水川居然不知,也有这些部族的配合导致。 “还有一些部族独行其是,各不臣服。此战必须快,不能拖泥带水,越快效果越好。我宋与唃厮啰关系密切,平时无大恶,也不大好征讨。此次机会难得,不但要快,还要打好,才能给这些部族震慑。末将想得对不对?” “很好,”郑朗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普通将领很难想到这一点。 打狗还要看主人,打这些羌人也要看主人。 没有过错去讨伐,各族会产生不满,又是瞎毡的属部,虽然叛离,终是唃厮啰的儿子。后来西夏人征讨瞎毡属地时,唃厮啰还伸出手援助过。 不考虑这一点,那么战役胜利,战略会失败。 仅问了一问。 不能只顾打,也要考虑民族政策。 然后带着手下,巡逻德顺军境内各处。 也是必须的,自己得知道境内的情况,并且因为自己到来,定川砦之战未必能打响。 可能性不大。 后来有驴友分析为西夏人在定川砦设伏的原因。 主要因为水。 宋朝各寨砦堡城,皆考虑到食用水的问题,不仅有人,还有马。然而于定川砦建寨疏忽一个重要问题,此寨城南有一条小河,流量尚可,但因为硝含量太重,不能食用。城北也有水,泉水顺着山悬流下,发出很响的水声,所以此沟叫响水沟。水质很好,味道甘甜,可容易被人轻易的截断。 截断水源,城中几万将士与无数战马无水可饮,会有什么后果,随便问一个士兵也知道啦。 但也未必。 所以要到处看一看,包括当地的特产,各个部族的生活情况,人情风俗,顺便与一些酋长拉拢一下关系。毕竟这里汉族人很少,多是羌人,需要威压,也需要恩抚,恩威并用,才是王道。 还要看一看地形,至少商议对策时,自己脑海里会出现哪里哪里的具体位置,以及环境。 不可能全部都懂,但至少要知道。比如种植庄稼,自己看一看,具体的要交给老农,可自己看了后,会听进去正确的意见。虽然这样做官很苦,然而失误却会很少。 赵珣听说他出行,很担心,立即派了熟悉当地环境的几名小校追上来,说道:“郑相公,赵将军说了,有的村寨不能去。” 地图上是宋朝境内,实际有许多部族未必臣服宋朝,并且有浓厚的敌意。 郑朗带着几十个士兵出行,会有危险。 “赵将军让你们带路的?” “是。” “好,你们在前面带路。”对正确的意见,郑朗向来从谏如流。 出行数里地,来到一处村寨。 走了进去,宋朝在此统治几十年,再加上以前唐朝的统治,汉语还是成为主流。 但千万不要说普通话,眼下绝对是外星语言。 寨子不大,建在山腰上,陆续的有几十户人家,或者羌人嘴中的帐,一直散落到大半山腰之间,房屋全部是石头垒砌而成,上面盖着茅草。有可能为了防御,寨外面还用石头垒起一堵矮墙。 这堵墙也说明此地生存环境的恶劣,没有三国之争,平时各族也会仇杀不断。 此时恰逢五月之初,却是西北的好时光,夏花灿烂如霞,山坡上许多牛马羊在安静的吃草。…, 一个牧童用羌笛吹着不知名的曲子。 郑朗走过去,问道:“小郎,你在吹什么曲子啊?” 少年人紧张的盯着他与身后的士兵,吓得不敢说说话。 郑朗从旁边野竹子上摘下一片竹叶,羌笛他绝对吹不来的,这与中原的长笛、短笛截然不同。但不妨碍他对乐律的精通,拿起这片竹叶,说道:“小郎,我吹一曲给你听。” 说着,吹了一曲。 少年人在胡乱吹的,放在郑朗嘴中,马上显得不同,一首优美的曲子,居然从郑朗嘴唇间竹叶上面缓缓流淌出来。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身后几十名士兵皆相视一眼,心里面皆想到,果然如外面传言那样,新来的泾原路长官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一曲吹完,郑朗说道:“好不好听?” 少年欢乐地跳起来,说道:“真好听。” 如此平易近人的态度,纵然是少年,也不会再害怕了。然后抬起头,说道:“能不能教我吹?” 郑朗接过羌笛,试了试音,然后摇头道:“这个笛子我不会吹,我教你吹竹叶吧。” “好。” 吹了几曲,寨子里面走出来一行人。 一个老首伏了下去,说道:“见过郑公。” 不能当真,韩琦、范仲淹、庞籍他们都被当地百姓称为公,实际没有公爵。包括郑朗在内,赵祯本想授他一个候爵,被郑朗拒绝了,只受了一个伯爵。 但只是一个荣职,除在官职上又点缀了一个号头外,实际没有多少作用。 之所以西北百姓称他们为公,是敬重。 连赵祯听说后也是一笑了之。 “老伯,你起来。” 老者被他扶起来,十分高兴地说:“前几天小的听说郑公会来泾原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小的虽在西北,不知事理,可是郑公在江南做的事,小的听说不少。” “我前来主要还是主持战事,恐怕某些方面让你们会失望。但来了,我也尽力让你们过得更好。” “郑公是天上的文奎星,一定会让泾原百姓更好的。” “别捧杀我,能否请我进寨坐一坐。” “好啊,好啊,”老者高兴地说。 外面的宋人几乎将这个青年高官吹捧得上天,老者自己半信半疑,可刚才看到他与村寨里的孩子平和的态度,还是让他有所感触的。至少这个态度,与以前宋朝官员高高在上的态度有了很大区别。 从寨门走进去,来到一间茅舍里面,老者拿出一筒茶叶,茶叶的质量也不能当真,真的很难喝,不知道老者放了多少年。 郑朗忍受着陈年茶饼的霉味,放下茶碗,不敢再喝了,说道:“你们寨子里面有多少人?” 想了解,就得做交谈。 谈了一会,寨中百姓将郑朗夹送出村寨。 继续向西北走。 赵珣派来的将校问道:“去好水川?” “是。” 好水川战场离笼竿城不远,也不过十里地左右。 沿着葫芦河川而上,前面便是好水与杨河水,在此会入葫芦河川,沿河两岸是一滩平原,战争过去三个月,草色青青,大地再次恢复了生机,不过因为其惨烈,在这一滩平原上,居然看不到一个牧人前来放牧。 好水川尽头便是六盘山的主峰西麓山,山色苍莽,高耸入云。近处有一山,名叫牛首山。当时任福中伏,让他儿子带着军队冲到牛首山上,居高临下,借山防御,坐待援兵。…, 然而无昊早就派伏兵驻扎在山上,任福子不但没有冲上去,反而中箭,坠下山崖。任福只能放弃占据牛首山峰的想法,左冲右突,无昊本人坐镇指挥,用红旗不停调动军队,始终以优势兵龘力将任福大军困住,直到全军覆没为止。 郑朗爬到牛首山上,隔壁不远处便是姚家川,再前方,能看到羊牧隆城高大的身影。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说道:“回去。 带着士兵返回军营,将赵珣喊来,说道:“赵将军,敌我双方交战,是不是一直用军旗指挥军队调动的?” “是啊,古今使然。”赵珣奇怪的问道,所以中军地位才十分重要,要么用号角做一些配合,吹锋号的什么,要么击鼓助威。交战时,军队调动还是主要靠中军的军旗。 “赵将军,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不便?” “有什么不便?”赵珣说愣住了。 “交战时,除了主要将领,有谁有空回头观看旗子?除非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可你想一想,我朝缺少骑兵,没有速度优势,以后主要战役,还会让无昊用多打少。一战必是酣战,惨战,那种情况下,军队士兵数量少罢了,多,如何指挥调动?” “这要靠将领的能力。” “可是我再问你,我朝有多少真正有能力的武将?” 赵珣无语,这位新长官纯粹在钻牛角尖,忽然眼睛亮起来,说道:“郑相公,你有好办法?” “我有一个办法,但不知道好不好,所以才问你。” “什么办法?” “用鼓、号与旗。” “一直在用鼓号旗。”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想将鼓号旗变得更复杂一点。” “郑相公,万万不妥,越复杂越不利。” 旗有旗语,但为了简单易行,并不多,与号角做配合,前线将领听到或者看到后,大声喊话。 如果弄得复杂,将领未必能记得住,反而会造成指挥错乱,对作战不利。 郑朗说道:“赵将军,你将鼓号拿来。” 说不清,亲自做示范!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提供 第三百五十六章 狰狞 赵珣狐疑地让士兵拿来鼓与号角。 郑朗吹了一声号角,重击一下鼓,说道:“这是中军。” 击了两声鼓:“这是右军。” 击了三声鼓:“这是左军。” 重击一声鼓,再轻击一声鼓,说道:“这是发起强烈的进攻。” 轻击两声鼓:“这是试探性的进攻。” 没有这么简单,进攻,有佯攻,猛攻,攻而观之,徐而攻之。退也有多种退法,只是号令一直无法统一,往往不能执行。 军队也不能单纯地分为左右军与中军,有前锋,有中军,有后军,还有左右军,以及预备队,细分起来更多。就是僵持阶段,也有多种分法。撤退时也有种种撤退的方法。 但如果用鼓号来指挥,鼓用轻重击法,号用长短吹法,一旦组合起来,仅是五声之内,便会出现千万种的变法,足以让后方从容指挥。 不能无限的夸大它的作用。 可是做好了,将领不用回头,只要听清楚鼓号的声音,就可以带领属下作战,二可以做到比旌旗指挥更细致。 郑朗做了五次示范,赵珣说道:“郑相公,末将明白了。” “你认为此法如何。” “妥当,让末将再研究一下,行不行?” “可以。”郑朗负责提议,如何落实到战场上,还是让专业人士来执行。 然后又看着军队。 然而又皱起眉头,隐而未说。 天色也黑下来,郑朗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骑马赶往镇戎寨。 狄青亲自迎出城。 对狄青,西北所有将领都感到有些眼红。 先是范雍抬爱,后来是范仲淹、尹洙与郑朗。范雍无所谓,都老了,能帮助狄青多少年?关健是郑朗,二十四岁的相公捧抬,前途想不往云彩里钻都不可能啊。 看一看,本来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差一点被砍了头,才几年时间,变成一军知军。 狄青心中也有数,对郑朗态度十分尊敬。 现在郑朗名人看麻木了,整天与那么多星星打交道,看着这个宋朝的武奎星,也就那么一回事。 说道:“不用多礼,我来镇戎军,是与你商议几件事。” 两人进城。 比起新建设起来的笼竿城,镇戎寨规模要庞大得多,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军衙。 坐下来,郑朗问道:“狄将军,去年我给你的几本书,有没有再看?” “相公,我在看,范公也给了我一本春秋,让我仔细阅读,知书达礼,识习兵法。” “呵呵,你怎么说的?” “属下没敢撒谎,说相公也给了我四本书,我一直在看。” “范仲淹如何说?” “他问了我是那四本书,我说是春秋三册(左传、公羊、谷梁),孙子兵法,还有相公你批注的论语与尚书。范公让我将这几本书拿给他看,然后指着相公的两个批注书册说道,狄青,你可知道,这两本批注价值几何?属下说不知。范公笑着说,郑行知的字是论个卖的,况且是他的读书体得,这两本册子就会价值几千金。”说到这里,狄青忽然伏在地上,颤着声音道:“相公,属下以前鲁莽无礼,请相公勿得怪罪。” 郑朗给他,他也就接了,淡淡说了声谢。 以前一直在社会的底层挣扎,到了西北,又游走在生死的边缘,哪里想到这么多? “你起来,没有范仲淹说得珍贵,而且你有很好的军事天赋,有情有义,包括你脸上的刺字,我也听说,是你看到你哥哥有妻有子,替他顶的罪过。不要说不值千金,就是值,但也没有送给你更值。”…, “郑相公…… “不要多说,我将它给你,是想国家多一个人才。” “郑相公,我一定报效皇上,忠君爱国。” “好。来此,我说几件事。” “请相公吩咐。” “不要拘束,我反而不喜。前来,第一是从你手中再调一千精兵。” 无昊退走后,朝廷陆续的将士兵拨过来,主要军队几乎集中在镇戎军境内。无昊连破数寨砦,要重将修葺完善。还要增加一些寨砦,需要人力,需要军队拱卫修葺过程。而泾原路主要前线所在,正在镇戎军,其次是顺德军,再次是原州,泾州与渭州几乎位于后方。 因此,赵珣增兵,必须从镇戎军调拨,郑朗调动一千军队,也要从镇戎军调拨。 这一过程直到所有寨砦修建完毕,兵龘力才分散于各处。 “遵令。” “还有寨砦的事,你认为要增加多少寨砦,从哪里着手。”郑朗说道。 还得交给内行人。 “郑相公,属下也想禀报。” “是什么?” “泾原路与延鄜路有所不同,泾原路境内也有山,但从六盘下来后,比较平缓,不象是延州,陕西与贼交界三路,延州地理位置最佳,其次环庆,最末是泾原。百姓又次之。延州与环庆有许多汉人百姓,比较容易管理。虽然延州北边多羌蕃,但让无昊带走大部李士彬的属下各族,邻近的党项诸大族与无昊有世仇,故无二心。然而镇戎军与顺德军境内诸族…… “说得好,至于各族忠心问题,我来解决,你说地形。”郑朗道。 其实顺德军与镇戎军诸羌问题始终没有真正解决,以至于后来宋朝为了后方安宁,不得不也广布兵,设立寨砦看护这些羌人。 “属下认为多设砦寨是下策,想要寨砦拱卫成铁壁,纵然朝廷派来许多军队,数量仍然不够,会被无昊逐而破之。但不设寨砦又是不妥,无昊大部前行,兵龘力最少会达到七八万以上。没有寨砦阻挡,会畅通无阻的南下,渭秦立即暴露在敌军手中。想阻挡,我朝多是步军,速度不够,不能及时调出所有兵龘力,与之对抗。就是能调出,多半也是无昊疑兵之计,放慢速度,故意让我军追上,进行设伏歼灭。” 郑朗眼中闪出一道惊喜。 狄青肯定不会开金手指,可是这一番话正好中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 抚 一万五千字更,求月票。接下来章节会有好看的,老种,狄青外加主角,会发动一起漂亮的反击战。 ========= 第一个便是赵保。 “&*@#&!”赵保大喝一声。 郑朗也不知道他在喊什么,估计有的女真人都不知道他在喊什么,毕竟这些女真人也不是来自同一部族,有的来自混同江下游,有的来自混同江中游,还有一部分来自兴凯湖。 一声还没有喊完,一个人头飞了起来。 又是一声大喝,第二个人头飞起时,更多的女真人已经与敌人交起手。 眨眼之间,在王直与郭逵的带领下,两部象两支锋锐的箭头,迅速插向漫山而来的叛族军队当中。 不断的有人头被挑起来,不断的有惨声传出。 一会儿,就镶进敌人阵营中间。 七百多凶悍的蕃兵,就象七百多头猛虎,叛族军队立即惧怕的停下脚步。 景泰勒马站在郑朗旁边说道:“好强大的一支军队。” 论武力宋朝将领中有许多武将,例如王珪、郭遵、张岊、狄青,皆有万夫不挡之勇,但不是代表着宋军整体实力。 看如今这支蕃兵,几乎个个都象雄狮一样,这样强大的军队,纵然景泰在西北数年,也从未见过。 郑朗也在看。 凶悍肯定有了,骑术也是一方面,仅论骑术,这些羌人不弱多少,可是远不及这批女真士兵凶悍。大约由于文明落后的原因,这些战士有一种凶兽般的直觉,几乎凭借着本能在作战,每当有兵器袭来之时,从容的躲避过去。 能躲过敌人的砍杀。性格凶悍,力气又大,几乎一刀下去,十有**,一个敌人被砍下马去。一个人如此,七百多人皆是如此,看上去才更加震撼。 但是人,不是神。也有死伤。 若组织得当,同样不是无敌所在。 郑朗估计一下,其战斗力可能接近于唐朝巅峰时士兵的战斗力。 但总体来说,他们同样是倭刀,一旦**坠落,宋军能胜之。蒙古人更能胜之。 是这样想的,可想一想,若是几万象这样的骑军,用什么样的军队能抵挡住? 不但景泰震撼,郑朗在五龙川亲自指挥,那支宋军不可谓不强大,虽然面对的是野利旺荣部下精锐西夏军队,然而那有这样强悍,势如破竹这个词语都不能形容。 两相比较。郑朗也感到震撼。 女真人?郑朗心中喃喃道,不由折头看了东北方向一眼,不但有女真人,还有蒙古人,可怜的宋朝! 虽然人少,仅是一个冲锋,就将敌人的冲势阻下来。 景泰跃跃欲试。 郑朗知道到了时候,说道:“景将军,带人从两面包抄。” “喏。” 景泰将一千余众分成两部。左右包抄上去。 打胜仗。都会打的。一千宋军嗷嗷直叫,扑了过去。 还没有到近前。有少数羌人开始拨马逃跑。 本来俘虏中有部分俘获蠢蠢欲动,看到这场景,一个个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刘沪不是滋味,说道:“这支骑军真强大啊。” “刘将军,我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强大,但杭州于倭奴国设矿,从我朝带军过去拱卫,数量少怕没有实力保卫两矿,数量多,朝廷担负不起。正好听说生女真人十分强悍,可各部多有不和,存在着许多战俘。其地又是寒冷又是贫困,于是试探着派人带着物资前去与他们换回俘虏,在矿上训练,用他们来增加两矿安全。后来西北战事打响,我从延州回去后,又想到这批人,不但他们凶悍,也精通骑术,正好我朝缺少骑军,派人将他们颇费周折的带到西北。”…, “可惜太少。” “不少,其地寒冷,人烟稀少,就算不惜物资,也换不回来几千人马。而且换得多,虽离契丹远,契丹人也不重视其地,必然会惊动。若让契丹人反感,此时入侵,我朝腹背受敌,国难将至!” “是啊,还有契丹呢。” “不要紧。”郑朗说道。 此时契丹非彼时契丹,契丹强大的时候是在萧太后时代,萧太后一死,到辽圣宗手中,实际已经开始衰落。 况且契丹本身也存在着许多问题,女真人与阻卜各部,时叛时和,严重地拖累契丹扩张的步伐。不到万不得己之时,契丹人也不敢入侵宋朝。 辽兴宗也没那个长远眼光。 忽然南方再次有烟尘扬了起来。郑朗让斥候前去观察,但这次来的不是敌人,而是赵珣带了几百骑兵赶回来驰援。 他正在行军,听到后面有人禀报,说敌人袭击刘沪的后军,又有郑朗在后军中,急忙带着几百骑兵赶回救援。但他带人回到战场的时候,羌兵已经开始溃败。 没有景泰一千军队杀过去,也会溃败,但会坚持一会儿。 赵珣看了看,没有直接上战场,将军队率领着,从南边一处小河谷抄了过去,直插敌人的后方。 本来就已经不敌,后路又让人抄了,没来得及逃出包围圈的羌兵们,全部下马投降。 但此时女真人杀红了眼睛,还在举刀砍杀。王直与郭逵连续喊了好几声,才停下来。 赵保赵忠三人提着一大串人头过来邀功。 好在经过五龙川战役,不然郑朗又要呕吐。强行忍耐着呕心感,说道:“刚才王指使与郭指使让你们停下,为什么还不停下?每人少记一个人头功劳。” 赵保急得哇哇地叫,又伏在地上认错。 想升官发财享福,要将家人接过来享福,就得功劳,功劳就得有人头,不能少。 郑朗也不是真扣克他们功劳,毕竟是第一战,就克了功劳,以后动力会不足。这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作态动怒,发了一会火后说道:“好,给你们一个改过认错的机会,下次再犯,双倍克扣。” “喏。”赵保激动的捶着胸脯。 俘虏陆续的押过来,此次袭击的有两千多人,但刚才一番砍杀。最少让女真人砍死近千人,可怜景泰带去的宋军都没有捞到多少汤喝,他们就溃败了。其他的人除少数逃出生天外,还有七八百人被抓获。此战还得到许多马匹。 赵珣也骑马过来,郑朗说道:“赵将军,你继续剿灭敌寇。这里交给我。” 赵珣犹豫不决。 “此战过后,后方纵有叛部,兵力也不会多,去吧,不能耽搁战机。” 赵珣这才离开,刚才听闻有敌人从后方发起进攻,他站在山岗上眺望,可是亲眼看到这群女真人的战斗力。有这支军队在军中,即便还有敌人过来。多半也是前来死的。 刘沪惊讶,他同样也惊讶。离开时,还扭过头,用惊疑的眼光看着这群杀神。 大军继续南移。 这次变得顺利多了,特别是这群女真人的凶悍,在逃兵嘴中变成恶魔。 是一次惨痛的教训,这些部族再也不敢小视宋军。大军到来,或者举寨逃跑,或者举寨投降。再也没有打下去的意义。郑朗将军队驻扎在木宁川的南边。派出游骑,对所有参战部族通知。派出部族的首领前来中军进行谈判,顺便领回俘虏,若不听命,举族灭之。…, 第二天各族首领心惊胆战的来到中军大营。 郑朗看着这近百名首领,喝道:“我军前来只是为了剿灭麻毡与党留二部,你们为什么要参战?” 一个个伏下去,汗流夹背,有的首领连连乞求饶命。 “以后你们还反不反叛了?” “小的们不敢。” “你们立下血誓。” 党项人最毒的誓言就是血誓,这些种族未必是党项人,也分不清楚他们究竟是那一种族,但对血誓同样重视。 全部用刀砍破手指头,放在酒碗里,发下毒誓,永不反叛宋朝,否则天诛地灭,举族灭亡,子孙不得好死,然后仰脖喝下血酒。 郑朗让士兵凿来山石,将他们的誓言,以及部族名称,各首领名字,一个个勒成一块高大的石碑,立于瓦亭川畔。 开始很严格,但发下盟誓后,郑朗态度变得宽松。 无条件让他们领回战俘,掳获牲畜当中最多的是羊,除了留下一批犒劳三军外,其余的全部偿还,还有少数牛,也全部归还,战马挑了一批,留下两千匹战马,多了也没有用,除非支援其他各路将士,其他的也归还给了这些部族。 王直十分不解,问:“人可以放回来,牲畜为什么还要给他们?” “他们是我境内部族,不能全部当成敌人,就是敌人,也要以仁为本,以义为节。战争是一种手段,是政治的延续,也是一种义,震慑过后,还得治理。贪图这些牲畜有什么用?而这些部族失去牲畜,缺衣少食,更加贫困,纵然盟誓,也未必会真心臣服。我要的是臣服,不是残暴的灭族。” 刘沪道:“郑相公,此言善矣。” 而且这次杀得够狠,前后剿杀了几千羌人,也严重的催毁了各个叛部,再杀下去没有意义,除非真正让他们灭族,可宋军这种严厉残暴的政策,到时候不但不起良性作用,甚至让其他种族产生不好的想法。 郑朗又说道:“将士兵的功劳记下吧,用布帛代替牲畜奖励。” 但效果也达到了,大多数首领根本没有想到,再次伏拜下去,痛哭流涕,表示痛改前非。 会有一些部族仍然死心不改,可已经不多,郑朗再次安言安抚,让他们带着俘虏与牲畜退下。 郑朗等他们离开后,将常明德喊来,说道:“常郎君,你可以前去龛谷城。” “喏。”常明德爽快地说道。 这一战几乎将顺德州、渭州西北角与秦州东北角忠于瞎毡的所有部族皆拔,他前去游说也增加了好几份把握。 郑朗为了配合他的劝降,又继续将军队从木宁川带出,向会州境内出发。 行动不快,步步为营。 出了顺德军境,陆续有一些村寨进行反抗,每次郑朗都让宋军用弓箭掩护,然后让郭逵与王直率领女真人做为先锋,冲陷各个村寨。 这是一群杀神。连续拨去六个反抗的山寨,使得这六个山寨大军过后就象水洗一样,其他村寨望风而逃。 会州与兰州境内吐蕃人大为震恐。 消息甚至传到历精城。 唃厮啰立即派使者用快马抵达郑朗军中,很含蓄的替儿子求情。 他不是害怕郑朗,郑朗将泾原路军队集中起来,唃厮啰也不畏惧。可是担心宋朝与西夏联手对付自己,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看得很清楚。这两战元昊未讨得了好,只要宋朝给一些优惠的条件,元昊也会欣然允可,得到一些缓和的时间。一旦两国联手,吐蕃必然会被两国灭国。…, 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宋朝与西夏发起战争。吐蕃人能得到休生养息的机会。 从他心里也愿意与宋朝走得近,宋朝人富裕,秦州一些羌人仰慕宋朝人的智慧,甚至初婚之夜,将宋朝儿郎掳来,与新娘合房,借来宋朝人的种,以便后代更优秀。 因此,宋人对高寒的吐蕃高原未必产生兴趣。倒是西夏人虎视眈眈,如果吐蕃与宋朝交恶,元昊一定会利用这次机会,主动与宋朝议和,全力对付吐蕃,扩大自己的势力。从种族的渊源来说,党项人对吐蕃一直很仇视,这种感情是从唐朝就结了下来。 在道义上也占不住理。 以前镇戎军与德顺军地盘是吐蕃的,甚至秦州与渭州也是吐蕃的。宋朝强盛后。逐一收回。包括德顺军的地盘,这是双方默许的疆界。 宋军在自己地盘上平叛是正义之师。儿子没有直接参与,但脱不了干系。宋朝军队征讨得有理,所以委婉的求情。 “你家大王心太软,这样的孽子,可怜他什么?不过看在你家大王对朝廷忠心的面子上,我给瞎毡一次机会。”郑朗说完下令退军,又派刘轩睿再次前去劝说。 本来想将你剿灭的,无奈你父亲替你求了情,给你机会,立即亲自前来渭州求降。否则我将集中更多的军队,再度前来征剿,那时候除非你投奔你父亲帐下,或者逃亡到西夏去。 这是不可能的。 即便唃厮啰不计前嫌,瞎毡也没有脸面对他的后母。投奔元昊更不可能,寄人篱下还不如逃回青海,向父亲告饶请罪。 但郑朗撤军,也给了瞎毡一个面子。 本来想求和的,常明德非要他亲自前来渭州投降,又听到郑朗大军前来,瞎毡一怒之下,将常明德关押起来。心中还有一些顾忌,否则能将常明德给斩了。然后组织军队准备抵抗。 然而他手中力量单薄,再加上瓦亭川各部迅速被征服,他力量更单,忧心仲仲之下,听到刘轩睿游说,终于放下身段,说道:“但我有一个要求,我可以归顺你们宋朝,你们不能将我带到你们京城。” 刘轩睿冷笑一声:“连你父亲那么大势力,都归顺我朝,你算什么?” 我父亲那也叫归顺啊?但放在心中,没有说,又问道:“不知道你们家郑公想要我答应什么条件?” “你有什么条件可供答应的?钱物,你帐下有多少钱物?” 瞎毡老脸一红。 “或者战士,这倒有一点,但这点战士我们能看上么?留着让你抵挡西夏贼吧。” “那我怎么投降?” 进入正题就好办,刘轩睿问道:“上次我们家学士派来的使者呢?” “在城中盛情款待,”瞎毡打着哈哈说道,悄悄挤了一个眼色,边上的人会意,偷偷离开,将常明德从牢房里放出来,大酒大肉款待。以前是关在牢房里,现在不是正在热情款待吗? 刘轩睿也没有计较,他朋友没有被杀就行,继续说道:“只要你归顺我朝,约束你的部族不得过界骚扰我朝边界百姓,以前赵珣答应你的条件,如今还继续作数。“ 又经过一番口舌,刘常二人终于将瞎毡带到渭州。 瞎毡见到郑朗,立即跪下,害怕郑朗将他克押。 其实让郑朗克扣郑朗也不会扣。 后来宋朝征讨吐蕃。不知道确实形式所逼,必须征讨,或是好大喜功的征讨,但现在宋朝与唃厮啰正处在蜜月阶段,开罪吐蕃不值。…, 将他扶起来,让他坐下,十分客气。 又当着瞎毡的面,说道:“备上好酒。杀羊招待。” 士兵下去,瞎毡心里面在琢磨,大约不会扣押我,否则态度不会这么客气。心稍稍安了安,说:“郑相公,我不敢受。” 要感谢唐朝的民族大融合政策。无论吐蕃或者党项人,有许多人会说汉语,包括瞎毡,交流比较方便。 “你既然前来投诚,就是我朝的臣子,为什么不敢受。不但我马上给你大量布帛,也会写奏折请求朝廷授你官职,以后朝廷还会象对你父王一样,不断地给你赏赐。” 瞎毡再次跪下。不是感谢的,说道:“但我求郑相公一件事。” “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若是西夏人来攻,请贵国派军支援。” 后来元昊听说瞎毡降宋,果然大怒,先是派军队在兰州的南边阿干河上筑一城。 瞎毡禀报宋朝,宋朝又派使者任命瞎毡为缘边巡检使,命令他进攻阿干城。 其实这是一次机会,若是宋朝与吐蕃联手。不但能将阿干城拔去。也能将吐蕃再次拖下水,两国联手对付元昊。从地理上阿干城离德顺军并不远。其境内也比宋境各族齐心。 然而宋朝没有出兵,瞎毡自己不敢单独行动,让元昊派出大军,不但保卫了阿干城,还捣掉了龛谷城。唃厮啰本想救援其子,为时已晚,让元昊得到兰州黄河以南大部地区,声势大振。 这就是消极防御,神马以和为贵思想作怪的结果,步步跟着对手走,一点主动权也没有掌控,国家虽大,只能窝囊的存活。 郑朗未必有多少军事眼光,但知道了,绝不会让它发生。 于是爽快地答应道:“瞎毡,我的一些事迹你应当听说了。” “我听说了,你是大宋的文奎星。” “我不是什么星星,但我说过的话向来皆遵守承诺,要么不答应。我现在给你的答复就是,若是西夏没有大部向泾原路发起进攻,只要你境内受到西夏人的侵略,我一定会率军对你进行支持。” “谢过郑公。”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让你亲自前来吗?” “是让我归顺贵国。” “错,我也不想扣押你,你既然归顺我朝,人在龛谷城与在渭州有何区别?” “那为什么?”瞎毡大喜。 郑朗明确不扣押他,那就好办。 这次前来,是强行财上一把的,临来前都将后事交待好了,包括妻子与几个儿子,吩咐你们怎么怎么做,哭泣大半天,这才动身。 “我来到德顺军好些天,一路也看到许多百姓生活,十分贫困。” “是啊,百姓太苦,本来此时贫瘠,几国交战,战火不休,商贸不行,百姓生活更苦,”瞎毡说完,用眼睛瞅着郑朗,百姓生活苦不苦,管他什么事,但得跟着郑朗话音走,心里面又在琢磨,这个小宰相是什么意思,难道为了拉拢我效忠宋朝,还给我的子民赏赐? “我想做一些改变。” “郑公什么改变,要不要我为你效劳?” “不用说效劳,你归顺我朝,你的子民就是宋朝的子民。” “是,是,”瞎毡点头哈腰,心中不以为然,什么是你们宋朝的子民,但汉人自古以来,好大喜功,好一个虚名,他也知道的,不会反驳。 “所以治理百姓,让百姓生活更好,我有责任,你也有责任。”…, “是,是。” 郑朗将他的计划说出来,没有全说,而是说了大部分。 他的市易法。 分成两部分走,在长安城中设一点,买与卖,买来宋朝的货物,卖出从泾原路换来的蕃羌部族货物,包括吐蕃境内的物资。 这一部分是钱帛交易,从中赚取差价。 然后在渭州设一点,还是买与卖。但不是以金钱为交易手段,而是以货易货。 用缯、布、罗、绮与绢易驼、马、羊、毡毯、皮毛,用香药、瓷器、漆器、姜、桂易甘草、蜜腊、麝脐、毛褐、羚羊角、硇砂、柴胡、苁蓉、红花、翎毛。 还有其他的商品,但吐蕃与西夏主要出产就是这些,所需要的货物也主要就是这些。 这中间不存在金钱交易,一是宋朝眼下还是缺少铜钱,控制铜钱对外流通,二是用钱百姓观念会更加直观。用货易货,容易忽悠。 一旦这两个交易点形成,又有几百万贯现金做周转,会形成一个庞大的商业队伍。 仅是泾原路一处,是满足不了这个需要,交易量也不大。 但带上瞎毡。甚至瞎毡附近唃厮啰的部族连带着交易,所产生的利润会十分可观。 不仅有吐蕃的部族参与,因为宋朝边境严密封锁,西夏货物也滚滚而来。 但西夏有什么呢?主要就是战马,马匹多多益善,或者青盐,青盐能控制,吐蕃人产青盐么?也不敢拿出来交易。并且河西走廊的部族尝到甜头之后,便留下大量的操作空间。 有的构思郑朗没有说。 只是含糊地说道。幅射的主要范围会在瞎毡部族。 由朝廷军队保卫,商品运输会十分安全。 因为瞎毡部族会占去极大的比例,所以在瞎毛的龛谷城再设一点。 瞎毡不是蠢人,知道设一点,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好处。 但主要命脉在宋境,瞎毡实际只能喝喝汤,也会得到好处,郑朗不会很黑心,也许明年就要将瞎毡用这个财力与西夏人对抗。 瞎毡冒着危险而来。没有想到听到这个好消息。仿佛被天上一块金砖砸中,愣坐在哪里。不说话。 “怎么,你不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郑公仁爱,无人能及,我以小人之心,猜测郑公,实乃罪当万死莫及,”瞎毡第三次跪了下来,用手扇着自己的耳光。 郑朗将他扶起来,说:“我刚才说过,你我皆是宋朝的大臣,子民都是宋朝的子民,不要见外。” 葛怀敏冷哼一声,说道:“瞎毡,如你以后不识好歹,某定当率军将你格杀。” “葛副经略使,莫得胡说。” “郑学士,你乃妇人之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郑朗十分不悦。 从会州率军回来,郑朗回到渭州,这个葛怀敏看自己岁数小,说话一直阴阳怪气的。难怪他敢不听王沿调遣,善自用兵。要知道王沿虽功绩不及自己,但在朝堂里也算一个有很深资历的大臣。 若不是自己稍稍有些威望,两战亲临战场,让将士鼓气,很有可能在泾原路与王沿一样,被一个武将架空。 有本事你来架,关健这个人身世有了,本事却无。这才是最要命的。 作为泾原路二号长官,葛怀敏一句话说出来,十分有份量,瞎毡脸色顿变。 郑朗敏锐地注意到瞎毡脸色的变化,对赵忠说道:“葛副使刚才吃多了酒,将他架出去,休息片刻。”…, “你说什么!” “你敢阻挠我处理公务!”郑朗喝道:“将他架出去。” 几个女真护卫强行将葛怀敏拖出去。 “瞎毡,你不用理睬这个疯子,我们来吃酒。”郑朗拉起瞎毡的手往外走。 然而心中发愁。 葛怀敏他不惧,一是有家世,二是朝中一些大佬被他迷惑,屡次三番夸奖,所以才骄傲自大。 真闹将起来,郑朗不相信赵祯会将自己从泾原路调走,让葛怀敏折腾。 但这个人郑朗也需要,计划里正打算用他做枪头,将元昊军队吸引住。闹起来不怕,怕的是朝廷将他调走,坏了自己大计。 可是继续留下来,自己怎么办? 瞎毡不知道内部的矛盾,以为这两人在唱黑白脸。 心里说道,只要你说话算话,我何苦与你们作对,你们又何须唱黑白脸? 他忘记了,他又有什么资格与宋朝或者西夏作对,夹在夹缝里生存,自保吧。 然而此行结果让他十分满意,酒菜上来,大吃大喝,最后吃多了酒,于席间欢呼舞蹈,然后高兴地带着护卫回去。 送走瞎毡,郑朗将葛怀敏喊来,准备交谈。 葛怀敏青着脸色说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你是泾原路经略安抚沿边征讨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道不同,俺与你不合! 郑朗心里面还替武将不平呢,没有想到遇到这个武将,气得不能说话。 忽然一名斥候急匆匆地跑进来,递了一封情报给郑朗。 郑朗打开一看,对葛怀敏说道:“我知道你对瞎毡反感,以前他倒向元昊的历史我也清楚,可是国难当前,一个西夏就让我朝难以应敌,对吐蕃人属羌打一打是震慑,还得以拉拢为主,否则腹背受敌,两面夹攻,泾原路有失,这个责任我担当不起,你也担当不起。朝中诸位相公说你有文武才,相信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你会明白。” 说完,说道:“备马,我去镇戎军,再传令让种师衡也去镇戎军议事。” 至于葛怀敏,你好自呆着吧! 骑上马,离开渭州城,在马背上郑朗还在琢磨,这个庸才,朝中那几位大佬凭什么说他有本事的? 难道因为他有一个厉害的老子,若那样,将潘美、曹彬后代一起找过来,也不用选将了。 很是想不明白。 第百五十八章 三个臭皮匠 出了渭州城,郑朗忽然说道:“去泾州。” 时间充足有余,自己传狄青与种师衡商议,他们是整个陕西最强的将领。有时候郑朗想一想,觉得很幸福。 俗语说三个臭皮匠,赛似诸葛亮,自己三个人可不是三个简单的臭皮匠,狄青勇猛无敌,种师衡是智将,自己对经济与民生熟悉无比。至少郑朗感到自己三人是缩小版的西汉三杰。 狄青会起韩信的作用,种师衡会起张良的作用,自己会起萧何的作用。 但能不能起来这个作用? 要用以后的战争来考证。 然而郑朗出城后,还是不大放心,自己手下有人才,元昊手下却有更多的人才。 想到张方平,还有一个人,赵珣,于是传赵珣前去镇戎军议事,再亲自到泾州。 这段时间,郑朗活动范围主要是在镇戎军、德顺军与渭州城,泾原二州一次没有去过。听说张方平在泾州做得还可,与羌人打得火热,许多羌人部族心悦诚服。 总体而言,论民族关系,眼下的泾原路是做得最好,老种与羌人打交道,有一套心得,狄青对羌人也没有轻视,自己在渭州多次下去探访,羌人对自己感觉也不恶。要差,原州的滕宗谅稍差一些。滕宗谅也不是一个庸官,否则范仲淹不会这么看重他。做得也可。 若不是发生战争,这几个文臣武将,将会迅速使泾原路进入大治阶段。 那是不可能了。 到了泾州城,张方平不在,与郑朗一样,下乡巡察去。 在衙役带领下,在一个村寨找到张方平。 看到郑朗到来,张方平脸上有些喜悦,走过来问道:“行知。难道是前面要开战吗?” 郑朗脸上表现很精彩,道:“安道兄,你真会联想?” “不然有我在泾州,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渭州那边诸事方兴未艾,你突然来到泾州,不为备战之故,何必来也?” 这是一个很机敏的人。 胸有文武才,读书与郑朗一样。过目不忘。 因为孤芳自赏,在赵祯朝诸官员中,一直被低估没有得到重用。政治理论与后来的王安石不附,也与范仲淹、欧阳修等人不附。他的政治主张也反对古法不可变,指责持盈守成之道,因循旧章。但他的改新,必须要求以民为本,符合中庸之道,不可低估改革的艰巨与困难,必须循序渐进。 是不是很熟悉? 与郑朗的政治主张,十分相似。 其实这就是温和派的鼻祖,包括苏东坡等人在内,皆深受其影响。 所以郑朗对张方平一直很看重。 不但政治主张,关于用兵方面。他也上书许多有眼光的奏折。 但张方平临阵用兵,是差了,司马光因为张方平在秦凤路的胆小,曾上奏折弹劾张方平。这篇奏折是党争的产物,夸大张方平的怯弱,也不是无的放矢。张方平有能力,郑朗过于高估张方平在军事上的天赋。当然,治理一方百姓,安抚羌人。却是张方平的拿长。就是张方平被郑朗高估。在军事上的天赋也比尹洙与滕宗谅、王沿与范雍要强。 郑朗说道:“安道,我带你去镇戎军议事。” “好。” 将张方平带到镇戎军。 种师衡与赵珣已经到来。相互行礼坐下,郑朗说道:“诸位,据斥候禀报,西夏人准备派兵前去侵犯麟府二州。”…, “消息准不准确?”老种问。 “准确,”狄青沉声答道。 王勇二人带来的,他们本来就是西夏境内的百姓,后来跟随王德用从军,随着兴灵等州府没入西夏后,二人与其家眷再也没有回去。让他们将西夏境内的山川河道要塞用图纸画出来,没那本领。但对西夏境内民情风俗语言皆比较熟悉。 于是郑朗制订一策,让他们带着一些金器,潜入西夏。然后化装成两个小商人,生意不能做得大,遇到官吏苛剥,故作性格懦弱,让他们敲诈。能让他们敲诈,不能主动贿赂。即便主动贿赂,数量也不能大。 是小商人,能敲诈多少。但敲诈了,官吏心中多少有些愧疚,西夏人也是人,心是肉长的。渐渐与一些低层官吏将士以及部族熟悉。 但因为是小商人,出手数量小,又不引人注意。 总之,归于两个字,低调。 不要求他们能打探到高级机密,可是行商,又与一些低层官吏比较熟悉,能听到一些风声。有这个风声足够,就能带回需要的消息。 还是有风险的,宋朝到处捉拿西夏人的密探,西夏也在严查宋朝的密探。 因此,听不到重要情报,也不用他们回来通知。 去了很长时间,只带回这一份情报。 看上去没有老种那个大和尚牛气,但胜在长远与安全。 老种眼中神情还是很狐疑,相比于西夏人,宋朝在情报上太落后。不要说西夏境内发生的事,连边境发生的事,消息也很迟钝。不过这种局面在改变,自从郑朗来到泾原路后,选了一批精悍的骑兵,当作游骑斥候,遍布于边境各处。范仲淹听到后,也采纳了这种办法。庞籍在延鄜路有没有采用,离得远,就不知道了。 是指边境,但不是指西夏境内。 看着老种怀疑的眼神,郑朗说:“这是我临离开京城时就安排的一着棋,狄将军做了配合。消息来源绝对准确。” 与其他斥候不同,王勇二人家眷全部在京城,不用担心他们会背叛,而且两人是分散开来行事的,一人背叛,不会两人同时被西夏人发现。 确认消息准确,郑朗这才往下说:“诸位,你们看有何良策?” 张方平问:“行知,你打算怎么办?” 此时张方平还不知道战争的惨酷,思想比较激进。 “我想做一次反击。” “袭击北方西夏军寨?”张方平问。 范仲淹做过类似的事,庞籍做过类似的事。一步步地将寨砦前移,西夏不来进攻,时不时做一些反击,啃下西夏人一些据点,将西夏境内百姓掳回到后方安置。 这个效果不大,甚至不伤及西夏人的汗毛。 郑朗摇头,用眼睛盯着老种与狄青,赵珣与张方平前来。郑朗是让他们补漏拾遗的,他过高看重张方平的军事能力,但郑朗小心翼翼的性格,也害怕文臣纸上谈兵,这才是将张方平放在后方泾州的原因。 但不管怎么说,张方平会比滕宗谅做得更好一点。 老种在沉思。郑朗又看着狄青。 狄青说道:“郑相公,关健元昊这次侵犯麟府,带去多少兵力,他本人有没有亲征,我们皆不知道。不知道就不好安排下一步。” 这是机密情报,非是王勇二人能听到的。 郑朗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不是保守之言,挟勇轻躁必败,况且敌人又是如此的强大。…, 老种说道:“不如先派人通知麟府二州。让他们做好防御准备。” “好。”郑朗喊来轻骑,让他带信前往麟府二州。 老种又说道:“府州折家虽拥兵不足一万人,然而折家军十分强大,元昊想要侵犯麟府二人,必然亲自率军,带的军队数量不会少,但率领多少军队,我也无法猜测出来。” 郑朗叹了一口气,说道:“西夏军队越打越强大了。以我朝为例。开国之初。之所以横扫八方,有太祖的指挥能力。也有将士乃是百战雄师的原因。西夏颇与我朝开国之初相似,虽与吐蕃交战失利,然运气很好,每每度过难关。若不想方设法削弱,那么只有一个方法才能战胜,让他的百战雄师成为疲军。就象太宗皇帝苦战后汉后,又前去征服契丹,将士心力疲惫不堪,士气不高,于是一战而败。但那样……” 郑朗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 若那样,宋朝必须发动持久的进攻,以宋朝将士的能力,得死多少将士,才能实现这一目标。赵祯也不可能批准这种建议。 继续说道:“所以我想借此机会,发动一场进攻。” 但如何进攻,老种与狄青同时陷入苦思。 想要获得一场能上台面的胜利,在边境小打小敲不行的,必须深入敌境,以宋朝军队速度,就算元昊带走许多主力部队,西夏境内还留守着大量军队,袭击成功了,怎么回来?必然被西夏大部堵上。得到一场小胜,大败又再次发生。 郑朗又说道:“不久后,朝廷会发来一批新式武器。” “什么武器?”狄青问。 郑朗将那种砍马刀与砍马斧以及钩镰枪画出来,说道:“狄将军,你看一看,我们泾原路自己也可以先制出一批,让一部分将士做一个训练。” 几人围过来观看,赵珣还没看懂,问:“怎么用的?” 郑朗稍做解释。 钩镰如何钩,如何削。刀斧特制一个环,可以套短柄,用来作战,可以套长柄,用来砍马。 三种兵器纯作兵器,威力不大,一些设置会成为累赘,但对付骑兵,比眼下宋朝各种制式冷兵器会有效果。 几人议论片刻,郑朗又说道:“还有一种火药,不日带来,你们看如何将它威力发挥到最大地步。” 在郑朗之前,已经有许多火药武器,还有专门发射火球与火药的虎蹲炮,准确是砲,它不是明朝戚家军那种真正的大炮,而是一种抛石机,也叫虎蹲炮,可抛投火球与火药,也可以抛投石头与黑砖头。 又在原来的投石机上做了改进,炮架可以旋转,名曰旋风炮。 但操作笨重,战场上实用性不大。特别是七梢炮,可以将**十斤的石弹抛投到五十步远,然而需用两百人同时操作,委实麻烦。 可是抛投的石弹改进炸药包,威力强大的炸药包将会弥补虎蹲炮的笨重。 多是用来守城。 西夏人也有,甚至发明一种小巧的投石机,将投石机放在骆驼背上抛投,也叫旋风炮,还为之刻意建立了一支军队。叫泼喜军。 史书多讴歌其事。 实际西夏投石机技术远没有宋军强大,泼喜军战斗力更不是史书所记载的那样威力无比。与宋朝军队交战时,泼喜军发挥的作用一直很有限。有可能这支军队胜在活动性,能吓一吓西边的那些回鹘人。…, 故双方交战时,很少考虑到抛石机的威力。 还是有作用的,如果在特殊的情况下,比如宋军得到西夏人准确的进军路线,道路上正好有一个峡谷。两边多山,从山上用虎蹲炮发射黑砖头、火药、火箭与箭弩,会取得一次辉煌的胜果。 仅是一种理论,宋朝在史上也只成功过一次。 首先无法得知西夏人准确的行军路线,就算斥候得知,西夏多是骑军。没有时间布置。况且上哪里寻找这种地形,找到了西夏人斥候可不是吃素的,如何设伏? 至于将火药当作地雷用,更是没有可能。 且不说笨重的引信技术,就是引信技术发达,不能遥控,派什么人点燃引信,西夏人也不会让你从容点燃。让你从容点燃,必须提前埋放下去。又怎么知道西夏人一定会经过这里? 所以即便火药威力变得很强大,还是只能用在守城上。 商讨一会儿武器,又说到如何进攻,几人一起缄默。老种叹了一口气,说道:“主要还是骑兵少。” 整个泾原路骑兵只有数千人,难道凭借这数千骑兵深入敌境,取得一场大捷,从容退回来? 张方平说道:“行知,还是莫急。如果元昊大军到达麟府境内。我们可以出军,纵掠敌人边境。虽不伤及根本,多少会分去府麟二州的压力。时间在我,一旦大量武器到来,行知的市易又能增加泾原路收入,有钱帛可以奖励,我军将士作战积极性会提高。再严训士兵,经过一年整合,我军训练有素,战斗力也会提高。到时伺机行动,也会增加胜利的可能。除非敌人不顾国内百姓死活,分兵两处,一处攻打府麟,一处攻打我们泾原。兵力一分,兵力削弱,不但府麟处能获胜。在我境内,面对少数敌人,也能布策将敌人歼灭,获得一场大胜。但不大可能,元昊不是傻子。” 说着,长叹一声。 在后方,自己有许多奇思妙想,然而到了前线,面对着种种实际的困难,什么也想不出来。 郑朗略有些失望,张方平这是主流思想,许多宋朝官员也是这样说的,慢慢拖吧,耗死他们。自己也说耗,可不是拖,是耗,要有所行动,才能起到耗的作用。 发展? 宋朝发展了这么多年,虽内治做得好,但那么多积弊,如何发展成文武全盛的强国? 敌人会不会坐视着让你发展? 多熟悉的词调啊! 来到宋朝后,随着自己思想成熟,接触高层官员多,越来越觉得,宋朝象另一个朝代的翻版。 但老种眼睛亮起来,说道:“你是说将敌人引入我境内?” “我是说一种假如。”张方平道。 狄青也苦笑:“敌人不是举国而来,仅三四万军队,深入我境,我也有把握将这支军队打败。但敌人若是进攻府麟,不会分兵到我们泾原。” 在宋境可以用如今泾原路的力量将西夏三四万人马击败,但深入敌境,狄青琢磨一下,自己同样没有任何把握! 老种低头沉思,说道:“我倒有一策。” “说,”郑朗高兴地说道。 这正是他向赵祯请求让老种前来泾原路的原因,上战场领兵作战,老种不知道行不行,但这个人一肚子歪才,关健时候能想出许多妙策。只要他能想出,狄青领军执行,大胜便有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最强折家军(一)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中文网 地址: 你的每一个点击,每一张推荐票,每一个收藏,每一条书评都是对午大的支持。 推荐票免费,注册账号之后积分达到一定数量就会有推荐票,每个账号都可以收藏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总连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二十更连载 这次会议并没有引起人们注意,倒是郑朗另一件事吸引许多人侧目而视。 裁兵开始。 年老者裁去,没有接到朝廷诏准,就开始裁员,这是战场,让一群老头子作战,成何体统? 但写了一份奏折,不但年老者,体弱者与伤残者非轻伤战士,一律裁去。严禁士兵自残。 这份奏折很快到达京城,赵祯与群臣看后苦笑。特别是最后一条,郑朗再三提醒,若是朝廷诏令减裁伤员,不做惩罚,会有许多士兵为逃避兵役,用兵器将自己弄成残废,以求朝廷恩准回家。 听起来很好笑,说明朝廷为了募集兵源,下面官员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包括强行抓丁,已经与所谓的祖宗法度违背。 正在商议时,王尧臣也上奏,这份奏折很长。 第一件事与郑朗的进奏不谋而合。 说四路缘边之地,疆界长达二千余里,屯兵二十余万,鄜延路六万八,环庆路五万,泾原路七万,秦凤路二万七。看似很强大,但将疲懦残伤不任战斗者一扣,仅能有十万人勉强与之作战。 别看增兵,可这个增兵未必起到好作用。 但与郑朗皆没有说到百姓负担。 不说也知道带给百姓的负担,也没郑朗说的激进,进行裁军。又说了四路利害,第一便是泾原。 接天都山,离贼穴近,可以出大军,若劲骑疾驰,旦暮便至。渭州以东,直抵泾邠,没有阻阂。原州境内明珠、灭藏等族,其迹多向背,朝廷虽招抚,贼至常出人马为助。此路最急。 说得很有道理。 几位宰相看到王尧臣奏折后,又再次看郑朗的奏折。 若按郑朗与王尧臣的说法,这些兵源在军中,不但不起作用,反而会产生负面影响。泾原路因为地形因素,必须要派大军驻守防御,那么只能默许郑朗奏折里第二个建议。边军招纳一批蕃兵作为常驻兵力,正式编制,稍弱的弓箭手继续作为民兵训练,不测时使用。 后者已经同意,主要是前者。 王尧臣也说了这个问题,泾原路熟户一万四千余帐,曹玮时威令明著,常用他们平叛西羌。其后备懈,守将惟务姑息,养成骄黠。自元昊反,镇戎军及渭州山外,皆被侵忧,近界熟户,也遭杀虏。蕃人的风俗,最重酬赛,挑起衅激怒之,可以复用。派人募其首领愿意效用者,籍姓名及士马之数。达到一千人,听自推其有谋勇者一人,授以班行巡检之名,使其出境,破荡生户,所获财富,官勿检覆,得首级及伤者,始以物赏,仍依本族职名补及增俸钱。 臣服宋朝的为熟户,不臣服宋朝的为生户,用他们来催毁泾原境内不安定因素。 掠掳的物资全部归这些熟户所有,不用上交朝廷,不但让他们得到这些物资与战利品,击毙伤敌人者给以赏赐。有功的与大户熟户首领给其官,授官,还是职官,给其俸钱。 赵祯看着这两个状元的奏折,哭笑不得,怎么一去西北,两个状元全变得如此“残暴”?…, 商议大半天,先是同意王尧臣的奏折。 又商议郑朗奏折,有些大臣不是很同意,王尧臣之议虽残暴,但不触及制度,郑朗若是裁兵,倒是可以酌情用之。然而将蕃户正式建军,与王尧臣的奏折有所不同。 王尧臣奏折不过是郑朗原先在京城改版弓箭手上的再改版,非是国家正式军队。郑朗再改,已经触及国家的底限。 但也不能怪罪郑朗,不是郑朗做的,各路将领皆将弓箭手编入军中,朝廷不恩准,也等于是正式的军队。 几个大佬啼笑皆非,最后商议,下诏同意郑朗之策,但裁兵仅限于重伤与老者,弱者与轻伤者不得裁员,否则这道界线很难区分,会造成诸多弊端。允许各路编入蕃户进入军中,但限制了数量。泾原额定数量一万蕃兵,弓箭手两万人,各熟户自己主动协助朝廷制军勿限。其他三路也做了一些数量限制,泾原路最多,其次延鄜路,再次环庆路,最后是秦凤路。 但又说了,诸弓箭手与熟户自己兵力,战后须听朝廷安排,逐步减员解散。 已经让前线四人开心万分。 有了这道诏书,就可以放开胆子建立蕃军,这些蕃户又多有马匹,一大半人可以用来建设一支骑兵。无疑增加了前方的力量。 可是这道命令,使后方压力更加增重。 虽裁去部分兵力,仅限于上年龄的老兵,以及重残者,在军中占的数量不大,比如泾原路,郑朗做了一些手脚,将一些残病不重的人,以及弱兵早充重伤者,逐一裁去,也只裁了七千余人。军队素质提高,数量却增加了。特别是骑兵的供养,供养一个骑兵费用是步兵的三倍有余。 又有改版弓箭手的支出,给后方带来严重的财政压力。 因此接到朝廷的诏书后,郑朗大刀阔斧的裁军,一边又命施从光在长安城采购货物,运向渭州,与蕃户进行交易。 有老种先行一步,郑朗没有上奏朝廷。 然而有人上书打了小报告,葛怀敏上了一奏,说郑朗不务正业,前线军务不管,与蕃人联手行商敛财,动乱军心。 没有他的奏折,朝堂上也吵翻了天。 这么大规模的交易,货物刚发向渭州,京城就听到消息。 但郑朗招抚瞎毡,没有人反对,授予瞎毡为澄州团练使。此职出自唐朝,仅次于节度使,掌管一州军政。在宋朝与节度使全部成为虚职,职位与知州平级。 因为牵扯到瞎毡,事情更复杂,赵祯被大臣们吵得头痛,有的人认为观察后再说,郑朗喜欢折腾,去渭州折腾是必然,看看效果如何,再下判断。有的人反对,认为葛怀敏是对的。有的人自做聪明,要求改变,默许交易,但要缩小规模,不能官方公开经商。赵祯只好派钦差前去渭州查看究竟。 …… 郑朗正在渭州城接待瞎毡。 朝廷会吵,他早就料到。 但无所谓,见到实利,再有即将到来的一场中型大捷,所有大臣会自动闭上嘴巴。 瞎毡此行带着几十个部族首领过来的,见到郑朗后,一个熊抱,热情地说道:“见过郑公。” 这一回不怕了。 也是在诸部族首领面前做一个样子,看一看,我与宋朝的宰相那么亲热,脸面便有了。 郑朗没有让他下不台,也亲切的回了一个熊抱。…, 然后热情地将这些人迎进城中,命令部下杀羊备酒款待。 坐下来,瞎毡说道:“不知道郑公什么时候能去龛谷城看一看?到时候我一定备以盛大的礼仪招待郑公。” 从渭州城刚刚赶来的施从光瞪眼睛。 郑朗没有多想,吐蕃人也会使一些小阴谋诡计,但多是蕃人,性格豪爽,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羌人也是如此,象元昊那般狡猾无耻,绝对是羌人中的令类。 说道:“一定去的。” “谢过郑公,”瞎毡大喜。 郑朗话音一转,道:“莫急,且听我说,我会去,将一些事情安排下去才能去。还有,我也要有话对你说,你亲自前来,是对此次市易的看重,心情我能理解,可你有没有想过夏贼的感受?” “党项人?”瞎毡脸色黯然下去。 泾原路无要险可守,瞎毡境内与西夏人同样犬牙交错。 五年前元昊经营河西,取道兰州,沿阿干河而上,经羊寨、马坡东行,以马衔山下瓦川河畔驻扎。因为兵马众多,城堡小,难以容纳,便在附近新筑一城,名曰新营,又叫瓦川会城。后来留兵驻扎,以断绝吐蕃与山后南边宋人的通路。两年后,又派人于阿干河畔修筑一城,派兵守护,堵住了通往临洮的道路。这就是最早的阿干城。 因为瞎毡与元昊关系默切,两城对瞎毡没有构成多大的危害。此时两城驻兵很少,阿干城更是一座小寨子,直到元昊听到瞎毡投奔宋朝后,才正式扩建阿干城。 这才是要命的。 元昊没有进攻,试问那怕元昊于两城难驻扎几百人,瞎毡敢不敢主动攻打西夏军队? 一旦阿干城修成后,离龛谷城只有七十里路。多山路,若是宋军,要一天多时间才能到达,还能做防御准备。但元昊手下全是骑兵,纵然山路多,两三个时辰也到达了。 瞎毡所在的榆中地区,将会彻底全部暴露在元昊大军的攻击之下。 郑朗又说道:“你不能高调啊,最好上书元昊,向他表示自己的为难之处。至少让他认为你不会真的倒向我朝。” “那不行,郑公赤诚之心待我,我怎能两心待郑公?” 也不知道他说是真话还是假话,郑朗笑了笑说:“放心,我相信你,这是暂时的缓兵之计。且听我言,你一边上书,一边用交易得到的财富,扩军备战。两地离得有些远,元昊发兵攻打泾原,你救援很难来得及。元昊发兵攻打你处,我朝多是兵军,救援速度更慢。所以你自己手中得有一支武装力量。” “郑公……”瞎毡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你先起来,”郑朗将他扶起来,说道:“你既是我朝臣子,替你着想,是我的本职,不用感动。唉,可惜了,我来得迟,否则一定会阻止西夏人于阿干河建设阿干寨。如今你打是不能打,守是不能守,这个小寨子将会成为你们龛谷城最大的妨碍。所以先拖着,一边准备军队,同时我会上书朝廷,支持你们一批武器,一边你也要低调。经常来渭州,元昊听闻后更加反感。以后你不能再来渭州城,以商人名义,让你的属下来渭州交易,安抚元昊的情绪。等到元昊不能对你们构成危胁后,我不但会去你们龛谷城做客,说不定还会上书,让陛下诏你进京,让陛下与京城百姓看一看你与你属下将士的风采。”…, 话说到这份上,自然尽欢而散。 接着陕西又有一份奏折呈上,夏竦与范仲淹、郑朗共同上书朝廷,请朝廷批准重修三白渠。 朝廷正规的禁军在四路就达到二十余万,还不包括永兴军。一部分是来自陕西本地,大部分是从河南等地调拨过来。 这时候人们油腥不足,饭量大,特别是士兵,一人一年消耗粮食达到七石。再加马匹与更大的损耗,仅是粮食的负担,就给朝廷带来严重的财政压力。 三白渠若成,会增加三万顷的耕地。 夏竦派人前来看过,郑朗与范仲淹先后分别前来亲自查看。西北不象江南,一亩地可产四石五石,天气寒冷,往往多是一季,又多是粗犷式的耕作,好一点的是以后多交给百姓耕种,不象军队的屯田,但一亩地产量也不会超过两石。 然而三万顷的耕地,一年收成使陕西本土多出近五百万石粮食。 运向陕西各地还会出现损耗,但比起从江南运来的损耗,将会是天壤之别。抛去损耗之后,粮食依然会出现缺口,可能满足大半军粮的需要。虽会花去不少钱帛,一旦粮食收成上来,三年之内,就将修葺水利的经费收回。 无论夏竦或者范仲淹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西北会打持久战,即便以后议和,除非将西夏灭国,否则还会驻扎大量的军队。 奏折呈到京城,赵祯君臣也认可。 然后叶清臣急得要哭了,说道:“陛下,三司使那来这么多钱帛支持重修三白渠?” 用意虽好,钱从哪里来? 郑朗知道此事会拖很久才能议决,也没有理朝廷的想法,再次动手屯田,王韶做得够狠,在渭州与秦州的后方屯出近万顷耕田。之所以如此,百姓多牧猎谋生,存在大量荒地,这里水系发达,有许多肥沃的河谷与平川。 泾原路也不差,泾州、原州与渭州同样有大量肥沃的河谷。连德顺军与镇戎军内也有一些河流盆地与平川。 镇戎军与德顺军郑朗没有敢动,弄不好不是屯田,是主动给西夏人送粮食的。 丰收之时,几万西夏大军过来,一边进攻一边割着高梁麦子,谁能阻拦?不但让他们扩大胜利,还外带着送给他们吃的喝的。包括原州城的东北角与渭州城的北边,郑朗全部主动放弃,而是选在泾州与原州东南、渭州南边。 为了安先境内诸族,留下来一部分平川供他们放牧,弓箭手的田地绝对没有动,七拼八凑下来,三州屯田面积统计上来,一共达到四千几百顷地。 这是先统计。 要到秋后用马牛耕耘出来,经过一冬的酥冻,到明年开春后才能种植。 为了迷惑敌人,郑朗刻意将这件事弄得声势浩大。 朝中一干大臣听了后,又是皱眉头。 看起来用心是好的,市易是为了谋财,三白渠与屯田是为了增加粮食收成。两件事做好了,会减少朝廷财政困难。 可是两事带来的后果,没有人能猜出来。 只能等朝廷派出的钦差李征元带回来答复。 但谁都没有想到,泾原路正在谋划着一场大的战役。 郑朗与老种、狄青都在等,等府州的消息! 王勇二人又带回第二份情报,西夏已经出征府麟,征调了许多军队,但究竟多少军队,元昊有没有亲自率领军队出发,绝非王勇能打听到的。这两者对未来的战斗计划会产生严重的影响。 甚至元昊如果未亲自出兵,虽派出大部,即将发动的计划也要立即取消。 按照推测,想攻打折家军,元昊必然亲自率军。 然而仅是猜测是不够的,只能等候府州与麟州的消息,再做决定与改变。 天气便一晃,向八月滑去,也渐渐凉了下来。 大燕南去,羌笛声都变得高亢苍凉。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麒麟 提供 第三百六十章 最强折家军(二) 崔娴一行到达时,泾原路正在忙碌。 先是练军。 这个练军不是宋朝以前的练军,而是在老种的方法上再次演进。 市易法实施,泾原路手中有了钱,郑朗开始实施。 让军队以一都为单位,宋军正式编制也是从一都开始,百人为一都,五都为一营,五营为一军,十军为一厢,或隶殿前,或隶两侍卫司。但编制常不满。 也要看个人的能力,不管事的,有时候一营只有两百来人,一百来人,这个空缺有时是明的,有时候是被诸将领吃了空饷。 管事的,就能接近饱和。 郑朗手中的军队同样不能真正达到这个数字,不过基本没有将领敢吃空饷。为了这件事,郑朗连续处理十六个中低层将领,将他们撵出西北,严重贪墨者,杀了七人。 又借着整编老残裁员之机,再次整合。七万两千余军队,严格的分成一百五十营,七百五十都,理论上接近了编制的饱和。 其他三路也在做整编。 韩琦、范仲淹与庞籍身上缺点不少,但优点也不少。三人皆是有魄力的人。 正是这几人,为以后西军的强大打下了好底子! 然后郑朗一咬牙,下令三军平时训练,十天一比,拿出两万贯财物,没有现钱,但折成相关的布帛、棉花制品,做为奖励。箭术(弓箭兵在宋军中占主要地位,宋朝对弓箭尤为重视)、骑术与兵器击杀术前列者,皆有奖励,为了鼓励落后士兵,将每一次小比的排名记录下来,有进步的前十人又有分别奖赏。 其实是额外的赏赐士兵,刺激士气。 张亢等人也做过类似的事,出州库的钱帛赏赐给将士,以刺激将士士气。 但这样做。就是天大的麻烦了。战后不打了,御史们开始找麻烦,宋禧等御史弹劾张亢擅出内库银钱,收买军心。没有功,有过遭贬! 当然,弹劾郑朗没有事。 如崔娴所说,官人,稍微留一些缺吧,缺是褒义词。实际就是自污。不然功劳太大,会招人忌惮。郑朗不会主动泼污,可做了不少违背祖宗法度,朝廷制度的事,这也是在留缺。不在乎这一缺。 与言官弹劾无关,这样做,主要是能起到很好的训练效果。 两万贯财物下去,一都将近三十贯财物。数量看似不大。但是十天一次。只要肯努力,一年三十六次,能得到三十次奖励,就会十分可观。至于军中有的勇士,甚至可能每次得到两次奖励,那么一年下来将会得到七十次。这不是可观了,会超过他们军饷的数倍。 至于有的身体素质不行,又不求上进的士兵。这项训练制度会很悲催。 但也无妨,郑朗还准备三次裁军,每次四到五千人,这些士兵就会是裁军的主要对象。 甚至为了训练弓箭手,每月一次小比,两万弓箭手于各县小比,前者同样有一部分赏赐。连续在各都里获得三次第一者。还给一面小红旗子。 消息传开,范仲淹、韩琦与庞籍皆艳羡不己,但那来的钱,难道学习郑朗的市易法?一起犹豫不决,于是观看朝廷这次如何处理郑朗的市易,若通过了,也来学习。 其实这是一系列的计划,知道的人不多。 包括裁军,三次裁军后,泾原路的正规军队只有六万人,但会有一万多名骑兵。朝廷负担不会比史上七万军队负担减轻多少,然而军队战斗力会变得更强。…, 这是理论上的军队数量。 一旦交战,或者定川砦之战拉开帷幕,会有大量将士牺牲。 要做调整的。 狄青与老种皆附此议。 作为名将,他们更能知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的含义。 若是军队整体战斗力跟上去,纵然少了一万人,防守力度下降,实际力度却跟了上来。 而且有一支精兵在手,可攻可守。 然后做了一件有争议的事,撤退。 这个问题说来很复杂。 首先是灵州,要从更早的时候说起,自东汉起,灵州成为羌胡的地盘,南北朝时,所有北方皆是一片胡音,更不用说。隋朝后,灵州一带仍然以胡人为主,到唐朝李世民手中,又安置大量的胡人羌人,包括吐谷浑、铁勒、回鹘、党项。后来灵州丢失给吐蕃,使得这一地区民族构成更为复杂。 宋朝因为其保守政策,对灵州仅抱以羁縻的心态,李继迁在契丹人支持下,入侵灵州,宋王朝为此引起一番很大的争议。得之似乎没有多大的用途,此地很难管理,每年不仅没有给朝廷收益,反而带来严重的负担。 当然,失去灵州,有种种原因,心态仅是一部分。 失去灵州,也很难说是宋朝丢失了灵州,至少当时灵州汉人占了很小的比例,宋朝仅是羁縻,派了少数军队在此管理,实际管理能力很弱。 但正是灵州的丢失,使西夏人终于壮大。 不抛弃开疆拓土的想法,即便丢,那怕扶持两个政权,与李继迁相抗衡,对宋王朝也是有利的。 后果没有人能想到,直到李继迁进入灵州,占据银川平原,攻破会州城,直接威胁到丝绸之路的安全,北宋才不得不对弃而不顾的地区进行重新审视与经营。于是主动将防区推进到清水河的上中游流域,于陇西东麓清水河谷一带。李继迁再攻会州熟仓部,熟仓部归顺北宋,会州成为北宋的羁糜州,又于游牧民族南下的传统战略要地萧关(海原李旺北)部署了兵力,防范李继迁南下骚忧。 十四年后,至道三年,在清水河上游谷地正式设立镇戎军,军城位于萧关道的居中位置,也就是现在的镇戎寨。防区有一个显著的特点,西倚陇山(六盘山),北屏古长城,可以借着山势与古长城进行防御。另一个作用。是便于向灵州运送军粮。后来李继迁上表请臣。宋朝主动将防区退到镇戎寨东面四十几里的茹河北岸,创设东山寨,诏弃镇戎军不守。 这种消极的方式,眼下依然在继续,和啊,马上给酒给肉,打,赶快想办法,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寻找战机。事实从北宋开始改变政策以后。打得很屈很郁闷,但就在这种情况下,西夏一年不如一年。若不是女真人突然崛起,宋徽宗胡搞,北宋甚至可能在几十年内将西夏人彻底抹去。 当然,上当。 消极的政策终于使灵州失守。 为了保卫河西走廊的安全,咸平元年,于镇戎寨东南设开远堡(固原开城镇)。咸平二年。又在开远堡与瓦亭寨之间设安边堡。与东山寨、开远堡,六盘上的传统要寨堆沙堡遥相呼应。 咸平六年,又在东山寨东三十里处设彭阳城(彭阳白阳城),天禧元年,筑乾兴寨(彭阳王洼镇南)。又于乾兴寨辖区置飞井堡。 天圣元年,筑天圣寨(固原河川乡),于茹河上游河谷,以控兰肃州菜园川贼路。又于西置高平寨。…, 天圣六年。元昊先后攻取甘州、凉州,虽然二州一直不属于宋朝管辖,但河西走廊终于落入西夏手中,两国关系发生战略性转变。宋朝不得不进一步加强西北防务。于是八年,于陇山东麓置三川寨。防线也越过古长城。 严格说,宋朝西北的羁縻地区缩小,实际控制区域在增加。 又于镇戎军西南设狮子堡。三川寨附近设定川堡、干沟堡、干河堡、赵福堡。 去年元昊围攻三川寨,攻陷的正是三川寨以及附这四个寨堡。 郑朗与狄青到来,重新将这几寨堡修葺,又设了高平寨(固原头营镇)、定川寨(固原中河乡),增扩刘璠堡(固原市原州区北清水河畔)。 除这些大寨堡外,还有一些小的寨砦。这就是宋朝与西夏泾原路交界的主要防御寨砦。 这些寨砦与环州的防区相连后,镇戎军防区范围大至为萧关以南,开城岭以北的清水河谷地区,泾河支流茹河、红河、安家川流域(今海原县清水河谷地区、原州区大部、泾源东部、彭阳全部、同心东南)。 从地图上看宋境几乎伸到天都山下,离银川平原也不远。但实际控制能力有限,自乾兴堡与天圣寨往北的大片地区,影响力还不及西夏。包括清水河谷有大片的闲田,也多被西夏侵占。 郑朗退的正是这片区域。 将这一线以前的所有百姓强行迁移到南方。 为了防止李士彬的惨剧发生,一直迁移到渭州城南一带。 还有许多部族不愿意迁移。 实际这一迁,形势十分明了,忠于宋朝的部族,元昊屡次南下,也饱受侵略,宋朝主动安置,求之不得。几乎全部主动离开。有的部族还千恩万谢,让西夏人抢怕了。 不愿意迁移的,几乎全部是倒向西夏的部族。 郑朗没有动,继续派小吏感化。 不听的,依然不会动。 这将是留作将来,给弓箭手与各羌人试兵的好场所。 但现在没有说出来,一切为了下面的战役做安排。 以后就不会客气了,直到将这片区域扫成真空地带,再徐徐派出军队北上,压缩在南方的部族随军前往。这样一来,所占领的地区百姓忠诚度能有所保证。 否则现在的北方名义是宋朝的占领区,实际是元昊的跑马场。 但他这一举措,让范仲淹大惊失色,宋军一撤,西夏人会填补这一真空地带,而且郑朗撤得比较狠,包括萧关的兵力也陆续撤了回来。留下的百姓也是诚服元昊的百姓,等于是丢疆失土。 正好郑朗也要准备联系他,写信将原因说了,又提到一件事。 原州区域与环州西南有明珠、灭藏、康奴三支强大的部族,十分强硬,经常暴恶防区百姓。王尧臣为此还刻意向朝廷提起此事。滕宗谅也刻意找到郑朗,说郑相公,你要想办法将这三部剿灭。 这段历史郑朗知道的,此三部不是那么好剿灭,虽然朝廷有诏书准许各部自己武装力量,前去征讨,物资与战利品归各征讨部。然而谁敢去征讨去? 最后是范仲淹解决的。 直到明年十月。范仲淹闻听朝廷诏书泾原出兵讨明珠与灭藏二部,上奏论明珠灭藏不可攻奏,说明珠灭藏二族道险不可攻,前日高继嵩已尝丧师。平时犹怀反侧,今讨之,必与贼相为表里,南入原州,西拢镇戎,东侵环州。边患未艾也。宜因元昊别路大入之际,即并且北取细腰、葫芦泉为堡障,以断贼路,则二族自安,而环州镇戎径道通彻,可无忧矣。…, 直到庆历四年,在范仲淹协调下,先是用计缓其西夏来援。然后让种世衡与蒋偕筑细腰城。三支羌人看到西夏外援被切断。又因范仲淹好言安抚,三族归顺朝廷,严重削弱了西夏人的实力。 而且细腰城离环州定边寨仅三十七里,西至镇戎军干兴寨六十里,南至原州柳原镇七十里,又打通各州的通道,使环庆路与泾原在前线也能相互联系,遥相呼应。军事意义更为突出。 郑朗无耻的将范仲淹的妙想剽窃。 也没办法,等范仲淹想出来时,要到明年,实施时要到大后年,等不及。 对范仲淹,郑朗也没有隐瞒,将泾原路的军事安排说了。现在要看,如果元昊亲征府麟,自己会有一场战役。进一步削弱西夏在南方的力量,乘势筑城。 现在不能筑,元昊若在兴州城中,定会派兵前来支援,再加上三部配合,里外夹攻,纵然两部派出大军人马,有可能会落败。元昊若离开兴州城,前去府州,离陇山更远,仅一个消息传达,就需数天时间。不但可以从容打一个漂亮的反击战,还可以借势筑城。等到元昊军队回来,城早就筑好。 细腰城与军事行动很隐秘,知道的人不多。 朝廷也听闻此事,不过正当大臣议论纷纷时,大捷的消息也传到京城。 只要胜利,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但明处郑朗的退缩,也是一种畏惧。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八月到来,陆续的派出士兵开荒,但为了顺利开荒,又开始对付一些人,强人! 泾原路缘边地因为多年未种植,所以地力肥沃,关中百姓称膏腴之地。有许多弓箭手家人与内地浮浪之人,求见城寨官员,先刺手背,等候有空闲之地摽占,谓之强人。 能种植庄稼是好的,陕西现在缺的是什么,正是粮草! 有大量的粮草,那怕在百姓手中购买,也比从江南将粮草运过来,节省大批的运费与损耗。 但这些强人与城寨官员勾结,不但不交任何租税,甚至鼓动城寨官员修建寨砦保护他们,又借官员的势力,强行夺得蕃部的土地耕种。西夏军队一来,立即举家逃之夭夭,事过之后,又来耕种。 这些强人,成了韩琦攻击刘沪修水洛城的十三条罪状之一,说刘沪修水洛城,正是这些强人蛊惑修建的,言外之意,受了这些强人的贿赂。 此言谬矣。 但他们对泾原路不但没有做出贡献,相反,确实起了许多反作用。 郑朗派人清查“强人”的田产,是弓箭手的,按照朝廷给予弓箭手的田地发放。不是弓箭手的,按照朝廷的开荒政策对待,免税的继续免税,超过免税年限的必须交税,同时承担相关徭役。 优惠政府还在,但不得逃之夭夭,更不得强行占有蕃户土地,使蕃汉造成矛盾纠纷,更不准与将领相互勾结,向其进行贿赂,否则罚没耕地,依法严惩不怠。 不怕你是强人,再强,也强不过那些私盐贩子! 崔娴正是在泾原路一片熙熙嚷嚷中到来。 来得有些晚,郑朗的二娘娘生病了,于是留在郑州照料了一段时间,这才离开。 但带来一个人,郑朗的好兄弟,魏家三郎魏天龙。 看到郑朗,魏三郎欢喜的奔过来,想要拥抱郑朗,但胳膊肘儿伸出,又缩回去。…, 如今两者地位相差太大,不敢再向以前那样肆无忌惮。 郑朗呵呵一乐。主动伸出手。拥抱一下,说道:“魏三哥子,几年未见了。” “是啊,好几年没有看到郑相公。” “别,继续称呼我朗哥子吧。” 打死魏三郎,魏三郎也不敢,垂着手不知道怎么说,用眼睛瞟着江杏儿。 江杏儿走过来,说道:“魏三哥想来西北从军。” “从军?”郑朗瞅了瞅魏天龙。块头有了,平时偶尔也通信,信中魏天龙说他平时也练习骑马射箭,不过郑朗担心地问:“魏三哥子,你父亲同意你从军?” “同意了。”魏天龙挺着胸脯说道。 是同意了,好说歹说了十几天,差一点将他老父亲活活气死。 最后还是他母亲同意的,怎么办呢。喜欢武事。又有郑朗在西北照拂,虽有危险,说不定运气好,能博一个一官半职,尽管武将不值钱,比现在布衣身份要强。 “你想好了,如今留在西北军营做为将士,有很多危险。特别是泾原路。眼下虽然平静,未来战事将会持续不断。” “郑相公。” “朗哥子,算,喊我大郎得了。” “大……郎,你身为宰相不怕危险,我怕什么危险?” “我是留在西北,但不会上战场作战。你做士兵必须上战场作战,两者情况不同。” “怕什么,那个班什么来着,还投笔从军。” “是班超,投笔从戎。” “对,班超。” “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想从军是吧,我写一封信问你的家人,你父亲确实同意,我会批准你加入军中。暂且你留在渭州城,随军训练,若吃不了这个苦,也乘早回去。还有,未来有可能有一战,你随我观战,再做决定。” “好。” 让侍卫带魏天龙下去休息。 这才与妻妾说话,问:“二娘病好了吗?” “好了,不过二娘娘身体不及从前。”崔娴说道。 郑朗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说。 “几个娘娘很生气,责问你为什么去西北,不回家看一看。” “我去西北,她们能放心吗?为了耳朵安静啊。” 江杏儿嘴角露出笑意,还有故事呢,听说儿子去西北,几个娘娘又担心又不满意,但终是西府副相,又有几份欢喜,于是准备杀猪宰羊,以示庆贺。甚至与老宋伯准备隆重的祭礼,祭拜郑家列祖列宗。 但郑朗居然一刻不停,就离开郑州,几个娘娘气坏了。 也是一种小市民心态,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其实最后一喜是不对的,应为荣归乡里。 不是几个娘娘荣归乡里,是儿子荣归乡里,比她们自己荣归乡里,更让她们激动,但郑朗…… 事后郑朗再三请罪,几个娘娘还是不乐。 崔娴说道:“官人,这一次西北事了,你做一个京官吧,不要做宰相,不然岁数年青,功又高,会被诸臣嫉妒,反而做得不长。那怕担任一个三司使,反而京城会时任更长。离郑州近,几个娘娘也能时常看一看,况且家中也不缺钱,不如在京城买一个宅子,接几个娘娘来住。娘娘老了,我父亲也老了,去年向朝廷提出致仕的要求,虽未批,也到了致仕的时候。还有四儿、杏儿、环儿她们的家人,也能时常聚一聚。” “好,就依你之见。”…, 说归说,西北还要呆很长时间,有可能两年,有可能会是三年。 但京官郑朗不想当的,最好在附近一个州府担任知州知府,未来京城会更麻烦,甚至比元昊都麻烦。 未说。 抱过两个女儿,一边一个,亲了一个嘴儿,郑航吓得哇哇地哭,倒是郑苹高兴地喊道:“爹爹,我想你。” 江杏儿生气地在郑航的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杏儿,孩子小,几月不见,不认识我很正常,不能打。” 但崔娴不大喜,郑家两个女儿,弄得崔娴呆在郑家都似乎抬不起做人。 几个妻妾到来不久,李征元也到了渭州,同时带来大批武器,包括郑朗在京城要求订制的刀、斧与钩镰枪。还有一批抛石机。与大量火药。 抛石机陆续投放到各个寨砦,砍马刀与砍马斧泾原路抢在朝廷武器到来时,自己做了一批,交给士兵练习。陆续也投放下去,但火药没有发放。这是留作关健时候,当作秘密制胜武器使用的。 对于火药的使用,朝堂也产生争执。 用在开矿,无人置疑,提高开矿速度。增加效率。 缺钱用,只要能赚钱,现在争议皆会少。 但用在军事上,有些大臣担心。大城大寨没有火药也能守住,小寨小砦,有火药也守不住,除非守寨将士宁肯不做俘虏活着,将所有火药点燃。与敌人同归于尽。 能做到这样不怕死的将士。终归很少。 那么火药会落入敌寇手中。 在宋军手中用途不大,敌寇可以分散进攻,减少火药的杀伤力。但放在敌寇手中,守城墙头是密集的宋兵,野战更是以步军为主,密集行军,杀伤力很大,敌寇得之如虎添翼。 不要说莫明其妙。在文臣主掌全**政,武将地位低下的年代,军事上什么妖蛾子都能产生。 火药事小,重文黜武事小,甚至主动将无数战士换来的疆土与军事要寨,无偿送还给敌人。 所以陕西四路,只向郑朗的泾原路发放。也许会发放,但要看郑朗在泾原路使用的情况,才能做决定。 郑朗没有上书反对,正好用来保守秘密。 派人将狄青与种师衡喊来,带着火药来到一处小山谷里,山谷两边派士兵全部封锁,然后让人试验它的威力。 还是炸药包,在里面应郑朗请求,又放了一些铁钉,铁蒺藜,火药爆炸时产生的威力是第一次杀伤,飞出的铁钉与铁蒺藜是第二次杀伤。 老种与狄青看到试验后,眉飞色舞。 但与郑朗一样,十分发愁,如何才能用上它。不可能交战时,让士兵捆绑着火药包,将它点燃,往敌人军队里冲。也没有几个士兵心甘情愿做这个人肉炸弹。 更不可能用手抛,每一个包想要威力大,最少得十斤以上,才能构成杀伤力,这么重,用手抛能抛多远。用抛石机,两军交战时可不可能从容的用抛石机抛射? 郑朗说道:“慢慢来,群策群力,最终能想出办法的。” 只好这样。 然后郑朗给赵祯写奏折。 说了市易的事,不仅给泾原路带来一批收入,这部分收入用来训练军队了。但还会留下一部分,减少泾原路的军费,也是等于减少朝廷负担。 然后写了市易法的详细经过,逐一说了它所产生的弊端。 朝廷也有过市易,官府的和买科配不算,那是一种对商人的变相剥削,只“买”不卖。但有灾年时,朝廷偶尔出资强行买粮,或者出常平仓粮,平价向百姓出售,抑控粮价,这也是一种市易。…, 但不常设,用意也是好的,不妨碍商业发展。害少利多。不但粮食,百姓的其他日常生活必须品,若有奸商囤积居奇,朝廷也可以通过类似市易法,抑控一下物价,给百姓更多的生路。 可是一旦全国性的象泾原路现在这种玩法,那么后患无穷。 之所以在泾原路设市易法,是因为泾原路的特殊情况。 这里战火纷飞,百姓剽野,商业流通不发达,现在由朝廷军队组织起来,反而繁荣了落后的商业,给各族百姓带来所需。有弊端,但弊少利多,与中原情况是两样的。 并且货物流通,能起到一些紧密各族的作用,至少瞎毡被彻底栓在宋朝的战车上。 还有一个用意,往西! 郑朗未说。 但陕西缘边四路情况又不一样,泾原路最好,背后有瞎毡等部族,纵深大。其次是秦凤路,虽然幅射范围更广,然在后方,有一部分商业流通存在,如果经营不当,就会产生争议纷岐。环庆路与延鄜路与西夏人断绝往来,纷岐少,这是老种在青涧实施市易成功所在。可是幅射范围很少,所获不及泾原路。 这是郑朗建议,何去何从,让朝廷决策。 但在泾原路实施市易,请陛下你不用担心。危害性很小。 有后世的知识。王安石与王韶的成功失败之例借鉴,郑朗在奏折中将道理解释得十分清楚。 又说了第二件事。 屯田。 对屯田郑朗也不是很赞成,自己在,做了许多良性措施,租子少,每亩地仅租半斗粮食,严格的给蕃户留下足够放牧场所,弓箭手田也没有侵占,同时教导羌人与蕃人耕作。 屯田收益郑朗看得很轻。相反的,他看重是的粮食。 如果四千多顷耕地全部能收获,再加上三白渠开耕,至少泾原路粮食能做到自给自足。 虽说用钱购买,但从当地购买,与从江南运输过来,成本会相差几何?实际等于在盈利。 但屯田早迟要交给蕃人耕种。 怕朝廷不理解,郑朗再次说了原因。 除了这些政策外。郑朗打算在此战过后。元昊返回之时,坐观他的动向,若战备战,不战则聘请一些书生,授蕃人知书识字。 这就是文化上的同化。 中国民族融合做得最好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拓跋宏,让大部分鲜卑人融入汉人里,减少了冲突。 一个是朱元璋。下诏让蒙古、色目人,听与中国人(汉人)为婚姻,不许本类自相嫁娶,违者杖八十,男女入官为奴。除了强制通婚外,禁止用胡服、胡语、胡姓。 后世的砖家们为此哀叹不止,多少异族语言。风俗习惯就此消失,于是许多人怦击朱元璋的政策愚蠢。 持这种说法的砖家可能占有八成以上。 但后世汉人占有百分之九十几的比例,国家平稳,有谁想过朱元璋这道命令的作用? 或者禁止各族通婚,必须保持本族语言,风俗习惯,还要呆在一起,本来他们以为自己是汉人,也要将历史根源找出来,说你们是某某族人,扩大种族,与异族族群数量人口,鼓励他们文化生活习惯产生差异,许多砖家也在为此努力,甚至蛊惑国家机器来配合。 但后果呢? 郑朗写到这里,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宋朝有一些人蠢,是时代的局限性,为什么后来还有那么多蠢人?…, 不懂,已隔了一千年,后面的事不需去想。继续写下去。 但文化同化起的效果未必很大,为什么汉人一直无法与游牧民族产生交融,正是生活方式的不同,一个是游牧,一个是耕作。 所以先屯田,或用士兵自己耕作,或者租百姓耕种,也让蕃人与羌人熟悉耕种,再将屯田交给他们,轻徭薄敛,从生活方式上同化他们。文化与生活方式全部同化,矛盾冲突必然会下降。 否则即便朝廷统治这里,以后还会有一些部族反叛动荡。只有百姓大部分同化,朝廷才能真正说统治了这片土地。 最后才说到三白渠。 朝廷缺少经费,再让三使司卖出五分平安监的契股,但要叶清臣务必得到八百万贯以上的收入,才能将五分契股卖出。 平安监如今在朝廷占的地位十分重要。 六月份除了因台风刮沉两艘船外,其他船只全部返航,收获巨大。不仅有金银铜铁,去南方的船只还带来各种美玉、宝石、珊瑚、玳瑁、香料。除去支出外,收入计达六百多万贯。朝廷只占据八十五分中的五十分,也分了近四百万贯。 还有各州府关税,带动的产业,给朝廷带来的商税,这些皆计入各州府收入里面,算不出来。 金银铜的补充,增加了货币,逐步推动商业繁荣,减少布帛交易的损耗,更是无法计算。 实际有的官员开始后悔,不能卖那些契股。象这样发展下去,有可能每年让朝廷减少一千万贯收入。 卖契股是眼前钱,再卖顶多替朝廷敛出四千万贯财富,往后四五年时间的损失,就会超过这一数字。 郑朗不是这样想。 如是在朝廷手中经营,仅因为贪墨不作为,不是损失一千万贯收益,朝廷四分之一五分之一都拿不到手,全部进了官吏口袋。因此一直要求五五开,相互掣肘,早迟也会暴露种种问题,但会延长平安监的寿命。 契股必须卖的,可两次便卖,收益让他感到不理想。太少了。 但想让朝廷不苟安求和,国库必须得杠住。 有一个三白渠,不能轻少国库所有压力,但三白渠修葺成功后,陕西粮食能最大限度做到自给自足,仅是粮食一项,就无形中给朝廷国库减去许多压力。 逐一将原因说出来,这才让侍卫打上火漆,用快马送到京城。 没让李征元离开,让他再等几天,看看府麟的消息,有可能要开战了,让他监战,顺便将他亲眼看到的战事,向赵祯禀报。 奏折刚送走,派向府州的探子骑着快马,送消息回来,元昊率领大军侵犯府州。 第三百六十一章 最强折家军(三) 宋朝除了陕西四路与西夏长达两千余里的疆界线外,还有其他的疆界线,北方。延鄜北端绥德军上方是晋宁军,然后银城,再上便是传说中穆桂英的娘家神木寨,在屈野川与古长城交界的麟州城,上面是府州,背后是保德军与杨家将起家的火山军城,三者常互为倚托,在契丹与党项的夹逢里艰难的联手生存。 东北角便是郑朗所说孤悬海外的丰州王家,不是唐朝的丰州,但在最西北角,也是最难防守的地方。 陈执中曾议将这片区域百姓全部撤离,因为难以防守,西夏出兵,必然失守。 有道理,但说得不对,难道因为难守,就要丢疆失土? 这块区域,右上方是契丹的西京道,左下方是西夏的老巢银州。 但在这个险恶的位置里,除丰州外,其他州府一直顽强屹立到北宋灭亡为止。 因为有折家军! 见识了自己手中生女真的强悍,再问郑朗,什么军队最强大,郑朗回答还会是折家军。 手中这批生女真虽强大,但不能持久,一旦在宋朝呆得时间久了,沾染宋军的富贵气,战斗力很快会消失。 只有折家军,是北宋最美丽最凶狠的传奇。 发音为佘,不是折断的折。 …… 即将发生的又是一段新的传奇,一个被汉人史学家为了刻意丑化汉人自己的国度宋朝,刻意淡化的传奇。 一个连篇三川口、好水川、定川砦失利,未见教课书,未见宣传未见分析,委屈无比的传奇。 …… 麟州知州苗继宣,都监王凯。 丰州知州乃是丰州王家的王余庆,兵马监押孙吉。 府州折继闵。 还有一个名将,小小的指挥使,张岊。 …… 元昊出兵西夏。郑朗凭借的是历史记忆。 但历史在逐步改变。首先便是葛怀敏,原来曾取得袭击西夏铁矿,曾取得过一次小捷,后在延鄜路却让西夏击败,幸得王信救回。如今葛怀敏却提前去了泾原路,败没有,却有一次袭击铁矿的小捷,更加助了他骄傲自大的本钱。 因此,郑朗不敢说元昊一定会入侵府麟。纵然入侵,更不敢说他一定自己带着西夏主力军队去府麟。 常明德与刘轩睿却是从形势上分析,元昊会将下一次目标要么放在府麟,要么放在泾原。狄青又加上地势的因素,延鄜在郑朗与范仲淹两次经营下,形成一个伪铁壁。范仲淹去了环庆,又在逐一建堡砦。泾原路也建,但不象其他两路。没有险恶的地势可守。 这是分析。同样不敢确定。 然而真正原因,郑朗只想到一半。 之所以攻打府州,是因为李元昊与府州折家有着世仇,不但折家,王家与杨家一直与李元昊的祖辈们做敌。 这是仇恨。 麟府丰三州本身的地理位置。 仅从地形上来说,三州除丰州外,其他二州皆不好攻打。但是三州境内有诸多黄河支流,水草丰美。河谷平川遍布,宜农宜牧,对宋朝来说,是宋朝重要的产马地,对西夏人来说,这是一个大粮仓。特别是境内已经大半沙漠化,对这三州丰美之地。更加渴望,垂涎三尺。民族构成也有利,除极少数世仇外,其余党项人与李元昊没有多大的仇恨,皆是同族之人,容易感化治理,收为己用。 府麟直通河东,一旦让西夏得到,河东整个门户将会向西夏敞开。如果让李元昊得到,将会直指岚州,兵临太原,那么离开封城将会有多远?…, 这是元昊攻打府麟的必然原因,但这次攻打府麟还有一个偶然因素。 因为史学砖家刻意矮化宋朝,此次辉煌的战役,没有几人认真分析,有人从宋史列传中偶然翻出来,才被一些人知道真相。 可惜由于忽略,在矮化丑化宋朝的大环境下,郑朗并不知道。 先是一个蕃部乜罗为殿侍,向昭州刺史徙并代兵马钤辖管勾麟府路军马事康德舆求锦袍与驿料,康德舆没有答应。 乜罗心中怨恨。 正好宋朝与西夏从三川口之战后,正式撕破脸皮,除征战外,对敌方境内百姓进行拉拢。 西夏贫困,有一些部族渴望进入宋朝。 宋朝部分官员粗暴,许多汉人瞧不起羌人,有一些羌人不满意汉人的高傲与官员的横行,也渴望进入西夏。 宋朝有优势,但没有做好,因此拉拢政策,双方也处在一种交织状态。 因为对康德舆不满意,乜罗怨恨之下说了一些牢骚话。被人听到,有人便诬蔑乜罗与西夏人潜通,战则反射汉人。乜罗无以自明,逼迫之下,正好遇到元昊派人在边境招降三州族人,真的暗中潜通西夏,对西夏人说如今三州兵力少,力量弱,容易攻打。大军至,我愿意做向导。 本来没有人注意,但让指挥使张岊听说了这件事。 相比于康德舆,张岊更有敏锐的军事触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召乜罗,与乜罗共饮,酒喝得差不多时候,张岊进行试探。乜罗哭着说:“我怎么附贼?因为想逃死。” 也没说他已降贼,也没说他未降贼。 但张岊听出话音,对康德舆说:“乜罗果叛,请相信,不可不杀。” 康德舆说:“没有明显证据,怎么随便杀一个蕃子?” 张岊说道:“乜罗果叛,不是众人污蔑,如果公开处死怕影响不好,请君召饮,乘其醉,捆起来推下崖谷,声言堕马而死,又有谁知道是我们汉将杀死的?” 不是张岊想杀人,沾到这个通敌的大事,只要有一半可能,就必须杀之,否则后患无穷。 康德舆犹豫不决,询问左右亲信,左右恶张岊。短毁之。张岊之计不得行。 必然攻打府麟二州的种种因素,再加上这个偶然的触发,于是元昊正式决定攻打府麟丰三州。 大战开始。 …… 王原抬头看了看蔚蓝色的天空。 天空有几片白云,七月末,稍稍有些炎热,天空却高吭起来。 渡过屈野川,便是麟州城。 郑朗派人通知麟府二州做好准备,但离得太远,两千多里地。又多有山地,河川,全部骑马而来,也用了**天时间。 但郑朗此次派的人比较多。 一共十人,包括王原,另两个从杭州带过来的侍卫叶余贵、孙小乙,还有泾原路几个精灵的骑兵,刘真、王泸。一共十人。十人要求皆比较严格,马骑得好,武艺出众,人精明强干,会识一些字。 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郑朗的侍卫。 看似郑朗无意中点了十人出来,前来府麟送信,实际每一个人都达到这几条要求。 临走时。郑朗吩咐一句,不但送信,还要留下大部分人,观看这次战役,将战役经过记录下来。 都不知道郑朗用意。 原因很简单,此战,出现许多英雄与勇将。朝廷待之太薄。 他们作为旁观者,一一记录,就是证据。…, 而且中间一些人的勇猛善战,朝廷若善待之,也会成为朝廷重要的大将,对拱卫西北有着莫大的好处。 喊来船夫。 船不大,王原解下马鞍,拍了拍马背,让马下河。 十人将马送下河中,上了船,老船夫向王原问道:“兵哥子,看样子你也是老兵。” “我不是。” 船夫不解地看着正在河中游泳嬉水的马,问:“兵哥子,为何你驭马技艺高趣?” 似乎与驭马没有关系,但又有些。 马不但会游泳,还喜欢游泳。但象这样散发入河,若马匹不通人性,与主人心灵不合,很有可能顺着河水跑走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夸奖话。 王原脸一红,道:“我是不是老兵,刚入伍才几个月。” “兵哥子,你是南方人氏?” “我是江宁人氏。” “江宁人也来到西北?”老船夫惊诧地问。 此次朝廷组织兵力,调动许多地方的禁兵,包括两淮,但江南东路摹的兵源很少。不是不募,南方天气炎热潮湿,北方天气寒冷高亢,从南方征来的士兵不容易适应北方天气。 王原答道:“翁翁,不是,我随我家相公前来西北,到西北后,我家相公才让我进入军中。” “你家相公?那个相公?” 朝廷派往西北的范雍、夏竦都能称为相公。 “郑相公,”王原说完,没有再与老者答话。 上了岸,吹了一声口哨,十匹马从河中游上来,但马鬃潮湿,于是十人牵着马,徐徐向麟州城走去。 老船夫坐在船尾,忽然惊讶的喊道:“郑相公。” 终于想起来,西北刚去了一个最年青的宰相。 但人已走远,后悔也来不及了。 来到麟州城下,这座城池倚山而建,城墙高大,王原有些狐疑,他在泾原路看过许多寨砦,包括镇戎军这样的寨砦,元昊都难以攻破,不知道元昊怎么能攻破麟州城的。 况且听说府州城几乎整体建造在山上,形成一个鸟巢,凌驾于平川之上,更难攻打。 但这份坚固里暗藏着一个巨大的危机。 水! 战事到来之前,折继闵太年青了,才二十三岁,没有想到。至于麟府路二号长官康德舆更别指望。苗继宣是一个文臣,也疏忽此事。即便想到,也没有料到元昊会围城那么久,老天居然一个多月没有下雨。 郑朗知道,但知道最终两城全部熬过去。 元昊撤得及时,否则会败得更惨,所以没有通知。 藏水需要大量容器,若没有进攻,百姓会有怨言,甚至朝堂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想藏水,必须提前大肆运水,对士气会造成什么影响?最少苗继宣那个计策不管用了。 四个因素,使郑朗不敢将这件事通知。 近水牛羊成群,远处青山滴翠,一片安祥的气氛。 十人来到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看到郑朗印书后。立即放行。并且派人通知苗继宣。对于这些边军来说,郑朗是宋朝一个活着的神话。 对苗继宣来说,郑朗则是一个传奇。 听到守城士兵禀报,苗继宣亲自迎出来。 王原将印书拿出,说道:“苗知州,我家相公派出斥候,打探到元昊有可能准备进犯麟府路。” “消息可靠吗?” “可靠,攻打麟府路的可能性极大,我家相公通知你们提前做好准备。”…, “你们立即通知折州事。” 麟府路与泾原路不同。这个路更是松散,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与多羌人,有了这个松散的路存在。首号长官是麟府路驻泊兵马钤辖知府州军州事折继闵,二号长官是康德舆。 西夏入侵,苗继宣不敢做主。 但折继闵职权远远不及郑朗范仲淹他们那个职权,之所以如此,是为了契丹与西夏大敌到来之时,能够调动麟府丰火山保德诸州的兵力。统一行动。 王原看了一眼叶余贵与刘真。说道:“叶余贵、刘真、何俨,你们留下来。” 说着上马离开麟州,奔向府州。 苗继宣不解地看着三人,为什么他们要留下来。 叶余贵说道:“我们奉我家相公之命,通知后继续留在麟府路,继续注视西夏动静。若月余后,西夏贼不攻打麟府,我们回去。若攻打。我们要观察敌寇军队数量,再回去禀报。还要留下来数人做记录。” “记录?” “嗯。” 苗继宣苦笑。 他意会错了。 郑朗是好心,这段战役中出现许多英雄事迹,但莫明其妙被抹杀。 郑朗心中分析,有可能其他三路战绩太让人失望,有了府麟路的战绩对比,诸多官员与大佬们无地自容。于是刻意淡化此事。 这批人包括大批的小人党与君子党。双方都有大佬在前方,或者在后方策划陕西数路战役。 至于后…… 及宋朝吗? 站在他现在成长的思想高度,将真相一一掰开分析,好丑,好丑! 但是苗继宣不是这样想,他听出两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是郑朗有可能会在泾原路做一些策应。这个人大约也是一个激进的好战分子,到了延州亲自站在五龙川指挥,到了泾原路后,又痛击叛羌,也似乎亲自上了战场。 不是韩琦,韩琦只是站在前线,但没有去战场。 有这个胆量。 第二层意思是对府麟路诸将不放心,留下来记录是假的,监督才是真的。 然而怎么办呢? 难道将他们强行撵出去?自己敢么?也没有那个必要,除非心中有鬼。 …… 于镇川堡休息一夜,第二天中午时分,王原到达府州城。 孙小乙呆呆地看着雄伟的府州城,问道:“这样的城池,元昊有能力打下来么?” 王原道:“未必,昨天我暗下留心,麟州此时兵力不多,似乎府州兵力也不多。元昊若是亲自来攻打,最少**万人马,纵然城墙高大,也未必能守住。” 谈话间,到了城门。 在守城士兵带领下,见到折继闵与康德舆。 听完王原禀报后,康德舆问道:“郑相公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西夏人十万人马摸到好水川都不知道,况且出兵府麟。 实际他产生了逆反心态。 西夏出兵,证明张岊之言是正确的,自己会下不了台阶。 王原说道:“我也不知道。” 王勇二人深入敌境,知道的人越少他们越安全,包括王原,郑朗也没向他泄露,确实不知。 “你不知道,我们怎么做安排?” “我家相公是好心通知你们,做一些提前安排。”王原从容说道。他才不惧这个康德舆呢。连吕夷简也得给自家主人三分面子,你一个小小的辖管勾麟府路军马事算什么? “好,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我们不能走,”王原又说了一遍。 “记录?郑相公未免管得太宽了吧?”康德舆气愤地说。若不是多少畏惧郑朗,会当场发作,暴跳如雷。 “我们只是观战记录,并没有参与府麟路的指挥。说什么管得宽?难道大战到来时。你看都不敢让我们看?” 康德舆语塞。 王原又说道:“孙小乙,杨光祖,你持相公的手令,前去丰州记录。” “喏。”两人骑马走了。 王原说道:“折知州,难道不给我们安排住宿?” 折继闵派人将他们带到驿站休息。 但王原心中很奇怪,府州是折家军的地盘,折继闵是府麟路的头号长官,为什么连发话的权利也没有? 其实折继闵心中有着顾忌,他是首号长官。论实力也比康德舆更有实权,首先折家军不听折继闵的,难道还听康德舆的?不过折家军想要在这个夹缝里生存下去,想彻底独立是不可能的,必须要靠宋朝支持,才能挺过契丹与西夏发起的一**进攻。 不得不给朝廷官员面子。 他也年青,比郑朗岁数还小了一岁,没有说服力。 于是造成一系列的失误。 与三川口之战不同。三川口战前一片光鲜。两次大捷,李士彬号称铁壁相公。但战后结果,却是让人很失望。 府麟路这次传奇之战前,一片黯然,特别是康德舆,做了许多丑态百出的举措。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成就一段传奇。 丑陋在继续。 康德舆还在想西夏人是真进攻府麟路,或是假进攻。或者郑朗消息来源是错误的。折继闵已经派出斥候,放到远处打探。 西夏军队也就到了。 还是时间差的问题,王勇得到消息,元昊正在筹集军马,但王勇艰难的将消息送到镇戎寨,又花了四天时间,再到郑朗手中。再商议,又耽搁了几天,再到王原在路上,耽搁了近十天时间。因此王原消息送达没几天,西夏军队已经扑到府麟路附近。 斥候飞快地将消息送回,折继闵告诉康德舆,说道:“府州力薄,请君向朝廷发出使者,请求援兵。” 康德舆说了一句很让人想不明白的话:“君不召之,何以知其来?” 折继闵气得差点吐血,就是你们整个宋朝都投降了西夏,俺们折家也不会投降西夏。 年轻也气盛,一挥袖子离开。 张岊在边上说道:“查乜罗的下落。” 如乜罗不在府州城中,那么一定投降贼寇,此次入侵便是真的。 …… 张岊,岊,音竭,意思是山的角落。 若论猛将,此人当为盖世第一猛将,无论郭遵、王珪、狄青全部远远不及之。 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府州折家军,但是汉人。 自幼在府州长大,最初的官职是一个小牙将,路子有点不正,是花了一些小钱,买的官。 有了官职,就有了任务。天圣年间,西夏有一官员阿遇,他的儿子不听话,跑到宋境内避难。阿遇大怒,带着军队跑到麟州境内掳走大量宋朝百姓。想要人,拿我的儿子来换。 宋朝答应,但他儿子放回去,百姓却不见回来。安抚使大人十分愤怒,派出使者交涉,这个使者正是张岊。 张岊要人,阿遇不答应。于是张岊就说,你不放人,我也不走了,跟着你老人家。呆在西夏境内,吃饭、睡觉,打猎,一天十二个时辰,最少有六个时辰做阿遇的尾巴。…, 阿遇愤怒,用刀给他当筷子,照吃不误。阿遇又张弓搭箭,准备用箭将他射死。他面不改色,继续照吃不误。 第二天阿遇打猎,草丛里钻出来两只兔子,阿遇对张岊说:“我要看看你箭法。” 张岊张弓搭箭,仅两箭,一箭一个,两只兔子当场被射死。无论胆量,或者功夫,都让阿遇敬佩,最后居然让他将阿遇抢去的百姓全部带回,还送了大群牛马做为谢礼。 立功了,要升官,官位是来远砦主。这比较恶搞,当时来远砦被西夏占领,张岊仅带几个人赴任,怎么看怎么都象送死去的。 结果他手杀伪首领,夺其甲马。 几个人真的将来远砦夺回。这年,张岊仅十八岁。 时光过去二十年,张岊的战绩扩大到府州之外。三川口之战,府州出兵远程协助延州,折家军击破拉旺、阿儿两族。张岊一人就射杀几十名敌人,阵斩其军主将鄂博。 是直接冲入敌人中军中,杀死几十名敌人后斩杀的,难度比关羽温酒斩华雄更高。 但还不是传奇。 下面才是真正的传奇,吕布不及,关羽不及。 ps:看到凤凰网上一篇文章,《地方官员不赞成抵制日货 忧日企加速撤离》。 几十年前死了三千万中国人,手拉手,有可能从上海排到南京。 还未打呢,汉奸就有了。 好官,好官。 有时候真的很无语。 今天又是两大更,求月票。 第三百六十二章 最强折家军(四) 这场战役进行了很长时间。^//^ 分为两个部分,从元昊开始进攻,到丰州沧陷,为前半场。再围麟府二城,为后半场。 大部分神话是在后半场发生的。 前半场传奇已经开始,但因为一些人,灰暗占了主调。 先是康德舆。 元昊军队入侵,蕃汉欲入城,康德舆闭门不纳,城外百姓在西夏军队到来时,没有地方可逃,或者不得不降贼,或者为贼所杀。元昊围城,折家军在浴血奋战,康德舆与马步军副总管王元、兵马钤辖杨怀忠按兵不动,只是拼命的求河东副转运使文彦博调动物资来援。 直到元昊攻打丰州时,他做了一个样子,不救要倒霉的,率军出府州城仅数里。三天后听到丰州城破,率军回来。百姓看到,不知究里,以为又是西夏军队来了,慌忙地丢下家中的物资与牲畜,逃到城中。导致多个百姓践踏受伤。 最丑陋的一幕。 许多人奇怪,朝廷其他地方的军队呢? 但也不是朝廷不救。 无奈也。 宋朝在两淮与江南兵力很少,即便有,也是鞭长莫及。 然后是京城,京城的兵力比较多,赵祉朝时京城及各县兵力达到六百多营,京东路一百四,京西路一百六。但不能当真,一营根本不满五百人,能有三百来人就算不错了。也就是满打满,京城到河南山东等州府,三十几万禁军。有,也来不及调动。都是步军,等他们跋涉千山万水,到达府州时,黄花菜早就凉了。 陕西三百来个营,但实际不止,吸纳了当地蕃兵·实际正规军队数量达到二十万。 河北二路两百五十四个营,大约十万禁军,防止契丹力不从心,更不要说隔着太行山·将兵力调过来。 能调动的只有二路,河东路与延路。 为了防止延路支援,元昊派了数万军队于陷丰州后,再从横山进入延路。王信迎来一场光辉的战役,但这一攻,使朝廷不敢将延路的军队向府麟投放。 只有河东。 朝廷在府麟也驻扎着禁军,拱厚府麟实力·府州三营,也就是康德舆的属下部队,同时兼管着麟州二营、火山军一营。剩下的军队就是当地人的武装力量,包括折家军。 外围是苛岚军、宁化军、岚州与石州,前面二州只在五营,还要防止北方的契丹,谁敢调动。岚州与石州只有十一营,自保都来不及·又怎能调动? 只有往更远的外线去,代州、忻州、太原、汾州、隰州。代州十营,忻州五营·然而想放弃雁门关不顾,前去解救府麟吗?只有往南,太原三十六营、汾州二十一营,隰州五营忽略不计。 只能从太原与汾州调兵。 救了,但问题一大堆。 其实只有一个办法。 陕西三路齐攻西夏,韩琦在后方没有办法了。 往小里说,这就是一场足球赛,眼下大家半斤八两,宋朝庞大富裕,军事力量却是很弱。西夏军队稍凶悍·能力也不强。一个象笨重的大象,一个象狡猾、贪婪的瘦小豺狼,大象没有办法踩死瘦狼,瘦狼也弄不死大象。 元昊将主力军队带到府麟,那么自横山往下,兵力会虚弱。 但不能说国内就没有军队了·有,力量却在下降。若大意之下,只进攻,不防守,宋朝的下侧还会丢球。但只要做得好了,西夏的下侧将会被宋军攻成筛子。…, 为了增厚下侧的力量,元昊只得回军救援。 历史上庞籍被元昊几万虚虚实实的军队拖住,延军队不敢调动。还有,范仲淹,他的防御能力无用置疑,也会在边境小大打小敲·但指望范仲淹率主力军队发西夏境内发起进攻,可能吗? 那么只有下方王沿的泾原路。 王沿? 他守都胆战心惊了,还敢进攻。结果未进攻,七万人防守,还是在定川砦葬送。 但现在不是王沿。 战争开始。 内应很重要的,战争不是画地图,那么漫长的几百里边境,天知道宋朝军队主力在哪里,一旦进攻不利,时间拖延,有了准备,对此次进攻将会产生不利。 况且元昊也不知道宋军的兵力分布,更不知道后方太原能抽出多少军队过来。 但他有帮助。 乜罗。 在这个叛徒的带领下,西夏军队来到宋军防守最薄弱的后河川,伐木做了木筏子,渡过屈野河。 这个意义十分重大,直接来到麟州城下,也意味着前方诸砦寨的兵力全部失去作用,而且被西夏大军一分为二隔离起来,本来兵力薄弱,再将兵力隔开。可以从容收拾。 康德舆没有放百姓进城,苗继宣放百姓进城。 西夏人在渡河。 没有办法阻挡,麟州城王原用肉眼都看出来兵力稀少,守城兵力都不够,不可能出城迎战的。那是给敌人上菜。 周围密麻麻的百姓涌入城中。 苗继宣大声吆喝着:“快,快。” 一起堵在城门了,一旦敌人到达,凭借眼前慌乱的局面,麟州城会立即失守。 都押王凯情急之下,喝道:“跟我来。......” 带着一支人马出城,从城外将百姓拦截下来,强行的让百姓排成队伍,然后从城门鱼贯而入,进入城中。这一来,进城的速度终于加快,一会儿城外涌向城中避难的百姓越来越少,最后变成零星的几个。 叶余贵在城头上与刘真何俨商议:“敌人真的来犯府麟路,要不要通知相公?” “再等一等吧。”刘真说道。 现在肯定侵犯了,但不知道敌人来了多少,元昊本人有没有来。 一会儿远处烟尘扬起,叶余贵道:“来了。” 真正战争到来时,他虽勇猛,却没有在战场上亲自交战,反而没有刘真、何俨淡定。 “来了,也攻不下来麟州城至少城中还有苗知州与王都押。”刘真说道。 刚才在城门口麟州城两位大佬表现出色,再加上麟州城的本身坚固,未必能打守。 但西夏军队到来后,刘真恨不能将他说的话收回去。 随着前锋军队到来后面陆续的有敌人军队涌来,象一个个魔鬼,漫延到了天际尽头。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麟州城立即被围困。 苗继宣正好来到他们身边,看着这三人,摇了摇头,你们记录什么,这下子好了也陷在这里。 与王凯开始指挥军队,先将城门关上,将武器一一搬上城头。其实苗继宣心头也是一片茫然,他也没有想到有这么多敌军。 将王凯拉到一边问:“王都押,派人向朝廷请求支援吧。” 王凯说道:“麟州城已经困成这样子,如何出城送信?苗知州,还是准备作战吧。” 西夏人开始攻城了。 要感谢郑朗。 几年省试前元昊一次试探性的入侵府州,郑朗建议增强府州实力。后来西夏军队撤离朝廷疏忽,但增援了一批武器过来。两城中武器要比史上的多。…, 士兵有限,但武器不用发愁。 西夏缺少攻城器械也是地理环境造成的,境风少树木,没有树木就不能象宋朝那样,制造大量的云梯,撞车。后来西夏也制造了一种攻城战车,对垒。 在砖家的讴歌下,无限的夸大,说它可以跨越壕沟,所向披靡。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 宋朝以守为主,主要敌人是西夏与契丹对攻城器械研究也不发达,甚至因为云梯等攻城器械笨重,后来进攻西夏时居然不携带,导致与西夏军队一样,对坚固的城池束手无策。 但不是不能攻城。 云梯没有,能制造一些简易的梯子也就是普通百姓修葺房屋的那种梯子,为了搭到城头上,比百姓所用的梯子要长。 在盾牌的保护下,西夏军队下了马,扛着梯子向城墙靠近。 王凯站在城头,默默注视,越来越近,王凯说道:“放!” 大旗往下一按,城头上宋兵开始放箭。 射死了一部分西夏人,但更多的西夏人抬着梯子到了城墙下。 不断有惨叫声传来,终究人太多了,也能壮胆子,一个个梯子搭上 王凯只好让将士自由行动。有的在射箭,有的将梯子往下掀,有的用长枪往梯子上面的敌人刺。 西夏人也没有坐以待毙。 元昊用旗子在中军遥控指挥,城头下面西夏军队用盾牌保护着,也用箭向城头射去,保护战友登上城头。 各有伤亡。 宋军占着有利的条件,西夏人伤比率更高。 刘真终于忍不住,从背上将弓舀下来,从箭壶里抽出箭,瞄准敌人,几乎两箭就射死一个。箭放得慢,但陆续好几人敌人被他射毙。 何俨也开始学习他,将身体躲在墙垛里做掩体,探出头去,不停的放箭。 叶余贵箭术差了,但有一身武艺,取出长枪,挤到一个梯子前,用枪往敌人身上扎去。 王凯走过来,观看一会,对周围人说道:“三位壮士乃是郑行知郑相公前来通风报信的,也击毙多个敌人。他们身份尊贵,前途无量,乃是贵人,我们要学习。” 一喊,周围士兵一起注意起来。 真的很不错。 因为要刺杀敌人,必须探出身体,叶余贵肩膀上中了一箭,依然站在城头上,一枪一枪往下刺。 三人只是侍卫,但作为郑朗的贴身侍卫,前途可想而知。 也在不要命的杀敌,很能带动士气的。 “杀!”叶余贵大喝一声,一个敌人又被他刺杀于枪下,坠下梯子。 “杀!”王凯也用长枪击毙一名敌人。 更多的人喝喊起来。 元昊无奈,只好吹响撤退的号角。 先休息一下再说,将麟州城困死,再打造更多的梯子,好加强攻城的力度。 西夏人撤退下去。 王凯派出一部分人守城,大部下去休息。 叶余贵在刘真的帮助下,包扎伤口。 刘真叹了一口气说道:“余贵,我应听你的话,先出城禀报相公。” 如今再想出城也出不了。 “还有王原他们在府州,会通风报信的。”叶余贵安慰道。希望很缈茫●夏军队到达麟州,除非从府州渡过黄河,进入河东,从河东绕道泾原,再去通知郑朗。那得绕多少路? 或者从西夏境内,强行潜过银夏二州,进入延路那个有这个本事?最好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不但知道西夏军队的数量,也知道元昊本人确实来到府麟路。…, 他们在想出城的办法,苗继宣也在想出城的办法。 与王凯皆想不出来,于是出重赏,谁能出城送信,就给谁重赏。 命令出来,全部茫然包括叶余贵在内,苗大人,你也太能想了城外多少敌人,七万、八万,或者是十万?根本数不过来。将麟州城围得里外不通,如何出去?给十万两黄金也不行哪。 但真的有一个小兵站出来,说道:“苗大人,让我试一试。” 张与张亢传奇还没有开始,第一个传奇到来。 小兵传奇! 王吉! 不是小兵,是一个中年兵,还有一个儿子也在军中。同样英勇了得。 后来双方血战,战后王吉发现一起作战的十八岁儿子王文宣失踪有人说可能被西夏人捉住,需要花点钱到敌人哪里打点,看看能不能搞出来。 王吉说道,我儿子被敌人捉住,还求个啥。 不是舍不得钱,花再多钱也求不出来。 除非战后平息下来看看能不能想出方法。几天后王文宣回来了,提着几个西夏人的脑袋。王吉开心地说,你不愧是我的儿子。 打散了,王文宣离开主力部队,可是强行穿过敌人封锁线,杀了回来,还顺便割了几个西夏士兵的人头回来领赏。 但王文宣猛,还不及他三十几岁的老子猛。 王吉又说道:“我有一个条件,苗知州,你给我做一件西夏人的军袍。” “好。”苗继宣在城中找出织工,抢制了一件西夏人的战袍。 天未黑,不能出城。 到了半夜,王吉开始出城,叶余贵三人也从城中军营出来,要记录,但记录是假的,是观看。 月底,夜色漆黑一团。 有光,是西夏军营里的篝火光芒,但城头上一片黑暗,只有几百名值巡的战士警惕的观注着敌人动静。 苗继宣与王凯也亲自登上城头,为王吉送行。 王凯舀出一根绳索子捆在王吉身上,悄悄将王吉放下去。 来到城下,王吉解开绳子,向城头上做了一个手势,王凯收回绳子。 然后看到惊奇的一幕,王吉大摇大摆的向西夏军营走去。 西夏也有巡逻的队伍,王吉看到了,没有等他们盘问,主动上前打招呼。离得远,隐隐听到是用党项语说的。说什么听不到了,巡逻的头领斥责一句,王吉嘻嘻哈哈,又大摇大摆地,就象在自家后花园溜达一样,正式进入西夏军营。 一会儿消失不见。 叶余贵看得瞠目结舌,奶奶的,从哪里冒出来的猛哥子,这胆子比老虎胆子还要大啊。 怪胎不是他一个。 嚣张无比的潜出西夏军营,有没有害怕,无人知。但根据此人后来的表现,估计汗也不会冒一下。 出了敌营,王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匹马,飞快地赶到太原府。 问题就在这里。 太原有兵,但不敢动。 为什么? 无他,契丹也。 契丹与西夏什么关系,谁都知道,当年李继迁崛起,王小波起义有功劳,契丹更有功劳。本来河东兵力就很单薄,想一想,代州雁门关仅有十营军队,可能实际数字只有三千人。一旦契丹入侵,很快就能兵临太原,从太原到汾州地势平坦,这才是河东路太原、汾州、潞州、晋州兵力最多的原因。太原三十六营、汾州二十一营、潞州十六营、晋州十五营。…, 而太行山与吕梁山之间的各州多者六七营,少者只有两三营。 这个兵力不能动。 事后证明契丹人没有配合李元昊这次行动。但一旦动了,河东兵力空虚,契丹西京道将领会不会动心呢? 并州知州是高继宣。 这将是府麟路作战中宋军第二个怪胎是高琼的儿子。 接到消息后十分冷静,太原兵力不能抽,不是怕死,一旦抽了,后果十分严重。契丹不入侵,此次危机不大。抽了后,契丹人心动卷了进来,很有可能变成两国联手侵犯宋朝。这些兵不作战,但会起震慑力量。 无奈之下,派出快马向京城告急。 才是府麟路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求援情报。可恨的是康德舆只是向文彦博要物资粮草。 物资粮食也需要,可这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援兵! 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但没有求救援兵。 不错,折家军与麟州边军很勇敢然而是人,不是神。 高继宣对探子说道,你给我骑马快跑日夜兼程,那怕马跑死了,也得将时间抢出来。真的抢出来。消息很快到达京城。京城炸了锅,然后商议。赵祯看着诸位宰相,说道,诸卿,你们别商议吧。 等到你们商议完了,府麟路也早就失守。于是将京神卫等二十个指挥使派向太原,让高继宣率领他们支援府麟路。 也就是二十营,满员一万人。 实际没有·只有五六千人,而且全是步兵。 但此次这二十营步兵表现很勇敢,居然在几天内赶到太原,一天行程几乎达到一百五十里路以上,这也是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军队到达,高继宣将事务交给通判·率领这支军队赶向府麟路。 赶是赶来了,但也累坏了,然而此时麟州城坚守了十几天,情况危急,高继宣也管不了那么多。 但多灾多难,到达天门关时,忽然老天下了大雨,前方黄河河水猛涨。 当天黑夜降临,宋军站在河边全部发抖,没法划船,没法游泳。 高继宣无奈的扎下营地,又在河边杀猪宰羊,摆好香案,祭拜上苍,老天在上,河神在下,让大雨停下吧。 凌晨时分,雨真的停下来。 高继宣说道:“河神显灵了,这次一定会旗开得胜。” 但这里是北方,纵然下雨,雨也不会很长,是不是高继宣刻意使了一个心理战术,不得而知。 黎明渡过黄河,傍晚时分,来到麟州郊外。远远的还能看到麟州城正在与西夏人交战。 血战十几天,麟州城还在宋军手中! 天也黑了,此时到了八月中旬,月亮正圆时刻。 盯着敌营,高继宣也头痛,这得有多少敌人,十万也不止啊。 于是说道,我们今夜劫营玩一玩。 明月照千里,西夏大军苦战了十几天,也累坏了,正睡得香。忽然杀声四起,宋军从后方杀到身边。 西夏军队一片鸡飞狗跳。 但起的作用不大,本来兵力少,而且几乎在十天内从开封赶到府州。 就是画地图也要画上好长一会儿,甚至骑兵素质不高,也得七八天才能赶来。 宋军体力也到了极限。 杨文广说延州两战胜,是胜在体力上。现在颠倒过来,正好用在这支宋军上。虽乘乱击毙了许多西夏将士,一会儿宋军被杀散。换作其他将领,早就逃回去了。然而高氏这门很怪,很胆大。…, 高琼犯法被斩,正好天降大雨,行刑的刽子手跑去躲雨,高琼不知道怎么弄的,将钉子拨去,绳子解开,大摇大摆逃走,投奔王审琦。后来多立下大功,澶渊时,正是他与寇准二人,将宋真宗的小龙椅子推到澶州城。 高继宣继承了他老子的血脉。 挠头苦思,没有办法,先撤出来,将附近的边民招来,条件是厢兵身份,禁军待遇。不管什么待遇,西夏人都杀到你们家门口了,你们要不要保家卫国。给了一些好处,又做了一番动援,让他拢来两千边民,一支新的军队半天之内诞生,高继宣蘀它取了一个名字,清边军。 但用这点军队与十几万西夏主力军队作战,怎么看还是去送死的。 高继宣不管,骑马看了看地形,第二天晚上又来了。 元昊气得头脑发昏,还有完没完?派出几万人马出营追赶,将这支军队给我全歼了。追杀到三松岭,西夏军队恶噩到来。 这里全是山地,西夏的骑军,包括什么铁鹞子重甲骑兵在内,到这里全部成了废物。马想跑都跑不起来,骑兵还有什么作用? 但还有好几万人马。 高继宣没有犹豫,说道:“杀。” 杀了过去。 西夏人还在考虑是不是要下马作战呢。可下了战马作战,似乎又不是他们所长,宋军杀过来了。 特别是这些没有进城的边军,有许多战士的亲人被西夏军队杀害,此时眼睛都红了起来。又看到西夏军队失措的样子,士气高昂。 只坚持一会儿,西夏军队特有的土匪性格发作,一看不利,有的人调头就跑。然而这里是山地,边上就是很深的山谷,后面自己战以阻挡,还有战马要牵拉。结果慌不择路,推搡之下,有许多人与马象下雨一样,往山谷里掉。结果第二天打扫战场时,山谷里一堆一堆的人尸体与马尸体。 这一战打得就象写玄幻小说一样,魔幻无比。 另一边没有玄幻,打得很辛苦。但有一人坐镇,也给元昊重创。 王凯,来历同样显赫,他老子的老子的老子是鼎鼎大名杀神王全斌。 这边城没有攻下来,那边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一个杀鬼,正在三松岭耀武扬威,元昊气昏了。对城上喊话,这一战我让你们杀死了三万多人,蛋给你们挤破了,受伤了,回家养伤去。 但没有人当真,这个家伙太狡猾。 果然不出所料,元昊调过头,扑向府州。 何俨这才将信送向渭州,本来有一次机会的,让王吉将信带走。 可三个人皆不相信王吉一个人能冲出西夏十万大军,向外界通风报信。所以耽搁了十几天时间。 叶余贵战死,刘真受伤。 麟州城第一次围困解除,但更惨烈的战事在府州那边再次爆发。 这次将会比高继宣更魔幻,更传奇。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最强折家军(五) 这四年间,李无一共发动四次大规模的作战。 三川之战动用八万人马,后来变成了十几万军队,是李士彬的叛部。 好水川之战动用十万人马。 府麟路动用的军人更多,若包括横山出来侧应的军队,有可能达到十五万之众。两边皆损失惨重,以至后来定川砦之战,在休养生息了很长时间之后,元昊只能发动七万人马。 陕西诸臣当中,范仲淹、庞籍与韩琦算是做得比较好的。 此次皆出现失误。 史上是陈执中与夏蛛掌管陕西事宜,二人算是不作为吧。至于已到了泾原路的泾州观察使王沿更不能指望。 庞籍作为转运使,没有吭声。 韩琦好歹在知秦州,算在后方,但这一战持续四个多月,后方的情报早象雪花片子在飞,没有作声。 范仲淹从知耀州改迁知庆州兼管句环庆路部署司事,虽不及后来那个户部郎中龙图阁直学士管句娜延路部署司事兼知庆州并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实权大(晕,狂晕,仅知道的就有这么长的官职,还有的没加上去),也掌管着环庆路的军政财大权,手中握有五万禁军,若再加上蕃兵,兵力能达到六七万,居然没有乘机向西夏发动一次象样的进攻。那怕象白豹城那样的小规模进攻数次,元昊也会狐疑撤兵,缓解府麟路的紧张局势。 十五万最强的西夏主力抽走,西夏虽有驻军,还能剩多少?况且从河西走廊到沙州李元昊还要派出大量军队驻守,防守吐蕃人袭击。 后来编史书时,为了篡改这些带头大哥们的行为,将时间压缩到九月。 实际战争持续到腊月初。 最气人的是另一个君子, 杨偕。 前方将士与折家军正在浴血奋战,他上书道,丰州宁远寨已被贼破,惟麟州孤存,距府州一百四十里,远在绝塞,虽宁远界二州之间,可以为策应兵马宿屯之地,然其中无水泉可守。若议修复,徒费国用。今请新麟州于岚州合河津黄河东岸裴家山,其地四面绝险。有水泉。又说,灵夏二州,皆汉古郡,一旦弃之,麟州复何足惜。 府麟路不妾了,将麟州搬到黄河以东。灵州夏州乃是汉朝以来的郡守,都不要了,小小的麟州与府州算什么。 郑朗最恶心的正是这个君子。 为什么他要找杨偕的麻烦,不仅是因为与夏辣作对误国,也是因为这次的进谏。 恶心的还有后面的事,因为是君子,史书拼命的甚改。 三川口兵力不足战败,杨偕怕人追究他麻烦,伪造书信送到延州,朝廷派救兵十万至矣。 这时候元昊早就撤到金明寨北,与这封信屁的关系也没有。 然而史书篡改写成元昊闻朝廷十万军至,惧跑。 跑个屁,若是十万大军长途跋涉而来,车马劳累,又正在半途上,正好给元昊当大餐。 高继宣去麟州救援,杨偕以枢密直学士身份知并州。 赵祯密诏,说你看看能不能从太原调出几万军队策应麟府二州,杨偕进奏,出师临阵,无纪律则士不用命。今发农卒赴边,恐怕在路逃跑和临阵退缩,不听号令,请以军法从事。 赵祯恩准。 只要你解了围,管你怎么去做。 于是吓死一个中官。史书再讴歌之,将一个武将活蒂吓死,多牛逼!…, 然而弈麟二州打了数月之久,杨偕的军队在哪里? 不但没有进军,相反,还上书让朝廷丢掉麟府。丢失麟府,想一想与河东的关系吧。只隔着一条黄河,只要一丢,河东甚至太原,以后也会成为了元昊的跑马场! 幸好赵祯头脑清醒,对宰相们说,麟州,古郡,咸平年间契丹人围更重,但是守住了,非不可守也。今陡然丢失,将退以黄河为界,国家危矣。宜诏偕速修宁远寨,以援麟州。 诏也没有用,杨偕正在太原虐武将们虐得不亦乐乎,那有胆量去麟州! 以前有一个也姓杨的属下,向他献了神盾与劈阵刀,具体用法便是外环以车,内比以盾。兔毛川王吉用此法,获得过一回胜利。杨偕无耻的将这功劳吃下。说是他发明的。 可以说他是最不要脸的君子,即便夏妹,也达不到他的级别。 朝廷想驰援府麟路,但在一群君子与小人把持下,府麟路除了最初高继宣的援兵外,几乎看不到任何一个援兵。 所以府麟路只好继续孤军奋战。 黑白似乎在颠倒。 但府州终于绽放出艳丽的亮色。 元昊放出风声说我死了三万多人,实际没有那么多。 但王凯与高继宣确实将他杀惨了,没有三万多人,估计也有两万人。 用来麻痹宋军。 然后徐徐撤退,但在八月下旬忽然率军大军越过屈野川西山的白草坪,扑向宁远寨。 何必? 十万余军队前来,城外的军队大部早调到城中,宁远寨只有几百人,不用迷惑,也守不住。 就是几百人依然与元昊主力军队进行了鏖战,宋将王世直,王显殉国,全寨将士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元昊将宁远寨付之一炬后,又扑向府州。 府刚刚城位于府条,建在大山上,背后便是黄河,前面府谷川有一条小河,往东会入黄河。于是用这条小河当作了护城河。 折家又在府州经营百年,城池修得十分坚固,仅有一条小路通向城中。东南便是水门,崖壁峭绝,下临黄河。元昊看了看,只好从山崖下的小路向府州城发起攻。 士兵快接近城门,忽然从城头上放下无数滚木檑石,弓箭如雨一样下来。突击队躲过了箭雨弩雨,却躲不过滚木檑石,石头还好一点,那些扎着钢刺的滚木一碾便是一大片,还碾个不停一直碾到山下,还要碾十几米才停下。 突击队杀伤殆尽。 其实城中发生了许多丑陋的事。 康德舆不但不放百姓进城,还与几个主要宋军将领下领诸禁军勒兵不动。 出战的是折家军。 然而几十年未打仗了,折家军规模在缩小仅有六千余人。 折继闵气得要用刀砍康德舆,还是王原劝道:“折将军,我会禀报我家相公,还你一个公道。” 折继闵点点头。 郑朗他知道,那年他还小,正是郑朗进谏,朝廷才拨下来一批武器,如今一一派上用场。忍着怒气在守卫府州城。 元昊不知道城中发生的故事看了看再攻北城。 折继闵过来亲自主战。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君子,君王是儿子(一) 看着老种与狄青的眼神,郑朗也知道他们看中这次机会。 狄青低喝一声:“可以攻,适度的发起一次猛攻。” “你们在说什么啊?”李征元迷惑地问。 “进攻西夏,侧应府麟,”老种说道。 “进攻西……西夏……” 郑朗低声说道:“让我再想一想。” 是想契丹。 身在局内,不可能不考虑契丹的。 契丹征伐西夏,有许多原因。 得到宋朝的好处后,承诺过替宋朝与西夏做调解。 对于明年增加岁币郑朗没有反对,从战略考虑,宋朝若是两面作战,凶多吉少。 然后调停,谁知道元昊在数次大战后,国家筋疲力尽之下,真的开始同意与宋朝议和。后来看似议和成功,没有再侵犯宋朝。但别当真,若不是契丹攻打西夏,让元昊主意不定,加上他自己被老种反间计弄死,天知道休生养息之后,他会不会再继续攻打宋朝。 契丹答应调和,那是委托之言,当真想两国和好?继续打下去,对契丹有百利无一害。于是派出使者阻止两国议和,宋朝阳奉阴违,答应了,但继续在议和。元昊直接拒绝。 契丹感到很没有面子。 又得到宋朝的好处,索性给宋朝一个交待。 这是出战的最主要原因。 兴平公主的死。 对于姐姐不公正的待遇,辽兴宗一直愤愤不平。 这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与赵祯私下关系默切,时常作一些画带给赵祯,赵祯也写几个字送给他。 所以元昊运气好,两个老大哥皆是乖宝宝。 其生母恶毒无比,还是给她一些名份,不象寻常无情皇家,为了权利不顾亲人之间的感情。肆意仇杀。为养母感到不公,对弟弟友爱有加。直接导致他死后,他那个好弟弟向他儿子发起叛乱。 虽为国家,隐忍下来。姐姐的惨死,使辽兴宗心中始终对李元昊带着一股恶气。 郑朗的建议,派出斥候去契丹境内散发谣传。 不深入,两国几十年交好,对斥候难度不高,河北就有榷场,交易规模很大。 似乎又不花什么钱。赵祉与几位大佬同意了,已经有斥候潜入契丹边境在扩散谣言。 更起了煽风点火的作用。 若没有意外,因为在府麟路吃了大亏,兵力损耗严重,明年元昊请求契丹发兵攻宋,配合他对宋朝的军事攻击。契丹兵至幽州,举步不前,元昊对此极为不满。(***。真的很象眼下,大笑) 但元昊还心中存着顾忌。 后年契丹夹山部党项人呆儿族不堪契丹苛刻剥削,发动起义。李元昊主动配合契丹镇压了此次起义。他出的主力军队。契丹却将全部掳获归为己有,更激起元昊的怨恨。 于是煽动呆儿族叛辽归夏,又唆使呆儿族骚扰契丹边境。 新仇旧恨,辽兴宗终于出征西夏。 这一战对宋朝帮助极大。 契丹人终于意识到他们不再是以前那个百战百胜的契丹,宋朝与西夏屡次交战中,越来越占上风,那么与自己交战呢? 直接导致后来宋朝多次征伐西夏,契丹人只顾收宋朝的好处,却不敢作声抗议阻拦,更因为与西夏关系产生恶化。没有出兵援助。 若是自己这一次得功,元昊还敢不敢妄自尊大,收留呆儿族。 其实只收下八百户呆儿族,人不多,对两国意义皆不大。李元昊也不是顾虑是党项人,不然前面不可能出兵替契丹人镇压呆儿族起义。…, 但这八百户起了一个导火线的作用。 想了好一会儿。郑朗还是决定要打,狠狠的打。 至于契丹会不会出征西夏,兴平公主的死已经埋下了火药。 宋朝的好处,若没有意外,明年也会给。 呆儿族的叛乱,可以操作。 但这一战必须要胜,否则得到宋朝的岁币,以后又成祸害。 而且可以算一笔账。 原来宋朝在陕西驻军仅几万人,现在兵力达到二十多万,巅峰时达到三十多万。物资从中原运来,比到河东河北更远,为了防守,要不断的建砦筑堡,仅这一项支出,每年最少需要一千五百万贯以上,动作稍大一大,两千万贯就没有了。 是不发动战争的。 若象现在这样不停的发动战争,费用会接近三千万贯! 唐朝一年的总收入还不够宋朝在陕西一路一年的支出。 二十年下来,最少是三亿贯。 这些钱节省下来,也不会存入国库,一是用在其他场所,做一些实事,比如水利,二是浪费冗费,三是还之于民,轻徭薄敛,再以仁宗的忠厚仁爱,百姓会真正迎来太平盛世辰光。 宋英宗有些不是玩意,也不是太差,宋神宗虽比赵祯次点,对百姓还可以。 哲宗有为,可惜短寿。 四代比较英明的人君治理,没有西北巨大黑洞存在,宋朝会达到什么高度! 终于说道:“元昊陷入府麟,最少被拖上四个月,我们十月中旬进攻,冬月初结束。” 元昊拖得越久,对西夏国内压力越大。 郑朗还有一个私心。 丰州失守他是知道的,但无奈,以丰州的地形,与孤悬于海外之势,想要守住,包括府麟路许多百姓被杀害,最少得让朝廷再派出五万以上的军队。 朝廷能抽出这么多军队么? 而府麟路的战争,正是从丰州失守后,发生质的转变。 元昊不知道让张亢,张岊,王吉,王凯,折继闵,高继宣六大杀神杀死多少将士。 因此将时间往后推一推。 后面的事老种与狄青不知道,但知道拖得越久,西夏负担越重。 郑朗又说道:“今年冬天虽不及前几年冬天暖和,但比去年前年情况要好。到了明年后年,会再次出现大寒。” 这是天机。 但天气能决定战争走向。 当然,也能决定西北马上的屯田生产。 只要没有去年冷,十月到冬月中旬。宋兵都可以承受这种寒冷。并且因为棉花种植,有的士兵通过训练时奖励,穿上了棉花制成的夹袄,又因为与蕃子产生交易,又扣了一批兽皮下来制成袄子。 有了冬衣,抗寒性在提高。 十月中旬过后,西夏人认为宋兵怕冷。会疏忽大意。 老种与狄青抬头看了郑朗一眼,不怀疑,眼中反而出现一些敬佩。 古人不懂,认为有本事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郑朗既然通过格物学原理,知道在海外的矿藏,知道天气也不算什么。 于是点头道:“好。” 狄青又问:“是在石门峡。还是在没烟前峡?” 没烟峡长达几十里路,西边几乎延伸到天都山,东端延伸到后来的黑城镇。东边这一段称没烟前峡。后来宋朝在此修筑了平夏城与灵平寨。向南延伸之处便是石门峡。 这一处名气更大,唐朝原州七关之一石门关废墟便在此。还有一个名胜古迹,须弥山石窟。…, 战略意义极其重要,隋唐朝突厥人多从此处入侵中原。 哲宗时西夏于石门峡筑没烟峡寨,导致中国探骑莫敢过界。 宋朝于此筑平夏城,同样也直接威胁西夏人的安全,梁太后为了拨去这个钉子,亲率三十万大军讨伐,大败,带回去没十万人。此城建后。西夏歌谣曰,唱歌作乐地,都被汉家占有,后何以堪。宋人夺我饭碗。 李元昊一切草创,虽自此处来回出没,进攻宋军。还没有真正意识到此处的重要性。宋朝更是如此。 郑朗也不揭破。 此处不筑城罢,一筑城西夏天都山直接暴露在宋军攻击之下,元昊会发疯的。 郑朗更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但原来商议后,决定从这两处挑选一处作为伏击点。 郑朗反问:“狄将军,你认为那一处好。” “我派了刺探过去看,没烟前峡水草丰美,又位于北边,更容易吸引敌寇到来。但地势广阔平坦,不易设伏。石门峡地势狭窄,容易设伏,但位于南侧,敌寇兵力有恐不足,未必能追进石门峡,且敌人也不会不派人查看,我军若于石门峡两边山陵上设伏,敌人刺探不会放过此处。” 敌人斥候看到,伏兵也不起作用了。 最好直接进入没烟峡中设伏,然而离西夏人控制境内太近,想设伏更不易。 “石门峡草木如何?” “石门峡前有一条石门小川,草木茂盛,伏兵于此,易于躲藏,可是却不容易躲过敌冠的刺探。” 郑朗笑了一笑,后来的石门峡两边几乎成了数座光山,看来宋朝的环境总体还是比后世好啊。说:“种将军,你看呢?” “最好再去看一看,将没烟峡整段地形得知,才能做决定。” 狄青道:“我亲自去吧。” “狄将军,不可犯险。”郑朗说道。 府州那个猛人张岊正是自持勇猛天下无敌,孤身一人,前往敌境查看地形,被羌人发现,无数羌人追击,虽最终逃回来,但是身负重伤,加上以前的旧伤,前后一起发作,中年早逝。 狄青的指挥能力超过张大神,勇猛度恐怕离张大神很远。 “郑相公,我会小心的。” “小心又小心,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不是个人的安全,也是宋朝的安全之一。不是为你个人保住生命,而是为了我大宋必须保护自己安全。” “郑相公……” “你去就去吧,多带一些护卫,另外,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否则敌人会用重兵对你进行围击。” “喏。” 反正将作战时间推迟到十月中旬,不急,郑朗又说道:“若敌人中伏,以后我们怎么安排?” 老种迟疑一下,说道:“西夏河南还有多少兵力?” 不象开始,时至今天,西夏境内一些大的消息,宋朝全部知道。 比如以嵬名守全、张陟、张绛、杨廓、徐敏宗、张文显辈主谋议。以钟鼎臣典文书,以成逋、克成赏、都卧、如定、多多马窦、惟吉主兵马,野利仁荣主蕃学。还有张元,吴昊。在西夏地位也很重,但不及前者。 又置十二监军司,委豪右分统其众,自河北至午腊蒻山七万人,以备契丹。河南洪州白豹、安盐州、罗落、天都、惟精山等五万人,以备环、庆、镇戎、原州,左厢宥州路五万人。以备鄜、延、麟、府;右厢甘州路三万人,以备西蕃、回纥;贺兰驻兵五万、灵州五万人、兴州兴庆府七万人为镇守,总五十余万。…, 大约的兵力分布,比如现在与契丹没有交恶,但因为兴平公主的死,元昊做贼心虚,于西夏的河北,也就是阴山南边的北河套。布置一些兵力,不足七万,与契丹交战后。七万军力又不止。 想要扩大战果,面对第一道防线便是从白豹城开始,到会州的北面,镇戎军西北面的惟精山,这五万人马。 元昊又抽了一抽,将会被泾原路宋军打成筛子。 这是一种理论,实际不可能,后面还有呢。贺兰山与兴州十二万人估计救援不及,但灵州驻扎着五万人马。 狄青眼中闪烁着光芒,说道:“要不要向灵州发起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不管成不成功。这个意义可大了海去。 老种同样心动,但一会儿冷静下来,摇头道:“不妥,此时灵州不是往日灵州,西夏贼寇加固城墙,高达三丈。易守难攻。又离我境太遥远,一路军队出击,若是元昊突然杀回,有可能全军覆没。” 郑朗也认为太冒险了,说道:“夺赏移口,根据情况,再出击韦州或者鸣沙城,不管成与不成,速战速决,迅速返回。” “好!”狄青道。 宋朝几十万大军,打到现在,连西夏境内半步都不敢迈进去,却遭到数次惨败,打得太窝囊了。 但他地位低,敢怒不敢言。 郑朗是泾原路头号长官,又得皇帝宠爱,文臣代表,他既然说打,机会又如此难得,还有什么好犹豫。 大方向决定下来,开始商议详细的步骤。 其实这是第三次商议了,第一次是郑朗与狄青,第二次是郑朗与狄青、老种、张方平、赵珣五人。 李征元听着胆战心惊,问:“郑相公,要不要向陛下禀报?” “要,这份奏折你来写。” “我不会写啊。” “听到现在,你没有听明白?” “我那能听明白?” “你亲自坐在这里听,都听不明白,朝中诸臣能不能看一封信,就能做出正确判断?韩琦还没有打呢,闹得熙熙攘攘,天下皆知,结果好水川大败。此事我会向陛下禀奏,但不是现在。所以我喊你过来旁听,就是做一个见证。” 李征元不知道怎么说。 郑朗心中冷笑,自己虽军事天赋不及老种,可有后来的知识,与历史的记忆,再加上老种的谋划,狄青的指挥能力,三人搭挡,再不行,宋朝恐怕也没有其他人能行。 指挥朝堂中的人? 除了吕夷简外,还有谁行? 就是吕夷简只能说调度有功,几年战斗打下来,幸得吕夷简在朝堂小心的替国家经营,才将难关渡过。至于军事,吕夷简还是一窃不通。 陕西四路,庞籍、韩琦与范仲淹都不指望了,况且朝中的大佬们。 …… 商议后,郑朗再次派出一队人马,赶向河东,府麟路如今成为西夏的跑马场,无法生存下去,只有到河东岚州,黄河东岸,伺机探听消息。 这支人马比较多,有五十人,郑朗要求他们到达目的地后,尽量潜入府麟打听消息,最好从空隙里钻进去,与府麟取得联系。然后每隔三五天,必须送一份关于府麟路战事的消息回来。 后方才能做进一步的安排。 斥候小队离开后,郑朗派人送信给范仲淹,西夏大军在府麟路作战,咱们筑细腰城吧。 其意义对泾原与环庆二路非同小可,范仲淹欣然同意。…, 但郑朗在后方再次进行军队编制。 抽了抽,抽出五千人,组成一支新的军队,名为细腰军。 这支军队将配合范仲淹筑细腰城。 此城若成,环庆与泾原前线能联系,又将后方三支叛部隔阻,所以必须高大坚固。否则元昊大军归来后,必定对此发起进攻。 想要筑一座高大的寨子,最少得数月时间,有的能长达一年多。 以后可以逐步加高加宽加固,但必须在这一两个月内有一个大模样,想有一个大模样,必须人多。 细腰军便是增加筑城人手的,主要人手还是出自环州,其城也在环州境内。 不但范仲淹出主要的筑城劳力与财力,包括对三部感化事宜,也交给了范仲淹。本来就是范仲淹的功劳,郑朗不想分食。 实际郑朗已经准备在裁军。 细腰军五千人皆是练军过程中表现很不好的士兵。 重赏到这地步,再表现不好,算是无药可医。 也不止这五千人,从中再次择了一择,大多数家中负担沉重,比如有妻儿老小,是家中的孤子,家中的主要劳力,还有一些身体瘦弱,体弱多病者,表现又不好。 这些人放在军中,不但不增加战斗力,可能会成为累赘。 筑完了细腰城,会将他们全部遣送回家。 以后还要择,先择的正是这支细腰军。 然后进行拉练。 四万军队,一起来到天圣寨与乾宁寨,进行练兵。练兵是假的,拱卫环州建设细腰城。 离细腰城不远,但在没烟前峡的东边,继续不惊动西夏人。 天都山西夏军队很快听到消息,没有想到郑朗会实施一次反击。 但细腰城一筑,灭藏三族完全隔绝,意义也非同小可,可是河南兵力不足,无奈之下,只能向元昊禀报。 元昊很生气,可同样没有办法,说道,让他们筑。 也好,既然筑城,那就筑吧。将精力放在筑城上,不会对西夏进行反攻,自己好安心慢慢将麟州府州夺下。 但这次他的入侵,终于使赵祯恼火了,下了一道厉旨。(未完待续。。) 搜索阅读最新最全的小说 ../ ----u----c----t----x----t------[UC電子书]正文结束[UC电子書]----u----c----t----x-----t--------- .. 第三百六十五章 君子,君王的儿子(二) 杨文广两个妻子,一个是汉人妻子,一个是党项人妻子。 传说中有一个姑苏慕容,是鲜卑人后代,其实鲜卑党项慕容氏在西北有许多族人,也不会姑苏家用彼之道,还彼之身的武功。 但泾原路,正在用彼之道,还彼之身。 四万军队拉练到了天圣寨,但缩在东边,除了许多做为斥候游骑,到处巡逻,军队也就龟缩在茹河上游地区那一小块地方,不再动了。 如果不是无昊的命令,天都山的西夏守军都想聚集军队,来一次突然袭击,击溃这支宋军。 表现太懦弱。 又有一个消息让他们再次蠢蠢欲动。 …… 终于出城了,四儿与环儿高兴地跳起来。 崔娴想训斥,但想到恐怕丈夫看她们活泼,说不定还以为她们可爱,于是没有作声。 美眸盯着郑朗,果然看到郑朗一脸的笑意。 丈夫熟读儒家书籍,但礼教…… 然而崔娴也发觉丈夫这种不拘礼教,让她自己感到欢喜。 不敢往下想,自己可是出自书香门第,河北名门,官宦子女。 郑朗与崔有节不同。 崔娴也不知道她喜欢的是什么。 自由! 崔娴不作声,默契地站在丈夫后面,看着他与老农说话。 秋天到了深处,西北已开始清凉。 近处川水澄清明净,远山群山披上苍黄。 冬天就要来临。 因此配合范仲淹建城外,郑朗抓紧时间,开始屯田。 好在三州官员皆有一些能力,渭州是郑朗自己主管的,问垦田,宋朝官员有几人能及郑朗,除非在环州的那位,主管了整个江东圩田,经验比郑朗丰富,还有什么人能及郑朗? 张方平吏治之材,在现在的宋朝官员当中,也是屈指可数的。 滕宗谅稍差,可能让范小夫子为他所建的岳阳楼,写下那篇流传百芳的大作,还是有些本事。 但是郑朗下了一条命令,勿得让成年战马耕地。 宋朝缺马,即便有马,也是胡乱养的,甚至王安石创造了保马法。 那个马当作牛来用,当作骡子来用,真上了战场,还能跑得起来么? 可以用马,老马,弱马,残马,次马,也就是除战马之外的马匹,可以用来耕地,拉东西。还有骡子,一些黄牛,仅是泾原路本身牲畜是不够的,又从吐蕃人哪里交易来一些牲畜。 务必在深冬来临,土壤结冰之前,将所有屯田全部开垦。到明年时,留下一部分必用的牲畜,其余的牲畜运向后方。后方也严重缺少牲畜,特别是耕地的牲畜。 可是此次抢耕屯田,却产生另外一个作用,北方的西夏人更加被他迷惑。 果然是文官。 岂是他们所看到的假象? 大量斥候游巡北方,名义是防止西夏军队前来袭击,阻止建城,实际在逐一查看北方的地形,连狄青也悄悄亲自潜入斥候队伍中,一度潜伏到天都山下,让郑朗喝止。 奶奶的,你不要命的玩,我还指望你是我手中最重要的一张王牌呢。 但郑朗越对狄青看得,狄青越是想以死相报。 不是后来名震天下的狄青,此时狄青算什么?立功,西北立功的将士不要太多。 虽立得多,有马上的张亢与张岊立得多么? 这理儿没法说。 不断的用赏赐激励将士训练,也渐渐出了成果。…, 还有些早,得持续一年以上的时间,再裁去不上进的一万几千名士兵,那么以后泾原路剩下的便是一支强大精军。最少可以与刘平那一支手下相媲美之。 有这支军队,纵然葛怀敏指挥,也不会象史上输得那样惨。 也不可能让他指挥的。 现在裁的不多,训练时间不算很长,但比原来的战斗力会提高。 一部分将士专门在训练砍马刀、砍马斧与钩镰枪,不是用来给宋徽宗观赏的,而是狄青等人亲自带队在训练。 原来宋军中多是弓箭手,以练习弓箭为主,放下弓弩,刺杀之术不高,现在郑朗却将刺杀之术排在重要的地位。骑兵骑术、马上格斗刺杀之术,弓箭手箭艺、马步格斗刺杀之术。 这就是马上到来一战的本钱。 又让一些比较有军事天赋的将领,比如景泰、赵珣、曹英、刘沪等将放在天圣寨,让他们率领将士训练。实际上等于是准备对他们重用,现在与士兵共同训练,就能与士兵熟悉,做到士卒知将,将知士卒。 还有更多的将领,好水川一役,泾原路大多数将领战死,朝廷增加许多新将到了泾原路。如王保、李志和、王文等人。因为能力有限,未得到郑朗重视,多与葛怀敏走得近。 对泾原路产生隐隐的分裂,郑朗似乎熟视无睹。 狄青与种师衡劝了好几回,郑朗也未听。 有可能会用上,有可能用不上。反正只要这一战胜利,想踢葛怀敏十分容易。 一路巡查,看了多处屯田开垦的情况后,郑朗返回渭州城。 接到赵祯颁发的诏书,向天下颁发的正式诏书……无昊背惠以来,屡求归附;然其欲缓我师,专为谲诈,是以拒而弗受;况河西士民素被王化,朕为之父母,岂不闵伤!自今仰边臣但谨守封疆,精练军伍,非因战斗,毋得枉杀老幼及薰烧族帐。国朝将帅之臣,素有捍边勋名者,委中书门下求访其子孙,特与录用。自今功臣不限品数,赐私门立戟,文武臣僚许立家庙,已赐门戟者仍给官地修建,令有司检详制度以闻。 终于醒悟过来,无昊不会投降,那个投降不叫投降,是诈降,让宋朝麻痹大意,伺机进攻。于是让边关诸臣不准接受无昊的任何降书。 西北死了许多百姓,不管是汉人,或者是蕃人,皆王化了,是朕的子民,朕为之父母,能不伤心吗? 请相信,他说的是发自内心的。 不但他,后来的宋神宗也不错,西北军队大败,死了许多将士,宋神宗闻之号淘大哭,双眼滴血,声音为之嘶哑。 都是好皇帝,然而让祖宗法制四个大字套上了枷锁。 门戟与立家庙,是有大功的大臣才享有的荣誉。现在不管,只要有边功,不管你是文臣,或者是武将,皆让你享受这个荣誉。连子孙都将其访查出来,逐一录用。 李无昊将赵祯气着了,否则不会下这份诏书。 郑朗笑了一笑,不知道范仲淹看到这份诏书怎么想?也不怪,他只是一个文臣,没有开金手指,在军事上犯下一些错误,能理解。 郑朗还是有些防范心理,此次进攻,没有寻找范仲淹帮助,说都没有说。怕范仲淹与自己意见不合,对自己劝说,或者阻止。 秋天,泾原路一片详和,北方,则在继续血战。…, …… 张岊出了府州城,虽然他浑身是胆,此时心情也不大好受。 但军命不得不听。 不过他运气好,虽只有五十人,皆是骑兵,活动范围大,人数少,又不吸引人注意。居然平安的来到青眉浪,位于麟州与府州城中间,离府州城大约一百里路。 然后碰到王凯的军队,他是自麟州出来,也是想将这批物资安全送到麟州城。 但不是康德舆,带了近九百名士兵出来,对于麟州城可怜巴巴的兵力来说,仅九百人,已经是麟州城能抽出最大的兵力。并且全部是高继宣组织起来,经过血战的清边军。 两军会合,力量增加。可是目标也变大,刚刚出发没有多久,便遇到近万名敌人的游骑。 打野战,西夏最喜欢。 一听宋军只有九百人,一个个开心万分,哇哇叫着,扑过来。 但他们想错了,这九百名宋军不是普通的宋军,那是九百只猛虎,况且军中还有一个虎王。 看着黑压压的敌人扑来,张岊大喝一声,不退反进,率先攻上。 只有九百人,在密集的西夏军中,却象一朵红色的花,灿烂的开放,所过之处,卷起一朵朵血莲。 乱战中,一箭贯穿张岊的头颅,连王凯都认为他死定了。但是没有死,又看到张岊伸手折箭,以脸颊作为折箭的杠点,将箭折断,用手连拉两次,两道血光喷出,然后大吼,冲向敌兵。 原来长箭没有射中头颅,却将他两腮射穿。 让他将箭拨出来,且不说箭上有回须,就是没有,也痛啊。 看到这个凶人,西夏人再次暴露他们本来的面目,吓得拨马就跑。 一万名骑兵,居然被九百人打败,并且这九百人多半还是步兵,没有唐朝的陌刀,也没有岳家军的砍马刀、砍马斧、钩镰枪。 王凯很无语,自己也算勇将了,与这个张岊相比,什么勇也谈不上。 这一战不但将十倍的敌人打败,还击毙了几百名西夏士兵,得到许多战马,仅张岊一人就缴获了十二匹战马。 继续往前。 前面就是押送粮食的宋军,领军的是一个小兵,叫王吉。 也升官了。 率领着五六千从河东各州府抽出来的军队,押运物资,前来府麟路。 不是官升得快,是没有其他宋将愿意前来府麟路送死,只好让这个传奇小兵率队。 因为要绕过西夏的建宁寨,王吉这一行,兜了好大的圈子,才来到这里。 真正的困难也随之到来。 押粮队来到麟州城东北角的兔毛川,无边无际的西夏骑军从天地尽头迅速蔓延过来。 为了剿灭这支护粮队,无昊派出三万多军队。 六千步兵PK三万多骑兵。 押粮队监军太监宋永诚当场吓哭了,拿着一根绢带就要自杀。 王吉说道:“仗还没有打呢,你自杀干吗?打输了再死不迟。” 又命令亲兵保护宋永诚,如贵人有失,你们这些人当全部斩首。 王吉与张岊两人浑身是胆,但这是从皇宫里外放出来的太监,王吉也有顾忌。 不过还好,宋永诚知道自在份量,没有象王侁那样胡乱参与指挥,否则今天王吉与张岊很有可能变成第二个杨继业。 局势很是凶险,王凯手下是战斗力强悍的清边军,王吉所部却是很少经过战场的河东军。…, 敌人不但有三万多骑兵,还有西夏最强大的军队,大批铁鹞子。 王吉下令将粮车挡在前面,再用盾牌护住空隙,也就是杨偕原先下属小吏献的神盾和劈阵刀与龙虎八阵图。 龙虎八阵图那是杨偕往自己脸上抹功,有现成的粮车,三个勇将在此,能不利用么?神盾十分笨重,但设有机关,开动后,前面图案会活动,能起恐吓作用。 真正起作用的是劈阵刀,这是一种近于陌刀的长刀,同样笨重,但用来与骑兵交战时,若力气大,能向上劈死马背上的敌人,向下劈断马腿。 缺点就是太重,普通士兵无法使用。 也要看,比如现在这种情况,三位主将不惧,生死关头,将士兵的潜能激发,说不定更重的陌刀,都来挥舞起来,劈向敌人。 布好车阵,敌人到来。 万箭齐发,许多敌人被射落马下。 然而铁鹞子没有事,这是重甲骑兵,从士兵到战马,皆裹着厚厚的盔甲。 可是武器并不是无敌的,主要还是将领的指挥与士兵的勇敢,兔毛川便证明铁鹞子同样可以打败。 王吉一看铁鹞子无论箭再怎么射,不损伤半根毫毛,仅射出一箭,便从车阵里跃出来。一边冲向敌人,一边卸去自己盔甲。 要跑得快,盔甲太重,碍事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赤着一个大膀子,一头扎进了敌军,并且是最强的铁鹞子军中。 敌军用兵器砍他,王吉灵活机动,想砍也砍不到。于是用箭射他,引还没有举起,已经身首异处。眨眼之间,西夏最强大的铁鹞子被他砍死十几个人。 也要感谢劈阵刀,没有这种犀利的长刀,就无法对付铁鹞子的重甲。 别急,杀神才出来一个,后面还有两个。 第三百六十六章 君子,君王的儿子(三) 几乎举城军民涌来,夹道欢迎。1--- 但有人不解地问,新军马,你怎么一个人来到府州。 又有人问,你一个人怎么从延州来到府州的? 好象麟府路有这样的勇人,可绝对不是你一个文官。 让张亢怎么回答? 说出真相,举城百姓会绝望的。于是答道,此乃军机大事。 模棱两可,老百姓还真相信了。 民心全部安定,张亢接手交接事宜,也没有什么账目可查,将印信交接,康德舆,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别在府州碍事就行。 然后询问这两个来月的战况。 心中得有一个了解。 其他人不知道,但张亢知道,指望延鄜路发出救兵大约不行了。河东那边也不知道出现什么情况,居然一个援兵没有到达。大约同样也出现麻烦。 内情他不知。 郑朗知道,但有一条,发生一件事后,郑朗才慢慢想出来。 杨偕在太原又是爱民,又是练军,举朝大臣真的指望他。没有这个人拦在太原城,说不定赵祯会下旨,从京城继续抽出一部分兵力,前往府麟路进行援助。除非赵祯不想要这里。 非是一天两天,十几天高继宣将京城的步兵带到麟州城外,战争持继了四个月,为什么京城没有再派兵过来?难道赵祯不救?不救又何必让太原发出几万大军,让延鄜也抽出一万军队,从河东送粮食物资前往府麟路? 杨偕卡在太原了! 好伟大的君子。 但正是这个君子,造就一个又一个传奇。 内幕张亢真的不清楚,但心里面琢磨着,估计朝廷不会再来援兵,一切还得靠自己。 认真的将这两个多月来所发生的事情听完,然后看着王原。 康德舆探制着手下,不让手下参加战斗,郑朗所发过来的十人,全部参加战斗。何俨回到泾原,又带着更多的战友,返回府麟。但还没有到。 孙小乙与杨光祖全部在丰州光荣牺牲。 其实城中匆匆忙忙之下,只有一千来军队,无法抵挡元昊十万人的攻城。 可惜二人全部战死,然后元昊屠城毁城,做的记录也消失在一把大火之中。真相再无人知道。 麟州还有刘真在做着记录。 府州城中留下的人最多,包括王原多达五人。 只剩下王原与候保德,王守贵三人,其余两名战友也先后战死。 死的人太多了,张亢并不在意十人中还活下来多少。但狐疑地问:“你们相公让你们留下做记录?” “是啊,但张军马,我们相公对府州没有恶意,平时也偶尔谈起,说折家军是我们大宋西北角上最牢固的一道铁门。”王原也不知道郑朗为什么非得让他们留下做记录。 打到这份上,府麟路除了康德舆这几个朝廷武官押着京城禁兵不得参战外,每一个将士表现得皆十分英勇。为什么要记录? 折继闵脸色也不大好。 名义是做记录,但怎么都让人感到象是在监督一样。要不是这几人十分勇敢,主动参加守城防御战,恐怕此时这三人会成为府州除了康德舆之外,最不受欢迎的人。 张亢眼睛却亮了,对折继闵说道:“折将军,有救。” “何救?” “郑小相公为什么要记录?” “我也不知道,”折继闵嗡声嗡气地说。…, “郑小相公既然推崇你们折家军,断断不会不相信你们,非是记录,而是料到你们会立功,怕……”指了指天空:“有人会瞒功。” “原来如此。” “不是如此啊,你再想一想,既然郑小相公都准备将你们战功如实记录下来。他派来的刺探又返回泾原。此时元昊十几万军队涌向府麟路,而泾原则在贼寇的西南方向,离这里有多远?” 骑马实际很快的,从银川平原插过去,昼夜兼程六七天就到了。但这是大军,武器,粮草,辎重,最少必备一点吧。不是几千人,随处能提供一些供给。几万人,若没有充足的供给,这路上吃什么?就是骑兵,得到消息,最少也得十几天才能返回到天都山韦州一线。 张亢又说道:“泾原路又有数万精兵在手……” 折继闵忽然长吐一口气,觉得浑身轻松多了。 张亢又说道:“别急,不知道郑小相公怎么安排的,这件事暂且不能向外面泄露。” “张军马,放心吧。” 王原也想起来,说道:“张军马,折将军,属下前来时,我们相公召集了种知军、狄知军与张知州以及赵将军,一起进行过商议。” “那就对了。”张亢兴奋地搓着手。 来的时候,也是两眼茫茫。 西夏十几万大军,前后让宋朝几个猛人估计糟蹋了大约三万人左右。恐怕兵力还接近十万左右,他也不知道怎么打。 然后看着张岊,三个猛人,王凯与王吉是麟州的将士,随物资进了麟州。 也不容易,借着兔毛川大捷,敌军害怕,正好麟州城抽出一个空挡,这才进了城。 府州这边虽远了二十多里路,情况要好一点,所需物资数量也少了一些,正好借着大胜之势,同样平安进入府州城。若没有这次免毛川大捷,物资押到城外,连城都进不去。 张亢的眼神就象在看一个情人。 动了情。 换谁大敌当前,除康德舆这样的货色,手下有这样的勇将,也高兴啊。 两颊还有两个血窟窿,开始结疤,看上去还是有些碜人。夸奖了几句,张亢坐下来沉思。 很快一个消息,让他不知是喜还是忧。 何俨到了岚州,只隔了一条黄河,但西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象另外一个世界一样。于是亲自率领数人,潜过黄河,来到府州。参见折继闵与张亢,问一下情况,得带回泾原路去。 何俨也不知道郑朗有什么安排。 但张亢能问,问郑朗在做什么。筑细腰城,练军,屯田。 放在别人耳朵里听起来,似乎郑朗在准备防御。细腰城是对付灭藏三羌部族的,屯田是为了来年提供粮食的,练军是为了防止西夏入侵的。但张亢再问下去,感到不对。本身派了那么多斥候来府麟路,就是不对。张亢说道:“你回去对你们家相公说,一个半月。” 何俨已经回到渭州,元昊亲率十几万西夏军队前来麟府路的消息也带回泾原。 若郑朗想解救麟府路危机,那时候就出手了,用不着再派五十名斥候来府麟再次打听消息。 更不能装呆。 派了斥候过来,已经知道消息,装呆就是失职。 这证明什么? 郑朗想利用麟府路将西夏军队拖在这里,用麟府路的人马消耗西夏军队,他在那边不仅要出兵,恐怕还会有一次规模庞大的行动。…, 因此说一个半月时间。 你是宰相,用田忌赛马战术,我只能苦逼了,配合你,可麟府路太吃紧,顶多坚守一个半月。不管你有什么行动,这一个半月内必须发动,否则两城丢守,就是你的职责。 不用一个半月,还有十几天,郑朗就要发动。 送走何俨,张亢坐下来沉思。 别以为这一个半月很好守,府州与麟州二人虽然坚固,但背山而建,首先缺的就是水。 其次是粮食,麟州城放进大批避难的百姓,康德舆在府州没有放百姓进城,虽导致许多百姓被迫投降或被杀,但减轻了一部分府州城的压力。 可是后来迫于民意,元昊猛攻四天后,前去攻打丰州,又放进来大批的百姓。 元昊进攻时间也很巧妙,正是在秋收之前,大军进入府麟路,本来朝廷财政压力重,秋收到来,朝廷更不可能支援物资前来府州。 两座城中没得吃,元昊却在城外的庄稼成熟时,从容收割,存放于琉璃堡。老百姓为了逃命,也不顾家中的财产,一个逃向河东,或者两个州城,牧养的牛马羊,又被元昊得到,也放在琉璃堡。 想要坚守一个半月,首先得将吃的喝的解决。 于是带着一支人马出去看了看,然后回来下令,放百姓出去,砍柴担水。 百姓急忙逃难,缺衣少食,冬天就要到了,没有柴火,不要打,不但百姓,连士兵都能被活活冻死。 然而西夏看到有百姓出来砍柴担水,又派兵于城外钞掠。 张亢带军出来,大败之下,西夏人不敢正面迎战,于是撤离,宋军进城,再次前来钞掠。 可是这次西夏人撞到了一块更大的铁板。 论勇猛,西边数将当中,张岊战斗力最强,小兵王吉也不错,牺牲的郭遵等人次之,狄青相当于王吉,比张岊略次。 但换郑朗来选择,郑朗还是选择狄青,原因很简单,勇猛狄青虽不及张岊,但张岊与王吉是将才,狄青是帅才。 帅才重要还是将才重要? 张亢也是帅才。 想了想,又想出一个办法,府州城东焦山有石炭穴,筑了一个东胜堡,下城有一个蔬菜园子,筑了一个金城堡,城北沙坑有水泉,筑了一个安定堡。 不但三堡与府州城相互侧应,东胜堡又供应一些炭煤,金城堡供应一些蔬菜,安定堡供应用水。至少水与取暖的问题全部解决。 并且这三堡地势险恶,易守难攻。 不然张亢也不会于此设三堡,用水岂不是很简单,城门前就有护城河,可往哪里筑堡防御?只能在城北沙坑借助地形筑堡,敌人无法袭击,除非破堡。 而且元昊所部多食荤腥,下城菜园子蔬菜居然没有让他们糟蹋。几个月没人管理,但有的蔬菜能勉强食之。 元昊看到没有将府州围死,相反,城外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进城中,怒火中烧,派容州刺史耶布移守贵领兵来攻,拨去这三堡。 似乎很容易,名为三堡,短短几天内能修出什么样的堡来? 实际上就是从山上砍伐一堆树木,做了木栅栏,防御能力有限。 不但这三堡,元昊修的两堡寨也因为时间关系,十分粗陋。琉璃堡因为存放元昊掳来的物资,这些物资也是支持西夏军队打持久战的倚仗,所以修建得略有规模。至于那个建宁寨,也就是用泥土砌一个半人高的矮墙。防御力度很差。…, 不过元昊也没有想到,宋军居然在野外能击败自己军队,并且打一次胜一次,几次下来,皆是以少胜多。 特别是兔毛川一战,让他感到有些慌张。 三松岭一战,可以说宋军借助山地,扬其所长,避其所短,侥幸获胜。 但兔毛川却是真正的平原地带! 耶布移守贵率着军队到达三堡,让战士下马进攻。 迎头就是一阵箭雨,好不容易来到堡栅下,从栅栏的缝隙里伸出许多长枪,又刺倒下一些战士。 鏖战片刻,士气衰弱,忽然堡中一阵号角声传出,堡门大门,宋军居然主动从里面杀出。 与以前不同,此时宋军连番大胜,张亢到来又鼓舞了士气。在马上都能胜之,况且西夏人下了战马。 只一会儿,杀退下来。 耶布移守贵无奈,扎下大营,以图久功。 张亢也在城中注意着战局。 应当此时他比史上心中要安定得多。 在历史上张亢真正是里外无援,是凭借着心中那份勇气,在指挥着作战。 但想将西夏军队拖下,拖一个半月,就要利用好手中每一分力量。 鏖战到现在,折家军损伤惨重,唯一没有损耗的便是康德舆属下禁兵。 于是想到一个办法,将城中百姓组成一支厢兵,对他们说,你们出城吧,城外方圆百里之地,你们都熟悉,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挖陷阱、下套子、砸黑砖头、放冷箭,我要的只是西夏人脑袋。 结果城外的官私小道,草丛山林,平川河谷,成了耶布移守贵手下的坟场。不能离开军营,只要一离开军营,那怕是解一个手,说不定眼前一黑,魂归故里,脑袋也就没有了。然后他们的人头被边民提着,到张亢哪里领功请赏。 张亢说到做到,不仅给钱,还将身上唯一的锦袍赏给其中一个最猛的勇士。又纵容边民用这些钱喝酒赌博。 禁兵眼红,这些赏赐往日应当是奖给他们的,如今看到被一群土包子拿走享受,还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找张亢,张亢说道:“打到现在,许多人立下赫赫军功,你们军功呢?” “康军马不让我们出战。” “哼哼,”张亢一阵冷笑。 还没到时候,未说。 …… 已经让元昊进退两难。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在这时,麟州城逃出一个叛卒,禀报一件消息。说麟州城严重缺水,只要严困三天,城中便会无水可食。 以前元昊也困,但没有想到今年的天气。 正常年份,会落一个小雨,事实前一段时间也持续的落了几场秋雨。 然而进入十月后,再未落雨,或者落雪。 从气象角度分析,不落雪有两个原因,第一个便是暖冬,没有强大的寒冷空气影响,冬天温暖,也会未雪或少雪。第二个便是受北方强大而稳定的冷空气影响,南方暖空气不得北上,于是天气干寒,缺雪或少雪。 两者都是致命的天气,容易导致来年旱灾与蝗灾。后者还会使冬季作物出现严重减产。 因此一到冬天不下雨,皇帝便带着大臣祭天,祈雪。 元昊不是穿越者,也不是那种神级的指挥官,因此疏忽了今年北方天气反常。 虽困二州城,主要还是准备对付粮食的,让城中百姓活活饿死,或者饿得头晕眼花,那才是他真正攻城的时候。…, 否则攻城损失太重。 还要防止宋朝援兵到来,围点打援是他的最爱。 但自从高继宣带了几千步兵过来,宋朝再无一个援兵到达府麟路。 这种反常的情况,硬是让元昊没有想通。 所以这种围困起初比较疏散。 直到这个叛卒提醒,元昊才正式将麟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以前还能偷偷的提一些水进城,或者天下落两场秋雨。这次被围后,麟州城再也得不到一两水。以至后来发展到黄金一两换水一杯。 围住麟州城后,元昊看了看南方。 三天是不可能的,这一围最少得半个月,一个月时间,才能看到效果。 若拿下麟州城,府州东面是黄河,南边是麟州,北边是契丹,等于直接切断了府州所有退路,成为河西一座孤城,必不能持久。那么年底有可能就会将府麟路整个夺下。 一旦夺下府麟路,以宋朝军队的缓慢,从泾原一直到河东,就是契丹不侧应,自己也能将宋军拖死。 然后看了看南方。 陕西三路一直很平静。 南方的那个小宰相在筑城屯田,范仲淹也在筑城屯田,庞籍同样在招募百姓,就地耕种,以供军粮,又以寨为基地,一步步地将寨砦往前推移。 这个李元昊不惧,想用推移寨砦的办法,逼胁自己,宋朝得需要多少军队,多少财政? 果然是一群文官!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始终感到一丝不安。 摇了摇头,对耶布移守贵又下了一道命令,你在琉璃堡外设三寨,分兵屯守,府州城能不能攻下来,先不管,先将琉璃堡给我看好。 自己将主力军队带到麟州城下,琉璃堡兵力空虚,但想打持久战,琉璃堡掳来的物资尤为重要。 …… 斥候禀报。 张亢知道时机终于到来。 想要拨除府麟路的威胁,必须拨掉琉璃堡。 正好禁军又过来闹,张亢说道:“想打仗吗,想快活吗?行,只要跟我除掉琉璃堡。” 禁兵称喏。 似乎又是一个神话故事。 琉璃堡几乎集中了元昊的所有物资,虽没有府州城坚固,也建了一人多高的城墙,里面又驻扎着重兵。以府州现在的兵力,强行拨去琉璃堡? 张亢似乎没有考虑过,派出一个斥候,潜到琉璃堡前察看。 这个斥候胆也大,悄无声息地爬过草丛,居然潜伏到城墙下面,借着部分栅栏的缝隙,不但能看到里面情形,还能听到敌人的交谈。 一大堆西夏士兵正围着篝火在烤火,一个老兵将一块羊髀骨扔到火里,让火焰自然烤裂,再观察裂纹走向与颜色,与中国古代用龟甲占卜形式差不多。 是否准确也不大好说,但那天晚上真神了,老兵仔细地观看,说道:“不好,明天早上汉人会前来琉璃堡突然袭击,我们得躲开。” 一个小兵嘻嘻哈哈地说:“汉人的脑袋都不敢露,还突然袭击,笑话。” 斥候立即回去禀报。 张亢不但在听,还在想,想一想,斥候居然潜伏到他们眼皮底子,将他们谈话都听到了,也没有人察觉,可见琉璃堡防备的松懈程度。 那还等什么?西夏这名老兵说明天早上袭击,我就明天黎明发起进攻吧。 看了看天色,三更未到,召集军队,一路疾行。 赶了几十里跑,琉璃堡巨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正是黎明时分,也是一天当中天色最黑的时候,北风吹,风声似狼嚎。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张亢一挥手,宋军站住。张亢抬头看着琉璃堡,借着风声,能隐隐地听到风声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冷风似刀,几个守值的敌兵围在篝火前,互相搂抱取暖,脑袋垂了下去,大约也进入梦乡。张亢低喝一声:“杀。” 宋军迅速的向琉璃堡冲去。 新的传奇再次华丽丽的拉开帷幕。 第三百六十七章 君子,君王是儿子(四) 郑朗脑海里还有一些砖家对此战西夏失利的评论与叹息。大大的民族英雄,打成这样,怎么能不让人伤心! 其实元昊这样打,是狗粪! 两千多里的防线,对于宋朝来说是漫长的,但对于西夏来说,同样是漫长的。 史上范仲淹、张观与庞籍十月初才兼赴三路,身为各路部署兼本路马步军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然而府麟路战役一直持续到腊月才结束,两个月时间,四路长官皆没有作为。 若是范仲淹有作为,与庞籍做一个小配合,西夏人的盐州、洪州、宥州就能被攻陷,若是张观有作为,整个天都山、韦州城、鸣沙城,甚至灵州都在宋军攻击范围之中。若是庞籍有作为,战到最后,元昊数次惨败,再来一支生力军,元昊能将十几万军队带回三分之一,那就谢天谢地。 此时陕西缘边各路,非是彼时各路,每一人手中皆握有无数大军。 定川砦之战,几人再次犯下错误。 这一战持续时间短,然而斥候消息会有多快?庞籍至少能腾出二十天以上的时间,从容乘元昊将主力军队带向南方时,与府麟路的折家军联手,向银州与石州发起进攻,甚至可以渡过无定河,向夏州发起一次象样的进攻。 也许说他们是文臣,军事修养差了,想不到这一战略来解释。 但能从他们身上看到中国官员的一些缺点。 多数时候内战是龙,外战是虫,消极防御,苟安求和。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明哲保身。 一人是龙。三人是虫,不知道配合。各自为战。 除张观外。其余几人算是好的,但能找到三个缺点中的一个或者两个。这才让元昊这种猪一样的打法,居然每一次得逞。 可是此次不会,一张巨大的蛛网已经渐渐拉开。 …… 郑朗密切关注着府麟路的战事。 接到斥候禀报后。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只要张亢去了府麟路,那么此次大捷便有了。 在这之前。也发生一些零碎的战斗,灭藏三族看到宋军在筑细腰城,感到危机来临。纠集三族壮丁。反扑细腰城工地,但失去了西夏人支持,他们又算什么? 连续进攻三次,丢下几百具尸体,败了回去。 与郑朗无关,是在范仲淹境内。由蒋偕指挥的反击战。 但没有想到他让何俨去岚州察看府麟路战事,让一人产生不快。 在岚州境内。非是在太原,似乎与杨偕无关。可是杨偕产生联想。 你在泾原路,也不是在延鄜路与太原,府麟路发生的战事,关你屁事。 他心中又有鬼,认为郑朗是刻意派人来岚州察看情况,想针对自己,于是先发制人。 上了一篇奏折,弹劾郑朗市易法。 屯田没有说,范仲淹在做,庞籍也在做,形式不同,但性质差不多。无奈,从江南将粮食调动到陕西,路途太远,损耗太大,朝廷财政吃不消,最好从当地解决。 不但要吃的,士兵为了御寒,还要喝酒。这个酒不是水酿成的,也要粮食酿造。 有谁敢不让士兵吃酒,有的大臣本人就有很好的酒量。自己在吃酒,不让手下吃酒? 专门弹劾市易。 事实若不是因为战事危急,想找市易法麻烦真的容易。 首先他说了桑弘羊,桑弘羊改革要旨便是盐铁、平准、均输。这次改革,甚至不及王安石,名义是不敛于民,实际是变相的敛赋于民,于商,于大户权贵。 好处便是汉武帝穷兵黜武,国家空虚,因为桑弘羊的改革,使国家顺利渡过危机。 坏处是给各个阶层造成沉重的负担。后来为霍光将全家杀完。 事实汉武帝也看到改革给国家带来的困扰,仅是国家财政危机时,实施两次,一旦渡过危机,均输法立即中止。 这就是最早的均输法。 不会说好处,只说坏处,郑朗的市易与桑弘羊有所不同,但是核心思想十分仿佛,甚至于比均输法更激进。只不过区别郑朗仅在泾原边境实施,桑弘羊于全国实施。 正是这个边境,才使得市易法种种弊端无限的降低。 杨偕自动忽视,不说弊端降低,而说前方作战,军机危急,郑朗没有得到朝廷允许,挪用朝廷拨下来的军款经商,使士兵逐利忘义,军心涣散,危害前线安全。 想戴帽子,十分容易的。 但杨偕也知道,如今国家财政困难,仅凭借这一点是打不倒郑朗。 于是说了最后一条。 是得到钱,但这个钱不是用来为减少国家财政压力,而是用来收买将士之心。再看看那个官职,部署兼本路马步军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马步军部署是掌管所有军队,经略使是掌管民政财政,安抚招讨使是主管军队调动。 试问泾原路的民政财政与军政权利,还有什么不能管的? 而这个奇怪的职位正是郑朗首倡提出,又亲自去了渭州,统领三军,如今又不顾国家安危,用经商的钱收买军心,他要做什么? 别要问相不相信。 只要往唐朝藩镇割据上引,连吕夷简都会惹一身骚。 奏折到了京城。 此时郑朗奏折同样也到了京城。 这篇奏折写得很长,讲市易与屯田的利弊,皆是权宜之计,不能在全国推广,包括屯田,以后除了弓箭手田外,其余必须交给百姓耕种。国家不能贪这个钱,陕西产了粮食,就等于省下大笔的经费。 又说了三白渠与契股。 朝中虽有人仍提出异议,但大多数人同意,无他,实在缺钱。 造成缺钱主要是西北。西北用钱的地方,一个是兵器盔甲的消耗。士兵的补贴与军饷。建寨堡的费用,伤亡将士乃家属的抚恤,另外就是粮食后勤的费用。最后的费用占的比例还不少。 只要陆续出现一些屯田与三白渠,陕西粮食会最大限度做到自给自足。仅此一项,一年就可以省去几百万贯。 打到现在。也不会有人认为三两年内让西夏亡国,有可能继续打下去,十年二十年。或者最后和解。和解西北还是要驻扎大量军队进行防御。 就是没有战争,这些耕地出现,对陕西民政也有帮助。 于是开始商议契股出售事宜。 郑朗做了前例,执行起来不难,一份敕书下达,让全国的商人参与。写一个小纸张,我给多少钱。将钱集中起来,按照出钱的比例分配下去,再给契股,收钱。再大的豪强,也不敢与朝廷开玩笑。 钱帛便从豪强大户手中敛来。 当然,以后也要按契股分摊所得,否则这么多大户吵将起来,谁也吃不消。 就接到杨偕奏折。 别说,还是有市场的,没有人说郑朗学安禄山,但有人提出质疑。朝廷已经给了那么多军费下去,为什么还要用市易的钱进行奖励? 小数额罢,十天两万贯钱,一年多少万贯? 有这样练军的吗? 全国都象郑朗这么学习,养一百多万军队,得花多少钱? 别的不说,其他三路军队将士心中就会失衡。 于是吕夷简让小吏誊抄了副本,发向泾原路,责问郑朗为什么要这么做。 吕夷简不是恶意,责问是假的,而是提醒。 他与富弼、欧阳修、尹洙等人势不两立,包括范仲淹在内,虽然为了国家隐忍,但对范仲淹心中也不会很快活。 对郑朗不恶,察言观色,以他的聪明过人,或者老奸巨滑,能看出郑朗虽不是他这一路子的人,但也不会是范仲淹这一路子的人。又因为儿子的关系,暗中相助一把。 奏折副本转到渭州。 这时郑朗已经准备开战,接到这个副本后,勃然大怒。 杨偕的所做所为,他看得很清楚明了,但官场就是这个样子。或者说庞籍与范仲淹、韩琦做得不好,可换谁来,比他们做得更好? 而且府麟路表现十分神奇,不会影响大局,于是没有说,只记录各个将士的战绩,以便战后能替他们讨还一个公道。 既然想招惹我,那么就看一看谁厉害! 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 不管怎么说,杨偕让他恶心了。 再次解释,反正战役来临,说了斥候的事。康德舆回去,估计朝堂也听闻了。 斥候将消息带回,自己无法判断其真假,只好派人通知府麟路做安排。但府麟路事关到朝廷西北最重要的一扇大门,怕这些大臣看不懂,更怕赵祯看不懂。 举了一个例子,唐朝军队有多强大,都懂的。为什么屡次三番让突厥人入侵太原、岚州? 我朝军事弱到这份上,建国以来,有几次让羌人,与契丹人兵临太原城下? 为什么?因为想从北方与西北入侵太原,一扇门是代州雁门关,一扇门是府麟二州。建国以来,府麟二州发生多次激战,正是因为此故。一直未失,太原在后方保证了太平,京城同样也安全了。 这样解释,就是苗贵妃大约也能想明白! 所以折家数次要求内迁,朝廷不允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府麟路必须要救,可自己在泾原,鞭长莫及,想救,只能采取围魏救(书书屋.shushu5.com最快更新)赵的办法。 然而朝廷此次虽派来许多士兵,新兵经验少,有许多老兵弱兵,不是我一个人在裁军,范仲淹在做,庞籍也提出要求朝廷裁减矮小老弱士兵,增加战斗力。 想要实施围魏救赵之策,必须深入敌境,对敌寇进行一次狠狠的打击。那么臣必须手中要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不但数量要多,还要精。精在何处?只好及时的训练。时间太短,练不出,只有出重资进行刺激。 这是暂时的,一旦战斗力跟上。随时会中止,这些财帛依然用在节约朝廷军费上。 至于这个官职。也是为了各路能迅速因地制宜调动军队。以及财政物力支持,抗击西夏入侵。也是暂时的,不用杨偕说,一旦战事缓和。我也要主动提出来,取消这一官职。 说我割据。有没有看地图,下面有吐蕃,上面有西夏。在这个夹缝里仅拥有渭原泾与两个小边戎军的地盘。想要割据,存在这个想法的人脑袋瓜子是不是坏掉了? 然后说了军事计划。 别问我为什么练军,马上我就要打了,出击天都山,赏移口,韦州城。鸣沙城,将战火蔓延到敌人境内。看一看以后元昊还敢不敢随意举全国精兵,肆无忌惮的攻击我一处。 然后说了君子。何谓君子,君子是有才有德的人。何谓有德,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我达不到这一标准,不是君子。 杨偕以君子自称,因此我想过,杨偕为什么自称为君子,他做了什么? 与夏竦不和,胡说八道,导致西北兵力单薄。 害怕延州丢失,有人追究他的责任,伪造诏书,其不得有功,事后却以有功自夸。 府麟路将士包括高继宣的援兵,甚至将王吉带的押粮军算上,也不过两万余人。却要面对十几万敌人铁骑的进攻。陛下诏杨偕于关健时候,出知太原,正是希望这个君子力挽狂澜。 但陛下下诏让他出兵援助,他做了什么? 让朝廷不顾几万对陛下忠心耿耿,正在浴血奋战,守卫疆土的将士性命不顾,让朝廷不顾将来国家安危,让陛下将这个最重要的西北大门丢失。试问,一旦丢掉府麟路,西夏可以随时与契丹侧应,进攻代州,或者随时跨过黄河,进攻岚州,直逼太原,腹背受敌,国家怎么办? 又说训练军队,不得扰民。 府麟路到了生死危急关头,等到他将军队练好,是十年还是二十年,难道一个小小的府州与麟州能坚持西夏举国之力十年二十年时间? 请问陛下,诸位大臣,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杨偕要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贪生怕死! 但也不用说了。 可是我明白一件事,难怪朝中君子那么多,其他的君子我不知道,但杨偕的君子,我是知道了,君子,君王是子也。 联在一起,也就是君王是儿子,君子是君王的老子。 事实他们的目标也正是想让皇帝做一个傀儡,一个听话的乖儿子。 宋朝稍稍好一些,特别是明朝。 多数人说皇帝不好不好的啥,但有几个人反思过文人这种猖獗所带来的后果? 你不是老子,怎么敢公开做出这种欺上瞒下的事?贪生怕死,还要戒告教训赵祯一番,皇上,你要爱民啊。 写到这里,郑朗笑了。是被杨偕活活气乐的。 然后将刘真等人的关于府麟路战斗过程,各个将士的战功记录,一道放在奏折里,打好火漆,送往京城。 但没有用加急信,而是用了普通的信奏方式,发向京城。 刻意将速度拖慢。 这样,即便朝廷进行反思,支援府麟路,也到了第二次兔毛川大战后。否则不知道派出那一个庸将前来,一旦是庸将,会让元昊打一个漂亮的野外战,自己这封奏折就产生了失误。 让它慢下来,即便是庸将,兔毛川二次大败后,自己进攻西夏,元昊军心涣散,元昊也没有心情围奸这一支宋军。甚至若派的人手得当,与张亢能在元昊匆匆忙忙撤退时,做一次漂亮的追击战,扩大战果。 看着手下将奏折送向驿站,郑朗看了看妻子与两个女儿,说道:“我要去前方,你们在渭州城中,不得外出,知道吗?” “知道,官人,你要保重。” “嗯。” “官人,别的长官也没有上前线,为什么你要上前线?”四儿不平的说。 “所以别的长官没有打胜仗。四儿,你想一想,当年为什么澶州城下能将契丹逼和?正是御驾亲征,所带来的士气。前线将士越是怕死,越容易战败,越会死。我去了前线,仅是一个鼓舞士气,也会增加胜利的可能。” 但四儿还是不舍。 郑朗在她小嘴唇上吻了一下,又亲了亲两个女儿,然后披甲上马,离开了渭州。 但对于这场战役,郑朗并不担心。 自己指挥能力也许欠缺,可有人,有老种,有狄青,还担心什么? 兵力更是如此。 西夏人是有五十万军队,逐一得到证实。 元昊抽出十五万人,在河西走廊与沙州又驻扎了数万军队。还有,但在阴山下又留有一些军队。贺兰山下与兴州城中的军队,多半帮不上忙。实际面对的只有灵州以南,盐州以西,惟精山以东,这一范围的兵力。 若是正常情况,这一带也分布着十几万军队。但如今没有,最少缩水三分之一。 并且他们不在一处,与宋朝军队不同,宋军军队就是军队,成编制的,西夏因为国家贫困,成正式编制的军队很少。大多数平时为牧人,或者为农民,到战争时才转换成士兵。 想将这些人转换成士兵,再集中起来,得多长时间? 也就是自己面对的只有五六万分散在各处的敌军。 等到西夏大军纠集起来,或者元昊回来,自己早就结束战斗。 王勇也带回第四封情报,同样证实此点,不敢细细观察,但各处军营兵力在严重缩水,除一些州城外,各砦各营中士兵很少。 筑细腰城也能反应,若是兵力雄厚,难道西夏人眼睁睁地看着细腰城筑成功?似乎史上范仲淹筑细腰城虽成功,可是西夏军队曾发动过不停的骚扰。还是范仲淹使计,将军队调走,细腰城才筑成的。这也证明了西夏军队在南边的薄弱。 至于最后能取得什么战果,只能看府麟路能将元昊拖到什么地步了。拖得时间越长,这次出击所取得的战果会越大。 风萧萧兮河水寒。 虽今年气温没有去年寒冷,地处西北,呼啸的西北风也吹来阵阵凉意。 郑朗忽然扭头看了一眼东方。 杨偕这个君子他一直看不惯,上次没有将他踩死,这次奏折呈上,再有一个大捷,能将个伪君子彻底拍死吧。 喝了声:“驾!” 小青带着身后的侍卫,向镇戎寨方向撒着蹄子小跑。 一行人渐渐消失在渭州城外天际处,天际处满山枯黄,杀气凛然。 三百六十八章 花一样的开 几天后,张方平、滕宗谅、葛怀敏、种师衡、狄青与郑朗在镇戎寨齐聚。// 也就是现在泾原路最主要的几个大佬。 郑朗让他们坐下,搬出来一叠文书,看着袋子上的字,分发给诸人,说道:“大家先看一看。” 是他与老种商议的联防制,方法是郑朗想出来的,老种提供了参议。 谋事许久,郑朗发觉老种真的很好用,有此人在身边,仿佛三国时刘备遇到诸葛亮,很有那种如鱼得水的畅快感觉。 几人开始看。 这种联防制其实就是坚壁清野的演化版。 弓箭手在其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具体步骤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一万名以下敌军入侵,前线放进来,以各寨砦为中心,弓箭手设头目,以朝廷军队为主,弓箭手为辅,进行层层捕杀。 并且沿边弓箭手多蕃子,他们自己有战马,速度上不会比敌人差。 但不会直接正面参与,而将狩猎的一些布置拿出来,比如挖陷阱,设套钩,放冷箭,怎么阴的,就怎么玩。 前一段时间,郑朗刻意为此做了一些针对性的训练。 这种可能性极小,元昊军队实际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强大,他不会仅放一万人前来入侵,那不叫入侵,是给宋军送点心来的。 这个方案是预备方案。 第二部分才是正式的方案。 敌人入侵数量达到一万名以上的军队。 郑朗将泾原路三州两军划成若干个区域,每一个区域以各堡砦为中心,各个堡砦管辖着下属数个村寨。 第一线自萧关到没烟峡中端为线,也是宋朝的辖区,郑朗如今等于主动放弃了。但这是战略目标,并没有真正放弃,不时派出斥候巡逻。第二线从天圣寨开始,往南也是宋朝的真正控制区域。第三线以镇戎城到东山寨开始。第四线自原州中北部到泾州大部、渭州北端开始,往后便是泾原区屯田区域。一旦敌人将战火蔓延到第四线。那会非常糟糕了。 所以决战必须控制在第四线以北的区域。 先是坚壁清野,一旦敌人入侵,第二线离敌人太近,要迅速撤离。由弓箭手带领,带着贵重的细软,以及牛马羊,这是活动的,只要速度快,容易带走,笨重的家俱一律丢下不能要。迅速进入各个砦堡。 进入砦堡后。弓箭手立即配合守城的宋军参与防御。 这必须有四个条件。 第一个弓箭手的素质,郑朗以前实际已经布置下去,包括他们的任务也做了明确指示。 以训练为主,不象宋朝其他地方的力役,偶尔也参与修砦铺路、兴修水利事宜,但带有津贴性质,给予少量补贴,不是无偿劳动。和平时。弓箭手可以享受宋朝的新政策,免去其家所有税务,不过对于这些边境的蕃羌来说。这项条款意义不大,平时朝廷也没有向他们征税。即便征,数量也有限。发放武器,给予一些补助。后者对于蕃子弓箭手来说,才是能让他们看重的。 享受这些福利的同时,任务便是这两条。 小股敌人入侵,或者一些投降西夏山寨的叛乱,一些盗贼的骚扰,配合官兵剿灭。大股敌人入侵,率领族人迅速入寨避难。拿起武器,站在城头上进行反抗。 西夏没有衰弱,郑朗清醒的继续将宋军定位在防御上。 以防御为主,这些弓箭手作用便能发挥。…, 第二个便是水源。 宋朝各寨砦多是沿河而建,也是为了水,河边多平川。也适宜建城。 郑朗来到泾原路后,又做了一项新举措,多挖护城河,从护城河又引暗渠入城。不会出现后来南京以秦淮河做护城河的规模,但有之,会比没有强。就算自己今年不发起一次进攻,西夏此次入侵麟府路,也是元气大伤。最少到明年秋后才能恢复。 这一年多时间,河水对土壤进行滋养,并且又是活水,就会改变地下水的结构。敌人将寨砦围困,有劳力将护城河水切断,并且全部用土填上,城中还可以用挖井的方式,取地下水作为饮用水。 很重要的一条。 今年麟州一战,因为水差点出现大问题。明年定川砦正是因为水,才导致大败。 但定川砦郑朗一直没有动,那是刻意留下的缺。.. 第三条便是粮食。 一旦居民进入寨砦,会携带大量的牲畜。不过用来做粮食太可惜,现在是缺少粮食的,若不缺少,打算一斗小麦售价五十文,一斗粟售价三十文,算是天价。商品真正流通起来,一头牛到了长安,就可以卖出三缗钱,能换回一百斗粟。但一头牛能割多少肉? 其实随着市易法产生,已有大量牲畜,随着商品交易,源源不断向中原流通。 所以各寨砦必须预备粮食,今年有些困难,到明年秋后,屯田粮食上来,再加上朝廷的供给,粮食紧张局势会缓和。那么各寨砦就会得到充足的粮食预备。 新粮上来,陈粮又可以通过交易,与蕃人换回物品,带回中原。 现在一切草创,想要实施这个联防计划,还有些困难。但能执行了,这是郑朗怕万一的,所以事前公布。天知道元昊回来后,会不会因为自己入侵,而不顾国力发疯的进攻泾原路。 第四个便是得有一支强大的斥候队伍,若是象好水川之战,敌人都摸到好水川埋伏,居然无一人知道,那么这个计划再严谨,也失去它的意义。 郑朗来到泾原路,迅速将这个漏洞弥补过来。他对斥候重视程度,几乎令人发指。 然后是第三线,这一线时间更长,可以根据情况,适度地用牲畜将粮食也带回各寨砦。 总之,一切是为了减少元昊的供给来源,特别是食物。 除非元昊一个寨子一个寨子地发起进攻。 但实施联防后,每一个寨子都会得到大批百姓。不但百姓中有弓箭手,有的百姓组织一下,可以当作临时民兵使用,实力比以前单纯的宋兵防御会强得多。 那么元昊每攻破一个寨子。都会让他出现大量损耗。 同时也延长攻破的时间,其他地方的宋军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元昊会十分头痛。 对于当地羌人来说,这也是一种对他们生命安全的保障措施,也会比较受欢迎。 至于第四线,根据情况行动。 一旦战局蔓延到第四线,情况凶多吉少了。除非元昊不计后果。强行往第四线闯。只要宋朝主力军队不败,元昊闯入第四线后果会十分严重的。后路一封,元昊的军队会有来无回。 这是今年的计划。 明年还有计划,到明年有市易与粮食,泾原路情况会更好一点。 再向朝廷请求大批炸药,除了必要的道路外,炸山凿岭。让整个泾原路形成一个个很小的封闭空间。…, 这个灵感从唐朝政策得到的启发,唐朝为了不让百姓流动。有的州府刻意将道路毁去,用来阻止百姓出境。这是一种倒退的政策,但边关与中原不同。边关主要是防御。这些封闭的小空间,会让元昊更加头痛。 攻,要道上宋朝有寨砦防御,即便攻破,四周没有通道,会随时让宋朝借助地势,或做防御,或做包抄,将他的军队陷死在这里。 一旦计划执行,泾原路会比环庆路更加难以攻打。 “为什么今年不执行?”滕宗谅问道。 这个方法好啊。 “没有财力。到处缺少钱帛,朝廷财政已出现危机了,更不能指望朝廷。再说,仅是一种理论,泾原路总体地形不如鄜延路,更不如环庆路。所以今年主要任务是屯田与练军。”郑朗说完。心中叹息一声。 包括滕宗谅在内,有许多所谓的君子们,还是有些能力的,比如范仲淹,韩琦,富弼、尹洙,他们一旦到了地方,如鱼得水,每一个都能做出很好的政绩。 但进入朝堂,全部糊涂。 听到财政压力,滕宗谅不能作声。 “麟府路一战,也许你们也听说了。此战元昊损失惨重,为了树立士气,明年秋后他们恢复过来,还会向我朝发起进攻。府麟路也许会再次进行一次试探,看府麟路经过他们催残后,有没有反抗的力量。若有,他们会及时停止对府麟路的进攻,那么只剩下三处。环庆地形复杂,又是范仲淹主持。元昊不敢冒这个风险,向环庆路发起进攻。然后是延鄜路,我去年在延州修了数寨,相互形成联防,范仲淹再次补了数寨。但是一种理论上的联防,所以今年西夏军队依然冲到延州城下。这会刺激庞籍,我已经得到消息,庞籍再次在修寨砦。实际此次西夏进攻,是为了配合元昊的进攻,拖延延鄜路军队,不让他们驰援府麟。两三万敌寇就想拿下延州城?当真延州城是豆腐做的?一旦各寨砦陆续修建,再有延州北面的地形,想攻打延州很不容易。那么只剩下我们泾原路。” 郑朗说到这里,将大地图挂了起来,说道:“诸位,你们看,我们泾原路虽有山,但总体地形平坦,除了古长城外,几乎无险可守。可这道古长城……” 郑朗摇头,别当真。除非进行大修,许多城墙在陇山上穿行,大修不知道得花多少人力财力,不值。 而且修后同样还是要派兵驻守。 一修,宋朝以后很有可能就以这道长城为界了,这种保守郑朗更不喜。 除非将幽云十六州收回来,将那道长城修葺,会起到阻止游牧民族南下功能。事实清人入关,若没有吴三桂之助,明朝那有那么容易亡国的?至于李自成,那人与黄巢、方腊一样,纯粹是王八蛋。 有种别逃,学学人家崇祯,战败以死谢罪天下。 又说道:“除非我们从现在起,强行毁去道路,寨砦建设完毕。但财政跟不上,时间来不及,所以必须做预防。这就交给你们了。” 葛怀敏问:“为什么交给我。” “麟府路危险,我想率军对西夏发起一次偷袭。所以渭州城你给我看好了。”郑朗轻描淡写地说。 如今他与葛怀敏矛盾激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将军事计划全部公布,万一葛怀敏公报私仇。向西夏人秘密出卖情报,此一战,将会凶多吉少。…, 滕宗谅懵懂不知,葛怀敏一样,以为郑朗还是象袭击白豹城那样,发动一次小规模的袭击。 至于用到几万军队吗? 葛怀敏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一会儿葛怀敏开始发作。郑朗继续说道:“为了此次偷袭,我还要从镇戎寨与德顺军抽调一万军队。必须从后方填补一些军队,对镇戎军与德顺军进行协防。” 然后开始调动军队。 葛怀敏嘲笑道:“郑知州,仅是一次偷袭,需要五万大军吗?让我前往吧,五千人足矣。” 让你去,五十万人也不足矣! 郑朗淡淡道:“葛副使,你想与我抢指挥权吗?” 你比许怀德势力更大,可俺不是张亢! 老种皱了皱眉头。郑朗是文官,又是一把手,皇上的宠臣。葛怀敏来头虽大,也拿郑朗没有办法。 可是将相不和,终是隐患。 老种劝了郑朗好几次,让郑朗禀报赵祯,将这个人弄走,郑朗又不听,不知道郑朗打的什么主意,然而看到这种情况,老种感到有些不安。 郑朗撕破脸说了这句话,葛怀敏脸涨红了。不能作声。 郑朗也努力的控制着矛盾恶化,语气软了下来,说道:“虽是偷袭,我也想将规模弄大一点,不然元昊不会震惊,起不到侧应作用。又有许多新兵。没有上过战场,权当是练一次兵。为什么非要将自己弄到险地呢?求一个平稳,求一个太平,岂不是更好吗?” 似乎有理,但葛怀敏更不屑。 没有作声,听着郑朗调动物资,心里面却在琢磨,如何利用这件事,向京城打打小报告。 郑朗没有理他,调动完毕,郑朗说道:“散吧。” 诸人散去,郑朗与狄青老种骑马直奔天圣寨。 刚行不远,看到一个村寨边有村民在耕地。 郑朗勒住马,看了看,神情有些不悦。 宋朝的农业很奇怪,以两浙为龙头,精耕细作程度让人发指,产量也很高,甚至出现亩产七石的高产田。其次是江南东路,两淮,河南河北,益州。但峡州与湘江以西、岭南、利州路、梓州路、夔州路山区,还存在原始的刀耕火种。 造成这情况有多种原因。 地形问题,比如山区、盐碱地、旱地,精耕细作不值。 地广人稀,只能广种薄收。 少数民族文明不发达,又是以牧猎为主,耕作为辅的生活方式,耕作落后。比如泾渭两州,本来是中国农业最发达的边缘地区,因为吐蕃入侵,游牧民族渐渐代替汉人,也使整个地区农业水平下降。 许多地区水土肥沃,刀耕火种可惜了,然而官员不作为,于是先进的农业生产方式没有得到推广。 郑朗来到泾原路,首先带来了两浙大量先进农具,包括鼎鼎大名的曲辕犁。 到了渭州,又让工匠仿造,在泾原路大力推广。 屯田后,也打算以后交给当的蕃子,一是便于同化,二是防止侵并。 此时宋朝侵并十分严重了,自己努力的从大户手中将田收回,但是一人力量有限,收回的很少,吞并的更多。有的官员侵占的田地能达到千顷,几乎是一个万春圩的耕地面积。 往后会更严重,秦桧蔡京等奸臣,吞并的田地让人无法计算。包括陆游的儿子陆子遹,仅一次夺人田地,就达到一万八千亩。究竟他用非法手段巧取豪夺了多少田地,又是让人无法计算的。另一个有争议的人物韩侂胄被史弥远杀死,共收米七十万触,钱一千百万多万缗,无数田庄产业,若是考虑到清朝银子购买力下降因素,这份财产已不比嘉庆查没和坤的财产差多少。…, 于其以后坐视屯田是朝廷之田,可以轻松地为官员侵吞,不如索性还之于民。 江南圩田,他也是这么做的。 蕃人自己学习耕种,郑朗更欢迎。 但这里,属于第二防区,郑朗却不想出现有多少耕田。 来不及转移,算来得及转移,耕田多,到秋收来临之前,元昊南侵,正好用它们来做军粮。狄青说道:“郑相公,我会派人阻止。” 郑朗想了一想,道:“不用,但不要去倡导。” 说完勒马奔向天圣寨。 …… 看着眼前一百余人,郑朗徐徐说道:“这一战,你们的功劳会最重。若是牺牲者,家有亲人,我会拨出钱帛,赡养他们。如果有子女者,我会派人将他们送到中原安置,是男儿,我会让他们娶最漂亮的汉家女,若是女子者,我会让她们嫁到富足的汉人家中。” 皆是派出的斥候。 不是在宋境内活动,这些人将化作猎户,散布于天都山、韦州一直到鸣沙城,甚至到灵州城下。 因此此行十分危险。 在此之前,为了人选挑选很久,前段时间派游骑遍布天圣寨北方,也是在暗中考察这批人选。 甚至对其家世也做了暗中调查,保证祖宗三代都是绝对的亲宋派,家中负担不沉重,否则又会带上心理包袱。但所有人都是当地的羌人。西夏境内有汉人,毕竟少,派汉人过去,会十分显眼,容易暴露。 然后一一拉手,说道:“保重。” 这些人也十分感动,这样的高官,以士之礼相待,怎能不经死相报呢? 士他们不懂,心中想法差不多吧。 然后郑朗站在军营前,默送着他们背弓骑马,消失在天际处。 随后宋军开始行动。 先是狄青与赵珣各带着一支骑兵,一南一北,顺着没烟峡,徐徐散开,一个向南弯曲,一个向北弯曲。 再次劝留下的百姓离开此境。 离开者,由朝廷拨出一部分布帛与粮食,让他们安全渡冬。 还是以规劝为主。 然后分出十几支军队,沿着狄青与赵珣两军画出的弧形内侧,再次绽放出来。这次动作就比较粗暴了,恫吓恐喝,全部出来。 还会有一些部族不愿意离开。 少数部族的确是不想迁移,但大多数部族那是真正心向着西夏的。 但在宋军的恐吓下,许多部族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想法,潜入深山老林里面。 郑朗也不想剿灭,两国归属问题十分复杂,另外还准备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这是逼一逼,将他们逼走,不会对西夏人通风报信。 率领中军缓慢从天圣寨开拨出来,向没烟峡挺进。 若从天空鸟瞰,此时宋朝军队就象一朵剑兰,在慢慢地绽放着。散出的各个队伍是花瓣,中军则是一个巨大的花柱,瑰丽无比的在一百来里方圆缓慢开起。 宋朝真正意义上的反击战,随着这朵花开放出来,终于拉开帷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天都石窟(上) 中军徐徐来到没烟前峡,这里地形十分险恶。 后面是葫芦川,南边是镇戎寨,以及须弥山,在须弥山那一端还有一条更险恶的道路,那是石门峡,也就是百姓嘴中的没烟南峡,而没烟前峡,又被称为北峡。 向北便渐渐深入西夏人境内,向西便是天都山。 以前一直没有人注意。 郑朗提出后,老种马上看出这里的战略地位,曾建议于此筑城。 郑朗否决,其他三路不配合,仅自己一个泾原路于此筑城,也就要以一路兵力与西夏举国兵力死磕,只要筑城,元昊必须得死磕,会产生什么样结果? 老种叹惜一声。 也无奈,只能同意郑朗的做法,压缩空间,最大限度消耗西夏的国力与兵力。 但此刻,陆续有很多百姓从北方而来,在将士带领下,奔向南方。 这次开了一朵花,宋军软硬兼逼,使得天圣寨北面的诸寨,再次大规模向渭州南迁。 但郑朗并没有对他们真的动手。 民族政策,还得以安抚为主,比如灭蕃等三个羌族,最后也归顺宋朝。 能拉拢是最好的,一旦开始仇杀,这是真正的边民,离西夏境内咫尺之遥,会随时潜入西夏境内。因为仇恨,将会成为西夏人的死忠,成为西夏的折家军。 使用暴力,只有到万不得己的时候。 就象元昊屠丰州城,结果是很可怕的,自此以后,府麟路活下来的百姓,他休想再招揽。 想到这里,低声对身边侍卫吩咐一句,侍卫下去传令各军,只要这些百姓进入天圣寨后,勿必要对他们善待之。 军队再次扎营。 天色将暮。满川黄草,梁上一片血色。 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一批人马。 到了近前,范纯祐翻身下马。自今年准备来西北,郑朗将几个学生全部打发出去,王安石留在江宁,从前年起他父亲王益身体就一直不大好,于是让他留在江宁服侍父亲。严荣留在京城,范氏兄弟还给了他父亲。 反正我也在前线。大家彼此彼此,你们还是回父亲身边,受受他德操的薰陶吧。 事实范纯祐去了范仲淹身边,替范仲淹做了许多事,成了范仲淹重要的帮手。但与历史吻合,为了替父亲分扰解难。留在西北,没有去参加解试。 但范纯祐对郑朗还是十分敬重的。 这些年不但跟着郑朗学了许多儒家的学问,还学了做人,做官,躬身说道:“见过郑大夫。” “我听说你也在细腰城?” “嗯。” “怎么……?” “是听到郑大夫亲自来到天圣寨,又出大军于没烟峡,于是我赶了过来。” “是你父亲对你说的?” “是。” 郑朗一乐,自己这么大动静,范仲淹多半心中也猜出一些。 还是没有指望范仲淹。军事理念不一样,说了,范仲淹也未必出兵配合。就是配合,也有限,离府麟路更近,元昊一旦回兵,范仲淹的援兵首当其冲,自己还会为其分心。 可是对这个曾经的学生态度很好奇,问:“范大郎。我若出军主动进攻西夏。你是怎么看的?” “郑大夫,果然想要攻打西夏?” “难道你不赞成。” “我也不知……道。”范纯祐嚅嚅道,又说:“郑大夫,务必要小心。” “我做事一直很小心,”郑朗道。…, 赵珣要求他带队发起第一战,郑朗便给了他一张纸条。第一战攻击为辅,吸引敌人前来埋伏圈为主。不但要攻击敌人,还要掳一批人过来,于是派斥候仔细地察看,各个路段骑马会需要多长时间,步行会需要多长时间。也就是撤退时,一边押着掳来的百姓士兵甚至和尚,一边还要计算撤完每一段需多长时间。不能快,也不能慢。 并且身后很有可能会有几万敌军纠集,随时能赶上来。 这可是一个高难度。 赵珣看了后,大半天未作声。 郑朗才说,还是让狄青亲自率领吧。 但赵珣也有一个重要的任务。 这种打法精密到每一盏茶时间都要计算,谋划的人必须要有智慧,执行的人必须聪明。 可是认真分析,郑朗还是那种宁肯多用脑筋,宁肯少取得战果,也勿必稳妥的打法。比如他还没有出兵,后方就在布置联防,预防敌人不会按照他的步伐走,围魏救赵,从他路直奔镇戎军后方。 这种打法胜率高。但是还有缺点,也不能保证百战百胜,战场上未知性因素太多了。对统帅与将领要求更严格。虽稳,但步步为营,步步要精确的计算,也就不会出现霍去病那种兵去千里的奇迹。 看似以一路之兵,进攻西夏境内,实际小心得另人发指。 胜的机率高,但不会出现王韶那样奇迹般地大胜。 这就是他小心注定下来的结果。 甚至老种曾献了一策,兵出天都山,吸引西夏主力部队,然后派一支精悍的奇兵,迅速扑向灵州城。对物资观念,郑朗老种与张亢一样,除了少量牲畜外,其他的物资能烧不能带,否则会拖累军队速度。 出其不意拿下灵州,放上一把火,将灵州烧得一干二净,西夏人会举国震恐,直接动摇各部对李元昊的忠诚。当时郑朗忽然想到诸葛亮与魏延的故事,魏延也曾要求诸葛亮出奇兵出子午谷,直捣关中,被诸葛亮拒绝。 因为有无数未知性,郑朗依然否决。 功成元昊会十分悲催,功不成,自己军队会陷入敌境后方,有可能被全歼,郑朗不敢赌。 包括眼下开的这朵花。 宋军猖獗,有的西夏将领心动,想要打。然而派出斥候悄悄看了一下,这些花瓣都是骑兵,在不断流动。难以伏击。伏击得不好,会随时被其他数支花瓣卷上来包围。 直接攻打中军,只要一头扎进来,宋朝中军防御,其他花瓣层层裹近,自己兵力又不足,依然还会失败。 只能郁闷地看着这个花柱子徐徐进入没烟峡,向天都山逼近。 “郑大夫。朝廷送来一份邸报。” “什么邸报?” “朝廷嘉奖大户李氏借二十万贯钱给朝廷,又因国家危急,勒令上等户交纳一定科配之额。” 郑朗愕然。 这段历史他是知道的,因为打了三年的战争,国库空虚,赵祯将主意打到大户人家身上。 平常你们这些有钱。越有钱越不向国家交纳税务,朕只能向中贫户征税。如今国难当头,也到你们出力的时候。 借李家二十万贯钱,打了白纸,后来给了几个空头小官打发。不但李家,还有许多大户人家,利用科配的名义,强行敛财,多者达到上万贯。少者也有几千贯。 能被朝廷盯上的大户富户,让皇帝抹下脸面,巧取豪夺,朕还要你几百贯吗?…, 这是赵祯执政时最有意思的一幕。 似乎真让他敛了好几百万贯钱。 但郑朗坐下来细想一会,肯定不是赵祯的主意,多半是章得象想出来的办法。 宋朝人的确有钱,有许多士大夫读司马迁《货殖列传》时十分不解,司马迁说樊嘉有钱五千万,也就是五万缗钱。说他是高赀。 这点钱就算高赀?那么宋朝的高赀不要太多。 似不足道! 中人之家财五万贯甚多。何足传之于史。 五万贯财产只是中人家的财富,太普遍了。为什么要记载下来,流传史册? 那么多到什么地步才算富户?中者储钱三五万千钱,上者三十万千钱。司马光的高赀在宋朝京城只能算是中户。家产达到三十万贯经上,在京城才勉强算得上户。按照购买力计算,一亿多人民币的家产,再扣除高价房的泡沫经济计算,那么有可能三亿人民币家产,才勉强在东京城算一个上户。 真相揭开,十分变态。 这些人家除了一些高级官员,比如郑朗家,若没有大事发生,无论郑家怎么花销,积累下来的财富也会十分惊人。 经商,宋朝商业发达,有许多人抓住机遇,一夜暴露。曾有一个掮客,替几笔大生意做了一个中介人,仅所得的中介费,使他数月间拥资产十几万贯。 海客,也多属于顶级富人那种。 另外放高利贷,受害人甚至有官员。有的官员才开始上任,是低级官员,收入少,招待安家花费大,又要准备行头,打点上司,于是也倒在高利贷下。宋真宗一看不行,那么多高利贷商人追着自己的小吏讨钱,成何体统,于是刻意下了一份诏书,新及第授官人无得以富豪权钱,倍出利息,至任所偿还,所在察举之。 你们放高利贷收利息,朕不管,但不要打主意竟敢打到朕的官员身上。 放可以,不得收利息,什么时候他们赴任拿工资了,什么时候才能还你们的钱。 但有谁将这道诏书当作一回事? 继续有人中招。 王旦未发达之前,是一个小吏,高官拿的薪水高,但低层小吏薪水也不高,有的一年不足一千贯钱,京城居贵大不易,被高利贷逼得没有办法,于是典当自己的马偿还。 章得象同样也中了招,母亲死了,在办丧事,加上当时他仅是一个知县,不贪不污,家中不算好,于是借了八百千钱救急。结果他去京城赴任,高利贷商人追着他讨要,不让他从玉山前去京城。去可以,得先将我的高利贷偿还。 不但八百缗钱本金,还有很多利息,章得象丢了大面子,还好玉山的寺院大和尚出面,出资替他偿还,高利贷商人才将他放行。 所以郑朗心里面立即想到这种杀“杀富救国”的办法,多半是章得象想出来的。 范纯祐说的不是佛仇富杀富,而是都想出这种歪主意敛财,国家财政压力有多大?出战一定要慎重。 很可能是受范仲淹影响,才产生的这种想法。 郑朗不以为然。 虽有些出忽他的意料,但因为自己,比史上要好得多。 因于财政压力,赵祯为了敛得前方所需的经费。默视下面官员想方设法敛财,甚至将老百姓五年六年八年后的税赋都提前征了上来。 对于那些贫困百姓,这个七八年后的税能征么?…, 但是举国之力后是什么结果? 三川口实际牺牲不足一万人,好水川一万多人,定川砦七万人。一次比一次严重,赵祯还有没有打下去的勇气? 而且杀富也能小杀杀。 除了李家外,其他人家也不多,几十万贯家产。敛你几千贯算多吗? 郑朗不鼓励仇富,财中集中造就许多大资本家,对商业流通会产生好处。但最少得交一个税,可是他们越是富裕,越有特权,越不会交纳税务。而且有的商人鱼肉乡里。或者放高利贷。这三条皆是郑朗最痛恨的。 问道:“范大郎,孙子说兵者,国家大事也,不可不慎。为什么他前去吴国,与伍子胥多次率领军队,攻打楚国?几乎年年战事不休。” “为什么?”范纯祐很茫然。 “楚国国家强大,富裕,兵多将广,百姓人口数量也是吴国的十几倍之众。吴国狭小。仅拥有东南之地,南方还有充满敌意的越国。只有乘楚国主昏臣佞的时候,发起连续进攻,每次击败楚**队,都在消耗楚国的力量,使士气低落,看到吴兵到来,楚军就会产生害怕。吴国自己虽有压力,可以从楚国掳掠部分财富。补充自己的供给。又因为一次次大胜,激励百姓的民心与凝聚力。数年下来。彼消此涨,一举进入楚国王都。若不是运气好,若大的楚国会撤底被吴国从地图上抹去。你再看一看现在,我军只有一昧被动的防御,敌人皆是骑兵,始终以多打少,一败再败复败,十几次败下去。我国再富,也被损耗一空,楚国的以前,就是宋朝的以后。” 范纯祐更加茫然。 这种理论显然与他父亲的理论有着天壤之别。 郑朗又说道:“朝廷里有许多大臣想议和,包括你父亲。虽屈辱之,不用打仗了,国泰民安,也不会出现现在的财政压力。但元昊是什么人,一头喂不饱的野狼。你见过谁能将野狼训练成看门狗的?想要和,必须给他巨大好处,得到这个好处,再次休生养息,恢复元气。然后继续攻打,我朝不得不加筹码。又为了防御,在陕西诸路派驻无数军队。百年下来,我朝必然灭亡,你我的子孙,会成为亡国之奴。” 范纯祐瞠目结舌。 郑朗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既然你来了,随我一道行军吧。争取以后超过你父亲。” 总之而言,范家四郎没有一个差的。 拘于局内,不象自己知道将来的历史,眼界不同,郑朗对范仲淹保守的做法,并不嫉恨。 嫉恨的是另一些人,杨偕等人,贪生怕死,又十分虚伪。 莫要小视这些人,府麟路的诸将战功,正是这些君子们,差一点彻底将他们抹杀。 但心中有些小小的不爽,朝廷邸报不定期的发出,既然发到细腰城范仲淹手中,也发到了渭州,葛怀敏这个老小子,居然不派人送来。 先忍着吧。 第二天中军再次徐徐出发。 眼看十月中旬过去,但郑朗不急不躁,徐徐西上。 他慢悠悠的,西夏那边却慌作一团,到处在调集军队,赶赴天都山,准备防御。 三军就要出没烟峡,到了这里,已经真正属于西夏疆界,郑朗忽然命令三军后撤。 强行卷走大部分各族百姓,返回去了。 西夏诸将气得差一点喷血,原来是虚张声势啊,实际是为了百姓。…, 一个个恨得牙直咬。 兴冲冲而来,不能全部呆在天都山,只好怒气冲冲的撤回各部。 回去时郑朗抄了近路,自石门峡去向好水川。未到好水川,施从光押着一些辎重来到中军,郑朗将诸将召来,也包括范纯祐,等众人坐下,郑朗说道:“我军去又归,敌人虽虚惊一场,却更加小瞧我们,也更加不设备。” 宋军弱啊。 一进一退之间,反而会让西夏人产生更多的松驰。 这种虚虚实实,多做伪装欺骗的战术,正是李元昊最喜欢用的,郑朗几乎原封不动的还彼之身。 郑朗又说道:“因此,我准备了下面的安排,狄青。” “在?” “你率领七千骑兵,用最快速度冲上天都山,目标……”郑朗在地图上逐一看着,最后说道:“天都石窟。” “咚!”不但范纯祐,许多将领全部昏倒。 天都山在西夏地位十分重要,元昊数年前设十二监军司,其左厢神勇就是驻扎在天都山。三年前野利遇乞领兵五万驻守在天都山,号称天都大王。今年春天,元昊正从天都山聚兵十万进攻泾原路,兵出没烟峡,前往好水川设伏,大败宋军于好水川。 此时天都山没有五万人,再扣除一些无法立即召集的百姓,顶多只能有两三万人,又分散在各处。比较容易攻打。 但天都山石窟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这里多寺院。 元昊信仰佛教,天都山石窟南接萧关,也是进攻宋朝的前哨与进入中原门户。于是元昊每次入侵吐蕃或者宋朝,都要到此处寺庙里烧香拜佛。 然而按照西夏人的传统,所居下寝,常留一间,以奉鬼神,不敢居之,谓之神明,主人乃坐其旁。 为了防止士兵纪律不严,将佛教胜地作为嬉戏之地,元昊又于天都山石窟寺院边上修了一座行宫。后来元昊于此遇到一个绝世美人,他的儿媳妇没移氏,上演一出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闹剧,导致父子反目成仇,给了赵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不然元昊继续活下去,宋朝会迎来什么命运,谁也不知道。 其行宫地位也没有那么重要,顶多元昊天热的时候,前来避避暑。 但在宋人眼中,性质不同的,怎么着那也是元昊的行宫,地位不亚于宋朝的西京洛阳。甚至有人直接将这个行宫当成元昊的皇宫。 不在夏天,此处行宫也多居住着西夏的诸多贵人。 郑朗直接命令狄青率领七千人攻打西夏的皇宫,让大家如何能立即接受? 三百七十章 天都天窟(中) 天都山下,行宫。 此时天都山的行宫还没有后来的壮丽。 若用美人一词形容,这时代也会出现几个真正倾城倾国的人,一个已经进入宋朝皇后,姓张。一个还呆在闺阁里,姓没移。一个更小,姓萧,远在北方的契丹境内。 相对而言,德操来说,姓张的最好,有可能受到赵祯德操影响,没有明显的瑕疵。 另外两人德操都有严重的缺陷,让人可怜又可恨。 因为没移的出现,元昊在天都山大兴土木,那时,此处行宫才能真正称为皇宫。 还没有,可是也住着一个贵人。 野利遇乞站在下首,说道:“太子,你还是回去吧。” “舅父,为什么要回去?” “天都山兵力单薄,我怕…… “那为什么我们要侵犯宋朝?” “太子,不能说啊。”野利遇乞紧张地说。 这人便是李元昊的儿子李宁明,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他不是长子,李元昊的生母是卫慕氏,受丈夫影响,对宋朝态度很友好,李德明死后,李元昊改变对宋朝的政策,卫慕氏与其哥哥卫慕山喜反对。然后李元昊说他们密谋杀害自己,将卫慕氏全族都绑在石头上沉入河底。李元昊又亲手捧着毒酒,对母亲说,国法难容,难尽尽孝,将亲生母亲毒死。 慕容山喜有没有想谋害过李元昊,郑朗很怀疑之。 但李元昊一开始,反对的部族确实很多,让他们想不通,宋朝要的仅是一个臣服态度,只要臣服,给你钱,粮食,还与之通商,默视李德明走私,名为宋朝属国,与立国有什么区别?一旦开战,南有吐蕃,北有契丹,东有宋朝,西有回鹘。 有许多人认为元昊必将西夏人拖入覆灭。 当时元昊妻子也是卫慕家的女儿,于是责问李元昊。李元昊大怒,下令将卫慕氏幽禁起来。后来卫慕氏生下一子,李元昊妃子野利遇乞的妹妹野利都兰进谗言,说那孩子长得不象元昊。元昊一怒之下,将卫慕氏母子杀死,扶立野利都兰的儿子李宁明为太子。 然而这是一个很另类的人,性格仁厚,不喜荣华富贵,喜欢儒学。看到父亲的种种暴行,逐渐产生逃避尘世的念头,笃信道教,一心想修成仙道,远离尘世。 李元昊气苦,便问他,什么是养生之道? 李宁明回答道,不嗜杀人。 李元昊复问,什么是治国之道。 李宁明答道,莫善于寡欲。 修道之人嘛,清心寡欲是最首要的前提。 李元昊大怒,你这小子说话不伦不类,不是成霸业的人材。 很不喜欢他,下令太子不许朝见。 李宁明也懒得理这个残暴的父亲,于是经常来到天都山的行宫,避离尘世。 李元昊做得肯定不对,虽有了逆天的运气,却替西夏种下了孽果。最后党项人不但被灭国,还被灭族。一个庞大无比的民族,居然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李宁明做得也不好,他这种做法,若是继承李德明的基业,也许与宋朝会出现一段蜜月期,但继承了李元昊的基业,即便活着登基,在他这种懦弱政策下,西夏人必将被宋朝灭亡。 李宁明又问道:“舅父,本来两国互不侵犯,为什么我留在天都山,也要害怕宋人来侵犯?” 你侵犯人家的国家,伤害人家的百姓,报应来了!…, 不是李宁明另类,许多西夏贵族心中皆有类似的想法。 历史上曾出现怪异的一幕,后来每当党项人主持政权,西夏与宋朝都能出现和平友爱的一段辰光,然而梁氏等汉人主持西夏国务,反咬起宋朝,更厉害。 野利乞遇不能回答。 也不懂,元昊争来争去争的什么?国王称号,没有这个称号,西夏人也将元昊当作国王。侵犯宋朝,又掳来什么财富,宋人死了许多人,西夏人同样死了许多人,民不聊生,何必? 急切地说:“太子,此话不能在大王面前说。” 李宁明不答。 野利乞遇无奈,思考片刻,他从来没有认为郑朗是好欺负的。 五龙川一战,杀得哥哥丢盔卸甲。 来到泾原路后,立即练军筑城,与范仲淹合筑了细腰城。 又将天圣寨以北的百姓往渭州后方安置。 为了防止自己派兵阻挠移民,又让宋军在前线开了一朵花。 这一招看似软弱,实际很厉害,以后西夏再入侵泾原路,会失去许多部族对西夏的支持,甚至影响到后勤。 但总的看来,他与范仲淹等官员性质一样,是一个以防守为主,进攻为辅的文官。 于是在天都山行宫驻扎两千人马,离开行宫。 李宁明出现在行宫,郑朗没有想到。 不一定是好事,战争也会更加扑朔迷离。 …… 又一次开花。 郑朗调动七千骑兵。 此时郑朗有好几个秘密底牌。 第一个便是女真兵,演义里多次说先锋的作用,事实他的作用不可小视,如王吉王凯兔毛川战役,正是数百名清边军的恐怖战斗力,激发了押粮队,大败西夏三万多军队。 并且郑朗写了一封信,让杨家兄弟不惜重资,再弄来一些生女真战士,也没有指望多,阿骨打发家时才只有三千女真士兵。但能将这支部队增加到一千五百人以上,用他们冲锋陷阵,即便在野外,也能与西夏人真正一战。 第二便是通过交易,得到一些吐蕃良马。 青海环境远不如唐朝,还是一个重要的养马基地,吐蕃马素质依然胜过西夏的河套马。 加上当地的马匹,郑朗组织了一万五千名骑兵。 不象西夏全部是骑兵,但再也不是以前几乎全步兵的那种笨重宋军。 第三便是一种简易的盔甲,整个盔甲是蒙古骑兵盔甲与唐朝锁子甲结合的产物。 里面著皮或者纸甲,保护能力有限,主要是御寒的。 外面再罩一层铁布衫,也就是一层铁丝网,这是起防御刀剑砍伤与箭弩射击。 防御作用有限,但若是箭矢射力不强,绞不碎铁丝网,仅箭尖一小部分钻过去,箭簇的外部为铁网所兜,对士兵造成不了伤害。 但这种防御力终是有限。 又于肩肘、胸腹与头顶,设铁甲。保护士兵要害部位。 保护能力不及宋朝现在的盔甲,胜在成本低廉,郑朗在渭州城制出一批,许多官员皆以为郑朗是节约成本,才制造这批“劣质盔甲”。不然组建的骑兵比原来骑兵多,朝廷财政又没有能力让他们全副武装宋朝军制马甲,不能让他们也象西夏人一样,用兽皮做衣做甲吧。 其实它的另一个功能,都让人疏忽,那就是速度。 宋朝拼命的加厚加重盔甲,西夏人用有限的资金打造铁鹞子,皆是考虑防御能力,没有一个人重视速度。…, 第四个便是火药,如今郑朗还不知道怎么才能用好它。但知道发挥好,会建奇效。 宋朝拥有的骑兵出忽野利乞遇的想像,拥有的战马数量同样惊人。而且于战前,郑朗又带来几百匹驮马,更增加此战的速度。 诸将瞠目结舌,郑朗让人吩咐传赵保赵忠赵胜三个女真将领进来。 沉声说道:“此次你们必须听从狄将军命令,让你们进就进,让你们退就退。” “喏。” “此战结束后,加上前次功劳,我会二功合一,不仅让朝廷授予你们官职,还会派人前去东北,将你们家人想办法接到我朝,再让陛下拨出款项,于京城修建房屋,让他们也享受我朝的富裕安定生活。” “喏。”声音更大。 让他们退下。 第二朵花开出来,南边人少一点,由郭逵与王直率领,北边是主力部队,由狄青率领。但这朵花瓣反向而开,自东往西开出。继续劝胁留下的部族,不过这次态度没有那么好了。 再不服从命令,我们家相公就不会将你们当成宋朝子民。 话外之音,以后就将你们当成敌人。 还真管用,一部分犹豫观望的部族再次带着财物牲畜,向南迁移。还有少数部族向西夏人求救,让我们进入贵国境内吧。 野利乞遇没有答应,但是好言相劝,我会保护你们的。 不能迁,一迁以后出击宋朝,再也没有那么多耳目。 但种种伪装术,终于使野利乞遇上当受骗。 …… 十月底,太阳昏黄,快要落到西山。 也是一年中日光最短的时候。 凄厉的西风吹来,带着层层寒气。 狄青与郭逵于没烟峡北两军会合。 狄青看了看郭逵,问:“郭将军,有没有准备好?” 两人同病相怜,狄青上位快,许多人认为他运气好,沾了郑朗的光。郭逵似乎上位更快,并且至今没有任何战功。别人更认为郭逵沾了郑朗的光。不过考虑到他哥哥的光荣牺牲,没有多少人反对。 但两人皆是心高气傲之辈,十分渴望证明自己。 “狄将军,放心,”郭逵提着手中大杵说道。 “顺便给你一个喜讯,”狄青挥了挥手,士兵带出两个斥候,是郑朗前些天派出的一百来名斥候之一,为了隐饰,皆学习元昊的制度,髻发,左衽。 光着两个亮脑门子,站在军中十分醒眼。 狄青说道:“你们向郭将军说说天都行宫里有什么人。” “禀郭将军,小的探听到天都行宫里有西夏国的太子,行宫前只有两千西夏敌寇把守。” “西夏国的太子?”郭逵几乎喜晕过去。 狄青大笑。 立功建业的机会到了。 郭逵立即说道:“向手下通报。” 那个不想立功,抓到西夏国的太子,那将是什么样的功劳? 在这个功劳的刺激下,所有将士会发疯的。 狄青说道:“莫急。” 这绝对是一个意外,也会打乱原来郑朗计划的布置。又说:“我俩商议一下。” 前期比较成功的,郑朗对斥候重视,野利乞遇虽说是西夏人的勇将,别当真,是没有遇到对手的,也就那么回事。上位是家族力量大,还有妹妹是皇后的功劳。 但也不是一个庸将。他同样对宋朝情报重视。 郑朗为了迷惑,大军先进后退,退到好水川,派人收集牺牲将士遗骸,建纪念碑,又于好水川练军。…, 不能表现太平庸,事情反常必有妖。要做一些举措,这才符合郑朗身份。但更要行动,可这些行动,必须让野利乞遇认为郑朗与范仲淹一样,重防守,不会主动进攻到西夏境内。 包括狄青的部队。 从好水川到没烟峡,有好几十里路,再到天都山,野利乞遇会有时间防御。 所以将好水川到没烟峡这段时间省去。 于是又开出一朵花。 不是行军作战,是胁迫百姓迁移。 即便于没烟峡会合,野利乞遇不会多注意。 但这里已经位于没烟峡的西侧,离天都山仅百里地。 那么天黑时分,可以借着夜色掩护,纵然夜路艰难,但四更前就能到达天都山大营。 天都山大营主动避过,可到达行宫与石窟众寺所在,除了在行宫前的两千兵力外,还有一营,大约六七百名战士。想要敌人不能防备,必须先将这一营将士全部斩杀。 是全部,不能有一人遗漏,杜绝有人通风报信。 天亮时分,兵发行宫,尽量在两个时辰解决战斗,将寺里的大和尚们与行宫里的一些贵人抓掳,迅速撤退,然后将发疯的西夏军队引入埋伏圈。 可是出现一个太子,会带来什么变动? 两人商议一会儿,郭逵说道:“做了,越是太子越好,敌人更发疯。” 但必须通知郑朗,让他在后方准备。 斥候向后方禀报去了。 狄青下令全军草草吃了晚餐后休息。 然后坐在草地上与郭逵聊天,说道:“你哥哥壮烈牺牲,是郑相公还你哥哥清白,还好水川所有牺牲将士清白。” “狄将军,什么也不用说,我会报答郑相公的。” 两人不再说话,躺在草皮上似睡未睡。 天色渐渐进入二更时分,夜风更冷,他们被巡逻的士兵叫醒。 站起来,立即将所有小想的将士喊醒,狄青说道:“大宋雄威,自今天开始扬起。” “喏。” “出发。” 七千骑迅速没入茫茫黑夜里。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提供 三百七十一章 天都石窟(下)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中文网 地址: 你的每一个点击,每一张推荐票,每一个收藏,每一条书评都是对午大的支持。 推荐票免费,注册账号之后积分达到一定数量就会有推荐票,每个账号都可以收藏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总连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二十更连载 一百里地,说远也不远,说不远其实很远。 夜色降临,正是月底时分,一月当中天色最黑的时候。 出了没烟峡,越向天都山接近,山路越多。 一路为了掩饰行踪,又让所有马匹塞嚼裹蹄。然而不是一里路两里路,近百里的道路跑下来,马蹄上的裹布时有脱落,数量一多,必须停下来,重新替战马裹上。 这些因素都耽搁了行军的速度。 又不敢提前行军,夜未深,敌人没有睡着,这么长的敌占区穿越下来,敌人必须察觉。 但郑朗布置起了妙用。 先是进军,不仅是扫除一些埋伏点的障碍,清除一些充满敌意的部族,将他们撵走,另外就是心理因素。 虽然府麟路打得热火朝天,但在西夏人眼中,那是折家军的功劳。 其实此战中许多汉兵汉将表现突出,也不仅是折家军之功。可是陕西眼下诸路宋军的虚弱,让他们疏忽。 先是紧张一番,松驰下来,防备更松懈。 当然,这一战过后,就不会有这个好事。 三更时分,忽然前面传来一些歌声。 这时候行军接近六十里路,已进入敌人区域深处,但离目标尚远。 狄青手一挥,军队停下来。狄青又看着前方,前面地势渐渐平坦,有一个小河谷,河谷里是一个小平川,根据斥候听来的情报,里面住着一个小寨子。 往北方去,便是天都山另一个军营,人数似乎也不多。 但此时若惊动,前景十分不妙。 从这个平川开始往两边延伸,便是七高八低的山丘,树木黑影重重,四下里除了这阵歌声外,一片安静。 歌声渐渐近了,依稀地传出说话声。 人数不多,大约有十几人。 狄青低声说道:“郭逵,你率五十人从左路包抄,王直,你率五十人从右路包抄,勿得放过一人。” “喏。”两人清点人马,立即一左一右包抄下去。 狄青自己也清点了一百人马,看着左右二路形成包抄圈,喝道:“杀。” 两百骑散成一个弯月亮,向前冲去。 渐渐这个弯月亮圆了起来,唱歌者出现在狄青眼前,大约有十几人,穿着平民衣服,勒马好奇地看着狄青一行人。还不知道是宋军杀过来,以为是自己的军队,这么晚了,在跑什么? 迟疑间,狄青带人杀到眼前。 仅是眨眼功夫,十几个百姓就被全部斩杀,居然没有一人来得及反抗。 没有人慈善,对于西夏的平民百姓来说,他们脱下盔甲就是百姓,穿上盔甲就是士兵。郑朗的宗旨不会刻意象元昊那样屠杀平民,但也不会做老好人,看到平民不杀。 需要时必杀! 以暴制暴,以杀制杀。 这就是郑朗在狄青临行前,郑朗说的话。 迅速将尸体拖到边上的野树林中,将马匹牵走,又向前出发。 但是狄青这一回更小心了,让郭逵带领三百骑轻装先行,在前面做前哨作用,防止突然有百姓夜里睡不着,骑马乱行,发现他们行踪。…, 终是意外,接下来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四更不到,平安来到第一道要破的营寨。 这个军营正好挡着他们去向天都石窟的道路。 驻扎在一个小山坡上,人数不多,但有石墙,石墙上还砌有栅栏。 以七千人的力量,突然到来,容易攻破。不过没有时间等他们慢慢攻打。 渐渐此营出现在狄青眼前,再次下令三军勒马。 狄青借着草木的掩护,亲自潜伏到军营前。 看了看,石墙并不高,仅有一人来高,搭个人梯便上去了。可是军营前还有六名敌人在门口守值,一边烤着火一边在聊天。依然没有入睡。 狄青没有高看野利遇乞,但仅从此一点就能看到野利遇乞治军的严谨。 此人有勇将之称,虽虚夸了一些,但绝非庸将。 然后再看,两面皆有山,山不高,长着一些稀疏的树木,不过离敌营略略有些距离,不可能借助山势,居高临下射箭或者投石。但反过来,正因为两边山势不恶,敌人也没有派驻军队看护。 看了一下,潜回来,吩咐道:“王直,你率领一千人从左侧矮山爬过去,留三百人于山上,其余七百人于敌营后组成方阵,郭逵,你率一千五百人,从右侧矮山下爬过去,留五百人,其余人与王直配合,组成方阵。勿必要全歼敌寇这一部。” 两人领军潜伏过去。 看着两团黑影消失在矮山之上,狄青说道:“剩下的将士一分为二,留一千人骑马侧应,其余人全部下马,准备攻寨。” 各将领开始准备。 有的人从驮马上解下行李,这是一批小型抛石机,但与以前不同,关健部位做了一些设置,能相互折叠。可惜技术太落后,不能制造螺丝,虽能折叠,但不太坚固。 除了这批抛石机外,还有一批能折叠的云梯,但此次没有带出来。 狄青又亲自点了二十名士兵,全部是弓箭好手。 一切在敌营前方几百米处暗中进行,看到准备差不多,狄青说道:“跟我来。” 带着十名弓箭手先行出发,三军徐徐跟在后面。 再次潜伏到营寨前,离守值士兵五十步时,狄青一摆手,二十人停下,狄青低声说道:“一字排开,以各自站位开始,三人瞄准一个敌兵。” “喏。” 二十一把强弓拉了起来。 有一个敌军也许是直觉的关系,忽然紧张地看向这边,就看到二十一支森冷的箭矢向他们飞来。 “啊!”叫了一半,喉咙处,胸口处,胳膊处,中了三箭,再也叫不出来。 狄青却十分不满。 这一叫,恐怕已惊醒部分敌人,于是一挥手说道:“攻。” 几百名宋军带着挠钩冲上去。 狄青刚刚亲自带着手下爬上了石墙,里面已经传出一些喊声。 “放!” 后面宋军捡起地上的石头,放在十几台小型抛石机上,向寨子里投去一个个石弹。 炸药包最好,但郑朗将它当成秘密武器,一直没有用。 一些敌人被石弹砸中,发出连声惨叫。 “下!”狄青又喝道。 带头顺着石墙滑落下去。 然而有部分敌人已经清醒过来,草草穿好衣服,找到武器,从大营里钻出。看到他们顺墙滑下,举枪便刺,狄青用大刀连挑两把刺来的长枪,平安滑落到地上。但有几十名宋军被敌人用枪扎死。…, 狄青没有管,刚到地面,大刀连舞,陆续有数名敌人被他砍死,又说道:“随我来。” 冲向大营门口。 一个敌将想要阻止狄青,两人交手三个回合,让狄青将他的长枪劈断枪杆,再一刀砍去,将此将脑袋劈掉。 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但随着他脑袋飞出,敌人更是一片慌乱。 狄青继续冲向寨门,一刀将寨门的门栓劈断,然后率领手下痛击涌上来的敌人,两个士兵在他们掩护下,将寨门打开。 野利遇乞治军虽严谨,但这个大营是在后方,敌人疏忽,所以这才轻松拿下的。 寨门一开,赵忠与赵保率领着一千余骑迅速冲了进来。 随后数千宋军组成了箭阵,刀阵,枪阵,向营寨扑来。 这是最精锐的骑兵。 特别是那七百余名立功心切的女真人,杀疯了。只恨敌寨中的敌人太少了,不够他们杀的。 眨眼之间,敌人溃败,有的攀墙而逃,有的从后门而逃。但逃了出来,又是三面埋伏,再次痛杀。 五更不到,全营敌人全部尽数拨去。 留下曹英与五百名将士,反过来替敌人看守此营,顺便打扫战场,物资不打算带走的,一把火全部烧掉。现在不烧,不然火光能惊动敌人,狄青再次翻身上马,向天都山石窟冲去。 天色拂晓时分,东方启明星开始明亮。 但冬夜漫长,四下里还是漆黑一团。 宋军扑到西夏行宫前的大营面前。 这个军营与行宫紧密联系在一起,有高墙,还有一些建筑,后面便是连片的行宫。 眼下规模不是很大,虽然宋朝人说它是皇城,但不能当真,它的规模还不及京城顶尖有钱人家的建筑华丽。 但因为层层建筑物,比刚才那个寨子更难以攻打。 再次远远勒住战马,狄青潜伏过去,借着树木的掩护,向城墙上看去。城墙高度有一丈半高,但还能借助挠钩登上城墙。关健是城头上有许多敌人在巡逻。 狄青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破绽,只好回来说道:“准备强攻。” 说着带着一支箭术高超的宋军潜伏到城墙前。 黑夜的昏沉,城头上敌人没有看到。但接近五十步后,终于一名眼尖地敌兵看着前方说道:“你们看,哪里有人动。” 狄青知道暴露了,低声说道:“散射。” 几百名宋军一字排开,张弓搭箭,向城头上用箭散射。 陆续的有敌人被箭射中,从城头上掉下来。还有一部分敌人躲藏在墙垛后面,大声尖叫。 “攻!”狄青喝道。 三百七十二章 太子绞肉机(一) 斥候回来禀报后,几乎所有人都雷倒。 郑朗却相信。 这一战中兵出天都山,是他首倡谋划,老种与狄青随后完善之策。 真实灵感是来自章楶。 史上平夏城西夏大败后,梁氏还想打一个翻身仗,举国之兵驻扎在天都山上,准备春天再次发起攻势,扳回败局。 于是给了章楶灵感。 天都山居高临下,一直作为西夏人向宋朝发起进攻的前沿阵地,但它同样有一个缺点,离宋朝前沿阵地太近。只是宋朝多是防守,很少发起主动进攻,这个缺点一直没有暴露。 章楶命令折可适率领一万军队分成六路,于冬月下旬,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发起进攻。 这一战关健因素与郑朗差不多,兵出不备,快。 突然来到天都山下,宋军此战大破数倍于己的西夏军队,带回十几万只牲畜,三千多名战俘,西夏主将嵬名阿埋、妹勒,无数贵族,外加一名公主。 西夏人举国震惊,向契丹求和,契丹派了一支人马过来,送给梁氏一杯毒酒,喝下它吧,西夏不能让你这个疯女人拖下水,给弄完了。俺们还要指望西夏蘀俺分一分宋朝的兵力。毒死梁氏,扶持李乾顺上台。 李乾顺一边投靠契丹,一边与宋军求和。 西夏人运气再次逆天,正好宋朝皇宫里发生巫蛊案,牵连许多大佬落水,只好借以无钱再战,同意西夏人的求和。 此战给了郑朗启发,而且有数条优势。 这时敌人的驻军远不象后来那次多,攻打难度小。 做了一些迷惑,从没烟西峡直接发起长途袭击,距离只有一百里路,后来那次距离达到两百多里。潜伏难度下降。 狄青的指挥能力有可能略在折可适之上。 准备更充分,比如驮马,去的时候驮抛石机部件与武器,回来后驮俘虏回来。提高撤退速度。 对于贵人,郑朗也做了准备。 西夏人出身于游物民族,后来半耕半牧,但血液里依然保存着祖先一些习惯。契丹也是,有好好的都城不呆,弄一个四季捺钵,一边渔猎一边随行营处理政务。 西夏人没有那么大的活动空间。但一些贵族不喜欢呆在兴庆府里,喜欢出来活动。天都山有行宫,周围还有很好的狩猎场所,又有天都石窟诸寺院可以烧香拜佛,此地在折可适未破之前,是西夏贵族野外活动的最爱之一。 狄青成功,必然会掳来许多贵族,注定野利遇乞会抓狂。所以伏击战才会得逞。 但没有想到居然有一个太子。 看着目瞪口呆的诸位将领,郑朗精密的大脑在逐一分析。 不考虑眼下,眼下对宋军肯定有利。 元昊第三子还没有出生。但已有了两个儿子,另一个儿子也是野利皇后所生,就算失去李宁明,还有一个宁令哥,可终是自己的亲侄子,野利遇乞会发疯的。自己会更有机会,扩大胜利果实。 关健是以后,自己将这个太子放在泾原路,会有什么结果。 若不是狄青可能抓到这个太子,郑朗几乎都不注意他。 如果可能。郑朗甚至愿意扶持这个软弱的太子上位。 但是不可能的,即便他不练气功,元昊也不会将国家交给这个又软又弱的儿子手中。 实际意义不大,大的是象征意义。 会极大的鼓励国人士气,但另一边李元昊同样也会发疯。他宁肯儿子自杀,也不愿意儿子落入宋人手中遭到羞侮。…, 那么会象历史上那个疯女人梁太后一样。不顾国家后果,发动三十万四十万大军攻击泾原路。 其实也是一次机会,只要举国对自己进行支持,让秦凤路与环庆路军队对自己进行支持,再从京城调来十万到十五万禁军,与大量武器物资,那么就可以在泾原路与元昊一战决胜负。 关健朝廷会不会支持自己? 即便支持,能不能迅速决定下来,否则即使派出援兵,迟了也来不及。 还有,与西夏打了三年,两国国力都受到伤害,契丹人要来捡便宜果实了。 他们还是没有勇气出军进攻宋朝,也怕输,但会派出使者前来敲诈勒索。一旦两国将所有筹码押在泾原路之战上,契丹人会不会乘京城兵力空虚时,向宋朝发起进攻? 郑朗也不大好说。 若是再过几年,契丹人得到好处,另一边李元昊来了一个当头棒喝,也许情况是两样的。 现在的契丹又怕死,又自大,很难保证他们最终不会出兵。 或者将这个实际没有作用的太子押到京城,那个麻烦更大,好不容易将兵力聚在泾原路,但元昊会举国之兵,攻打延鄜路与环庆路,反正儿子讨不回来,不如舀宋人泄愤。更是两败俱伤。 郑朗精密的大脑反复地在推算。 算来算去,皆难有很好的结果。激怒元昊,必定是玉石俱焚。 但最先焚的是自己与泾原路百姓。 种种后果推算后,写了一封奏折给朝廷,有可能会捉住西夏人的太子,要么依我的主意去做,将他的想法说了一遍。要么留下太子,但必须将他留在泾原路,朝廷让秦凤与环庆两路出兵对自己进行支持,还要立即从京城发来十万以上的军队,并且元昊从麟府路撤离后,将张亢、张岊、折继闵、王吉与王凯五人,以及延麟路的王信,环庆路的杨文广,全部调到泾原路,让我指挥。 说明郑朗的稳妥性。 从他的政治思路也能看出这一点。 虽然看似激进,那是后世的知识,让他比任何人看到宋朝的弊端。 政治理论并不是真正的激进派,王安石的冒险做法他反对,司马光的保守做法他同样也反对。 军事上范仲淹的稳妥做法郑朗不赞成,韩琦的做法郑朗认为是躁进。 这次反击依然与激进无关,只是看到元昊出击府麟路损兵折将所产生的缺,才钻这个巨大的空挡,与任何激进并无关系。 大胜之功也许没有。但首先会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并且宋朝的富裕,人口众多,为他这种稳妥打法,提供了底子。 明处什么也没有说。实际是提朝廷选择了答案,只是答案郑朗没有写,而是让赵祯与诸位大佬写下,省得以后有人舀来找麻烦。 毕竟是一个太子! 写好后,不顾深夜时分,用八百里加急,送向京城。 又用眼睛扫视了一下诸将。许多将领在瞠目结舌之后,全部欢呼起来。只有老种皱着眉。 郑朗心定了定,这反应老种的智慧。 确实有这个人在身边,郑朗觉得很安心。 不能夸大老种,不一定比李元昊军事才华高明,但至少比野利遇乞要强。说道:“种将军,我怕野利会疯。” “郑相公,我也担心这件事。最好还是派一员猛将前去天都山支援狄青。” 郑朗看了看诸人,其实能用的将领也不过景泰、赵珣与刘沪数人而己,其他的武将。不用看他们的表现,看看在定川砦的表现,即可知道他们的能力。…, 有葛怀敏的失误,也有诸将的无能。 能用的大将只有少数几人,派出一员大将,接下来的埋伏战就会少用一员大将。 然而郑朗咬了咬牙齿,说道:“景泰将军,你马上率领四千骑兵,驰援狄青将军。” “喏。”景泰领命出去,事关重大。不顾现在是将近三更时分,立即点集人马,向天都山出发。 得抢时间,从好水川出发,赶上狄青部队,有可能要到明天中午了。并且一夜的急行军。人马也会出现一些困乏,但出现太子的新变化,不得不这样做。 一切全部乱了套。 郑朗又用眼睛盯着赵珣,本来是让景泰率领伏军进入石门峡,景泰一去,只能交给赵珣率领。老种是智将,但不是冲锋陷阵的勇将,中军也要他坐下来侧应,配合自己指挥三军,出谋划策。 赵珣重重点了一下头,那意思说,郑相公,请放心我吧。 郑朗有些犹豫不决,按照史书记载分析,赵珣的能力在景泰之上,然而平定叛羌一战,让郑朗嗅到一丝危险。 这一战赵珣是立下大功,但对手只是一群散乱的叛羌,己方无论士兵数量或者战斗力,均胜过对方。换刘沪率领这支军队,同样可以做到。结果最后自己增加一万兵力,刘沪在后方依然遇袭。 说明稳妥上,赵珣还有欠缺之处。 后来喊来他议策,与老种相比,又能看到赵珣的差距。 对手不是叛羌,而是野利遇乞,性质完全不同。 在诸将当中,赵珣已经算是好的,而且胜在年轻,有成长的空间,郑朗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说道:“赵将军,景泰那支军队便交给你了。另外刘沪将军也随行作为副军,相互侧应。”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继续用刘沪相互配合,弥补一些赵珣的不足。 “喏。”赵珣挺起胸脯答道。 郑朗又与老种进行商议。 范纯祐说道:“郑相公,要不要我回去,让父亲派出一支援军。” 此时在筑细腰城,环庆路出的主力军队,不但有杨偕,还有也被范仲淹看中所赏识的杨文广。 不得不承认,范仲淹很有识人之能。 葛怀敏不行就是不行,所推举的狄青、杨广文、郭逵等,皆成为名将。 他离开延州,将杨文广也带到身边。 此时就在细腰城,与灭藏三部交战时,杨文广又再次立下大功。 但对范仲淹,郑朗始终有些不信任,犹豫片刻说道:“好,你立即回去,让你父亲最好能派出杨文广与一万以上的人马,对我这边支援。” 范纯祐领命离开。 再次商议,不得不改变计划。 也是狄青料到的,一旦抓到太子,野利遇乞会拼命的,所有原来制订的计划全部要更改。 因此派刺探迅速回来禀报。 粗粗的制订大方向。下令将后方渭州城的炸药与抛石机带来,到了关健时候,不敢再藏拙。还从各州征集五千名弓箭手,一是增加实力。二是准备筑城,与野利遇乞进行一场持久的战斗与谈判。 是谈判,这个太子郑朗打算释放! 并且释放的意义更大。 但要将野利遇乞的大军拖住,拖在没烟峡。 那么从韦州到鸣沙城,宋军将会纵横无敌,说不定派一支骑兵,能去灵州城外。吓一吓西夏人。 太子交还你们,可想得到太子,那么就得付出沉重的代价吧。…, 匆匆忙忙地布置完毕,大家长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大好消息。如今就怕朝廷这些大佬又贪心,又不愿意举国出战,再命令郑朗将这个太子押到京城出气,泾原路才真正叫悲催了。 然后大家盯着帐蓬外面。外面的天色也渐渐发亮。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因为出现一个太子,胜利果实会扩大,但也会产生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郑朗看着太阳说道:“好红。” 似乎在天际处汪了大团大团的鲜血。 …… 速度很快。第四天傍晚时分,郑朗的奏折居然到达枢密院。 这时枢密院所有大佬全部下值,当值的小吏看到后,吓得全身抖如筛糠,想了一想,一个小吏说道:“事关重大,立即递给皇上。” 即便枢密院几个大佬在,还会交给皇上。 此时朝堂中的大佬又有了一些细微的调动。宋庠与吕夷简不和,郑朗走后没有多久,与杨戬成功的被吕夷简弄到地方去。 王举正任参知政事。任布为枢密副使。西府前几个大佬晏殊、王贻永、杜衍依然没有动。 但看看西府这几个大佬,谁真正懂军事? 赵祯正在搂着张妹妹,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子。 父亲是进士张尧,刚做了一个小官就病死了。母亲无奈,带着女儿投奔张尧的堂兄张尧佐,却遭到张尧佐的拒绝。理由是俺在四川当官,太远,不方便。为了谋生,张妹妹的母亲只好投入齐国大长公主府上当歌舞伎。 张氏八岁时由大长公主带入宫中,由宫人贾氏代养。今年赵祯偶然在宫中宴饮时看到张妹妹,视为天人,当场封为才人。 史书记载为巧慧多智数,善承迎,势动中外,也就是乖巧,聪明,机变,善于察颜观色。 郑朗没有见过她,但根据史书记载,那么名媛当中,这时代出现三个美人,张氏要算一个。 他也不恶,张氏其人十分善良与温柔。某些时候成为赵祯的一种精神寄托,可惜命不长笀。 要么做了一件事,她的伯父张尧佐很无耻,张氏母女中落时不管不问,当她发达后,居然有本事让张氏失忆,蘀她洗了脑,于是在赵祯面前再三念叼,要蘀俺这个伯父升官发财。 然后引出另一个人,包拯。 似乎包拯所做的事当中,这件看似鸡毛蒜皮的事,以及让赵祯立太子,这两件事最有名气。 那个包青天…… 其实也不算什么,郑朗对这个女子印象不但不恶,相反,十分良好。 做为一个皇帝来说,赵祯是十分苦逼的,难得的一些欢乐,包括这个张氏,还因为短笀,让赵祯陷入悲痛之中。 眼下赵祯不知,有时候张氏的温氏,也给了他沉重的包袱上带来一些亮点。 一边享受着身边美人的温柔,一边凝着眉头处理奏折。 好消息不多,西北战役几乎没有任何亮点,而全国各地因为财政压力,出现许多矛盾,包括对百姓的剥削,都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西北啊……”赵祯无奈地看着西方,喃喃道。 西北的奏折便进了宫。 赵祯看后,神情也不大好,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高兴的,或者其他情绪,连忙说道:“传诸位相公进宫。” “喏。” “东西两府诸位相公,全部传进宫中。”…, “喏。” 传旨太监下去,赵祯又继续看奏折。 奏折上只说可能会捉住西夏的太子。还没有捉住。 但多年的经验,也让赵祯对郑朗有所认识。 一般没有争议的事,会主动请示朝廷。若有争议的事,往往先做了再说。让大家看到好处后,再禀报朝廷。 有时候颇让他感到啼笑皆非。 但在诸位大臣当中,郑朗是他最喜爱的臣子。 不但是两人从少年时代就产生的一种小小的基情,还有,赵祯将郑朗视为他一手提拨的亲信大臣,心腹大臣。 朝堂争来争去,其实赵祉最放心的臣子是郑朗。但为了保护,这种感情没有流露。 别看杨偕在闹,也不是他一人在闹,以前也有一些大臣反对过郑朗一些举措,皆让赵祯挡了下去。郑朗也没有让他失望,虽做了一些有争议的事,多产生良好的效果,又十分注意一个度。因此。赵祯不会因为变相的庇护郑朗,导致自己在臣子面前下不了台。 唯独的缺陷,郑朗的岁数成了他的制约。 郑朗说可能。郑重地分析捉来西夏太子产生的后果,大约**不离十了。 但……就这样放走? 最好将他关在囚车里,从陕西游行到京城,以泄自己的愤怒! 赵祯真的很生气。 并没有张亢想的那么不堪,比如设置四路什么经略安抚征讨使,加上前面一大堆名号,这个权利已不亚于唐朝的节度使,权利大到什么地步,若是郑朗将葛怀敏的明显罪证抓住,即便将葛怀敏在泾原斩杀。都不算逾制。 当然,这是一种理论,若郑朗真这样做了,会有很多麻烦的,但一门心思让朝廷将葛怀敏调走,难度却不高。 再比如他前段时间怒愤之下。下的那份诏书,不管什么人,只要有边功,那怕是武将,可以门前立戟,自封家庙,也是变相的提高武将权利荣誉。 这都是与祖宗法制相违背的举措。 后来还让狄青担任枢密使,不过因为祖宗法制,已经绞成一张文人的天网,最终连赵祯也败在这个法制下面。 然后又看。 折继闵是知道的,王凯也是知道的,为什么不写高继宣。 郑朗想过,但高继宣因为岁数高,麟州城外一战吃了一些苦头,进入麟州后一直身体不大好,后于府麟路围解,受命筑宁远砦后,不久病逝。 虽是名将,可是折腾不起。 杨文广与王信赵祯也知道,王信延州一战,十分让人扬眉吐气。杨文广虽未立下大功,也屡次立下一些小功劳。 张亢赵祯也是知道的,几个月前还对此人批评过。也知道他到了府州,但不知道张亢是在一种什么情况下来到府州的。至于张亢的神奇,如今没有展现,所以赵祯同样纳闷,这也是一个有本事的将领么? 还有呢,张岊与王吉是什么人? 赵祯十分茫然。 汉武帝对卫青说,郭解能出自你嘴中,不是豪强也是豪强。 这是郑朗的奏折,能出现在郑朗奏折上,郑重讨要的将领,会是差的吗? 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府麟路功绩确实被各个士大夫或多或少隐杀。 后来赵祯也知道一些,不过赵祯的考虑郑朗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府麟路立功的主体是折家军,是羌人,而正统的大臣在西北相比之下黯然失色。…, 如果一昧宣传府麟路的战功,未必有利于朝堂的安定。 这是君王的平衡之术。 然后这次大捷又经过各方面的瞒杀,差一点被历史疏忽。有人想翻找出来,只能从继继续续的史书慢慢寻找真相。 但现在不知,于是各位宰相进来,赵祯第一句便问:“张岊与王吉是谁?” 晏殊答道:“张岊是府州的一名指挥使,王吉似乎一名小兵,陛下,为什么要问他们?” “你们看看,”赵祯将郑朗奏折递到诸位宰相手中。 全部差不多,象喝了鸡血一样,在打摆子。 郑朗前面奏折是用普通奏函向京城递送的,也就是那个君子,君王是子也还没有送到京城。 这份奏折没有到京城,这些人便无法知道郑朗这一战的来龙去脉,一个个茫然,怎么打起来,没有一人听到半点风声? 然后全部苦笑,果然还是原来的郑行知,先斩后奏! 赵祯问道:“诸卿,你们怎么看?” 奏折上两条选择,要么依郑朗之策,最终将这个太子送回去。 不用说,为了得到这个太子,会死很多人。 要么准备血拼。 这些大佬们也不是傻子,若真的将元昊这个儿子往京城押,为了面子与在国内的威信,元昊不是发疯,而是狂化。 郑朗说的契丹,也让大臣有顾忌。 尽管郑朗再三说契丹与西夏人不可能同穿一条裤子。然而一旦这两个国家决定同穿一条裤子,想到这里,这些文臣们全部打冷起冷颤。 郑朗已经给了他们选择,可是谁好意思说出来? 赵祯在诸人脸上巡来巡去,最后章得象硬着头皮说道:“还是等确切消息传来吧。” 吕夷简也默契地说:“臣也同意章相公之言。” “散吧。”赵祯无奈地说。 但这一夜,知道内情的数位大佬与赵祯几乎都没有睡着觉。 第二天正好是早朝,消息没有来,几位大佬也不敢商议,可是神情很古怪,不停地瞅着殿外。 还有其他大臣进奏,可是赵祯同样心不在焉。 下面一群大臣一个个傻眼睛,这在做什么? 进奏的臣子草草奏完,依照往日,要散朝了,赵祯却没有宣布。 富弼说道:“陛下,请宣布散朝。” 你有话请说,有屁请放,俺们还有公务在身呢,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章得象叹了一口气,说道:“再等等吧。” 等西北消息,这么大事情,几个宰相不敢做主,弄不好就会背骂名。 赵祯回过魂来,说道:“殿宴吧。” 让大臣到宫中赴宴,站在朝殿里不是事,一边宴席一边等。 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欧阳修忍不住问前面的章得象:“章相公,究竟是什么事?” 怎么全部象失了魂似的。 “西夏太子。” “西夏太子怎么啦?” “西夏太子在天都山。” “又怎么啦?” 章得象被他问得心烦,说道:“郑朗派人捉西夏太子去啦。” 声音不大,但立时间桌席上传出一片片碎响,诸大臣手中的杯盏掉了好几个。 没有一个大臣表现正常,甚至有的大臣差一点嘴出白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百七十三章 太子绞肉机(二) 宋朝以前的保守,冬夜的漫长,黎明时分的寒冷,成就了这次行动。..... 但是行宫烧起后再也瞒不住。 眼下西夏天都行宫因为没有出现没移妹妹,元昊也没有大兴土木修建无数华丽的宫殿。但作为皇帝的行宫,这一片建筑群还是庞大无比的。 浓烟很快升起。 野利遇乞刚刚起床,属下急匆匆闯进来禀报,说西夏行宫方向升起大片浓烟,似乎被烧着了。 “行宫失火?” 属下不敢作声。 一会儿又有人进来禀报,宋军到了行宫,人数多,地形复杂,不可能再象行宫前的山营,全部截杀。陆续有许多西夏士兵逃出。 逃兵立即将消息禀报给了野利遇乞。 野利遇乞一听差一点昏了,大喝道:“这是不可能的。” 西夏行宫不是真正的城池,也没有宋朝大城市那么坚固,但有一道围墙,自己还派了两千人留下守护。不仅行宫有两千人,若是宋军袭击行宫,必须袭击前营。 前营同样不是很坚固,但是宋朝从未向天都山发起进攻,前营的性质会起一个守护与缓延的作用。 况且离宋朝控制区还有一百来里路。 这一百来里路不是平原地区,有许多山路,即使宋军出击,自己在一路上设了一些哨所,还有许多巡逻队伍。怎么可能就杀到了行宫,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隐隐他迅速反应过来,猜测到真相。 宋人有军队,一南一北两支骑军在开花,若是有意配合,会在没烟峡的西侧会合,那么潜伏区域会缩短。 但还是不相信。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行到行宫,最早也得两更时分以后,没有士兵巡逻。没有百姓出没,才能做到不被自己察觉。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能驰援到行宫前,连破前营与行宫? 忽然大叫:“调兵。” 太子啊。 这一刻野利遇乞真的疯掉了。 …… 郑朗与老种也在看着外面。同时大批斥候已经派了出去。 因为太子,战术安排全部改变。 本来是捉住一些人后,狄青会根据情况做出速度改变,慢慢将敌军吸引,然后进入石门峡。从进入石门峡起,自己的中军迎头赶上会合。 石门峡的尽头是一条很小的河流石门川,石门川两边是一汪平川。再往两边去,是一些小的矮山。 就在此处迎击敌兵。 考虑到野利遇乞的愤怒,害怕西夏军队成为愤军,也做了许多布置,最重要的布置将随军辎重车推出来,做成车阵,无论野利遇乞怎么凶悍,他手中的兵力始终有限。 只要将他的军队拖住。鏖战一会,野利遇乞不得不撤退。 想撤退只有继续从石门峡返回。 另一支宋军会借着这时间从侧面绕道石门峡两边的山岭上潜伏下来。 还是打埋伏,但不是提前埋伏。军队是在运动之中,即便敌人重视斥候,派人查看,石门峡上依然没有一个伏兵。但在西夏军队撤退后,伏兵便出来了。 伏军将石上的石头砸下来,或者站在山顶上放箭射杀,自己主力军队在后面追击。 石门峡这一战便会有一场畅快淋漓的大捷。 继续派诱兵出天都山,吸引野利军队的主力于天都山侧,借着其他地方西夏兵力虚弱之时,出兵赏移口、攻打韦州、鸣沙城。 因此。这个时间把握最为重要。…, 只在石门峡这一战,将敌人主力消耗完后,才能执行后面的计划。 但出现太子,一切皆无法控制。 甚至会于石门山筑临时简易军寨,让此寨成为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更向着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可是过程谁都无法计算。而且首要前提是狄青能不能将太子带回。 他也在焦急万分的等待。 …… 狄青开始撤军。 不知道后方在做什么。但相信郑朗与种师衡会做出相应的配合。 有的没有变,比如将携带过来的抛石机也投入火中焚烧。宁肯烧去,也不能让抛石机成为行军的累赘。 西夏行宫里有一些贵重金银器皿,一些前来游玩子弟也带着一些贵重首饰,或者山上的铜像。下令便于携带的金银器皿随缘,这不会拖累行军的速度,但铜像的什么,一律不能打主意。 笨重,也来不及剥取。 至于行宫里的财富,更是以随缘为主,找到了就算了,找不到,不准士兵浪费时间再去寻找。 武器盔甲除了西夏人精制武器西夏剑外,其余的全部投入火中焚烧,不准携带。 马匹留下,其余的牲畜一律不要,这与原计划有所改变。原计划中是将所有牲畜带上,不一定要带回,在西夏敌人追赶时一边跑一边丢弃。战后能找到就找到,找不到拉倒。 绝对的不能贪心。 但有了太子,留在此地十分危除,必须出天都山,所以牛羊一律丢下不要。 这一战击毙了许多敌人,还有许多敌人逃了出去。除了将士外,还有一些贵族,与服侍他们的下人,婢女,以及僧侣。 后者郑朗刻意说了他们重要性。 元昊每次出兵吐蕃或者出兵好水川,都前来天都石窟诸寺祈祷。 大和尚们为了贪图元昊的赏赐,利用宗教,主动替元昊暴行披上一层合法的外衣,宣传他的胜利与侵略战争的合法性。 元昊也开心,利用国家政权抬高天都石窟诸寺院的地位,最终让天都山这些天窟寺院成了西夏最重要的佛门重地。 如今将这些大师们捉来,那么很无情的将他们外面光滑神衣剥下,从神权上催毁元昊政权。 在捉和尚的过程中,顺便将这些寺院也点起一把火烧掉。 命令下达,再次一把把火腾了起来。 山上不停的传出各个和尚喊叫与求饶声。 狄青看着眼前这片情景,忽然笑了,小相公在杭州排佛,来到边疆催毁天都诸寺。战争又选在石门峡,石门峡边上的须弥山石窟规模更大,也有一些寺庙。 不知道小相公那几个娘娘知道事情真相后,会不会赶来渭州教训小相公。 当最后一个寺庙火光腾起。狄青看了看天色,下令吹响撤军的军号。 山林里还有一些敌人的逃军,以及哭爹喊妈的僧侣,但不能再浪费时间,必须到回去的时候。 士兵陆续归队,将这些俘虏捆起来,放在马背上。会不会因为姿态不舒服,将他们活活颠死,没有人会过问。只是对李宁明态度好一点,狄青亲自将他扶上马,与自己共乘一骑。 扫了一眼,此战也牺牲几百名将士。也是没法,想不伤亡是不可能的,说道:“撤。” 数千铁骑向南驰去。 眼看到了前营。狄青听到一阵喊杀声从前营传出。 匆匆忙忙地带着闯入。…, 一旦此处丢失,敌人利用营寨的阻挡,将自己这一行拖住。凶多吉少。 闯进大营,曹英正在率领手下与西夏人交战。 留下的五百人几乎牺牲了近半人,看到狄青率军抵达,几乎所有将士长松了一口气。 狄青命令手下接过防御,登上高处,向外面看了看。 外面大约有三千左右骑兵,有许多人穿着平民衣服,看来是急急忙忙征集过来的。 一半人下了战马,用弓箭向寨中射击,还有一些人不要命的用梯子。或者人搭人,向墙头攀登。 狄青提着盾牌,将李令明推出去,大声喝道:“你们看好了,这是谁?” 外面敌军抬头往上看。 领首的几个敌将跪拜下去,泣不成声:“太子殿下。” 一个太子。几千敌军全部跪下。 郭逵微蹙眉头:“狄将军,有些不好办啊,这些人是哀兵。” 哀兵必胜,人数不少了,近三千西夏骑兵,激愤会爆发他们所有的战斗力,与自己手中兵力有得一拼。即便自己胜也是惨胜,又不知道要交战多少长时,那时候会有更多的敌军涌上。 狄青凝眉深思,将曹英喊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曹英狐疑地看了看身后的俘虏,终领命下去。 一会儿寨门打开,曹英率领着一群人将俘虏推出,挡在身前。 这些俘虏有许多和尚,还有几个贵族,以及一些敌将。 本来西夏人跃跃欲试,准备想发起进攻,一看到这些俘虏全部傻眼。 几乎同时张起的弓一起松下去。 除非是养由基在世,否则怎么可能将箭穿过这道人肉盾牌,射到盾牌后面的宋军身上?或者用箭往这些高僧,这些贵族将军身上射?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放箭。 陆续有宋军推出更多俘虏,敌人不敢放箭,宋军敢。借助俘虏做掩护,在后面向敌人放着冷箭。 敌军只能退。 一进一退,渐渐形成一个扇形。 李令明愤怒地说:“你们宋人太无耻。” “再无耻,还你父亲背信离义无耻?”狄青冷笑道。 准确来说,这是不是无耻,而是猥琐,但十分管效,狄青转过头来对郭逵说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敌人一心想救他们的太子,来的时候是哀兵,所以攻寨时不要命似的。但兵法又说,一鼓作气,二鼓衰,三鼓竭。我将太子提上城头,将他们哀气激到巅峰,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怎么营救。就算攻破此寨,我只要轻轻一挥刀,他们太子就会成为刀下亡魂,哀过后便开始衰。用俘虏做盾牌,他们连箭都不敢射,再摘他们士气,那便是渐竭。散成扇形,敌人阵营错乱,面积广大,阵营变得稀薄……” “狄将军,末将知道该怎么做了。”然后郭逵用佩服的眼神看着狄青。 “郭将军,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闲下来多看看春秋与孙子兵法,会有所裨益。”狄青微微笑道。 郑朗给了他四本书,春秋三传中狄青只喜欢看左氏,特别是那些关于战斗场面的记录。常让他看得入神。接下来便是孙子兵法。至于那两个郑朗手注的尚书与论语,虽感谢郑朗好心,勉强在读,终是兴趣不大。也看不下去。 曹英将战俘逐步散开,敌人的阵型变得更大。 不时的有敌人呼喝,守住。 用俘虏胁迫,让你们胁迫,我们只要看好这条道,不让你们突破就行啦。至于这些俘虏怎么办,还是等野利遇乞赶到再做处理。…, 忽然郭逵率领着骑兵。从寨门里杀出来。 敌军大乱,几个将领急忙指挥。 然而这支骑兵几乎是以女真人为主组成的,战斗力远远在他们之上,士气又不及开始,阵型变薄,很快被郭逵冲得七零八落。 看到敌人阵型被冲乱,狄青再次挥手下令,此次宋军主力几乎全出。 分成四部。就象四支利箭一样,又穿过了敌军阵营。 依然有人在鏖战,可有部分人开始逃跑了。 狄青喝道:“追五里。” 虽敌人大部未败。但已露出大败迹象。 不敢多追,但要追一追,进一步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 只是一会儿,随着更多的人逃跑,敌人终于溃败开始。狄青没有看战场,这支敌军算是解决了,扭头看着李令明:“这一战,我死了一些部下,你们西夏人死得更多。他们有父母,有妻儿。有亲人,本来我朝十分善待你家,可是你父亲为了满足自己野心,不惜谋叛,让这么多家庭肢离破碎。他做得对不对?” 狄青仅是一句责问,碰巧却正中李令明的内心处。 李令明咬牙不作声。 号角吹响。追杀开始。 狄青扭过头看着战场,又看了看远处。远处暂时没有敌军到来,大约是野利遇乞就近调来的一支军队,可是千山万水之后,一定会有许多西夏军队正在聚集。 暂时算是平安了。 然后盯着那群女真人,攻城时看得不明显,放在野外,立即能看到他们的凶悍。 看着这群女真人纵横无敌,狄青也不由的看了一眼北方。心里在想,这是几百人军队,若是几万人军队,会成什么样子? 这一战真正击毙的敌人不多,包括曹英在内,也不过击毙了百人,但胜在迅速。 五里地,速度很快,一会宋军陆续返回。忽然一个士兵对狄青说道:“狄知军,你看。” 狄青看着背后,背后远处扬起一些尘埃,敌人隔着山,没有看到,但能猜出是敌人又从后方抽出兵力,前来围堵。 野利遇乞疯了,也乱了,从上午接到行宫遇袭的消息后,就在不停地调动兵力。远处的兵力来不及赶过来,于是将就近的所有兵力一起调动,想将狄青这支宋军堵在西夏境内,再用重兵围困。 狄青看了一眼,下令道:“继续撤离。” 这一路重重围杀是避免不了的。 徐徐南撤,狄青却在脑海里回想着昨天晚上过来时各路的地形。 随即想到一个办法,大军行到三十里地外,狄青说道:“就在那坡后面埋伏。” 前面说坡也能说岗,一座小矮山,地势相对平坦,中间一条小道通向没烟峡。狄青又说道:“马塞嚼,掳来的战马没有马嚼者,用战俘衣服先行堵上。” “喏。”诸将大声应道。 翻过矮岗,将士开始用刀割俘虏身上的衣服,往马嘴里塞,塞完马,狄青没有吩咐,将士自动塞住俘虏的嘴巴,包括李令明嘴里也被塞上一块袈裟大袖子。 狄青亲自站在矮岗的高处,借着一棵参天老树掩护,向北面眺望。 来的敌人并不多,只有七八百人,但正好遇到一些溃败的战友,再次聚了聚,大约近两千人,一路追了过来。 狄青的布置不算巧妙,派一个斥候查看,便能看到他们在矮山那边。 但此时敌人只顾追赶,又是匆匆忙忙的从各处拢来的军队,哪里想到那么多?…, 一股脑冲了过来。 眼看到了山脚下,狄青又看了看,不但人数不多,阵型也十分零乱。狄青也没有将西夏人放在眼中,除了全部是骑兵。无耻的每次以十打一外,这支西夏军队还有什么? 向身后挥了挥手,说道:“杀,十里。” 带头拨马杀了下去。 此时宋军士气正旺。想回去心切,毕竟在敌境,心中没有底,又居高临下的往下冲。 这支敌军再次被击溃,四散而逃。 追了十里地又返回,还没有安全。 再次南撤,天色渐渐暗下去。 前方便是没烟峡。比起没烟前峡的地势开阔,没烟峡西侧地势险恶,两边多有一些小型的沙丘,大风一怒,狂沙翻滚,对面都看不到人影。 但是狄青心中还有些犹豫不决。 即便撤到安全区域,敌人主力部队没有到达,自己似乎没有达到战前的安排目标。 不过自己怀中的是西夏太子。一切都疯掉了,狄青也不知道怎么选择。 夕阳昏昏欲垂,正在狄青思考时。前方斥候过来禀报:“狄将军,前面又有一支敌军。” “多少人?” “不知道多少人,但用木头做成栅栏,卡在道路上。” “杀过去。” 三军冲了过去,正好位于两山中间一处隘道上,敌人修了一个简易的栅栏寨子,寨子不大,人数大约也只有几百人。但这很讨人厌的,不象凌晨两次进攻,是乘敌人不备。那不作常数。 正常作战,虽这寨子不大,但想将自己军队阻上一两天,还是能做到的。一两天过后,会发生什么,掰着手指头也能猜到。 仔细看去。看到敌营如临大敌,许多西夏士兵手中张弓搭箭。 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就地休息。” 从昨天二更时分到现在,所有将士几乎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一个个累坏了。 “狄将军,这里危险啊,”王直说。 “别忘记了,我们后方还有军队。”狄青淡淡道。 草草地吃过干粮,准备休息,突然从边上草地里钻出一个人,说道:“小的奉景将军之命,求见狄将军。” 带了过来,斥候禀报事情经过。 景泰带着四千人马,本来赶得快,下午时分能与狄青会合的。但到没烟峡时,遭到当地的羌人伏击,幸好斥候派得多,没有让羌人得逞。为了扫除这一障碍,景泰不得不率兵将这几部联合的“民兵”剿灭,耽搁了时间。 又审问了俘虏,才得知这几个部族对西夏比较忠心。前段时间宋朝军队软硬兼逼,他们皆躲藏在深山里,又派人联系野利遇乞。野利遇乞迟疑着没有收留。直到今天上午,得到野利遇乞的手令,让他们狙击一下宋朝派来的援兵,不管结果如何,天黑时向西夏境内转移。 审问完了,对这些部族景泰没有手软,不过因为时间紧张,放跑了一些族民。然后来到西峡,就看到这个寨子,同样被这个寨子阻挡住。 狄青听后深思。 野利遇乞他也没有低看,这一手安排十分巧妙,一旦自己冲破天都山辖区,只有几百人,是阻挡不了自己的。不如让他们用最快速度赶来,修一个小寨阻挡自己。 但野利遇乞得知自己攻陷西夏行宫的消息,也要到上午时分。不然不可能只派来两处援兵。这支军队大约是西边敌人军营的军队,到了这里,最早也得中午时分。所以野利遇乞让一些叛部阻挡宋朝援军,正是为了赢得修寨的时间。…, 安排十分高明,但能将这个小寨子草创到这地步,敌人同样累坏了。 沉声说道:“你立即从侧面绕道回去通知景将军,二更时分,我做佯攻,吸引敌人注意,景将军从寨后袭击。” “喏。”这名斥候又从草丛蜿蜒爬回去。 狄青又想了想,说道:“分出两部,一部就地休息,一部守值。” 守值的将士不能睡觉,一旦睡觉,没有几个时辰休想起来。即便喊醒,身上也软绵绵的,提不起精神,更不要说战斗。 夜色真正到来。 一半将士在睡觉,听着鼾声如雷,守值的将士同样眼睛发困。 不过还好,只坚持到二更。 狄青让守值士兵开始发起进攻,双方陆续出现一些伤亡,宋军在寨外面,伤亡要更重。而且两波进攻也没有攻进寨内。 交战场面很奇怪,一半人正在远处睡觉,一半人在血战。 敌人看着宋军,也感到奇怪与纳闷。 就在这时,敌人的后面传来一阵嘶喊。 狄青喝道:“攻。” 两相夹击,狄青军队没有攻进寨内,景泰已经率军进入敌人后寨。 几百敌军立即溃败。 但两边都被宋军夹击起来,几乎没有一个敌兵逃出去,全部被击杀。 狄青叫醒了后面睡觉的宋兵,一起涌进此寨中。寨子很小,也没有办法容纳这么多人。 与景泰简短的交谈几句,又将宋军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寨内进行防御,一部分出寨,在寨后就地再次休息。 只将李令明派一队人马护送回去,其他的俘虏仍然留下。 这时狄青才长松了一口气,看着景泰问:“郑相公有什么安排?” “我还不知道,听到狄将军送来的消息,郑相公写了一封奏折,用快马送到京城,然后便让我率领四千骑,驰援狄将军了。” “来得好。”狄青道。 然而两人倚在寨栅边打盹,两军都累坏了,两人同样也累坏了。 天眨眼到了黎明时分,晨风一吹,景泰惊醒,叫醒了狄青,说道:“狄将军,换防。” 开始换防,几个时辰后,休息的宋军精神再次饱满,没有休息的宋兵跑到寨后,倒下便睡着。 但天还没有亮,晨风又冷又急,两人站粗糙的寨栅前,狄青说道:“景将军,你说野利遇乞看到此处寨栅反而为我所用,他会有什么样表情?” 景泰大笑。 笑声刚了,斥候骑马飞快的从外面闯进入禀报:“狄将军,景将军,敌人近万名骑名杀过来。” “好!”狄青与景泰不忧反喜,相互击了一下掌说道。 无数道黑影渐渐从西侧夜色里涌出,越来越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百七十三章 太子绞肉机(三) 在作品相关里发了两张图片,伏击战与绞肉机战所在的实图地点。k 更新明天会显示出来。再求一求月票。 ========= “章相公,为何不说?难道相公想学李林甫?”欧阳修说道。 他是朝堂上最大的一根搅那个东西的棍子,一般大臣如今看到欧阳修皆有些头痛。 但欧阳修与包拯二人皆有意思,富弼与郑朗或者吕夷简他们,我错了,贬我官啊,或者朝廷所做所为,让我不满,摞蹄子不做官了我。或者教训皇帝,你做得不好。欧阳修辞官永不抵毁皇帝,包拯抵毁皇帝永不辞官。 章得象主动闭嘴。 俺不理你。 欧阳修又看着其他几个宰相,面对欧阳修,吕夷简也感到头痛,对赵祯说道:“陛下,郑朗那封奏折可以拿出来让大家看一看。” 否则会让欧阳修上纲上线的。 这么大的事,居然只有你们几个宰相知道,那么要其他大臣做什么,要言官做什么,听听,李林甫都出来了,最后能让几个宰相恶心至死。 赵祯派人将奏折拿来,往下传阅。 全部看呆住。 打到现在,是佛也会恼羞成怒的。 活捉西夏太子,即便最后将他释放,其意义也非同小可,至少能向天下百姓有个交待。 难怪早朝时几个大佬全部失态,换自己也会失态啊。 富弼叫了一声:“拿地图。” 得看地图,宋军离天都山行宫有多远。 地图拿过来,大臣们一起挤过来看。这是泾原路的地图,若按宋朝虚拟的控制区域来看,离西夏天都行宫仅有一百来里地。但再不懂,也没有大臣将整个没烟峡地段真当成宋朝的地盘。 那么从石门峡或者没烟前峡赶往西夏天都行宫,就会达到两百里。 西北具体的情况不知道,可也能猜到一路上所遇到的困难。 许多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郑朗是怎么做到的。 主要这封奏折的前面还有一封奏折,那份奏折上写得很详细,两份奏折联在一起读,来龙去脉便会很清楚,关健那封奏折如今在潼关,还是在洛阳。应当出了陕西境,但没有到达京城。 因此所有人一头雾水。 一起热烈的讨论郑朗会不会得逞。这一回赵祯撵他们走也不走了,一个个耐心地在等候消息。 吃过午饭,消息还没有来。 于是喝茶聊天。 到了傍晚时分,郑朗第二份奏折终于抵达。 写得十分简单,臣命狄青昨夜潜入敌寇天都境内,四更破寇天都行宫前寨,全歼六百守寨敌寇,拂晓抵达行宫,诸将士浴血奋战,天明夺城,又毙敌七百余人,俘虏数百敌寇,天都石窟寺庙歹僧,西夏太子,一干至天都狩猎贵族。复焚行宫乃石窟寺庙。返回与敌寇数次激战,败敌三部,夺寇没烟寨所设之寨,毙敌两千余人。于寇寨扎营休息,以图诱敌至石门峡,扩大战果。 也就是经过五次血战,三次夺寨之战,终于捉住西夏太子。 因为事情匆促,郑朗也不能知道详情,写得很简单,大约意思写出来了。 又说道,此战陛下勿忧,臣之忧元昊寇府麟不果,大军撤回,必寇泾原泄愤。泾原地势平坦,少勇将。府麟一战,星光荟萃,几集天下风流于此,张亢、折继闵、高继宣、苗继宣、王凯、张岊、王吉皆万人敌也。臣恳求陛下调张岊王吉前来泾原增援。…, 郑朗不是为了替这几人表功,说的是事实。 泾原路兵力不少,就算按他的心愿裁去一两万人,只剩六万余人,兵力也远比府麟路雄厚,况且需要时还能调动至少一万名以上的弓箭手增援。 这些弓箭手多是猎户出身,又生长在这个边荒之区,生性剽悍,箭术高明,战斗勇敢,练一练,不亚于京城的精锐步兵。而且裁去近两万人,老弱病残,不思进取的士兵逐一裁去,本身剩下的战士都有一战之力。 单从士兵上说,足够了。 可是少将。 赵忠赵保赵胜三人只是勇夫,让他们带头杀人行,指挥能力却不够。 曹英等少数将领也有些战功,比如曹英在破敌人后桥寨时立过一些功劳,可那是什么战役?只是歼灭几百名守塞的敌人,性质与几万人大会战会相等吗? 他们还算好的,多少能派上一些用场,多数将领连用场都派不上。 赵珣、刘沪等人稍能重用之,还有欠缺的地方。景泰似乎更好一点,郑朗也有些放心不下。真正拿得出手的,只有老种与狄青,老种是智将,上前线作战能力欠缺。那么只有狄青,难道什么战役都要狄青完成? 帅才自己与老种、狄青相互搭配,够了。但缺少将才。 府麟路诸将中,王凯得到一些重用,后来还有一系列战役,闪了光,放了彩。 折继闵临时支援一下可以,但府州离不开他。 高继宣马上要病逝,派不上用场。 张亢光彩夺目还没有全部绽放,没有说服力。 苗继宣战后也消失不见,在麟州做得不错,但实战能力,不是他所长。 只剩下张岊与王吉,朝廷似乎也没有将这两个万人敌当作一回事,不如把他们要到泾原路,还能发挥一下作用。 有这两位大将,再加上狄青、景泰、赵珣诸将补弃,那么泾原路要帅有帅,要将有将,要兵有兵,即便元昊大军来犯,自己会有一战之力,甚至在野外,都可以与他斗一斗。 这两人不要发挥他们在府麟路的全部,那几乎是玄幻,不可思议,只要发挥出在府麟路一半的勇猛,元昊派十万大军前来泾原,也会讨不了好处。 大家看着奏折,先是很高兴。 然后与赵祯一样,十分茫然,这个张岊与王吉是谁啊? 全部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章得象。 郑朗派人通知府麟路,朝中大臣也知道,这是通知,不是指挥,不算越权。 大约听到一些消息,这才讨要这二位大将。 但能让郑朗郑重讨要,对付元昊泄愤式的入侵,肯定不是凡夫俗子,为什么自己一点风声没有听到呢?西府诸位大佬失职了。 章得象嘴角发苦,不知道怎么说。 赵祯替他说道:“朕会派人亲自前去府麟路查问。” 肯定中间出了一些问题,究竟出在哪儿,赵祯不清楚。又问:“这个太子,你们看如何处理?” 是押回京,或者关在泾原路胁迫元昊,或者依郑朗的意思进行一番利用释放回去。 大多数人还是想将李令明押回京城,狠狠折侮一番。 可是事情轻重,他们无法掌握。 一片缄默。 …… 朝堂正在考虑太子,泾原路绞肉机已经在血腥的绞了起来。 …… 没烟峡实际并不宽阔,因此梁氏出三十万大军,导致西夏军队将整个没烟峡塞满。…, 但没烟峡并不是一条道路,山势曲折,多有峡谷相间,所以平夏城之战宋军在里面居然走迷了路。而且这些小路多通向天都山。 这就是地形的关健。 因此宋朝永乐城失败,章楶将平夏城筑在没烟前峡,而不是筑在没烟峡中。张亢毁琉璃堡,另起新寨。 狄青留守这个简陋无比的小寨子,地形对野利遇乞有利,不利的是他无法在天都山拢到更多军队,必须从其他地方继续将军队征集过来。这中间必须将这支宋军给拖住。 可是过了一天一夜,宋军还在这里吗? 急匆匆地带着一万名士兵冲来,听到的消息似乎还好,宋军就在前方寨子里面。 有一个寨子防御很讨厌,让野利郁闷的是这个寨子还是自己派手下前去修建的,没有想到让宋人反拿过来使用。 现在没有多想,下令进攻。 西夏军队大体分为五种,第一种便是重甲铁鹞子,第二种是擒生军,专门用来掠夺对方的百姓与物资,与契丹打草谷很类似,但西夏更穷,出手也更狠,所过之处,比蝗虫还要干净,因为对人钱物的渴望,这支军队居然达到了十几万人。 用老种的话来说,这群人简直是一群该死的杂碎! 第三是卫戎军,人不多,由贵族子弟担任,用来守大门的,其实就是人质。 第四种是沷喜军,就是那种骆驼炮兵。 第五种是撞郎令,只给他们简陋的武器,让他们冲在前面消耗敌人,多是汉人与掳来的熟户组成。如果阵前反水或者用刀剑向自己人相向,立即屠杀后方此人的全家甚至全族,强行胁迫他们做炮灰。 总之,卑鄙无耻不要脸,这一词在元昊身上,将它无限放大。 野利辖区临近沙漠,也带来一支沷喜军。 攻城不行,但用这个炮兵对付这个小寨子问题不大。 下令让沷喜军骑着骆驼上前,准备发射石弹。 狄青不慌不忙地下令,让士兵就着西夏人昨天砍下来的一些树桩,打在栅栏前。 然后将这些俘虏押来,摁在树桩上。 与西夏作战,他与老种、郑朗商议军事布置时,皆说过类似的话,千万不要学习君子之战,象宋襄公那样,那就死定了。怎么实用怎么来。 沷喜军刚准备将石弹放在机括上向寨内投,野利匆匆忙忙地说道:“停,停。” 天还没有亮,天知道这些俘虏里面有没有太子,就是没有,那么多大师,那么多公子哥与大小姐们,如果让石弹砸死了,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阴着脸,派人到栅栏前喊话:“前面宋军听好,放出你们的俘虏,我让你们安全回去。” 狄青哈哈大笑,说:“你们西夏人知道不知道什么叫信用?” 能相信猪讲话,不能相信你们西夏人所说的话! 其实狄青心中也暗暗有些可惜,若不是两部皆很劳累,野利所率的这部军队长途跋涉而来,冲一冲,又能大败之。 但眼下必须要休息,回去的路还有很远,这段路将会走得很辛苦。 野利遇乞无奈,让士兵就地休息,准备早餐。 狄青看了看,然后看着北方,估计从天都山敌人调不来军队了,即便调来,也不多,不敢堵在前方。用少数伏兵想破一万多宋朝骑兵,给西夏人虎胆豹胆,他们也不敢。 大约从赏移口方向会有后军而来,这样从两边将自己这一支军队截堵在这里,因此野利开始让士兵做饭,而不是进攻。…, 低声对身边侍卫吩咐了一句,让他再次率领一支游骑,前去监视赏移口方向的动静。 必须留在这里,留的时间越长,吸引的敌军越多,效果越好。但不能真让敌人包了饺子,那样得不偿失。 东方渐渐微明,忽然一队骑兵匆匆赶来。 他们是郑朗派来的,不但送来了新的作战方案,又将西夏太子李令明送来。 狄青哭笑不得,但心中也有些感动。 留下太子最好,什么计划不用做,只要将太子往外一推,野利遇乞明知道会上当,还乖乖的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转。 然而关系重大,自己还是将李令明送到了中军大营。 小宰相将太子再度送回,是对自己的信任。 将郑朗的作战计划看完,立即放在篝火烧了,看着李令明说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吃过了,”李令明说。 押到宋军大寨,郑朗亲自接见,备了丰盛的食物款待,一边吃一边与他说了一些儒学见解。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宋朝的顶级大臣,仅是气度,他认为比父王胜过千倍。 不过因为自己,会让西夏许多将士牺牲,这让他心中很难过。 天渐渐亮了,狄青站在栅栏前喊道:“野遇乞在否?” “我在这里。”野利遇乞从军中走出。 狄青将李令明推出来,说道:“你们太子就在这里,有本事重新将他夺回。” 野利遇乞伏拜,号淘大哭,说道:“殿下,我一定将你救回去的。” 李令明不答。 野利遇乞流着泪退回去。 吃过早餐,他发动了两次进攻。 军队未到寨栅前,万箭齐发,即便冲到栅栏前,又让宋军用长枪融着栅栏的缝隙刺中,或者刺中战马,马匹倒下,停下。也有三两处栅栏被冲垮,迅速让宋军迅速修补起来。 野利遇乞下令停止进攻,等援军到达。 中午时分,又陆续的赶来四五千人与野利遇乞大部会合。 人数上已经超过宋军,但狄青将睡醒过来的宋军集合,召集三千精锐部队,以女真人为箭头,反过来打开寨门,向西夏人冲了过去。 激战片刻,在三千精骑的冲击下,西夏军队防线摇摇欲坠。 骑术也许西夏人更精良,可是士气不高,在元昊土匪式打法带领下,作战也不凶悍。以及体力马力,休息这么长时间,宋军体力没有完全恢复,但恢复了大半,马匹也是如此。 狭隘的峡谷,限制大数量军队的发挥,只能比拼谁更凶悍,西夏军队数量虽多,反而前面交战的区域落入下风。 狄青让侍卫吹响号角,所有宋军从寨子里一起冲出。 野利部阵角大乱,许多人拨马向回逃,但又有自己人挡着去路,一时间自相践踏不计其数,立即败退下去。 但狄青随即下令,没有再追。 这仅是一部分,还有一个大头在后面,不能因小失大。 徐徐撤回,押着俘虏离开。 在马背上又冷笑一声:“野外,野,你们也不行!” 看到宋军要逃,野利遇乞好不容易将军队再次整合,吊在后面犹豫不决。 也不是他的军队很差,他与野利旺荣治军皆十分严谨,可元昊远征府麟路,将所有精锐部队抽走了,刚才一战让他彻底清醒过来,真打,也打不过这支宋军部队。 但是宋军也不急,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着,没有将他们丢下。…, 野利遇乞心中更感到不妙,然而怎么办?幸好他已经下令,在四处征集大军向这边支援。 走了二十几里路,柔狼山与会州方向六千军队从后方赶过来。 这是监督吐蕃人的军队,里面有一半是精兵,野利遇乞信心爆增,下令进攻。 狄青扭头看了看,将这些俘虏推出来,挡在前面,看着敌人到来,利用俘虏做盾牌,在后面放箭。 野利遇乞气得要吐血,他想了想,说道:“射!” 不管这些大和尚与将士射死后会产生什么恶果,太子救回来要紧。 大和尚与这些被俘的将士在马背上喊救命。 可是两军在对射,一拨箭雨就是数千支,两三拨下来,双方的箭矢真正达到万支。一会儿全部被射死。 狄青大笑,射就射。 一一将这些俘虏推出,只有那几个贵族公子小姐们留下来,反正带回去也是杀,留着还是累赘。只可惜了这些马,虽说挑了挑,全部是老伤矮小的战马,终是马,带回去比这些战俘值钱多了。 不但将这些和尚与将士,以及仆人与婢女,一起推到前面做了盾牌。 一番对射,互有死伤,这些俘虏也几乎全部被射死。也不是没有用途,但对野利遇乞士气会产生严重的影响。 最后一个高僧倒下去,狄青说道:“撤!” 终于疾驰起来。 两军一撤一追,扬起了无数灰尘。 转了一个弯,忽然从山下滚下来几百棵树木,压死几十名敌骑。 还有几十名敌骑冲过去,狄青扭头说道:“杀。” 迅速被杀死。山下冲下来两百多名宋军,与军队会合,再次南下。 可怜西夏人还在后面搬木头。这些大木头都有好几百斤,从山上往下推,不用多大力气,但将它从平地挪开,要十几个人才能抬走。等到将木头搬走,双方距离又丢下一里多路。 再次拐弯,快到石门峡。 远处烟尘扬起来,从北方又有近万名敌军杀过来。这是从韦州与乐山方面调来的军队。 从赏移口杀过来的。 后面还陆续的有一些援兵没有到达。 野利遇乞真的疯了,几乎将会州到韦州这一线所有兵力全部征调过来,营救他的宝贝侄子。 不救不行哪,太子不救回来,元昊回军暴怒之下,他自己连命也保不住! 但狄青怕他兵力不够似的,率军踏过一条小河,借着河岸一些坡度,列队还击。 这种地形对西夏人不利,但西夏人此时胜在兵力充沛,野利遇乞继续命令强攻。 一时间小河里堆满了许多西夏将士,但被宋军死死的压在河中,然而人多,终于有将士冲到河对岸,与宋军展开厮杀。 狄青下令侍卫吹响号角。 随着这声号角声,从小河上游窜起层层白浪,迅速扑来。眨眼间就到了近前,在河中的三千多名西夏军队连喊叫都来不及,被冲向下游。 这也是郑朗替狄青准备的最后一手。 得给狄青丢下敌人的时机,否则纠缠上来,敌人的数量毕竟多于宋军,即便不多,强行作战,获得一场惨胜,非是郑朗所愿。先是砍木头堵道路,后是借着十月底河水浅,在上游筑小坝将河水屯集起来。水量有限,未必所有人会淹死,但至少一半人见到龙王爷。 河水哗啦啦的淌,暂时无法渡河,野利遇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河对岸自己几百名手下被宋军围杀,或者驱逐到河水,被河水冲向下游。 他的一名副将说道:“野利大王,小的担心有伏啊,前面是石门峡,地势更为凶恶。” “水平后派斥候查看。”野利遇乞说道。 有危险也要追。 下完令后,心中苦逼得,早知道这样,不如强行将侄子押回兴庆府。 水势很快平下来,全军渡河,向石门峡追去。 这个峡谷更狭小,最窄处仅能通过十余骑。侥幸宋人没有于此布下伏兵,很快追出石门峡,来到石门川。 但是野利遇乞呆住了。 三百七十五章 太子绞肉机(四) 迎面无数旌旗迎风飘扬,旌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宋军。.. 宋军主力部队迎了上来。 野利遇乞勒住战马,呆呆地看着对面。 不好救人了,说数量,对面宋军士兵数量远在自己之上,只是自己胜在骑兵多,对面宋军是步卒。 在宋军后面,又有许多人在挑土夯城,难道宋军想在这里又建一个寨?野利遇乞没有想明白,宋朝寨砦是乾兴堡、天圣寨、定川寨、刘璠堡为第一线,后面有怀远寨、三川寨与东山寨侧应。第二线是彭阳城、镇戎寨、张家堡、羊牧隆城与笼竿城。 有许多寨砦,因为地形的原因,防守依然不严密。 但配合得当,也能起到一些相互支援的作用。 然而在此处筑寨,将会成为孤寨,孤悬于宋朝防线之外,性质与宋朝的丰州城一样,不筑则已,一筑迟早被自己军队所破。 正在想问题时,一个文士骑马从宋军阵营走出来,来到阵前喊道:“我乃郑相公谦客常明德,求见野利大王。” 派使者来了,看看他说什么,野利遇乞从军中走出,问:“你家相公有何事让你见我?” “我家相公说,太子已被他带入中军,但给你两次机会。一次是现在,如你能打败我军,贵国太子交还给你们。如果打败了,依然给你一次机会。我家相公会在此处筑上一个临时的寨子,给你二十天时间,我家相公与贵国太子全部在寨子里面。若能攻破,不仅能得到你们太子,还能得到我家相公。若攻不破,还会将贵国太子交给你们,但你们必须答应我家相公一个条件。” 野利遇乞再次一呆。 这很没有道理的。 虽然在筑寨,可冬天来临,泥土酥硬。时间极短,能筑成什么寨子? 呆呆地守在这个寨子里面,自己可以进攻此寨,也可以乘宋军将注意集中在此寨上。出击镇戎军、德顺军,甚至渭州城,逼迫此寨宋朝主力军队出击迎救,那时候就可以从容歼灭宋军诸部。 再说此地孤立无援,守不好守,救不好救,这个小宰相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时没有想明白。问:“什么条件?” “野利大王,我也不清楚。”常明德十分客气地说。 “能否见一见你家相公。” “这个我不敢做主,这样吧,我回去禀报。” 等了一会儿,一个青年身着马甲,从军营中走到两军中间,拱手说道:“在下乃郑朗,见过野利大王。” 依然很客气。 野利遇乞盯着这名青年。二十几岁,圆圆的团脸,与传说的那位很相似。他心中一动。若是自己策马而去,能不能将他活捉,用他来换太子? 不过这一念头很快中止,打到现在,能看到此人十分狡猾,他说他是郑朗,天知道是不是郑朗,万一不是,太子凶多吉少了,噎了一口唾沫。说道:“见过郑相公。为什么提出这样的条件?” “你家大王率领大军侵略我府麟路,此时你手中兵力并不多,但能从灵州与兴州调拨一批援兵,你我兵力会相当,我只想正大光明的与你战一战,让天下百姓看一看。是你们西夏人勇敢,还是我们宋军勇敢。” 正大光明? 野利遇乞也不会当真相信郑朗的话,他在脑海里转动,究竟郑朗想做什么?难道他也产生自己的想法,乘自己主力部队吸引到此地,攻打韦州等地。…, 也不大相信,自己能做到是因为自己手中全部是骑兵,速度快,宋人都是步兵,让他们奇袭了天都山,自己以后还不会防备?他不做便罢,一做是自寻死路。 忽然眼睛亮了亮:“你是刻意吸引我家陛下军队,让他从府麟路撤军?” “你多想了。” 野利遇乞嘿然,十有此子正是为了此举。 前方战事不是很有利,西夏国内百姓不知,但自己清楚。[].虽稍稍失利,但破了丰州城,并且麟州城中缺粮少水,破麟州城只是旦夕之间。麟州城一破,更北方的府州城孤立无援,必然被破,以宋朝人的软弱,府麟路又会象灵州一样,被西夏所得。到时候连宋朝河东大门也象西夏敞开了。 仅是因为他这个举动,陛下将会前功尽弃。 主意打得好啊,眼睛珠子转了转,说道:“我可以答应你条件,但你勿得在石门峡内设寨砦与关卡。” 想要攻打石门川,还有其他的道路,但从石门峡穿过来最近。然这个要求太过无礼,为什么宋军不能在石门峡设寨与关卡,谁知郑朗微微一笑,说道:“依你。” “若你不遵守承诺呢?” “我不是你家大王,至于我会不会违反承诺,你除了答应我,还有什么好主意?”郑朗大笑,笑完后又说道:“那么,是现在就战,还是明天再战?” 野利遇乞郁闷至死,不但提出古怪的利于自己的要求,连决战也在询问自己。好象自己不是来战斗的,而是来到宋境做客的。 看了看宋军,自己军队赶得辛苦,然而斥候来禀报,昨天宋军还在好水川,从好水川赶到这里,至少有七八十里地。这一路宋军同样赶得很辛苦。并且一夜过来,宋军能构建设一个简易的防御工事,增加自己的进攻难度。还有,一夜过来,宋朝也能增援更多的军队到来。使他想到汉人的一句话,夜长梦短啊。说道:“现在就战。” “好,我等你。”郑朗说完拨马回去。 野利遇乞心中又有些后悔,应当活捉此人的。 郑朗回到军中,老种抱怨道:“郑相公,你太过冒险了。” 野利兄弟因为野利皇后而上位,但这对兄弟皆有万夫不挡之勇,郑朗孤身在两军中与他交谈,太过危险。 郑朗笑了笑,然后看着三军。 冒了一些险,可太子在自己手中。野利遇乞真敢有什么不好的举动? 但自己带动了多少士气? 说道:“开战吧。” 这一战几乎达到自己战略目标,并且范仲淹意想不到,居然真的派一万军队前来支援,无疑增加自己的胜利机会。 郑朗对范仲淹军事上略有些过激的偏见。认为他太保守了。但范仲淹终是一个真正的士大夫,为国为民之心始终不悔,虽军事保守,可此时天都山兵力空虚,此战甚至能决定两国最终走向,岂会不派出援兵? 郑朗也没有贪功,将这支军队交给范纯祐与杨文广指挥。 这个学生既然来到西北。大约不会参加明年的省试,后面好几年内赵祯皆停止了科举。又发生种种大事,于是又跟随父亲到处漂泊不定,范仲淹上了岁数,孝顺,想要服侍,范纯祐没有参加科举。正好,借着此次机会。给他增加一笔厚厚的履历。 但这支军队不在此处。 野利遇乞已经命令军队扑了过来。…, 自己的骑兵散于两翼,步军居中。野利遇乞派出军队直扑中军,两边派出两支军队。遥指两翼自己的骑军,但没有交手。 “打的好主意,”郑朗冷笑一声,喝道:“弓箭手准备。” 到了五十步时,宋军利用号鼓指挥,开始放箭。 千万支箭羽飞向天空,迅速落在冲来的敌骑身上。 他们不是西夏的精锐,更看不到重甲的铁鹞子,有人穿着粗陋的盔甲,有人仅穿着皮衣。当成皮甲。箭雨落下,带起一朵朵血花,陆续有西夏将士从马上倒下去。 两拨箭雨过后,前面敌骑接近前军。 又用号鼓指挥,箭弩手退后十步,身披步人甲的刀斧手向前跨出。 有厚重的步人甲保护。能减少伤亡。职责是砍马腿,这是宋朝历史第一次大规模的使用这种战术。 带有长柄的厚刀与大斧子向敌人马匹的蹄子上落去。 一时间传出无数战马的惨叫,许多敌人被掀翻于地。可是因为有沉重厚实的步人甲,敌骑伤害很小,倒是有许多受惊的马匹冲撞之下,让许多宋兵意外受伤。 “还是不熟练啊,”老种叹息道。 郑朗有些茫然,这种战术算是好的。但想保护,只有身着步人甲,身着步人甲,身体就无法灵活闪让。矛盾无法调和。 说来说去,还是骑兵。无论步兵怎么做,总体战斗力皆不如骑兵。 可是意外的战术,给西夏人带来沉重的伤害。 野利遇乞眼睛都绿了,喝道:“冲。” 又调出大部冲了过来。 郑朗继续遥控着战局,用号鼓着宋军且战且退,中军将辎重车推了出来,退入辎重车后,车道组成了一道临时的防御工事。宋军站在车阵后面不停的放箭。 野利看了看,虽不时的有战士将车阵冲垮,可冲过去,又遭到那两种怪异的兵器削马腿,威力不足,于是下令撤兵。先撤回来,想办法。 刚刚撤退,郑朗喝道:“攻。” 借着他们撤退的时候,发起总攻。 这是他多次与老种、狄青商议后的结果。 只要进攻不利,野利遇乞必然下令撤退。这时候总攻,有可能将前面撤退的敌人逼成溃逃。 以兵人甲马斧手为先锋,宋军向西夏军队冲去。狄青与郭逵于左右斜斜的率军向中间包抄。看到不妙,野利遇乞左右两部迎上。然而狄青与郭逵仅分出少许兵力抵挡,继续向撤退的敌军杀去。 西夏人的战术,以撞郎令为先锋,虽是在进攻,但进攻的不是西夏主力军队,如今在宋军的进攻下,这一缺陷被无限放大。撤军终于变成逃军,向野利遇乞中军卷了过去。 随后宋军杀到。 西夏阵型在败兵冲袭之下,已经乱了,虽两翼还在苦战,但中军在宋军的冲击下,迅速败逃。 大败开始,甚至野利遇乞都不相信就这样败了。 太阳渐渐落山,最后连两翼也加入逃跑的队伍中。 三道重鼓与三声长号同时响起,这是总攻,不停进攻的命令。 听到这个命令。几万宋军一路掩杀下去。 到了石门峡口,野利遇乞军队终于遭到大规模的牺牲。 刚才交战的地域广阔,但进入石门峡,却是越来越窄。许多人为抢先进入峡谷,不惜拨起兵器向自己砍去。 只一会儿,几万人挤在石门峡口,进入峡谷的西夏人拼命逃命,没有进去的,不知道是拨兵器反抗宋军,还是挤进去逃命。甚至因为拥挤。谷口处出现许多自相践踏的惨景。…, 李令明痛苦的闭上眼睛说道:“郑朗,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有什么用?你可知道我陕西有多少百姓遭到你父亲杀害?” 李令明眼角滴出一滴泪水。 果然如史书记载,对这个太子郑朗很无言,心中产生一个怪异的想法,这个太子才是真正的野种。 看一看李元昊一家三代,李继迁等就不用说了,李德明也不是好货色,只是他很聪明。与宋朝和解,利用和解与宋朝提供的援助,默默的扩张。仅是所选择的方式不同罢了。 怎么有这个怪胎存在? 又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还是会将你释放回去的,但要你父亲答应我一个条件,放一些人回来,两国和平。还是为了和平。你看一看,打来打去,有什么好处?” “换什么人?” “以前你父亲捉回去的我朝将士,仅是如此。” “当真?” “真,但你父亲未必答应。就是答应了,你父亲说话,也难让人相信哪。” 李令明羞愧地垂下脑袋。 忽悠一下。郑朗继续观注着战局。 经过最初慌乱之后,更多的敌军涌入峡谷。谷口处还有,死死地将谷口堵住,连狄青与郭逵的骑兵都无法闯入。 天越来越暗,可是谷口处堆起无数死尸,红色的鲜血流满了这片土地。 李令明伏在地上呕吐。 郑朗上过两次战场。要好一点,能勉强看下去这样的惨烈场景。 但峡谷里也不好受,越往里面去越是狭窄,严重阻碍了行军的速度。 忽然号角再次吹响,峡谷两边山顶上涌出许多宋军,手拿着弓箭,不停地向下放箭,有的人举起石头往下砸。 野利遇乞差一点气晕了,这支伏兵从哪里来的? 但身后有宋朝大军追杀,不敢带兵爬到山顶上截杀两边的宋军,继续冒着箭雨与石雨,往前逃跑。 这时他很想放声大哭。 一边跑一边在想,郑朗前些天所做的安排终于醒悟过来,侄子在行宫,未必知道,吸引自己率军前来石门峡才是他的目标。但这时候他仍然认为郑朗是围魏救赵之计,逼迫元昊从府麟路撤军。 毕竟任何一个人也没有料到府麟路居然孤军坚守下来,并且就是这个孤军,打败了元昊十几万精锐军队。 忽然一阵刺骨的痛疼传来,他的肩膀上也中了一箭。 咬了咬牙,将箭拨去,继续一路狂奔。又在想那两种怪异的兵器如何破解,一旦这两种兵器在宋军中流行,会大大减少骑兵的优势。 他再想,也想不出来。 想要破解不难,只要走出重甲防御能力的误区,使用后来的蒙古人战术,就可以破解。 不走出这个误区,这种砍马刀与砍马斧将会是骑兵的一个恶梦,特别是笨重的铁鹞子,一砍一个准。 谷口敌人渐渐稀少,野利遇乞大部进入峡谷,有的已经冲出石门峡,向西逃命。 夜色已黑,夜风已冷。 野利遇乞扭头看了一眼,虽损伤惨重,因为是骑兵,还让他带出许多手下逃出生天。 不能说逃出生天,狄青与郭逵依然带着骑兵在后面追杀。 兵力未必有野利乞遇手下多,可是三军丧气,只顾逃命了,野利遇乞明知道人数上自己不占劣势,但也只能逃跑。 一路追赶,再次进入没烟峡。 忽然两边山峰上又落下来一片片箭雨,一匹匹战马载着宋人从山顶上冲下来。…, 这一刻野利遇乞感到死神是如此的接近! 野利遇乞都产生这种感觉,更不用说他的手下,有的人都失望了,宋军没冲下山,居然翻身下马,伏在地上准备投降。 野利遇乞大喝一声:“撤。” 败可以,但要将主力部队带走,否则从会州到天都山、韦州全部兵力空虚。那么太子不但救不出来,甚至数州皆会被宋军拿下。 还有呢,他十分担心吐蕃也会参战,后果更糟糕。 一万宋军,三千骑兵,七千兵军从两边山顶杀下来。 转眼间野利遇乞的军队被切成七八段。 野利遇乞看了看身后,匆匆忙忙地组织一支敢死队,亲自率领着,不断迂回侧应,将一支支孤军营救出来。 但不久,狄青带着一万余名骑兵在后面赶上。 “撤!”看着还在继续挣扎的两部,野利遇乞痛苦地说。 撤也不行,继续追赶。 这时候,野利遇乞忽然想到汉人的一个成语,草兵惊兵。 一路狂奔,出了没烟峡,宋军还在追赶。 野利遇乞真的要哭了,还有完没完? 有的西夏人看到不妙,悄悄离开大队伍,丢下兵器,卸下盔甲,向山林逃去。 俺是平民百姓,与我无关,别抓我。 西夏最大的一次败役即将产生。 并且绝对性的在野外发生的战役。 而这仅是绞肉机计划的第一役,后面还有。只要太子在郑朗手中,会有更多的人肉吸附在这个绞肉机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百七十六章 太子绞肉机(五) > 天际处微微出现一道红色,在宋军追击下,又看到天要亮了,更多的西夏人害怕惊慌,一个个四散而逃。不能亮,一亮更容易追赶。 直到天都山,一支从会州赶来的西夏军队替野利遇乞抵挡一会,才使野利遇乞脱离困境,但这支赶来的两千生力军很快被士气高昂的宋军歼灭大部。 此战,野利遇乞包括天都行宫在内的军队一共动用三万八千多人。宋军包括范仲淹的军队以及参战建寨的弓箭手,一共动用六万五千人。自两国交战,宋朝真正在兵力上胜过了对方近两倍。 取得的战绩同样显赫。 加上狄青所击毙的敌人,最少击毙了一万六千以上的敌军,生擒六千多名敌军。有一部分退去盔甲,丢掉武器成为平民,后来再次被宋朝掳俘,还有近千名之众。 但野利遇乞带回去的军队仅有八千余人,还有近七千人一个个自己跑散了。有的被宋军捉住,有的逃回各部,失魂落魄。一部分人再次被野利遇乞征用,还有一部分人索性逃入山林,躲避兵役。 战马此战一共得到近九千匹,其中完整无缺的战马最少有四千匹,还有两千匹左右只受了一些轻伤,养一养又可以重新走回战场。 宋朝缺马,最高峰时是宋太宗时,有马十七万匹,银川平原丢失后,马匹数量严重下降,仅有十万多一点,宋神宗时用保马法,恢复到十五万匹。但这个马仅是数字,大半根本不能上战场。 陕西四路真正能上战场的战马不足三万匹,若加上蕃兵的战马数量,也不会超过四万匹。郑朗在泾原路得到一万多匹战马,市易换回一批,民族政策做得好,一些蕃兵主动带马加入军中。这才凑齐一万多匹战马。 西夏有多少马匹,无人能统计出来,虽不及唐朝巅峰七十万匹战马,但多有战马出口。每战几乎全是骑兵,最少有马在三十万匹以上。金国时更厉害,仅是出军一次性征用六十万匹战马。是征用的,后方还有许多战马没有动用。 六千匹能真正上战场的战马,很可能是秦凤路与环庆路所有官马的总和。 收获还不仅于此,此地多羌人,实际也不是。原来有许多羌人与汉人,唐朝的政策导致陆续迁移许多党项人、突厥人、铁勒人、回鹘人、吐谷浑人进入。后来唐朝式微,此地没入吐蕃人手中,又拥来许多吐蕃人。但主体还是羌人,羌人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两面羌,那一方强大,就会倒向那一方。 真正对西夏忠心的部族并不多。但汉人的傲慢,汉人官员的自大,以及宋朝军事上的没落。使许多部族或观望,或者投靠西夏。 此次大捷,打破了这些部族这几年的传统观念。 郑朗又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传统武将,准确说,文官职责才是他最拿长的,包括民族政策。 利用军队抓捕逃散的敌人俘虏,再次恫吓,又有许多部族向宋朝低下脑袋,率族南投。但没有结束,狄青率军在天都山大掠四天。不反抗也不杀百姓,但得跟我走,不走也可以,将所有牲畜掳走,寨子一把火烧掉。 陆续的数天之内,一共有近两万名族民被逼陆续南迁。但对这些人郑朗也不放心,于是安屯到泾州与秦州的交界处,位于泾原路的最后方。 这次胁迫,不但使天圣寨以北几乎成为真正的无人区,连西夏天都山境内许多地区都成了无人区。…, 在胁迫过程中,又连拨天都四个军营,让野利遇乞在四天内寝食不安。 不得己,写了一封信给元昊。 不说自己大意兵败,而是说宋朝泾原、环庆与秦凤三路联手,一共出动十几万军队,让他失败的。 又说了郑朗与他的约定,问元昊怎么办。 信很快到了元昊手中。 元昊大发雷霆。 跳了好一会儿,怒火才平息下去。如今野利兄弟分掌左右厢,势力庞大,他颇有忌惮。 自己举国精兵前来讨伐府麟,后方兵力空虚,此战输了,也合乎情理。 现在他形势一片大好,随着麟州被围,麟州物资严重缺乏,折继闵不得不冒险率一千几百名士兵押送冬衣,抵达中堠寨,元昊派一万几千名西夏军队袭击。折继闵此战没有发生奇迹,战败,冬衣悉数为元昊所得。 其他消息朝廷一无所知,但这一战传得很快,迅速传到京城,赵祯未得郑朗书信,不明究里,于是下诏降折继闵为如京使,刺史仍旧。 如果用腹黑来说,只能说后方的杨偕太腹黑了。 直到十一月底,张亢连战连捷,麟州围出现空档,高继宣返回河东,朝廷才让高继宣替代无能的杨偕,为恩州团练使知并州兼河东路戏略安抚缘边征讨使。 现在高继宣仍然困在麟州未出。 然而麟州物资困乏,折继闵又让府州驻泊都监郝质与麟府军马田朏率军护军需粮饷赴麟州,道遇数千骑寇掠。郝质先驱力战,斩首夺马数百。但到了柏谷时,被西夏以堑道挡阻,不得已只能于后面寒岭修复宁远砦扼西夏要冲,实际就是自保。也不能说是寨砦,只能说是栅,就着原来被西夏人毁去的宁远砦残壁断垣插了一些栅栏做为军营。 这说明麟州如今不但缺水,少粮少衣少军需。什么都缺。 在这关健时候,他能率军回去么? 于是写了一封命令给野利遇乞,从兴庆府与灵州迅速调拨五万军队赶往天都山,佯攻那个石门峡寨,乘宋军主力在石门峡,攻打镇戎寨与笼竿城,围点打援。至于我那个愚儿子,你不用管他。如果宋朝那个郑朗将石门峡让给你,你在哪里筑一寨,守好那个门户。在我拿下麟州城之前,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 清晨,石门川结起一层薄冰。 冰棱闪着鳞光,细细看去。上面有花,有云,有锦,有动物。 忽然一阵轰鸣传来。花在颤抖,云在奔跑,锦在舞动,动物在憟憟。 铁骑扬起尘埃,狄青率军回来了。 理论上天都山敌人军力不多,纵然从后方调动兵力过来,也要数天时间。但郑朗很小心,只给狄青四天时间大掠。后面还有,杨文广与郭逵、赵珣率军前去西夏人控制的会州境内,再掳掠两天,从会州撤向笼竿城,前来与主力军队会合。 三人资质不错,这是一种载培,让他们尽快成长。 狄青跳下战马。大步跨了过来,说道:“郑相公,末将服了。” 他与老种补充。主要策略还是郑朗想出来的。 也不是郑朗想出来的,只是郑朗与历史在对照,找到了元昊漏洞。如果麟州不给元昊随时拿下的一种假像,或者他这个儿子让元昊欣赏,那么元昊会立即率军返回,有可能得不偿失。 “正好,我与种将军等你回来商议具体的方案。”郑朗说道。…, 三人来到一处高坡上,下面便是士兵在施工。 这个寨子不会很长久,绞完后,便全部毁去。但要应付绞肉的过程。最少比普通的营寨要坚固。中间发生一些小问题,葛怀敏在后方做了一些小手脚,进行刁难。 郑朗派人驰向渭州,直接对他说,若耽搁军机大事,我会立即将你斩杀。 不然后方的弓箭手都调不齐。 老种再一次劝说郑朗将葛怀敏弄走。郑朗依然没有听,也没有解释。 三人看着忙碌的施工现场,坐在枯黄的草皮上细细商议。 随后郑朗来到中军大帐,先是写信给韩琦、范仲淹与庞籍。 朝廷在秦凤路也派驻了两万多禁兵。 郑朗很不懂,派两万多禁军在秦凤路做什么?对付唃厮啰?或者瞎毡,瞎毡能跳出什么天?原来秦凤路没有士兵?况且瞎毡也投降了朝廷。 不知道这些大佬是怎么想的,在西北多供养两万多禁兵,会给国家带来多大的负担? 但想一想韩琦的小性子,郑朗没作声。也不能直接说,而是说此时我与西夏开战,一路军力难支,韩知州,请支援我一万士兵。 没有这一万士兵,泾原路也可以支持过去,当然有了更好。 主要功劳太大,他一个人不能独吞,大家分一分吧。 又写信给范仲淹,表示感谢,又试探性地问了一问,因为太子在石门峡,会将西夏大部吸引,你有没有兴趣向西夏盐州出一下兵,不能真的攻打盐州城,但从乐山东面到盐州还有西夏人的一些小军营,另外有百姓,牛马羊,进一步削弱西夏国力。 不知道范仲淹会不会听。 若听,不会在西夏人身上留下一道致命的重伤,但会留下一个很深的伤口。 伤口多了,国力就会衰落下去。 又写信给庞籍。元昊主力军队被府麟路守军拖住,你对横山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兴趣吗? 大家一起立功吧,省得别人看我眼红。 若是三路军队一起出击,会产生很好的效果,郑朗不奢望会让元昊灭国,可经此役后,西夏会更加困窘。 也就达到他消耗西夏的目标。 最后写奏折给朝廷,先将这一战过程详细的写出来,再郑重的写了一件事。 这才是第一战,后面还有一场恶战。所以我没有等朝廷旨意,先将市易所赚取的钱帛拿出,并且动用一部分州库,赏赐抚恤了诸将士及其家属。请陛下原谅。 必须要说清楚,那怕是市易的钱。 否则又有大臣会说,你不经朝廷允许,私自奖励将士,想做什么? 王韶就犯了一个严重错误,看,这些钱都是我赚来的,不动用朝廷一文钱,我有功吧。 结果…… 不但说清楚,也说了,等到这一战真正平息下来,如何奖励,还等朝廷最终发话。 这仅是临时的嘉奖,为了下面战役打基础的,各位大老爷们,别要给我穿小鞋。 未写穿小鞋。但写了一句,兵战凶危,望诸臣勿言虎之谏,行伯嚭之举。 魏国大臣庞恭陪太子为质。前往赵国邯郸,临行前对魏王说,有人对您说,闹市上窜来一只猛虎,大王你相信吗?魏王说我不信。庞恭又说,如有两人说呢。魏说我还不信。庞恭接着又问,如有三人说呢?魏王说。大家都这么说,那我就相信了。庞恭说,闹市上怎么可能出现猛虎,因为三人说有虎,似乎真的有了猛虎。我离您远去,邯郸离这里比到街市远得多,说我坏话的人一定会超过三人,请大王三思。后来魏王果然听信别人的议论。当庞恭从邯郸立功回来,反而不再召见。…, 这还是好的。最惨的是伍子胥。 伍子胥几乎只手将夫差送进春秋霸主行列,因为伯嚭得到勾践的好处。在夫差面前拼命的进谗言,竟让夫差斩杀。不过夫差很快报应到来,被越国直接灭国。 郑朗也害怕这些人进谗言。 宋朝进谗言很可怕的,还被冠以祖宗大义,君子名号,能蒙骗历史。 于是直接封他们的嘴巴。 并且郑朗不仅是振奋士气,想一想韩琦所遭到的羞侮吧。这一战自己也死了三千多名将士,往后还有,有可能比好水种战役牺牲的人多,有可能会少。但少也少不到哪里去。 如果遇到韩琦那样的事,渭州几千父老将自己围住,责问,郑公,我的儿子跟你去前线,你将我儿子带回来没有? 自己怎么回答? 于是下令让张方平与滕宗谅在后方代替自己亲自上门抚恤慰问。有许多番兵也牺牲了,不但给予他们丰厚的抚恤,还要做安慰嘉奖,让民心悦服。 这才是真实的郑朗。 看似很大胆冒进,其实很小心。 小心使得万年舵,不是坏事。 接着禀报另一件陈年往事。 山遇一家遇害的真相。 此战抓获了许多战俘,有几个贵族子女,还有一些敌将,能知道一些当年的真相。原来执掌西夏左右厢的不是野利兄弟,而是元昊的叔叔山遇惟亮、山遇惟永兄弟,另外山遇惟序也在元昊左右做为心腹。 惟亮对元昊想侵犯宋朝不赞成,说中国地大兵多,关中富饶,环庆鄜延据诸边险要,若此数路城池尽修攻守之备,我弓马之技无所施,牛羊之货无所售,一二年间必坐困。不如安守藩臣,岁享赐遗之厚,国之福也。 这就是郑朗写此事的主要目标。 不是翻陈年老帐,找郭劝的麻烦,已经弄到岭南,难道想破宋朝的祖宗法制,杀士大夫? 郑朗看重的便是这个禁榷。 元昊痛恨惟亮不配合自己,便令惟序诬告惟亮,许诺将惟亮的官爵事成后赐给惟序。惟序不忍惟亮遇害,暗中告诉惟亮。惟亮打算投奔宋朝,惟永劝说道,南朝无人,不知乌珠所为,将不信兄,兄必交困。 写到这里,郑朗再次讥讽一番。 虽不想找郭劝麻烦,但提起此事,郑朗真的很可惜,不说导致西夏各部因此事拧成一股绳,就说山遇惟亮本人,那是执掌西夏左右厢的头号军事长官,又是元昊的叔叔,西夏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果然,举朝上下皆如惟永所说,不知乌珠所为。 惟亮不听,派人送数万珍宝给了李士彬约降,此事被郭劝所知,追问事情缘由,李士彬贪图财宝,矢口否认。郭劝不服,给李士彬穿了小鞋子,刻意扭曲,让朝廷误解,下诏令边务安静。此时惟亮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问其母,其母说你自为计,我年八十有余,不能随你去,成你累赘,当置我于家中,纵火焚之。惟亮大哭,放火烧宅,带着妻子野利罗罗,儿子阿遇,也就是赏识张岊那名西夏大将,以及几十名亲属,带着无数财宝与名马投夺郭劝。 郭劝胆小怕事,甚至惟亮告发元昊种种不轨行为后,仍不纳惟亮。惟亮不肯回去,郭劝派韩周强行将他押回,一路惟亮号哭呼冤,依然被韩周送到边境处,全部射杀。 又是韩周! 郑朗甚至怀疑范仲淹一心想与元昊求和,有没有受此人蛊惑。…, 这中间的许多真相,到现在朝廷还不知道,这是郑朗第一次将经过真正说出来。 赵祯会不会脸红,朝中大佬会不会羞愧,天知道了。但韩周一定会很悲催。 山遇惟亮凄惨的遭遇发生后,想一想,还有那一个贵族愿意再投降宋朝?终于元昊上下齐心,一致决定对宋朝讨伐。 仅郭劝一人,就当抵十万兵。不是宋兵,而是西夏兵。 但将这件事细细翻出,也不是对付郭劝,一是商榷对西夏的重要,二是讥讽朝廷的苟和求安。 接下来是另一件事。 通过审讯,也是宋朝第一次得到这么多俘虏,从他们嘴中能掏出来许多有用的情报。 为了得到更多消息,郑朗派了三百个有头脑的士兵轮流刑讯逼供。 这些消息继续在逼供整理中,但先禀报一件事。 打了几年战争,西夏经济正处在崩溃的边缘,由于征调许多青壮年劳力,这些劳力不是宋朝的募兵制,而是纯粹的兵役,百姓不得耕牧生息,土地荒芜,禾稼歉收,牲畜死亡,百姓无以为生。甚至国内有百姓唱起十不如歌谣。宋朝不好过,西夏更不好过。 若是麟府路坚持下来,泾原路大捷,西夏会更加困难。 在此,郑朗顺便又说了一些商榷的消息。 西夏主要收入是卖马卖盐,以前还有宋朝的岁赐,正常的岁赐加上一些赏赐,也不少,一年好几万贯。但商榷有的要征税,有的禁止数量,比如盐。李德明时鼓励私盐私商,扩大出口数量,换取财富。也就是窃市与走私,这为西夏人敛得很多财富。与契丹人交易数量不大,两国产品皆有些重叠。但还有河西走廊的丝绸之路,又为西夏敛得大量财富。 这些财富是用来做什么的? 它成了元昊最初用来与宋作战的最大本钱。 但宋朝禁榷后,窃市与走私还存在,规模极度缩小,商榷禁止,部分西域商人改从南丝绸之路从吐蕃境内绕道经过,西夏收入也在严重下降。 郑朗刻意写了西汉三杰,为什么萧何为功第一,正是后勤。没有萧何在后方的经营,四年楚汉之争下来,刘邦百败百战,汉国早就崩溃。后勤之战不亚于前线的军事战争。 打仗你们不如西夏人,但对经济你们总不能不如西夏人。 可是很难说,经济战也是外战,一遇到外战,什么妖蛾子都能发生。 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逐一写出,一道递往京城,并且进一步追问京城对这个太子怎么做的安排。 你们能拖起,俺等不起。 奏折递出去第二天,野利遇乞派使者来了。 郑相公,你说要正大光明的打一场,那么不得寇掠我境百姓,而且大军到达,要有物资供给,请允许我自没烟峡到石门峡筑三寨,保障物资能顺利通到石门川。 提出筑寨的请求,并且不让宋军掳掠西夏境内的百姓物资,但没有说他不掳掠宋境的百姓与物资。换句话说,就是允许州官放火,不允许百姓点灯。 .. .. 三百七十七章 太子绞肉机(六)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中文网 地址: 你的每一个点击,每一张推荐票,每一个收藏,每一条书评都是对午大的支持。 推荐票免费,注册账号之后积分达到一定数量就会有推荐票,每个账号都可以收藏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总连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二十更连载 帐内诸将一起气乐了。 野利遇乞也知道会遭到羞侮,怎么办呢?无昊虽说我儿子不要了,你也得给我打好这一仗,否则我丢不起这个脸。当真无昊不要儿子? 此战只能赢不能输,为了打胜这一战,那怕扇他几个大耳光也乐意啊。 郑朗同样被逗乐了,说道:“我同意你们筑没烟三寨,未筑好前我不会派出军队袭击。筑好后我不能保证。至于寇边,不好意思,是你们西夏人先寇的边,我有本事继续寇你们的边,你们有本事,石门川一战之余,也可以寇我们的边。” 将使者打发走。 双方皆没有当真,也没有将对方当真。 野利遇乞不会认为郑朗真的在此寨与他一战,肯定有阴谋诡计。郑朗同样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的后方。 至于谁胜谁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但有太子在手中,底牌自己最大。 还有一张更好的底牌,自己没有打出。 使者刚离开,郑朗下令让所有将士前去镇戎寨搬物资过来。 战争消耗十分惊人的。 泾原路市易所得不可谓不高,时季的因素,冬天来临,所有牲畜经过秋天的牧养,正是肥壮的时候,但到了冬天,进入圈棚,不但瘦肉,也需要大量草料。泾原路商道打开,各族百姓纷纷乘牲畜秋肥时交换中原的物资。 这段时间市易所得最厚。 西夏人的加入,市易进行好几个月,西夏人控制的会州、兰州地区、凉州也纷纷暗中加入。不然只能运到北方,与契丹人做交易,本来卖给契丹人价十分贱,再有遥远的运输损耗,所得还剩下多少? 起初瞎毡想来个闷声大发财,没有吭声。毕竟要从他们手中转一道手续,后来量大,不敢不作声了,派人请示,郑朗说准。但不准张扬,到中止时也必须听自己安排。 这也成了一个重要的因素。 真赚了不少钱。 可一场战役打下来,钱来得快,去得更快。 武器盔甲与大部分物资是朝廷提供的,仅是嘉奖与抚恤、练军,置办一些装备,冬衣等等,市易就入不敷出。 但不能小瞧市易的作用。 若没有这些钱,只能强行练军,士气不高。因为产生许多死伤,民会有所怨。自己没有钱嘉奖抚恤,朝廷也必须要拿出钱帛,等于无形中减轻朝廷的负担。 要在石门川开战,必须准备粮草、武器、各种物资,包括大瓮大缸,防止敌人截断石门川水。 离后方远,于是停止建设,让士兵一起去后方将物资搬运过来。 但留下五千精兵。 夜色来临,郑朗命令五千人全部起来,开始挖泥巴,不在石门寨里挖,而是寨的前方开挖,挖得稍有些深,然后放下一些物事,重新将泥土覆上,下令勿得泄露,否则格杀勿论。 布置完,第二天下午,物资源源不断运来。 继续建城,应当还是栅。 城墙最好用打磨平整的青石条砌成,那么用撞木撞车也无法撞动,只能强攻,坚固有,费用太高昂。次一点用黄土夯成,西北诸寨多是这种类型。对高度与宽度有严格的讲究,最少高达两丈,宽达四五丈,没有这个高度,敌人容易攀爬,没有这个宽度,人无法在城头立足守城,更容易被撞木撞垮。最次的便是用木头打在地下,砌成木栅栏,或者胡乱的用石头垒一道围墙。多是临时军营所用,防御力度远远不够。…, 第一种城是奢望,第二种城同样是奢望,时间来不及,第三种寨子不能弄,防御能力太差。 就了就,墙的高度仅有一丈多一点,四米都不到。块头大的,搭一个人梯就能爬上。宽度也只有两丈有余。还不及西夏行宫的宫墙高度与宽度。 野利遇乞派来的使者,曾用眼睛瞟啊瞟的,贼兮兮的样子,使郑朗想到一个历史小说中的人物,蒋干。 差一点又被他逗乐。 看吧,就这点宽度与高度,有本事就来将它攻破。 随后有好消息传来,韩琦又出忽郑朗意料,接到信后立即答应出一万精兵前来泾原路支援,范仲淹也表示决战到来后,会出兵与泾原路相到配合侧应。 听到这个消息,诸人皆是大喜。 泾原路本身除去牺牲的将士,还有六万多士兵,关健时候最少能抽出一万弓箭手,范仲淹的一万人,韩琦的一万人,总兵力达到九万多人。不可能全部动用,但最少能动用六万多将士。 用兵规模是自澶渊之战后宋朝最大的一次。 想一想府麟路一万几千名宋军在十几万西夏大军中苦苦挣扎的样子,也觉得幸福。 但敌人兵力也不会少。 郑朗与老种站在城墙上,看着前川,老种叹息道:“若此战成功,四路大军合击,有可能将西夏人打回原形。” 让他们再次象李继迁一样,到南河套沙漠里做土匪去! 郑朗摇头。 这是一种理论与奢想,不可能在实际中实现。 就象若宋朝几路合击,再加上吐蕃人、回鹘人同时进攻,西夏同样会亡国。 或者西夏与契丹朕手齐心协力向宋朝发起进攻,最少能让宋朝失去半壁江山。但能做到齐心吗? 即便是宋朝的四路也不行。 能让范仲淹与庞籍抛开保守的军事观点,做一个小配合,已算是不错。韩琦很激进,他是坚决主张对西夏动武者,可与庞籍一样,私心太重。私心一重,就不能配合好。 四路军队不动,一动宋神宗五路大军伐夏的悲剧会提前上演。 刚念叼韩琦,韩琦便到来。 郑朗听了有些晕,你这个小祖宗来干嘛,还得迎接。 迎出大营,说:“稚圭兄,怎么来到这里?” 不合朝廷规矩啊,你是秦凤路的大佬,不得跨界的。 “是行知召唤,我岂敢不来?”韩琦说道。 “我什么时候…… “行知,我在秦州为百姓所误会,是行知在庙堂之上替我说了公道话,所以行知传令,我亲帅大军来到泾原路。” 郑朗身体差一点哆嗦起来,韩琦,你太无耻了。 我只是向你借兵,并没有喊你来,反过来不但成了我的召唤,还还了恩情! 难怪史上富弼担任韩琦上同时,反过来被韩琦虐得体无完肤,太剽悍了。 韩琦没有考虑郑朗想法,直接开始与诸将打招呼。 他原来就是泾原路的大佬,有的将领严格来说,也曾做过他的属下。见到韩琦,一个个必恭必敬的行礼。 郑朗连忙将他请到帐内,得将这位大神安排好,否则弄不好能来一个喧宾夺主。 来到大帐,韩琦看着狄青,笑咪咪地说:“狄青,我在秦凤路听到你的事迹,此战表现不错。” 郑朗心中又晕。 宋人继续象唐朝那样称呼郎与郎君,但在官场上用郎称呼很少,会让人弹劾一个媚交的罪名。官场上官员相互的称呼多称官职,亲热一点呼字,再亲热一点加一个兄,加一个弟。…, 也称呼名字,比如议论公事时,即便是吕夷简,也可以直接说吕夷简怎么怎么的,奏折上更是直接称喟名字,而不能称喟字,否则又有结交之嫌。还有一种情况,两人悬殊太大,也可以称呼名字。 如今狄青已是一知军,马上的战役下来,有可能会封爵位,再称呼名字,那是一种极度的轻蔑。 果然狄青脸上一暗,没有作声。 韩琦也无所谓,小小的武将,还能跳出天。 郑朗更急,心里面盘算着怎样将这位大神请出泾原。 于是猜他来意,与西夏人作战,是韩琦的内心想法,也想报好水川一剑之仇,同时不排除有争功的嫌疑。 郑朗想了一遍后,说道:“稚圭兄,既然你来了,我说一说我的作战计划。” “好,洗耳恭听。” 郑朗额头微微涔出汗来,他宁肯与无昊对敌,也不想与此人共事。但不得不往下说去,将原来计划说了一遍,又说道:“本来我想在前战过后,出兵天都山,将敌人主力部队吸引,再袭击韦州与鸣沙城,以催毁为目标,加重西夏财政压力,国困民乏,又可以向敌境各族招抚,削弱西夏实力。没有想到捉来他们太子,于是将此战先放在我朝境内。” “应是如此,”说正事,韩琦终于一本正经。 好水川一败,他成长了许多,在自己境内,怎么着,地利与人和占着。 其实他听到郑朗种种做法,心中也时常懊丧,早知道广布斥候,将前方的各族往后方转移,没有这些敌意的部族配合,无昊不可能潜入好水川,自己大军居然不察。 但不是很服气,郑朗似乎做得好,也是吸收了他的教训。我载了树,郑行知乘凉来着! “最好将敌人主力吸引到此寨前。” “为什么?” “我做了一些安排。” “难怪那个寨墙又矮又窄,什么安排?” “一种新式武器。” “对了,那种马斧枪能不能以后借一批给我?” “稚圭兄,向朝廷要吧,此战过后,这三种武器朝廷必然会重视之。”还有那个大刀,不过那种大刀普通士兵玩不起,远不及石门峡之战所用的砍马刀斧与钩镰枪有效。 郑朗话音一转,问:“稚圭兄既然来了,你打算怎么做?” “客随主便。” 别,你不打扰我就不错了,我那敢指挥你这尊大神。 况且要韩琦做什么?谋划军事?在文臣中算是好的,可真能派上用场?还不如自己利用历史知识慢慢想去。 领兵作战?可能么? 怎么才能将他打发走? 郑朗想了好一会,想来想去,居然苦逼的没有想出任何办法。最后改了主意,说道:“稚圭兄,敌人此次进攻,无非会从灵州与兴庆府抽调兵力,也不会少。进攻有两条途径,一个以此寨为主攻方向,有太子在此。不过也难说,这个太子软弱,无昊不喜,又有可能乘我军主力在此寨,攻打其他寨砦,逼我分兵援救,象以前那样,利用骑兵速度,集合优势兵力,围点打援。” 韩琦点头。 这是他最痛恨的。 比如无昊想要进攻泾原路,他攻打定川寨,不救破寨,朝廷会责怪。救,他可以将兵力撤出来,在野外用多打少,宋军还是失败。似乎成了无解之题。 西夏人在手这个太子,还有牌可打,不在乎,依然会象以前那样,宋军先胜后输。…, 特别是泾原路这个悲催的环境,更容易让西夏人实行这种战术。 郑朗又说道:“因此这一战之初,我会让各寨砦加重兵力,野外实行坚壁清野,减少敌寇供给。于此寨示弱,仅留守一万五千兵力,另外我与西夏太子,会亲自留在此城中,吸引敌寇将主力军队集中到石门川。不知稚圭兄可愿意陪我冒这个危险?” 弄不走他,只好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不然到其他地方,插手指挥,会坏了自己大事,于是郑朗用了激将法。 “行知既然都留在此寨,我为何不敢?”韩琦想也没有想,直接答道。 郑朗不知道怎么说。 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不怕死的人。 “行知,此寨有什么布置?” 郑朗大约说了说,什么效果,现在郑朗也不知道。 韩琦半信半疑,又问道:“那个太子呢?” “我带你去。” 带到一个帐蓬里面,对李令明,郑朗没有慢怠,可惜狄青撤退时,一路上嫌那些婢女碍事,做了挡箭牌全让野利遇乞命人用箭射死。郑朗将抓来的两个贵族小姐喊来,对她们说,你们服侍你们家太子吧。 不但让她们服侍,晚上也命令她们陪寝,至于这三人同卧一床,有没有心思发生什么暧昧的事,郑朗绝对没有派人偷窥。 平时郑朗也偶尔来看一看,与他说一说儒学。 不过李令明心情一直不大好。 郑朗还发现一个秘密,虽然自己大败西夏军队,李令明并没有产生多少仇恨,只是纠结与矛盾。 令类啊令类,这个时代全是妖娥子,宋朝皇帝乃是一个真正的君子。 皇帝与君子画上等号,奇怪不奇怪? 生为游牧民族的契丹皇帝喜欢中原文化,喜欢佛教,喜欢字画,喜文,奇怪不奇怪? 无昊身为蛋大国家的国君,居然敢与宋朝为敌,敢痛击契丹,奇怪不奇? 还有这个太子。 弄得郑朗有时候想不懂了。 不过也感慨无昊有福气,遇到这两个好宝宝,不然那能得逞? 李令明正在手捧着一本书阅读,无昊在创文字,但西夏人多看的文字还是汉字,包括各种书籍。是一本诗经集注,郑朗手批的集注,里面有许多独特的见解。 李令明喜欢,郑朗便将它送给李令明。 但郑朗杀死了许多西夏战士,李令明也不会喜欢郑朗,抬起头,又将头低下去,继续看书。两个大小姐眼睛扫了一眼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些仇视。 郑朗没理她们,对李令明说道:“太子殿下,我替你做一个介绍,这位是我朝秦凤路安抚经略使韩琦。” 李令明放下书,淡漠地额了一下首。 韩琦问道:“殿下,在这里可习惯否?” 李令明没有答话。 韩琦又问了几句,依然不理不睬,韩琦碰一个无趣,只能离开。 郑朗在后面微笑。 对付韩琦得象李令明这样,韩琦就没有办法了。 韩琦突然扭过头,问:“为什么你能站在荷叶上?”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很长时间。 但现在也能说一说,郑朗将原理说了。 “曹冲称象?” “性质差不多,都是浮力原理,不难。只是那几尊佛像做起来不易。” “你是说它能将人带到空中?” “是啊,可惜载重量有限,不能在军事上发挥作用。”…, “上天啊,”韩琦看着高空喃喃道。 但这话听着很别扭。 …… 第二天,一支西夏军队进入石门峡,没有敢来石门川,郑朗说给他们建寨,没有答应在石门川不交战的。 野利遇乞还是不放心,派出士兵分守石门峡两边各座山峰,这才开始发建寨。 一共三个临时寨子,至少石门峡与没烟峡这一条交通要道会被野利遇乞紧紧抓住。 郑朗也没有松驰,同样派人警戒。 信用二字,对西夏人来说,简直如同放屁。 若松……”西夏人不会介意派人前来袭营。 双方在抢建寨砦。 西夏人时间更短,但仅于峡谷建寨,寨子面积小,速度能弥补上去。 当寨子建成,要道抢在手中时,也就是西夏人动手的时候!当然,也是郑朗动手的时候。 双方在抢速度,此次西夏人的速度快得让不觉得不可思议。 仅几天后三座寨子便修好了。 实际双方已在动手,宋朝广布斥候,野利遇乞也广布斥候。不能说宋朝斥候弱,但对方骑兵众多。 双方不停地在野外动手,陆续的产生一些伤亡,为敌人数量之逼,郑朗不得不下令将斥候移到没烟峡南线,北线挪出。 似乎是西夏人先夺上风。 寨子建好,大约有近三万人从石门峡鱼贯杀出,开始布建大营。 冬天的寒风吹得紧了,真正的决战也随着呼啸的寒风,即将爆发。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小四 提供 前排带上 】 三百七十八章 太子绞肉机(七) 野利遇乞下令三军立即扎营,上次惨败,他心头还在惶惶之中。未胜,先立于不败之地。 然后登上一处高岗向石门寨鸟瞰。 为了这次胜利,能向国内有一个交待,元昊还派来两个人,一个好水川之战的重要谋臣张元,一个是好水川大战中表现突出的大将成克赏,朱观等将正是此人带兵击杀。 西夏的谋士也不是张元一个,勇将同样不是只有成克赏,但这二人对宋朝泾原路地形风俗比较熟悉。 张元随着野利遇乞一道来到石门川,成克赏率着另一部前去镇戎军。 野利遇乞朝下望去。 寨墙果如自己派去的使者禀报那样,并不高大,也不宽厚。这是拘于时间的因素,面积也十分狭小。寨子里面大约只有一万几千名宋军,马匹不多,仅有几百匹战马,还有大大小小的帐蓬,另外盖了一些房屋,房屋里面有可能是粮草与物资。 即便兵力不多,因为面积,还是嘈杂的挤在一起。并且至今寨墙没有修砌成功,自己大军到来,依然有宋军在修墙垛。不过为了防止墙被自己用撞木撞塌,寨中还准备大量木头,留作墙坍塌时做栅栏护墙用的。 野利遇乞有些茫然,猜不出郑朗要做什么,从岗上走下,又命令大批斥候四处查看。于两边山上皆建了一些哨所,又在狭小的石门河上搭建两座宽大的木桥。 天色将暮,斥候陆续回来,禀报方圆数十里之地内没有看到一个宋兵,也就是此时宋朝这个粗陋的石门寨是一个真正的孤城。 问张元,张元同样茫然,说道:“先见一个见太子殿下。” “不错。”野利遇乞走出大营,对着寨墙上喊道:“对你们家郑相公传话,我要见他与太子。” 一会儿郑朗拉着李令明走到墙头上,看着野利遇乞,说道:“野利大王,别来无恙。” “你不是要在此地与我决一死战吗,为什么不出城应战?” 郑朗指了指身后说:“野利大王,你以为你手中兵力比我多。就可以与我一战了吗?我虽人少。身后皆是泾原路最强的步兵,此地扎下我一个大寨,加上你一个大营,战马跑不起来,骑兵发挥不了优势。下了马,你的手下当真是我军队的对手?” “那就战上一战,试一试看。” “别急,你的军队长途而来,十分辛苦,我的军队修寨修到现在。同样很辛苦,不如等上几日,大家皆恢复元气后再战如何?” “你的其他军队哪里去了?”这是野利遇乞最苦逼的地方。 以前宋朝一群文臣主持军事,皆不懂。 对情报工作更是疏忽,宋朝皇帝刚解雇了一些内侍与宫女,李元昊就派人高薪去聘请他们。有一些人动心的,被元昊秘密派人带回夏国。就这样,连赵祯身边的大小事情。花边新闻,也被李元昊记录在小本本上。 好水川一战,韩琦兵力还没有调动,已经让遍布于宋境的刺探们将消息禀报于李元昊。甚至从天都山到好水川有两百多里路,能让十万人的大兵团在宋朝斥候眼皮底下消失。 还有刺探留在宋境,郑朗构筑的第一防线,第二防线,第三防线,第四防线,第一防线扫荡成无人区,让野利遇乞感到十分可惜。第二防线没有动,这里便有少数依然忠于元昊的部族,还有一些刺探散落在这些部族里。…, 野利遇乞依然能得到一些消息。 但这一战似乎失了灵。 袭击天都山行宫与石门川一战,刺探们丝毫不知。 随后约战,野外的所有部族一起被宋人撵到各砦寨内,然后自己眼睛瞎了,耳朵聋了。 若是第一线部族进入各砦堡,是好事,有许多部族忠心于西夏,能在关健时候起内应作用。但到了第二线,真正臣服西夏的部族不多,即便能联系上,起不了半点作用。 野利遇乞问得好玩,能问出来更好,问不出来也能看看郑朗语气与脸色。 郑朗在城头上答道:“我听说你此次最少准备七万军队南下,你的军队哪里去了?” “我的军人南下,准备进攻你们宋朝各砦各寨。” “那就对了,我的军队也分守在各砦各寨,再加上各族弓箭手,此战,你任何一寨一砦也休想夺下,相反,各砦各寨将会成为你手下的坟场。” “郑相公,不要忘记,你这里只有一座孤城,墙不高,壁不厚,我只要将所有军队集中,数日之内便可将你这座小寨破掉。” “那就来吧,寨内有你们太子殿,还有我,再加上一万多我朝精兵,你可以向你们家那个不要脸的皇上有一个交待。” 上吧,俺就在这里呢。 野利遇乞更苦逼,从郑朗语气里他听到一份自信,可这自信从哪里来的? 郑朗说道:“反正今天你我也战不起来,你大军长途而来,有的还是从灵州与兴庆府赶来,一定劳苦,不如休息一下吧。” 野利遇乞苦笑,多体贴人哪。 “野利大王,感谢你上次送给我的大礼,几万族民,数千战俘,无数匹良马,我鼓一琴给你听一听。” 几个侍卫要张嘴骂人,野利遇乞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好,多谢郑相公蘀我鼓琴。” 韩琦低声说道:“不妥。” 只有下国才蘀上国献舞鼓乐,那有上国宰相为下国大臣鼓琴的。 “稚圭兄,这是为以后埋下一粒种子。至于面子,学一学元昊吧,这玩意不值钱。” 韩琦不吭声了。 此战在那个种师衡的谋划下,变得诡计百出,阴风阵阵。 偏偏两人说得振振有词,你的军队在哪儿?我的军队南下了。那你的军队在哪儿,我的军队在南方等着你呢。这就是所谓的正大光明一战。 鼓了一曲《墨子悲丝》,鼓完后问道:“野利大王。你听出什么没有?” “我只听出一阵鸦呱!” “唉,野利大王,两国交战,各显神通,但不可失去肚量啊。知道我为什么鼓这一支曲子吗?我是在蘀你们感到怜悯,这一战,你们西夏不知道又有几万好儿郎将会身葬在异国他乡。” “那就等着瞧,”野利遇乞一笑。又看着李令明说道:“太子殿下。莫要担心,只要再等几天我便将你救回。” “不用你救,我说过,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会将你们太子还给你们。” 野利遇乞当成耳边风。拨马离开。 郑朗故作愕然,对李令明说道:“我条件真的不高,两国重归和好,释放我朝一些战俘,真不行,将我朝一些战俘与刘平、石元孙等人释放回来。我就会将你交还给你们西夏,为什么你舅舅问都不问一声?” 李令明想要呕吐。 郑朗叹息,是真的,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呢?…, 韩琦也想吐。 带着李令明回去,却与郑朗钻入中帐后面一间屋子里。 从外面看与其他房屋并无二样,石头与泥巴垒的墙壁,上面盖着白茅。但里面却很古怪。除了一个石头台子,空荡荡的别无他物。高台大半人高,一个铁门。郑朗用钥匙打开铁门,轻轻一推,一些台阶露出,顺着台阶走下去,拐了一个弯,一会儿与韩琦、老种一道走出来,脸上皆十分满意。 …… 野利遇乞与张元也在商议。 野利遇乞对郑朗说,我主力部队南下了,郑朗不会相信,即便南下,不能返回来?也不多远,再远不会超过两百里地,对于骑兵,顶多大半天就杀回来。再加上辎重,赶一赶,一天半时间。 郑朗对野利遇乞说我主力在南方等着你。野利遇乞也不相信,你主力在南方,我让开你,难道你真守在这座孤城里面?六七万大军轮番进攻,三天之内必然会攻陷此寨。 关健野利遇乞的部队比较容易猜,要么南下,要么在此。 必须将宋军的主力部队找出。 若在南方,可能在南边设计,吃掉自己在南方的那一路军队,再调过头,吃掉自己这一路军队,到时候陛下只能撤军保护西夏,那么这一战就会很惨。 若潜伏在某处,自己主力部队南下,宋军绕到后方,从韦州开始,一路催毁,后果也无法预料。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排除。 要么在某一处,等机伺动。 两人商议好一会,觉得前一种可能性很大,但野利遇乞迟疑起来,说:“此子有如此虎胆?” “我们汉家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张元说道。 郑朗是不在此地,在此处听到他一个汉家,能活活将他抽死。 元昊一心想侵犯宋朝,一是野利兄弟,一是张元与吴昊这两个汉奸。没有他们蛊惑,在山遇等人规劝下,元昊也许会收敛一些。当然,好人好报,坏人坏报,此人轼母杀子杀妻,终死在自己儿子手中。 但说完后,张元同样不自信。 置之死地而后生,那是迫于无奈,比如项羽,秦**队强大,他军队弱小,又不得不战,于是破釜沉舟,韩信面对几十倍的敌人,不得不背水一战。都是逼出来的,此子需要这么做么? 于是说道:“让成克赏派军试探。” 没有其办法,只能如此。 成克赏得到野利遇乞命令后,广派斥候,潜入宋境查看。 问题出现了。 斥候是派了出去,多不见回来。 骑马看啊看的,突然树上一个绳套下来,从马背上吊起,伙伴还在寻找呢,结果回来看到一个带血的绳套子,脑袋与军牌没有了。再走着走着,战马忽然惊跳起来,马蹄上连着一个兽夹,士兵被痛马摔下去,连上一根钩镰枪伸过来,钩起脑袋,摸着军牌。拨腿就逃。 在后面追,追着追着,咣,连人带马一起掉进陷马坑。后面的人勒住马,嗖嗖,几支冷箭穿过来,还不知道怎么的,一支斥候小队就没有了。 若是人多。拼命往山林里跑。 大部队好找。可这些山林躲几个人,上哪里找去? 况且是山地,马的速度跟不上去,追得好还能平安回来,追不好。那怕派了好几十人过去,皆是有去无回。仅两天时间,几百个精壮的斥候脑袋莫明奇妙被人搬了家。…, 成克赏听到禀报后,冷汗涔涔。 什么时间宋人比西夏人变得更猥琐? 其实说起来不难。 郑朗的所谓第一区域此次主动让开,让敌人扬长而入。到了第二区域不会再让。 先舀出钱帛,选拨当地的一批老猎手。熟悉当地地形的弓箭手,以及少数蕃兵,组成一支猎杀队。 一个脑袋加一个敌人军牌,等于价值五十缗钱的布帛茶叶铁器瓷器。 这一带原先也算是关中边缘地区,但自从吐蕃人占领后,多是羌胡人居住地,文明落后。两国交恶,生活更加贫困。说钱。观念不重,说布匹多少,有人也不清楚,但市易了好几个月,可以计算,这些布匹能换多少马,多少牛羊。对于这些苦哈哈的边民来说,一听全部疯了。 总体而言,此地地势比较平坦,多平阔河谷平原,山地不少,可多是矮小的山丘。但不是真正的平原地带,总有山,总有陵。斥候察看不能沿着河谷跑,山陵同样也要察看。就是沿着河谷跑,有的河谷也有起伏连绵的山丘经过。 这些山丘陵岗便成了猎杀的最好场所。 对这一战成克赏心中充满悲观情绪。 好水川一战,让他看到宋军的强大,只是指挥官的无能,才让西夏人侥幸获胜的,还是一场惨胜。 这一战,指挥官的能力,严密的防范,兵力相差无几,又缺少能征善战的皇帝陛下亲自指挥,还能获胜么? 听到斥候的反馈,克制住心中的情绪,不管怎么说,仗还是要打的,想打,必须找出敌人的主力。 率先扑到西边的刘璠堡,尹洙正是率兵救此堡被夏竦弹劾贬官。 梁子结下,后来引起许多故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友谊,而是仇恨。 自刘璠堡开始,多堡寨被元昊于春天破掉,郑朗来到泾原路,陆续修建,几个月过去,比以前更坚固,还略略扩大了一部分规模。 终是一个小寨子,成克赏将大部伏于后山背后,派了一万人来到刘璠堡下,开始攻城。 为这次进攻,刻意制造一种梯子,宋朝的云梯会做,可费用高,西夏境内也缺少木材。这种梯子是简化版云梯,梯阶下面是挡板,士兵举着,能避开城头上的弓箭,来到城墙下一架,挡板落下,成为一个三角形,从上面推也不易掀翻。但攀爬时如何保护自己,无能为力了。 一队队人马架着梯子接近城墙,忽然城头上号角吹响,无数个大石头从城头上落下。有的石头重达两三百斤,三四百斤,几人合伙抬起来的。 什么挡板也等于零。 西夏人丢下?p>葑泳团堋?p> 弓箭雨出来,城头上忽然站出一两千弓箭手,有的持弓,有的张弩,接近城墙的西夏人只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但再跑,也跑不过弓箭的速度,并且其中有一些强弩,射程达到一百步开外。 成克赏看到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不知道此堡会有多少宋军,但想攻克此堡,不派上四五千人填,恐怕万万不能。 下令撤军,向东出发。 野外空荡荡的没有一处人烟,成克赏刻意去了就近的一个村寨看了看,房子在,但里面几乎什么东西也没有。不要说粮食,一件衣被也看不见。 真正的坚壁清野,成克赏一怒之下,命人放火将这个寨子烧去。…, 大军徐徐东上,扑向东边的三川寨。 再次强攻,但又再次丢下一百余尸首,不得不撤出三川寨。 越过古长城,向宋朝内陆地区扑去,但走得很慢,歼敌不是主要的,是找宋军的主力。 左思右想之后,在古长城边上扎下大营,派出斥候继续查看,但这次不是小队斥候,而是大队斥候,一队有三四百人,四五百人组成。 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个人,唐朝大将薛仁贵,他在大非川满地寻找吐蕃的主力,都没有找到,最后吐蕃主力出现,唐朝军队也全军覆没了。居然这样想…… 坐在帐中等斥候的消息。 半天后消息传来,看到宋军了,但正在欢乐的以多对少,袭杀自己派出的斥候大队。 一共派出六支队伍,共有三支被两路宋朝骑兵围困,正在厮杀。两股宋军皆有一千余骑,三路斥候队伍皆不敌,不得不请求其他三路斥候队伍援助,但恐不敌,又派人回来请求援兵。 成克赏下令分出两部,各带五千人前去营救,顺便将这两部宋军歼灭。 两部军队出去,路上先后遇到溃败下来的战友。 六路斥候队伍会合,但因为先前分开,让宋军始终以多打少,压着打,先后落败,败退下来。 两部军队重新整合,追了下去。 宋军看到他们过来,一个向镇戎寨逃,一个向怀远寨逃。 追向镇戎寨的西夏军队看到离镇戎寨很近,这里作为宋朝镇戎军的州城所在地点,不敢再追。但追向怀远寨的西夏军队没有放手,继续追下去。眼看越过一个山沟,两军越来越近,山沟两边树林里射出一支支利箭,许多宋朝步军手持着那三种古怪的武器出来,或砍马腿,或钩脑袋。宋朝骑军也掉转马头,杀了过来。 激战一个时辰后,又有一支宋朝军队从寨内杀出,西夏军队终于崩败。人是追到了,但又丢了**百具尸体。如果不是畏惧后方的西夏大军,有可能这近六千人会有一大半今天死在此地。 什么消息没有打探出来,已经死了一千多人。 成克赏坐在大营,欲哭无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百七十九章 太子绞肉机(八) 对这条道路成克赏十分熟悉,春天时他们正是从天都山出发,经三川寨越过古长城,到达怀远寨,除了没有绕道刘璠堡之外,与自己现在所走的道路几乎并无二样。那时候,那个韩琦就在镇戎军,离自己大军仅只有三十几里地,居然一点不知。 然后越过张家堡,几乎与任福是沿着平行线南下,最近的时候只隔了十几座山峰,然后提前越过陇山设伏。鸽子放飞之时,利用骑兵速度,迅速杀出,将这支宋军主力堵在好水川上。 选择好水川是地形平整开阔,比三川口更平坦,利于骑兵冲击。不但使敌人成为瞎子,连决战的地点也随自己选择。 但现在好象一切颠倒过来。 心里更悲观,带着试一试的心情,又来到怀远寨。 发起一次试探性的进攻,结果又丢了几十人于城脚下。 这一回成克赏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命手下建了一个高台,然后登上去居高临下向城内观看。 怀远寨也曾被西夏人催毁。 这个寨子是修建的,比原来大。 里面涌入两千多百姓,外加许多牲畜,依然挤得满满的。还有许多大仓库,这是他所看到的,因为收留两千余百姓,怀远寨几乎乱了套,不过郑朗早就有了计划。于是将衣服行李做了记号,统一入仓,不能一家一户,城中也没有那么大地方。粮食等过秤登记后也统一入库。不需要的牲畜换成布帛等百姓急需的物资,于寨中宰杀,浇水结冰,先入库再运向关中出售,压缩空间。 半真半假,权当一次实战性的演习。 对这些边民说什么国家。恐怕效果等于零,他们眼中宋人与西夏人其实没有多大区别。想他们忠心。必须首先给他们安全感。可惜西夏人的刺探控制起来。成克赏不知道。继续在看,还有大量战马,接近两千匹,也看错了。真正战马只有一千余匹,其他的皆是百姓饲养的马匹。城头上站着许多士兵。又看错了,一部分是来自百姓的弓箭手,还有一部分是百姓自发的组织。 猎户击杀西夏斥候会有一些风险。奖励是价值五十缗钱的物资。城中的士兵与百姓若杀死一名西夏人也有奖励,不管是谁,只要准确杀死一名西夏人,奖励二十缗钱物资,来自内陆的士兵可以直接奖励铜钱,提高作战积极性。若战死或者重残者。抚恤更是惊人,多达两百多缗钱。家中负担沉重者,还会更多。 用钱更多,但作战时效果就能显示出来,有重赏,家中没有后顾之忧,将士也就敢杀敢拼。所以几个月下来,泾原路宋军面貌番然一新。 内幕成克赏不知道,继续看去,能看到一些妇女也要提弓上城头作战,但被里面的宋将阻拦。然后是城墙角落……忽然汗就流下来。城墙角落还有大量抛石机,未用。石头,用了。还有一个个檑木,不过这次檑木不同,上面镶满了长长的铁钉子,象一个浑身长满棘刺的刺猬。想一想,这长达好几丈的大檑木从城头上抛下来,一压会扎死多少人? 幸好幸好,没有发动总攻,否则这上千根大檑木,就会让自己近万士兵死于非命。还有杀着呢,城里面有大量的火药包,每一个寨子都有,防止敌人神经病发作,对某寨发起强攻,因此准备一些抛石机与火药包,增加防御能力。但郑朗同时下令,不到紧急的时候,这个火药包不得使用,以免惊动敌人。…, 已经让成克赏看得直哆嗦。 怎么办? 他从高台上下来,不敢再南下,前面便是陇山,地形复杂,失去眼睛与耳朵,一旦中伏,野利遇乞几万人被人包了饺子,自己几万人同样也休想有好下场。 在城外扎下一座大营,准备通知野利遇乞。 忽然外面侍卫进来禀报,说是怀远寨北边汪克族少族长求见。 汪克族成克赏知道,一个小部族,大约有一百来帐,因为部族小,受人欺负,被西夏刺探收买过去,正愁没有消息,高兴地说道:“让他进来。” 进来三个猎户打扮的人,一个青年伏下,说道:“见过成克将军。” 他认识成克赏,成克赏不认识他,但很客气的将这个少族长扶起。 开始通报,自从石门川一战后,宋朝动援百姓入寨,斥候巡逻得急,汪克族长想将消息送到天都山,但出不去。正好宋朝有令,鼓励猎户出城利用熟悉地形对西夏斥候进行猎杀,汪克族长让他儿子报名参加。 但刻意与守城的宋兵做过一些交谈,宋朝兵力一共是七万人,还有一万名番兵,一万多名弓箭手,真到作战时,可以用重金动援百姓参加。可能会动援起十万多军队,与西夏决战。 也料到西夏人会兵分两路,一路南攻,一路在石门川,所以石门川宋朝小宰相与太子呆在哪里,吸引西夏主力部队,南边坚壁清野,诱惑西夏部队一步步南下,设伏围杀。后方各寨砦皆屯有重兵,西夏人败退时,各寨砦宋军蜂拥而出,虽多是步兵,但于后面设伏,进行层层围剿。不能全歼,却能让成克赏这一部会遭到重创。然后从容对付石门川的敌兵。 说完,这个青年急切地说道:“大将军,不能再往南去,陇山有险哪。” 成克赏正担心呢,身上直冒冷汗,说道:“谢过汪克少族长。” 说着拿着一些银锭子,递到他手中,让他离去。 然后撤兵,不但撤,一下撤到古长城的北边,这才扎下营地,派人通知野利遇乞。 他在转移大军,汪克少族长三人也进了城。 直接来到中军,参见赵珣,少族长将成克赏将事情禀报,又将银子拿出来。 赵珣说道:“他赏给你的,你就收下来。” “小的。小的……” “这次你做得很好。” “那……” “过去就算了,不但是你们汪克族。我们还要对灭藏等族进行安抚。有过改之,不改只能等于覆灭的下场。只要改,你们还是我们大宋的好子民。明年我们郑相公还会有一系列举措,让你们生活更美好。” “谢过赵将军。” “不急走。西夏人有赏,我也有赏。”朝边上侍卫说道:“去搬两匹绢给他。” “小的不敢受。” “让你收下你就收下。” 禀程郑朗的民族政策,以安抚为主,赵珣虽用此人。开始也不放心。为什么去三人,其中两人正是他的部下。去监督的。 不一定是汪克族,其他族也可以,只要是与西夏走得近的部族,胁迫他们选一人将这个消息送出,目标达到。 这个变化岂是成克赏所能料到的?泾原路早不是他春天所看到的泾原路。除非这一战他们能大胜之。这些羌人彻底对宋朝失去信心,才能重新为他们所用。 …… “稚圭兄。此次成克赏南下路线正是春天时元昊大军南下的路线。”郑朗说道。…, 韩琦好看的秀脸上一红,咬牙切齿地说:“行知,此次一定要放鸽子。” 受伤了。 郑朗大乐,安慰道:“我一定放,我一定放,替你报了这个仇。” “是我失误,不重视情报。”韩琦叹息道。 郑朗心里却在说,你失误的地方不要太多,岂止不重视情报,轻视武将,盲目自大,专横……随便挑一挑,能挑出十几条出来。 韩琦又说道:“为什么东南方向不埋?” “稚圭兄,不用担心。敌军在元昊带领下,缺少血性,只能以狡猾取胜,以多取胜。上一战他们输得有些惨,更不敢小视我军。既然我军主力在后方,他想不想歼灭我军主力?” “想。” “想歼灭动用的军队少能不能歼灭?” “不能。” “正面进攻,能不能歼灭?” “难。” “他还是想以前的战术,围点打援,将主力调回,使我寨出现紧张局面,迫使我后方主力军队前来援助,半路伏击。若是两面夹攻,半路伏击的兵力不足。或者留得少,我有寨墙做阻挡,尽管他们在石门河上修了两桥,也有一个缓冲的速度,东南方向驻军有可能被我军冲溃。留得多,伏击的兵力不够。至于我军呢,只有几百匹马,全是步兵,怕不怕我们逃跑?并且到了北面,我军无法得到弓箭手与百姓支持,还要派一支军队留守,又能调动多少人过来援助?” “我明白了,他会抽调一部分军队回来,增强攻势,但另一部军队主力会继续伏于半路上,伺机打我们的援军。抽调回来的军队仍然会在对面,不但安全,又有充足粮草供应。” “正是。慢慢耗吧,此战我们坚壁清野,仅是一个供给,就会加重西夏人的灾难。” “上城头看一看。” “好,”郑朗与韩琦一道上了城头,朝对方看去。 休息了三四天,无所事事,有的西夏人盘坐于地,正在喝酒吃肉唱歌,不亦乐乎。 但是郑朗想到他们屁股下面地底下那些东西,额头上冒冷汗。 …… 第二天一部分西夏人率军返回。三万军队增加两三千人不容易看出来,但增加一万人,无论怎么隐饰,也能看出。除非主帅是范雍或者葛怀敏。 野利遇乞也没有隐饰,一万军队从南方赶回,直接从木桥上回归本营,野利遇乞大大方方的来到寨前喊话:“请你家相公与我家太子出来说话。” 郑朗提着李令明来到城头,野利遇乞先看着李令明,问他过得好不好。 李令明惭愧地说:“舅父,你不用管我。” 他反对他父亲的政策,但不想看到西夏被他拖下水去。 个人的思想与国家相比,最终选择了国家。 郑朗撇了撇嘴,心里想到,倒底是狼,养不饱的。但没有看重这个软弱的太子。看重的是此战中他起的诱饵作用。 李令明越是这样说,野利遇乞会被他拖得越深。 野利遇乞嚎哭几声。最后一抹眼泪说道:“郑相公。开始打吧,是出来迎战,还是我来攻城?” “我有城寨之利,为什么要出来迎战?” “那我就开始攻城了。” “你攻。我来防。” 韩琦站在边上啼笑皆非。但始终韩琦没有说出自己身份,一说出。野利遇乞会算到秦凤路宋军也参战了,甚至会算出环庆路的宋军。…, 但是一点也不好笑。 惨烈的攻防战开始。没有云梯,还是成克赏所用的小梯子。一支支西夏军队抬着梯子来到城墙上。 石门寨没有藏拙。成克赏所看到的那种檑木率先使出来,从屋子里将这种檑木抬到城头。城墙不高也有好处,物资能很快运到城头。 十几个宋军合力,看到西夏人来到城墙下,抬起这个檑木砸了下去。 这玩意儿厉害,一个檑木砸下去。能让好几个人中招,若是拥挤。能让十几个人中招。成克赏离得远,没有看清楚,不但上面长满了刺,刺上还有回须。 城墙不高,冲力不足,即便砸中,大多数西夏战士还能活着。 然后场面十分搞怪。 这一砸,人连在檑木上,有的梯子也连在檑木上,然后站起来,檑木带着动弹,梯子带着动弹。这两样东西有多重哪?用力拨,这个回须陷得深,稍动一动,便惨叫起来。 城头上宋军又在放箭,于是大喊:“大家齐力往回跑。” 拽着长刺,想拖着战友的死尸与檑木加上梯子逃回去。这能拖动么?真有一部分准备齐心拖,可仅走一步,几个人痛得弯腰蹲下来。 然后一支支箭射来。 看到不妙,野利遇乞下令撤退。 这个方法不管用,重新改一个方法,郑朗破天都行宫给他的灵感,也打造一批挠钩。反正石门寨也不高,挠钩能扔上去,攀爬比较容易。 前面的士兵手提着挠钩与盾牌,系紧腰带,后面一排排军队一边用盾牌掩护,一边张弓搭箭。 渐渐逼近。 马上就看到两军的素质,宋军没得到郑朗命令,动都没有动,相反西夏人根本没有到射程之内,就有人开始胡乱放箭。 有侍卫劝道:“郑相公,你下去吧。” 马上就进入射程,刀无眼,箭无情,呆在城头会有危险。 郑朗穿着厚厚的步人甲,近三十公斤重的步人甲几乎压得他气都喘不过来,艰难地说:“我是三军指挥,怎能临阵离开?” 实际也不用他放一箭,动一刀,但仅站在这里,就无限的鼓舞了士气。 城头上诸将将郑朗这句话传达下去,三军振奋,几乎同时举起手中兵器,大喝一声。 郑朗用手扶着墙垛,不然站不稳了,心中很感欣慰,这样下去,这支宋军未必能达到折家军的高度,但未来必成一支精锐军旅。 五十步到了,已经有稀疏的西夏箭羽落在城头上。 郑朗喝道:“放!” 千万支箭雨洒了出去。 双方开始惨烈的对射。西夏人有盾牌掩护,宋军也有盾牌掩护,还有墙垛,还有步人甲,又居高临下。 对射很划算的。 不过西夏人付出牺牲是为了夺寨,陆续有许多西夏战士倒下,但准备攀爬的士兵已经来到城墙下面,甩开挠钩,人抓住挠钩往上登。一吃力挠钩推都推不动。 也没有推,有的宋军伸手拿出一个勺子,将下面烧滚的油往攀爬的西夏人脸上浇去。 油的种类很复杂,有菜油,有豆油,还有动物脂肪油,但也要节省,于是一小勺一小勺的浇。这东西浇在身上好受么,有的人脸上中招,捂着脸滚落下去在嚎叫,有的人眼睛中了招,捂着眼睛在乱跑,有人身上中了招,想解开盔甲。 城头上宋军很是轻松,继续对射,借势将挠钩没收。…, 其实这也暴露西夏人一个要命的弱点,虽攻下丰州城,依然没有攻城的经验。 野利遇乞一看这招不管用,又下令撤军。然后派人喊话,收敛尸体,郑朗准了。 日惭暮。 吃过晚饭,韩琦将郑朗喊出来:“敌寇在挖地道。” 郑朗与老种、韩琦一起登上城头。 许多西夏人提着铁锹在艰难的挖着泥巴。 今天到了冬月十二,天气很冷,换作去年,寒冷的西北早就滴水成冰。今年气温稍稍偏高,但泥土也有些酥冻,一锹下去就象一个铁疙瘩一样。 韩琦担心地问:“他们会不会在营中挖?” “不会。”老种说。 “为何?” “天冷,从营中挖隧道更长,更吃力。我们坚壁清野,不能从我境得到供给,他们不敢打持久战。上次石门川一战,他们不想在我们面前玩小聪明,以免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人多,在野外挖地道,我们无可奈何。他们用兵虽诡诈,但对攻城不善长,其实不拘泥古板,西夏人不难对付。不然延州与渭州早就出现危险。” 下面话不敢说出来,如果真正用兵高超,再善于攻城,三川口与好水川打得不那么辛苦,甚至延州早就丢失,渭州同样也丢失,连你韩琦在镇戎寨都有可能做了俘虏。 郑朗眼中露出一丝欣赏。 老种的确是一句智将,事实在定川砦大战后,元昊因为胜得不吃力,开始长驱直入,兵临长安城下。若不是范仲淹引兵来援助,再加上景泰表现出色,至少泾原路会整个糜烂。 但还是证明元昊不善于攻城,否则当时渭州城至少能让他拿下去。 韩琦皱了皱眉头。 郑朗说道:“你不用担心,随我来。” 将韩琦引到城墙下,将地面的泥巴铲去,下面是木板,再将木板揭开,里面是一条很深的壕沟,壕沟里全是满满的清水。上面结了厚冰,下面还是水,但是死水,没有流动。 韩琦无语地看着郑朗与种师衡,羞愧的扭头就走。 地拨鼠们在继续努力工作,轮换着,黎明时换了第三批人进去。 野利遇乞与张元从营中走出来,看了看刻线。不能乱挖的,也带着原始的标尺,使地道成直线,又用绳子做刻线,标出地道的长度。一共挖了六条地道,准备地道打通时,地下地上一起发起进攻。 通过刻线能看到快要接近城墙了,野利遇乞下令三军起床,准备做早饭再次攻城。 太阳慢慢出来,西夏士兵吃完早餐,拿起武器,盯着地面,就等地道的消息,然后再进攻。 忽然一条地道里跑出两个运泥的士兵,身上全部潮湿。早晨依然很冷的,迅速结了冰冻,哆嗦着,用微弱的声音喊:“救命,救命。” 三百八十章 太子绞肉机(九) 野利遇乞命人将两人抬回去,剥去衣服烤火,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伸手拽绳子,绳子拽出来,上面一片潮湿。1--- 他站在哪里发呆,难道有地下水? 地下肯定有水,附近便是石门川,怎能没有地下水?问题现在石门川水位到了最低的时候,即便有地下水,也涔漏到石门川里。在挖地道,可地道挖得并不深,那来的水? 张元比他反应更快一点,抢过去,拽了另一根绳子,绳子拽出来,上面也是潮湿一片,里面显然也涔了水,可是人没有来得及逃出来,全部堵在里面。 再拽,这里没有涔水,里面人正在挖,看到绳子被收走,感到很奇怪,便对同伴说道:“你出去看一看。” 继续努力往前挖,野利遇乞下的命令,一定要在吃过早餐前挖到敌寨下方,必须要努力。略略感到不对,离得远纵然有水份也结了冰,与原来泥土一样十分坚硬,但接近水源,泥土变得松软起来。一时没想到,松软好啊,能挖得更快,两榔头下去,哗,水冲了进来,带着泥土越冲越大,迅速将地道填满。出来询问的同伴快到洞口,听到后面有声音,在里面看也看不清,发了一会呆,水迅速蔓了过来,水是知道的,急忙往外逃。逃得很快,还是被水淹湿全身。爬出来,与开始两人一样,全身冻得直哆嗦,连喊救命。 野利遇乞也清醒了,拽其他两个地道的绳子,只有一个地道的人得救,其他两个地道的士兵全部消失在地道里,永远出不来。 张元站在哪里发呆,一大早起来准备来一个立体进攻,谁知道遇到这种情况,打不打击士气? 他茫然的看着石门寨墙。 不高大,不厚实,可是心中隐隐觉得比渭州城墙更坚固。 郑朗坐在城头上看着好笑。 这些手段真的很笨拙。 战到现在,郑朗看到西夏人的笨拙,心中产生一些莫明的幻想。 西夏出过名将,籍辣思义一度让成吉思汗束手无策,其他的也就那么回事,包括遇害的山遇惟亮,眼前与他交手的野利兄弟,李元昊,后来的没藏讹庞。 他们只能称为运气好,离名将之路很遥远。 所以郑朗都想这两战让元昊元气大伤,是否能出兵征讨一次灵州,彻底瓦解西夏? 仅是想一想,实际困难很多的,国内的悲催制度,远方的契丹,都能成为不确定因素。想到这里,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过一两年,该回去与赵祯好好谈一谈了。 然后说道:“你们知道那个人是什么人?” 张元不离野利遇乞左右,郑朗已看到好几次,心中终于怀疑。 左右摇头。 李令明能认识,但指望他说出?于是郑朗说道:“派斥候查一查,此汉人到底是谁?” 也未必是张元吴昊,西夏境内有好几个汉人高官,但这二人最为可恨。 扭头再次关注战局。 野利遇乞改变战术,推出抛石机,西夏抛石机被无数后人讴歌,美名为旋风炮。 其实宋朝的才是真正的旋风炮,西夏人旋风炮只是宋朝旋风炮的山寨版。即便旋风炮除了能转向抛石外,威力也不是宋朝抛石机中最大的,最大的还有虎蹲炮。 比抛石机?郑朗大笑。 开始比试,让西夏人靠近, 一个将领将旋风炮摆好,正准备上石弹发射,郑朗喝道:“放。”…, 都没有放在城头上,直接在城墙里面开始发射,几百个巨大的石头砸下,有的石头大,落在西夏的这种小型抛石机上,直接轰成碎渣。 两轮过后,西夏的山寨旋风炮全部哑火。 郑朗看得很仔细,有的抛石机射程还是很远的,但缺点很严重,操作的人多,发射速度慢,准头严重不足,每一石弹发射出去,就象买福利彩票,纯靠运气中奖。 叹了一口气,不要说石弹,带着火药包恐怕威力也是有限。 但两轮对拼后,野利遇乞不得不下令再次撤退。 实际他对如何攻城,心中没有底,反正感觉好的,都带了一批过来,试验看那一种效果更好。于是又出了一招,士兵们推着车子,车子上捆着撞木,这就是西夏的原始撞车,郑朗看了目不忍睹。不知道后来西夏人攻城器械发展到什么地步,现在真的不能看。 在京城他刻意看了一下宋朝的武器,包括一些攻城器械,比如攻城车,木屋形,装四轮或六轮,外蒙牛皮或羊皮,最外面一个挡板,里面有环梯,最上一层有木桥,士兵将攻城车推到城墙边,将木桥放下,直接就可以从木桥走到敌人城头上。 似乎很有威力,实际不然,最怕火攻,就是推十几个攻城车接近敌人城墙,也占领不了城头。除非几百个攻城车一起推到敌人城墙边,一窝蜂从攻城车上走出几千人同时进入敌人城头。 那是不可能的,造价太贵,携带不便。 还有撞车,与此时的西夏人一样,有一个巨大的木桩,但桩头上以铁叶裹首,使其更锋利,在上面还有一个屋顶式保护盖,覆盖湿润的兽皮防止火焰燃烧。同时顶上还系有吊环,士兵到了城墙边利用吊环晃动的巨大摆力,操作铁尖撞木撞向敌人的城墙。 这才是真正的撞车,还是不能高估它的威力,防卫者可以从上方掷大石,烧滚的油,没有油可以用水烧开往下淋,或用燃烧的油脂掷到撞车上焚烧,进行破坏。 宋朝有,但不多,是建国之初从唐朝武器演化而来,后来苟且偷安,用这些攻城器械攻谁去?攻幽云十六州? 别要将吕夷简吓死。 再说云梯,可不是百姓用的梯子,也不是西夏那种梯子,有的重达一千多斤。下面有四轮,大者有六轮,配备有防盾,绞车,抓钩,还有滑轮,也就是一对辘轳,登城时可以沿着城墙壁面上下滑动,中间还有转车可以联接折叠。宋朝除了这种大型云梯外,还有飞梯、竹飞梯,蹑头梯等。 但用过吗? 似乎后来五路大军伐西夏时,往往一个小型的城池都攻不下来,这些威力无比的攻城器械哪里去了? 不知道。 思绪收回来,看着下面,即便是这种撞车,也不能让它真撞,自己这个寨子墙壁可不能当真,几下就能撞塌。 越来越近,眼看只有十几步,有的西夏士兵不顾城头上箭雨弩林,开始起势奔跑,以便撞车发挥更大的力量,撞向寨墙。郑朗下了命令。 城头上伸出一些小管子,后面是一个铁壶,铁壶上面有一个大软木塞,先揭开铁壶,将滚油装进去,两人挤压软木塞,滚油便从铁壶口竹管子发射出去。原理类似高压水枪,没有高压水枪威力大,但站在城头处,能射出四五十米远。依然属于一种粗重的器械,是郑朗发明的。…, 滚油经过一倒一射,稍有些凉,也有几百摄氏度的高温,惨叫声再次传出。然而没有结束,接着城头上宋军射出火箭,经过滚油一喷,撞木与小木车子,以及敌人皮袍上皆粘有厚厚的滚油,轰,火焰便腾了起来。 西夏士兵不撞城了,连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羽也不顾,痛得在地上打滚。 还有一个办法,起土山,石川塞并不高大,起五六座小土山对射,城墙的效果会立即大打折扣。关健现在进入深冬,泥土酥硬,想起五六座压倒城墙的土山,没有十几天休想办到。野利遇乞能等十几天么? 这次进攻未果,打击了西夏的士气。 野利遇乞站在三军阵前,有些发呆,都试过了,梯子,挠钩,挖地道,抛石机,撞车,除了这几种攻城方法外,还有什么方法能攻城的?难不成长翅膀飞进城中? 也可以飞进城中,石川寨另一边就倚在矮山,若西北风烈时,倒是有一种方法,让西夏人变出翅膀,可惜野利遇乞不知道。 恼羞成怒,下令发起总攻。 不试探了,能用的全部用上。 数万人一起出动,密密麻麻的带着各种器械涌向城墙。 “早该如此。”郑朗说道。 以西夏人的攻城本领,怎能想以巧取胜呢? 一力降十会,才是真谛。 野利遇乞不知道?知道,但这样一来,会牺牲多少将士? 血战开始,从上午到傍晚,双方各有死伤,西夏人更重,最少丢下一千多具尸体。 也取得一些效果,多处城墙被撞坏,甚至有两处撞塌,侥幸面积不大,随着用栅栏堵上。 野利遇乞派人喊话:“咱们收尸吧。” 不但尸体,还有各自的武器,也要捡点。 郑朗说:“好。” 双方各自派人在城墙下清理战友尸体,宋兵少,但有一些宋兵牺牲后掉下城墙。抛开战场的血腥,傍晚这一幕十分温馨的。 夜色悄悄降临,西夏军营开始休息,宋军不能休息,得修被毁坏的寨墙。 郑朗看了看冰冷的月亮,说道:“准备提水。” 士兵拿来各个提桶,从壕沟里打来水,向城外地面浇去。 野利遇乞一看急了,不能浇啊,又下令士兵轮流起来发起进攻。 进攻就防守,一边浇水一边防御。 一个多时辰后,野利不得不撤军,没办法再进攻。到了冬月中旬,夜晚天气十分寒冷,浇在地面的水全部开始结冰,自己手下在上面站都站不稳,怎么攻城。虽然多处结的薄冰被士兵践踏成烂泥,可是有许多士兵身上也淋了水。冻得直哆嗦,更没有攻城的勇气。 韩琦兴奋地说道:“这办法好,能不能浇在城墙上。” 以前有过这样的战例,将水往城墙上一浇,第二天成了一堵结实光滑的冰墙,敌人望洋兴叹。 郑朗摇了摇头说道:“不能。这种战例有一定的条件,全石墙效果不显著,水存不住就不会结冰。土墙能存住水,能成冰,但天气回温后,墙泥内的水成冰后,挤压墙泥,城墙更结实,重新融化成水,体积缩小,再挥发出去,城墙便会留下许多空隙,只要敌人再进攻,轻轻撞几下,城墙便会大面积坍塌。石川寨无所谓,战后此寨也要毁去,但是今年冬天没有去年冷,上午成冰,下午融化,只要过两天,墙体没有酥化,战机没有那么快到来,石川寨便危险了。”…, “原来如此。” “这是格物学,唉,没有时间,陛下对我说过,让我将这个格物学写一写,如今连仁义都没有时间写,那有空来写格物学。”说完,郑朗又下令继续泼水。 渐渐地面冰层越来越厚,有的水滑向远方,使城墙西侧三十几步内象一个巨大光滑的镜子。 野利遇乞看着这个镜子越来越大,气得无语。 天亮了,也没有办法进攻了。 宋军一边从容的修补城墙,一边吃饭,然后嘻嘻哈哈指着西夏军队。 野利遇乞将张元拉出来,说道:“张中书,你博学多才,可有办法破解?” 什么博学多才,那是忽悠西夏人的。张元看着也发起难,迟疑地说道:“下午冰会融化,可不会融化干净。到了晚上宋人再浇水,日复一日,休想攻破此寨。” 哪里,只是壕沟里的水,浇上五六晚,壕沟便干涸了。可是张元与野利遇乞不知道啊。野利遇乞又问:“难道没有办法破解?” “砍柴烤吧。” 这算什么办法? 逼于无奈,野利遇乞只能让士兵从山上砍来柴禾,扔了过去,一边烤冰,一边借着西北风,让站在下风的宋军薰一薰浓烟。 郑朗见此,又让士兵拿来毛巾打湿,捂在鼻子上。 让你们慢慢烤去。 下午再次进攻,又有许多地方被撞塌,但仍然一无所获。 到了第三天,野利遇乞放慢了节奏,攻寨规模变得很小,石川寨被撞塌多处,证明此处并不是牢不可破的,不过面对诡计多端的敌人,想要最终攻陷此城,会牺牲很多人。因此,他将注意力放在了南方。 …… 南方。 成克赏不敢再向南去,斥候都派不出去,怎敢南下? 率领大军来到定川寨前溜达了一下,对城头上的宋军喊道:“你们躲在这里做龟孙子吧,我不攻打你们了,咱去攻打石川寨,将你们宋朝那个小宰相活捉。” 耀武扬威一番,率军沿着葫芦川一路北上。 半天后来到郑朗在蔚茹河谷新设的高平寨,这一处是战略要地,西控石门峡,北控没烟前峡,东面、东南面与南面,正好与天圣寨、东山寨、镇戎寨、定川寨联成一个整体,否则原来数寨顶在前面,形成一个凹地,不利于防守。但还是一种理论,此处大路小路有十几条,想利用一寨将所有道路封死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郑朗那个区域战术实施后,这些寨砦作用会更加发挥出来。 又耀武扬威一番,继续向西北撤离。 在高平寨与石川寨中间一座丘陵埋伏下来,到了这里,成克赏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有了猎杀小队,也没有了宋朝军队,可以从容的布置斥候。 大批斥候派出去,使这里几乎连苍蝇也飞不进来。但对于其他地方巡逻刻意放松。这是野利遇乞与张元商议的办法,强攻石川寨,逼迫宋军从南方调来援兵,在野外将援兵吃掉,再回头两面夹攻石川寨。 野利乞遇想吃掉两股宋军,郑朗同样也想吃下他两部军队,大家能动用的兵力差不多,最后谁吃掉谁,几天后便知。很快决战时刻到来,过了定川砦,宋朝几乎不在派出所谓的猎杀小队,没有层层寨砦掩护,无论派军队或者猎户,都十分危险。 成克赏也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三股宋军向北而来,东山寨方向大约有六七千宋军,镇戎寨方向大约有**千宋军,三川寨方向大约有一万五千左右宋军。…, 成克赏听后吓了一跳。 果然宋军在陇山设了埋伏,否则不会能派出一万五千援兵到来。这仅是援兵,留守各寨还有兵力呢,可想而知,南方留下多少宋军,再加上弓箭手,以及汪克族长儿子说的百姓,自己一头钻进去,简直是在送死。 但他也完成野利遇乞的任务,宋朝主力是在南方,陇山最多。可新的问题来临,似乎来了许多宋军,三路合一,若高平寨再派出一部分军队,可能会达到三万人出头,我手中兵力吃不下。 野利遇乞迅速给了他回话,你先埋伏在哪里不要动,宋朝援军到达前,你派出刺探队伍全歼宋朝的斥候,再率军北撤,让过宋朝的援军。随后我利用速度的优势,派一部分军队留守石门峡寨,大部迎头拦上,两种夹击。若是石门寨宋军出寨营救,那是最好不过。 成克赏领命而行。 随后宋军很小心,一步一趋,向北行军。 但没有进入高平寨,西路军队不动,中东两路军队合一,一左一右与高平寨平行再次扎下大营。 此次宋朝极重视斥候,可到了这里,空挡增加,依然让成克赏斥候探听到消息,之所以扎营,是在等候后方的供给。大约出军有些仓促,后供不足,不然也没有那么快。对这些供给成克赏同样眼馋,但为了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克制住心中的**。 现在耐心地等着宋朝三军会合,继续北上。只要北上三十几里地,便是总决战来临之时。 此时石门寨有些惨不忍睹,已是西夏人发起进攻的第七天,无论郑朗怎么用冰水,或者用其他策略,寨墙也被攻破多处,不得不到处用栅栏堵上。壕沟也干涸了,为了迷惑敌人,连饮用水也拿出来浇冰。 可是几位主将一点担心也没有,相反,神情越来越兴奋。听到斥候禀报,韩琦说道:“可以放鸽子。” “放吧,”郑朗说道。 于是来到城头,对城外攻城的西夏士兵喊道:“我要见你们家野利大王。” 野利遇乞听到后,很配合的下令三军停止进攻,来到阵前,问:“郑相公,难道你想投降我朝?只要你投降我朝,我会向我们陛下进言,给你王的封号。” “你们西夏的那个王我不稀罕,我喊你来,是送你一样东西。” “哦,是什么礼物?” 郑朗大大方方将寨门打开,让两个士兵抬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走出寨门。 似乎是儿戏,但想想内幕,韩琦又想羞愧而走。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兵不厌诈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士兵将箱子放下,转身离开。 野利遇乞十分好奇,什么礼物啊,让士兵打开,忽然从箱子里飞出无数只鸽子。天空好蓝,鸽子好白,一声声鸽哨便象一曲嘹亮的乐曲。 三百八十一章 太子绞肉机(十) 这是韩琦的请求。./ 用一句粗俗的比喻,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这厮是恨的。 郑朗没有办法,花钱购买了一批鸽子。还真不容易,现在养鸽子的人很少,作用不是用来通信,同样是为了满足人们的饕餮。京城有许多人饲养,还有少数人养鸽子,或者其他的鸟类用作表演。但用来表演最多的是黄鹂,叼雀牌子替老百姓算命卜卦。 侥幸渭州城中有一家,于是将他家养的白鸽子全部买来。也不一定是白鸽子,有其他的鸽子,郑朗为了好看,只订购了所有的白鸽。 怎么办呢? 好水川一战让韩琦怨气太重,自己不同意,一个劲的念叼,还进行劝说,说能振奋士气,还牺牲将士一个公道。郑朗与老种协商一下,也认为反正高平寨将士虽不是仓促而来,同样需要一天时间休息,这才能连赶几十里路,进行决战。在这一天一夜多时间内,无论野利遇乞怎么查,也查不出一个人来。 因此同意。 可一会儿很搞怪的事发生。这些鸽子与元昊养的那些鸽子有所不同,它们是为了美食而饲养的,一个个又肥又笨,在天空盘旋一会儿,看了看地形,十分陌生,找不到渭州在什么地方,于是飞了飞,得,咱还是回石川寨吧,虽不是俺的主人,这些天是石川寨这些陌生人喂养的。仅飞了一会,又落了下来。然后不解的用小眼睛打量着外面的军营。看着它们呆痴的样子,韩琦哑然。 效果还是有的,野利遇乞已经飞快地跑回军营布置。 郑朗也不怕打草惊蛇。 这时代地图画得很不标准,不象后世,若有一个卫星云图就能看到,从镇戎军、三川寨往南,有大片大片的绿色区域,那就是河谷与平原。往北绿色区域变得十分稀少。但有一条绿线十分亮眼,便是葫芦川。自镇戎军开始,一直到没烟前峡,很长的一段狭长区域。这种狭是在地图上。放在实际宽处的区域能宽达十几里。 到了没烟前峡变得开阔,往北这个绿色区域又越来越狭小,最狭处便是萧关,北边是西夏的军事重镇赏移口,再向北又渐渐宽阔,一直到鸣沙城南边,葫芦川与黄河会合。 但在没烟前峡处。虽成一个圆形宽阔区域,可这一带有些稀疏的山脉与平川相互交融。东边平川与群山之间,便是天圣寨与乾兴寨。西南处有一些零碎的山脉与平原,最尖处便是石门川。 石门川往东去有一些不高大的山脉与矮丘,西夏的另一部军队就埋伏在哪里。虽然另一个主将成克赏小心翼翼,派出许多斥候严密封锁此地。然而若是提前做了安排,派几个人躲藏在某一个山崖边的沙坑边,穿着厚厚的保暖裘衣。上面用枯草与棘刺将身体掩盖,伏于此一天一夜,居高临下。还有什么看不到的? 虽然很难,可能伏击南来宋军的地点并不多,就那么几处,一处埋伏几个人,有什么情报得不到?还是第一手情报! 从没烟前峡往西,有一条隐隐的细绿色,便是没烟峡,一直通往天都山。没烟前峡与石门峡之间便是须弥山,石门峡在卫星云图上是看不到绿色通道,无论再放大。因为这本来便是一条从山间穿行的更狭长山道。是山道,不是平原不是河谷,但从此道穿行比从前峡去镇戎寨近了很多,也有独特的战略地位。…, 所以宋朝后来于石门峡出口处,就着唐朝的旧关,也就是现在的对峙地点修建石门城。又于没烟前峡修平夏城,平夏城南修灵平寨,灵平寨与高平寨之间修崇宁寨,梁太后急了。 没有夺下,反而大败回去,宋军又在没烟峡与前峡交界口,野利遇乞修的第二个临时军寨处修荡羌寨,荡羌寨与萧关之间两个通向天都山道修了通远寨与胜羌寨。正是这几寨之逼,一度让西夏人被迫放弃天都山,使天都山成为宋朝的西安州,宋朝疆域最巅峰时甚至一度扩大到了西域。但成也童贯,败也童贯。那个海上之盟,童贯要负主要责任。 石门川西南又有一个绿色区域,但与石门川、没烟峡隔着许多山,通向哪里大军行走不易。再翻过一段蔓长的山路,又是一片绿色区域,这片绿色区域的西端便是刘璠堡。成克赏分兵南下,便是走的这条道路。因为有重山阻隔,战略意义不大。当然,如果敌人慢慢在爬山,斥候就象瞎子一样看不到,还是等于零。 想到这里,郑朗再次动心。 让他举一路之兵力,与元昊举国之兵对抗,他没有这个胆量。 但修一修寨砦,将后来的平夏城、石门城、灵平寨、荡羌寨、通远寨、崇宁寨一一拾起来重修,会是如何? 仅想了一想,还觉得不妥,那样兵力太分散,十分危险,不由叹息一声,还是继续压缩,在泾原路摆巴士吧。./ …… 一群鸽子很笨,给它们自由,偏不选择,非要回来成为人们的美餐。但将野利遇乞吓着,上次大败,心中戚戚,多少有些草木皆兵,于是大派斥候出去看,不但自己派斥候,还着令成克赏广派斥候。 甚至斥候都巡察到了天圣寨,可是半天过去,一夜过去,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不要说宋朝的伏兵,连斥候与百姓也没有看到一个。 野利遇乞觉得自己很苦逼。 以前那用如此麻烦? 只要给一些小钱,自有那些部族给自己通风报信,都用不着斥候,就能知道宋军一举一动。现在出了宋朝的防线,依然象瞎子一样。 然后再想,找不到郑朗的斥候,他在计算宋朝的兵力。 韩琦的兵力他根本没有想到,让郑朗再一次对韩琦无语的是,这货听到郑朗计划安排后,心更动了。未战,至少有九分把握胜利,于是速命秦凤路再调一万军队过来。 如郑朗所言。将两万多军队,外加当地的蕃军与弓箭手,还有一万多人,放在秦凤路做什么? 郑朗不知道他是真心出力。或者听到计划后派军队过来抢功劳。 不过有的来不及,但不是没有作用,随着战役真正打响,泾原路会将大部军队向北推移,韩琦的后来军队将会逐一接手看护各个寨砦。也要防止西夏突然袭击。 但有一部分军队就在秦州,离泾原路比较近,轻装前进。居然赶来近五千人,再加上层层北推的军队,这就是成克赏看到的三万多宋军的由来。可还不止,泾原路除了这一部与郑朗部外,还能抽出两万余人,外加范仲淹的一万军队,这才是真正的主力军队。 他们不会消失的,在一个野利遇乞万万没有想到的地方! 这些野利不知。于是在计算泾原路的军队。 秦凤路军队他根本没有想到,要么是环庆路的军队,那个范仲淹想捡便宜。似乎在环州集结许多宋军,沿着马岭水向白豹城出发,这便是灵武大道,通向灵州,全长近五百里。在宋初还起着重要作用,但两国交恶后,层层设关,此道许多路段因久无人烟,渐渐湮灭。…, 但行军那个速度,让野利遇乞都看不下去。等你爬到灵州。你儿子也要抱孙子。 这个胆小谨慎的人,已排除在他计划之外。等到石门川战役结束,保证范仲淹退得比兔子还快。 因此只计算泾原路的宋军。 兵力七万,加上蕃兵一万,合计八万。似乎派了几千人去筑细腰城,不知有没有回来。即便回来,也就是这些军队。弓箭手与百姓,只能在家门口发挥作用,象这种长途跋涉调动,无法参与的。上一战将自己咬痛了,宋朝同样也有伤亡。那么多寨砦,当真不留守军队?这一除,能调动的军队只有四五万人。与现在的情报相符。 不管什么阴谋诡计,得要有人执行。 宋军不能小视,但也绝非远古时汉唐的军队,想霍去病的八百走千里,想李靖三千破十万,做梦去吧。 韩琦与范仲淹三万人他不知,这岂不要命? 可为什么此子要放鸽子? 与张元想了一夜,没有想出来,第二天野利遇乞做了一件很好玩的事,又来到石门寨前喊话,让郑朗出来相见。 仿佛俩人是一对好哥们,几天不见,怪想念的。 野利遇乞问道:“郑相公,为什么昨天放鸽子?” “野利大王,你手下似乎还有几万军队哪里去了?”郑朗不答反问。 野利遇乞说:“你猜。” “那你也猜一猜。” “你是虚张声势?” “随你怎么想。” 没有探出话音,野利遇乞只好再次广布斥候察看,这一次查得更细,包括葫芦川、没烟前峡与石门川附近几十里方圆的山区都细细翻了一遍。但结果与昨天一样,什么也没有看到。 倒是成克赏带来一个消息,已经有大量物资运进宋朝的高平寨内,等候他指示。 野利遇乞与张元商议,似乎是虚惊一场。不看兵力,也能看地形。自己身后便是群山,可整个石门峡在自己掌控之中,包括在须弥山上皆设有哨所,昼夜巡逻,即便有伏兵前来,自己手中有近四万军队,又提前做了防御,得多少宋军抵达,才能击败自己? 成克赏部伏于无名山内,虽伏于山内,可四周多有平川,利于骑兵冲突奋进,又得多少宋军才能将成克赏部击败? 于是下了一个指示,注意警戒,静观其变,一切如原来计划行事。 决战终于到来。 但不是野利遇乞所选择的时间。 因为要保持精力,准备绕过石门河,两军夹击宋朝的援兵,野利遇乞于是下令,索性今天不攻寨。 郑朗更安心,也让士兵休息,准备黎明前一战。 然后将诸将喊来。 其他两部布置早就计划好了,关健是他这一部,是追击野利部,或者是调头东向,三面夹击成克赏部。 郑朗将地图挂在墙壁上,郑氏画法,比较精确。 成克赏所潜伏的是无名山。因为后世似乎属于固原三营镇辖区,郑朗命名为三营山,山前的平川命名为三营川。 其他人不知道名字的含义,以为郑朗有可能三军合击。用三军山似乎太土气,于是改成营字。 老种说道:“分兵多少,要看火药能有多大杀伤力。” 野利遇乞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的军队正扎营在一个真正将要爆发的火山口上。 火药运到泾原,看到它的威力,三人皆感到很苦逼,用抛石机抛。杀伤力有限,而且抛石机射程不远,准头不足。并且敌人多不攻寨,或者攻一寨,吸引宋军援救,围点打援,但天知道他们会攻哪一寨?…, 朝中大佬虽是杞人忧天,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既然举国之兵前来攻打一寨。即便有火药,寨子也不易守住。那么火药就会被元昊所得,让他得到了。那才是如虎添翼。 埋在地上,简直是在开玩笑,怎么能瞒过别人,又怎么知道元昊会在此扎营?换李靖过来,也难对猜测出来。 掳到李令明后,老种与郑朗皆是眼睛一亮,有这个太子在手,不怕野利遇乞不会派出军队。石门川虽大,但出口处不大。只要寨子选择地点正确,给野利遇乞留下的空间并不多。就能判断出他扎营的地点。 于是打着筹备粮草的借口,将军队调到镇戎寨,只留下五千人,朝廷分几批一共运来一千两百石火药。零星的分散在各寨各砦,调了九百余石火药来到石门寨。 对火药认识这时候依然有限,民事上用得多。烟花鞭炮,军事上也用,多用来纵火的,所以叫火药,而不叫炸药。 之所以如此,没有对密封性重视。 火药爆炸时杀伤力是在于产生的强气压,若是九百石火药,在完全达到条件下,从理论上足以将泰山主峰炸成一片瓦砾。这是一种理论,实际能将它的真正威力发挥千分之一就不错了。 因此火药密封性越强越好,越大越好。 借着野利遇乞等候灵州与兴庆府援兵抵达时,郑朗做了一些布置,订制一些铁皮与大油纸、兽皮。七八十石一个巨包,再往里面塞上许多铁钉,铁蒺藜,用油纸兽皮包好,铁皮密封,铁皮接口处打上油蜡。一共埋下十二个包。 引信用竹管引出,也怕野利会挖地道,挖到竹管起疑,于是绕了绕,从北面矮山的脚下穿过,绕到城中。有些远,所以引信皆十分粗大,又用油纸包好,竹管接口处继续用油蜡密封。 但敌人会扎营,打下木桩,所以挖得稍稍有些深,又多引竹管,即便一根竹管被木桩击穿,引信中断,还有其他的竹管。 引信的终端就在郑朗中营后面那间空屋的地下室中。 之所以如此,是怕起火的。用高台密封,纵然失火,地下室中的引信也不会突然点燃。 所以那天野利遇乞扎下大营后,郑朗与韩琦、老种连忙下去察看。 有没有被木桩扎断,可以试着轻轻的拽引信,中断便能拽回。结果让他们很满意,没有一根引信能拽回,有可能木桩压住竹管,压死了引信,但证明大部分引信会起作用。 这一招杀着一直没有使用,不是为了野利遇乞这一部,这一部都将他们当成死人,而是为了三营山那边的敌寇。 至于破寨,根本就没有担心过,至今寨中还有大量火药包没有使用呢。至少它爆炸时的威力,会让野利遇乞狐疑三四天,有三天四时间,什么事也安排妥当。 老种这个问题有些尖锐,一起看着郑朗。 郑朗一摊手说:“我也不知道。” 于是几人合计着,做了五个安排,根据不同情况,做不同的兵力调动。 郑朗又问道:“我想救野利遇乞。” 韩琦听了一机灵,难道这些天你们时常交谈,真产生了基情? 郑朗看他的眼神,气得翻白眼,说:“稚圭兄,你再想一想。” 韩琦无语,这是西夏最重要的将领,为什么还要救他一命! “为什么我要将西夏太子放回去?”…, 一旦野利遇乞被炸死,这种可能性为千分之九百九十九。郑朗曾目测过,野利遇乞中军大帐屁股下面正好是一个火药包。能杀伤多少敌人不知道,但野利遇乞准得飞上高空上十几米,做一只快乐的小小鸟。 野利遇乞被杀。野利旺荣怎么想,野利皇后怎么想?元昊能不能丢起这个面子? 到时候还是逼得元昊与自己拼命。 用一国力量与自己一个小路的力量拼命……郑朗想想就恶寒哪。 指望朝廷,看看自己奏折催得有多紧,这都快二十天,朝廷有没有准旨下来? 况且这个野利遇乞军事能力也就那么一回事,肯定不及狄青与老种。后面还有老种与一个美妹呢,早晚不得好死。郑朗杀机不烈。 再看战友。范仲淹在磨蹭,不能怪他,大军深入敌境,对范仲淹来说,是有些艰难,他也在看,若自己在大捷,必然出兵。若自己战败。环庆路兵力在他手中,能做策应,能阻止陕西局势的恶化。为此刻意来信讲明。 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反正元昊那边被府麟路宋军拖住,暂时不得回来。 但这种保守的战术,只能逼着郑朗求稳。 而且野利遇乞一死,连一个谈判的人都没有了。 韩琦先是不解,过了一会儿,叹一口气道:“行知,你若想留下他就留下他吧,反正此人徒有虚名,也就那么一回事。” 决定妥当,三军休息。 到了四更时分。郑朗命令所有人起床准备,穿好盔甲,拿好武器。然后做了一件事,拆房屋,将房顶上的茅草往城外扔。 经过数天时间浇水,再经过西夏攻城士兵的践踏。城外几乎快成泥沼。 野利遇乞也被惊醒,来到城墙下,好奇地问:“郑相公,你在做什么?” “我在铺路,好出寨向你军发起进攻。” “哈哈哈,”野利遇乞大笑。 郑朗看了看天色,对身后的将士命令道:“全部用布球堵上耳朵,嘴张大。” 估计堵上也不行,嘴巴得张开,以免气压对耳膜产生伤害。然后指着张元问:“此人是谁?” 野利遇乞正准备介绍,张元说:“我是野利大王的幕僚。” 这小子有些心虚,没敢报出自己名姓,以至让郑朗很长时间产生后悔。一听是幕僚,郑朗没有在意,骂了一句:“汉贼。” “窍国者候,窍钩者诛。”张元淡淡说道。 郑朗没有理他,扔了几个布球给野利遇乞,说道:“野利大王,待会儿看我塞耳朵,你也塞,我不想你变成聋子。” “郑行知,你要做什么?” “野利大王,咱们就在这里说说话吧,为什么你不问我释放你们太子的条件?” “你说战后讲。” “现在就可以讲,换回太子不难,将刘平、石元孙与李士彬以及一干三川口战俘归还我朝,我便将太子释放。” “那你也将我的手下归还。” “我已经表达足够的善意,你认为你们西夏的太子居然不值几个俘获的价,就当我这话没有说。”这事不用急着说,主要拖着野利遇乞,不让他回去。说着扭头看了看,看到宋军全部准备好了,又看了看天色,夜色依然很黑,启明星却明亮起来,于是手往下一压。韩琦离开,本来是老种点的,让这厮又抢了过去。 无奈啊! 郑朗继续说道:“塞耳朵吧,另外站稳了。” 野利遇乞莫明其妙,不知道在郑朗在搞什么鬼,居然真的相信,捡起布球往耳朵里塞去。 韩琦也进了地下室,用火舌引着火把,用钥匙打开地下室的小铁门,里面有许多竹管,竹管外面伸出一百多股引信。韩琦用火把点燃,引信迅速响起一片咝咝声,一会儿消失,看不到了。 韩琦离开地下室,也来到城头上,看着敌营。 野利遇乞摘下布球,大声问:“此人是谁?” 郑朗也大声说道:“他是秦凤路安抚经略使韩琦,塞耳朵吧。” 野利遇乞看到郑朗说得郑重,又塞住耳朵,忽然叫起来:“韩琦!” 来不及了,十二声震天的巨响一个接着一个传出。 山动地摇,接着野利遇乞惊恐的看到地狱的大门向他敞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百八十二章 收割 未用火药开需前,宋朝最多一年仅从琉求就进口五十万斤硫磺,还有宋朝本土所产。虽然大部分用来制作鞭炮,也有许多进入火药作。 但火药武器制作多少,又有多少用到战场上,水很深。真正发挥作用,是在后来东京保卫战中,被逼才舀出来使用的,居然起到一些效果。南宋才渐渐重视。 可是整个北宋呢? 今天,火药才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十二个火药巨包,每一个包用石作单位,也就是七八千斤,再加上各种铁蒺藜铁楞铁钉,重达近万斤。是最标准的火药配方,为了防止意外,各种铁制暗器皆放在火药油纸的外面。密封性无比良好,爆炸起来会产生什么效果? 每一声巨响,都抛起数百个士兵,一直抛到高空之上,最高的被抛出二十多米高。接着强大气压带来的气流,产生一股小型飓风,近处的西夏士兵再次被气流抛起,远处士兵也被吹得东倒西歪,所有的帐蓬、栅栏就象鹅毛一样,随着气流皆被连根拨起。 接着地面的砂石与各种铁制暗器就象一颗颗子弹一样,射在西夏将士身上。 虽然地面酥冻,但扬起腾天的灰尘,不过借着火光,能看到每一声爆炸声响起后,地面上出现一个巨大无比的泥坑。战马与物资在后面,这不用想,在后方是山,是西夏新修的石门峡寨,宋朝是步兵,必须放在后面,但一声声爆炸后,有的战马居然挣脱缰绳,没头没脑的跑起来。 有的马匹直接踏入军营,从震晕的士兵身上践踏,甚至失去智慧,踏入那个爆炸后产生的深坑里。 许多战士侥幸活着。可一个个呆若木鸡。 不但西夏军营象地狱一样,一段本来被西夏多次进攻后不牢固的石门川寨墙,在气流吹袭下,摇了几摇。一下子倒了下去。 郑朗与韩琦差一点被吹来的气流抛下城头。 野利遇乞被气流吹倒了,牵着马绳再次站起,看着这情形,也愣住了。 张元喝道:“野利大王,快撤。” 逃吧,是有不少士兵活着,但没办法再战。马上溃败就要产生。 郑朗松了一口气,要的是这效果,虽然火药放得多,不可能将所有敌人炸死,这是黑火药,不是黄火药,也不是原子弹,但已足矣。 敌人士气全部被催垮。 眼下必须立即出击。使敌人溃败,才会取得大捷,否则稍过一会儿。等他们缓过神来,抵挡住自己军队的进攻,不但这一部解决不了,还会影响三营山战役。 寨门一开,野利遇乞站在这里,捉不捉? 走了就好。 野利遇乞骑上马,往回跑,还扭头骂道:“郑朗,你这个魔鬼。” 是没有办法上城头,否则能咬着郑朗的脖子。将郑朗的血喝干。 郑朗苦笑一声,做了一个手势,寨门打开,宋军全部从寨内杀出来。 西夏人根本没有缓过神,有的人虽活下来,但耳朵都快震聋了。有的人受了重伤,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嚎叫,休说四万人,七八万人在此,也是一样的结果。 宋军在寨内也不大好受,虽用布球塞住耳朵,耳朵还是嗡嗡作响,心中涌起一阵阵恶心。借着栅栏的缝隙,看着敌人的惨相,那一刻,几乎所有宋兵也似乎觉得末日来临。 不过很快清醒,向寨门口冲去。…, 郑朗来到泾原路做了许多事,最主要是练军。 练军不仅是提高士兵的作战能力,还借着不停的拉练,能看到一些好的将领,朝廷拨出大批的将领来到泾原路,但里面有许多庸才,不能将他们全部调走,可以借着拉练将他们架空。上次一战,名正言顺的给了一些有能力将士上位。久在一起训练,或多或少的改变了宋朝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局面。 宋军比原来更有纪律性。看似理窝蜂的杀出,但很有秩序。 决战开始。 一场战役从开始到结束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比如好水川与三川口,谋划、准备、行军布置、运动,到最后的决战,得好几个月时,但真正的决战快则一天,慢则也只有数天时间。这一战也谋划了很长时间,但精髓便在今天。 野利遇乞看到宋军杀出,知道自己部下无法再战,挥旗指挥全军撤退。 只能用旗号指挥,估计没有几人耳朵是?p>煤玫模??ㄋ?约骸?p> 上次石门川惨景再次出现。 实际还有许多人活着,但石门峡太窄了,再次一窝蜂地往里挤,与上次不同,此次几乎有一大半人连马也不顾得骑,就往里面跑。占的空间小了,然而还是拥挤。 甚至有人炸得木瞪口呆,宋军杀到眼前,还呆呆的站在哪里。还有许多人直接举手趴在地上表示投降,有的人看到挤不进去,或往山上跑,或往河里跑,借着河冰逃向对面。 大败开始,挤进了石门峡,因为有哨所,两边山上没有伏兵,但身后却有一支宋军在拼命追击。野利遇乞又再次的拼命逃。 风声鹤唳,草木惊兵。 追的宋军不多,仅三千人,但野利不清楚,以为一万多宋军追来,以现在自己手下的状况,是无法再有勇气回头再战的。于是率领着手下拼命逃跑。逃出石门峡,宋军此次多是步兵,渐渐被丢了下去。 勒住马,准备回头看一下自己军队的情况,忽然一个青年再次率领三四千宋军,骑马迅速杀出。人数虽不多,但一个个奋勇当先,战了战,又听到后面宋军的追赶声音,野利再逃。 逃出没烟峡宋军还在追赶,直到天都山,才将宋军甩开,可扭头看了看,野利遇乞眼泪都急得滴出来。 此战石门川前带去了四万军马,但跟自己逃出生天的仅有五千余人,还会有士兵逃回,有的慌不择路。逃到山林里面,过一两天也会回来归队,但绝对比上次更惨。 时光也不同,上次是十月末。夜晚外面虽冷,人可以忍耐,现在是十一月中旬,在野外没有足够的保暖衣服,能活活冻死。一旦生火取温,只要宋朝军队派人巡逻,必然被抓获。 还能有多少人回来? 为什么成克赏那边没有动静? …… 成克赏那边也败了。 宋军行动是在夜晚。出忽成克赏的意料,也出忽野遇乞的意料。 以前宋军十分怕冷,所以西夏人多在冬天或者正月二月发起进攻。但有一样东西可以抵抗寒冷,棉花! 郑朗练军时多颁发的是实物,其中绢帛与棉布最多,一个是奖励,一个是战功,包括一些棉袄与棉裤。现在棉花总产量还是很少,无论棉袄或棉裤用棉花也很少。但比没有强,人们耐寒力也比后世提高。 朝廷也发了一匹棉衣与皮袄子。给士兵御寒。有的士兵什么也没有,但他们有薪水,别的士兵都有过冬衣服,只好舀薪水相互购买。也不用惊奇,在士兵中经商的人都有。…, 不然郑朗在考场也吃不到杨九斤老爹的肉包子。 基本备了一备,还是很冷,夜晚气温有可能零下五度,最低时能接近零下十度。可有了这些御寒的衣服,士兵坚持一下,能熬过去。但这种寒冷。却起到致命的疏忽作用。无论成克赏或是野利遇乞,皆没有想到宋军在这么寒冷的夜晚下来了一个急行军。 昨天宋军分两路强行突进。一路是摆在台面上的,赵珣与景泰等将领率领,二更时分由高平寨向三营川扑去。 一路则是宋军的主力部队,这一路人马埋伏得很深。 大部人马放在天圣寨,防止敌人看出来。平时穿着百姓的衣着,甚至为了迷惑敌人斥候,又迁来一些百姓在里面,给了一些妇女财物,让她们没有事就在房外溜达,装作这些“百姓”的女眷。另一部有些远,全部是骑兵,在乾兴寨,某种意义,它已经属于二线防线。因此广布斥候,不让西夏斥候进入。事实因为远,再加上防守周密,也没有西夏斥候过来看。 西夏两路军马在石门川与南方活动,郑朗将主力军队却放在战场的外围,天圣乾兴二寨,游离于战场之外,连张元都没有想到。 昨天东路人马也赶赴战场,两次开拨,乾兴寨的宋军傍晚时分便开始调动,天圣寨士兵日暮调动。两军一前一合,近四更时分,在没烟前峡会合,分出三千士兵由没烟前峡赶向没烟峡,其余的继续冲向三营川。当然,这一路人马因为路程远,也赶得比较辛苦。 黎明时,石门川方向十二声巨大的爆炸声传出,成克赏同样被惊醒,连忙派斥候前去石门川察看究竟。斥候刚离开,景泰二部就掩杀过来。此时两军人马差不多,相对而言,西夏皆是骑兵,还占了优势。开始鏖战,一会儿狄青率领骑兵杀到,渐渐变成平局。再接着大部步军杀到,成克赏军队渐渐落入下风。 斥候也回来了,将他看到的禀报。 没敢接近,当他到达石门西南川时,野利遇乞军队整个溃败,到处都是逃跑的西夏人,以及抓捕的宋军,在外围揪着一个逃兵问了问,拨马就逃了回来。 因此说得不清不楚,成克赏不相信。 但仅一会,石门寨方向又分出大部宋军掩杀过来。不但这支宋军杀来,也有一些逃跑的西夏战士卷了过来,听到石门川野利部大败,再看到石门川宋军恶狠狠的扑过来,成克赏部下三军丧气。成克赏看到不妙,也下令撤退。 撤退是好听的说法,意思就是快逃吧。 不敢从石门峡走,也走不通,有宋军挡在前面,插向西北,从没烟前峡逃向没烟峡,狄青率领骑兵继续追击,一直逃到没烟峡里,老种与杨文广又调过头杀过来。堵杀了两三个时辰,宋朝大部步军再次赶上,成克赏只好强行杀出重围,逃向天都山。 两军会合,成克赏大营下面没有火药,但比野利遇乞好不到哪里去,也只带回来六千余人。其余的人,天知道此时他们在哪里? 两人于天都山,坐在哪里象呆子一样。 七万多军马,不但是七万多人。为了此战,西夏几乎榨干最后一份潜力,这才筹备了大量粮草。取得的是这个结果。可想而知,一旦陛下占领府麟路,率军回来会是什么表情。 还在做梦呢,占领府麟路。元昊那边好不到哪里去!…, 恶梦还没有结束,大批的宋军过来。再次扫荡百姓,将百姓往宋境转移。 这就是郑朗的民族政策。 以前宋朝杀俘,李元昊用汉人做撞令郎,这种政策皆是错误的。 西夏人是可恨,但百姓只是百姓,民族政策得当,他们同样也能忠于宋朝。中原人只要李元昊出得起重金,照样有张元这些残渣。这个政策必须恩威得当。该杀时不能手软,该抚时也要仁爱。 包括上一战被抓获的战俘,不会将他们释放回去。全部安置在后方,陆续打散,变兵为民,甚至给了他们一些农具,一些牛羊,与过冬的衣服衣被,让他们来年种植养牧。 又让他们选出一些代表,潜回西夏境内,对他们家人带口信,让他们家人或者族人亲戚转移过来。至少在宋朝生活不会象在西夏那么苦。 因此有的部族不但不排斥。反而主动配合。 效果以后还会放大,甚至不亚于一场大捷。 反正马上出来许多屯田,需要百姓耕种。仅是泾原路自己屯田,就有四五千顷,还有三白渠一旦施工,又会多出三万余顷耕地。足以安顿五万户百姓!无论郑朗用什么手段。也掳不来五万户百姓。 看着天都山就要真正变成无人区,野利遇乞坐不住,出动军队挑战,可数战皆不利。 但恶梦远没有结束。 …… 石川寨留下一两千宋军,打扫战场,抓获战俘,还有马匹。 这是此战最大的收获。 第二天押着战俘,郑朗来到三营川,到了傍晚,战事还没有结束,但主要的战斗全部结束。 下面到了全面反攻时刻。 郑朗先写了一封奏折给朝廷,报告此战经过。 前后击毙两万五千余人,抓获近一万八千名战俘。结果不止这些,还有逃向山林被冻死的,或者陆续抓获的,会将这一战绩陆续放大。 然后说诸将功劳。 再写其他人功劳,赵祯有功,没有伟大皇帝的淳厚仁爱与英明,将士不会如此浴血奋战,就不会取得这场大捷。陛下,你乃是汉高祖也。 刘邦就是一个小混混,不能文不能武,不懂书不精乐,可是会用人,为人仁爱平和,这才是他取得天下的关健。赵祯除了一手飞白体外,好象也是一无是处,文不成,武不就,那个诗写得同样惨不忍睹。但不得不承认他只会一样东西,做皇帝,皇帝做得好。 虽遭西夏人羞侮,也不能全部怪他,他不是败给元昊的,而是败给他的大伯、爷爷与父亲,宋朝的祖宗家法! 与刘邦相比,赵祯仁爱多了一份,亲情多了一份,温馨多了一份,可缺少刘邦的那种挥宏。一个好皇帝,不是一个雄主。 然后说吕夷简、章得象等人的功劳,诸位大佬,你们就是萧何,没有你们在后方的筹备,战了三年,那来这么多物资。 再夸诸将,老种是张良,没有老种的谋划,不会取得这场大捷。狄青是韩信,没有狄青的谋划,亲自上阵杀敌,也不会取得这场大捷。 还有其他各位大臣的功劳,后方张方平、滕宗谅等人的筹备,韩琦与范仲淹的协助,都有功。至于郑朗自己,俺们顶多只能算是一个陈平吧。 韩琦看着他写奏折,看到这里,满额头是黑线。 但郑朗的做法很英明。 两战立的功劳很大,没有到功高震主地步,但会让许多人眼红。马上富弼出使契丹,立下一些功劳,还有人打小报告,幸好赵祯袒护下来,否则富弼将会很悲催。…, 赵祯不是那种推磨杀驴的主,自己又是一个文臣,没有那么多忌讳,可也没必要招人眼红。 花花轿子大家抬,何乐而不为? 自己说自己功劳小,别人会当真?二十四岁的枢密副使,难道想做二十五岁的宰相?做完后又做什么?赵祯,你屁股下的椅子让给我吧! 事实说的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功劳,自己仅是夸张了那么一点点儿。 还有马。 剿获的战马,以及强行迁来各部族里的战马,这一战过后,将会使泾原路增加四万匹以上的战马,一大半没有受伤,可以拉上战场。泾原路有能力组织这么多骑兵么?就是有能力,上哪里找那么多牧场饲养。 仅是这一战的,上一次战役马匹就足够泾原路消化。但其他三路皆缺少战马,因此赵祯去年下诏,陕西各地必须将所有马匹交出来,以备国家需用。不仅耽搁民用,也耽搁了耕地。 于是郑朗请求,将这些战马根据情况调向其他三路。民间的战马发回,包括此战中受伤的马匹,老弱的马匹,一些母马,全部充入内陆,当作耕马使用。 郑朗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汉朝时缺少牲畜,唐朝时还是缺少牲畜,到了宋朝更缺少牲畜。从江南到关中,一路走来,依然看到许多人在拉犁,而不是马与牛拉犁耕地。 最后又说了一件事,虽然后面还有安排,但战事快结束了,一旦大军到达韦州与鸣沙城下,元昊必然从府麟路撤军回来。 太子如何处理,请诸位大佬发发好心,给我一个回话。 郑朗真的不能急。 非要等元昊征集西夏国内所有军队,象梁氏那样,疯狂的讨伐宋朝一路,这些大佬才肯给回话! 奏折写好,用快马送向京城,郑朗又调动军队,派了一部分人去天都山堵野利遇乞去,大部徐徐向萧关驶去。这将是宋军真正意义上出兵西夏境内,狄青上次不算,那就象土匪一样,悄悄潜入天都山,放了一把火,杀了一些人,再匆匆忙忙跑回来。这次才是正规军队。 天真的冷下来,风声似妇人的号哭,呜咽凄厉,然而宋军一路北上,旌旗招展,笑语喧哗。 这一上,元昊最大的危机也随之到来,或者郑朗与泾原路最大的危机到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百八十三章 帅才 赵祯与群臣等到傍晚,正准备散朝,郑朗急奏送到京城。 大捷啊,群臣欢喜似狂,这一战打得有多辛苦,不仅在前线,实际牺牲的将士并不多,刘平不到一万人,任福一万几千人,其他的零碎有一万几千人牺牲。 对于一个人口近亿,一百多万军队的国度来说,这点牺牲是在可以忍受范围之内。 苦是的后方,郑朗说萧何之功,那是让功,夸大,但为了筹备西北物资粮饷,几乎所有大臣绞尽脑汁。 然而没有一点儿亮色,让人如何不灰心丧气? 奏折里还说了山遇的事,但字里行间也看出郑朗用意,前事已往,当为后鉴。郑朗奏折里的八个字。前事过去就算啦,但后面要引以为警戒。商榷是利器,也不能再一昧苟且偷安求和。若不是上下都抱着这种心态,郭劝又怎么做下这种呆得不再呆的操蛋事? 郑朗还是感到很可惜的,说山遇的冤枉,对我朝赤胆忠心,韩周枷押千里,一路呼号,愁云惨结,其冤令天地阴晦。 赵祯读到此,不能言。 郑朗说得很公平,郭劝李渭是罪盔祸首,自己与诸相心态也不好,否则不会发生这种事。于是下诏追封山遇惟亮为褒国公,宋朝制度封死不封活。死人可以封王,但活人想封却是很难。 一家都死了,封什么国公也没有作用。 不过郑朗提及此事,使赵祯又想到一个人,韩周。怎么两次事件中,皆有这个人物出现?什么来历,这小子。不管了,下诏将韩周贬放到琼州,不但下了岭南,还下了海南。 郑朗主要说的是商榷与苟和,这可以慢慢来。打到现在,花了那么大人力物力,却被一个小小的西夏玩得滴溜溜的转,终于听到大捷的消息。赵祯又下诏:“传诏天下。” 让老百姓也听听,咱们宋朝打了胜仗。最后问:“诸卿,西夏太子如何安排?” 还是没有人答话。 赵祯无奈,看着晏殊。你是西府的大佬,西府主管军务,你得发一下话。 晏殊很苦逼,让他对着月亮。坐在水榭凉台上,看着小花,喝着小酒,吟几首悠雅散淡隽永的小令,天下无几人能及。但军事方面,晏殊懂什么?问他,还不如问葛怀敏。正因为不懂,所以一个个以为葛怀敏是宋朝的战神。第二个曹玮。 扫了一下诸人,迟疑地说:“要么等郑朗这一战结束,看战果如何再议?” 赵祯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于是准议。 只过了两天,郑朗第一封奏折终于慢悠悠地来到京城。 这份奏折说了军事安排,来龙去脉。 原来自从听到斥候禀报说有可能元昊会侵犯府麟路,泾原路诸臣就开始在商议此战。 几位宰相看了奏折的日期很无语,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用慢奏入京?难道是故意的?但郑朗能用急奏么,一是会影响府麟路战役,二让这些宰相商议,还不知道等到那一天自己才能得到回话,说不定吵吵闹闹。自己未等到结果,情报却送到元昊的案头。 再说,不是有一个内侍李征元在自己身侧。 这是郑朗主动给自己找挡箭牌。至于太监,现在四路的几个大佬,无论庞籍,或者是范仲淹、韩琦与郑朗。谁个将太监放在眼中。就是有王侁那样的人物来到缘边四路,也会活活让这四个人虐死。…, 但也知道前面奏折上为什么郑朗说捉住太子是意外,计划做了更动由来。 看到这里,几位大佬皆是啼笑皆非。 往下看去,脸色都变了。 说了市易的事,不但说市易的种种弊益,还说了桑弘羊的均输法,不要将它当成老虎,那是汉武帝见到国家财政困乏,暂时使用的救急敛财之法。是救急之策,实际这次改革为什么史上不说它是变法与革新,正是因为性质是救急之故。与现在宋朝为了支持财政,加重商税,强征大户性质一样,救急的。一旦危机渡过,这些法令将会全部罢废。何来猛如虎之言? 缘边的市易一样,一旦和平,商路重新通达,市易必须废除。 屯田也是一理,屯田不能抱着敛财思想,它的宗旨应当是为陕西出产粮食,陕西有了足够的粮食,比敛一些地租还值得。所以屯上几年,当地蕃户熟悉耕种后,全部交给蕃户,再教他们读汉家的书,写汉家的字,十几年下来,会全部同化,成为宋朝的真正子民。此乃一箭双雕之策。 写得很详细,几个大佬看后皆无话可说。 这是要辨的,不然在杨偕蛊惑下,朝堂里一直有人对市易与经费的去向有异议,直到大捷传来,所有声音才压了下去。但不能保证以后不会有人不翻出来秋后算账。 又是契股与三白渠,契股有人也在动心思,可不知道卖了值不值得。郑朗在这里再次清楚写了必须要卖,对国营的郑朗很怀疑,也不相信。必须让私人保持一半契股,平安监才能有活力。要卖,但要卖一个好价钱,不能黄金当作大白菜卖掉。三白渠也必须上,这一战会持续很长时间,便是和,以后陕西也要留下大量军队,粮食问题必须要解决,否则国家财政吃不消。 到这里很正常,谈的是国事,郑朗也有资格谈论这些国家大事。 下面便不对了,对杨偕发起猛烈的进攻。 没有郑朗提议,朝堂上也开始有人对杨偕产生怀疑,府麟路打到这份上,为什么太原一直不发兵。高继宣回到太原后,朝廷立即用高继宣蘀换了杨偕。 第二年高继宣病死,朝廷无人可用,再次让杨偕为河东路经略安抚招讨使,依然无人识破。杨偕又提出六件事,一、不准中人干预军事;二、迁麟州;三、以便宜从事;四、精减多余的军兵;五、招募武士;六、专捕援。并且说能用臣言则受命,否则就不领命。还要放弃府麟路,朝廷不同意,杨偕不停上书,于是罢知邢州。但他又说当面禀报军事。用这个借口留在京城。元昊看到西夏国力吃不消,乞和但不愿称臣,杨偕又说朝廷连年征战,国力日衰。应暂时答应元昊的请求。 西夏可以独立,元昊可以背叛宋朝自称陛下。 这次使君子党们也识破他的真面目,包括王素、欧阳修、蔡襄等人纷纷上书弹劾,杨偕职为从官,不思为国讨贼,而助元昊不臣之请,罪当诛。陛下不忍加戳,请将他调出,不宜留在京城。赵祯将他调出,杨偕继续哼哼唧唧,不愿意离开。赵祯无奈,只好将欧阳修等人的奏折舀出来给他看,你自己解释。 然而赵祯有一种严重的自虐心态,大臣越是胡说八道。他认为这人果敢能言,杨偕也属于这一类型,对杨偕始终不恶。…, 郑朗对此不是很排斥。上有所爱,下有所投,这也能证明一个君王的贤明,朝堂上喜欢胡说八道的人绝不是杨偕一个。但不能将整个国家玩弄于股掌之中,奏折上不说国家,而是皇帝。于是有了一句,君子,君王乃子也。不是孔夫子所说的那种君子,而是皇帝的老爸! 后面是一叠刘真记录的战况,只到第一次麟州围解之时。但能看府麟路的危机,元昊亲征,十几万大万,能不危险么? 几个大佬不敢怠慢,吕夷简脸上一本正经,实际心中笑开了花。骂得好啊。君子,君王是子也! 将此奏传到宫中。 赵祯看后,脸色很是不悦。 那句君子语,自动略过,富弼石介等人的上奏远比郑朗这一句激烈多了,他也没有动多少怒气,该用的还是在用,不该用的还是不用。 生气的是杨偕欺上瞒下。 郑朗在京城那段时间,赵祯曾问过郑朗,吕夷简如何? 对吕夷简与范仲淹皆不放心,两人结党,那个皇上喜欢,但不得不用之。 范仲淹能力稍小一点,德操却能让人放心,危害性不大。吕夷简能力大,德操不行,贪恋权位,最后一条才让他担心。后来剪胡子是吕夷简奄奄一息,没有危害,赵祯才想起吕夷简的好。因此任用吕夷简,赵祯心头有些阴影。 郑朗说了一句,真小人也。 赵祯又问,何解。 郑朗说,德操上的小人,国家的良臣。 赵祯懂了,没有再谈吕夷简。 不管德操如何,吕夷简是在为国家办事,想着国家,而不是在玩弄国家。 在皇宫内踱了大半天,赵祯下旨,派人仔细察看府麟路的战况,与史上不同,史上几位老大们表现皆不得力,过份渲染府麟路战功,未必有多大好处,毕竟折家也是半游离于朝廷之外的党项人。但是泾原路取得大捷,遮了百丑,府麟路大捷也就除去最重要的障碍,有功的也可以奖赏传扬。这是赵祯式的平衡之术,连郑朗也没有想到。 又派人责问杨偕为什么不出战。 说练兵可以,但府麟路从七月底开战,八月杨偕去太原,如今马上到了冬月中旬,你的援兵在哪里? …… 这是迟来的公道。 府麟路此时另一个将星冉冉升起。 他不但是将星,还是一个帅星,真正的文武全材,罕见的儒将。被某些人抹杀了,否则此人军事天赋可能远在狄青之上。 张亢。 在史上夺琉璃堡之战前,张亢还发动了陆续的战斗,当禁兵士气激起时,张亢看到西夏军队没有准备,在龙门川屯有一批秋粮,于是派出勇敢的张岊,率领九百人又击溃西夏人,使西夏掠夺龙门川秋粮计划失败。然后与张岊诸将协手反攻被占领的丰州,一日数战,西夏军队被斩俘近万人,成功收复丰州。 这个行动有些冒险,可张亢怎么办呢,他几乎是孤军奋战,心中苦闷无人知道,不能说,一说府州三军军心就散了。若没有郑朗,他以后还会更苦闷,他虽有战功,但不是武官。是正牌进士出身,立下如此奇功,反而贬官,后来最高官职仅是一个眉州防御使真定府路副都总管。而另一个人杨偕居然做到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若不是年老,说不定能做一个宰相玩一玩。并且毫不羞耻的以兵家自居,著了多本兵书。…, 杨氏兵书能看么,会害死人的。 郑朗的出手,张亢没有冒险,选择一种稳妥的打法。自己主要职责是拖。将元昊主力军队拖在这里,给郑朗时间。 并且心中大定,他不相信郑朗不会不给他一个公道。 向琉璃堡出手,是元昊掳来的物资全部在这里,也是振奋士气。 宋军冲进琉璃堡,此时西夏人正睡得香,忽然听到外面的喊杀声,耶布移守贵匆忙地从床上爬起来。披起衣服,出去观看,就看到宋军正在屠杀自己没有准备的属下。离他只有几十步远。不顾手下,立即骑马向外逃跑。 张亢乘势连夺三寨,这一战使西夏击毙三百多个士兵,其余人都逃跑了。但损失的牛马羊驼上万,以及无数物资与粮草。张亢没有办法搬走,将牲畜赶进府州,粮食与琉璃堡一把火全部烧掉。 接下来于步驼沟筑了宣威寨,这就是郑朗所想的平夏城与永乐城的区别。永乐城前扰银州大川,傍倚无定河,敌人攻打的道路有无数条。平夏城只有北葫芦川与没烟峡两条道路供西夏军队选择,而宋朝边上有天圣寨、高平寨等寨砦拱卫,物资运输比西夏更流通,所以地势上平夏城能坚守,永乐城不容易守住。 琉琉堡在府州北方,北方是黄河。是西夏人占领的北河套,所以这一寨不能保留,必须焚毁。宣威寨不同,与府州相连,可以互相策应,又卡住了西夏人行军的一条重要道路。 这种理论,朝中大佬没有几个能懂的。 可是新的危机已经来临。 正在郑朗与野利遇乞对峙时,麟州城情况恶劣到了极点,没有水的城市,没有雨没有雪的奇怪天气,被围了二十多天,城中干渴到了黄金一两只能换水一杯! 苗继宣派了一名斥候,好不容易从后山悬崖上慢慢吊下去,来到府州将情况禀报,你们府州现在有粮有肉有蔬菜有水,俺们怎么办?什么都没有,有的百姓快活活渴死了。 张亢听了后叹气,然后看着南方,心中有些愤懑,郑行知,别人不管哪,俺是相信你的,这都过了几个月,为什么也不动手,难道真想府麟二州将士全部战死,以成就你的伟大? 无奈,只好抽调军队,一共只有三千余人,这也是府州能抽出最大的兵力。 而对方虽让几位杀神弄死许多人,但兵力还接近十万。 就这样,三千余人带着物资上路,不但要将这批物资送到麟州,还要打通一条通道,使府州的物资能顺利送去好几批前去麟州,这才能使麟州再熬一段时间。 敌人便象群狼一样,不停的围过来。 一路厮杀,一路战斗,就象这条道路似乎没有一个穷头。 三千余人满身血腥的来到柏子砦,一路西夏人不能拦住他们,于是聚集数万骑兵于柏子砦,以逸待劳,准备以近十倍的力量伏击。 茫茫无际的西夏骑兵涌上来,张亢在脑海里迅速做了一个判断。不能逃,敌人是骑兵是逸兵,自己是步军是疲军,一逃跑会死得更快。也不能逃,麟州军民正等着这批物资救命。 于是对手下说道:“我等已陷死地,前斗则生,不然,为贼所屠,不会有一人生还。” 突然张亢眼睛眯了起来,此时起一阵北风,他们从府州而来,站在北边,风吹过,刮起一阵尘沙。绝对没有沙漠与戈壁滩那么严重,但会造成一些影响,比如张亢看到一些西夏人在揉眼睛,大约眼睛里进了沙子。…, 大喝一声:“杀。” 宋军没有想到,反正也是死,不如索性杀上一通,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兔子川奇迹再次上演,一顿砍杀,几万西夏骑军居然被再次杀退,直接让宋军杀死的人不多,但许多人自相蹂躏而死,仅战马就夺下一千多匹。张亢马不停蹄,对西夏的建宁寨发起进攻,西夏军队披靡而走。 但这一战过后,张亢不得不停下脚步,在建宁寨休整。 一路打到现在,几乎没有休息过,若不是夜晚寒冷,连夜里都要鏖战。 几乎所有士兵体力都耗尽了。 元昊却看到一片光明,他也接受野利遇乞的战报,石门川战役还没有打响,野利说了一些情况,包括成克赏在三营山的埋伏。 他不在泾原路指挥,仅从战报里很难看出什么。范仲淹的出兵,更使他迷惑,既然从环州出兵,那么范仲淹也不敢分兵前去泾原路。算算兵力差不多吧,全部是在野外,自己七万骑兵对付不了四万几千宋朝步军? 其实泾原路战争只是一声血仇之战,不关他的大局,夺下府麟路才是他的梦寐以求。 写了一封信,嘱咐野利遇乞小心,又将视线转到眼前战局上。张亢在建宁寨休整,正符合他的心意。麟州城元昊已经当成囊中之物,但是府州还有一些军队,又有许多物资。本身的地势,攻打极其不易。 不如让张亢呆在建宁寨,用少量骑兵不停的骚扰,让建宁砦的宋军感到威胁与危险,又不赶尽杀绝,利用他们来吸引府州大军源源不断的到来援助。 那么府州的主要兵力将会凝聚在这一个点上。 至于建宁寨,那也叫寨么?墙也没有一人高,与野外作战有什么区别?只要在这里将宋军歼灭,府州城兵力空虚,还用什么来守?整个麟府路也就被他囊于掌中。 朝廷派来查问府麟路战况的官吏与太监也在这时赶到府州。 折继闵大约心中有些激愤,内侍询问张亢在哪里,折继闵便说道:“他在建宁寨。” 内侍也不知道建宁寨在何处,以为是宋军掌握之中的一个寨砦,说道:“能不能带某去看一看。” 你自己要去的,不能怪我,折继闵说道:“好。” 派了一队人马将内侍与官吏一起护送到建宁寨。 张亢心中也有怨气,认为是上了郑朗的当,没有多理会他们,看了看大队人马休息几天后,精神气恢复过来,说道:“我们再往麟州城出发。” 内侍吓了一跳,问:“去麟州啊?” “嗯。” “贼寇还有多少人?” “不知道,接近十万人。” “十万人哪……我要回去!”内侍猛然看了看三千余名宋军,腿一软大声喊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百八十四章 鱼肉与刀俎 落了一场雪,雪不大,不象江南的雪,带着鹅黄与晶莹,似一团团灰尘飘下,落在地上经久不化。 雪不大,但转眼间河山披上一层白色。 刘轩睿与常明德来到天都寨。 是朝廷逼的。 郑朗此时痛并快乐着,大捷,十分高兴,然而朝廷还没有答复,郑朗真急了。朝廷越是如此,他越是担心。写了一份奏折,用快马递到京城,直接说诸位大佬别害我,你们不想放西夏太子,请将军队立即调拨过来。放也快给我一个回话。如若不然,此战打完,我立即回家敬奉我几位母亲去,省得被你们害死。 算是威胁。 绝对不是开玩笑,此战西夏两边失败,再加上太子被掳,元昊为了立威,准得拼命。 另一边派了刘常二人前去天都寨与野利遇乞谈判,不能等,只要韦州城破,元昊准得率大军从府麟路返回。 同时放慢脚步,写了一封信给范仲淹,你要出兵,得快点,不然元昊就要回来了。 前面范仲淹出兵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出了宋境,所谓的灵武大道从西夏境内到灵州城只有三百几十里。灵州城与兴庆府还驻扎着庞大的军队。只要范仲淹一出兵,灵州城军队害怕范仲淹的军队直扑灵州城下,就不敢派军队营救韦州,韦州与鸣沙城就容易拿下,否则元昊军队回来,韦州也未必拿得下。 放慢脚步还有一个原因,在等粮草。 这一战,郑朗动用了几乎有八万军队,牺牲数千人,天都山那边派去两万宋军,让老种与杨文广指挥,将野利遇乞的军队堵在天都山。还有五万多军队,这么多军队要吃要喝。前几天成克赏说宋朝押来大量物资。这不是假消息,是押来许多物资,但不是为景赵二人军队准备的,正是为了此次北伐备用的粮草与物资。顺便起一些迷惑作用。 二人很快被西夏士兵推进天都寨,来到野利遇乞面前,士兵要推二人跪下,刘轩睿大喝道:“野利大王,不是我家相公在石门寨与你聊天,你如今何处!” 是郑朗让他们有意说出,这会留作后手。 也果如郑朗所料。野利遇乞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脸上出现一些惊色,忽然吃吃笑起,问:“为什么?” “这一战,你们西夏死了多少士兵与百姓,我们宋朝死了多少将士与百姓?难道这是野利大王想要看到的结果?” “你要说什么,尽管说吧。”野利遇乞没有被忽悠住,直接说。 “我来是代我家相公与野利大王交换你们西夏太子。” “我没有权利作主。” “但皇后是你的妹妹。我来,还有一些条件。我家相公希望两国以后不要再打了,以和为贵。还问野利大王,象赵德明时。大家岂不是很好,为什么要称帝?” 野利遇乞嘿然不语。 李德明想法与李元昊不同,仅是一个帝号,其他的与国王没有任何区别,即便想扩张,西有回鹘,南有吐蕃,可以尽情扩张,没有必要招惹庞大的宋王朝。只要不称帝,一个名义上的臣子。仅是一年各方面从宋朝得到的好处,就会有近十万缗钱帛,何乐而不为。 抱有这个想法的有许多贵族,包括山遇兄弟。 李元昊略有那么一点儿野心,开始也是向吐蕃人与回鹘人动手,对宋朝敌意不浓。但要感谢两个汉人,张元与吴昊,对元昊进行蛊惑。…, 也不能说他们笨,称了帝,也就有了名,有了大义,有了主心骨,省得原来君不君臣不臣,一旦所有人皆臣服于这一事实,上下便能拧成一股绳。用汉人的话来说,这叫名正言顺。原来名不正,言就不顺。 他们认为宋朝软弱,即便称帝,宋朝也灭不了西夏,抱有这想法的也有一些人,包括野利兄弟。 与民族独立无关,元昊入侵宋朝杀害的多是羌人蕃人百姓,比如延州一带的百姓,丰州王家,汉人在里面占的比例不大,倒是党项人占的比例最重,元昊同样举起屠刀。 这是一小撮人为满足个人野心的举动,也包括野利遇乞在内。 刘轩睿继续说道:“我家相公再给你们西夏一次机会,以后若再不悔改,再也不会给你们机会。但知道此次你也为难,只要你将我朝的战俘交出,我家相公还送你三千战俘。你可以在你家大王面前说是为了营救太子这才牺牲惨重的,也可以说太子是你救出。跟我读H-U-N混*H-U-N混*小-说-网 请牢记战俘换战俘,与太子无关。” 不但饶过野利遇乞一命,还送他一个大大的台阶下。 野利遇乞十分不解,想了一会儿大笑起来,说道:“你家相公害怕我们陛下报复?” “报复?你们两路先后损失惨重,国内百姓民不聊生,若是我朝兵分数路,河东麟府延鄜出击你们银夏绥洪宥五州,环庆泾原秦凤合击你们盐灵韦三州,联合吐蕃,攻击你们河西走廊,不知道你们西夏用多少将士多少财力来抵抗?” “哈哈哈……”野利遇乞大笑,笑完后问了一句:“刘使者,请问我家陛下围攻你们府麟路达数月之久,贵国的援兵在哪里?” 刘轩睿语塞。 常明德跨上一步说道:“野利大王,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 看出来又怎么样? 主动权在我手中,你不同意,此次大败,你绝对下不了台。 就是元昊回来发疯,火拼郑朗与泾原路,拼完了,西夏还有什么? 说来说去,这一句才说到正点上,前面的全部是扯蛋话,即便宋朝同意,郑朗敢不敢提出这个建议?六路齐攻,非得出大事不可! 野利遇乞眼中茫然。 这一次出战,泾原路压力很大,缓过气后,再想攻打泾原路不易。但是西夏国内压力更大,只要按照郑朗的说法,大家都能体面的有一个台阶下。估计陛下不会轻易动兵。 难道就这样算啦? 沉思一会说:“可以,但你们宋朝必须撤兵。” “野利大王,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太高了?撤兵可以,你将我们要的人带过来。大家交换后,我们宋朝立即从你们西夏境内撤兵。” 野利遇乞无奈,放刘轩睿回去复命,将常明德扣下来做了人质,写信给野利皇后,让她将兴庆府与灵州的一些宋朝战俘,包括刘平、石元孙与李士彬派人带到天都山。 使者刚走。野利遇乞就接到一则消息,又将常明德召来,责问道:“为什么入侵我们的赏移口?” “奇怪,你们西夏人能入侵我们府麟路、延州与泾原路,为什么我们宋朝不能攻打你们赏移口?” “你们相公不是说想和解吗?” “是啊,人换回来,大家和解,但我们要的人呢?” “你!”野利遇乞差点一怒之下。将常明德当场斩杀。…, 忍了,如今他是鱼肉,宋朝是刀俎。能不割不切吗? 随后一条条不好的消息传来。 郑朗大军蜿蜒北上,在等朝廷旨书,但拖不得,接近萧关时,加快速度,郑朗一丢萧关,西夏派人看守此关,郑朗命令士兵用盾牌掩护,来到关城下,先用箭与城上对射。后面推出一些大型抛石机,各种攻城梯,包括粗笨的云梯,抛石机与云梯皆是那种组合折叠式,没有“原装”的好。但此行为了避免后来宋军的一些笑话,提前准备了许多攻城器械。不是宋朝最好的攻城器械。有的多是泾原路自己打造。可是胜在量多,还有火药。 一些大型抛石机在前面战士的掩护下,将一个个火药包点燃,抛向城头。 杀伤力未必很大,但这玩意儿气势足,每一声爆炸后,皆有几个士兵抛向天空,一下子被炸蒙了,宋军借势登上各种梯子,可不是野利遇乞带的那种怪梯子,这是十分标准的攻城梯。 看到宋军源源不断的爬上来,本来前方大败,士气不足,萧关里西夏将士一窝蜂丢下萧关上马逃跑了。宋军继续追赶,此时三路人马合在一起,仅骑兵一共就有两万多人。这个数量还要增加,随着战马数量增多,各路都会陆续的增加一些骑兵。 对骑兵郑朗很看重,岳家军大败金兵,骑兵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马从哪里来的,从金人手中夺来,让士兵训练骑术,逐渐组成一支强大的骑兵。但时间短,眼下只有一万多名骑兵,明年数量会更多,有可能会翻一番。 对付萧关与赏移口的西夏敌人足矣,大部骑兵一路追下去,随着败军越过兜岭,一路杀向赏移口。赏移口驻军也不多,很快败阵,没有再追,狄青留守赏移口,等候大军到达。 郑朗在后面速度也很快,迅速抵达赏移口,又派狄青继续北上,破割踏寨,景泰东上破折羌会。然后两路军队向韦州进发。 范仲淹那边也有了动静,可行动有些出忽郑朗意料。 郑朗让他向盐州方向出击,分散敌人兵力,但范仲淹兵出青岗峡,突然回头杀向西路清远军城,再次兵伐萌井。 两支军队渐渐快要合成一路。 无奈之下,郑朗只好写了一封信给范仲淹,你将萌井打下来,咱合伙攻打韦州城吧。 估计范仲淹第一次真正出境作战,有些心虚,两军靠在一起他能放心,真要遇到敌人主力军队,又可以从小道撤向环州。 信送走,却让狄青别去攻打韦州城了,又分出一路兵力,由赵珣带领,与狄青二军合一,直()接夺向鸣沙城。 理论上这一带兵力空虚,宋军两路人马合在一起,达到十万人之众,可以说指哪儿打哪儿,但必须要快,将这场战役结束。 …… 郑朗与韩琦进了韦州城。 韦州城不大,西夏真正拥有的州一共十四州,夏银绥静宥灵盐会胜甘凉瓜沙肃。为了夸饰心理,又将一些重要的城镇升为州,比如洪定韦怀龙等,皆是原来唐宋旧城堡。其中就有韦州城。 但它有着军事战略地位。元昊建国之初一共设了银州左厢、石州祥祐、宥州嘉宁、韦州静塞、西寿保泰、卓啰和南、右厢朝顺、甘州甘肃、瓜州西平、黑水镇燕、白马强镇、黑山威福十二军司。其中就有韦州静塞。另外还有天都南院、沙州监军司、北地与南地。…, 本来此处驻扎有大量的西夏军队,比较难以攻打,但是李元昊调走一批精军,野利遇乞两次抽调。里面兵力所剩无几。加上本来城池不大,城墙也不象灵州城高大坚固,被宋军迅速拿下。 至于另一个城鸣沙城池更小。 但是此战有着浓浓的象征意义,收获也不是一无是处。 两人来到城门口。范仲淹迎了出来。 郑朗有些无语。 范仲淹兴致勃勃,问道:“行知,要不要作一首小令?” 打到西夏境内,范仲淹觉得很新奇。 郑朗苦笑了一下,说道:“希文兄,我们将战利品分配吧。” 小令别作了,得快点离开这里。 战利品有三个方面。第一面便是掳来的或者缴获的武器盔甲,粮草别指望了,西夏一穷二白,再让元昊与野利遇乞折腾数次,城里城外几乎空荡荡一片。战马也不用说,郑朗主动说出,将缴获的战马分一批给环庆路与秦凤路,马匹不愁。愁的是以后上哪里找牧马场所。这个比较好分配。 第二个就有些困难。 百姓与牲畜。 沿用郑朗以前的政策,只要各村寨百姓不反抗绝对不杀害百姓,但有一点。不离开可以,牲畜带走,房屋烧光,不给元昊留下翻身的本钱。离开的,会逐一安顿,这也要分一分,有一些部族主动投靠,这些部族多是心偏向宋朝的,即便在西夏境内也有不少,甚至在李继迁时代。有一半以上心中偏向宋朝,但是宋朝民族政策没有做好,渐渐失去民心。 这些部族虽安顿到后方,但不会打散,至于用强迫手段逼离西夏境内的,到了后方会逐一打散。不然很有可能会在后方闹事。 因此百姓与牲畜是带着一道分配的,反正郑朗没有动,韩琦与范仲淹如何安排,郑朗不管,只是提了一个建议,这些小利不用贪。 包括百姓在内,安顿到后方会很麻烦,宋朝不缺乏百姓,这些人安顿下去,或多或少的抢了当地百姓资源。有的部族因为其心难测,都不敢对其征兵。 百姓与牲畜无关紧要,关健是削弱李元昊的实力。宋朝不缺人口,但西夏缺少人口。他们当中只要是壮丁,便是士兵,甚至有的妇女都是战士。 第三个是贵族与财富。 宋朝财政很苦逼,但不代表着民间没有财富,若将所有大户人家财富集中起来,会以十亿贯计算,就是活动的布帛与金银铜钱,最少也在十亿贯开外。 宋朝的民间财富与西夏相比,那是一个绿巨人,但西夏自李德明后,与宋朝交好,商贸发达,民间也积累了一些财富。特别是盐州与韦州,通过私盐,一些贵族手中有着可观的财产。 宋军到来,有的贵族仓仲带着财产出逃,有的贵族耍聪明,将财产埋于地下,然后离开韦州城。但让狄青派人兜了后路,将这些贵族一起截下,韦州城只坚持一天,便被宋军攻破。 这点未必是好事,为什么宋军能迅速攻破城寨,而西夏人做不到?会引起元昊以后反思。 以元昊的一些手腕,郑朗很担心,说不定火药配方元昊都能弄到手。 逐一将这些财富弄出来,主要是金银细软,还有宋朝的一些铜钱,来自西域的珠玉、**、安息、笃耨、宾铁刀、乌金,西域的一些布料,布料宋朝不稀罕。以及宋朝自己出产的茶叶、丝罗、瓷器、蔗糖,这都是西夏人的宝贝。…, 要的便是这个。 将领俘走,这些将领行走在各个军寨中,是西夏人的活地图。 贵族全部释放。 韩琦与范仲淹不解,郑朗做了解释。这些人要来做什么?既然百姓不杀,贵族更不能杀。到了宋朝后,他们不能做工,不能务农,难道让他们做官?宋朝官员不够冗吗?若安置到后方,这些人皆有一些影响力,弄不好号召一下,将各个降部召集起来,来一个起义返乡,到时候会成天大的笑话。不如留下来,让他们成为西夏的祸害。 但是速度很快,狄青已经自鸣沙城往回返了,必须立即离开西夏境内。 韩琦略有些不满,难得打到西夏境内,连破两城,为什么弄得象做贼一样? 郑朗说了一句粗俗的话,闷声大发财。 面子要紧,国事要紧?这一战得的好处难道还不够多吗?为什么非要将自己弄到最后,身临绝境? 开始分赃。 三人眉开眼笑,包括范仲淹在内,这一刻神情皆有些猥琐。无奈啊,手底下养活了几万大军,朝廷财政越来越困难,都缺少钱帛。 但只一会儿,三人便吵了起来。 都想要,郑朗很无辜的看着韩琦,你在秦凤路,相对而言,也等于是在后方,要这么多物资做什么? 可这时范仲淹与韩琦联手,瞪眼道:“行知,你有市易,是枢密副使,也要兼顾他路。” 三人当中郑朗官最大,范韩是知州,郑朗是判州,身带着使相之职。但这个官大没有镇住场子,相反成了两人的话柄。郑朗华丽丽的败走了,说道:“给我留下三分之一,其他的你们分配。” 这应该没话说了。 然后跑出来翻眼睛,可只一会儿范仲淹也气呼呼的跑了出来,大约没有斗赢韩琦,郑朗估猜了一下,韩琦一定会说,你是带头大哥,要让着俺做小弟的。 分配完毕,放了几把火,将鸣沙城与韦州烧得一干二净,迅速撤兵。 范仲淹带着自己的军队回去,杨文广与范纯祐在天都山,手中一些人马,要等交换战俘事了后才能回环州。郑朗心中戚戚,范仲淹同样心中戚戚,害怕元昊前来报复,得回去安排。 郑朗与韩琦押着百姓俘虏牲畜,浩浩荡荡的折向萧关。 到了萧关,朝廷的奏折才下来,采纳了郑朗方案,又着郑朗将立功名单重新写一遍。上一份奏折到了京城,大家皆很高兴,赵祯就象一个孩子似的跳起来。 可看着他的请功那部分内容,所有人啼笑皆非。 吕夷简与章得象、晏殊等大佬脸红耳赤,俺不是萧何,别折杀俺。 但为太子的事,又扯皮三四天,才决定下来。 郑朗在心中已经在大喊谢天谢地,还以为拖到大军到达没烟前峡,还没有回话,那时候就糟糕了,虽晚,但时间赶上了。 野利遇乞想死的心思也有了,前面将战俘带来,后面立即传常明德,喊换人,不能再让宋军折腾,马上从青岗峡到柔狼山的所有百姓物资全被宋朝洗掠一空。 但他没有想过,元昊入侵宋朝后是怎么做的。 两国就在天都山前交换,也不怕西夏人耍赖,元昊没有回来之前,韦州与鸣沙城以南一线,几乎全被为宋朝控制。 宋朝战俘包括刘平、石元孙与李士彬,还有其他的一共有两百多名将士。 其实还有,但无法再查下去,野利遇乞也不想多交。 将他们推出来,老种也将李宁明与三千俘虏推出,外带着还送了在天都山行宫掳来的几个小贵族,这是作为零头外送的。 但野利遇乞看到俘虏,身体摇了摇,差一点气得一口鲜血喷出。 三百八十五章 回家 府麟路战役也到了尾声。 元昊已得到野利遇乞大败的消息,气得骂娘。 可是府麟路战役到了关健时候,只能写信斥责野利遇乞,但他没有想到宋朝三路安抚经略使胆子那么大,居然主动入侵到西夏境内。 胆子小,只有范仲淹胆子小,韩琦胆子比郑朗胆子还要大,即便是范仲淹,只是军事理念不同,又是一个胆小之辈? 接着得到赏移口失守消息,偏偏张亢开始主动率领军队从建宁寨走出来。 元昊郁闷得要死。 现在率军回去也来不及,韦州城必然失守,于是对盐州与灵州下令,给我守好,若是宋军前来,最好将他们拖住,这时他已有了撤军的打算。不但撤军,还想将三路人马在银川平原吃下。 于是气撒在张亢身上。 张亢军队到了兔毛川,又是兔毛川! 但是府州去向麟州的必经之路。 元昊亲自率领数万军队杀了过去,于是羞侮再次开始。 许多后人将元昊夸成一个伟大的军事家,郑朗很不同意。 这人不是军事家,只是一个运气好,很无耻的土匪。 平回鹘沙州,沙州汉人内乱,回鹘分裂,让他得逞。两伐吐蕃,丢了有十万人马,输得差一点连裤子都没得穿。然后吐蕃内乱又开始,让他捡了便宜。侵犯宋朝,好水川三川口那么多优势兵力,只获得一个惨胜,府麟路丢脸丢到美洲大陆了。定川砦不算,若宋军是一只绵羊带着一群狮子,定川砦那次是一头猪带着一群绵羊。不用李元昊,换韩琦来,也将葛怀敏杀得丢盔卸甲。与契丹人之战,辽兴宗是一个乖宝宝,做强盗来敲诈宋朝,都敲诈得那么可爱。就是这样,还靠了一场大风才艰难的获胜。 宋朝若不是一群文人领导,换成张亢、老种、狄青掌管三路,元昊就会死定了,能让这三人活活玩死。 他胜的不是宋军,而是宋朝悲催的祖宗家法。 所以此次丢了这个巨大的漏洞,让郑朗利用历史记忆,放大成一个巨大的黑窟窿。 两个主帅直接决战。 这是一场极不对等的战争,论名气,元昊名扬中外,张亢是什么?一个书生。宋朝军队只有三千余人,还多是步兵。西夏三万多人,还全部是西夏的主力骑兵。地势是在平坦的兔毛川,更利于骑兵冲击。 战争开始。 张亢做了一些布置,先让张岊率一部分强弩兵埋伏于兔毛川北边的矮山后面,属下万胜军与虎翼军交换战旗。 万胜军乃是朝廷禁军,多是京师招募来的市井无赖,当个城管,砸个小商小贩小菜农的还行,但千万不能让他们上钓鱼岛,那准得坏菜。这支禁军战斗力很差,西夏人美其名曰东军,鄙视宋军的,意思与东恶病夫差不多。另一支军队构成就十分复杂,有边民,有折家军子弟,有其他地方百姓,但就是这支构成复杂的虎翼军,在府麟路战斗中一直表现得很强悍。 布置完后,张亢站在虎翼军中指挥,元昊到来,看到宋军站稳阵脚,看了看旗子,想都没有想,往虎翼军冲来。 以为攻打的是万胜军,比较容易啃,只要击败万胜军,万胜军崩溃,必然连带着虎翼军败退,这一战就会将宋军全部歼灭。 数次攻打,但遭到虎翼军的顽强反击,啃了几次没有啃动,士气开始低落,张亢一展旌旗,张岊率领伏军从山后杀出,同时不停的放射弩箭。…, 西夏人的顽劣再次暴露,张岊攻击的是西夏侧翼,缺少保护,一批批弩箭射来,倒下许多士兵,侧翼有一部分将士向中路逃窜,连带着西夏整个大军的阵型产生混乱。 战机仅是眨眼之间,张亢抓住,喝道:“杀。” 数千宋军勇敢的杀了过去。 西夏军队正在混乱之中,再加上张亢两军的冲击,无论元昊怎么喝阻,许多军队开始逃跑。 兔毛川又开始上演了一出离奇的故事。 三万多西夏的主力骑兵,还是西夏皇帝亲自率领的,居然被三千多宋朝步兵追得落荒而逃,不但大败,又让宋军砍死数千人。 元昊被张亢打成一个呆子。 逃了回去,呆若木鸡,这还是宋军吗?怎么感觉到比唐朝军队还厉害。 张亢稳打稳扎,步步为营,开始修寨砦,清寨、百胜、中堠、建宁、镇川,一步一个脚印,向麟州城靠近,同时时刻提高警惕,准备再次复制兔毛川战役。 元昊大军就在不远处,可看着他在慢腾腾的筑寨,硬是不敢动。情形可以仿照南北朝时的猛人陈庆之,七千汉兵撤退,二十万胡人在后面不敢上来,西夏没有二十万人马,张亢也仅是陈庆之一半兵力。 西夏人撤军。 张亢将元昊打傻了,还有其他三个因素。高继宣终于回到太原,朝廷查了查,详细情况还没有查出,已证实一半郑朗所说的话。于是将杨偕贬到沧州做知州。 杨偕不服气,象史上一样,不停的上奏折,向朝廷提建议,说谋略。 干嘛呢,范仲淹与韩琦、庞籍等人到了陕西,那么多军政大事,也没有写过几篇奏折,郑朗更少,平均一个月都没有一份奏折,若不是为了太子的事,奏折更少,说不定等打完了,来一个打包,用一篇奏折总结。 用意很简单,不能让赵祯将他遗忘,可这一回他能不能达到效果,不大好说。 高继宣于冬月底到了太原,终于一切上了正轨,开始备军,不备不行,当真杨偕在太原练军,练个大头鬼! 看到高继宣回到太原,麟府路百姓有了盼头,逃到河东境内的民吏与僧道们,一个个来到太原,请求高继宣发兵援助。高继宣召见给了承诺……”赐茶安慰。朝廷又着李兴为麟府路缘边都巡检使,此人原来是西夏的一个团练使,也是一员勇将,属于亲宋派,不同意元昊称帝的做法,于是投奔宋朝。复诏投降西夏的蕃官马崖、西界首领拉旺、唐龙镇首领来守顺、巡检乜罗,虽协昊贼过界,但能挺身自归,授节度、观察至刺史,仍以锦袍带赐之。 这份诏书很难说好坏,无形中等于鼓励以后诸蕃投降西夏,反正只要重新归顺,非但无罪反而有功,但在这时,能起分化作用。 元昊在军中也听到这些消息。 致命的还有麟州,苗继宣与王凯在城中看到西夏人有些不对劲,苗继宣想了一个办法。 元昊正坐在帐蓬里发呆,有时候也看看麟州城,奇怪了,为什么能坚持那么多天,这天他走出帐蓬,又在看,只要麟州城拿下,局面马上就能扭转过来。 然后看到一件事,宋朝人很忙碌,一大群人正在往城头上挑东西,修筑工事,一边修一边将一桶一桶的物事倒在城头上乱抹。那居然是湿泥! 看到泥浆一滴一滴的往下淋,元昊仿佛是晴天听到一个霹雳,被雷轰到了。…, 狠狠雷在哪里。 将那个叛徒抓来,责问道,你不是说麟州城中没有水吗?只要三天,城中会一滴食用水也没有。但现在呢,坚守一个多月后,城中的人居然用水和稀泥来玩! 下令将这个叛徒砍首示众,心灰意冷之下,率军撤退。 与郑朗多少有些关系,关系不大,元昊已经打算坐视韦州城与鸣沙城失守,甚至刻意拖延,诱使郑朗率军深入到灵州。然而郑朗没有上当,元昊只好望洋兴叹。 庞籍来了精神,只能说一个比一个精。 他更加在坐看,若郑朗胜了,会出击,不胜保持军队不动,因此将军队准备好了,一直没有发兵。石门川大捷,郑朗发兵攻克韦州消息传来,再加上元昊兵退,立即出兵横山寨,连续扫荡十几个小寨子。 但此时心中也有些后悔,自己虽参与了,连个汤也没有捞到喝,只喝了一个汤渣子。相反,郑朗那边立了功,范仲淹参加了,韩琦参加了,府麟路如此坚强,似乎只有自己这一路不光亮! 一怒之下,所破寨子全部屠杀一空。 …… 野利遇乞正在吐血,是三千俘虏,全部是老弱病残,有的人还缺胳膊少腿的。 俺们要这些战俘干嘛? 气得对老种大喝:“你们宋人欺人太甚!” “你说他们不是你们西夏人?不是你们西夏战士?他们是为谁受的伤?”老种从容问道。 “你,你…… 常明德在边上做了一个手势,一个个台阶。 不是还给你俘虏,而是给你与你们西夏人台阶下的。 野利遇乞气得不语。 老种又从容说道:“我朝五万多主力军队从赏移口南下,要不要顺道绕到天都山来?”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杨文广摇头,做鱼肉就得要有做鱼肉的自觉,败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还不清醒? 不用威胁,威胁已经到了,郑朗估计野利遇乞看到这些战俘后也会发疯,于是派了狄青率领七千铁骑,从漫移口,也就是后来宋朝筑的胜羌寨处的小道抄近直奔天都山,以助其威。 元昊头脑有时候很不清醒,他能存国简直是一个奇迹,看一看,他力挑回鹘、吐蕃与宋朝,最后连契丹也敢挑。郑朗真担心元昊会失去理智,头脑发疯。 交换搭成,西夏人有一个台阶下,大家暂时相安无事,然后再来。 不火拼,但一步步将元昊磨死。 三千名俘虏给台阶是其次,主要是逼出来的。 战争很惨酷,伤残经常发生,西夏人两次大败,伤残跑不动,只能做俘虏,特别是那次火药大爆炸,让许多西夏士兵炸成残废。 为有充足兵力备战,野利遇乞第二次征兵征得很凶,一些老弱病患也被征召进来,这些人全无斗志,也是俘虏主要组成之一。 既然奉行不杀俘的政策,这些老弱病残更不能杀。然而留在后方做什么?一年再花许多钱帛来赡养?不杀俘已算不错,再赡养这些老弱病残,郑朗脑袋可没有坏。 于是一股脑,还是还给西夏。 还有一个作用野利遇乞暂时没有想到。中间有几百名战俘是刻意从后方挑选过来,他们亲眼见到泾原路的民族政策,回到西夏境内后,会无心的替宋朝宣传。 元昊会派兵阻止各部叛逃到宋朝,可强行阻止,西夏境内必然产生恶化。依然是战争,但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其效果不亚于两军交锋。…, 看着七千宋朝骑兵到来,野利遇乞终于沮丧的答应此次交换。 即便没有来,李宁明他当真不要了? 两军于没烟前寨会合,郑朗看着这些战俘,伸出手说道:“欢迎回家。” 刘平、石元孙、李士彬与两百多名将士同时泣不成声。 郑朗心中叫了一声侥幸。 似乎后来刘平看到回家无望,在西夏取妻生子,这是男人的生理需要,苏武也娶了一名匈奴牧羊女,但放在宋朝有可能做出许多文章,王信第一个会找到刘平算秋后账。 而自己曾经力保过刘平,到时同样会惹上无辜的一身骚。 还好,刘平暂时没有娶妻,这个麻烦免去。 不认识,询后才知道谁是刘平,谁是石元孙,谁是李士彬。 上前施了一礼,说道:“见过刘太尉。” 刘平伏在地上,冲着东方号淘大哭:“陛下,臣罪该万死。” 其他将士跟着也大哭起来。 郑朗无奈,只好让他们发泄,特别是李士彬,一个劲的抽自己大耳光子。 开始郑朗对李士彬不抱有好感的,三川口大败,金明三十六寨丢失,李士彬的骄傲自大,与范雍的昏庸,是两个主要责任人。后来又知道他贪墨山遇的财宝,成为山遇惟亮惨残死的导火索,更不抱有好感。考虑到他在羌人中的声望与号召力,才点名将他赎回。 此时看到他将自己脸蛋都抽肿了,心中也产生一些怜惜。虽犯了错误,但此人对宋朝忠心无用置疑。 哭得差不多,郑朗说道:“回去吧。” 刘平等人才站起来,向郑朗施礼。一路上听狄青说过郑朗的故事,也知道是郑朗用西夏太子换他们回来的。 将自己与西夏太子等同,心中很感动。 郑朗不想解释,这些人对宋朝很忠心,也很勇敢,但军事天赋,包括刘平在内,都不怎么样。三川口一战中,军事天赋好的是两名副将,牺牲的郭遵与王信。 一路南下。 回来得比较及时,元昊决定撤退,于是兵贵神速,想于半路狙击一下郑朗的军队。一路赶来,直扑到镇戎寨前,郑朗早押着俘虏去了后方。元昊不敢再往里追了,调过头,围攻高平寨,让寨上一顿乱箭射死了几十人,灰溜溜返回。 庆历元年两国的战事终于结束,但强盗来了。 …… 宋朝与西夏打得热火朝天,契丹在边上看得喜不自胜。 已经得到一些好处,西夏人物资短缺,只好便宜的将牛马羊驼卖给契丹人,契丹人将战马留下,牛羊再兜销给宋人,转一下手,得了许多财帛,还白白得到许多战马。 郑朗提议,宋朝派了一些探子潜入契丹边境,散布兴平公主的死因,怎么死的,郑朗也不大清楚,有人说兴平公主是李元昊不喜,忧虑而死,有人说是兴平公主撞见李元昊鸠母,让李元昊杀死。 郑朗没有采用前一种说法,而是采用了后一种说法,说是兴平公主看到李元昊在鸠母,大义凛然的上去劝阻,李元昊恼羞成怒,将兴平公主杀害。刻意替兴平公主塑造了一个伟大的形象,来反衬兴平公主的冤死。 说法未必对,但兴平公主死得是很不正常。 谣传很快在契丹境内传开,辽兴宗十分不喜,正好元昊在府麟路,派使者再次过去责问。 元昊一口咬定是病死的,当时他正陷于泥潭里,又低三下四的陪礼道歉,进献一批宋朝战俘与大批牛羊给契丹。劝契丹乘机出兵将关南十县收回来。元昊的礼物辽兴宗没有看上,太穷了,这群西夏人。…, 但听到宋朝讨伐元昊屡败,动了念头。 什么讨伐屡败?宋朝根本就不叫讨伐,三川口与好水川虽败也犹荣,府麟路更是大胜,十几万西夏军队气势汹汹而来,包括押粮队在内,仅只有两万几千宋军,就是这两万几千宋军,至少击毙三万多西夏战士。真正惨败是在后面一战,定川砦。 但契丹人正在快活,也没有派斥候细细查问,反正听到好水川与三川口败了,丰州沦陷,辽兴宗认为机会来了。 所以郑朗说他是乖宝宝。 宋朝虽然偏软,也是一个庞然大物,想要出兵,最少得问问清楚。没有问清楚,便将群臣召集商议。契丹的葛怀敏,南院枢密使萧惠站出来。宋朝三川砦十分悲催,契丹河曲之战也十分悲催。 宋朝君臣听葛怀敏夸夸其谈,嗯,这个人不错,是第二个曹玮。 萧惠也有名气,辽圣宗攻高丽军,其人治军严谨,随辽圣宗破高丽军于奴古达北岭。但不要弄错了,那不是萧惠指挥的战役,而是辽圣宗亲自指挥的战役,不代表 萧惠能力。后来萧惠亲自指挥过一场战役,奉命征甘州回鹘,与阻卜军战于可敦城,大败。契丹仍没有认识到他只是一个花架子,继续以为他颇有军事天赋,再加上 他出身名门,乃是钦皇后弟阿古只五世孙,有许多人替他鼓吹,这些年官越做越大。 与葛怀敏是何其的相似。 俺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怎能害怕宋朝,大声说道:“宋人西征有数年之久,师老兵疲,陛下若亲率六军讨伐,必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也不能说没有道理,理论上两国一旦朕手,有九成把握能将宋朝驱逐到长江以南,提前让宋朝成为南宋。 但仅是理论,实际操作不是那么一回事,就如当年刘宋朕合柔然与匈奴,三国进攻北魏。若统一行动,北魏必将灭国,但最后呢?反而成就了北魏拓跋焘的丰功伟业。 可以出兵,出兵效果会很好,但人选肯定不能是辽兴宗或者萧惠,若是此二人,后果又不能预测。 与宋朝一样,和平已久,不想打仗的大臣同样很多,北院枢密使萧孝穆便说道:“以前太祖南伐,终以无功,跟着圣皇帝击唐立晋,石重贵叛,长驱入汴,但因为 汉人纷纷反抗,最后不得不撤回,连兵二十余年,仅得和好。今天国家比昔日富强,可是勋臣宿将,往往物是人非。宋朝又无罪,无故伐之,其曲在我。何况胜败 不可预料,请陛下明察。” 辽兴宗不听,盲目的将诸军向幽州调动。 乖宝宝捡便宜开始。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提供 三百八十六章 阿干城(一) 略有些卡文,少一更,明天补上。k 更新 ======== 一路上韩琦与郑朗商议着市易。 自元昊谋反以来,朝廷于陕西布兵三十几万。不是募兵,而是雇兵。就象郑朗一战,仅炸药就用掉十几万斤,有的原材料是从琉求运来,再从京城运到陕西,用费会增加到多少? 用度渐渐不足。虽有言官一度弹劾郑朗的市易,杨偕的鼓动,使参与弹劾的大臣越发增加,实际宋朝为了资助军费,也颁布一些不好的诏令。比如储需粮食或它物,榷货务用池盐作券当金银,赐于边臣,用它向商人换取储需粮食或者它物。最后发展到羽毛、筋角、胶漆、铁炭、瓦木之类,一切以盐易之。 用来救急的。 弊端比市易更重,一些奸诈的商人,与官吏表里为奸,虚费池盐,不可胜计。盐券益贱,贩者又不行,除了少数大商人大权贵外,公私皆受损。 不过这是宋朝的祖宗家法。 郑朗实施的市易是从桑弘羊的均输演变过来的,“出身”不同,待遇不同。 一场大捷,加上郑朗详细的解释一遍,是临时之法,区域之法,争议消失。韩琦眼也红了,不仅是泾原路缺资少费,其他三路皆一样,用费严重不足。否则韩琦与范仲淹不会为一些财物争得面红耳赤。不管韩琦有多少私心,他不会是一个贪官,往自己口袋里装,这是为自己管辖一路的财政而争。 郑朗做了耐心的讲解。 陕西在宋朝变动十分大,先是命名为永兴军路,元昊谋反后为了相互能清楚的划分责任区域,分成了模糊的五路,长安为中心的永兴军路,再加上秦凤、泾原、环庆与鄜延路,但还是听从永兴军路指挥调动。到了今年缘边四路更加独立,永兴军路依然有一些指挥权利。救急用的,不能当真。 秦凤路变化最明显,这时候秦凤路是指秦州、凤翔府、凤州、成州、阶州与岷州。到了熙宁时,扩大成一府十二州三军,府为凤翔,州为秦,泾,熙,陇,成,凤,岷,渭,原,阶,河,兰,军为镇戎,德顺,通远。其后又增加增积石、震武、怀德三军,西宁、乐、廓、西安、洮、会六州。仅从拓边来说,在青海这一块比唐朝疆域还要大。 主要商路便是同吐蕃人的交易,以及从南丝绸之路而来的曲折西域商道。 这一条商道绝对不能用市易,否则会引起严重的后果。 凤州到利州之间的商道是国内商道,本来十分成熟,用了市易后果更麻烦。秦州边缘地区与泾原路市易重叠,实施意义不大,能执行市易的仅是岷州地区,往西是岷山诸羌,交通闭塞,商路从宋朝立国以来,一直不繁荣。可一旦执行后,其他地区官吏会不会效仿? 利害关系说了一遍。 韩琦有多精明,郑朗比谁都清楚,具体怎么做,郑朗没有再说。 就听到元昊率四万骑兵南下。 郑朗笑了一笑,根本没有当作一回事,如今的泾原路害怕是元昊发疯,举国来犯,四万人就想在泾原路折腾?也太小瞧自己。 不过这小子明年会被北方的乖宝宝狠摆一刀。 听到契丹的小舅子出兵宋朝,元昊很高兴,在兴庆府伸长脖子看啊看,准备看一场大戏,结果契丹没有派军队,而是派了一个使者,怒不可遏。…, 郑朗也在等,甚至会推动一下,让西夏与契丹关系恶劣,只要河曲一战发生,宋朝机会便会来临。 契丹与西夏人不打,宋朝不是很好出手的。 没有当作一回事,在前线留下主力军队,其他军队陆续的解散,百姓与战俘继续向后方转移。 与韩琦也渐渐到了渭州城。 快到渭州城时,韩琦忽然说道:“你要提防一人。” “谁?” 韩琦不再说话。 郑朗嘿然一笑,说道:“严格说起来,他与我也沾了一些亲戚关系,还是我的长辈。” 韩琦嗤笑。 葛怀敏是你什么长辈! 但十分看不懂,郑朗多聪明哪,立下那么大的功劳,一点也不贪,换其他人能否做到? 可这才是聪明之处。 为什么要将这个葛怀敏留在泾原路,留下也可以,花花轿子大家抬,这一战动用无数人力物力,随便往哪里塞一塞,也能让葛怀敏沾一些光。郑朗没有,死死的将葛怀敏压在渭州,不但葛怀敏,包括从京城调来的少数将领。 郑朗不答。 韩琦问:“为什么?” 郑朗想了一想,说道:“我在定川寨留了一个缺。” “什么缺?” “不知道用上用不上,若到用上时,我会向你解释,到时候还希望你再次支援。” 支援便是大家相互立一些功劳,韩琦会心的没有再问。 还没到渭州城,许多百姓出城夹道欢迎。 此战也牺牲了许多将士,前后计达七千多名,泾原路将士牺牲最多,接近有六千人,七百几十名女真人凶悍,用得最多,数战下来,仅剩下四百二十几人,减员几乎有一半。也有一部分是当地的蕃户,但终是胜利。宋军胜利,后方的百姓才不会受到元昊伤害。 崔娴与江杏儿、四儿、环儿小跑的迎上来。 郑朗抱过小女儿,牵着郑苹,四个妻妾伏在他身边泣不成声。 离开很久了,从九月下旬出发,前去镇戎寨亲自指挥,腊月中旬才率军返回。 其中两次激战郑朗顶在最前面,第二次更是亲自于孤城之中指挥,几个妻妾在渭州城中度日如年。 郑朗低声说道:“我平安回来,你们不能哭,想一想那些牺牲的将士家属。” 一开战心软不行的,慈不掌兵,但想到那些牺牲的将士,郑朗心中还是有些不好过。也许在这时,他才恢复了一个平凡人的身份。 人群也涌上来,郑朗意外地看到一人,瞎毡,伏于地上,殷勤的说道:“恭贺郑相公大胜归来。” 这一战宋军杀得够狠,将野利遇乞几乎打得没有半点脾气,瞎毡所在的龛谷城离战场也不算太远,宋军一度掳掠,波及到了会州地区,瞎毡对此战十分关注。 他在平缝里生存,想要庇护,必须寻找一个强者。 看到两战结果后,瞎毡心中戚戚,幸好主动投靠宋朝,否则以宋军这两战发挥的战斗力,自己反抗,会遭到灭顶之灾。 “谢过,”郑朗将他扶起来,又说道:“我不是让你不要来吗?” “郑公大胜,属下怎敢不来欢迎?” 你有一个强大的老子,非要独立,独立后又做小三,郑朗很无语,道:“既然你来了,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与你商议。” “请吩咐。” “一会儿进城说。” 后人不是很清楚,说宋朝如何如何的对不起吐蕃。…, 同样是不对的。 吐蕃与宋朝的关系相当于西夏与契丹的关系,不能顶真。 两国皆与西夏人仇,可是各自为战。西夏征伐吐蕃时,宋朝袖手旁观,看好戏。宋朝与西夏作战时,吐蕃亦是如此,包括这次,吐蕃人皆没有吭声。 两国关系蜜月时光,仅是唃厮啰在位这段时间。后来他的子孙没有明显证据与西夏勾结,但不象他们父辈,也开始学起小草,风吹两面倒。 但是郑朗必须要出手。 财富人口,是西夏最缺的。 郑苹嗲声嗲气地问道:“爹爹,你杀死了很多人?” 崔娴用手将她嘴巴捂住,厉声说道:“是谁说的。” 要淑女,要从小教育。 “小孩子,不要那么严。”郑朗道。 “你以为全象你啊,”崔娴嗔怪道。 进了城,但自始至终未见葛怀敏。 …… 元旦节便到来了。 朝廷下了一份圣旨,是奖励诸位立功将士。 当郑朗最后一封奏报,包括王原带来的府麟路记录,一道呈到京城,赵祯大喜过望。其实一东一西,死的将士远远超过了好水川之战。 可要看结果。 先从百姓对比,元昊在府麟路掳俘杀害了许多百姓,然而不及郑朗掳的多。郑朗动手非常狠毒,不顾是招降的,还是强自掳获的,前后共计达到了一万五千多户。虽各户人口残破不全,每户四口人不足,也超过元昊在府麟路掳走的百姓数量。 并且清空三川寨以北的百姓。 好水川一战失败后朝廷也在分析原因。 中间倒向西夏的羌人起了关健作用,可是朝中大佬皆是一愁莫展,这些羌人混居在一起,敌我难辨,不好征剿,有的在山区,也不易征剿,征剿也会让其他羌人心中产生一些不好的情绪。 全部转移到大后方,等于从元昊手中抢来了大批百姓。 但逼得朝廷要开三白渠,否则以后陆续的安屯,生存空间就会变得拥挤。朝中大臣也认为郑朗所说的有道理,想要他们为宋朝所用,还得要感化,仅送财物是不行的,要教他们读书认字,要教他们耕地种田,将他们同化。 伤亡的对比。两路宋军包括蕃羌兵在内,牺牲的将士多达两万多人,一半是羌人,特别是丰州沦陷,牺牲的多是党项人。中原汉兵也牺牲了一万多名将士,还有一部分士兵出现伤残,不得不退伍离开军营。 西夏人伤亡更加惨重,府麟路由于野外让西夏控制起来,击毙的敌人不便统计,大约的却能计算,最少击毙三万以上的西夏将士。泾原路更狠,击毙了四万多西夏将士,外加两万五千名俘虏。还了三千俘虏,不过还的这些俘虏,满朝君臣一想起,脑门上便冒起汗。怎能比元昊还要无耻呢? 也就是使西夏折损了九万多兵力。 伤亡对比,是四比一! 难道还有人不满足吗?太满足了。 最让君臣高兴的是战马,剿获的,掳来各部族里的马匹,计达近四万匹。 宋朝总共有多少匹战马?从岭南巴蜀西北河东河北到中原,总共才十万余匹,真正能上战场的战马不到四分之一。但此战增加的马匹至少有两万五千匹能当成真正的战马。 一战便使陕西增加无数骑兵。 君臣头脑还是很清醒的,有马无牧场,郑朗奏折也解释过,于是赵祯下诏,将从百姓手中强行征集的马匹重新归还给百姓,当作民用。一部分伤残老弱的马匹调出来,卖给百姓。…, 被逼的,缺钱用,这些马没有好马值钱,但一匹马也能卖十贯钱。 这样的大捷,赵祯手便松了,诸立功将士皆先后有赏。 还做了一些人事调动,应范仲淹请求,将种师衡调到环州担任知州。 郑朗听太监在念圣旨,听到这里愣了神,自己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忽然明白过来,元昊回来,自己手下有兵有将,心中还有些戚戚,怕元昊神经病发作,范仲淹同样也会担心。看到老种的智慧,大约自韦州城分别后,写了奏折请求老种前去环州,替范仲淹分忧解愁。 郑朗有些不甘心,早迟郑朗还会让他去环州的,两个反间计没有使呢。但不是现在,明年还有两场战役,至少阿干河一战迫在眉睫。自己也需要老种策划。 眼睛珠转了转,不行,得想办法让老种拖一拖,等阿干河打完了,再放老种走。 宣旨内侍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继续往下宣读。因为郑朗再次推荐,朝廷终于对府麟路诸将立功将士慎重,答应了郑朗请求,将张岊与王吉调到泾原路。并且将张岊提拨为德顺军知军,顶替老种的空缺。 张岊与王吉的价值有没有老种高,不好计算的。两人是冲锋陷阵的勇将,老种是谋将,大肉有了,鱼却没有了,郑朗啼笑皆非。 最后是郑朗的封赏。 郑朗这次很会做人,推功推得诸位大佬面红耳赤,羞愧七分,但也有几分自得。真的不容易,不谈战争所损耗的物资,武器,抚恤,就谈军费,郑朗与张方平皆为此说过一些话。张方平刻意在奏折里举了实例,普通的士兵,料钱五百,月粮两石五斗,春冬衣绢六匹,绵一十二两,随衣钱三千,如果是马兵,费用更高。平均计算下来是五十余贯。 没有计算从京城将这些物资运到陕西成本会有多少。 因此范仲淹与程琳又出现不一样的说法,程琳说一骑兵一年岁费一百贯,步兵岁费六十四贯,范仲淹说不下百千钱,也就是一百缗钱。这中间还不包括将校的费用,宋朝武将分为十二等,最低的十将,小班长月俸十二贯,都指使、都虞候这样的小队长月俸多达五十贯、一百贯,其他福利照旧。到了郑朗这一等级,年薪加上各种福利接近三万贯!如果摊派下来,更是惊人。 陕西正规驻兵,加上享有正规驻兵待遇的蕃兵,计达三十万人。 凭这个就花了多少钱? 居然周转过来,是何其的不易! 花花轿子大家一起抬,建议重赏郑朗,以昭功勋。 官职不好授,就是一个枢密副使,春天在朝堂时已经让大家感到很怪异,前面一大排老头子,站着一个小青年,郑朗自己不舒服,其他人同样哭笑不得。 于是授爵,封秦国公。 郑朗立即拒绝。 做了枢密副使,感到不舒服自在,秦国公同样也不舒服。 爵位在宋朝半点实权也没有,仅是荣职。职阁也是荣职,但这个荣职是以后进迁的关健所在,不入职阁,就难入两府。 它没有任何实际作用,可秦国公已到了爵位的顶端,以后再立功,朝廷授什么? 自己到了无功可赏的时候,即便是文臣,也要乖乖的学习李靖、曹彬、韩世忠,做一个好孙子。 写了一封奏折,委婉的说了理由。 如今的赵祯也不是十年前的赵祯,政治手腕十分优秀了,看到这份奏折,能理解其话外之音。…, 奏折送走,鞭炮声响起,新的一年到来。 …… 泾原路一片喜气洋洋,元昊这个新年不大好过。 终于偿到被人侵略的滋味。 元昊对府麟路一直垂涎欲滴,有世仇,有优良的耕地牧场,有战略地位。 此次入侵,大肆杀戳,攻占丰州宁远寨,杀寨主监押与寨内军民,围府州又杀府州城外蕃汉居民不可胜计。特别是康德舆这小子不放百姓入城,导致那批被杀害的百姓数量最多。 三州人口锐减,战后很久,百姓不敢复业,土地荒芜,朝廷为了守住这一战略要地,只好从中原大费钱帛买来粮食,又导致河东百姓增加无数劳运之役。 也是元昊刻意为之,想方设法使府麟路成为几座孤城,那怕攻不下来,最后也能逼得宋朝放弃。 但报应来了,宋朝的反入侵,自青岗峡起,西到鸣沙城,南到天都山,这片大三角区域内,同样被宋军掳掠一空。许多逃到北方的百姓也不敢回来重新耕种放牧。 问题是宋朝地大物博,西夏呢? 西夏看似面积也不小,真正有用的地盘并不多,河套地区,银川平原,与河西走廊。其余地区全部是沙漠与戈壁滩。用什么来与宋朝拼? 怒气之下,又派了斥候悄悄潜伏过来察看,但新年到来,宋朝最隆重的节日,宋军前线仍然没有放松警戒。 元昊无奈,只能引首长盼,看他的大舅子。 快点出兵吧,咱们两面夹击,宋朝也就无法力支。 这时他十分后悔,早知道将那个娘们供着,当作一头猪养着,只要她活着,自己说话就有了权威性。 俺不但是你的盟友,还是你的姐夫! 这时候后悔没有用了,人死不能复生,兴平公主估计只剩下一堆枯骨,神仙来了也吹不活。只能盼望契丹人有长远的眼光。听到一些好消息,契丹开始向幽州移动兵力。 慢慢等吧,这算是他最灰暗时期一点亮光。 可这个亮光很快被扑灭。 辽兴宗一心想攻打宋朝,但契丹这时很悲催,与宋朝一样,失去进取之心。 有一部分大臣喊打,至少要让宋朝将关南的幽云十六州部分地盘归还契丹。但有的人不同意打,陛下,未必能打赢,看一看澶渊之盟后,两国休好,边境没有战事,国家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况且还享有宋朝的十万两银,二十万匹绢的岁贡。 当时称三十万贯岁贡,陛下现在涨价哪,银在宋朝一两当值两贯钱,绢虽没有给好绢,也值一贯半,还是满贯(实贯实缗,一千铜钱,虚贯七百五)。除了岁贡外,还有三个榷场,宋朝君臣认为做生意比俺们契丹人强,实际我们契丹缺铜钱,宋人虽会做生意,咱穷哪,只好倒贴,这得到的好处不亚于岁贡。 打赢了好,打输了什么就没有了。 辽兴宗被吵得头痛,本来想打的,架不住劝和的人多,最后犹豫起来,于是跑到旧相张俭府上,没有谈正事,先在张家吃饭,皇帝在大臣家吃饭不叫占便宜,是叫垂幸,吃完了饭,开始问南伐之策。 张俭是契丹一个难得的良臣。 他没有军事能力,但有很强的吏政之才,学问也好,曾经是契丹的状元。不仅如此,德操同样高尚,生活俭朴,辽兴宗见他袍子破旧,悄悄命人用火夹子烧了一个洞做记号,始终不见他换下来。辽兴宗问原因,答道,臣穿这件衣服三十多年了。没有其他的衣服,只能穿这件衣服。也不是没有钱,他的钱全部用来周济亲戚与旧友。辽兴宗很感动,命他随便在内府拿东西,张俭只持诏取走三匹布。一度位居契丹的左宰相,韩王,居然如此,辽兴宗一直待之如师。…, 以张俭在契丹的地位,辽兴宗垂问国策,亦无不可。 然而此次问张俭便有些不大对,张俭是幽州的汉人,你向他询问该不该打宋朝,张俭如何回答?难道天底下的汉人全部是张元与吴昊? 张俭也不大好回答,陛下不能打啊,他是汉人,这样回答会让人说闲话的。 于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何之难,派一个使者问之即可,何必要远劳车贺?” “好,不错,”辽兴宗龙颜大悦,然后握住张俭的手说道:“还是张相英明。” 打,后果难测,不打,这个机会放过,又有些可惜,只有张俭这条计策才是真正的一箭双雕。 回到宫中,再看看手底下的大臣,越想越觉得老宰相就是好,再次跑到张俭家中,与张俭吃酒谈心,赏赐无数,尽兴带醉而返。 然后命南院宣徽使萧特默、翰林学士刘六符前往宋朝。 元昊还在傻呼呼的等契丹出兵的喜讯…… 一边等一边将眼睛盯向南方。 瞎毡投降宋朝让他不满意,如今让郑朗范仲淹韩琦三人折腾一下,人口锐减,瞎毡属下诸多羌人让他心动,瞎毡手中有一笔财富,再加上市易所得,这笔财富更让他心动。 西夏穷啊,什么都缺,缺少土地,缺少百姓,缺少布匹,缺少财富。羊、马、毡、毯、青盐多,用之不尽,以前与宋朝交易,换回西夏必备的物资,可宋朝将榷场关闭,靠走私,宋朝边境盘查严密,甚至抓住后会将商人砍头,导致走私数量也急剧下降,使西夏变得更贫困。 于是将主意打到了瞎毡身上。 看着地图,想了良久,即便攻打瞎毡,也要考虑好谋策。最后盯在一个点上,阿干寨! 三百八十七章 阿干城(二) 契丹使者没有来,阿干河之战也没有打响。范仲淹请枢密院与宣徽院给空名者各百道,缓急书填,以劝赏及招降蕃部。 也就是让枢密院与宣徽院给环庆路一百道空白授书,范仲淹在环庆路招降蕃部,只要境内这些叛乱不服宋朝的蕃族投降归顺朝廷,用这些空白授书,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予授命,授一些小官。 是宋朝的官员,再叛,就有大义可讨。 以前朝廷对这些蕃部也比较善待,授一些小官,逢年过节赏赐一些钱帛,花钱不多,一个小官费用顶多是十个禁兵的费用,往往一个部族就安定下来。 然而时间太慢,往往要数月才能得到音讯,这些人或降或叛的,不乘热打铁,几月过后,又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比如瞎毡,他是看到市易的好处,否则复叛,朝廷又能如何? 在郑朗带动下,无论韩琦或者范仲淹、庞籍,对民族问题更加慎重。边功不好说,他们是文官,不是军事家,想打出张亢、高继宣与张岊那样漂亮的战绩,太困难,但治理一方百姓,元昊又远远不及之。 接着韩琦又上书朝廷,提出请求。 反正花费不多,也不是真正的朝廷官吏,授一人一年要花费良多,就是不授,平时也给予一些赏赐,以抚其心。有的蕃族,比如杨文广夫人穆容氏的娘家,穆族党项人,有族民杀人抢掠,朝廷仅节縻妥协处理,不敢入寨抓人。 但穆氏让朝中君臣无语,此女随杨文广到陕西后,手毙十九名敌寇。杨文广自己仅毙十二名敌寇。于是民间出现许多传说,京城瓦舍里更出现一出让人哭笑不得的杂剧。 受郑朗的影响。杂剧开始长篇化。一些瓦舍老板拿出钱,雇穷困的文人编写长编杂剧,吸引客人到来。艺术成就仍然赶不上元曲,但丰富了宋朝百姓的文化精神生活。 这出杂剧很长。说杨文广奉母亲之命,前往慕容寨前去迎取慕容家的小娘子。杨文广心高气傲,慕氏提出要求,比上三合。马上马下射箭。谁赢了以后就听谁的。结果杨文广三战皆败,然后跪搓衣板认错。 不知怎么的,传到环庆,杨文广协妻子前去慕容族过元旦节,看到这出四不象的杂剧后,悖然大怒。还是其妻好言安慰,杨文广才平泄心中的怒气。但因为杨文广的关系。如今慕容族与宋朝处于一种蜜月关系。 仅是西北错综复杂诸事中的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开始。 科举! 才子翰林学士聂冠卿知贡举,翰林学士王拱辰、苏绅,知制诰吴充,天章阁待制高若讷并权同知贡举。 但最令人瞩目的是郑朗两个学生。 西北大捷,将郑朗名气推到巅峰,郑朗拒绝秦国公做法十分明智,功劳大,二十几岁缀秦国公,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眼红。 于是一起看郑朗两个学生表现如何。 对此,郑朗写信只说了一句,心静自然凉。 心态要好,要冷静,不要想其他的,有的学子本身很有才气,可一到了考场,却发挥不出来,富弼便是如此。 王安石不担心,他有一颗大心脏,担心的是严荣。 不过严荣应当比其他学子好,跟着自己见过许多世面,又作为陈执中的女婿,眼界会高于其他学子。 二月到了放榜时间,学子一起来到榜上看榜。…, 还是从末位向上看,到了第九十八名时,出现严荣名字。 王安石不由与严荣击了一下掌,对这个小师弟,王安石心中也有些担心。十分安静温和,可才学并不是那种拨尖的人,老师又去了西北,无法在身边指导,这一年多时间严荣仅能自学。科举前王安石心中没有说,但还是有些戚戚。 继续往下看。 他在看榜,有许多人在看他。 严荣很开心,其他学子不以为然,仅是第九十八名,作为郑朗的学生,不算好的,有什么可高兴的…… 但他们不懂,名次不靠前,可这几年的生涯,一旦担任官员,有几个学子能赶上他的吏治之能? 一个漂亮的小婢挤过来,眉飞色舞地说:“恭贺小郎。” 是陈执中女儿的侍婢,陈执中去了杭州,做得不错,又以资政殿学士知河南府,调了回来。 也是宋朝制度悲催的地方,仅混了几个月,怎么看出来做得好与坏的? 正好摊到放榜,陈执中去了洛阳,一家人还留在京城。 一旦严荣高中,两家人便要商议婚事。 小婢说完,兴高采烈的挤出人群,向坐在轿中的自家小姐报喜去。 两个小妹妹坐在轿子里眉开眼笑,榜继续往上卷,一直没有出现王安石。 但严荣与王安石很淡定,严荣高中九十八名,王安石能不考中吗? 直到第三名才出现王安石的名字。 可省元出来,又是一片哗然,庐州杨寘。 哗然的不是杨寘,是他哥哥杨察,其兄是上一殿探花,其弟又高中省元,难道宋朝又要出一对大小宋? 另外还有一个人,也引人注目,韩绛,高中第六名。没有人往深里想,但赵祯将这四人全部召到宫中。先是问韩绛,他是以知县身份参加贡举的。赵祯问了一下杭州的事务。 韩绛知无不言。 虽然他老子的贪婪一度让赵祯无语,但对韩绛对答应体十分满意。 也要问一问,特别是平安监究竟给地方带来什么。 朝廷已经在便卖平安监的五成契股,对它的价值君臣不能算真正了解,顺便也询问一番。 转过头看着王安石,问道:“你如何看待西北军务?” 问得有些刁钻,郑朗就在泾原路,作为学生。不大好回答。王安石不紧张,慢条丝理答道:“西北虽大捷。必不能持久。” “为何?” “陛下。无他故,财政也。” “郑卿对你说的?” “没有,学士偶尔与臣写信,多是说学业之事。西北事务学士稍有提及,以学士想法。想要夏寇瓦解,必须久耗,但语气很悲观。臣就想到了财政。陛下恭俭。聪明睿智,为政夙兴夜寐,无一日之懈,更无声色犬马、观游玩好之事。仁民爱物,孚于天下,是我朝百姓之福也。但也是陛下的短处。元昊能不顾国内百姓死活,陛下则不能不顾国内百姓。” 夸得赵祯有些脸红。大多数也能当值得夸之,随之有些黯然,这一战打的时间十分持久,为什么杨偕那份胡说八道的进奏他间接默许,正是考虑财政。 汉唐时出兵征讨,数月结束战斗。 就算这样,汉武帝与唐玄宗穷兵黜武,依然给汉唐带来许多消积的问题。 可放在宋朝呢,虽比汉唐有钱,可汉唐多会象这样在整个陕西动用三十万军队,一动用便是三年四年五年。…, 若不是两次大捷,遮了百丑,连赵祯也慢慢心灰意冷。 不由问道:“财政如何解决?” “节流开源,”王安石从容答道。 赵祯默然不语,开源郑朗已做了,做得很不错,这一点赵祯很感谢的,马上出售契股,修三白渠的财政便有了。一个平安监,直接的与间接的一年能为朝廷增加近千万贯收入。 若没有这一千万贯,赵祯想一想也会打冷战。 节流郑朗没敢多说,但赵祯也懂,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特别是此时更加需要国内安定,裁官,改革制度,裁兵,那一样可能? 动那样都会引起喧然大波。 王安石又说道:“以及人才。” “人才?” “陛下,是人才。科举之前,中国用人,无非两途,一是举贤荐良,二是门荫子弟。到了唐朝后,虽举贤荐良,已经渐渐忽视,被科举代替,门荫与武功依然存在。我朝用人沿用唐例,少了武功,科举份量在增重。儒家大义,包罗万象,格物致知,齐家治国。可是汉朝以后,儒家多着重于释诠字句经义,却疏忽格物致知之道,即便有治国,流于空淡,即便有致知,仅是做人而己。” “说得不错,继续说,”赵祯点头。 为什么同样看儒学,自己没有看到什么,郑朗却能看到遥远的矿藏,火药,蔗糖,以及种种奇技? “学士辨佛时,对金刚经很推荐,因为金刚经有言,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这是一种包容吸纳的精神。虽罢黜百家,需尊儒术,可是各家各派的长处也可能吸纳。比如狱吏,可以从法家吸取义。将领可以从兵家吸取平(平天下的平)之道。诸相公可以从商家吸纳一部分经营之术用来齐国(齐家的齐,包括德化与富裕)。主管地方的官吏可以从农家吸纳农学,授百姓稼禾之术。主管礼仪可以从阴阳家吸纳天文之术,以顺应天象,进谏规范。出使敌国的使者可以从纵横家吸纳舌辨之术,以小获大。再者,国家也用吏,以差役用吏,名不正言不顺,纵然里面有能工巧匠,商贾大户,能人奇士,终不能尽心于朝廷。可以选其中一批有长处的,对各部补漏拾遗,也是上古举贤纳良之意。” 简单的说,可以用科举选士,但不能全部用科举选士,从民间选出一部分有能力的人进入官场,看他们所长,再任于那一个部门,帮助上官做出最好的决策。 王安石思想渐渐成熟,关于这部分人才的论解,也有了后来他上赵祯万言书的影子。 还不是很成熟,可比原来那封有名的进奏多了一份实用,这也是郑朗潜移默化的影响。 想打败西夏,象汉唐那样不可能了。 只能采取郑朗的慢耗之策,活活将西夏人耗死。 但这个耗国家得有充足的财政。 假如一年国家会多余三千万贯,那怕与西夏人耗上十年二十年也行,不用二十年,只要耗上十年,西夏多半被活活拖垮。 可宋朝能继续耗上十年二十年? 怎么才能使国家有充足的财政。王安石便说开源节流人才。 这是基本。 进一策两策,弄出一个十万二十万贯钱。不够郑朗在石门川放一堆火药的。 赵祯又是久久不语。显然影响了赵祯的心情,说道:“你们回吧,殿试好好考。”…, “谢过陛下,”四人鱼贯而出。 于是天章阁侍林瑀讲触了霉头。 林瑀对易十分精通。赵祯曾下诏让他编撰《周易天人会元纪》,在里面写道。天子即位年月日,当以卜卦推吉凶,又说必直乾卦才能即位。 论出。贾昌朝立即言其所说荒诞不经。 皇上怎么当上皇上的。都是老皇上死了,或者篡位,或者推翻旧王朝登基。那一样不是火烧火燎的?就是顺利以东宫太子身份继承皇位,除了赵祯独宝宝外,太子身边同样有许多皇子在虎视眈眈。还能慢慢等年月日,再必须卜到乾卦才能登基。那样要等上五年或者十年?这一等国家非得出大事不可。 又开始为赵祯卜卦,卜出来。说:“帝即位,其卦象说直需,象曰君子以饮食宴乐。希望陛下频繁宴游,极尽水陆玩好之美。” 赵祯惊得目瞪口呆。 严格来说,他也算是赵祯的老师,老师,你想朕做什么?做杨广?就算你学小人劝朕做杨广,也不能这么**裸地说出来。 立即将他贬到饶州。 所以王安石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为了科举,只顾在读死书,一个个读成书呆子,这样的人能当好官员吗? 随即将钱调向陕西。 契股所得出来,不要地,只要钱帛,一共所得九百万贯。 不算低,若按直接收入算,要十五年才能收回来。宋朝政策时常变化,十五年后又会发生什么? 也不算高,除了直接收入,还有间接收入,海外那些供给点,郑朗没有抱什么希望,其他人更没有看出来,实际经营得当,这才是真正最前途无量的收益,远远超过矿藏。但考虑到宋人的思想传统,想要全部开发成一个个大的殖民地,十分困难。 但是所运出的货物,所带来的货物,有了契股会照顾自家的作坊商铺,这个间接收益同样很可观。 入了契股,与朝廷能拉好关系,郑朗年青,至少三四十年时间,能照应着平安监,有了这个时间,早就将资本收回,大赚特赚。除了放高利贷,对这个利润不动心,其他大户与商人皆有些心动,最少比将钱埋在地下强。 看着这笔款子,各部大佬都在咽口水,皆缺钱,不仅是前线,后方也缺少经费。 最后压住心中的渴望,将钱帛送向陕西,一个三白渠下来,纵是九百万贯,估计也用得差不多。 然后等殿试开始…… 二月春天也到了泾原。 河渠里还有一些残冰没有融化,然而柳色带黄,平川浅碧,能看到一片生机勃勃升起。 郑朗从高平寨返回。 元昊小攻高平寨,郑朗没有担心,但给他一个警示,自己不可能永远留在泾原。高平寨、三川寨等寨砦顶在最前线,自己虽扩建修高加固,终是土墙。 开了金手指,让人找到两个煤矿,这个郑朗最不想的,现在开一矿是糟蹋一矿,但是无奈,一旦大量烧砖,必须建数座大窑,不糟蹋矿藏便要糟蹋树林。 二月过后,开始挖煤建窑,准备烧大量的青砖,在土墙外围再砌砖墙,不可能所有寨砦皆用砖石做寨墙,费用太高。只取外围十来个寨砦,增加其防御力。 于是骑马又来到高平寨察看一下。 不久听到王吉与张岊从府州麟州赶来,郑朗不得不回去。 葫芦川带着一层薄冰,亮亮的,十分可爱,空气却清新起来,悠悠的东风吹过,似乎让他又想起老家郑州。…, 有点想家了。 来到笼竿城,见到张岊与王吉,两人皆四十岁不到。 张岊印象与郑朗想像的差不多,一个绿巨人,长得高大魁梧。王吉有些出忽他意料,在他心中此人是一个闪电侠。但与张岊一样,长得很魁梧。然而没张岊那样看上去凶恶。 本来张岊满嘴络腮胡子。一脸恶相。眉额上方中了一箭,留下一个大黑疤,两颊被箭穿过,又留下两个丑陋的疤瘌。看上去就十分碜人。 然而郑朗却很欢喜,拉住他们的手。说了好一会话。 又再三叮咛张岊不能持勇冒进,善骑者坠,善泳者溺。两军冲杀。主将必须以身作则,但平时,比如查看地形,不要紧时,没必要持勇轻进。 这个人死得很可惜,不然以他现在的年龄。最少能活上十五年,对于严重缺少将才的宋朝来说。这十五年时间,有此人在西北,只要得到一点儿重用,便如一颗参天大树屹立在西北边境。 张岊与王吉很感动。 与张亢一样,开始有怨言的。 奶奶的,俺们在府麟路被元昊就要随时弄死了,你郑朗派人过来记录,可你的军队在哪儿! 真相揭开,才知道错怪郑朗。 他们还没有想到,若没有郑朗力保,他们根本无法上位,更不要说担任知军。 两者地位悬殊很大,郑朗的亲热,让他们很感动。 地位不及人家,才学不及人家,出身不及人家,即便功劳,也没有泾原路立的战功多。 郑朗不是这样想的,府麟面对的几乎是十倍于己的西夏主力军队,泾原路军队数量比西夏多,多是临时募拥兵。两者情况根据不能相比。换郑朗前去府麟路,纵然有历史知识,也不知道如何破敌。 说了一会儿话,返回渭州。 四个妻妾翻眼睛,皆是很不满,好不容易回来,依然一大半时间不在家,先是去看安排的战俘与部族,然后看屯田播种,又去看高平寨。弄得比在太平州与杭州更辛苦。 很快阵营被瓦解,郑朗牵着郑苹的手说道:“苹儿,爹爹给你继续养哈里波特的故事。” 对这个故事郑朗评价不高,故事性很差,但因为版权保护得好,加上电影,因此红起来。 但中国后来的玄幻小说多有男女爱情,讲给小孩子听不适合,于是选了这个故事,有时候逗一逗女儿开心,也逗妻子开心。 牵着郑苹的手,抱着郑航,往书房里走,四儿与环儿忍不住,四儿第一个跟上去。 崔娴嗔怪道:“官人,你对狄青十分推崇,镇戎军有狄青在,你为什么不放心?以前你不是说过,做为上位者,亲策亲力是好事,但更要学会用人。” “看一看,我也安心。” “家里面来了一封信,二娘娘正月又患了病,刚刚康复。” “唉,我上次应当回家看一看。” “现在知道错了。” “再过一段时间,看看明年西北能不能安定下来,若能安定,我就回京城担任一个京官如何?” 崔娴没有回答,她虽智慧,但知道在西北这段时间的履历,对丈夫很重要,轻重无从决择,又说道:“驸马都尉柴宗庆其孙于四月婚,发贴邀请柴克明赴宴。柴克明问官人,要不要去?” “给重金贺之,但不能去,”郑朗道。 柴克庆就是柴家的人,宋王朝对柴家一直很善待,多嫁公主到柴家。在宋朝柴家地位十分尊宠。…, 前几年柴克庆担任郑州知州,贪污不法,不久被赵祯召回京城。 那时郑朗已经有了不小的政绩,郑家没有其他主事的人,于是曾邀柴克明赴宴。不会与柴克明攀附同姓同宗,两者地位相差太大。这是拉拢郑朗,让郑朗以后进入两府后,适当的时候向柴家释放一点善事。仅如此。 此次西北大捷,郑朗前程更加似锦,柴家虽贵,实权小,正月赵祯诏武城节度使同平章事驸马都尉赴本镇任职,御史中丞贾昌朝弹劾柴克庆在郑州不法,赴本镇会益加残害百姓,柴克庆乖乖又留在京师。所以借故同姓,再次向郑朗示好。 但郑朗需要与柴家结好吗? 没这个必要,相反会招来言臣狂批。 呆了两天,郑朗又在妻子幽怨的眼光下离开渭州城。 朝廷拨下款子,开始修三白渠,三白渠会使泾原路与环庆路部分地区受益,但主要在永兴军的泾阳、三原、高陵与渭南部分地区。 当初此议有范仲淹、夏竦与郑朗共同提出,也先后察看。 朝廷要修三白渠,两人还要来一次,提一些建议。而且两人对水利皆是很精通,是内行人,需要他们的想法做为参考。 泾原环庆皆修建一些屯田,然而不停的招纳蕃户,还是需要三白渠的粮食。 看到郑朗,范仲淹抱怨道:“种师衡呢?” 郑朗装呆,问:“他还没有去环州赴任?” 范仲淹上了当,不解地问:“没有,难道种知州出了什么事?” 郑朗暗笑,说道:“我派人回去问一问。” 转了三四天,也不用问了,郑朗接受瞎毡的急报,匆匆忙忙地对朝廷派来的督促水利官员与范仲淹说道:“元昊兵出瓦川会城,至阿干寨,我担心他会对龛谷不轨,要回去看一看。” 一干官员茫然,阿干寨在什么地方? 三百八十八章 阿干城(三) 郑朗骑马往回跑。 骑了很长时间的马,马术渐精,不能在马背上做高难度的动作,但能骑着马狂跑,不会摔倒。 脑海里在想原因。 此次入侵行动,无昊晚了一个月,大约有两个原因,自己两次石门川前设伏,西夏伤了元气,也多少有些畏惧自己,害怕自己参与,直到自己将精力放在筑城、修渠屯田上,无昊这才发兵阿干城。 瞎毡带着长子木征在渭州城等候。 去年年底郑朗对说他过一句话:“无昊两战皆败,国家困窘,百姓不能度日,北面是契丹人,他不敢碰,东面是我朝,碰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只能会对你打主意,有百姓,有财富,有土地。若他想攻打你们龛谷,必然会加固阿干寨,防止我朝派军援求。当阿干寨从寨变成城时,无昊便会利用你归顺我朝为借口,发兵攻打龛谷。你要做好准备。” 仅此一句。 没有多久,西夏真派兵从瓦川会城出发,抵达到阿干寨,大修土木。 瞎毡毛骨悚然,带着儿子来到渭州求援。见了面,又伏下说道:“请郑公求我。” “不用行如此大礼,你是我朝大臣,子民也是我朝子民,我出手相救是份内的事。这位小郎君是……郑朗看着瞎毡身边的少年,明知故问。 “是我的长子木征,愚昧不堪,我想将他留在渭州城学习观摩一段时间。” 好听的说法,实际是将长子当作人质押在渭州,以求大军支援。 “我以赤诚之心待君,君当以坦荡之心回报,不用多想。” 瞎毡面红耳赤。 “说一说详细情况。” “十天前伊实济噜率一万骑大修阿干寨…… “伊实济噜是不是你们吐蕃温逋奇的儿子?” “正是他,”瞎毡羞愧地低下头。 唃厮啰生于高昌,被河西大商人何郎业贤带到河州,他是原吐蕃赞普的后裔,被吐蕃各族拥之,义为佛子,誉为佛的化身。后来被宗哥族李立遵与古邈川部温逋奇挟至廓州,尊为赞普。温逋奇与李立遵失和,率众走邈川,将唃厮啰再次挟持到走邈川。 渐渐唃厮啰越长越大,政治手腕也越来越成熟,隐然有脱离温逋奇控制的迹象。 温逋奇产生歹心,但他做得小心翼翼,唃厮啰在吐蕃百姓中威望太高,李立遵都无可奈何,况且是他。于是先从外部着手,唃厮啰亲宋,温逋奇只能找到李无昊。 此时李无昊攻破甘州回鹘,契丹一直将甘州回鹘当作自己的食物,略有些不快,在西夏征侥河西走廊之时,契丹多次暗中牵制。这种环境下,二人一拍即合。 取得西夏支持,温逋奇胆子壮起来,发动政变,将唃厮啰囚在井中的地牢,继续捕杀唃厮啰仅有的一点亲信。不敢杀唃厮啰,打算先将唃厮啰亲信铲除,肃清温氏反对自己的势力与忠守赞普神圣的旧传统长老们,再逼唃厮啰禅让赞普于温逋奇。吐蕃赞普一脉便能顺利从悉补野一系转到温氏。 出了意外,看押唃厮啰的士兵将唃厮啰从地牢里放出来。此时外面温逋奇正率人剿杀唃厮啰的部下,乱蓬蓬的一团,唃厮啰没有逃,一人大大方方的来到大街上,说了一句话:“我是赞普,请为我平乱。” 结果所有将士纷纷倒戈,包括温逋奇的亲戚叔伯兄弟,温逋奇眨眼进入地狱。…, 到更早的兰州,李德明虽与宋朝修好,但没有忘记河西,河西吐蕃六谷部吐蕃首领潘啰支在李德明继位时,曾向宋朝请求,两军合讨夏州李氏。宋朝未听,但支援一批药材与兵器。李德明蛊惑六谷部内党项人叛乱,袭杀了潘啰支。六谷部重立潘啰支弟厮铎督为新首领。李德明一边击伐六谷部,一边攻打甘州回鹘。回鹘示之以弱,诱西夏大将万子冒险轻进,万子中伏大败,全军覆没,由是宋与吐蕃回鹘皆轻视西夏。 其后陆续发起一系列的进攻,皆没有得逞。偏偏契丹来捡便宜,萧图玉破肃州,尽俘其民,契丹这次出手,给回鹘人带来沉重的打击。只好派人向宋朝求援。李德明多次劫其使者,吐蕃人出手解救。共同的敌人,使吐蕃与回鹘同样处于蜜月期。 契丹这次出手有些错误,之所以出手,捡便宜第一,高估甘州回鹘的力量,遏制甘州回鹘的膨胀,不能让他们危害契丹的利益,但他们的存在,对西夏后方形成牵制,对契丹来说利大于弊。 再到唃厮啰,他想娶回鹘夜落纥之女为妻,未能如愿,遂相仇视,互不援助。两次打击,甘州回鹘里无无援,终于被西夏消灭。 到了吐蕃自己。 表现足够强大,差一点就让无昊死在宗哥河边。 本来占着上风的,儿子开始闹分家了,老子得到宋朝的支持,大儿子二儿子怕老子加害他们,便倒向西夏。甚至坐视温逋奇的儿子伊实济噜率几万百姓暗中投奔了无昊。这一闹,唃厮啰蔫了。 如今六谷部多被西夏人所占,包括会州一半地区,大半个兰州地区。 无昊为了招抚更多的羌人与吐蕃人投奔西夏,便将伊实济噜安排在兰州。 “多是吐蕃人?” “是……瞎毡羞得差一点想钻地缝。 西夏破六谷部,百姓纷纷逃到吐蕃境内,没有逃跑的身在曹营心在汉。 但瞎毡与磨毡角的叛变,使六谷部百姓变得不知去从,唃厮啰有悉补野赞普血统,瞎毡是唃厮啰的儿子,难道就没有了?再加上伊实济噜赤裸裸的投降,所有人意志皆垮掉,许多六谷部的吐蕃从此变成无昊忠实的走狗。 “我也没有想到……你跟我来。”郑朗说完,带着种师衡来到笼竿城,也将狄青召到笼竿城议事。 范仲淹问老种在哪里,老种完成交接后,一直在渭州城没有离开。 顺便也将赵珣、张岊、王吉喊来,一道商议。 郑朗说道:“西夏着兰州大将伊实济噜大筑阿干寨。” “不能筑,它能直接威胁到德顺军。”张岊说道。 他的想法也代表大多数宋朝大臣的想法。见到西夏人在筑阿干城,全部看到它对德顺军的威胁,岂止。郑朗说道:“张将军,不仅是威胁,阿干寨离龛龙堡仅有七十几里路,只要将阿干寨扩大,能容纳更多的西夏士兵与物资,那么可以随时出击龛龙堡。夺下龛龙堡,西夏可以获得许多财富、百姓与土地。黄河以南大片地区会为无昊所得,不仅是威胁,泾原路与吐蕃联系会全部被切断,德顺军的市易之策都无法实施,。” “那么就战!”张岊喝道。 “张将军,不能急,即便打,也要打得理智,去年我朝出军,瞎毡继续观望,正好乘此机会,将他拉下水去。”…, 即便郑朗出手,瞎毡为在夹缝里生存,以后会继续与无昊藕断丝连。 六人坐下来商议了半天,于是定下计策。 不是郑朗军事天赋有多好,军事天赋他肯定不及老种与狄青,甚至不及赵珣,但他的战略眼光老种李无昊皆不及,又是开着金手指,所以李无昊依然很苦逼。 商议完了,阿干城之战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 吐蕃人虽凶悍,但失去了斗志,再也不是宗哥河畔的吐蕃悍军。 只是一万人,郑朗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在意的是怎样利用这一战的战后,扩大胜利果实。 走了出来,呼吸着春天薰人的气息,望着东方,心里想到,富弼,这一回主要就是看你了。 能不能顺利与契丹谈好,重要性不亚于石门川两战。 …… 契丹国书到了京城,开头很客气,弟大契丹皇帝谨至书兄大宋皇帝,粤自世修欢契,时遣使轺。 弟弟给哥哥写一封信,自两国交好以来,经常派使者通往。 好事啊,只要真正不打仗了,又能将自家后方看好,不让女真人为患,恐怕郑朗都不想冒着风险收复幽云十六州。 但劈开就接上下一句,切缘瓦桥关南是石晋所割,讫至柴氏,兴一旦之狂谋,掠十县之故壤,人神共怒,庙社不延。至于贵国,肇创基业,寻与敝境,继为善邻。暨手太宗,于有征之地才定并汾,以无名之师直抵燕蓟,羽召精锐,御而获退,遂致弥年有戍境之劳,继日备渝盟之事,始终反覆,前后谙尝。窃审专命将臣,往平河右,炎凉屡易,胜负未闻。兼李无昊,于北朝久已称籓,设罪合加诛,亦宜垂报。迩者郭稹特至。杜妨又回,虽略具音题,而但虞诈谍。已举残民之伐,曾无忌器之嫌,营筑长堤,填塞隘路,开决塘水,添置边军。既潜稔于猜嫌,虑难敦于信睦。倘思久好,共遣疑怀,曷若以晋阳旧附之区,关南无割之县,俱归当国,用康黎人!如此,则益深兄弟之怀,长守子孙之计。缅维英悟,深达悃悰。 从五代十国的后晋说起,汉人的皇帝,从柴荣说起,下到赵匡胤、赵匡义、赵恒,他们都做错了。我们契丹忍无可忍,速将幽云十六州瓦桥等三关以南十县归还给我们契丹,还了俺还是你的好弟弟,不还……你们看着办! 十县能还么? 大义上丢不起这个面子,地形上也还不起。 幽云十六州大部在契丹人手中,不过易州那边有些山哪水的,还能挡一挡,到了河北三关,全部是平原,杨六郎多年经营,挖了壕沟,修了绿色长城,也能挡一挡。 一旦将十县归还给契丹,那么将多少平原地带放开? 驻扎一百万大军也堵不住这个漏子。 国书到了京城,赵祯饭都吃不下去饭。好不容易胜了一场,立即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各个大佬同样心跳加速。 想当年太宗时,都架不住契丹与西夏朕手,默视李继迁壮大,与契丹苟和。况且党项人强大到这种地步,一旦两边开战,所有大佬脑门上在大春天的一起冒出冷汗。 吕夷简忽然叫道:“将存档取来。” 存档就是各个大臣奏折存放的挡案,但是那一个人的存档,什么时候的存档?吕夷简情急之下,没有说清楚,抹了一把汗,又说道:“郑朗的存档,去年石门川大捷,未捉住西夏太子之前那封奏报。”…, 全部想起来,一会奏折拿来。 上面只说了一句,与夏寇战三年,两国力损,契丹乃会异动,无再战之勇,必行敲诈之举。我朝举国之兵,集于泾原,契丹则改诈为攻,我朝祸必临矣。 河北河东的兵力不能抽空,以防契丹。 当时几位大佬只想这个,没有注意到必行敲诈之举六字。 真来敲诈了。 虽郑朗说了无再战之勇,但天知道他们会不会进攻?真将盟约撕毁,大举进攻,难道派两个太监去契丹将辽国皇帝捉来问罪不成? 君臣面面相觑,况且郑朗虽用必行二字,多少也有一些假设味道。 谁敢赌? 不管怎么说,得见到使者,才能试探出使者的语气。 谁能胜担此任,吕夷简说道:“富弼。” 朝中那一个大臣胆子最大,非是石介,非是韩琦,非是范仲淹、孔道辅,乃是富弼。当年赵祯离婚事件,是富弼骂得最凶骂得最狠。得,你将这份狠劲拿出来对付契丹人去吧。 赵祯宣富弼进殿入对。 将来意一说,富弼说道:“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 赵祯半晌不语,为之动色。 一语中的,耻辱真的来临。富弼到了雄州,等了近一月,萧特默与刘六符才姗姗来迟。富弼与中使前去迎接,萧特默大咧咧的坐着,没有站起来。富弼没有什么,但他身边站着的这个太监作为中使,代表着可是赵祯。 富弼没有发怒,只是冷冷地问:“萧使者,你在做什么?” 萧特默不阴不阳地回答:“我脚疼,站不起来。” 富弼继续平静地说:“以前我也做过使者去你们契丹,当时生病,可闻命即拜,绝不失礼,现在中使在此,你说有病,就这么坐着,是什么礼节?” 难道你们契丹就没有脚好的,只能派出一个瘸子过来做使者? 后果妙不可言,萧特默站起,让两人下人扶着,给中使磕头。 所以郑朗一直认为辽兴宗是一个乖宝宝,即便敲诈,也要诈出一个含金量。 反正大军驻集在幽州城外,到三关不远,顺便来溜一溜,喊一个口号,契丹威武,契丹必胜。然后再派一个精明强干的使者前来,一路装逼到底,宋朝那么多软弱的大臣,准得吓尿裤子。 然而呢? 第一回合,便让富弼探出他们的原形。 富弼心中有了数,但不露声色,一路南下,继续交谈,用他高超的智慧大脑,渐渐从两个使者嘴中得到更多的机密。 将使者带到澶州城中,来的时候,有一条理由,便是宋朝不守规矩,在边境增兵,修堡,挖沟,增兵未必,修堡挖沟一直在进行,双方也心知肚明,即便增兵,如今宋朝重心在西北,增的也只是民兵,不构成威胁。 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是两个使者在澶州城中看到到处布满了正规禁军,大街小巷警戒森严,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王德用,昔日的少年英雄,此时已经满头花白,两个使者还是戴了一顶高帽子,恭敬地说:“王相公大名我们久仰,今年澶州大丰收,都是你治理得好。” “我们天子圣明,所以才连年丰收。”说了一句营养不良的话,王德用开始替他们引见客厅中的名流,都是一些有名气的武将,王德用又说道:“在大名府还有前西府宰相程琳,朝廷准备将宰相陈执中调往青州,可惜没有来,不然我还能带你们见上一见。对了,朝廷准备将张亢调去三关,他性格有些古怪,我担心哪,怕他去三关,会与贵国发生什么误会。” “张亢是谁?”刘六符问道。 富弼忽然想到郑朗奏折那段话,果然是来敲诈勒索的,连张亢也不打听一下! 气得无语。 王德用老了,人也渐成妖,沉住气,平静地说:“贵使,你连张亢也不知道?” “不知道,只知道两位陈相公,”萧特默,敢情他将程与陈混为一体,说两位陈相公。 王德用详细的讲了去年西北二战经过,朝廷是有了这个想法,防止意外,打算将张亢顶到前线,防止契丹人有异动。 这个猛人在前线,后方又有三个宰相,军事能力不管,但地位尊贵,契丹想要进攻,在前方有猛将拦上一拦,后面三个宰相再顶一顶,想进攻,看看澶州城下,弄不好你们契丹人有来无回。 这样的谈判就象一个孩子在玩家家,不过很正常,对于军事方面,赵祯与辽兴宗只能玩家家。 于是坐在澶州城再次交谈。 行,咱不要关南十县,但你得将你们大宋的公主嫁给我们契丹的梁王殿下耶律洪基,也就是后来的辽道宗。 富弼差一点被两个契丹使者气晕过去。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小四 提供 前排带上 】 三百八十九章 阿干城(四) 和亲中国历上有过,汉朝有过几次和亲,几位真假公主很是给力,无论在匈奴或是在龟兹,为国家和平做了努力。隋朝也有,同样给力。到了唐朝便泛滥成灾。 不但倒贴,公主还让胡人杀了好些。 但唐朝皇帝一半是胡人血脉,不以为耻。唐朝强大的军事能力,居高临下,通婚也没有耻辱感。 赵匡胤兄弟虽出身平民,重视文化礼教、汉本位思想。郑朗在缘边看到一些官吏看不起羌人,也是这种大汉本位思想作怪的因素。 朝中也许有人为了苟和,不会认为耻辱,然而富弼怎能忍受? 刘六符看到富弼眼中的愤怒之色,来的时候与皇帝做过交谈,尽量敲诈好处,但以和为主。说明皇帝也不想开战,怕谈崩掉,急忙改口,说,可以,从之。不从,更以一事塞之。王者养生民,旧好不可失也。 不同意就算了,咱们两国和好,还是继续谈正事。 富弼算看清契丹的嘴脸,真的来敲诈了。什么和亲,赵祯那唯一的女儿长得很漂亮,天哪,她才多大一点,虚四岁!去年在郑朗身上尿裤子,和个屁亲。况且你们那个小皇子岁数也不大,结什么婚! 契丹提出此条,纯粹是恶心宋朝。 殿试放榜,让契丹人这一闹,君臣皆没了心思。 可是榜单一出,有人大哗。 史上王安石因文章犯颜,被择掉状元头衔。跟了郑朗很多年,一些激进的想法变得稍稍平和,依然还是状元!第二名是四川举子王圭,第三名是韩绛,第四名是杨寘。 但新的问题再次来临。 王安石是郑朗学生,郑朗如今身兼副宰相之职,官职没达到巅峰,但政绩达到巅峰,文武皆立奇功。按照宋朝的祖宗家法,王安石作为郑朗的学生,也需避嫌。 古怪的事更多,比如韩绛,他在杭州做过郑朗的下属,杨寘是杨察的弟弟,杨察也做过郑朗重要的属下。外加上一个八十七的学生严荣。抛去严荣不提,前四名当中,有三人与郑朗沾有关系。 大臣看着这份榜单,先是失神,然后纷纷进谏,这种情况不能发生。 赵祯也啼笑皆非,非是有意的,这是真才实学得到的名次。然后商议一下,杨寘连中两元,凑一个吉利,索性点为状元,成为宋朝又一个大三元。王圭与郑朗没关系,从第三拨为第二。然后选择第三,按照道理来说,王圭、韩绛已有官职,更应避嫌,韩绛老子是韩亿,王安石老师是郑朗,权衡轻重,第三应当赏给王安石。 可是很多大臣纷纷要求探花还韩绛,反正皆是避嫌,那么拼爹吧。郑朗前途无量,然而韩家力量更强,韩亿人脉更广,韩绛是韩亿的亲生儿子,王安石仅是郑朗的学生。 大家疏忽了一点,拼爹韩绛也未必拼过王安石。 王安石身后站着的只有一个郑朗,但郑朗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赵祯。 赵祯略有些不悦,说道:“王安石原是状元,再逐三甲,过了。” 一片安静。 皇上发了话,再罗嗦,就是有意针对郑朗来的。 郑朗人畜无害,也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老好人,看一看杨偕如今的下场。在沧州上奏,奏子赵祯看都不看,直接归档。 榜单发出,许多举子瞠目结舌。 郑朗六个学生,四个学生参加科举,皆是一次性通过。还有两人,这两人是范仲淹的儿子,老师是郑朗,老子是范仲淹,想通过科举,还能难吗?这是什么样的命中率。…, 不仅如此,郑朗教导的不仅是学问,还有做人立事,吏治之能。相同的名次,不进入官场则罢,一进入官场这些吏治之学问,马上就产生不同的。 许多人捶胸顿足,当初郑朗仅是一个少年,真将儿子强塞给他做学生,他能不收? 想一想,即便韩亿八子,资质不凡,也不敢说个个中进士,只好求赵祯开后门,开得天下举子纷纷抗议。 现在不行了,郑朗位高权重,又十分忙碌,不敢强求他收学生,也不会收学生,自己学生都没有空教,岂会收新学生? 对于外界的议论,赵祯窃笑,更加努力造子。能教出优秀的学生,就能教出一个好太子。 好心情没有了,萧特默与刘六符到了京城。 两人一路打听,询问西北一战经过,富弼放任自流,让他们打听去。 想好了,开战咱们宋朝不是没有人,有帅有才,甚至九百人就能将一万多西夏骑军杀得落荒而逃。你们契丹得考虑好了。 问来问去,终于一个人吸引两个使者注意力,郑朗。 两个使者越听越心惊,乖乖冬冬,这个人简直就是春秋时成就齐国霸业的宰相管仲哪,有学问,有敛财之术,有治国之术,军事能力同样很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不对,这是一个放大版的管仲,而不是管仲的翻版。 富弼也不管,俺们宋朝有能人,你们契丹更不敢攻打我们宋朝,于是让他们听,还将郑朗写的书拿给他们看。 但进了京城,看到一些大臣软着脸,两个使者又恢复自信,无赖再次耍出来,你们宋朝一直在边境挖那个壕沟有什么用?我们扔点稻草芦苇就能跳过去,再不行,十万骑兵掘开壕沟,一人一包土就将它填平。 说完离开。 君臣在殿中喘着粗气,赵祯不大明白,问大臣,难道我们宋朝用几十年时间修的工程真是豆腐渣工程?怎么扔一点稻草芦苇就化解了? 作用没有那么大,但肯定有一点的。 就象在河北驻军,虽不起作用,但正是因为有了驻军,契丹才以和为主,若没有驻军,契丹人又会是另一个想法。 宋朝还是有人的。 王拱辰凭借他的记忆力,终于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事由。契丹人责问的便是宋太宗无故征伐幽州,王拱辰说道:“当年我朝与后汉开战,契丹人派出使者来到大营送礼物,表示中立,另一边又派援兵支援后汉,于是发生石岭关战役。太宗怒其反覆无常,这才出兵。有错也是契丹人先有错,怎么能说我朝无名出兵攻伐?” 不管这条理由牵不牵强,总是一个理由。赵祯大喜。 但又有大臣议填壕沟,以平契丹愤怒。 王拱辰说道:“此乃刘六符夸言,设险守国,先王不废,是祖宗以限戎骑的办法,若如六符所言,寇侵留用,岂不更佳?” 这么大的漏洞,为什么要提醒我们?留下来,到真正入侵时利用,岂不是更好? 不用理他们。 又说到和亲之事,赵祯忍无可忍,让贾昌朝问刘六符,辽太弟耶律重元,曾挟母后威势,与宋朝请求私通书币,宋朝能不能答应。 刘六符说道:“此于太后则善,对我国不便。” 不便就是不利,委婉的说法。若同意,会鼓励耶律重元的野心,辽兴宗兄弟失和,对契丹必然不利。…, 贾昌朝便问道:“即如此,你们契丹以梁王求和亲,我们陛下会不会安心?” 刘六符不能回答。 这次议和,有三人表现很亮眼,富弼、贾昌朝与王拱辰,这三人将会在下面唱一出大戏。 现在没有其他,还在兢兢业业为宋朝与契丹两使斗智斗法。 君臣放出话来,割地不可能,和亲可以稍做商议,公主太小,赵祯只有这一个孩子,但可以破倒,在宗室里选一名女子和亲。 就是这样,富弼在朝堂也跳了起来,差一点将朝殿顶翻了天。 要么再退让一步,可以在三十万岁币上再浮动一点,增加一些岁币。要么选一名宗室女子,要么增加一点岁币,两者任其选一,其他的不可能答应。 刘六符满意了,是你们主动要求增加的,至于增加多少,俺们慢慢谈,忽然话锋一转,说道:“行,你们必须派出郑朗出使我们契丹。原因有二,对郑朗的书法我家陛下倾慕已久,郑朗对我朝十分友好,只有他前去谈判,才能代表大宋的诚意。” 满朝君臣冷汗涔涔。 这招狠哪,郑朗一去契丹,以郑朗的才华,还能回来么?敛财,军事能力,吏治能力,那一样也值得契丹再次不要脸一回。 让赵祯选择,他宁肯将女儿嫁到契丹,也不会放郑朗出使契丹,遭遇抗! 三百九十章 阿干城(五) 『』小说平台火爆纳新。 您的大神之路从『』起飞。 郑朗又看着旨书。 旨书文字不算精妙,只讲了朝廷难处,但不希望他前去契丹,中间写了一句,契丹来逼,朕为之旰食,继日难寐,然朕宁失公主,勿令卿赴北境踏险。 宁肯将自己爱女嫁给契丹人,也不想你去契丹冒一点危险。 郑朗忽然看着笔迹,怔忡的发呆。 是赵祯的亲笔手书。 朝廷给大臣旨意不一定是皇上写的,有诏书、敕书、制书、圣旨与御批等等。 御批便是地方大臣写给朝廷的奏折,大事或者迟疑不决的事务,两府会交给皇上,皇上看后,简单一点,会写一个准,或者不准,或者批注一句话,将奏折再发给地方执行。 大多数事务是在两府决择。包括圣旨或者制书等等,多由大臣代笔,其中又多由知制诰起草诏令。真正由皇帝写诏书的少之又少。 郑朗叹了一口气,看着东方,抛去皇帝身份不谈,仅赵祯对自己拳拳之心,还能说什么呢? 想着此次史上的经过。 后人往往耻之,其实三方来说,契丹人占了最多的便宜,吃的亏最大,契丹真正衰落便从这次敲诈开始。 西夏机关算尽,却断了卿卿性命,以后宋朝多次攻伐西夏,契丹没有过问,便从此次和谈开始。 宋朝看似吃亏,却开始迎来最难得的太平时光! 表现最出彩的便是富弼。 自己有后世的知识,这些知识甚至来自一些出土文物,能看得更清楚一点。身在局中想看透,有多难? 富弼表现很勇敢,也更有气节。 郑朗对富弼的好感远超过韩琦,富弼也喜欢胡说八道,戾气不轻,然而私心很少,从某种意上说,他与蔡襄等君子的德操已经无限接近了范仲淹。特别是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 但为什么非得要自己? 以契丹的骄傲自大,有可能几个月前的战事都没有关注,哪里出了问题? 当然郑朗也不知道富弼为了吓唬契丹人,才搞出来的事。 没有想明白,思考一会,写了一封奏折,说了几件事,契丹不用担心,他们此次派使者来,就是想和的,不想和直接开打就是,何必浪费口舌。希望朝中君臣要稳住。 自己都乱了,怎么谈? 然后说了阿干城的事,一旦西夏出兵龛谷会有多严重,有可能会入侵,自己做了一些安排。正好种师衡生病,未去环州赴任,希望自己去京城时,将种师留下来,监督战局。等自己再回到泾原路时,让种师衡离开。 有老种在泾原路,比自己还管用。 再调葛怀敏一道去京叙职。此次是境外作战,有可能会发生,有可能不会发生,自己做了布置,但未必派上用场,于是没有对葛怀敏说。怕葛怀敏在渭州听闻后插手,反而坏了计划。 这是好听的说法,郑朗担心自己离开渭州,葛怀敏会坏自己大事,甚至李无昊能提前发起进攻。 要回大家一起回去。 郑朗与葛怀敏略有不和,朝堂上也有所闻,但将帅不和的不是泾原路一处,比如许怀德与张亢的矛盾。郑朗没有向朝堂反应,葛怀敏阴着没有说,所以一直没有做调动。 郑朗知道时间也耽搁不得。 虽说一个没有向上精神的契丹,对宋朝危害构成不大。甚至若没有西夏之逼,两国交战,契丹未必稳占上风。童贯是输了,不是契丹与宋朝悬殊很大,长途跋涉而来的西军,久战生厌,最强的耶律大石,契丹是哀军是怒军。…, 知道,但契丹还有一些人主战的,比如萧惠。 拖得越久,不是很有利。 于是再次用最快的快马将奏折送向京城。 情况一变再变,又将几位参与的将领喊过来,张岊与王吉已经暗中率兵潜伏过去,但有老种、狄青、赵珣、景泰等大将坐镇泾原。若老种不走,郑朗会感到很幸福。 再次张方平与滕宗谅喊来,重新布置,最后说了一句:“政事问张方平,军务交给种知州与狄知军。” 还做了一个布置,一旦朝廷旨书发下来,鼓动百姓挽留自己,做样子的,蛊惑无昊借机出兵龛谷,进一步让无昊造成错觉,以为作战的是瞎毡主力部队。 然后写了一封信给瞎毡,授他一个锦囊妙计。 与战争关系不大,是战后的一个计策。 包括市易,从会州往西去是什么地方?吐蕃的六谷部与甘州回鹘!他们对宋朝有友好感还是对西夏有友好感?这着棋局布得很深,不到关健时候郑朗绝对不会拿出来用的。 此次锦囊妙计就与这个很深远的棋子有着关朕。 诏书再次到达。 仅是五天时间,郑朗愕然,从渭州到开封一个来回有多远?二千九百里路,不知道为了快点将诏书送到渭州,跑死几匹马。 葛怀敏懵懂无知,不和内幕,回京叙职,十分喜欢,谁愿意呆在西北?让自己与郑朗一道回京叙职,说明朝廷对他的器重。顺便着活动活动,看能不能调到其他路,泾原路他不想再呆了,得意洋洋的准备行李。渭州城外在某些人宣传下,百姓骚动起来,以为郑朗此次回京再也不会回到泾原路。 郑朗嘲讽德顺军各部对瞎毡的盲目忠诚。 其实百姓对他印象也很好。离曹玮那种如臂使指,稍差一点。但也不错了。 对汉人,这些羌人最向往。宋朝最好玩的事,便是倭奴人与秦州羌人向汉人借种。之所以有很多矛盾,也是宋朝的汉本位思想,造成官人盲目自大引起的。另外便是游牧与耕种文明的冲突。 后者无法调和,前者郑朗做得很好,他也有汉本位思想,但看重的是同化,而不是岐视。大胜带来的安全感。市易给百姓带来的福利。牺牲战士给予的重恤。仅差两点,一个屯田没有真正见效,二个时间短。否则他的声望会在曹玮之上。 已让当地各蕃各羌十分满足,害怕再换一个不好的官员。 郑朗与他们依依惜别,劝说道:“我的妻妾女儿全部在渭州没有离开,我也不会离开渭州的。这是去京城叙职,各位勿要听信谣传。” 又来到崔娴面前说道:“你们也要保重。” “嗯,你这次要顺便去郑州看一看几个娘娘。” “我知道了,”郑朗有些皱眉头,为了打击西夏,自己可是间接地害死了许多大和尚。并且因为清空没烟前峡川与石门川,导致须弥山上几个寺庙门可罗雀。传到后方,又生起一些谣言,不知道几个娘娘又要怎么骂自己。 “各位,回去吧,我去去就回,顶多一月时间!”郑朗说完,一拨马,带着一队侍卫飞快的向东驰去。 如今骑术高超,京城又不能耽搁,郑朗几乎是放马狂奔东去的,一眨眼间,一行人成了地平线上的一行黑线,黑点,最后不见,只剩下天边的白云在轻悠的徘徊。…, …… 离开不久,阿干城之战打响。 郑朗认真的将战争过程分成三个部分,一个是战前的准备,一个是战时,一个是战后的善后。三样那一样皆重要。无昊入侵龛谷,做得比较隐秘,只是建城,也没有其他。所以史上宋朝听闻后,宣瞎毡攻打阿干城,将这根钉子拨去。但瞎毡那有力量拨阿干城?更没有想到阿干城一完工,西夏人便进攻龛谷。 有了金手指,料敌机先,无昊今年会一再的悲催…… 夜晚降临,中原春渐去,马衔山下却是春天最浓的时候。 五彩缤纷的春花开得如火似荼,虽是在夜色里,也象点点晶莹剔透的星星,闪着美丽的身影。 薰人的夜风吹来,香气袭人。 这是一片比较隐蔽的小山谷,侧面便是八门寺,周围除了一条小道外,便是高大苍茫的马衔山脉。 张岊将两千五百名蕃兵召集,盯着诸人说道:“伊实济噜仅一万人,在龛谷堡下与瞎毡鏖战三天,马上还有赵珣将军率一万余大军抄他们的后路,能分到我们手中的功劳并不多。能立多少战功,就看你们这一晚上的表现。” 做战前的动援。 张岊数次大捷,不仅是他个人勇猛,临战前的动援、战时的调度与观察能力也十分强悍,否则不可能一捷再捷。 赵保赵忠赵胜嗷嗷叫起来。 其他的不懂,郑朗对他们说,已经派人接他们的家人过来,但想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必须用战功来换。前后数战,这批人皆立下许多功劳,郑朗也给了许多赏赐,更给了他们积极性。 至于不知不觉的他们只剩下四百来人,有谁去想?也不是来自一个部族,虽是女真人,同样来自天南海北,不会产生兔死狐悲的念头。 又有立功机会,再加上张岊一句的激将,全部叫起来,充满对战斗的渴望。 张岊很喜欢,手下士兵越凶越好。 他还有一个用意,自己两千五百名最强的精军,对伤亡劳累的一万敌人,后方还有一万多宋军到来,这一战必胜无疑,无形中给了将士信心。 动援完毕,两千五百人骑马冲出。 郑朗看到手下骑兵数量增加,很有成就感。张岊更喜欢,有骑兵才能追敌,才能扩大战斗成果。 还没有指挥过全骑兵作战过呢。 两千多人,信心百倍的向谷外冲去,远处八门寺迅速消失在身后…… 东北方向,这支军队有些复杂,有准备冲杀的骑兵,还有一些后勤军队,带着一些简易的攻城梯子与劲弩,悄无声息摸到清水河畔。 盯着小河,种师衡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挥手让军队停下来,一起坐在河边吃了干粮,休息一会,种师衡这才下令:“渡河。” 这里是清水河的上游,春天到来,雪水融化,清水河水始涨,但水位不深,一个个趟到河对岸。种师衡再次下令,让士兵停下来,这次不是为了休息,而是包扎马蹄,塞上马嚼。 做完这系列安排后,大队人马再次上马。 时有山路,不是很好走,磕磕碰碰的,象一群幽灵一样,向龛谷峪的后方摸去…… 龛谷堡上的吐蕃人正在守值,瞎毡亲自走到城头上。 郑朗给他的指示,是想办法将这支军队拖上三天。不是拖,是坚持。他控制的区域实际不大,河州部分地区,其他地区全部是父亲的地盘,要么是清水河龛谷峪一带。手中拥有的兵力不多,又缺少将领指挥,在伊实济噜三天攻打下,龛谷堡已经摇摇欲坠。 倚着一处被西夏人撞断的断壁,看着对方大营,对方在休息,营寨里静悄悄一片。又看着远处,远处便是熙兰古道,越马衔山到黄坪,到八门寺、龛谷峪到阿干河,前往兰州。马衔山这一条道路最为凶险,但哪里有一支军队。 三更时分,四下里静悄悄一片。月亮大半圆,快到了四月中旬,夜风摇动着树木,发出细微沙沙的响声。 忽然一阵轰鸣声传出。 一支人马象闪电一样向西夏营寨袭来。 巡逻营寨的西夏士兵刚刚吹响警讯号角,这支人马已经冲到营寨前,两个高大的身影率先来到寨门,手起刀落,几声惨叫,营寨简易大门就被夺下,随后数千人马象怪兽一样,踏入惊慌失措的敌营。 张岊与王吉进入敌营后,将兵马迅速一分,一南一北象两群杀神,在敌营中折腾起来。 得到警讯,有部分敌人开始准备起来。 三百九十一章 守护 赵祯不悦地说:“将她拖走。” 现在谈正事,重臣全部在场,你后宫的妃子跑来做什么?也失了风化礼教。 郑朗说道:“陛下,能不能让臣见公主殿下?” 苗贵妃心情郑朗懂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契丹两个使者僵持这么久,契丹三个条件,割地,和亲,自己出使,实际上是想将自己亢在契丹,为他们所用。 若是平时,估计真有大臣将自己出卖,关健西北似乎又离不开自己,两难之下,若让某些人选,会将赵祯的女儿卖给契丹人。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苗贵妃担心,听到自己进宫,于是匆匆忙忙求见。 福康公主岁数很小,没有必须避讳,赵祯说道:“将福康公主带进来,贵妃拖下去。” 苗贵妃一听郑朗要见她女儿,也安静下来。只见过郑朗一面,但能感到郑朗的善意。略有些忐忑不安的退下。 福康公主带了进来,又长大一点,如今不再要人抱,能站着自己走路,用大眼睛盯着大家看。 郑朗走过去施了一个大礼,说道:“参见公主殿下。” 福康公主奶声奶气地说道:“平身。” 郑朗笑了笑,说道:“公主殿下,我在西北遇到胡人,说西方有一种职业,叫骑士。做为骑士必须有一种信念,忠诚、信仰、荣耀与勇气。荣耀即吾命,为了荣誉而战,不惜牺牲。骑士中还有一种特殊的骑士,叫守护骑士,终其一生的生命去守护某一个人安全、幸福,象保护国家一样来保护你。这叫守护骑士。公主殿下,能不能允许臣做你的守护骑士?” 说着施一个骑士礼。 君臣全部动容。 若是在平时,郑朗这么做,弹劾的奏子能铺到洛阳去。 但眼下不同,怎么样才能打发契丹人,满京城都在风雨飘摇中,宗室女子都舍得了,逼到最后,说不定就能将福康公主嫁到契丹。 郑朗这番话不是说给福康公主听的,福康公主也听不懂,这是说给诸位大佬听的。郑朗用生命守护公主的幸福安全,谁敢再提用公主和亲。如今郑朗在西北数次大捷,让全国百姓看到光明与希望、信心,而且低调的推卸功劳,拒绝授官授爵,若是盯着某一个人穷追猛打,为了平衡,就是吕夷简也能被郑朗闹得下台。 赵祯感激地说道:“郑卿,过了。” “不过”,郑朗道:“陛下,诸位相公,我朝亿兆百姓,自古以来从未有过,我朝税赋收入也接近亿兆缗,自古以来未曾有过。我朝一年给官员发的薪酬,各种福祉,达到两千多万贯,超过唐朝一年的总收入,这种福祉自古以来又是从未有过。我朝养甲士一百多万,更是自古以来未尝有过。如今国家略略有难,便用宗室女子,甚至用陛下唯一的公主牺牲。我们还是大宋的子民吗?还能对得起朝廷一年发给我们几万贯的薪酬吗?” 不但公主不能和亲,宗室女子都不能动! 论调与富弼是一致的。 又说道:“若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耻辱的活着,臣宁肯去死,也不会答应!” 郑朗劈开说出这番话,不仅是因为尊严。赵祯活着的时候,不是很幸福,他死了妃子与几个女儿也没有得到善待,宋英宗将这些人全部撵出皇宫,做法很过份的。特别是这个公主,是赵祯活着的四个女儿中最有灵气的人,然而赵祯选婿错误,造成此女一生比赵祯更悲情。…, 郑朗想到时干涉。 与这个喊他平身的小公主无关,是为了赵祯,非是君臣之情,而是友情。 晏殊叹了一口气说:“郑朗,你对陛下忠心耿耿,豪情满怀是不错,可契丹使者拼命耍赖,终是国家之福。” 王贻永也在叹气。 晏殊说郑朗豪情满怀是褒义的说法,贬义的说法便是义气用事。 “陛下,臣恳请将富弼召到宫中,询问事情经过。”郑朗说道。本来不会发生这件事的,郑朗也不知道哪里出错,富弼一路相伴,应当听到什么风声。 问题不是出在半路上,那么情况就有些复杂了。不好说的,他此时隐隐想到太平州的命案。 赵祯让太监传富弼进宫,又问道:“郑卿,你先坐下说话。” 郑朗坐下。 赵祯冲女儿招了招手,福康公主小,不懂事,让郑朗一本正经吓得嘴扁啊扁的,要哭。赵祯将她揽在怀中,问道:“郑卿,你奏折上说的阿干城是怎么回事?” 郑朗详细的解释一遍。 吕夷简眼睛睁开,说道:“你是想……整个河西……” 打仗不懂,但吕夷简也是一个高智商的人,马上看出郑朗许多用意。 “吕相公,也能说是,但现在我不想染指河西,甚至不去碰它。河西诸族构成混乱,难以管理。有一些部族忠于吐蕃,一旦得到,问题多多。战线拉得越长,需驻扎的将士会越多。河西便是沙漠与戈壁,我朝将士于此难以生存,西夏人却可以从沙漠与戈壁对河西多处进行攻击。” 赵祯额首。 因为郑朗的奏折,君臣也关注了以前西夏与六谷部、甘州回鹘、沙州归义军曹家、沙州回鹘的情况,知道西夏一部分出击甘州回鹘的道路。 “我只是想让各部对西夏不满,暗中再做一些煽动,整个河西会发生多起暴动,动摇西夏在河西的根本。比如下棋,着一子,根据情况再去动。现在不问。” 吃下整个河西,郑朗牙齿可没有那么好。想办法削弱西夏的实力,才是郑朗期盼的。 “郑卿,你有文武才也。”赵祯说道。 “陛下,臣不敢受。论才华,西北范仲淹、庞籍、韩琦才华皆在臣之上。韩琦进取,但轻视武将。范庞爱护武将,却少了锐意进取精神。臣侥幸用平衡之道处之,多听从一些有军事天赋将领的建议,如种师衡、狄青、赵珣,后来的张岊、王吉等人建议,或者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让他们参考,补漏拾遗,才取得一些军功。不敢当文武才也。” 赵祯笑了笑,没有当真,问道:“你看昊贼可破乎?” “昊贼势已大,想立即歼灭他不可能了,只能做长远打算,至少鏖战十年以上的时间,西夏才能真正瓦解,西北得安矣。” 吕夷简抬起头说:“郑朗,你有没有想过国家的财政?” “想过,吕相公,就是与西夏议和,试问一下,财帛不重,元昊会不会同意议和?” “他已经数战不利。” “虽数战不利,我朝大军敢不敢扬长而入?在我境交战已是很吃力,深入敌境,天时地利人和皆利于敌人,能不能获胜?为什么我借元昊主力在麟府路而入韦州,随即撤回?我军不敢深入,他可以随时发起进攻。存不存在战不利逼得他要和解的情况?” 关健问题在于元昊想不想,宋朝不能控制主动权。…, 吕夷简无言。 “吕相公,与契丹人议和,赠送岁币买安,契丹疆域比我朝更广大,士兵勇敢,买安不丢什么国耻。西夏人以前是我朝的臣子,疆域仅是我朝一路之面积,也要买安,不知道以后后人与史书怎么看待陛下,看待我们这些大臣?” 吕夷简又不能回答。 “吕相公,就算我们不顾泱泱大国的尊严,花钱买安,得多少钱帛才能让元昊满足?我朝时运不济,两个邻居又穷又狠又无赖。契丹人开国时久,失去进取之心,是一头懒虎,有的吃就不想动。西夏人却是一群喂不饱的狼,看看这几十年他们的扩张。每一次议和,只是为了获得喘息机会,甚至还会利用我朝给予他们的厚报,更迅速的恢复,壮大自己实力。休息好了,又来侵犯,一点一滴的蚕食。我们花了无数钱帛,能不能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再侵犯我朝?” 这才是关健! “算他们满足,以后不会侵犯我朝,可诸位放不放心?想要西北安全,和平了,也要派驻二十多万军队,缘边出一半兵力,那么剩下来一半,就会使中原百姓妻离子散。赡养近三十万军队,加上河北的驻军,会达到五十多万。薪饷,遥远路途物资运送的损耗,两边就会支出四五千万贯的费用。再看国内,兼并严重,官员冗杂,国政琐碎拖沓。我朝没有大臣有萧何曹参房杜姚宋的能力,侥幸几代人君英明,大臣也算是尽心尽职,兢兢业业,勉强渡过。两边弊端一生,就是陛下仁爱,各位齐心尽责,也比如用一绳纤细的绳索拖着万斤车子在崎岖山路里穿行。以陛下的英明与各位的贤能,小心翼翼,肯定会安然渡过。但能不能保证每一代人君都能做到陛下这样?只要有一代人君才干稍逊一筹,用这根小绳子拖着沉重的马车鲁莽行驶在山路上,能不能拖得,拖得动绳子能不能吃住?一旦国家困窘,百姓怨愤,两个邻居一北一西,竞相入侵。我朝还能不能保住。诸位,也许我们那时早就离开人世,但我们的子孙们能不能安全。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想一想五胡乱华,还剩下多少汉人子民吧。” 郑朗说完,垂目不语。 别苟和哪,想一想后果。 说得大家都有些沉重。 章得象小声地问道:“如今财政,你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郑朗想翻眼睛,我已经给你们想出许多办法,这些年替国家敛了多少钱?但你们生生将国家支出变成若大的黑窟窿,叫我怎么办?答道:“不管怎么说,先打发好契丹人。” 王贻永郁闷地说:“契丹人同样不讲信用。” “王相公,唐太宗有没有向突厥人讲过信用?” 与敌人讲信用?傻不成! 国家弱小,便来欺负你,这个弱小不是富裕,与富裕没有关系,是指军事力量,是指领导人的自信。上面无能,说不定连南方蛋大的小国家也经常打一打脸。 但反过来,国家强大,领导人锐意进取,照样可以虐别的国家。 富弼到来。 参见诸人后,对郑朗惭愧地说道:“我想此次契丹人突然改变主意,多与我有关?” “为何?” 富弼将经过说了一遍,为吓唬契丹,还请王德用做了一个配合。又夸大西北大捷,与郑朗的本事,这才导致契丹人改口要郑朗出使契丹的。…, 郑朗摇头,苦笑道:“错也,非是我之能。乃是陛下之功,若陛下不英明,不听臣的建议,对臣子不信任,休要说我,张良萧何在世,也无能为力。难道契丹还要将陛下也想请到契丹去?” 这个比喻虽过,但诸人皆莞尔一笑。 弄清楚来龙去脉,郑朗心定了。说道:“无妨,陛下可以宣那两个使者来见陛下议事。” 诸人忽信忽疑,但总得要谈的,于是赵祯传萧特默与刘六符进宫。 二使到来,见赵祯也跪下了,但神情十分倨傲。 赵祯苦恼地让他们坐下,介绍道:“这位便是我朝枢密副使郑朗。” 刘六符一拱手说道:“见过郑知州。” 不说相公,此时郑朗是使相,非是真正的宰相,再说道:“郑知州,你替宋朝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为什么仅是一个小小的知州?” 挑衅,赤裸裸的挑拨离间。 但休要怪他们嚣张,每次契丹使者来宋朝时,那怕是在京城的闹市区,也扬马奔腾,根本不顾会不会踩到百姓。 郑朗神情很平淡,问:“你们契丹真做好攻打我们宋朝的准备吗?” “谈不成便开战?” “能战胜我朝吗?” “郑知州,你说呢?” “你说澶渊之盟吧,那一次不是我朝先帝怜悯两国百姓,与你国约和,若听寇准建议,在澶渊城将你们契丹人拖住,后方我军包抄,你们契丹太后与圣宗皇帝能不能回去?或者听杨延昭的建议,出军攻打幽云十六州,逼你们军队撤退,等你们军队长途跋涉之后,半路伏击,又能有多少将士安全回国?不过这段历史你们契丹多遗忘了,我在路上将前后整理一遍,给你们看一看。” 扔过一个小册子。继续说道:“西北边事陡起,我朝没有防备,即便如此,刘平将军仅一千余部,却与元昊十万大军鏖战了数天。好水川一役,仅一万余人,与元昊十万军队激战一天一夜,全军覆没,无一人投降。府麟路张岊王凯将军仅九百人,大败元昊一万骑兵。随后兔毛川与王吉仅五六千押粮军队,再破元昊三万军队。接着张亢与张岊将军建宁寨以三千万破一万,再破元昊亲率的三万多铁骑。高继宣以数千百姓组成的边军,大败三万多西夏骑兵。在泾原路,又让我军将士击毙四万多士兵,俘获两万五千名俘虏。动用的人马仅是陕西三分之一兵马。不知道以我朝军队这样的战斗力,你们契丹有几份胜利把握?” “郑知州,我朝军队非是西夏弱兵。” 郑朗冷笑:“拭目以待之。我再问你,我朝对李德明父子十分恩宠,每年给其赏赐,以及各种优惠政策,使其获利近十万贯财富,都不能让其诚服。你们契丹仅嫁了一个公主,每年还要试图从西夏勒索一番。就如你们契丹得偿心愿,大军南下,得到关南十县。我朝困弊,西夏借机得到陕西许多地区,包括府麟,一旦他们势大,会不会反咬你们契丹一口呢?二位使者,不要打诳语,我能否听一听你们真心的回答?” “小小的西夏,我们契丹岂会怕他,只要他敢忘恩负义,我朝铁蹄一定会将他们西夏踩平。” “真的吗?那么我能不能再问你们,昔日你们契丹阻止西夏吞并甘州回鹘,最后结果呢?为什么他们不听你们契丹的话?为什么你们契丹始终没将甘州回鹘彻底拿下,一摊到西夏,便将它们夺下。这真是弱兵吗?”…, 萧特默脸涨红了。 也不是西夏人厉害,西夏人运气好,契丹大破肃州,让甘州回鹘衰落,于是让西夏人捡了便宜。这是契丹政策的失误,萧特默怎能说出口。 “我再问两位贵使,兴平公主是怎么死在西夏的?若大的契丹,兵强马壮,泱泱大国,给李元昊天大面子,将你们尊贵的公主下嫁给了李元昊。居然莫明其妙被李元昊害死,对于你们契丹人不是一件羞侮的事吗?怎么不见你们一骑去踩一踩李元昊?” 妙啊。 君臣全部色霁。 这是另开蹊径的谈判方式,不提宋朝与契丹的关系,提也拧不清,俺要么带回你们的公主,要么赔款加上郑朗,要么关南十县,其他的俺不谈。怎的! 但郑朗不提,专门讲西夏与契丹的恩怨。 然后一起看着萧特默与刘六符,看他们是怎么回答的。 刘六符说道:“兴平公主之死,非是你想像,她是病死,我国已经派使者察问过。” “当真?” “郑知州有什么证据,证明公主殿下是李元昊害死?” 做为使者,刘六符并不是一无是处,反过来将郑朗一军。 “公道自在人心,你们契丹若不顾脸面,偏偏替自己改说,就当兴平公主是病死的。契丹啊契丹,怎么堕落到这种地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百九十二章 约定 郑朗仅一句,刘六符无言。 谈判桌上不可能说多少真话,但契丹终是周围地区最强大的国度,甚至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国度。即便不要脸,也有不要脸的底限,有着大国尊严。 兴平公主死得不明不白,难道能一口否认么? 那么真成了郑朗嘴中堕落的契丹。 刘六符说道:“郑知州,此次陛下邀请你去契丹,也是为了两国友好。贵国皇帝与陛下相互通信来往,陛下多次称赞贵国皇帝的书法,因此十分喜爱书法。想邀请郑知州前去,学习观摩。” 兴平公主的事拧不清,赶紧换话题。 郑朗冷笑:“我朝书法大家很多,范仲淹、文彦博、欧阳修、蔡襄、苏舜钦,杜衍相公,为何仅选我一人?” 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杜衍心中悲怨,怎么我躺着也中了枪! 刘六符早有准备,从容答道:“郑知州,贵国有许多书法大家,但郑知州开创百家,独树字体,更适合交流学习。而且郑知州在少年时便对我们陛下表示仰慕,郑知州来我们契丹出谈,更能表达两国的友好。” 仰慕你们契丹那个辽兴宗?郑朗想放声大笑,休要说辽兴宗,辽圣宗他也没当作一回事,倒是那个萧太后若是活着,会让郑朗忌惮。不能说辽兴宗什么也不是,郑朗微微一笑,说道:“贵使,为什么我仰慕你们契丹皇帝?无他故,两国和好,几十年两国一直没有交战,千万百姓得到休生养息,更没有战争导致妻离子散。为什么我朝这么富裕,百姓安居乐业,是我朝从不盲目开疆拓土,追求武功也。为什么幽州出现旱情。我朝先真宗皇帝派出物资粮食支援。两国是兄弟之邦也。大家抛去成见,两国百姓生活在和平的环境里,所以我对我朝先真宗皇帝,陛下,以及贵国先圣宗皇帝与贵国皇帝一直仰慕不已!” 赵祯等人皆是微笑,但没有当真,刚才郑朗还大谈特谈与西夏议和的种种弊端呢。 郑朗继续说道:“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谷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两国人群抛开恩怨,推立于人,推达于人,将心比心。推人及己。于是国家安宁。百姓幸福,我为什么不仰慕呢?盟约才签订才三十几年,贵国就趁机之危,想要撕毁盟约,你让我怎么能对贵国皇帝产生仰慕之情?” 此时契丹、党项与吐蕃皆有自己的文字。 宋朝还是代表着中国的文化根源,汉文化无论在那一个国家里都是主流。 比如李元昊登基称帝时给宋朝的上表:臣祖宗本出帝胄,当东晋之末运,创后魏之初基。远祖思恭。当唐季率兵拯难,受封赐姓。祖继迁,心知兵要,手握乾符,大兴义旗,悉降诸部。临河五郡,不旋踵而归。沿边七州,悉差肩而克。父德明,嗣奉世基,勉从朝命。真王之号,夙感于颁宣,尺土之封,显蒙于割裂…… 这篇表文说理透彻,用典恰当,文字流畅,堪称文学佳作。不管宋朝君臣看得会不会吃得吐血,就难得出彩的表文来说,让大才子苏东坡来主笔,也未必能写得这样出彩的表文。 契丹给宋朝那篇表文,不及元昊这篇,特别是第一句与第二句转得太守突兀,一副急吼吼要敲诈的嘴脸,远不及元昊这篇表文来得从容大气,但也能算是佳作。…, 这就是汉文化带给他们的影响。 宋朝与契丹两国和好,每当宋朝有才子出佳作,大多能流传到契丹,万人竞相传颂。 孔子在他们心中也有极高的地位。 是圣人言,又说得极有道理,刘六符再次不知如何回答。 萧特默说道:“郑知州,虽如此,当年两国血战于澶州城下,我朝承天太后(萧燕燕)与先圣宗皇帝生怜士兵,草草盟约,多年以来,境内多有不服者,陛下想请郑知州前去契丹,也是借郑知州的博学多才,与他们一一将其中曲折辨解清楚,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反正你这个人我们契丹非得要定了! 无中生有,又增加一条理由。 “你们境内有人不服,我不是很明白,以贵国萧太后与圣宗皇帝的能力,是文武全才之流,放在中原王朝也是英主英后,贵国之中有谁眼光与智慧能及他们二人?” 萧特默也哑然。 “人无信则不立,国无信更不能立。当年盟和,是两国君主贤明仁爱,不想两国再这样继续遭受战火焚催,否则我朝讨要幽云十六州,贵国要关南十县,争执到那一年?双方各退让一步,由是大安。现在贵国再毁盟约,开此前河。我朝不会一帆风顺,略有困难,贵国更来勒索。但贵国呢?比如我朝若离间贵国皇帝与皇太弟的关系,或者贵国出征高丽时我朝在后方用兵,或者暗中支持高丽与你国西北各部,东北女真,不知贵国又会变成何种景象?贵国入侵我朝,我朝城坚墙固,而贵国多不善攻城之术,顶多百姓被你们催残,但贵国连年战争,百姓民不聊生,再由外部推动,贵国会不会瓦解?难道你们盼望的便是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局面?” 契丹没有将女真放在眼中,高丽与西北一直让契丹头痛。虽多次击败高丽,但这群棒子真的很顽强,动不动也能反咬一口,让契丹很伤很痛,祥符三年,高丽与女真相互联手,将契丹来伐大军杀伤殆尽。最后于鸭绿江两岸筑城,契丹人不长守城之道,便用境内汉人守城,长期驻有一支军队,以防棒子反袭。 西北乌古、敌烈与鞑靼等部更让契丹头痛,时叛时降,战争几乎没有平息过。 而且这几个对手并不笨,不停的与宋朝眉来眼去,让契丹人心中很伤感。 想要真正发挥作用,不大可能。但这是谈判,恐吓诈骗。花言巧语。无能不用其极。 “未必,”萧特默嘿然。 讲道理讲不赢,索性来了一个未必。 郑朗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富弼。这是在宋朝皇宫,一旦到了契丹境内,富弼与这群不要脸的谈判,会有多大的难度。 僵持不是办法。真要开战,未必有那么悲观,但肯定一点,宋朝吃亏更多。于是郑朗再退让一步。说道:“我可以答应出使你们契丹,但不是现在,西北那边还有事务。临来之前,西夏与吐蕃于阿干河正在发生战役。我暂时离不开。至于何时会去,大约我会在贵国兵败于西夏后不久,我将会出使贵国。” “我们兵败于西夏?” “不错,我朝大军获胜,是在我境内作战。包括我率兵前去韦州。也是速战速决。一旦你们契丹军队进入西夏境内作战,必然大败。” 萧特默狂笑,道:“为什么我们契丹要出兵西夏?”…, “贵使,契丹派你们出使我朝,说明你们契丹也不想开战,我又答应出使贵国,你还有什么好刁难的。谈不下去,是你前来谈判的用意?那么我们两国就没有矛盾存在。兴平公主之死。当真你们契丹人不追究,我们宋朝也会对你们契丹万分失望哦。” 郑朗屡次提起兴平公主,让两个使者十分苦逼。 “你们契丹不满,此次又没有出军我们宋朝,元昊的阴谋诡计没有得逞,以元昊的桀骜不驯,心中同样不满。以后你们两国必然产生许多矛盾。试问你们契丹能不能看到元昊藐视你们契丹。必战!” “你想得太简单了。” “拭目以待。” “如果我们契丹不与西夏开战呢?” “四五年后。我也会出使你们契丹。但有一个前提,我们两国还是兄弟友好之邦,否则我不会遵守这个承诺。” “如果你不守信……” 郑朗打断他的话,说道:“萧贵使,什么时候你们契丹变得如此不自信?难怪兴平公主冤死,你们契丹坐视不管不问!既然你一心想要我出使贵国,必然问过我的一些事,我多会没有遵守诺言?况且这是两国和好的条件之一,我怎么会不遵守信诺?” 萧特默与刘六符对视一眼,慢慢眼中涌出喜色。 郑朗提醒得对啊,盟约契丹占着主动权,只要郑朗到时候不来,又能用反毁条约来勒索宋朝。 至于兴平公主,让他们直咬牙齿,索性当成耳边风,东边耳朵进,西边耳朵出。 其实这次反毁盟约带来无数的后果。 辽夏反目。 契丹覆灭,若是没有这次反毁,就没有后来的海上之盟,契丹不会灭国。宋朝好一点,逃到江南去了。 契丹君臣看不出来这么长远,两人更没有这长远的眼光,只看到四五年郑朗年近三十,正是智慧渐入成熟之时,到时候郑朗更具有才华。萧特默欣喜地说道:“大宋皇帝陛下,请陛下派出使者,我们择日起程。” 扯皮几个月,终于同意下来。 可赵祯很不喜,两个使者离开后,对郑朗说道:“郑卿……” “陛下,可知张仪否?” “我朝非乃秦国也,”赵祯苦瑟地说。 张仪说用地换他回秦,到了秦国后耍赖,那是秦国强大,楚国无辄。只要向契丹承诺,敢不实现? “陛下,勿用担心,一旦契丹与西夏开战,契丹必败,时与势不同也,我就有很多方法让他们不敢挽留。” “为何开战?”晏殊不懂啊,听得稀里糊涂。 “我刚才说过,兴平公主与我们两国重新议和结的恶果,双方仇怨已生。西夏缺少财富,缺少人口,白达旦部多有党项部族,屡遭契丹乒,稍一挑唆,必将投奔元昊。契丹高兴不高兴?”郑朗说道。 将元昊打狠了,未必能按历史轨道发展。 但元昊暴戾与桀骜不驯是他的本性,能继续操作。不过想要按历史轨道发展,宋朝必须主动参与进去,做一些幕后的小推手,这需要府麟路操作,郑朗没有权利,必须获得这些大佬支持。 不为他自己,两国交战更恶。对宋朝好处是最多的。大佬们只要听明白了。必然会同意。 继续说道:“我们重新议和,会增加岁币……” 叹了一口气,增加岁币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是值得的,终是耻辱的事,又说:“得到我朝一些好处,可以向契丹提出请求,调和两国关系,契丹那怕是做一个样子,也会答应下来。至少让元昊停止两三年不对我朝发起侵略。元昊本来就对契丹不满。会不会听?稍一越礼,契丹忍无可忍,必定会派军队讨伐。”…, 这个情形很象后世,老美将倭人当作家养的狗,以为很听话,实际是狼,他们不知。掣肘中国吧,好。有老美支持。胆子壮起来。越闹越大,老美害怕了,真开战,自己必会拖下水去,于是一边调解,一边恐吓中国。 这种平衡术玩得不好,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有两个前提,宋朝软弱怕死。西夏人必须听话。有一个条件达不到,就会出现许多恶劣的后果。 倭国与西夏很相似,一个忘恩负义,贪得无厌,狡诈强横的国家,都不是听话的狗。于是契丹悲催。 石门川二战,西夏也不是史上的西夏。不能被动的等可不可能,主动推动,将一些蚁穴无穷的放大。如兴平公主这件事,就可以做许多文章。 晏殊依然怀疑地说:“契丹也未必会败。” “是未必,但我可以教元昊。” “教元昊?” “张亢张岊建宁寨一战,正是站在上风,风沙迷西夏士兵的眼睛,由是大胜。契丹一旦攻伐西夏,西夏必不能阻挡,契丹会长驱直入,渐渐深到九曲地区,此处多是沙漠戈壁,契丹人对这种环境不熟,也经常刮风,风沙远胜于府麟路那场风沙。我只要在接下来与元昊发生一些小战役,利用这个优势发起战争,让元昊将它吸收过去,与契丹人交手时元昊利用得当,契丹必败。” 史上九曲之战,元昊是无心的,否则不会先期败得那么惨,直到一场大风沙让元昊抓住战机,大败契丹军队。 至于会不会刮风,可以等。那么宽广的九曲地区,怎能很长时间不刮风呢? 但这些大佬没有上过战场,那懂? 不懂没有关系,郑朗将计划慢慢说出来,你们执行就是。 迅速写成敕令,发向府州。 章得象叹了一口气,说道:“郑朗,有没有良策,使国家再开源?” 现在都懂了,什么是真正的开源。 “章相公,平安监与蔗糖作坊,一年为国家带来多少收入?一个江东圩又为国家增产多少粮食?若有更好的良策,我早在太平州与杭州试点。何必等到现在说出来?” 章得象无语。 “不仅是开源,想一想我朝收入快接近唐朝巅峰收入的五倍,为什么钱帛还不够用?” “战争……” “岂是战争,换汉唐,若是一年有这么多财政收入,早就钱缗腐烂,仓粮霉糜!可是我朝呢?” 章得象皱眉。 他知道郑朗指的是什么,但不能说出。 “议和是暂时之计,终是国耻。幽云十六州有关河之险,一旦收入,中原门户立即可以关上,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侵害,难道我朝真放弃幽云十六州?西北关中是自古以来的粮仓,水土恶化,但稍做治理,若没有驻军,也能做到粮食自给自足。往西银川与河套、河西多有大小河流,可耕可牧。河西走廊乃是通向西域重要的商道。虽说商人逐利而行,但离开商业国家就不能富裕。故夫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颜回贫困,修养好,夫子赞许。端木赐不安命运去经商,家有亿万财产,夫子同样赞许。他反对的是什么商人?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汉唐陷入误区,认为商人是不好的。…, 孔子在论语先进里便清楚阐述其中的区别。 用正当手段做生意致富是对的,但象季氏那样比周公富裕,还要他的家臣替他搜刮百姓,可以大张旗鼓的讨伐他。 因此郑朗一心想修儒学,这才是真正的儒学。 后人曲解成什么样子? 继续说道:“这条商道不仅有税务收入。西域诸国一直到大食。多有金银,非是契丹与南洋诸国,缺少金银铜,贸易非是对我朝有利。一旦打通,会增加我朝多少收入?还有棉花。” “棉花?”赵祯忽然问道。 郑朗虽说很久以后才出使契丹,赵祯心中还有一些忧伤与担心,刚才一度想将自己女儿推出去对契丹两个使者说,你们将我女儿带走吧。 “陛下,是棉花。河西多是沙土。气候寒冷,种桑植麻产量很低,但若是从西域引进草棉种子,产量有可能比江南更高,棉绒质量也胜过江东的棉花。” “为什么不引进?” “陛下,河西多在元昊手中。一旦引进,推广新技术,我朝受益很小。多是元昊受益。有了棉花。就不会缺少衣被,甚至他们可以同契丹人进行交易,或者贿赂契丹,元昊才真正尾大不掉。陛下,各位相公,这是未来的一个想法,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再说寒冷,夏州北九曲地带。贺兰山到银川,下面有着许多煤炭,胜过我朝任何地区。只是元昊没有才华发现。有粮有棉有商有牧有煤,西北是不是寒酸之所?” 但全部沉默不作声。 就是好地方,如何夺回来? 足够了,让诸位大佬反思,已达到效果。 …… 回到客栈。严家上下全部迎到门口。 严荣能考中进士,能取前宰相的女儿,最大的功劳是郑朗。 郑朗摸了摸严荣的脑袋说道:“你能考中,我很欢喜,以后打算怎么办?” “郑学士,我打算先外放一段时间,再努力进修,进京参加馆阁试。” 宋朝举子通过殿试后,逐一外放,除非有大政绩,才华优秀者,如范仲淹、王安石、郑朗,想要进一步高升,还要通过一次考试,叫馆阁试,通过后可以在馆阁或者秘书省里担任一名官吏,再勘磨几年,那么会迅速青云直上。其中优秀的人,外放到地方勘磨一下,有可能就会进入两府。 有许多举子飞黄腾达之前,走得的便是这条道路。 因此,即便考中进士,外放为官,也不敢耽搁学业。 学习本来是好事,活到老学到老,可官员是做什么的?是治理一方百姓,保家卫国,不将精力放在治理百姓身上,继续苦读经义,那成了什么? 然而郑朗没有劝说。 恐怕是陈执中的主意,不这样,以严荣的老实与沉默,很难上位。 准备休息,忽然来了一个人,樊家小娘子,走进来,用敬佩的眼神看着郑朗,说道:“妾恭贺郑郎大捷。” 大捷,朝廷高兴,大肆宣传,京城瓦舍里为此不知道编了多少杂剧。 小姑娘越来越佩服自己这个未来老公。 郑朗无言,想了想说道:“你有没有哥哥?” “有两个哥哥。” “我想请他们替我做一件事。” “好啊。” “让他们请几个京城歌喉最好的伎子。” 樊家小娘子眼神马上变得幽怨起来,为什么要请伎子,我本人就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我还反抗不成?…, 郑朗知道她意会错了,说道:“你等一等。” 说着磨墨。 樊家小娘子抢过来说道:“让我来磨。” 磨好墨,郑朗开始书写。 也不咬文嚼字,随便的写了一出杂剧,递到她手中说道:“你将这个本子带给你哥哥,让他们再请几个歌喉好的伎子前去某一瓦舍,必须明天晚上能将这个节目上演。我有急用。” 看了看,小姑娘不知其意,但是郑朗吩咐,说道:“我马上回去。” 第二天,京城还在商议,与契丹人重新议和有什么底线。这一次,郑朗再也不发言了。 到了傍晚,递了一张拜贴给萧特默与刘六符,邀请他们去看杂剧。 两人已将郑朗当成契丹未来最重要的大臣,欣然前往。 郑朗将他们带到东角楼新门瓦子。东角楼乃是京城瓦子勾栏最聚集的地方,仅大型瓦舍便有十余座,新门瓦子是其中最大的一座瓦舍。 看到他们到来,其中一个年青人暗中点头,他便是樊家小娘子的二哥。 一个仆人挤了进去,通知老板去。 换了节目。 一个长相很干净的伎子带着两个小婢走出来,腰肢轻摆,水袖挥舞。仅是出场的曼妙动作,便赢得观众齐声喝彩。 萧特默与刘六符也击掌称赞。 伎子便用美妙的声音唱道: “扑面纷纷扬扬黄沙盖头, 举目霭霭黑黑乌云起愁, 焦土无际,灰尘难挼, 响飕飕夜风冷侵骨, 嘛咻咻寒流裂冰河, 三更翻辗,四更寝陬。 梦里豆蔻,掩花扑蝶, 俺醒的契丹公主(四门子)。” 这个伎子唱做俱佳,唱前面时,用袖子掩面似是遮尘沙,唱中间时身体卷瑟,似是夜冷难寐,直到四更才卷缩在帐蓬角落里入睡,做梦回到家乡,才是豆蔻年华,掩花扑蝶的天真时光。不知道怎么去了大漠戈壁。萧特默与刘六符一边听一边为此伎唱做喝彩,忽然来了一个契丹公主,两人全身直哆嗦。 三百九十三章 打脸 宋朝文化繁荣发达,诗赋歌舞依然在发展中,词在宋朝达到巅峰。(氵昆 氵昆 说 网 点hun点e t)小说、戏曲出现雏形。 但在前期,词与杂剧多俚语,有的下流。这是无奈,周邦彦的词固然雅到极致,有几人能作出来?又有多少百姓能欣赏到里面的含义? 直到郑朗在杭州为了压佛,拿出几个戏曲,才替许多人打开一扇明亮的窗户。原来杂剧是可以这样玩的,即便是朴实无华的语言,照样能写出高雅的韵味。想要吸引人,必须重视故事内容。 于是戏曲迅速发展。还有许多缺陷,但在京城各个瓦舍里已出现一些可以称颂的戏曲。 契丹比宋朝更缺少文化娱乐生活,萧特默两人来到京城后,经常来瓦舍观戏。语言不存在妨碍,就象后来一样,中国人拼命学英语,但英国人美国人未必学汉语。西夏吐蕃与契丹境内许多人皆会汉语,有的地区汉语还是主流语言,听懂汉语的人不少。但宋朝人听懂党项语、吐蕃语与契丹语少之又少。 忽然听到契丹公主,两人隐隐觉得今天郑朗喊他们来观戏,是一场阴谋。 伎子不顾他们想法,继续往下唱去:“溜马粼粼潢河,飞绵滚滚杨柳,桃醺醺翠山歌头。 掩辇内香风阵阵,卷帐外骏马羊牛。 一川草碧,野水明月,沙鸥云游。(五煞) 青青天里兀自起的霹雳? 皇弟的牵我衣,拉我手,西方英雄值我逑。(骂玉郎) ……” 唱到这里,有听众骂起来:“什么皇弟,什么英雄,公主,你弟弟要害死你啦!” “你赶快回吧,不回去连命都没啦。” 萧特默与刘六符脸色变得很难堪,郑朗对侍卫示意。侍卫喝道:“各位勿得吵闹,有契丹贵使也在听曲。” 一听有契丹使者,人群用眼睛侧视雅坐,立即安静下来。 继续往下唱。 环境不如契丹。但少女心中还带着一份向往,那个少女不怀春,自己嫁的可是一个大英雄。 到了党项,一个伎子女扮男装演元昊走出来,吩咐人将兴平公主带到冷宫,平时呼三喝四,兴平公主十分凄苦。 过渡一会儿。到了**部分。 元昊正在毒杀母亲,被兴平公主撞见,进行劝说:“娘亲的兀自千万般不是,待你十月怀胎含苦,三月的食住翅亸,四月无力,五月头昏,六月吊胆。七月山厝,八月的无徒言笑,九月的寸步难走。 三百天煎熬临了鬼门关走一遭,痛叠叠不知喜滋滋的将哥子搂。 酪子里揾湿罗,颤巍巍的生从死来,哥子,娘亲的肉! 莽苍苍地有知天有眼,兀自的无良轼母!(梁州第五)” “说得好,说得好!”许多人听到这里,不顾有没有契丹使者在场,一个个大声喝彩。 有的又说:“契丹这个公主真的不错,好公主。” 但昊不听。反而大怒,又让人拿来一杯毒酒,强自塞到兴平公主嘴中。兴平公主大骂,元昊冷笑斥责,还嘲笑了契丹人。 兴平公主终于被毒死。 没有结束,最后还有一场游魂。兴平公主的魂魄在飘啊飘,不解啊。 咱是契丹公主,最强大的国家,下嫁到一个小小的西夏,怎么能遭到这样的待遇。(氵昆 氵昆 说 网 点hun点e t)更不懂的是她皇帝弟弟,姐弟情深,明知道自己被害死,也不派人过来责问,听之任之。这都是什么世道!…, 萧特默与刘六符气得浑身发抖,这是打脸,**裸的打脸。 萧特默听着宋朝百姓的嘲笑声,责骂声,脸色阴沉的说:“郑知州,你立即派人禁止唱这个曲子。” 郑朗淡淡一笑,道:“萧贵使,我朝百姓也不知,是从河东边境传来的消息,才有一些人知道真相。我宋亿万百姓,休要说我,就是陛下,也不敢禁悠悠百姓之口。事实西夏就那么一点大,你说你们契丹军队强大,西夏屡次侵犯我朝边缘地区,皆是失利而回,为什么不敢稍稍替你们公主殿下讨一个公道?” “郑知州,你这一招不管用,不会因为你这个计策,我国就随便向西夏出兵。” “行啊,出不出兵我能替你们契丹做主,你们公主死得公不公道,又管我何事?” 郑朗不温不火的回答,两个使者气得不行,心情糟糕的回去,心中还有点担心。 他们作为使者前来宋朝,言行皆要注意,有的还要汇报,平常玩乐可以不问,但今天与郑朗来观戏,回去必须要交待。虽喊郑知州,实际清楚,郑朗是使相的身份,又是宋朝最红的大臣之一。一道观戏敢不说吗?那么观了什么戏,又得要说。只要一说,会产生什么效果? 甚至不要他们说,事关到契丹公主死因,这出戏曲可能迅速流传到契丹境内。 立即见效,第二天萧特默与刘六符走在街上,就听到有宋朝百姓在他//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们背后议论。 想不明白啊,看来西夏也不是不可战胜,不然不可能去年两面皆败。为什么契丹公主死了,契丹人不管不问? 只有一个原因,契丹皇室残毒无情,根本就没有管这个公主死活。 萧特默气得差一点吐血,我们契丹皇室当真无情? 看一看,太后要害皇上,皇太弟马上通知,皇上也没有因为太后偏爱皇太弟,对皇太弟不利,相反,对皇太弟友好有加。作为皇家,这份亲情,比你们汉人更温馨。 公主是死得不明不白,但也要考虑到大局。 他们是这样想的,宋朝老百姓能想到什么大局,他们契丹的百姓也不会想到那个大局,是神马东东! 指指点点的,呆不下去,立即起程。 还是富弼。 赵祯为富弼的精神感动。将他从右正言制知诰升为礼部员外郎枢密直学士。 离郑朗官职仅差那么一点儿,与范仲淹、韩琦等人官职几乎平起平坐,一下子成为宋朝官员金字塔最上那么一撮成员。 富裕答道:“国有急难,臣唯命是从。来往奔波,是臣的职责,为什么要用官爵来贿赂我?” 赵祯很无语。 朕授你官,是因为你的功劳,奖励你,怎么成了贿赂? 确实,宋朝有一些官员为了讲究气节。朝廷往往难授官爵,不仅郑朗一个,有不少官员都做过类似的事。 这给赵祯留下深刻的印象。 郑朗亲自替富弼送行。 没有宋朝官员想像的那么危险,契丹人也是人,不是吃人的老虎。 这次胁迫,看似蛮横无理,实际又笨拙又可爱。不要说其他,仅是九曲一战。西夏与契丹死亡十万大军,无数百姓遭受荼炭之灾。顶多增加二十万岁币。但用多少年增加的岁币才能将这次惨失弥补回来? 低声说道:“富兄,少绢多银。” 富弼点头。随棉花种植的人多了,绢布价会上涨,但海外会陆续有金银涌来,价必下跌。…, 郑朗默视一行人远去。 虽无危险,但是这次富弼会很辛苦。 也要回西北,赵祯听说后让他进宫。到了御书房,苗贵妃带着福康公主坐在侧面,见过礼后,苗贵妃说道:“谢过郑相公。” 听闻真相,苗贵妃十分感动。这是郑朗宁肯自己冒危险,也不让女儿出嫁到契丹的。 “主辱臣死,是臣的本职,贵妃勿得言谢。”郑朗淡淡说道。 赵祯很感触,说道:“郑卿,你非是公主的守护骑士。乃是朕的守护骑士,大宋的守护骑士。” “陛下,臣当不起。” 这件事传出后,少数人眼红的说着歪话,说郑朗悍不畏死,多数人却是认为郑朗对宋朝忠心耿耿,无人能及。 郑朗看传得凶,迅速离开京城。 还要回去一趟,若几个娘娘听到了又不知道会唠叨成什么样子。 骑马赶到郑州。 见面大娘娘便责怪道:“朗儿,为什么要杀和尚?” “大娘娘,不是孩儿杀的。天都山那些和尚们佛法高深,我派军队前往天都山袭击西夏行宫,狄青将军信佛,于是将这些和尚带回,没有想到半路遭到西夏军队狙击。和尚们骑马不行,丢在后面,让西夏人射杀。你们不要听信外面的谣传,有人说孩儿出世时,红霞满天,孩儿分明是夜晚出世的,那来的红霞?” 反正让几个母亲们开开心,于是撒了一个小谎,忽悠一下。不然在家中会让几个母亲念叼死。 四娘让他说乐起来,道:“朗儿,狄将军也是的,既然知道人家佛法高深,为什么不将他们保护好?” “是想保护好的,但杀过来的敌人太多了,时在敌境,狄青将军也不能不管手下将士生命安全。哪里想到西夏人居然这么歹毒。” “你也不能杀死那么多人。” “大娘娘,孩儿真的算好了,西夏人入侵我朝,所过之地,寸草不留。我抓住他们的俘虏,不但没有杀,还将他们安屯下去,给他们牲畜牧养,给他们耕地耕种,甚至动援他们家人投奔我朝,合家团圆。”郑朗辨解道。 难不成与西夏人开战,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可大娘娘能有什么见识? 只能继续忽悠。 “也是造杀孽,看一看,你至今无子……” “四娘娘,元昊造的杀孽比孩儿多,杀母轼子,残害百姓,为什么一个儿子接着一个儿子。我们宋朝皇帝十分仁爱,为什么至今无子,即便有子也多夭折?柴克明,你从家中拿出一万贯钱,替周围乡亲们解危救难,盖一些新房子,铺路架桥,做做善事。” “喏。” “要进香,你二娘身体一直不大好。” “大娘,孩儿那有时间,泾原路就在李元昊虎口之下,这个吃人的老虎虎视眈眈。随时能侵犯泾原路,我敢久留郑州,朝中也会有言臣弹刻孩儿。柴克明,你再抽空去京城相国寺。捐二千缗钱香火,请相国寺的行止大师来郑州,替二娘祈福。” “让他来郑州?” “若不来,绑也要将他绑来。” “朗儿,你有这个心意就行,胡话不能乱说的,”二娘慈祥地说。 终于忽悠过去。 只是怪郑朗压佛。还是关心牵挂,再三嘱咐郑朗小心安全。 接着又摆了几十桌酒,这是荣归乡里,宋朝最年青的宰相,四乡八里的长者,还有郑州大大小小官员,以及亲戚,一起来赴宴。…, 几十个舅舅。三百多个表兄表弟,一起来赴宴。 郑朗表示很晕,我那来的那么多表兄弟? 倒是应了那句古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率先祭祖,几个娘娘在郑朗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坟前哭得不行,郑朗许多文人才子又当场写诗作赋吟和。这才一一分高下入坐。 一天劳碌下来,郑朗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 但是几个母亲高兴,第二天郑朗与几个母亲话别,还有老宋几个忠实的家人,全部老了,再三叮嘱后带着侍卫上路。 已经得到阿干城战役打响的消息,不知道元昊会不会发疯。 郑朗也小瞧了元昊。 元昊临阵指挥能力真的不行。 但不是一无是处。虽残暴。对人才很重视,战术能力不行,可战略眼光很长远,比如重斥候,对时局的掌控能力。郑朗开着金手指,若不是郑朗。只论战略眼光,宋朝与契丹无几人能及之。 阿干城大败,元昊气得吐血。 这仅是一场局部战争,死的多是吐蕃人,但另外一场战争更让他吐血。 契丹先是派军到达幽州,让他狂喜一下。可很快听到契丹使者出使宋朝的事。元昊马上知道契丹人不想开战,只是借着他攻打宋朝的时间,向宋朝捞取好处。 元昊怒火冲天,这是俺打下来的结果,已经让你们契丹人捞取了很多好处,还要捞!不顾大局的捞取,生生将我们出卖。 他不将宋朝放在眼中,也不会将契丹人放在眼中,可也知道不可能与两国同时开战,那么会死无葬身之所。于是隐忍下来。至于阿干城,暂时没有管,而是将精力放在耕种上。 去年数战打得很苦,不能不顾耕种,再不顾后方盲目的打下去,国内就会爆发起义。 这笔账留在秋后再算。 张元前来献计,说道:“陛下,中国精骑皆在诸边,关中兵力空虚,若重兵围胁边城,使不得出战,可乘机深入,东阻潼关,隔绝两川贡税,长安则在掌握中。” 元昊不悦地责问道:“如何乘机深入?” 关中兵力是空虚,但不能长着翅膀飞过去,环庆路地势险恶,延鄜路同样有许多山川隔阻,并且庞范二人构建了无数堡砦,也不可能一层层突破过去,使大军临近长安。 石门川一役后,元昊渐渐对张元产生厌恶的情绪。 “泾原。” “你胡说什么!” “陛下,泾原路大道通畅,地势平坦开阔,利于我军行进,宋朝郑朗略有谋略,可不是无懈可击。他与葛怀敏不和,可以利用。并且陛下,他将我们的士兵与百姓掳到后方安置,这个后方不是在秦州、凤翔府与长安,也在渭州与泾州境内……” 元昊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上次郑朗说想要和平,陛下,可以派使都与他议和,能听更好,不听我们也占住大义,是我们要和平宋朝不准,不是我们想战,士兵士气就能激发。若是听,更好,可以趁机麻痹他们。” 果真是歹计! 三百九十四章 金箭 郑苹坐在郑朗前面,用小手拍着马背,喝道:“大青,大青,快点跑。1---” 小青老了,跑不动,郑朗快马回中原,骑的是别的马。但小青自幼就在郑家养大,十分通人性,郑朗舍不得丢弃,于是平时多骑着。慢腾腾地驮着郑朗与他两个女儿,在青色的平川上小驰着。 郑航在郑朗背后咯咯的乐。 远处老百姓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十分感动。 兜了一圈,郑朗骑着小青回来,继续观看百姓在修水利。 环庆路与泾原路主要是渭水流域,渭水又有秦祁水、咸水、葫芦川、泾水、北洛水、沣水等支流,其中以泾水与北洛水流域面积与水流量最大,但泥沙也最多。 泾渭分明便是指这种情况。 渭水是好同志,上游河水清澈,但泾水与北洛水从黄土高原经过,带来庞大的泥沙,于是水道浑浊不堪。 环庆路与泾原路上游的泾水与泾水支流许多河道依然很清澈,危害并不大。 自中游开始,河水变得恶劣起来。 泥沙将水道堵塞,与两浙江东胡乱围湖是一个性质,望水水储蓄不住。水大时,河道浅,泛滥成灾。于是自古以来,关中为了生存与耕种,兴修许多水利,包括三白渠。 秦凤路渭水上游流域稍稍好一点,可环庆路多是泾水流域,泾原路也有一部分泾水河段。不在三白渠范围之内,范仲淹与郑朗便做了一些小型的维护整理。 还有屯田。 郑朗的屯田去年就开始,各种粟米与高梁全部种植下去,同时还种了一些豆类。 五月,已经生机勃勃的长起来。 又沿着各种河段在岸边种植大量树木,防护河堤。这项工程不仅在泾原路,在他的提议下,整个泾河岸边,包括泾原路与永兴军路、环庆路,都在种植树木。 不难,有许多山区还有许多山林,山林里面长着许多杂乱的树木,十分拥挤,将它们挖出来移载便是很好的树苗。 会改善,但不能彻底解决,因为滥牧滥垦,整个陕西、西北地区水土皆在缓慢的恶化,一旦有雨水来临,雨冲刷之下,滚滚泥沙随着雨水一起汇聚到各条河流当中。 泾水还是浑浊的泾水。 但治比不治要好,出人意料是各部蕃人与羌人全部知道植林的好处,以前多次反对汉人大肆砍伐树木,将长满青草的平川改造成耕田,还发生多起冲突。 这是一种潜意识的对环境的原始认识。 郑朗要植林,这些蕃子比汉人更配合,是好情况。 于是郑朗用市易得来的钱,在整个泾原路后方植树造林,只要是无法耕种的荒坡,皆陆续的种上树木。 想取得效果时间会很长,上游地方位于战事前线,不敢多种植树木,以利于敌人隐藏行踪。垦田与放牧,人口增加对环境带来的消极影响,抵消自己这些布置,树木从苗长成木还有好几年时间,因此到了五月,雨水增多,各河溪都出现一些小问题,影响了屯田。 郑朗不断出来巡视察看,做补救措施。 带着百姓在汭水筑了一段河堤后,天色日暮。 忽然天色昏暗起来,一会儿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郑朗说道:“各位,回家吧。” 诸人一轰而散。 郑朗带着妻子也进了崇信县城。 天也黑下来,雨稍大,密密的打在官衙外面树叶上,发出蚕吃桑般的沙沙响声,居然有了一分江南雨天**的韵味。…, 一个铁蹄匆匆忙忙而来。 到了县衙,士兵翻身下马,找到郑朗禀报道:“郑相公,伊实济噜率领一万五千骑突袭阿干城,瞎毡不敌,阿干城多被毁去,王吉将军率三千骑前去追赶。” “走,”郑朗丢下几个妻妾,立即上马就走。 崔娴眼中有些幽怨,但没有作声。 丈夫有的计划没有对她说,但在家中一些谋划,以及地图上的标识,知道阿干城在丈夫心中的地位。 阿干城掌握在瞎毡手中,也等于掌握在丈夫手中,可以为龛谷提供一个重要的安全保障,进可以直指西夏控制的会州地区,剑指兰州州城。为了迅速将此城修建起来,丈夫还派驻数千士兵在此协助,没有想到又出了问题。这是大事情,做妻子的,只能支持。 郑朗第二天傍晚,来到笼竿城,将诸将召集商议。 人多力量大,郑朗从来没有认为自己一人的智慧会凌驾于群体之上,在西北的许多策略皆多传诸将诸臣进行商议后,才做出决定。 那怕他决定下来的,也要听听大家意见,补漏拾遗,使策略变得更加完美。 这是一种可嘉的谦卑心态。 狄青一直没有发言。 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郑朗从京城返回后,元昊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即便寇边也只是小型的寇边,危害不大。郑朗在处理水利与屯田事务,元昊也将精力恢复到国内生产上来。 宋朝战争需要后勤供给,西夏对后勤供给更重视。 阿干城战役发生后一个多月,西夏人没有任何动静。没有想到郑朗刚去渭州后方察看屯田与水利,西夏忽然发动。 似乎很是无理。 瞎毡使用了郑朗策略后,颇有成效的。 凉州到兰州自五代后形成以六谷蕃部为中心的联盟,六谷便是凉州境内古浪河谷,黄羊河谷,杂木河谷,金塔河谷,西营河谷,东大河谷,下面还有宗家,当尊,阎藏,潘毒石鸡,觅诺,的流,样丹,督六等大部族,巅峰时有甲士七八万人之众。为西夏所逼,献马五千匹求宋朝相互联手,宋朝消极防御,在这种恶劣环境下,依然大败李继迁的军队,李继迁本人也中流矢而死。 六谷部兵败,厮铎督投奔唃厮啰,八十五年的六谷部联盟正式灭亡。有的部族逃往河湟,有的部族被迫迁往泾原路境内,有的部族留下,臣服于西夏。 总之力量远不如当初,元昊不出兵支援,郑朗在瞎毡,或瞎毡在郑朗帮助下,两者联手,可以将河兰二州随时能收回来。 但是不可能的。 宋朝国家庞大,可掣肘很多,郑朗不能指望国内兵力,也不能指望其他数路,仅一路兵力,与元昊对抗,牌面上是占着绝对的下风。 这种兵力的对比,郑朗不得不采用保守的政策,诱敌于己境作战,而不是出兵西夏境内。 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伊实济噜自发的报仇行动,阿干城战役大败,他威信下降,瞎毡又于阿干河东岸树立新城,剑指兰州,释放战俘笼络许多人心,被逼出兵立威。 第二种可能元昊授意,诱宋朝出兵相助,设伏歼灭。不管怎么说,阿干河对于双方来说,皆有着重要的战略地位。 第三种可能元昊用兰州群胡吸引宋军注意,导致镇戎军兵力空虚,声东击西,等宋朝出兵阿干河,出击镇戎军。不要说现在秋粮远远没有上来,越是大意,元昊越容易得逞。…, 大家七嘴八舌,皆没有什么好主意,郑朗忽然怀念起老种,于是又看着狄青。 狄青说道:“郑相公,可学范经略使。” 范仲淹在延州时只筑城寨,不出击,西夏时派军队骚扰,借着寨砦将西夏人击溃,也从来没有追击过。 真败俺不追你,假败更不追你。比如足球,从守门员到前锋,皆是二米三的超级大汉,但这些大汉们也不进攻,从开始比赛就手拉着手,从球门一侧拉到球门的另一侧。看你如何将球踢到我的球门里。 十分有效果,包括庞籍在内,也是禀程着这种政策,迅速在延鄜路与环庆路构建设了一条坚固结实的防线。但弊端就是这种政策是完全摒弃进攻手段所达到的严密防守政策。 只要奉行这种政策,结果只能有一条,议和!所以无论范仲淹,或是庞籍,都是坚定的议和派。 狄青不是这意思,但郑朗已经会意,说道:“拿一千根箭来。” 张岊让手下抱来一千根箭矢,郑朗又说道:“拿来笔墨。” 用笔墨在五百支令箭上写上一个宋字,在另外五百支箭上又写了一个副字,然后又吩咐张岊道:“派个打上金漆。” 金箭! 吐蕃以部族群居,各有盔甲,但无魁首统摄,平时散漫山川,一遇到战斗,同恶相济,传箭所率,其从如流。这个习惯有很早的历史,比如唐朝西突厥十姓便以令箭传令,吐蕃人也有这个风俗。宋朝于熙宁开边成功,王安石作诗曰,羌兵自此无传箭,汉甲如今不解纍。是诗人意气风发,这个习俗在吐蕃各部仍然在保留着,金国时吐蕃各部依然有令箭相传。 又叫传箭。 但是宋朝边境地区各蕃人构成十分复杂,明显的就有吐蕃人、党项人、各色杂羌、回鹘人、吐谷浑人以及蕃化汉人,论宗述祖,还能找到突厥人、匈奴人与铁勒人等民族成份。 有历史所遗传下来的血仇,有因为争夺优良河谷牧场产生的新仇,有宗教信仰发生的仇恨战争,特别是党项人与吐蕃人之间冲突最多。传箭所召集的各族族民发起战争,未必能解决所有问题,各部族长们也不会傻呼呼的为了仇恨将自己族内所有壮丁全部血拼而死,于是邀请有权威的蕃官或者汉官作为调解人。 有的主动向中原王朝请求派出汉官前来主持政务,甚至听到有好的汉官,不惜冒险将官员劫来,强行让他主持地方政务,比如后晋泾州押衙陈延晖去凉州宣旨安抚,便被六谷部强行劫留下来立为节度使。但未必高兴,这个节度使只能起一个调解人作用,若做得不好,照样将你驱逐出去,后唐的李文谦,后周的申师厚便因为不能抚众,被凉州诸族驱出。 这个调解过程绝对不能按照宋律,而必须按照各族的意愿,派人到双方垂询,甲杀了你部一人,给了你十头羊赔偿。乙说不行最少要一百头羊。能不能少点,你再想一想,说一堆原因。乙经过深思劝解,说道,最少赔三十头羊。再到甲部,不行哪,乙不满足十头羊的赔偿,最少要三十头羊。往往要跑上几次,双方才能搭成和平协议。包括宋朝的汉人与蕃人发生矛盾,也用这个办法解决。 一些官员看到其中的不便,如范雍与范仲淹,在境内立条约,制律令,改革蕃法,一度取得较好的效果,许多蕃人为宋朝所用,这叫和断。和断过后便是盟誓。…, 吐蕃人折箭为誓,小誓杀羊狗弥猴,大誓杀犬马牛驴,茂州羌置牛羊猪棘耒各一,缚剑于誓场,酋豪聚集,人人从剑下过,刺牛羊猪血,掘地为坎,捆一羌婢于坑中,加耒棘于婢女身上,以石击之,再将坎用土埋上。人誓很血腥,但也代表着对誓愿的重视。一旦立誓,有部族不遵从,诸部皆耻之。 郑朗来到泾原路,除了使用种种安抚手段,在渐渐将这些习惯淡化。 包括传箭的风俗,平时有命令,全部用手书代替令箭,再教他们耕种,学习汉字,以求最后的同化。 现在重新使用金箭,是一种民族政策的倒退。 倒退的不仅是这个,还有其他。 不得己而知,与西夏一个国家相比,泾原路兵力其实真的不多。 也做不到自始至终的兼顾瞎毡,兵力会严重不足。 与削弱西夏相比,郑朗宁肯选择局部的倒退。 所谓的刷上金漆,不是用金子往上浇,而是用铜水镀上。 郑朗传下金箭,让泾原路各部酋长,以及瞎毡部下所有部族,一起前往龛谷议事盟誓。 几天后,郑朗亲自来到龛谷。 虽然做了一些让步,但这次盟誓大会很是成功,几乎境内所有部族蕃羌皆奉命来到龛谷。 郑朗用金箭做令,也赢得许多人的好感,这是对他们风俗习惯的尊重。包括边境女遮谷的龛波二十二族皆派来各族长老与会。会州西夏境内裕勒藏六族、汪家与遇四族吐蕃各部也悄悄派人到了龛谷观察。 当然,这一切是寄托在一次又一次大胜上。 市易也起了一些效果。 宋朝与吐蕃商业十分发达,但主要是在秦州到青唐线上,因为商业,使秦州与青唐成为西方的两个大都市。渭州往西去向兰州的道路,本来是重要的丝绸之路,因为西夏,商业萎缩。市易的执行,也给诸部带来好处。 瞎毡亲自迎出近百里之地,十分感动。 在宋朝的消极防御政策下,以前宋朝对这些蕃部一直是利用关系,让你们相互打,我们看那一方忠于我朝,只提供一些武器帮助,罕见出兵。 这条政策做得很不好,实际上宋朝的繁荣富裕,对这些蕃人有着致命的诱惑力,不然也不会发生借种的事。但这个富裕的王朝虽对它有好感,不能为他们提供庇护,于是有的部族在西夏的威逼下,最终倒戈。 郑朗这次是宋朝真正意义上走出国门,以主动高昂的姿态,对蕃部进行支援。 将瞎毡搀扶起来,郑朗说道:“瞎毡,我对你说过,我会去龛谷。” “谢,”瞎毡感谢地说。 以前未去,是考虑到西夏人对自己的反应。这次来,是支持。一去一不去,皆是为自己着想,还能说什么! “我们去龛谷吧。” “郑相公,我会在盟誓上向朝廷发下忠诚的誓言。” “我相信。” 徐徐到了龛谷。 等各部各族酋长到齐,郑朗没有说军事策略,而是让各族酋首们坐下来会谈,划分好每一部的势力范围,一部一族的协商调停。 一共进行了五天,十分繁琐,郑朗磨破了嘴皮子,终将各自地盘划分妥当,郑朗才诸族首召集,说道:“各位,既然各部地域划分妥当,那么我说一说正事。这里是什么所在,各位心中也清楚,乃是丝绸之路也。但自从昊贼祖孙三代野心勃勃,生生将它变成人间炼狱。原来这里,有山有水有丰美的牧场,有重要的商道,可牧可耕可商。但现在呢?”…, 仅一句,让许多人低下头去。 若没有市易,他们几乎与东北的女真人差不多了。 “你们之间有一些仇恨,不是党项人与吐蕃人的深仇,在延州,有许多吐蕃人与党项人,但他们为什么皆能和平共处?不是宗教的矛盾,你们信仰的诸神是希望你们作为他们的子民,能有一个幸福的生活,而不是象今天这样互相仇杀,民不聊生。为什么有那么多化解不开的深仇大恨?我朝中原地区信仰佛道、道教还有其他的诸教,也没有看到百姓因此而仇杀。你们作为蕃人、羌人,性格豪爽奔放,胸襟宽阔,为什么放不下?” 诸位酋长又低下头去。 “没有仇杀,你们子民会不会生活得更好一点?诸位还记得几十年前六谷部于此是什么情形?富裕强大。正是因为你们内部发生许多矛盾,李德明利用龙族、迷般嘱、日逋罗丹同源于党项的关系,策反六族,袭杀潘罗支,六谷部自此衰落。看看今天,若不是我朝相助,你们又迎来什么样的生活?” 说道理么,又有几人能说过郑朗? “昔日青海有一支部族叫吐谷浑,阿柴王临死前拿来十双筷子,对其十子说,一根筷子能折断,能不能将十双筷子折断?十子团结一心,由是吐谷浑自此强大。你们拥有最美好的土地,最强壮的战士,为什么不能团结起,让贼一一瓦解分化击破呢?”说到这里,郑朗大声说:“我们最主要的敌人是谁?” 三百九十五章 提醒 “西夏!”一起呼喝。 郑朗心中喜忧参半,要的是这个效果,但后面发生什么,不能预知。等到诸酋长安静,郑朗又说道:“各位也知道,我朝几代主君勤政爱民,由是大治,富裕古今罕有。各位忠服于我朝,以我朝富裕程度,也不会向诸位敛财。似乎诸位也没有什么财富值得朝廷派人前来剥削。” 下面传来一阵嘻笑。 郑朗说他们穷,是穷啊。 这是宋朝的长处,对开边不感兴趣,对边境仅求羁縻安抚,不能用纳币手段,太失了身份。用了其他的一些手段,比如高价买马,平时给予丰厚的赏赐,大家只要忠心宋朝,不但不剥削你们,还给予你们如此的厚待。 不过下面有的官吏做得不好,因为政策很模糊,有的官吏为了自己中饱私囊,或者为政绩,变法敛财,也有部分百姓岐视蕃人,一些蕃人自己也不好,是一只喂不饱的饿狼,边境地区时常有一些小叛乱发生。然而规模除了侬智高那次,始终不大。 这个长处必须揭示出来,李元昊为了发动战争,对各部苛敛很重,郑朗说出,是让各族族首心中产生一个对比。继续说道:“我朝也有错,以前为李元昊迷惑,想居中调停,让你们各部受了委屈。” 诸族首一些唏嘘。 主动认错不可耻,夫子也鼓励知错能改。起作用的,仅一句,又暖了诸人的心窝。 继续往下说:“朝廷一直没有给各位提供很好的庇护。不过自此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又传来一阵泼天的喝好声。 郑朗扭过头看着瞎毡,问:“瞎毡,你愿意抛开自己一族一部的观念,自此以后,给所有各部各族以公平的观念,公正的处理手段,带领他们创造一个繁荣安定富裕的生活吗?” “愿意。”瞎毡意有所动激动的说话声音都打着颤儿。 “你愿意永远忠于我大宋朝廷吗?” “愿意。” “请向东方遥拜我朝皇帝陛下。” 瞎毡伏下,恭敬的三拜九叩。 “请向诸位族首施礼。” 瞎毡又向各部族首敬礼,这些族首也一一还礼。 郑朗又看着诸人,说道:“兰会二州各位酋首们瞎毡抛开家族的小观,愿意以公平公正之心,处理诸族事务,你们愿意帮助他外抗强敌,内创繁荣吗?” 有人答应,有人迟疑。 这就是西北的民族矛盾。不但泾原路,环庆路、秦凤路、延鄜路与府麟都有。泾原路境内许多部族忠于瞎毡,特别是大量逃亡到泾原路的原吐蕃六谷部遗民。但在瞎毡的境内有许多部族对瞎毡仍然不臣服不仅是党项人连一些吐蕃人也不是很乐意瞎毡统率他们。有各种原因,包括牧场产生的矛盾、私人恩仇,以及党项所逼。如女遮谷(兰州夏官营地区)的凳波二十二家,有帐两千,可抽甲丁多达两千以上。然而地处瞎毡与西夏控制的会州地区中间,只能风刮两边倒,以求和平与生存。 郑朗又说道:“若是瞎毡处政不公,各位可以前来渭州再求公平,渭州处理不公平,各位可以上京城上诉朝廷。王原拿笔与敕书来。” 也就是朝廷颁发给诸路的空白敕书。 范仲淹先要的,韩琦后要的,随后庞籍与郑朗也讨要一批,一共有一百份空白敕书,才到没有多久,郑朗一直没有填上。…, 将敕书放在桌案上,郑朗说道:“这里一共有一百道敕书,我将替朝廷授命一百名官员,你们各自推选代表,由他们代表你们诸族议事,协助瞎毡处理兰河州内政务,你们从旁提出自己想法,若觉得瞎毡处理不妥,就可以来渭州以朝廷命官身份上诉。” 推行的是一种伪民主机制。 瞎毡也不排斥,该忠于他的部族因为郑朗的这道命令,会更加对他忠诚,不忠于他的部族,也因为有郑朗这道命令,可以羁縻。最少不会发生太多的冲突。一些心中犹豫的部族也因为这道命令,能放下心来。 那些敕书就是官员,等于是无功受宋朝的禄。一个个再次团聚起来商议,一会儿按照人口比倒推出一百个首领,郑朗没有立即写敕命,用砚台压住敕书,又说道:“瞎毡,我会向朝廷提出请求,让你担任兰会路观察使,处理兰会二刚刚务,有权对敌境内各部招降征讨,如果夏贼来袭,可以持金箭号令二州各部,敌势浩大,可以向渭州提出援兵请求。” 说着将那五百根写着副字的金箭让人搬出来,说道:“但你必须遵守你刚才发下的誓言。” “喏。”瞎毡大声说道。 一时间意气风发,感谢零涕,这等于是宋朝强行将推上兰州与会州首领,甚至相当于当初六谷部的首领地位。 按然吐蕃的风俗,立下大誓。 郑朗这才写授书。 授书发下去,笼络了人心,而且朕合抗敌的好处,这些酋首们也知道的。 不但腹部诸族,连龛波二十二家也参与进来。 又让他们发誓,这才将金箭送到瞎毡手中。 瞎毡感动之下,忽然说道:“将麻济零捆来。” 他手下没有动,眼中迟疑。 “去!” 郑朗不明所以,这个麻济零是什么人? 一会儿几个吐蕃推来一个长相明艳的少妇,郑朗狐疑地问:“她匙……?” “郑相公,她是我的爱妾。” “为什么捆她?” “郑相公,我要用人祭来表达我对朝廷的忠心。” 郑朗差一点吐血,说道:“快将她松绑。瞎毡,为什么我会向朝廷推荐你为兰会观察使,是想你带着百姓过上一个幸福的生活,这个百姓不但是各族子民,还有你的家人。才是一个开始,你用就人祭,我很不喜。妾是你的女人,也是你的子民,大宋的子民其他人也是如此。 ” 心中想到,原来吐蕃人也有人祭这个野蛮的东东。 这个政策有利有弊。 利就是从此西夏没有占领的兰会境内各族会最大限度拧成一股绳,起到防御李元昊吞并的作用。 弊就是郑朗也害怕瞎毡以后尾大不掉。 不能分兵兼顾,这才想出这条办法。 若不反郑朗这个办法很管用。作为个体而言,吐蕃人是一个剽悍善斗,以战死为荣的民族。 不能老死,只有死在战场上才是光荣的。 有这个观念可怕不可怕? 同样有这个观念的还有一部,女真人,特别是生女真,所以战斗力才强悍到极点。 吐蕃衰落后,吐蕃各部从河陇散落到陕西包括最北的府州这些遗种依然保留崇勇尚武的传统。所以史书里记载他们生长边陲习山川道路,知西人情伪,材气勇悍,不惧战斗,从来国家赖为藩蔽。而且善射,耐艰苦,上下山如平地,遇有战斗则同恶相济,传箭相率,其从如流。范仲淹也上书说熟户恋土地,护老弱,牛羊,遇贼力斗,可以藩蔽汉户。…, 范小夫子也有汉本位思想,咱是利用这些蕃子的,为了保护汉人安全。 朝廷真正认识到这些蕃子战斗力强大,也是自西北战役爆发以后。狄青征南时,只用几百蕃兵,纵横无敌,昆仑关前大破侬智高三万大军。郑朗石门川两次大捷,他所带来的几百生女真与一些蕃子骑兵,同样表现出强大的战斗力。 今天盟会,可以最大限度利用这些蕃兵将西夏阻挡在清水河、皋兰山与阿干河以北以西一线。 缺点是这些蕃子之所以没有成势,正是因为他们各部分化,不相团结。若没有伊实济噜催毁阿干城一事发生,郑朗甚至默视着这种分化存在,以便于管辖。 忽然想到当时李世民安顿突厥降户时的困难。 任何决策当时看不出来,只有到以后,才能认识到种种弊端。 不知道自己这一变,给西北带来什么。 载歌载舞,欢庆完毕,郑朗亲自看了阿干城。 建设起来困难,催毁起来容易。 阿干城修了一个多月,眼看完成了大半,如今到处是一片残壁断垣。 拿出价值二十万贯的茶叶布帛,从泾原路抽调两万弓箭手过来,协助瞎毡重建阿干城,又沿着女遮谷到霓谷峪修建了东关堡、定远城、新城,相互拱卫,重新将清水河东北原唐朝的重关会宁关进行修葺,拱卫霓谷与泾原路的商路。 三百九十六章 大戏·鱼肉熊掌兼得 昨天宽带猫头坏了,不能上网,今天再补上。 ================ 富弼在心中咬牙切齿,但暗暗戒告自己一定要冷静。 临来前,郑朗与富弼做过一番交谈,郑朗再三分析,不能用后来历史来分析,没有说服力,也妖异。通过驻兵与派使分析。契丹与宋朝一样,有主战大臣,有主和大使。大军到了幽州居然派出使者,说明主和派占了上风。 不过主战派也不可小视。 于是才出现如今契丹皇帝反反复复的情况。 去年两战的胜利会起一些作用。 契丹主和派大臣会通过这两战,看到宋军的顽强。打了这么长时间,虽给百姓带来压力,但不象西夏到了极限。打一个比方,西夏百姓压力达到七分,宋朝才勉强达到两分,宋朝挤一挤,将百姓的压力增加到五分,再以宋军这种顽强精神,契丹即便胜也是惨胜,得不偿失。 契丹主战派也能看出一些东西。自中国大一统以来,秦汉一直到曹魏,五代十国南北朝不能算,然后到隋唐,面对过许多强大的外敌,特别是匈奴与突厥一度强盛不亚于如今的契丹。然后从来没有屈服过。更不要说他们眼中小小的西夏。忘恩负义不算,一个蛋大的国家多次入侵。宋军只能被动的在国内应战,几乎不敢使大军踏入西夏境内。变相的证明宋朝软弱。 有没有两者都考虑的,有,少之又少。连宋朝自己罕有人从两者间同时着手思考,怎么指望契丹有多少这种眼光周全的人? 主和派更求和平,主战派更加主战。 这就是自己前来契丹将要遇到的挑战。 不能以为主和派占据上风,硬着脖子说要和便和,咱们拿出诚心,要战就战,我们宋朝等着你。那么必然会谈崩。说不定自己没有回到宋朝,契丹大军就向三关发起进攻。 郑朗心中还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未说。 孙权问周瑜,曹军来了怎么办。周瑜说战,孙权还会不会再去听张昭嘀咕? 什么为皇帝。最起码的有拍板决定权利,没有拍板的权利,要皇帝有什么作用?不如实现罗古的共和体制与大食的白衣哈里发体制。 象这样反反复复,宋朝能额外的加一份好处给契丹么?反而会让宋朝君臣愤怒与瞧不起。 但作为当事人本身,富弼最苦逼不过。 忍着怒火说道:“ 晋高祖以卢龙一道贿赂契丹,周世宗复伐取关南,是异代的事。宋兴已九十年。若各欲求异代之地,是北朝之利乎?” 你们契丹真想做好用异代的事做文章的打算吗?那么在后晋之前,这里是谁的领土?不但幽云十六州不是你们的,包括辽东营阳等地都属于唐朝的领土,你们封地还是唐朝赏赐才能生存下去的。 只能含蓄地说。 直接说出来,弄不好这个小皇帝会当场翻脸。 皮球踢回。 耶律宗真也换了话题,问:“元昊迎娶我国公主,是我们契丹的藩臣。南朝伐之,为什么不通知我?” “北朝讨伐高丽与黑水,有没有通知我朝?”富弼反问一句。黑水便是渤海国,渤海国在灭亡之前,向宋朝称臣以求两国联手抗衡契丹,高丽换取宋朝支持,也向宋朝称臣纳贡。当然契丹征讨黑水与高丽,不可能通知宋朝。但这样说下去,会大抹这个小皇帝的面子,富弼也换过这个话题,又道:“天子派臣致意陛下,原来不知元昊与弟通姻。因为其忘恩负义,寇我朝边境,因此讨之,使弟有烦恼。我也有烦恼,击之会伤兄弟之情,不击又不忍坐视吏民为其伤害。不知道弟怎么办?” 明处是辨解。但不是,还有话外之音,既然你们契丹为了你们的藩臣,你的姐夫伸头,可为什么不管一管,大家都不打了,相安无事,你好他好,何必夹在里面自找没趣。 当然,这也是宋朝的条件之一。 辽兴宗很有意思,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作为一个皇帝来说,他同样不是那种开创伟业的英主,与赵祯很类似,作为稍稍不及,赵祯虽然外交上软弱,但开创了宋朝最和平,最富裕的年代,文化经济科学思想,以致宋词都是从赵祯手上才真正繁荣起来的。耶律宗真不及之,但做为一个皇帝,也不算是一个昏皇帝。 虽乖了一点,也有自己的智慧,想了一会说道:“是啊,元昊为寇,宋朝怎能不出击呢?” 西夏人欠揍,你们宋朝有本事去揍好了,俺要俺的关南十县,不插手你们宋朝与西夏事务如何? 说完,带着群臣退下。 抛开外表的假象,分析其中的本质,只能暴露出耶律宗真的没脑袋。 他自己很想有一番作为,向中原王朝耀武扬威,可大臣的进谏,又使他犹豫不决。但富弼身在局中,心情会有多恶劣? 富弼坐在帐蓬里看着远处的蓊翠黑山(辽主多不在皇城,而是四时捺钵,夏捺钵避署游猎,多在吐儿山与黑山),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他在临行前,郑朗说了一句话:“富兄此行当壮也。” 事实富弼此行身在局中,虽有一些瑕疵的地方,但瑕不掩瑜,做得很不错。换其他任何一个人前来,未必有富弼做得更好。 想到契丹人的言而无信,厚黑,贪婪,他心中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几年后郑朗来契丹,怎么能脱身平安返回宋朝。郑行知,你大约小瞧了契丹。 愁肠百结之时,刘六符忽然到来,问了一句:“贵使,过去你们太宗既平河东,立即袭击幽燕,今天虽你们宋朝用兵西夏,平定后会不会想谋伐燕蓟?” 这时,富弼觉得太阳很明媚,原来契丹也害怕战争! 是害怕。不是主和。 刚才被辽国小皇帝的反复无常,弄得一颗心七上八下,忽然安定。拼命使精神集中,平静答道:“太宗时。契丹先派拽剌梅里来使,但又出兵石岭以助河东。太宗怒其反覆,才攻找燕蓟,是北朝自取之祸。” 也没有说打与不打。 收回幽云十六州几乎是所有北宋有志之士的梦想。 为什么太宗攻打幽云十六州,是你们不遵守诺言在先,咎由自取。本来澶渊之盟让两国得到和平时光,如今又来了。你们契丹又要撕毁盟约。 刘六符只好转移一个话题,说:“吾主耻受金帛,一定要想得到十县,如何?” 富弼很晕,都说了多次,何必发问。还是耐心的解释,又说:“我朝陛下曾言,朕为人之孙。岂敢妄以祖宗故地与人!过去澶州那么凶险,不答应将关南与契丹,怎能在我手中割地!北朝想要十县。不过贪其租赋,我朝用金帛代替,也能供契丹资用,有什么区别?” 怎能没有区别? 古代对疆域观念比较模糊,偏远的地区要**,能征便征,不能征手一挥,让他去吧。自汉唐以来一直皆是。 但关南十县岂是十县那么简单?一旦让契丹人得到关南十县,就象将二八芳华正貌的少女,送到关了十几个十年不见荤腥男囚的牢房。有什么区别?以后整个中原会有可能成为契丹的跑马场。断了很少的打草谷也会成为常态。 刘六符也不好点出来。 怎么说,俺要关南十县是假的,以后好随时觊觎你们中原才是我们契丹的想法。 在这里,富弼又疏忽一个问题,契丹派出的人选。 刘六符是一个地道的汉人。 派他与萧特默前去宋朝谈判,那是必须有一个汉人作伴。现在来到契丹黑山。已经没有这个必要,说汉语不一定非得契丹汉人,许多契丹人也会汉语。 这同样是一个态度。 汉奸很多,中国一有事,甚至国家太平,这些人也会象狗一样跳出,并且有不少人愿意做。但更多汉人未必象张元吴昊那样,包括契丹境内的汉人。一旦宋太宗伐幽州,不准备好了,这些汉人会主动拿起武器与宋军开战。但作为汉民族本身,他们盼望的还是两国和好,最好大家不要打来打去。契丹重臣张俭同样是这种心态,泾原路一些六谷联盟遗民部族还是这种心态。这是一种潜意识的民族同根性。 富弼继续说道:“朕念两国生民,不想开战,使之肝脑涂地,所以拿出金帛满足北朝的**。若北朝非要关南十县,是志在背盟弃好,朕只有一战。澶渊之盟,天地神祗,实共临之。今天北朝先发兵端,过不在朕。天地鬼神,其可欺乎!” ? 赵祯肯定不会向他说这么多话的。 他隐隐看到契丹人的一些想法,胆气壮起来,才说出如此雄壮之言。 刘六符离开。 就在这时,他接到一封家信。 可能是他家中发生大事,但是富弼将这封信拿在手中,久久未拆,过了一会,将它撕了。 手下惊问,富弼答道:“我身当国任,怎能为家事分心,况且那么远,就算知道……也无能为力。” 难道能长翅膀飞回去? 知之无益,反而分了心,对谈判不利。 但可以设想一下,如果郑朗在石川寨与野利遇乞对峙时,郑家发生一些事,崔娴会不会不顾大体,派人送信给郑朗,官人,你快回来吧,家中有事发生。 为什么郑朗一听阿干城有事,天黑出发离开,几个妻妾略有些幽怨,可有谁阻拦过? 此时富弼在做什么? 成功了宋朝少一个强敌威胁,一旦失败,被契丹与西夏肢解也是有可能。 时时要注意分寸,就是此时契丹将他杀了,宋朝也不敢吭一声,乖乖的再派一使前来议和。 有什么样的事,要送到契丹?况且这封信是怎么送到契丹的? 富弼暂时抛开心中的不快,准备迎接下一波羞侮到来。 第二天,耶律宗真引富弼狩猎,态度不恶,让他与自己一道同行。这个场面很壮观,想一想在茫茫无际的大草原上,契丹无数铁骑一字排开,山呼呐喊。草原上的所有动物一起被惊吓出来,然后万箭齐发,一一毙命。富弼仅是一个文臣,更没有上过战场。会不会摄心惊魄? 庞大的场面,使他略略有些失神。 耶律宗真忽然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富弼注意力没有集中,不由自主说了一句:“我朝只想和好,越久越好。” 失误了。 一直到现在,富弼几乎滴水不漏。直到此时,有可能是失神,有可能是那封信的刺激。出现一个重大的失误。 辽国小皇帝脸上露出微笑,宋朝的汉人终于暴露出他们的真面目,昨天在牙帐里的夸夸其谈,原来是虚有其表。和谈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随后说道:“我朝得关南十县,两国则会永久和好。” 富弼随着醒悟,铿锵有力地说道:“我朝皇帝派臣对陛下说,北朝欲得祖宗故地,南朝岂肯失祖宗故地。契丹以得地为荣。我朝必以失地为辱。兄弟之国,岂能使一荣一辱,截然相反?陛下没有忘记关南十县。我朝皇帝也没有忘记燕蓟旧封,但仍然派出使者,正是为了相互谕解。” 不管你怎么说,想要地,一寸地也不可能。 狩猎结束,刘六符又找到富弼说道:“皇帝听你说的荣辱之言,十分感悟,然而金帛必不可取,惟结婚可议。” 怎么又提出和亲? 富弼被这群契丹人弄得仙仙欲死,脑海里在急转弯。 和亲的事在开封就说好了。与割地一样,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契丹要提出来? 以前和亲是中原大国笼络塞外蛮夷的举措,如今契丹开化,常以中国自居,不//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com无广告//需要这个门和亲。作为军事强国,也不可能需要和亲来维持两国和平。相反的。只有宋朝需要贿赂契丹,来谋求和平友好。 忽然意会,说道:“结婚容易生产矛盾,夫妻有几人不吵架绊嘴的?况且人的寿命各不相同,一旦有了意外就会失去情义,产生误会,不如增加金帛。” 这句话此时他最有感悟。 刘六符说道:“南朝皇帝有女。” “是有女,我说过她才四岁,成婚须在十年后,今欲释目前之疑,能不能等到那时候?”富弼又加重语气,说道:“南朝嫁公主故事,资送不过十万缗耳。” 一次性付款,仅是十万缗钱,上等绢,五万匹。送过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们看着办。 刘六符马上离开。 说得有理啊,和亲不能玩,还是金帛来得实惠。向耶律宗真以及一干大臣将富弼原话复述一遍。 富弼坐在帐里想着心事,似乎渐渐看到黎明的曙光,但不敢肯定,又不知道明天契丹人会玩出什么。 辽兴宗将富弼召来,说道:“你回去吧。” 富弼很昏,敢情我是纯浪费口舌?折腾这么多天,富弼也没有了火气,平静地说道:“二议未决,怎么敢回去,愿意留下等议果后再返回。” 耶律宗真说道:“你先回去,那时我才告诉你我的选择。别忘记了带两份誓书过来。” 这算什么回答! 富弼还无奈,必须得回去。而且这一来一往,几千里路,沿途有许多关卡,有的道路还不那么好,得多少天?日久生变,又会发生什么事? 于是富弼骑马快跑。 跑吧,越快越好。 …… 郑苹说了一句:“爹爹,我饿了。” “我们去吃饭吧。”郑朗说道。 郑朗请的客。 三人当中,范仲淹最苦逼,他身负天下盛名,实职官却是最小,拿的薪酬也少。 这个薪酬也很含糊,有的福利如差旅费,出差公干费,职田等等,多争多得,少争少得,有的不争甚至不得。以范仲淹的禀性,他也不可能争的。虽说每年薪酬还是达到几千贯,但养着四个儿子,还有一个小娇妻,来回旅费,房屋,交际,只能过着俭朴的生活。 郑朗薪酬最多,不但挂着使相,结的衔也最多,十几个官职,有的官职能叠加拿薪俸。没有争,一年有两万多贯薪酬,若是争,三万多贯也能争来。 生活禀性也不同,郑朗不奢侈,但与俭朴也无关。 将两人带到一个比较豪华的酒楼上,点了一些菜肴,范仲淹有些闷闷不乐,忽然放下筷子问:“行知,以你之意,国家该当如何?” “下了雨,有些凉。” “……” “能加一件单衣。” “……” “但不能加一件裘袍。” 范仲淹皱了皱眉。 “希文兄,可以矫正,不可以矫枉过正。我的那本中庸理论不成熟,也没有谈多少关于我朝弊端之事,但说了这个道理。我就说重文轻武,这是我朝祖宗家法,以惩唐朝安史之乱、藩镇割据之祸,本义不错。然而今天成了什么?说它是祖宗家法,太祖太宗是不是宋朝的开国之君,他们平南平西征北用的是什么人?曹彬、李全郴、潘美、杨继业、高琼,那一个不是武将?希文兄,看今天陕西是什么局面。未战之始,不知道什么将领有军事水平。战至今天,狄青、杨文广、种师衡、张岊、折继闵、王信、王吉、王凯这些人那一个不是能征善战,智勇兼备的名将?惩唐代之戒,必须管制武将的权利。平时缘边四路军政可以由我们处理,为什么行军作战,不能放手托于这些武将,让他们主动参与出谋划策行列?希文兄,筑城你懂,指挥一场战役,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我也没有,是将手下诸将召集,大家一起商议出来的。战之给军,归则卸权,这才是太祖太宗驭将之道。如今变成什么样子?” ??范仲淹拧眉思考。 “鱼肉我得,熊掌我也得。为什么不能兼得?不是不得,而是能力不足也。足了两者同样得之,不足一样也得不到。不矫枉过正,以我朝之富裕,士兵忠诚,虽未必去开边,但重视内治同时,也不需要饱受外侮。不然,内忧没有,让外敌灭亡国家,与藩镇瓦解国家又有何区别?” 范仲淹沉默不言。 说易行难,就是向武将放宽权利,放到什么地步? 身在局内,谁能看清楚? “希文兄,彦国与你关系良好,此次他出使回来,可以写信询问他心中的感受。泱泱大宋,虽不及唐朝面积,但南至岭南,北到雁门,西极兰会,东临沧海,面积也盛过曹魏,为什么非得寄人篱下?若不能抛开这种错误的观念,激进者会有稚圭好水川之耻辱,保守者只能象希文兄与醇之一样,数年下来劳费国家近亿财富,仅是修了几个小破寨子!” 三百九十七章 大戏·和尚的传奇 范仲淹修的可不是几个破寨子,如果不想进攻,只是防御,自延州到环庆路,这些寨子的作用无可替代。 至于近亿钱帛,没有虚言,几年下来,朝廷向陕西投放了是有近亿财帛费用,但不是让范仲淹一个人用掉的,范仲淹用掉的仅是其中一部分。 范仲淹脸色沉重,也没有不高兴。 他不是韩琦,若是韩琦,郑朗反而不会说出这句话。、 听出郑朗话外之意,不是破寨子,但相比于朝廷的投入,陕西诸边路取得这点成绩,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富弼在契丹很苦逼,郑朗也几乎在做着一件十分绝望的事,他拥有一千年的历史知识,看得很清楚,但身在局中,又有几人能看清楚?包括范仲淹在内,以后的许多人十分聪明能干,可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固执己见。没有这份固执,就没有三百年第一人的高尚〖道〗德情操,就不会脱颖而出。 可因这份固执,想要他们放弃心中的想法,会有多难? 郑朗感到比征服西夏还要难! 他还做着一份努力,希望未来那场闹剧,多少留下一份光亮的颜色。喝了一小口酒,又说道:“再说兵。国家用厢兵本意是收容难民流民,给他们一条活路,不让他们被宵小蛊惑,发动暴乱反叛。用意是好的。发展到今天,也不能说一点用处也没有,可以从中挑选出精锐士卒补充禁军,提高禁军战斗力。还可以用来替朝廷做一些力役。但至于在养活五十多万厢军?况且朝廷还有更庞大的力役,包括弓箭手与壮丁。一年得多少用费?有没有起作用?战争到来,除边民外,朝廷用上多少弓箭手、壮丁与厢兵?兴修三白渠,又有多少厢兵与力役参与?一方面人力极度浪费,一方面多处地区因为逃田或者灾害原因,又无人耕种田地。希文兄,你认为是对的吗?” 说得有些偏颇。 这些人天南海北。不在一处,陕西用兵,不可能全部调到陕西来。三白渠工程浩大,仅是当地一些力役与厢兵无法完成这个任务的。不得不雇拥大量当地百姓,或者采用郑朗在太平州的做法,以田换力,郑朗裁来的士兵也参与到这个工程当中。否则就是有了充足经费,想要竣工,也不知道等到那一年。 但厢兵制度肯定出现了错误。 “八十多万禁军,河北路两百五十几营。河东路一百六十几营,陕西路三百三十营。不包括更多的厢兵、蕃兵与当地的弓箭手,仅是正规禁军达到七百多营。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禁兵,御敌也。什么叫御敌,难道只能等着敌人出击后被动的挨打,不能做主动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譬如大夫医病,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是不是治病的好法门?汉唐可曾有过这样的故事?若是策略得当,裁掉一半禁军。会产生什么样的积极意义?为惩枝大于叶,而使地方割裂。边境驻军越多,京城禁军随之增加。于是京畿各路拥有近七百营禁军。边区裁掉一半禁军,京城也可以裁掉一半禁军,七百多营,三十多万军队,一年节余多少费用?一个平安监让举国上下欢腾一片,但平安监的收入能养活多少军队,四百营,三百营。两百营?” “冗兵乃是我朝祸端之一”范仲淹沉声说道。 裁兵郑朗在做,庞籍与范仲淹也在做。但两者性质截然不同,范仲淹与庞籍渴望的是一种和平环境下,逐一裁军,减少国家支出。再加上他们军事思想是消极防御为主。所以注定他们成了议和派。 郑朗裁军目标不仅是减少开支,也是为了保持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逐一将老弱病残与不思进取的士兵裁去,这支军队数量上减少,战斗力却提高了。 长远想法更不同,郑朗从骨子里痛恨宋朝这种不思进取,消极防御的想法,他所想的裁军,是将周边强大的敌人铲除削弱,从根源上逐一裁军。比如歼灭西夏,没有西夏这个国家,仅是一些地区性的势力,西北本地再有一批忠于朝廷的蕃兵,以及一些弓箭手,只要驻扎一百营禁军,就可以掣肘整个西北。若将幽云十六州拿下来,将长城修新修葺,河北河东路同样可以裁去两百多营。 就算京畿集中兵力遥控四边,有四百营禁兵足矣。 去掉七百多营的禁军,会省下来多少钱? 将整个南海与大洋洲开发,也未必能满足宋朝七百多营禁军的消耗! “希文兄,不仅如此,京畿周边地区近七百营指挥,京城附近禁军四百七十几营,按照上报朝廷的,每营有兵四百余人,但可以将他们召集清点一下数量,看看最后倒底有多少人!” “禁兵不是一无是处,陕西爆发战争以来,也有许多禁兵表现亮眼,但总体而言,有多少禁兵能上战场厮杀?我朝立国才九十年,若是立国一百九十年,长时间堕落,京城禁军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希文兄,你也在陕西呆了很长时间,知道战场上军队数量是一部分,但不是一个绝对因素,否则麟府路我军不可能多次以少击多,大败昊寇。将领贪墨情况越来越重,手段越来越多,下层士兵没有积极性,京城养了这么多禁军,万一有事来临时,会不会派上用场?” “八十万禁军几乎全部在北方,大半无所事事,一个禁兵连带着他们的家人,最少达到五口以上,也就是可能三百万百姓需要朝廷供养。不说朝廷的支出,北方粮食始终不足,这些供给主要来自东南,为了将供给运向北方与西北,需要担负多少力役?又造成多少百姓常年妻离子散?” “……” 仅是一个冗军,郑朗就提出最少三十个问题。 越问叶清臣与范仲淹脸色越沉重。 郑朗忽然一转,又说道:“太祖杯酒释兵权,为安抚石守信等有功将臣,给其厚禄与职官。这是我朝职官有薪无权的最初由来,后来官员层层架叠。虽最大限度保证不会有权臣篡国现象出现,但是希文兄,全国有多少实职官有职无权。靠朝廷养活?一方面地方无官员可用,不得不任用乡绅做为官吏,这些乡绅多是当地豪强,驭空朝廷官员权利。使上令不得下行,一方面朝廷又养着许多闲官。为何?官员的架叠,厚禄以赐。希文兄薪酬算是正常,但看看我呢?从几年前就开始结衔,一直结了十几个官职在身,薪酬达到两万多贯。一个贫下州军,一年收入有多少?冗官不算。还厚养官员。厚养也不是没有好处,贪墨情况相比于其他朝廷要好一点。然而坐视官员利用手中职权,行商,侵地,霸占职田,虚报支出,这些隐形的费用又达到多少?” “官员架叠,权利模糊不清。遇事往往相互推卸责任”说到这里,郑朗忽然想到后来一个下水道井盖。能有十几个部门推卸责任,最后还不了了之,所有人追问下来,都不能清楚知道这个小小的井盖是谁管的。以及外交、军事等等,是何其的相似,但富裕度不及,宋朝最多时占到世界百分之八十五的财富,开明度不及,在一些言官弹劾下,都让各个官吏宁肯不作为了。大臣更可以对皇帝胡说八道。也没有条件形成独特的裸官现象。其他的,几乎是一个模型铸造出来的。 “国家有事,也相互推诿,造成政事臃肿,甚至贻误大事。去年,我上奏请朝廷决李宁明。居然以辞官相逼,朝廷才给了答复。何至如此!唐朝两税法经过时间证明,是良策,然推行之初,唐朝争执不休。一策推出,上面用意虽良,下面却往往曲解,将它反当成贪墨敛财的良方。精兵简政哪!看看我朝政治,仅是一个税赋与力役,有多少种类?越繁到了下面越容易成为低层官吏苛剥百姓的工具。再说盐茶矾酒香专营,法令繁琐,往往所有大臣都不能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按产盐数量,我朝本应能得到四千万贯收益,朝廷实得仅有八百来万贯。茶有一千多万贯,朝廷实得最低时只有二十几万贯……” 三冗当中,冗官与冗政关系很密切,但冗官不等于冗政。 冗政是宋朝所有政策都冗杂到了极点,使许多基层官吏能钻到空洞贪墨,妨碍办事效率,形成严重浪费。 对于这些矛盾,郑朗提出两个解决方案,精兵简政,矫正适度。 但具体的没有说,说了一大堆问题,只说没有提出解决方案。 其实郑朗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每一条问题想要解决,都会牵一发而动千钧。 做为皇帝,赵祯不错,但他胆子很小,性格谨小慎微,造成他的思想始终偏向保守一方。 也不能指望范仲淹想出好办法,但说了,看能不能引起范仲淹的思考。 很有可能今天晚上郑朗的谈话,是对宋朝所有重大弊端最认真最全面的一次反思。 天色渐黑,雨也渐小,云阳小城一片安静,只有几处灯笼在微风细雨中飘曳不定。 …… 庆历二年秋收到来之前,也发生许多大事。 阿干城之战意义深远,但看出来的人不多,参战的也不是西夏与宋朝主力,严格意义上是亲宋的蕃人与西夏境内的蕃人之间的战斗。以致多人忽视。 最关心的便是契丹出手。 最亮眼的是富弼一行。 实际下面发生无数汹涌澎湃的事件,这些事件无一不关系到三个国家未来的走向。 而这些事件的主角,都是一些小人物,有的是和尚,有的是道士,有的是商人…… 先是一个和尚,传奇的和尚。 发生在更早之前,种世衡在青涧城的时候。 在他的经营下,青涧城成了一只庞大的刺猬,还有那么多羌族好朋友,铁哥们,看到青涧城如此,几乎所有西夏将领对这一块地盘都绕道三百里。咱惹不起你,躲得起你。 老种于是在青涧城感到无聊之极。 这时候来了一个和尚。 在他未被种世衡发现之前,一直游荡在宋朝与西夏广大的西北草原上,没有寺也没有庙。但落得逍遥自在,有酒吃酒。有肉吃肉,有妹妹送上门也泡妹妹。 混得没法子过,骑马跨刀放冷箭,打家劫舍同样也去做。遇到大股敌人。刀一放,箭一收,咱是和尚,是出家人。游来游去的,宋朝与西夏的大小城池,各族居住场所,皆是十分熟悉无比。 游到了青涧城。让老种一下子看中。 这个野和尚不但让他看中,还让老种着迷。他将这个和尚召到门下,恣其所欲,供亿无算,十万缗钱之内,任他huā。光信很对得起他,吃喝嫖赌,靡所不为。 许多人很气愤。你奶奶的,还是和尚么?向老种反映,老种一点不介意。反而待他更好。也有报答,偶尔替老种做做向导,教训几个不听话的羌族。 郑朗进谏,将老种弄到德顺军去。 老种此时是延州判官事,不能对郑朗说俺还有计划没有完成呢,不能去。武将出人头地多难哪?这么好机会,换谁也不会放过。于是将光信喊了出来,秘密说了一会儿话。 做得很隐秘,无人知。 说完老种突然暴怒,将光信抓起来。青涧城内百姓皆拍手称快,老种应民意要求,一顿毒打,打完再打,打了多次后,老种也没力气继续打了。将他撵出青涧城。 随后整个宋朝西北境内皆没有再看到这个和尚。他叛逃去了西夏。 过去一年时间,几乎所有人将这个和尚遗忘,只是青涧城的百姓偶然怀念老种时,才会想起这个(书书屋.shushu5.com最快更新)让人哭笑不得的野和尚。没有怪老种,人无完人,这只能算老种用人的一个小小失误。 夏天一天天地深,元昊开始做准备。 不能象上次那样再用国家名义派人前往延鄜路,那也太假了。 让野利旺荣以私人名义派了三个人前去延州,浪埋,赏乞,媚娘,有男有女,都是野利族的权贵,他们代表野利旺荣前来宋朝投降。理由充分,连年打仗,日子没法过,一匹粗绢在西夏也被卖到两千五百钱,咱快要饿死了。 想要进攻泾原路,还得将延鄜路的宋军拖住。 看到没有,自己出兵麟府,郑朗在泾原出兵带来多大的危害? 实际多此一举,就是没有这个举动,军事思想保守的庞籍也不会主动出兵侧应泾原。 庞籍没有听,此时他正在观望中。若是再迟几个月,野利旺荣不找他,他甚至不顾朝廷有没有旨意,会主动找西夏主动议和。但富弼谈判结果未出来之前,他不敢动弹。 而且野利旺荣前来投降宋朝,是叛逃西夏,也不是庞籍所要的后果。很客气的招待一番后,将他们送回去。 野利旺荣也达到目标,当真投降?只要庞籍不学习泾原路那个小宰相就行。 初战告捷一大半,又将视线转到环庆路上。 石门川两战,象狄青、景泰、杨文广等武将,已被西夏人所知。但知道种世衡底细的人很少,有人还以为他有一个天下第一隐士的叔叔种放,还以为他是一个无用的文人。 撞到枪口上了。 不同的是此次老种很幸运。 可能因为政见不同或者其他原因,庞籍对老种不是很满意,西夏后来发生一系列大事,都是老种造就的,功劳却被庞籍抹杀。老种去世后,种家数子不服气,大儿子上书替父亲辨理,直到庞籍被罢相,老种才得到公道。 也不是庞籍很丑陋,欧阳修推荐狄青与种世衡,却将张亢与葛怀敏列在一起。 只能证明文人集团的狂妄自大,任人唯亲,对军事的无知、武将的轻视。 但范仲淹不会轻视老种,石门川两战他派人参加,又亲自出军韦州城,知道老种的底细。不然也不会向朝廷讨要老种到环州。老种到了他境内,十分善待,也不可能抹杀老种的功劳。 三人在这种心态下,跑到环州。 这条理由太营养无良,也没有人相信。但种世衡相信了,授三人为官,还配给他们仆人马匹,一切向以前他们在野利族的待遇看齐,只高不低。 于是三人在环州城〖自〗由进出,作威作福,有人看不下去,问老种。老种也不回答。 然后派人秘密将光信找到,写了一封信给他。 这个大和尚华丽丽出场了,他以秘使身份来到野利旺荣治所。 很恶心人的,既然是秘使,何必正大光明的进入治所?然后对野利旺荣说道:“我带来朝廷的回复,非常欣赏你弃暗投明,只要你肯投降,马上官拜夏州节度使,月薪一万贯。朝廷官印都给你准备好了,就等着你行动。 野利旺荣全身直哆嗦。不是高兴的,而是吓的。 这个超亮的光头进了他的衙门,还有这些头衔,一万贯的月薪,马上李元昊就能得知。自己还有命活么? 特别是一万贯。 宋朝也没有月薪一月贯的官员,可是最顶级官员各项收入杂在一起,有的能高达五六万贯年收入。 若是考虑到自己叛投宋朝给西夏带来的震动,一万贯是可能的,不厚赏自己如何心动?厚赏多太假,厚赏少自己心不动。这个一万贯月薪火候拿捏得如此唯妙! 野利旺荣紧张地喘着粗气。 三百九十八章 大戏·联手 野利旺荣盯着信,信上是种世衡写的字,不算漂亮,但十分工整,说了一些似是似非的话,最后说,朝廷知大王有向汉之心,命为夏州节度使,奉钱月万,旌节已至。-书_吧(..)然后在边上歪歪扭扭的画了一个枣子与一只乌龟,枣龟,早归! 为起迷惑作用,刻意放在蜡丸里。 野利旺荣忽然狂笑:“王嵩,种使君亦是长者,何作如此儿戏?” 王嵩便是光信,他原来姓王,虽是一个和尚,却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和尚,矫捷过人,勇于战斗,所以成了大名鼎鼎的王和尚。被种世衡收留后,也不能说一无是处,做了向导,甚至亲自上阵与西夏人厮杀,击毙数名敌人。估计佛祖看到这位弟子,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吃肉喝酒赌钱妹妹,还杀人打劫。端的是一个好和尚! 种世衡上奏,朝廷也不可能观注到一个小人物身上来,不知道光信发生那么多的故事,于是听从种世衡之言,以光信为三班借职。但赵祯在宫中觉得很不妥。想一想,一个大和尚出入阵中,一边杀人一边念佛,一手提着大刀,大刀上还滴着血,另一手提着几个人头,这成了什么?赵祯越想越觉得恶寒,于是改其名王嵩,让他还俗。 光信闭目不言。 野利旺荣无奈,只好将他捆上,送给元昊。 元昊看着信,信上实际真的没有说什么,但越似是而非,元昊越可疑。 这里有一个重要的背景,老种临离开泾原路与郑朗刻意商议过,那就是元昊的性格,他的经历。 元昊性格类似曹操,能用人,但性凶悍,多猜疑。疑心病比曹操更胜一筹,也更残忍。境内时常叛乱,也加重了他的疑心。元昊分境内军队为左右厢,野利旺荣统帅左厢。为谟宁令,号野利王。野利遇乞统帅右厢,为宁令,号天都大王。不但西夏人,宋人也称呼其为大王。郑朗与野利遇乞多次对话,全部喊野利大王,亦为此故。 二人有勇有谋。是元昊的肱股之臣。不仅如此,还有一个野利皇后,这使元昊心中一直很忌惮。 元昊的经历。 他弑母,屠杀舅家,对后族十分不信任。若要追究根源,可以上溯到北魏鲜卑时代,鲜卑人防止后宫乱政,一立太子。随即将其母杀死,杜绝后患。 儿子渐长,又比较文弱。舅家如此庞,元昊对野利家族更加不放心,省怕野利家族会取代自家的地位。 这是内因。 然后盯着光信。 看着看着,心中又产生疑心。 此次反间计,种世衡谋划良久,当真仅有一封信就会让李元昊将野利兄弟杀害?李元昊不可能白痴到这种地步。接下来会一环套着一环使出。 之所以毒打光信,是看光信的抗打能力。 在派他去西夏之前,种世衡将他召来问道:“虏寇若得到你,必然拷问毒打,你不胜痛。当以实相告。” 光信说道:“誓死不言。” 若在和平年代,这个家伙纯粹是一个地道的黑社会分子,但按照郑朗的中庸理论,事情皆有两面性,有坏的一面就有好的一面,有好的一面就有坏的一面。比如范仲淹坚定不移的德操。固执己见却是他的毛病所在。再如光信,越是这种人越讲义气。他以前仅是一个恶和尚,什么时候能得到朝廷一个大官如此看重?于是决定以死相报。…, 连生命都准备豁出去,况且痛疼。 这才有了一顿毒打。打完老种悄悄问:“痛否?” 绝不是废话,各人抗痛能力有限,也是关健。光信喊不痛,种世衡再打,加重了,看看光信极限在哪里。最后才放下心来,替他疗伤,洒泪而别。这次又做了一些安排,给他一件新袄子,不是棉袄,而是那种塞了少许木棉的薄袄衣,说道:“虽是初夏,塞外苦寒,依然很冷,我替你亲自缝了一件新袄衣,你穿上它吧。” 送信的刺探也证实是老种亲自动手缝补的。 光信感谢零涕,一直穿在身上舍不得脱下。袄子新,面料好,元昊看着看着,说道:“将他的袄子扒下来,撕碎查看。” 士兵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新袄子脱下来,用剪刀剪开,又看到一封密信。内云前承书有归投之意,寻闻朝廷。又云,只候信回得报,当如期举兵入界,惟尽一厢人马为内应,倘获元昊,朝廷当以靖难军节度使西平王奉赏。 直接送到野利旺荣手中,元昊或者不会相信,但放在袄子里,元昊心中终于产生怀疑。越神秘,元昊疑心越重。忽然没由来打一个冷颤。 凭借宋军,想捉他,那是一个笑话。 若是野利兄弟反目,暴起以难……真不堪设想。况且有一个西平王,代自己为西夏之主,也值得野利兄弟出手了。 然后将张元喊来,询问去年石门川战况。 去年石门川郑朗有数次机会击毙或者活捉野利遇乞,当大爆炸发生之时,若不是郑朗在城墙上与野利遇乞东拉西扯,野利遇乞多半被活活炸死。后来宋军多次追击上来,始终有意无意地对野利遇乞网开一面。 张元当时只想逃命,元昊既然问,他仔细回想,越想越是其中不对劲。想一想击毙野利遇乞将会有多大功劳,为什么郑朗数次放过野利遇乞,连带着自己也幸运逃出生天。 他怀疑,元昊也怀疑。先将光信押入地牢,但不许野利旺荣回治所。 再派李文贵带着野利旺荣的复函回报种世衡,对种世衡说,你信中意思我不是很明白,如果想通和,请赐明言。有什么请说明清楚,不要这么含含糊糊的。 种世衡大喜,设宴盛情款待。 如今他是环州知州,比原来在青涧城有更大的自主权利,这一顿宴席奢侈到了极点。然后拉着李文贵的手说:“野利大王终于肯来明确归顺朝廷,我心欢喜之极。朝廷闻野利欲归。陛下也激动万分,一直静等大王佳音。” 用了一个欲,更使李文贵相信了。 看来野利兄弟是有了打算反叛陛下的念头,表面不露声色。也与种世衡把酒言欢。种世衡又说道:“一旦大王归,最低是一方节督,我官职小,不敢作主啊。贵使且留几日,我立即派人禀报范观察使。” 要命的话! 种世衡都不敢接待了。 一系列复杂的计划开始。 …… 郑朗对范仲淹说,在京城也说,是让大家去反思。 个体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大家去思考,再去尝试,形成一股洪流,然后轻轻地推动一下,就能对宋朝弊端进行改良了。 逆流而上,固然勇敢悲观,记好了,是悲壮。另一个意思便是失败。如王安石! 郑朗不屑为之。 第二天三人来到三白渠,应当是四人,郑朗将女儿也带着。从这里也能看出郑朗与范仲淹的区别。郑朗是春风宜人,不急的时候,对任何人态度都平易近人,让人感到和暖亲近,包括子女。虽只是女儿,但也痛爱,没有溺爱,做错了,会批评的,委婉的教导哪里错了。范仲淹不同。对任何人不假颜色,包括子女,几个儿子在他带领下,都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 很难说那一方做得对或是做得错,是两种极致的表现。 新渠工程浩大,自云阳仲山脚下开始。折向泾阳,从县城北面再折向东北,从三原城南经粟邑镇,到赤水镇入渭水。沿途不但汇聚老三渠,还会合了泾水的支流治谷河、清谷水、沮水与漆水等等。覆盖醴泉、咸阳、云阳、泾阳、三原、高陵、栎阳、富平、下邽、渭南、郑县等全县或者大部分或者部分区域。若再论幅射面积,范围更广。 论规模与艰巨度比郑白二渠更大,虽说这一带多是平原,也是整个陕西最平坦地区,但还是多矮山丘陵,大部分新渠下面有坚固的岩石河岸。史上先是由知县候可主持,打算利用农闲之时,准备用九年完工。后来遇到大旱,王安石都弄下台了,没人支持,工程作罢。此时才完成工程量的百分之三十。直到大观二年,由赵佺主持,两年内才真正完工。 此次主持的级别远比史上要高,先是夏竦、郑朗与范仲淹三人首倡,两个前宰相,一个君子党的带头大哥,接着前三司使叶清臣前来陕西担任转运使亲自主持这项工程。级别足够了。 资金也充足。九百万贯的资金注入下去,不可能象候可那样东凑西拼。 劳力也充足,先是军队。郑朗裁去一万多军队,没有让他们立即回家,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以后会有许多将士为了躲避兵役,刻意偷懒,不去训练战斗,以图被朝廷遣送回家。谁来边疆保家卫国? 朝廷若剥得太紧,有的士兵家中负担是重,但他们不思进取也勿用置疑。 一起发配到三白渠前来开渠,照样拿着禁兵钱饷与粮饷以及少许衣服,相关的其他待遇便没有了。大约一个士兵一年会花费三十几贯,省一省能节余一些钱帛寄回家。让他们开一年渠,给予少许补贴,再遣返回乡。朝廷权当调运民工来的,没有生命危险,对这些负担沉重的家庭也十分人道。 范仲淹与庞籍学习着,也裁掉六千多人,一起打发到三白渠。 还有以田换力的当地百姓,一些厢兵与弓箭手的力役,以及募佣的劳力。 每天能保持三万人在开工,到秋闲时,劳力会更多,可能达到六七万。 火药的使用,加快了施工进程。 但到明年春天,估计只能完成一半工程,可以率先使用。有可能到明年秋后,整个工程才能勉强完成。 三人仔细地察看。 时不时传来火药爆炸石床的巨响。 远处一队人骑马奔驰过来,是泾原路的将士,前去京城的。 缘边四路,郑朗不算,只有范仲淹对将士最好。他在五月上了一份奏折:臣等穷见环庆都押军阵奉职张信,自殿侍在边上,累次与西贼斗战,前在延州赵瑜等手下作前队,杀退蕃贼。得赵瑜等银碗衣服。后来赵瑜等并转三资,张信即未曾酬奖。其人气豪胆勇,武力过人,为一时之猛士。在指使中少见其比。欲乞朝廷特与改转一待禁……臣随行指使右班直王贵…… 奏举焦遂卿、李显、张忠、张信等转官。 朝廷为了抚柔蕃部,又录延州格登族军主香玛、珪年族军主阿克阿为副都军主,格登副军主齐默特,揭家族副军主李朝政并为军主,贝家族都虞候崆爱,索斡族都虞候拓德边,李文信并为副军主。等等,是庞籍奏其功赏的。…, 没有泾原路的蕃子功劳大,赵祯也好奇,于是诏忠州刺史(刺史乃虚职,知州才有实权)向进等一百三十人镇戎军勇士亲赴京城,赵祯于崇政殿阅试。其中向进子弟向坚等五人表现最为出色,赵祯大悦,对其说道:“朕知道你们为国家悍贼。十分劳苦。” 观其马,见其马良,又说道:“此真战马也。勿为权豪所市。” 录其五人为班直,其余人皆悉边补之,又赏向进为石州刺史泾原路缘边都巡检使。 刚从京城回来,听闻郑朗在此,一个个绕了几里路过来拜见。 郑朗扶起向进,和颜悦色问道:“有没有见过陛下?” “见过,”向进忽然捶胸顿足,说道:“臣等愿意为陛下效死而战。” 郑朗在泾原路民族政策做得很好,许多蕃人怀恩。但到了京城,没有想到大宋的皇帝居然同样和蔼可亲。这些蕃子一个个感谢零涕。 “你们起来吧。”郑朗说道。 不能小看赵祯这个举动。利用得当,当抵一万雄兵。 然而上面做得再好,下面执行不力,最终等于零。史上葛怀敏不但战略失误,也没有利用好这些勇猛过人的蕃子。又说道:“各位,你们先回去。” “喏。”一个个起来。挺直腰杆。 皆做梦没有想到亲自见到宋朝皇帝,也想回去吹嘘一番。 看着他们跃跃欲试,郑朗嘴角露出微笑。 三人再次逐一勘查。 第二天种世衡的信报送到。 对此事郑朗与范仲淹皆很慎重。 野利兄弟智勇双全,宋朝与西夏几次战争,两人全部参与其谋划指挥。不但老种,宋朝其他边臣也多次想除去此二人,或者离间他们与元昊的关系。包括庞籍在内。 庞籍两次命令守将刘拯手书野利兄弟,说令方持灵夏兵,倘内附,当以西平王茅土分册之。通过党项族的破丑氏将信转达给野利旺荣。 若是郑朗不来泾原路,王沿与葛怀敏也打过野利兄弟主意,派人送信与金银珠宝给野利遇乞。没有庞籍做得好,直接让渭州十将张遂与百姓范仁美亲自前去,结果被野利遇乞亢,发配到摊粮城,契丹征元昊时,又将张遂俘虏到了契丹。 同样是局中的误导。 西夏重臣当中,两个汉奸张元吴昊是坚决的主战派,西夏本族当中当以野利兄弟同样是坚定的对宋主战派,怎么可能会投降宋朝呢? 只能象老种那样,利用反间计假元昊之手杀之! 这也是庞籍抹杀老种功劳原因之一,自己没有做好,却让自己一个部下得逞,脸面往哪里搁。 现在改变之。 为了这个反间计成功,范仲淹、老种与郑朗三人联手在操作。 得到书信,范仲淹与郑朗对视一眼,对叶清臣说道:“我们要回去。” 三白渠他们只能提供参考意见,非是他们正职,两路的边事与军事才是他们真正职责所在。 范仲淹亲自来到环州,见到李文贵,同样握手言欢,说道:“我已经写了奏折上报朝廷。你回去对你们家大王禀报,我们大宋正等候他的佳音。一旦他与天都大王共攘义旗,铲除昊贼,我将会泾原路郑行知同时发兵助之为西平王也。一举平定西北!” 李文贵听得冷汗嗖嗖,一旦两个野利同时举兵谋反,宋朝两路十几万军队再做一个配合,西夏马上就要灭亡啊。…, 点头说道:“是,是,我这就回去禀报。” 范仲淹与老种郑重地将李文贵送到边境,再三叮嘱,依依不舍让他离开。 看着他走了,两人相视一笑。 证明老种反间计有了效果。 若不是如此,范仲淹也不会坐视老种胡闹。 老种打出第二张牌,苏吃曩。这人与山遇惟亮的孙子十分相似,是西夏人,其父还是西夏的官员,十分得野利遇乞赏识。但苏吃曩自己却留恋宋朝,逃到环州投奔老种。 老种将苏吃曩喊来,赐其官职、锦袍与真金带,与范仲淹同时担保若事成,会向京城上奏表其功劳。让他去做一件事,元昊曾经赏给野利遇乞一把宝刀,野利遇乞对这把宝刀十分喜爱。在石门川前老种与郑朗还亲自看到野利遇乞腰中佩着这把宝刀。 什么样子,刀未出鞘,没有看到,但每次看到他时都佩戴着。打的正是这把刀的主意,让苏吃曩返回天都山,利用他父亲的关系,将这把宝刀偷过来。 想要李元昊杀死野利兄弟,这还不够的,需要泾原路郑朗那边配合。 郑朗派人从后方找了几个战俘过来。 几乎所有贵族子弟全部一一释放,这个政策比较成功的,这些贵族收容不易,除非授官,才能安心。授个鬼官!不如释放回去,让他们大肆宣传。反正投降不杀,以后两国开战,必然会有更多的西夏战士在不利情况下举手投降,又能向各部族做一个人情,使他们渐渐再次到向宋朝。 现在做,稍稍迟,但亡羊补牢,未失时晚。再过几十年,西夏立国真正稳定,做就成了无用之功。 还有一些将领需要从他嘴中得到情报,没有释放。这些将领呆在后方有许多人不安份,提的战俘正是几个将领,并且这几人对野利不是那么忠诚,多次在渭州抱怨野利遇乞无能,害苦了他们。 将他们提到渭州,未进来之前,郑朗与狄青在说话:“虽我多次让野利遇乞活命,然而此人似降未降,让人忧心忡忡……” 侍卫这才禀报:“郑相公,人带来了。” 很自然的,也正好让他们听到这句话,目标达到,郑朗对这几个俘虏说道:“我让你们返回西夏,但带一些礼物给天都大王。” 也没有写信,只是纯粹的礼物,有几匹骏马,为了击杀野利兄弟,郑朗也舍得,是真正的骏马,有一匹还是唃厮啰派人表示感谢他出手支持瞎毡,送来的青海璁。若干宋朝最上等的茶叶、绢绸与瓷器。看上去不是很多,但价值最少在数千贯! 几个战俘一听要回去,高兴万分,说道:“遵命。” 让狄青亲自将他们带出镇戎军,送到高平寨返回。李元昊正接到李文贵消息狐疑万分的时候,几个战俘将礼物交给野利遇乞,迅速将郑朗这句话禀报了李元昊。 李元昊坐在哪里半天没有作声。 这时,老种最后一击使出。(未完待续。。) 三百九十九章 大戏·救世主 这将是一系列的反间计。南方针对野利兄弟,北方还有一个。 老种为首,范仲淹与郑朗配合,几乎是天作之合。 但是政治理念不同,注定分岐无处不在。 范仲淹上了一封奏折,专讲马的。自古骑兵未必有利,唐朝陌刀,我朝劈阵刀、削马刀斧、钩镰枪多能破之……沿边市马,岁几百万缗,罢之则绝戎人,行之则困中国。 这个奏子有许多背景。 西北丢失,宋朝失去重要的牧马场所,一直缺少战马。多从外国购买战马,来源很复杂,有吐蕃的,有回鹘的,有契丹的,有西夏的,还有沿边诸蕃蛮。 承平时久,陆续出现问题。将马买回来首先得养,于是腾出一些地段做为牧监。牧监占有大片土地,又需要官兵负责饲养,浪费土地与钱帛。管理**,饲养不当,产生大量马匹死马。地点与气候不对,放在中原牧养几年后,马纵然存活,素质下降,也不能当作战马。牧监所在地点多水草丰美之所,在中原缺少土地情况下,多被豪强侵占。宋朝适宜养马的只有两处场所,从府麟到石州、岚州一直到汾河之侧,多出善种之地,然后到环庆。 对外国马的优良也认识不准,认为凉州马与吐蕃马高大为最佳,契丹马骨骼颇劣。契丹马也就是蒙古马,当真很差?吐蕃马高大,爆发力强,胜在高原寒冷地带作战。然而蒙古马吃苦耐劳,又不是吐蕃所能媲美。 买回来多死,为使马匹数量不能减少,只好再买。其实自澶渊之盟后宋朝很少发生战事,买马几乎成了一件例行公式,仅是安抚诸边蛮胡。如陕西每年给银四万两,绢七万五千匹。不仅是陕西一处,还有河东火山军、黎州、威州、茂州、叙州、南平军皆设有马榷场。马价根据等级分别从十贯到五十贯不等。 有意思的是火山军良马只有十贯到三十贯。黎州矮马最好的能达到五十多贯,安抚的意思更加明朗。 但这些马买回来后沿途押送,多有死亡,于是又象西北军粮一样。打包给了商人,马匹草料、送马人食住、马匹酬价,一匹需五十多贯,因为商人“包干到户”,比朝廷自己的纲马死亡率低,路上服侍妥当,运回来的马质量也胜了一筹。 只能再一次说大锅饭确实有些害人。 交易又是以物易物方式进行。比如一匹中资黎州马,需名山茶三百五十斤(每斤折价三十文左右),银六两,绢六匹,絮六张(每张约五十文),青布一匹(五百多文),输送兑马物资又会形成更多的浪费。 而宋朝为了不使马匹严重减少,一年一万五六千匹到两万匹。所需近百万贯。范仲淹奏折里所说的这段话便是这么由来。 从另一个方面也能看出宋朝马匹的死亡率。 一匹马最少能活二十多年,若是好好的,还能繁衍后代。二十几年下来,以宋朝购买的数量加上繁衍的幼马,非正常死亡率不高的话,最少能使宋朝战马数量接近三十万。 确实不当的牧马,也是朝廷一个弊端之一。 这说明范仲淹已经将视线转移到民生,恢复国内元气上来。 可是加了一句自古以来骑兵未必有利,颇有些话外之音。 书上,宋祁随着附和,进谏说道:臣料朝廷与虏相攻,必不能深入穷追。殴而去之,及境而止,然则不待马,而步可用矣……马少,又人不习骑,每至贼来作过。则朝廷常以所短敌所长,是以十战十负,罕有胜理。 说得似乎有道理,宋朝政策就是消积防御,敌人来了,将他们打跑,追到边境为止,对速度要求不高。而且马少,人们很少骑马,骑术不精,以骑兵对骑兵,是弃己之长用己之短对敌之所长,战必败。 这都是文臣对军事不懂的产物。 书上,引起一番争议。 此时范仲淹西北一行,多有政绩军功,声望更上了一层楼,许多文臣附和。 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难道将陕西四路刚刚建立起来的骑兵编制取消?于是朝廷用邸报将这些争议声送到西北,让西北诸将诸臣进行讨论。 郑朗一看急了。 之所以缓一缓,是因为契丹,未来两年主要就是挑起契丹与西夏人发起战争。长久之计,最终必须要将西夏平灭,否则西有西夏,北有契丹,宋朝一万年也强大不起来。 想平定西夏,没有骑兵怎么可能? 立即上书,骑兵不可能做到战无不胜。以步军破骑军的战例有之,但比例很少。正常情况,骑兵始终占着优势,唐朝有陌刀兵,为什么要拥有那么庞大的骑兵?平定突厥用的是步兵吗? 就算朝廷颓废,不思进取。别要说什么不开边,那是遮丑的话。如果有可能,西夏当真不想剿灭,幽云十六州不想收回?那么太宗与真宗是脑袋坏掉不成? 就是这种情况,保留骑兵也有作用。好水川一役,离镇戎寨并不远,为什么援军不能及时到达?速度不及!为什么石门川两次大捷,正是因为手中有一支强大的骑兵。歼灭敌人最有效的时候不是在作战或者火药爆炸之时,而是在敌人大溃与追击之时,若没有骑兵,全部是步兵,骑人可以从容撤退,会不会溃败。相反,随即收拢起来又可以伺机再战。一鼓作气,二鼓竭,三鼓衰,不是胜利,反而十分有可能先胜后败。 朝廷不能追虏于敌境,是消极防御的结果。 一定要消极防御,国内也必须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兵,以备不测。宋大才子,别忘记了,宋朝不能攻敌于其境,将战火蔓延到敌人核心地带,可敌人能将战火蔓延到宋朝核心之所,澶州一战才过去三十年时间!难道你不知道此事。 郑朗还有一句话未说,若不是自己来到渭州,还过几个月。元昊就要骑马到长安城下溜一溜。 宋军骑术不精,可是骑术不能训练?军队战斗力不仅是个人武力,还有将领的指挥艺术、士气,纪律等因素。即便骑术稍逊一筹。也可以用其他方面来弥补。 范仲淹着重民生用意虽佳,但是迂阔之言,数次大战,范仲淹皆没有亲自指挥,仅知道守道,不知攻道。诸位对军务不懂,更不能以大言误国。你们不懂。不要胡说八道,害了国家! 不过郑朗也承认朝廷马政有很多错误。 朝廷缘边四路皆能牧马,可牧马数量有限,因此对骑军数量要做一限制,如泾原路地势平坦,最易受敌攻击,需留官骑一万五千人,蕃骑一万人。环庆路官蕃骑各四千。延鄜路官蕃骑各五千,秦凤路位于腹地,蕃羌如今对朝廷不恶。蕃官骑各三千足矣。那么四路有四万九千骑军,蕃骑两万有二,缘边不愁牧场,又可以做到相互呼应。平原浅草,可前可却,骑兵当御步兵之十。山林川泽,出入险阻,步兵当御骑兵之十。步骑杂陈,汉唐之计也,时日之久。可攻可守,存国之必道也。 至于剩下来的老北病残之马,留下一批良马放在牧监饲养外,其余的该干什么去就干什么去。最好将它们交给百姓耕种,或者商旅拉货,这才是它们真正的用途所在。 这便是争议。民生两者都关注了。争议的便是这个消积防御! 写好,用快马送到朝廷。 打了好几年,国家揭不开锅盖,百姓怨气也重,再加上朝廷之逼,大多数臣子连同赵祯在内,全部有了求和之意。 对错不问,这两年内必须挑起契丹与西夏的战争。但不能让这群书生弄哪弄的,将自己好不容易练起来的两万五千名骑兵编制给取消了。 这才看着王宁,说道:“继续禀报。” 是另一边的反间计。 老实人容易受人欺负,可也受人欢迎。王勇与王宁低调的在西夏境内行走,本来就是西夏境内的人,做得很小心,也没有人怀疑。 两人得到消息,又潜伏回来禀报。让郑朗禁止,没有大事不要回来,以免引人怀疑。 今年开始办一件重要的事。 让王勇有意无意的劝说西夏境内一些商人,带他去白达旦部境内行商。 白达旦部又叫汪古部,唐朝会昌时回鹘为黠戛斯所破,一部南走,居于阴山地区。又与李克用率领的沙陀部隔合,后来臣服于契丹。因为容貌与习俗同北方的鞑靼人有着明显差别,辽金称他们为白达旦,蒙古人等北方鞑靼人种为黑鞑靼。 其境以白达旦人种为主,还有契丹人、少数汉人,以及部分党项人与吐谷浑人。吐蕃人在府州能看到,但在白达旦部境内却是罕见。 西夏去契丹是由兴庆府向东,从顺化渡过黄河向南,从南河套沙漠戈壁滩地带,直接到达契丹的东胜州。不是白达旦主体所在。而白达旦部内一些党项人与吐谷浑生活很苦,有的部族不在商道上,反过来将战马卖给西夏,由西夏转手卖给契丹,甚至将良马带回国内。 郑朗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难度有些高,毕竟接触契丹境内党项人,有一些忌讳。可是商人始终是逐利而行的,听到王勇蛊惑后,一部分商人答应成行。 五月初进入夹山,夹山后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大青山。正是白达旦范围之内,离契丹东胜州很远了,此处散落着许多党项部族与吐谷浑部族。在王勇有心蛊惑下,一行人见到契丹山西节度使屈烈。这个节度使不能当真,与宋朝安抚蕃边一样,是使边境一些少数民族臣服授的荣职。屈烈是一名地道的党项人。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屈烈热情的招待这群人,也搭成了交易。 其他的没有动,要等另一边的消息。在另一边郑朗委托府州安排一个名叫陆陵的商人,进入契丹。 也是很正常的,宋朝与契丹于雄、霸、安肃军与广信军设了四大榷场,专供两国商人交易,又于定州军城寨、飞狐茭牙、火山军等地设过临时榷场。但还不能满足两国的商业需求,民间非法来往十分频繁,宋朝下过禁令,契丹也下过禁令。特别是马,一旦私自卖马给宋朝,售者斩首,全家配远。仍然不能禁之。 陆陵便是其中一员,折继闵刻意将他找来,商议半天后陆陵答应。他这一行队伍十分庞大,一共十几人,正大光明进入契丹,甚至主动用重金贿赂契丹西南面招讨都监罗汉奴、详稳斡鲁。 王勇返回东胜州,与陆陵悄悄碰面。王宁潜回府州。赶到渭州,将情况禀报郑朗,等郑朗下面的安排。 “你马上回去,与王勇再次进入夹山,在屈烈面前鼓吹元昊的英明神勇,爱惜人才,然后等我下一步的通知。” “喏。” 这就是郑朗的反间计划。 若是秋后一战,再败西夏。元昊不会象史上那么肆无忌惮。所以必须地做//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com无广告//一些布置。 富弼带回准确消息,让陆陵看似无心的进入夹山,与党项人发生冲撞。再去找罗汉奴,求罗汉奴替他讨还一个公道。得到罗汉奴大量好处,再加上契丹也没有将夹山党项与吐谷浑人当作一回事,会施以重压。 王勇在夹山那边就可以趁机进行一些挑唆,让屈烈哭着喊着求元昊收留。 这一部族在夹山地区地位很低,环境恶劣,时有冲突,所以骁勇悍战。再加上元昊本身性格桀骜不驯,闻听契丹与宋朝议和,心中怨怼之下。十有**还会再次收留屈烈。挑唆呆儿族等党项余下部族叛乱,那么历史又会重新上演。 没有一个准确的计划,只能见机行事,一步步地往下走。有可能那个素未谋面的商人,将会扮演一个重要角色。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地图,郑朗又想到范仲淹的奏折。十分郁闷。 对范仲淹郑朗始终生不出来气来,这是一个绝对没有任何私心的人,仅是思想与军事观点与自己不同。不过举国上下,又有几人与自己思想观念会是一致? 忽然想到孙中山早期对知行合一的认识。 王守仁知行合一有许多缺点,这点郑朗也清楚的认识到了。当然,孙中山更清楚的认识到王守仁知行合一的不足之处,于是说知而不行,是谓不知。王守仁一个念头便是行,太过荒谬。又说知难行易,知识那么广大,一个人穷其一生,怎么可能能认识呢。只要认识到了,便会有人能做到。比如轮船,不一定要所有人会制造轮船,但有人会制造,轮船便会出现。 进而推化成分知分行,人分三种,先知先觉者,创造发明,后知后觉,仿造推行,不知不觉,为竭力乐成。这个论点与孔夫子的先验论十分的相似,由是重视精英,忽略百姓与基础群众。虽说了三民主义,那是救民治民,精英则是救世主,而不是让所有的民主动的参与进来。于是辛亥革命由是失败,革命果实封建军阀夺走。 太祖对错不提,一个成功,一个失败,可以用他们的想法来对比。但将自己变成救世主,失败也就开始! 什么样的想法,便会产生什么样的行动。 范仲淹等君子党的想法、做法,是何等的相似。 郑朗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朝中有多少精英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官人,你说什么?”江杏儿不解地问。 夏天到来,衣服单薄,如今的江杏儿为人妻,为人母,少了少年时的书呆子气,多了一份慵懒与风情。 郑朗没有回答,反问道:“杏儿,杭州好还是渭州好?” “杭州?” “为什么?” “泾原路战事不断,每次都会死很多人。官人还喜欢冒险……” “杏儿,快了,我们很快会离开泾原路。”郑朗答道。 “哦,什么时候?”杏儿欣喜地问。 但郑朗不喜欢,他曾经将赵祯朝的名臣笼统地分为几种。 打酱油的不去管,第一种是有才干,但德操皆有欠缺的大臣,首当其冲便是吕夷简,后面还有夏竦、庞籍与韩琦等。第二种是德操无限接近完美,可过于迂阔,不切实际,代表便是范仲淹,还有富弼、蔡襄等。第三种便是有文学才能,然而德操有欠缺,吏治才干同样有欠缺,却因为文学天赋名扬千古的大臣,代表便是欧阳修,小宋等。第四种便是无大才能,但谨小慎微,也没有出现大纰漏,德操虽不完美,也能说得过去,代表便是包拯,还有大宋等人。第五种便是德操差到极点,吏才也差到极点的少数大臣,不多,比如杨偕。还有一种人无论德操或者吏才皆接近完美,更少,如王曾。 然而自君子与小人之争一开先河,最后一种大臣渐渐消失。也许有,要么被两类人同化,要么无法生存!比如张方平,自己过于高看他的军事才干,但其人已经无限接近王曾。 两党开战起来,张方平两边都看不习惯,两边人也不容他,于是只能成为打酱油的。 即将到来的大场面中,自己呆在朝堂,未必好过啊。 正在悠然出神时,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郑朗一下子跳起来。 这是大量火药爆炸的声音,辨认了一下方位。渭州城中有许多火药,是留作守城用的,在渭州城东南角一个无人的旮旯里,平时看守森严,严禁任何火种进入。泾原路其他各个重要城池、要寨、重堡都有一批。但最多的是用在开凿三白渠,不在泾原路。 可这声音却是从城西北方向传来。 也不是爆竹作坊爆炸的声音,渭州城中没有爆竹作坊,即便有因为火药配方不准,爆炸时的响声是那种闷声。 为何在西北方出现爆炸声音? 正准备动身,又是一声巨响传出。 PS:牵涉到了哲学观念,皆是一家之言,若不同意,请见谅。 四百章 大戏·成(上) 郑朗对王原说道:“你持我手令。封锁城门。” “喏。”王原匆匆忙忙地奔出去。 火药爆炸声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将火药从火药库里带出! 郑朗也走出来。向爆炸声方向走去。 此时渭州城有些拥挤。这是一座古城。唐朝时失守于吐蕃。唐朝本身走向末落。渐渐失去它的生机。丝绸之路还在。维持着它可怜的生命线。后来成为宋朝的地盘。着重内治的宋朝再度给了它勃勃生机。郑朗又于泾原路推行市易。使得渭州成为西北重要城市之一。涌来的百姓多。于是就着空隙处盖了一些房屋。慢慢整个城市空间渐渐被挤满。 郑朗才来渭州的时候。有的地方还十分空荡。如今到处是鳞次栉比的房屋。以及许多店铺。应当有成就感的。可是郑朗不顾得看。迅速来到爆炸现场。 还未到。看到浓烟冒了起来。又听到许多人在喊救火。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大步迈起。军旅生涯很磨练人的。所以后来富弼等人不是庞籍与韩琦的对手。 在军中时间呆得长久。性格会变得粗鲁。动作幅度会在无意中变大。 走到现场。一栋房屋着了火。几个衙役正带着百姓救火。两个青年男女耷拉着脑袋。脸上身上有许多焦黑色。一些皮肤似乎被火药炸破了。在涔出一滴滴鲜血。样子狼狈不堪。 看到郑朗到来。百姓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怎么回事?” 一个衙役说道:“我们也不知道。” 郑朗又看着那两个青年男女。问:“是你们做的吗?” “是。” “将他们带走。” 带到州衙。郑朗问:“你们从哪里拿来的火药?” 青年男子答道:“郑相公。是我自己配制出来的。” “你自己配制出来的?是怎么回事?”郑朗十分惊讶。若不是自己出现。火药配方完善要到后久以后。 青年男子将前后经过说了出来。他是渭州本地人氏。叫时恒。字有量。道号无末。 “你快点说经过。”郑朗粗暴地说道。 时恒无奈。只好迅速说经过。妇人是他的妻子。叫岳青橙。两人皆善于经商。但爱好不同。时恒自幼对道家兴味盎然。出了一阵子家。这就是他道号的由来。但又不甘于道家的清静。再次还俗做了一个居士。 因为在道观里炼丹经历。对杂学产生兴趣。天文地理、算学统筹、医星相卜、土木机关、风水堪舆、格物变化、炼丹制药、石匠木工、烧砖烤瓷、打铁炼钢、认石辨矿等等。均有涉猎。 “你快点说经过。”郑朗很汗。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呢。 郑朗有些小瞧了。时恒对杂学是有些天赋的。原来在家中打算复原指南车、木牛流马、乘黄吉亮、偃师机人等上古奇物。进展一直不大。这时听到石门川大捷消息。又将兴趣转移到火药上。 他有炼丹的基础。制造火药不难。但制造出来的是宋朝火药。威力不大。一直没有弄懂。听到三白渠在用火药开凿石床。于是与妻子一道来到三白渠观看。 隐隐的觉得配方有问题。又做了一些研究。因为手中缺少材料。又返回渭州城。按照郑朗那种火药包。试着配制出十几种不同配方的火药。然后放在院中点燃。没有想到威力惊人。居然将他的炼丹炉子震翻。自己与妻子更是炸得惨不忍睹。多处受伤。炼丹的炉子将边上的柴禾引燃。又点燃了另一个火药包。 “将配方说出。” “郑相公。小的一共配出十几种。先从焰硝最高的试燃。焰硝近七成。硫磺与木炭末一成半。少量竹茹。” 郑朗惊得差一点仆倒。 宋朝火药配方很先进了。有多种配方。最接近标准配方是焰硝四十两。硫磺与木炭末各十四两。外加竹茹、清油、黄蜡、干漆、砒黄、黄丹、淀粉、浓烟。 中国自古以来有一个和字思想。无论哲学或者医学、政治、夫妻之道。皆讲一个阴阳调和。因此导致焰硝比例一直没有加大。再加上火药里其他乱七八糟的成份。以及不注意密封性。使它的威力没有显现。 时恒说的配方也不标准。但十分接近黑火药的标准配方。 “先将他们关进牢房。”郑朗说道。 “郑相公。我们夫妻所犯何罪?”岳氏不服气地问。就算自己小两口子不好。大不了笞几下。让自己赔偿街坊邻居的损失。凭什么将自己二人关起来? 郑朗没有与他们多说废话。让人将他们带下去。又派人查两人的底细。 不难查。很快衙役将消息带回来。 时家成员简单。原来是一个小商人。妻子岳氏还有一个小妹。叫岳青青。借着市易的东风。妻子很会做生意。立即跃成渭州城中的豪富之一。这也是郑朗开明政策所造成的。 市易的目标就是为了敛财。但不仅为了敛败。对私人借着这股东风参与进去。郑朗并不反对。长久私有的商业肯定比国有商业有活力。所谓的市易。也只是一个权宜之计。不能当真。不但是时家。有许多人家借着这股东风。赚了一笔钱。 岳氏在时家十分强势。但其妹妹精灵古怪。喜欢打猎骑马。经常与姐姐吵架。情报也只有这么多。并没有其他异象。 郑朗却头痛了。 时恒关是不能关。但放也不能放。一放火药配方有可能就泄露出去。或者强行将他押到京城。进入火药作。那也不是郑朗所能做出的事。 而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不会仅有时恒一个人。 标准火药的出现。可能会带来一个划时代的意义。然而在中国不适合。长久形成的士农工商观念。匠人地位低下。虽然宋朝好一点。有的大匠年薪能达到几千贯。会超过一些实职官不高的知州。但还是没有多少地位。于是国人不喜钻研。只要往外流传。对中国不是很有利。却能迅速使西方文明提前进入工业时代。 若是这样。他可谓罪孽深重。 “官人。你在想什么?”崔娴问道。 “我在想那个时家的事。担心火药配方会泄露。” “他们没这胆量……”四儿说。 “四儿。你不能小看元昊。他连官家身边辞退的宫人都敢收买。若是听闻。为什么不能派人收买时家?” “时家的是宋人。” “边陲之地。有多少人有家国观念?并且我可能在渭州呆的时间不会有多久。” “官人听到什么风声?”崔娴又奇怪地问。 西北的战事还早着呢。包括府麟计若五路。只有府麟路与泾原路战功最为出色。这时朝廷没有理由将郑朗调回去。 “陛下不是李元昊。战争进行很久。国家困弊。不但大臣们苟且偷安。陛下也不想再打下去。” “那也未必将官人调回。” “娴儿。我声名在外。泾原路开了市易。有了钱帛收入。开了屯田。虽不多。仅四五千顷。但也有了一些粮食。这一年来我对将士宽厚礼待。受将士欢迎。又得了军心。开了特例。掌管泾原路军政财三权。得到大义。你说。按照祖宗家法。一旦议和。大臣们会不会让我继续留在西北。” “回京城好啊。”杏儿又开心地说。 “我正在为回京城苦恼。范仲淹此次在西北表现也算出色。还有江东圩田之功。声望无人能及。” “你说范仲淹?” “正是他。” “你不是对范仲淹一直推崇。” “是啊。我很敬佩范仲淹。”郑朗说道。政治与军事理念不同。也是受时代的拘束。不妨碍郑朗对范仲淹的欣赏与敬佩。即便庆历新政是一场闹剧。可又产生什么后果?若不是开了党争。对政务并没有什么影响。权当一个更无能的宰相上位执政。但为什么没有起到好作用。反而郑朗认为它是一场灾难。不是范仲淹。是其他人。继续说:“杏儿。范仲淹德操天下无人能及。可是他手下那群小弟呢?” “官人。那些大臣你怕什么?”环儿不服气地说。 不要说范仲淹的那群小弟。就是范仲淹本人。虽成名日久。资历//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com无广告//深。可论政绩。丈夫弱了? “环儿。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与范仲淹也能说是忘年交。有政见冲突。不会向对方发起人身攻击。但不是所有君子党都这么想……” “官人。你当初不该弹劾杨偕。” “那不同。他是误国。不是我。君子党们也有人批评他的作为。” “官人。妾懂了。”崔娴沉思。是有些难了。此次因功召回。必然升迁。最少会担任真正的枢密副使。参知政事也不是没有可能。一旦所谓的君子党与小人党开战。丈夫位居中隅。难道袖手旁观? 想了大半天。成无解之题。忽然一笑。 “娴儿。你笑什么?” “官人。你也痴了。那也是以后。谁能料到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虽官家对你宠信。但你所做所为。也足以报答官家。官家仁厚。你要学会享受。而不是学习范仲淹……” 郑朗听后也大笑。 想了想。又笑。道:“我是痴了。” 这些年来自己做了很多事。有时候明知道它会发生。自己束手无策。渐渐地因为思想负担。失去自我。向范仲淹所作所为发展。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但什么时候天下才能称为乐呢?似乎就没有过。汉文景依然受制于匈奴。汉武不受制匈奴。百姓负担沉重。贞观虽好。时不长久。李世民两征高丽。又给百姓带来了负担。开玄虽好。立即变成天宝昏政。 自己少年时很是散漫的。进入官场后。却有些糊涂了。心中批评范仲淹想当救世主是不对的。自己却勉强着自己做救世主。反而将自己弄得与范仲淹一样。变得很苦逼。 心中豁然开朗。说道:“娴儿。出一个联子给我对吧。” “好。”崔娴看了看门。门外有一丛山石。还有一撮青竹。于是说道:“节节洁竹向明月。洁有节。” 竹子好啊。一个劲的往上冒。想与明月附和高洁。但能力有限。长到最后。终会停止的。 “娴儿。什么节啊?”杏儿让几个节字弄得有些头晕。不由问道。 郑朗呵呵一乐。看了看门外。灵机一动。对道:“轻轻青柳傍渠水。轻更青。” “官人。当需如此。” “那就不去想吧。但眼下这个时家的怎么办?” “官人。真不行。你将他带到身边做一个帮手。此人会一些杂学。说不定能继承官人格物学的法门。”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可是出忽郑朗意料。时家夫妻听到郑朗亲自收留他们。不屑一顾。时恒不屑地说:“我在渭州逍遥自在。为什么要跟在你后面?” 换别人听到。准得抽他的耳光。 郑朗自己无奈。不能对他说你跟着我。会有很多好处的。不但能学到你想要学的杂学。说不定还能出人头地。 可人各有志。也不能勉强。时恒问他。反将他问呆住。不知怎么回答。 …… 老种发动了。 苏吃曩气喘吁吁骑马秘密从天都山跑回来。水都没有喝一口。从腰间解下一把刀。对种世衡说道:“种知州。刀得到了。就是它。” 十分高兴。若成功。老种与郑朗、范仲淹三人会在皇帝面前亲自力保他升官。 老种说道:“好。” 带着这把刀。还有些祭器。银子。与一篇祭文来到边境上。亲自祭奠。 祭文上说天都大王被白姥进献谗言害死。老种十分想念天都大王与自己那次见面的欢悦。没有想到数月不见。居然被一个妇女害死。于是特来拜祭。这个白姥也是一个关健人物。也是苏吃曩带回来的消息。她是野利遇乞的乳母。但与野利遇乞十分不和。 野利遇乞巡视边境。曾经深入宋境。这也是无奈。人家骑兵多。多进入宋境公开巡逻。宋人只能象做贼一样。派一些斥候秘密潜入西夏境内查探。但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宋境。都是两国中间有交涉的地域。 一度停留数天。这个白姥趁机在李元昊面前进献谗言。说野利遇乞想要叛国。此次巡逻是与宋朝大臣秘密会面的。当时元昊也没有相信。派人安言安慰。 情报有多重要。仅此一件事。就可以略见一斑! 边境之中却有多少将臣真正重视情报?郑朗、种世衡尔。就他两个人。其他的皆不能算。 单纯的是这件事。肯定不够。可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有谁不产生怀疑! 老种在边境山沟里烧祭器。火光惊动西夏斥候。骑马扑了过来。老种看到西夏斥候小队过来。连忙逃走。西夏的斥候将地上的银子、宝刀还有未来得及烧的祭文一起捡到。交给元昊。 元昊一看勃然大怒。说道:“将野利遇乞召来。” 这次。元昊终于动了杀机。(未完待续。 四百零一章 大戏·成(下) 野利遇乞带来。元昊问道:“你出兵泾原频繁。可有收获?” “陛下。我是练军。不是出兵。”野利遇乞惶恐地说。野利旺荣被扣押起来。不得回治所。让他嗅到一份不安的气氛。 练兵?李元昊心中愤怒地想到。俺们西夏人那一个不是马上的好战士。宋军骑马训练。是骑术不精。我们西夏人练什么兵。你与宋朝那个屡次放过你的小相公在搞什么?阴着脸又问:“南方宋人的小宰相送了一些礼物给你?” “陛下。那是他有意离间。” “我赐给你的宝刀呢?” “被人盗走。” “这是什么!”李元昊从柜里拿出赏赐给野利遇乞的宝刀。 “是陛下……” “朕偷你的刀?想不想知道朕从何人手中得来?” “是谁?” “宋朝种世衡!” 野利遇乞更感到危险到来。说道:“陛下。臣不知。这一定是种世衡的离间计。” “种世衡真是好本事。居然能将你的贴身宝刀盗走。那么他岂不可以将朕的项上人头也盗走?” “陛下。陛下……” “来人啦。将他拉下去绞死。” 野利遇乞连喊冤枉。但谁听。被几人拖下去绞杀。 看到野利遇乞的尸体。李元昊心中出现一起怀疑。命人将光信带来。 光信在地牢里关了很长时间。被带入官寺。也不知道在哪儿。只看到自己被人带到一个宽敞的大厅。挂着斑竹帘子。厅中还有几个穿着绿衣的童子伺立。以为自己被带到西夏皇宫。 帘后有人问:“王嵩。你来找野利谟宁令究竟何为?” “我来做什么。你们西夏人不是知道了吗?” 元昊反复盘问。光信就是不说。 于是拷打。还是不说。最后元昊怒极。说道:“将他拖下去斩了。” 光信被拉了下去。放声大哭。喊道:“种将军。俺对不起你哪。将军你派嵩遗旺荣书。再三戒告我不得妄泄。谁知道今天不幸空死。误了将军的大事。” 都要死了。还继续这样说。不会假的。李元刚刚产生一丝后悔之心又迅速湮灭。让人再次将光信拖回来。用酷刑拷打。 打得很惨。最后光信“忍受不了”。喊道:“别打了。我招。” 狱吏将光信从刑柱上放下。光信说:“在我里衣里还有一封信。” 狱吏将光信剥成光猪。拆他的内衣。果然找到一封信。信上写得很简单。约野利兄弟在元昊侵犯宋朝时动手。前面数路宋军纠集。与西夏军队鏖战。野利兄弟暴起发难。里外配合。一举将元昊击毙。 信到了元昊手中。看着信元昊直打冷战。 吓得半死。想一想。若是他亲自率军攻打泾原路。本来那个宋朝小宰相十分难缠。野利兄弟再从背后捅上一刀。不但自己会被宋朝活捉或击毙。连西夏也会被灭亡。 派人将野利旺荣抓来。将前后两封信递到他面前。说道:“你自己看。” “冤枉啊。”野利旺荣喊道。 “杀。”李元昊低喝一声。时与势不同。此时西夏去年两战皆败。又传来契丹与宋朝议和的事。西夏更处在不利的局面里。元昊也更相信野利兄弟会谋叛西夏。投降宋朝。以图当那个西平王! 一系列眼花缭乱的配合之后。居然真的让李元昊将野利兄弟杀死。 事情远没有结束。 还有。野利皇后。与元昊两个儿子。 元昊一共有六个妻子。第一个便是那个悲催的卫慕氏。元昊的表妹。被野利氏进献谗言。绞杀母子。 第二个妻子更有意思。索氏。因为得不到元昊宠爱。于是在宫中调琴鼓瑟。唱歌跳舞。自娱自乐打发时光。元昊于牦牛城战败。几乎全军覆没。传到西夏。西夏人皆以为元昊战死。索氏不但没有悲伤。反而修饰打扮。在宫中大开party。庆祝魔王被吐蕃人杀死。结果party刚刚结束。元昊气急败坏的回到西夏。索氏知道不妙。得。不用你动手。俺自己来。取了一根绸带。悬梁自杀。 第三妻是罗氏。早卒。 第四妻是咩迷氏。也不受元昊宠爱。生一子叫阿哩。居于夏州王亭镇。阿哩长大后意图聚众为乱。党羽鄂桑格告发。元昊沉阿哩于河。将咩迷氏赐死。这件事有很多谜团。颇似赵祯小时候与养母的那次对抗。寇准想扶立太子造反吗?肯定不是的。不过赵祯幸运。而元昊有数子。野利皇后手段多多。于是咩迷氏母子又再次不得好死。 第五便是野利氏。长得很漂亮。身材颀长。貌美而多智。是野利遇乞的亲妹妹。元昊对她又宠爱又畏惧。因为野利氏喜戴起云冠。元昊就下令他人不得得冠。 第六妻便是兴平公主。同样很悲催。连怎么死的。都没有人能准确说清楚。 接下来元昊将迎来一个春天……一个美丽似梦的春天。是在梦中……梦醒之后。他冬天便来了。 …… 郑朗将张方平喊来。 忽然感悟。使他心情变得愉快。能成就成。不能成尽了职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享受吧。中国上下五千年。有多少这样难得的仁和时光? 不过还是要做的。 如何做。做了一番思考后。决定先将张方平拉进来。 国家必须要进行变革。但怎么变?庆历新政失败也不是一无是处。它让许多人产生反思。才有了王安石的变法。 不但新党。旧党与温和派也要求变。以苏东坡代表的温和派大臣提出人治。不主张变法。一是选人。不能凭荫户用人。有的靠恩荫得官的儒生贵族。往往连小民也不如。世之贤者。何常之有。或出于贾竖贱人。甚至至于盗贼。翻译成另一句话。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又说均户口。将人口拥挤的地区百姓往荆襄唐邓许汝陈蔡这些空旷地区迁移。通过田契清查隐田与均平赋役。这不是改革?还是改革! 旧党也不是不变。司马光说农民租税之外。宜无有所预。衙前当募人为之。以优重相补。不足则以坊郭二户为之。这也是一种免役法。比较温和的免役法。岂不是改革? 然后被王安石变法所激怒。于是打倒又打倒。连自己提出的免役法也重新推翻了。 王安石变法更为深远。不仅是后人熟识//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com无广告//的市易、青苗等。改革范围很广泛。 先是开源。第一是均输。沿伸到后来的市易。也是王安石变法中反对声音最大的一法。郑朗也反对。虽为国家敛得财。但严重干扰市场经济。更不切实际。任何时代。都是精英集团把握着国家。老百姓当家作主。相信吗?相信。就傻了!市易法会使许多精英集团利益受损。要么与官吏勾结起来。变相谋利。破坏新法。要么破家败产。于公不利。于私不利。能执行吗? 青苗。青苗起初用意是好的。既为国家敛得财。又解救百姓燃眉之急。可一旦想为国家敛财。再加上用人不当。于是产生无数纠纷与弊端。 农田水利。政府用按户摊派。劝谕富民出资。官府低息贷款等方式筹集。招募饥民贫民。差调民夫。动用军队募集劳力。大修农田水利。这条法令不错的。但还有一点。那就是用人!看似有百利无一害的法令。到了下面后。依然产生许多纷争。 矿业募役制与二信抽分制。原来宋朝矿业是课额制。新法变成政府得二分。民得八分。矿工有了更多的人身自由与合理报酬。这一条法令影响也颇为深远。一度使宋朝矿业十分繁荣发达。当然。还是人的问题。依然有纷争。 免役法。更不用说了。 方田均税法。好啊。均田产。均税赋。但想平均主义在这个封建年代实施?可能么?这一条法令执行下去。会有多少士大夫支持? 实封役名状与坊场河渡钱。 节流之策。减裁军队、裁抑冗官、节裁浮费。 财政管理。仓法。另置财政管理机构。 强兵而变的法。将兵法。专置军器监改善兵器制作。保甲法。保马法。 科举教育法制的改革。科举改革。学习教育改革。法制变革。 每一条又细分成若干措施。如裁军。简汰退军。诸路监司按察州兵招简不如法者按之。不任禁军者降厢军。不任厢军者免为民。缩短军役期。原来兵至六十有一。犹不许退。新法五十以上愿为民者听之。以工贷赈。降民入伍。饥民参加水利工程吧。用役换口粮财帛。厢兵不收留了。省并军营。整编易制。原来各指挥里编制皆不满。逐一裁去。例陕西从三十二七营裁成二百七十营。减产大量将校支出。加速军队更替。原来禁军允许子承父业。五十五岁者可让其身体符合条件的子弟代替。新法改成四十岁。加快新老强弱更替。妥善安排退伍士兵。修缮房屋。发放迁徙费。避免兵变兵怨。仅裁兵一项。就裁去四十余万禁厢军。一年节约一千多万贯支出。 这才是王安石变法的真正面目。 看上去很诱人。似乎每一条都针对宋朝的时弊。结果后来人都知道了。 有人说王安石手段还不够强硬。给了旧党生存的空间。才导致旧党有反扑的机会。 郑朗原来也相信。时至高官担任很久。知道这种想法有多错误。北宋几个皇帝不是暴君。有时候说话都没有大臣响亮。但不代表着不掌控最简单的帝王平衡之术。让王安石新党一枝独大。换那个皇帝会放心?宋朝制度本身注定是一个温和的制度。对外软弱。对百姓也比较宽厚。即便是宋高宗。对百姓也不是很恶。用商鞅那种变法方式。血淋淋的强行推广新法。可不可能? 问题回到原点。还得用温和的手段。但必须更全面的替各方利益考虑。才能真正的将一些好的法令推广下去。进行改良或者改革。一步步地将宋朝弊端纠正过来。 著书立说是其一。从舆论上找到支持。 然而还需要人。 不一定要结党。但需要一些得力的人配合。否则独木难支。什么法令也实施不了。 于是找到张方平。他是温和派臣子之一。苏东坡正是受张方平影响。才成为温和派的领袖。 除了张方平。还有富弼与蔡襄等人。私心少。郑朗才重视。但这两人现在劝说。估计多半不会听从。得等到庆历新政过后。让他们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再进行劝说。还不能太迟。否则富弼将会变得心灰意冷。至于其他人。郑朗很怀疑。反正庆历新政那滩子浑水。郑朗绝对不想碰的。 王安石有些变法眼光很长远。其实有的法令。比如轻微的市易。朝廷出资购买粮食。平衡粮食价格。也陆续地做。不是以敛财去做的。而是应备荒年。不去敛财。弊端就不会多。大不了让一些官吏贪墨一些财钱。 有的法令比较好。若一些节流之策。农田水利。矿业二八分制。仅因为用人不当。造成纷争。不能抹杀其积极意义。 有的法令莫名所云。比如保马法。马分为耕马与战马。战马让老百姓饲养能养得好么?让老百姓养的马是耕马。却用来当作祖宗一样供养。除了增加马的数量外。有什么意义? 有的不好下结论。比如保甲法。除了原来组织的一些民间力量外。这个保甲法让全民皆兵似乎很有好处。可在北宋灭亡时。又没有看到它产生过什么作用。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有的良莠不齐。比如优大于劣的免役法。劣大于优的青苗法。 并且冲击太大。十几年间这么多新法一起上去。在一片温和的气氛里。形成什么样的冲击? 因此。郑朗今天说了两件事。一便是青苗法。二是免役法。 两人坐下来。郑朗说道:“安道兄。你我怕在西北时间呆得都不会长久了。” “为什么?”张方平迷茫地问道。 “西北战役经过数年之久。国家财政不足。又有契丹之逼。如今西夏困窘。双方一拍即合……” 张方平叹了一口气。盯着郑朗。恐怕发展到今天。郑朗最不高兴了。眼看陕西取得成果。却因为种种因素。不得不对西夏做退让。换自己也不会甘心。 “安道兄。归根结底。是国家财政不足引起的。”郑朗呵呵一乐。这与他的学生王安石想法一样。王安石替国家敛财。多少惩了这次陕西用兵之戒。如果现在朝廷还有五千万贯财政积余。契丹又与西夏关系破裂。会不会向西夏重新开战?逼上七八年。不用战。西夏自己会解体。 张方平摇头。 不能说宋朝财政收入不多。那是瞎扯的。关健钱帛攒积不下来。 但怎么做。张方平也感到茫然。他心中有些想法。是枝是叶。不能根治。不能根治就无法达到这一目标。 “安道兄。我在江东与两浙有些心得。心中产生一个想法。想再开一监。名曰银行。” “银行?” 郑朗做了解释。 民间也有一些类似银行的商业形式。存钱贷款。兑换金银。贵重物品与固定资产的抵押借贷。异地取款。只是收费十分心黑。其中又以一部分被宋朝收留的犹太人经营最为出色。 看到他们种种的敛财手段。郑朗有些汗颜。后人说天下人种。汉人是智商第二高的。第一高便是犹太人。恐怕与爱因斯坦无关系。正是看到他们的经商能力。 也不健全。特别是高利贷。即便得利的士大夫与豪强本身。有的虽经营。多耻之。 别要相信青苗法。既然敛财。下面官吏怎么可能将贷款发放到那些还不起的百姓手中? 因此银行主要职责明确为敛财。便民只是辅。 经营方式还是通过出卖契股形式。官府与私人联手经营。不能官府一手主办。又不知道变成什么。一旦全国实施。需要大量的官吏。加重了冗官。也不能让私人经营。会变得很黑心。 官私合营。依然会有弊端。现在郑朗没有看到。 即便看到。做到的仅是矫正。任何事物不可能没有负面作用。避免不了。 豪强加入。会带来充足资金。换取一部豪强的支持。没有这些精英集团的支持。任何变法都会象空中楼阁。海市蜃楼。最终会失败。甚至在开始之初便为朝廷敛得一些钱帛。 盈利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异地取款。宋朝一些钱坊有了这种经营形式。收费太高。若压在百取其二三上。会有许多商人因为流动资金的需要。进行兑换。钱帛的押送会产生浪费。但只要赚取其中百分之一的纯收入。也会很可观。关健它给了商人便利。看看古代小说。有多少小说写了商人带着财产露白。半路被害的内容。若有了此举。商人财产便不会露白。安全也有了保障。 二是发放贷款。存款不收费用。也不会给利息。以固定资产。如田契、房产、贵重物品抵押。申请贷款。利息分成三种。救急之需。比如父母重病。需要医药费。有功将士与大臣的后裔。等等。年息最轻。为十取一。农民青苗不接时的贷款。农业是国家根本所在。十取一成五。至于无地无宅的百姓。那是无辄了。变相的鼓励百姓保留田地。不要苟且地将田地带入大户人家。逃避国家税务。再说想救。也救不了。一旦放开贷款。无论怎么经营。也会产生坏账呆账。甚至根本就没有贷到百姓手中。让官吏借用名额私吞。第三种便是商业性的融资。年息十取二。 “行知。钱柜主、当铺主与高利贷会反对啊。” “所以官私合营。让他们加入。救急之需。收取一些利息。即便夫子在世。也会提倡。若是为了敛财。趁机让百姓荡家破产。安道兄。你认为做得对吗?” “若是这样说。倒不错。” “难啊。高利贷商人让百姓荡家破产。士大夫也只是说说闲话。那与朝廷无关。一旦朝廷主动进入。全国那么大。总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纠纷。士大夫认为官府与民争利。会有什么影响?” “不会。官府进入是救民于水火。就是有一些不好的事发生。总比高利贷商人鱼肉百姓后果好得多。” “安道兄。你再想一想……” 不说闲话。不弹劾才怪。为了权利之争。黑白颠倒。是官场上常有之事! “它的性质主要是替政府敛财。其次是急人之需。便民。可如安道兄弟所说。虽鼓励豪强以契股进入。收益也会比他们原先那种敛财方式下降。心中有没有怨言?” “最难的还是货币。一旦成立。因为其便。其利。其贷利代廉。会有许多人利用此监。或存钱或贷款。或异地取款。需要多少铜币或相关的金银?” 缺钱用啊。宋朝只好与唐朝一样。想方设法将铜币往京城集中。然而商业是流通的。迅速又涌向全国。甚至契丹、西夏、吐蕃与倭国高丽。南洋各国。 纸币罢了。大不了象美国那样。多发行美元。关健是金属。所以在海外开矿。但在海外。与当地土著人必然有争斗。只能选择一些大型矿藏开发。虽矿藏大。但现在技术的不发达。想要使金银铜满足宋朝的货币需要。要等多少年?没有这个充足的货币。兑换就会成为一纸空文。因此在太平州郑朗就想过银行。可没有敢说出来。 忽然一名斥候从外面带进来。低声说道:“郑相公。前方刺探。说西夏将野利旺荣与野利遇乞先后斩杀。” “什么?”张方平大惊失色。 作为宋朝大臣。那一个不想将这两人弄死。为什么元昊自断手臂? “是真是假?”张方平又问道。这时。他心情喜悦之下。似乎能感受杜甫写的那首诗。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未完待续。 四百零二章 吕夷简的用意(上) 是真的吗张方平再次说道 斥候很无语说:只听到谣传是真是假属下也未必很清楚 你下去吧郑朗道 扭过头对张方平说:九成是真的 怎么可能 我将经过说给你听郑朗将他的反间计一一说出这些行动越少有人知道越好不是不相信张方平万一失了嘴怎么办 然而郑朗想通以后心态放宽不再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对政治反而以一种更积极的态度参与不管成与不成心力而已想要做事一个人能力有限必须找一些人配合这些人要有才能政治思想相近还要有德操千万不要是吕惠卿那样的人物此人是很有才华私心太重功利心太重手腕太强弄得韩琦都没办法对王安石说你来朝堂吧俺要被吕惠卿玩死了韩琦是多牛啊都差点被吕惠卿玩残废这些人绝对不能用那不是用人是搬起滚油锅往自己头上浇 但张方平孤立无援难以出头因此将张方平喊来让他参与到许多事务中替他在未来西北一年或者几个月里争取最大的政绩 听完张方平愕然 兵者诡道也不得不为之 好计策啊 不要看重它若是朝廷不振作这一番努力将会白白浪费郑朗还是有些高兴比如下棋鹿死谁手不到一盘棋下完未必可知但想要下赢棋必须自始至终每一步棋子都要落好庆历初这盘棋契丹是最大的输家西夏与宋朝难说好坏宋朝稍占赢面但不大想要变得更好一点必须有一个好的牌面 野利兄弟之死不仅是西夏死了两个重臣还引发一系列的事件等于自己手中已经拿到第一张大牌 安道兄不但如此很有可能李元昊会在秋收之后再次向泾原路发兵 什么时间 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民间一些谣传说我有意排挤葛怀敏使他的才华不能得到发挥 西夏人散布的消息 是西夏人散布的葛怀敏又授使一些人煽风点火将谣传扩大肯定不是葛怀敏起的头他还没有这个胆子 唉 才不足我不用之安道兄可以写信询问范希文问他对葛怀敏的评价可他自己不知每天愤愤不平驱之庙堂之上会有人说我不容人不驱留之是隐患我只好如履薄冰小心用之其实就是留下的一个缺一个诱饵郑朗用的好听说法解释 张兄请用茶崔娴替张方平沏了一壶茶 是上等建州茶饼泡的茶在生活上郑朗与范仲淹同样截然不同不奢侈但也着重享受 也难说好坏安抚边民上两者做得都很好边境诸羌称范仲淹为龙图老子郑朗年龄太小没有到老子的时候但羌人取名为半春相公等于替泾原路送来半个春天之所以是半个是因为战事不休死了许多子弟不然就是全春相公 好茶 我这里还有几张饼若喜欢安道兄可带两张回去 谢过两人家境差不多都是大家出身张方平也不在意随口答道 现在要等一场东风 东风 是等富弼这场东风吹来夹山那边就可以发动了具体的过几天我会召集诸位仔细协商现在还来得及秋收未上来之前元昊是不敢发动对泾原路的战役 好 安道兄我与你再说说免役法的事 请说张方平正襟危坐自郑朗在太平州与杭州两州开免役法有更多的知州知府上书请朝廷也试行之在朝堂上引起争议随着西北战役打响这时候没有一个人敢再说执行免役法了虽然有人看到杭州与太平二州实行免役法带来的便利只好隐忍不发…, 郑朗又将免役法的种种弊端说出不以为它就是好的若执行不当比银行带来的争议会更多 各地情况不一样南方人喜吃稻米北方人喜吃面食草原上人多吃肉类能不能统一执行某一政策 行知说是江东 正是若将全国分成五等江东因为开圩成功渐渐脱颖而出太湖流域自唐朝以来就富甲天下还有扬州、京畿与益州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富裕场所郑朗正要说主题施从光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学士那个时家娘子说了跟学士可以但她要学生送给她几幅大字 张方平一哆嗦 郑朗如今的字风靡天下可除了公函外很少有字外露公函或奏折要存档的不可能拿出来流传越少人们越觉得稀罕刘六符用字来说郑朗也是半真半假之言有契丹喜欢书法的贵族同样用重金向宋人索购郑朗的书法 要郑朗的大字是那家的小娘子 施从光同样愁肠百结 不要说官威在宋朝初期几代人君重视内治官员不敢作威作福即便贪污勒索也是巧立名目变相的鱼肉百姓象强抢民女公开强夺民宅民田恶霸敢做官员不敢做有多被言臣弹劾森严的言臣机制使得官员也不敢在百姓面前摆什么架子 不怕官的百姓有之自家小主人不摆架子不怕的百姓更多 郑朗也不喜百姓畏惧自己何必 但郑朗是主动收留他们夫妻还授之格物学弄不好就能飞黄腾达了比如自己与仝明经手市易已经被朝廷注意授官成为早迟的事 这两口子很好居然象割肉一样果然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郑朗也气得哭笑不得提起笔写下四个大字:自知之明 对施从光说道:你对他们转告别以为他们赚了一些钱我若政策稍稍变一变会让他们转眼间所有财产化为乌有还有那个杂学什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纯粹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喏施从光带着字离开 是谁啊 两个渭州商人郑朗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这个商人倒也机灵 机灵不机灵不好说但火药配方不能泄露否则游牧民族用来对付我们中原反而更糟糕说到这里郑朗想到满朝入关的大炮明朝大炮没有炸垮女真与鞑靼反过来女真人一旦得到火炮技术更是如虎添翼这成了无解之题除非能在几十年内使宋朝迅速从黑火药时代迈入黄火药时代出现真正连发式步枪游牧民族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这可能么以现在落后的悲催技术休说几十年三百年四百年也未必行啊 又说道:看若是机灵我倒是真心会传授他们一些格物学理论而不是他们那样的胡闹看看能不能借他们之手开花结果变出更多利国利民的新物事 郑朗怀疑张方平也怀疑 安道兄我们还是说免役法若将全国分成五等这些州府皆是第一等富裕州府其次是京畿附近江东与两浙相次一些的州府再次之的州府然后到河北河东陕西边境地区最末便是夔州路与岭南路、利州路的一些山区至今还是落后的农奴制度与女真差不多若是让这些州府强行实施免役法非得出乱子不可让他们出劳力可以谁愿意再出财帛代替役法况且执行差役的会是这些大户与豪酋吗河北河东与陕西边境州府差役繁重不过侥幸朝廷多轻税之减轻百姓压力若是执行免役法等于彻底改变后果难测这里需要的是强壮百姓不但执行差役还有弓箭手替国家进一步拱卫边境安全…, 行知此言颇有道理这两者万万不可能实施免役法的 再说第三等州府多是贫困地区当然可以用第一等第二等州府所产生的免役钱补贴之可谁能做到公平补贴就算朝廷不敛财分配下去争议也会有很多 行知是指一二等州府 我想试一试正好朝廷因为战事差役繁重许多百姓心生厌倦况且差役本身弊端多多祖宗家法是好心用此平衡贫富分化可如今呢一方面不想做差役的三等以上户在怨气冲天地做着差役一方面许多百姓因为无田无业朝廷不得不用厢军收编之给他们活路若是将免役法所得的财帛用来招募流民饥民代替他们执行差役会产生什么样的积极效果此时提出一二等州府实施免役正是最佳时候我想与你联手上书进谏此事 好张方平十分激动马上要提起笔书写让郑朗拦住说道:且慢也要等富弼不带回契丹人的准确消息朝廷不会安心你我此时进谏会适得其反 还是富弼 许多后人不明白认为富弼此行是丧权辱国可不知道对于此时的宋朝有多人在殷切的盼望 郑朗还在观注另一件事吕夷简他会不会再次上演那出丑剧 …… 吕夷简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先是将宋庠与郑戬弄到地方下放今年又找了一个人的麻烦 任布 这个人的经历与性格与包拯很类似 说有多大才能似乎也没有但胜在清廉耿直 真宗时京城东南有地泉涌出就是地下水很正常的事京城以为甘泉祥瑞任布论之明朝不能用神怪夸耀愚俗由是忤宰相意降监邓州税在梓州见其盐井产盐低而课在主者至破产奏除之升江淮发运使有豪强多使山海珍异以贿权要一切罢去等等 真正拿得出手的大政绩没有都是这些琐碎的事为政很干净没任何污点渐渐以资历上位 平时为人沉默寡言但不代表他老实可欺性格比较倔否则也不可能会是直臣担任枢密副使后任布看不惯吕夷简大权独揽的作派多次与吕夷简唱对台戏 可这个人缺点少几乎找不到任何把柄吕夷简被任布多次顶得气愤难当还只有干瞪眼的份不过机会很快到来任布为人没有大恶清廉耿直可有一个狂孽混蛋的儿子任逊吕夷简听到后就想到办法先是升迁任逊的官非常显赫一直进入知谏院这个知谏院是台臣能进去的可是普通人都是在宋朝能翻云覆雨的人物怎么会轮到任逊进去 还真进去也真翻了一片云下了一场不光彩的黑雨 这娃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很有能耐马上会做第二个韩琦与富弼了又让吕夷简挑了挑开始看父亲不顺眼你是西府副相为什么沉默不作声失职 养了这个混蛋儿子任布怎么办只好继续不作声 耶在家里说你不听俺们是言官了可以弹劾你 任布气疯了自古以来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子不言父母过那有儿子没事拿老子开刷的于是将些弹奏亢任逊不知怎么我弹劾后没有效果吕夷简站出来对他说是你老子压下去在家是父子在朝堂是天子的大臣怎么能压言臣的弹劾呢再拨了拨小子火冒三丈比老子任布更火大再次上书 事情惊动赵祯任布谢罪:陛下臣子少有心疾脑袋有些不正常其言悖缪故不敢宣布 说得有道理啊宋朝以孝治天下虽是同朝大臣但终是儿子这开了先例如何宣扬孝道可不管有人出来说话侍御史鱼周借机劾布任逊做得对不对你这个老子也有教子无方的责任…, 任布只好罢去 任逊还指望吕夷简提拨他呢老子将你老子弄下台了还留你何用吕夷简给任逊扣了一条泯灭人伦的大罪彻底扑死 但有人还对吕夷简抱有幻想富弼 吕夷简弄走宋庠与郑戬富弼对这两人也没有多大好印象认为他们才能平庸是打酱油的认为是一次正常的人事调动没有戒意相反更看重吕夷简对范仲淹的支持 大约这个奸邪变好了西夏首领乞砂等人来降富弼进言道:二人之降其家已被元昊族灭当厚赏以劝来者 赵祯将其言送到中书而东府诸宰相皆不知道此事 也是冗政的一种表现 富弼反思西北正在大战这样不行啊于是进言道:边事关系到国家安危不当专委枢密使周宰相魏仁浦兼枢密使国初范质、王溥皆以宰相兼知枢密院事今兵兴宜使宰相兼领 事急从权连陕西四路的那个管句一路部署司事兼知州并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的怪胎都弄出来为什么两府不能特事特办 赵祯认为有理于是说道:军国之务当悉归中书枢密非古官 打算废掉枢密院使二府大权归一 赵祯热血冲动可其他的大臣没有闻听此言纷纷上书 其实真要这么做也就好了 什么叫简政宋朝这样的重重叠叠架空什么时候才能精兵简政 上游梳理成功下游梳理起来便快可惜 赵祯也醒悟过来没有废罢枢密院但下了一道诏书命夷简判院事而得象兼使殊加同平章事使如故既宣制天气出现异象黄雾四塞风霾终日估计也就是夏天暴风雨到来时的景象 然而这时代…… 更多大臣喧哗皇帝不能这样玩啊参知政事王举正带头进谏二府体均判名太重不可不避这要弄清楚的判与知一样宰相才可以用判是差职但实权便是差职 吕夷简也让这老天弄得怕怕的他不想谋反啊只想多抓点实权难道老天也看不下去自己避嫌请求退一步于是改兼 富弼这样做是于私于公私是希望你吕夷简能看到我们君子党的肚量公是为了国家 那么吕夷简是怎么回报的 富弼风尘朴朴的回来得快啊说来奇怪包括汉族在内周边所有国家全算上那怕西夏那个血誓以及吐蕃的折箭誓与羌人的活人誓在内真正论遵守诺誓还是契丹做得好只要他们在誓书上签下大名最少几十年内不会反悔 举国动援起来所有大臣参预协商最后准备两道国书三道誓书想要议婚什么都没有包括金帛还有郑朗的出使赵祯下了狠话为什么朕的女儿牺牲不得只要契丹人敢答应朕就敢嫁女弄得苗贵妃在后宫多天哭泣不止 郑朗那个守护骑士都不管用 臣子要做自己女儿的守护骑士为什么朕不能做得力大臣的保护神 第二是辽人能命令西夏不再入侵宋朝复纳款岁增金帛二十万不能只能给十万 富弼进奏于誓书内增三事两国交界之处湖塘不得扩充两国均不得无故增加边境驻兵不得收留对方的逃亡人员让契丹人吵怕了其实这三条立下来对宋朝也有好处你们契丹人不相信看看我们宋朝都将它写在誓书里面 没问题一切同意富弼若你不放心国书、条款与誓书都让你自己草拟这样你放心了吧吕夷简说的 富弼放心了以他的才华写起来很快的迅速写好交给政事堂吕夷简看了看说道:富弼你先走你的草稿我马上由专职大臣写成正式函书再派快马追上你不耽搁时间 富弼一想也是咱是文臣不是武将骑马速度不快上马再跑 若他再坚持一下不会有事就在京城里看着吕夷简恐怕也不会动歪主意他一跑离京城吕夷简的劣根性再次发作 富弼一口气跑到武强开封的快马追上递给他一个大包袱两份国书三份誓书另外还要备副本十几份机密文件富弼接到包袱后开始动身行到乐寿可心中渐渐产生怀疑他在惦念着一件事我所增加的三件事皆是辽人前约万一书词异同没有写到国书里对方一定会生疑那么此行我必败矣 越想越不安这是对吕夷简的不放心让他猜中了在乐寿驿站里他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悄悄将录副本火漆封启开观看正本他不敢动动那会跳起黄河也洗不清 看了但他的一颗心坠入冰河之中宋朝提出的三种选择方案在在这上面吕夷简绝对不敢动手脚但他所说的三条一条也没有写进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四百零三章 吕夷简的心思(下) 郑朗抱着琴边奏边唱:“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月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顺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是柳永的新词。 这个悲催的鬼,郑朗捧了一捧,范仲淹对他的才情也十分欣赏,可死改不了留恋花丛的性子,最后郑朗敬而远之,范仲淹敬而远之。怕了你,成么? 后人感慨柳三变的命运不好,纯是他自找的。这时代只要是人才,就会脱颖而出,若是以柳永的才情,改一改,进不了两府,也会有许多人提携。害了妻子,也害了自己。 于是飘啊飘,但却留下大量的优秀词作。特别是写秋天的词作,出了许多精品。 内陆在传唱,边疆也在传唱。 其实这时代正统士大夫对柳永词作评价不高,包括雨霖淋,认为过于俗气,意境低下。郑朗那几首曲子也被告文人认为俗气,可因为意境,无人反对,相反,倒赢来许多喝彩声。 但其中有几首词作,后人不知,在这时代却为文人认可,包括这首八声甘洲,苏东坡都认为其间佳句不减唐人高处。 这让郑朗哭笑不得,柳三变让这时代认可的还有一首雅词,竹马子.登孤垒荒凉,可这两首雅词对后世影响皆不大。倒是那些俗词为后人反复称颂。 “官人,你也作首长令吧。”江杏儿期盼地说。 怎么着,都是一届进士,丈夫还是状元呢,为什么那个柳永比丈夫名气还大。明明在花会上输了的。 郑朗直皱眉头。 词真的不好作,特别是雅词。 首先是韵,不是普通话的韵。甚至对汉唐韵。宋人也考研,准不准不知道,但有一本厚厚的《切韵》,全书以韵目为纲,分一百九十三韵。除了这本,还有周研声韵,韵集,四声韵林,群玉典韵等书籍。祥符年间。陈彭年与丘雍奉旨在前代韵书上又编修一本《广韵》,分成二百零六韵,三千八八百多个小韵,二万六千多个单字。赵祯朝时,小宋与郑戬多次上书批评宋真宗年间这本广韵多用旧文,无训释,疑混声,重叠字。举人误用。赵祯于宝元二年又让丁度等人修了一本更庞大的《集韵》。收录五万三千多个单字。实际重叠更多,后人整理出来,真正收录的字只有三万两千多个字,其他的全部重叠。 举子根本记不住,郑朗同样也记不住,于是科举时准许举子将这本韵书带入考场翻看。 不要说汉语拼音,现在发音用后世的汉语拼音法根本押不准音节,只能用现在的切字法注音。也不是后世的发音。后世是普通活多半来自北方游牧民族语言与中原语言结合的产物,发音生硬,只是胜在音节简单,易于推广。古代的雅音后世已经消失,只能从客家话与闽南话中能看到一些影子,甚至从棒子与倭国的语言里也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因此后人所朗诵的诗词歌赋,也无法读出那种雅味。 郑朗对此不感兴趣。不感兴趣对音韵成就也不会高,这个不高,作词就会很困难。作骈文与诗可以的,作词不但合乎韵律,还要合乎乐律,意境高雅,想作为好词,真不是一般人能玩的。…, “那有这份精力?”郑朗摇头拒绝。 抄袭不想,宋朝也不缺少优秀的词作,需要他抄来,拉动宋词的繁荣。他的职责也不是创作优秀词作,而是吏治,就不是吏治,重新编写儒家经义,也比琢磨词作更有积极意义。 抬起头,看着低眉垂眼的时恒,问道:“你找我有何贵干?” “小的想问几个问题。” “那只是小孩子读的学问,你自称精通天文地理、算学统筹、医星相卜、土木机关、风水堪舆、格物变化、炼丹制药、石匠木工、烧砖烤瓷、打铁炼钢、认石辨矿,怎么连这个也看不懂?”郑朗淡淡说道。 时家夫妻进入郑家,郑朗花了好几个时辰,写了一些初中的力学物理知识,抛给他阅读。 是小孩子看的书,但在这时代…… 时恒看傻了眼,不懂啊,只好请教。 忽然听到隔壁争吵声,不用分辨,郑朗也知道是时恒妻子与小姨子在吵,很怀疑时恒与他小姨子有一腿,不悦地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是大豆腐,去管一管。” “是,”时恒愁眉苦脸离开,这人对杂学是有些领悟能力的,但是一个典型的妻管严。 看着他去劝架,杏儿一个劲的乐。 不是劝架去的,而是去跳火坑。 “三个活宝,”郑朗也是好笑。但他也在观察,看这个时恒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理论知识固然重要,要将理论知识发挥到实用上来,也要有很强天赋的。这一点自己同样欠缺,否则带着自己的物理化学知识,又有今天的地位,想要做什么事,会有多少财力人力支持啊,那么会变出许多物事。可自己不长,只能作罢,或者偶尔弄出一两件简单的东西。 放下琴,准备出去。 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城外那些屯田庄稼眼看就要成熟,要去看一看。 办了十所学堂,教导当地羌人蕃人与汉人子弟入学,不仅是教育,还关健到同化,同样重要,也要看一看。 朝廷邸报就到了。 说了富弼的事,与缘边四路没有关系,仅是一次例行通报。 当真如此? 郑朗看了邸报,知道此次议和肯定有了。知道这一结果的还有吕夷简,所以他才敢那样做,什么三条啊,钱帛才是契丹人想要的。有了钱帛,议和就会继续谈下去。 郑朗将邸报放下,喊来侍卫,写了一封信。快马加鞭。将它送给折继闵,通知陆陵与王勇,开始发动。不是很难,先让陆陵深入到夹山收货,辽兴宗作为皇帝,还算不错的,在他死后,给儿子留下大量的财富。但因为辽兴宗着重享乐,上行下效。契丹官场渐渐变得黑暗。包括契丹西南这两个都监。 这是执行这一计划的前提,然后直接找到屈烈等人,进行交易,刻意言语傲慢,屈烈等部长时间受到契丹与白达旦的欺凌,那是无奈,势力弱小。但不会受宋朝汉人的侮辱,便会发生冲突。将事态稍稍扩大。 陆陵等人必然会吃亏。再去找罗汉奴投诉,请罗汉奴替他们找公道。罗汉奴不会将宋人放在眼中,但也不会将夹山党项人放在眼中,可是他已收下陆陵许多礼物。至少表面上会替陆陵说一些公道话,找一个平衡。 下面便是王勇的任务,蛊惑同行的党项人煽动屈烈。你怎么的也是契丹人,宋朝人狂妄自大,作为契丹的官员。居然替宋朝人说话。难道你们是契丹的猪啰吗?屈烈大人,投降我们党项吧,至少不会遭受这样人侮辱。…, 在做这件事时,要王勇尽量煽动其他人蛊惑,自己隐身幕后,毕竟他的身份见不得光。再到陆陵,可以为了表示感谢。送重金于罗汉奴,拉拢感情。一旦两国重新议和成功,罗汉奴必受无疑。趁机挑唆,最终将屈烈逼得走投无路,只能逃离夹山,率部向元昊归诚。矛盾便有了。 是第一步的计划,第二步计划便是挑动剩下来的党项部族叛乱。 夹山地域广大,党项人与吐谷浑人不是集中在一起,散落成零碎的一个个小块,如呆儿族与屈烈部就不在一起。得做好,不仅关系到宋朝,还关系到郑朗本人。 契丹不被西夏打得丢盔卸甲,自己出使契丹,也不要回来了。 …… 此时富弼在乐寿怒火冲天。忽然他冷静下来,无论吕夷简做了什么手脚,此时他没有资格进入京城。于是想到一个人,他的一位好友,蔡挺。 郑朗下江南时,蔡挺正好在太平州,借着郑朗的东风,获得一些政绩,官也比史上的大。因为守孝,返回乐寿。富弼将他找到,是好友出了大事,蔡挺二话没有说,不顾丧期,直奔京城,面见赵祯。 赵祯对此事不知,茫然的让蔡挺可破例着衫服对便殿(蔡挺父丧,不能着正式朝服),将富弼奏折看了一遍,下了诏书,着富弼将那三个条约以口授的方式讲给契丹人听。 蔡挺带着诏书又匆匆返回乐寿,富弼一听就急了,口授?谁信啊!自己在契丹说皇帝讲了什么什么的,赵祯没有说,他也说了。那是为了谈判的需要。不立于书面,不要说契丹那个皇帝,恐怕连刘六符也不相信。 不管了,怒发冲冠,将礼物交给副使张茂实看管,骑马直奔京城。合门使将他拦住,按照例制,富弼不是宰相,想见皇帝得提前预约,最少得通知皇帝。 通知皇帝? 富弼想到那个口授,心寒,皇帝是好人,但这个好皇帝照样能让吕夷简迷惑。口喷火焰,合门使一会儿被烧得焦头烂额,乖乖的放行。 见到赵祯,将事情来龙去脉、利害关系一一说出,然后道:“执政想害死臣,臣死没有关系,但国家大事怎么办?” 赵祯将吕夷简、晏殊等大佬召进皇宫,问吕夷简是怎么一回事,吕夷简从容答道:“此误尔,当改正。” 这一刻,几乎颠覆了富弼整个世界观,这个世界太陌生,这个人能无耻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于是火焰再次喷射起来,这几个月来受的契丹窝囊气,以及这几天心中的怒火全部向吕夷简发泄。 晏殊站出来。 无奈之,任谁在皇帝面前争吵,皆是失了廷仪,宰相也不行,王曾就是用这招火拼吕夷简的,咱一道玩蛋吧。这样吵下去,富弼会被贬官,自己这几个宰相同样也会因失廷仪而罢相,说道:“吕夷简不可能刻意如此,真乃失误尔。” 矛盾激化。 当初富弼落第,范仲淹赏识。引荐于晏殊。晏殊嫁女给富弼。双方的差距,必然造成女方强势。中间夫妻之间发生了多少事,富弼自认为是谦谦君子,不会张扬,外人无法得知。但可以通过他在契丹接到那封家书,便能窥测一斑。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说道:“晏殊是奸邪,与吕夷简结党营私,欺骗陛下。” 这里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议论国事,特别是面君之时,不可以称字号,但对长辈也要适当的加一个官职,比如晏殊相公,执政等等,况且晏殊是富弼的丈人。…, 富弼直接呼其名,可见他心中的怒火。 不能说西府不知。因为他的进谏。东西二府大佬权利重合,东府能知道西府的事,西府能知道东府的事,以便从大局着手,处理国政。吕夷简此时带着西府的官职,晏殊也带着东府官职。 作为丈人,有没有提醒过? 这是出使契丹,万一惹怒契丹人。将自己咔嚓了,宋朝敢找契丹人的麻烦? 一下子替晏殊扣了一顶大帽子。 晏殊脸气成猪肝色,还不能发作。结党营私,谁不怕啊! 赵祯和了稀泥,两边都不责罚,而是立传王拱辰,重新写了国书与誓书。当夜富弼留宿在学士院。天明便迅速离开京城。 不是赵祯软弱,此时西北战事并没有结束,难道将吕夷简与晏殊两相罢去? 知道有错误,但不能处理,这就是变通。 或追究富弼从乐寿私自返回京城,于皇宫中大吵大闹,失去廷仪罪名?此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指望富弼办事呢。只能不问。 这件事本来就此平息,但隔了几天,又引发新的争议。 郑朗写了一封信给吕夷简,是以奏折形式书写的,直接到了东府。 信上说吕相公,你此举用意无非以为已立国书誓书,复加契丹岁币,虽未加富弼三条,契丹会羞恼,但不会翻目。那么就可以借机趁富弼在北境没有进展之时,将富弼调回,重换一臣子议盟,将富弼功绩抹杀。 换原来郑朗也许不会说的,考虑的事情太多。 长时间压抑,让他不喜,与妻子交谈,终于醒悟。无所谓,想说就说,想做就做,自己努力了,能不能成功,靠老天爷做决定。 之所以将这件事翻出来,是它引起很多后果,不是赵祯想和稀泥就能和得住的。 直接将吕夷简心思揪出来,继续说道,吕相公,国家是多事之秋,你身兼两府重职,应当以身作则,为群臣树立一个榜样。可你树立了什么榜样?虽有吏治之功,却无德化之功。 今朝你身兼两府,大权独揽,明朝他人得势,也象吕相公你学习,难道你又想开景祐党争之举? 并且你如今管理东府,又身兼西府之要职,做为官员,你也到了巅峰,可不顾国家安危,继续打压你看不顺眼的人,先是宋庠、郑戬、叶清臣、任布,富弼不顾辛苦危险,深入北境,契丹人贪得无厌,步步惊心,为什么你做为国家首相,继续玩弄权术,不顾国家? 是信函,也是奏折。 而且郑朗地位超然,他从不树党,范仲淹做错了批评,吕夷简做错了批评,一个地道的中立派,说话有权威。 德操不及范仲淹,也没有什么污点,一心为国家做了许多贡献,甚至不惜自身危险,深入战场的第一线,几年后又要远赴契丹,他不自称为君子,可天下有几人敢说郑朗不是君子? 最要命的几年后郑朗出使契丹,能不能回来?这时候谁愿意碰郑朗啊,那纯粹是自找没趣。 直接将吕夷简的用心毫不客气的揭露,说了后果,今天你得势,玩弄权术,但不要忘记,君子党已经茁壮成长起来,韩琦与范仲淹成了西北两颗亮眼的星星。一旦他们回到朝堂,再来弄你与你的小弟,然后你与你的小弟再弄君子党。这个国家成了什么? 对吕夷简的能力与功绩,郑朗从来没有否认过,做为宰相,吏治之能赵祯朝时,无一人能及之。可这个德操实在成问题。本来还想大宋替他办报纸的,可没几月,大宋没有将报纸筹备好,就被吕夷简弄下台去,让郑朗很蒙。…, 信至,朝堂又吵得哇哇一团。 于是郑朗连续接待两拨人。第一拨人是赵祯给了旨书,事情已经过去,让郑朗不要再提。 揭开又怎么的? 西北战事没有结束,国家揭不开锅盖,百姓负担沉重,这时候离不开吕夷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将眼前难关熬过吧。 第二拨人是吕夷简派来的谦客。 没敢用书信方式,直接让家中的门客来西北,对郑朗传话:“郑行知,王师三年,国家困窘,弊端积病一一暴露,一旦和平,便需大治,庙堂政见不和,能治否?” 问得郑朗忽信忽疑。 不能不相信吕夷简的本领,赵祯主政之初,吕夷简上书八条,正朝纲、塞邪径、禁货贿、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可以说庆历新政,范仲淹的所谓改革正是在吕夷简这个八条基础上改进的。 可是没有多久便被郭氏弄得下放,随后历尽千辛万苦,回到朝堂,想要执政,必须弄倒郭皇后。范仲淹与孔道辅弹劾,大戏一幕幕到来,令吕夷简目不暇接,无法进行变革。 若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宋朝与西夏议和后,吕夷简会做什么,谁也无法料到。以他的能力,真要将身心投入到变革当中,会比范仲淹做得好。但这是假设。 想要对国家弊端进行整治,朝堂上必须有一个统一的声音。 富弼虽不错,但前期与石介一样,喜欢胡说八道,看看他说了赵祯什么?连皇帝都敢乱说,况且吕夷简。事实庆历新政时,富弼依然没有醒悟,新政失败,也拜托他们这些个君子的种种作为。 但真是如此? 四百零四章 大炮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中文网 地址: 你的每一个点击,每一张推荐票,每一个收藏,每一条书评都是对午大的支持。 推荐票免费,注册账号之后积分达到一定数量就会有推荐票,每个账号都可以收藏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总连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二十更连载 这一刻郑朗被迷惑了。 吕夷简门客继续说道:“某问你,为何你在泾原不用葛怀敏?” 将自心比人心,你不用葛怀敏,让我如何用富弼? 某是门客借着吕夷简语气说的。但反过来将郑朗提醒,郑朗说道:“我不用葛怀敏是葛怀敏的才力,非是与他有仇有恨。吕相公打压富弼,难道富弼没有才情,出使契丹做得不好?再问吕相公,他为了以后治理国政,没有多少争执,将富弼弄垮,能不能将范仲淹弄垮,韩琦弄垮。吕相公真打算这么做,我会立即加入君子党行列,以黜废吕相公为己任。” 朝堂上就你一个声音,看似很美好,可你想做什么? 这不是唐朝,不是汉朝,是宋朝。连皇帝都不能做到庙堂只有一个声音,况且一个大臣,那么吕夷简真的想图谋不诡。 随后又上一书,弹劾赵祯。 吕夷简与晏殊皆做错了,奖罚分明,乃是立国之道。虽说国事艰难,需要大家群策群力,暂时不贬吕夷简,至少也要给吕夷简一些批评。帝者,为人父母也,大臣便是人君最亲近的臣子。父亲分罚公平,下面的子女就不会怨恨。若处罚不公,下面子女必然心生怨怼,长久以往,必然各逞其能,以将对方踩于地底为目标。在不断争斗过,大臣卷入的越来越多,没有党号,也会成党势。陛下,你想要做什么? 至少口头上说一下,吕夷简,你不能这样做。 其他所谓的君子党闻听后心中还好受一些,可是不言不语,让他们怎么样想,陛下,你处执不公,有意袒护吕夷简。但你不是昏君啊,为什么会这样吕夷简迷惑了陛下。 产生这样的想法,好了,争斗开始。 不能和稀泥,越和越糟糕。 弹劾赵祯其实有意再次将矛头针对吕夷简与晏殊。 总之,吕夷简这次做得很丑。 第一炮开过后,又开第二炮。 经过斥候再三证实,野利旺荣与野利遇乞确实被元昊杀死,七月还死了一个野利,叫野利仁荣,是仁荣,不是旺荣。是野利皇后的远房族人与野利遇乞关系不大。 此人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西夏建国前后创制的典章制度多由此人谋划。包括创立西夏文字,他的进谏,一王之兴,必有一代之制……昔商鞅峻法而国霸,赵武胡服而兵强。国家表里山河,蕃汉杂处,好勇喜猎,日以兵马为务非有礼乐诗书之气也。惟顺其性而教之功利,因其俗而严其刑赏,则民乐战征习尚刚劲,可以制中国,驭戎夷,岂斤斤言礼义可敌哉。成为李元昊立国的基本方略。 他在李元昊身边的地位相当于刘邦之张良,刘备之诸葛亮。其人死,让李元昊如丧考妣,三临其丧,号淘大哭,何夺我股肱之速也。 这人死,比野利兄弟之死,更让郑朗看重。…, 对于刘备来说,是张飞关羽重要,还是诸葛亮重要? 对刘邦来说,是张良萧何重要,还是韩信重要。韩信打仗是了不起,可无论他多么能打,也只能让萧何与张良玩弄于股掌之上。况且野利兄弟离韩信,也不知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是一亿八千万里那么远。 野利仁荣之死,将会使元昊出现一系列政策失误。 可惜宋朝前几年灾害不断,几乎是动用一个空荡荡的国库开战,否则稍有积余,郑朗绝对不会给任何人退缩的机会。契丹一与西夏交战,后面宋朝就出兵。 趁你病,要你命。何必要等到以后。 利好啊,可惜自己手中无子可用,郑朗怎能不仰天长叹? 是报喜奏折,顺便给老种请请功,这中间还有一些人,例如苏吃曩、光信。赵祯接到奏折,想了想,光信是谁啊?最后想到这个和尚,咧着嘴,乐了大半天。 但下面大炮轰起来。 说了反间计的一部分事,北方的那边不敢禀报,然后说到高衙内。 娄烟找到他,俺要出家,让郑朗莫明其妙-,并且说了一些让郑朗更莫明其妙的话。 世上没有不露风的墙,斥候终于打听到高衙内投奔西夏的事。 郑朗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娄烟说那番话,大约是好心,自己只是一个文臣,若是高衙内拼命蛊惑元昊,将矛头对准自己,自己将会凶多吉少,所以才劝自己不要来西北。 娄烟也跟他去了西夏,不知为了什么,翻目成仇,居然让娄烟逃出西夏,跑到延州做了尼姑。 过程郑朗不想去思考,娄烟与他真的没有关系,高衙内也是一个跳梁小丑,郑朗早就不把他放在心上。 想做张元吴昊,那也得有才干的。凭借高衙内的本领,能跳出什么? 他借机说的是另一件事。 四百零五章 在风中(一)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中文网 地址: 你的每一个点击,每一张推荐票,每一个收藏,每一条书评都是对午大的支持。 推荐票免费,注册账号之后积分达到一定数量就会有推荐票,每个账号都可以收藏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总连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二十更连载 九月到来,秋风渐紧。 庆历二年是一个寒冷的季节,才是九月,满山遍野渐渐苍黄。 水色清凉,大雁南飞。 站在潇潇河边,崔娴紧了紧衣领。小巧娇媚精致的脸蛋,在傍晚的余辉下,闪烁着美丽的风情。 当年有些刁蛮,还有些小心眼的少女,正式成长为一个美丽的少妇。随着郑朗位高权重,她的智慧也多次派上用场,人便有了一丝气质气场神马东东。在杭州时,富弼来郑家赴宴,曾说过一句:“弟媳不愧出自名门之后,能看到唐朝崔家名门闺秀的影子。” 指的是河北崔家。 河北崔家在宋朝不算什么,但在唐朝很了不得,五姓七家,崔家独占两家,清河崔、博陵崔,那是可以鄙视唐朝皇室的大户人家。甚至唐朝想为太子迎娶崔家的女子为妃,都能遭到崔家拒绝。 富弼说这话自有苦衷,郑朗没有揭破。相比于崔娴,他那个小娘子实在是糟糕。 此时迎着夕阳,崔娴身着一身黑色绒氅,衣领上还镶着几朵金色的牡丹花纹,又秀媚又高贵。 可是她眼神里有些不舍,看着郑朗,轻声说道:“你去了北方,可要小心,多穿一些衣服。” 去年郑朗从石门川返回,手上长了许多冻疮,让一家几口心痛死了。 郑朗再去镇戎军,崔娴与杏儿、四儿、环儿一人各织了一副手套,怕他再冻着了手。 郑朗拢了拢崔娴的衣领,含笑说道:“娴儿,我还没离开呢。即便离开,此战也不会花很长时间,有可能天未落雪,我便能回来。” “你还要建寨。” “那也要回来,天气一冷,泥土冻结,就是建寨也要停下。”然后看着远方,喃喃道:“娴儿,有可能这是庆历年间我朝与西夏最后一场战役了。” “嗯。”崔娴嘤咛一声,与郑朗同时看着远方。 远方百姓在收割庄稼多是高梁,也有少量豆子。高梁在内陆不值钱,值钱的是稻米。但不管什么粮食,运到西北来,运费与损耗都是差不多的,往往一石粮食运到前线,运输成本数贯,若是再按茶引盐引计算更不可估量。咸平年间梁鼎进奏说陕西沿边所折中粮食率皆高抬价例,倍给公钱,如镇戎军一斗计虚实钱七百十四,而茶一斤止易一斗五升五合五勺,颗盐十八斤十两止易一斗,粟米一斗计虚实钱四百九十七······ 是指盐引换粮的粮价,实际价格偏低一些,但相差不大。 也就是在中原地区十几文一斗的高梁到了镇戎军成本会达到四百文钱。 自西北用兵以来,驻扎多少将士?除去本地的蕃兵外,还有二十多万不仅他们,还有部分随行的家属,为之服务的军妓、商人、贩卒、力夫,后者数字无法统计,但不会比前者少,除了吃的,酿酒所需的粮食,战马需要的一些杂粮,陕西本地本身就缺少粮食。一个粮食缺口,就给国家带来多大的支出?…, 所以郑朗、范仲淹与夏竦力倡三白渠,朝廷明知道财政吃紧,还将平安监契股售得的款子全部拨了过来。 这些粮食就是钱哪。 郑朗又看了看北方。 崔娴知道郑朗是在想泾原路在收割,那么西夏也开始秋收了。一旦秋收结束,战事便会来临。没有点破,拉着郑朗的手说道:“妾记得小时候,当时听到你许多故事,妾常叹命薄。” “难道现在后悔了吗?” 崔娴翻起美眸,没有答话,那意思是说,你懂的。又道:“后来听说你那首诗,特别是后面那一段,一水至此尚艰难,遑论兴亡替更事。锦锈光里亦努力,莫使前事当后师。妾真的很不相信,以为是人代笔所写。” 那首阳春三叠是合着三叠阳关古琴曲写的,诗的节奏与乐律十分相符。但灵魂所在却是这四句,这首长诗才变得有意义,得到当时来郑州看热阄的范仲淹、富弼欣赏。 “也没有什么。”郑朗淡淡道。 马上会有人喝出另一句,那一句话才真正名垂千古。 “妾还是想你做管仲,非是诸葛。 管仲好啊,一边替齐桓公做了霸主,自己呢,也大享荣华富贵,快活一生,还名垂了千古。诸葛亮却很苦逼,伐魏没有成功,反而将自己累得活活吐血而死。 “管伸啊,我也喜欢。”郑朗笑。契丹使者夸他是宋朝的大号管仲,郑朗汗颜,自己那敢与管仲相比哪,可心中还是有些小得意的。虽说利用历史知识,时常开着小金手指,也是一份本领是么。 飒飒秋风拂起,风声越来越大,先如蚕吃桑叶,沙沙作响,酥酥麻麻,渐渐海涛泛滥,变成狂吼大作。 一阵秋风一阵凉,秋天真正到来了。 “我们回吧,”郑朗说道,牵着崔娴的手,来到隔壁小山坡上,侍卫正带着郑苹与郑航骑马,杏儿与环儿四儿坐在半黄的草皮上看。 回到渭州城,天色已黑。 刚要回家准备休息,衙役迎来说道:“西夏派出使者,前来渭州求见相公。” “带我去。”郑朗顿了顿道:“还是让他来州衙见某,另外再传渭州城中大小官员,来州衙议事。” 转身来到州衙。 一会儿使者被带来,名气很大,叫杨守素,元昊有六大谋臣,不是张元吴昊,这两小子太过恶劣,真实能力远没有后人认为的那么强大,而是嵬名守全、张陟、张绛、杨廓、徐敏宗、张文显。同样还有一个汉人也得到元昊的重用,叫钟鼎臣,文笔好,写给宋朝那封文笔大气的国表便是出自此人之手。 这些人有的是来自西夏本国汉人,但大多数皆是宋朝不得志的文人,象张元一样,主动前去西夏投奔元昊,严格说,都是正宗的汉奸。杨守素便是其中一个。此人十年科举不中,一怒之下跑到西夏兴州与尚是太子的元昊一番交谈之后,颇得元昊赏识,两人情谊十分深厚。 也说明科举用人的失误。 总之,杨守素肯定是一个人才不但有谋略,还能说会道。仅是因为科举这道门坎阻挡,使他在宋朝无法发挥才干。 对杨守素,郑朗没有那么痛恨,此时国家观念很模糊,忠的不是国家,而是帝君,所以意义无法升华。张元吴昊不同他们是进谏元昊反攻宋朝的罪盔祸首。…, 郑朗还是忍不住讥讽道:“杨守素认贼做父滋味如何?” “行知朝廷能容王继忠,为什么不能容属下?” “你能与王继忠相比?”郑朗嘴角抽搐。记得前世看金大侠的天龙八部,里面记载萧峰时契丹打草谷,真实从澶渊之盟后,边境虽有争执,但契丹人早就断了打草谷这一丑陋现象。其中王继忠作用无可拟代。 每当朝廷使者致,王继忠痛哭哀嚎,要求宋朝向契丹人求情将他带回去。宋真宗考虑到王继忠在契丹的桥梁作用,下诏不准,这才善待其子。正是类似种种王继忠的事迹使北宋前期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 “郑相公,属下愿意做第二个王继忠。” 杨守素自称属下,似乎……千万不能当真,当真就傻了。 “你能不能做王继忠,我会观之后效。但休想花言巧语打动我,对你们西夏人,我根本不相信。说吧,你前来为何事?” “属下是代表西夏前来与郑相公议和。” 几乎所有渭州大小官员鼻子抽动,太无耻了,又将对付范仲淹的花招使出来。一次两次,还有完没完? “议和啊······”郑朗玩味地敲着桌面,不置与否。 “郑相公去年释放我国太子,就存了议和之心,为什么我来议和,郑相公不信?” “我说不信了吗?” “杨守素,说一个故事给你听,有一人得到三百两银子,无处可藏,将它埋到地上,但还怕人发现,于是写了一块牌子立在地面,上面写到,此地无银三百两。” 渭州一干官吏大笑。 然而郑朗没有揭破,沉思一会儿说道:“不是我不信,你们西夏人恐怕是世界上最不讲信诺的人,让我如何相信?不过也难怪,人无信而不立,你们西夏人只是一群不知好歹的饿狼,那有资格称为人类呢?怎能叫一群饿狼遵守信诺。” “如果那样,只好开战。” “战就战,契丹与我朝重新议和,不知道你们西夏人用什么来与我朝开战?用你们的骑兵吗?还指望着三川口十几万军队围攻一千几百名宋军,好水川十几万军队围攻七千名宋军的事发生?先是我朝不备,才让你们西夏人得逞。便宜只能捡一次两次,还想捡三次四次?” 去年冬天两战胜利,宋朝便拥有了谈判的资格。 但郑朗心中苦笑,不是自己开了金手指,甚至数年前开圩开海外之矿,使朝廷钱粮比史上更为充足,又利用历史知识,两胜石门川,元昊还真得逞了,便宜捡起来没完没了。 “若那样,玉石俱焚,是郑相公愿意看到的?我不相信,即便朝廷有能力将西夏灭国,大不了国主潜回夏州,卷土重来,贵国恐怕民不聊生。一旦国家衰弱,契丹人看到有机可趁,会不会遵守盟约?” 颇能说的。 郑朗莞尔一笑,道:“似乎如此,但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你也是读书人,应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当真你们那个元昊国家灭亡,潜回夏州还能卷土重来?项羽何必自刎于乌江河畔?” 乌江颇是让郑朗感到遗憾,鸡公山与乌江便是在太平州的江对面,因为朝廷官员不得越界的制度,郑朗没有前去瞻仰。…, “未必。” “杨守素,你不相信,我欢迎你们西夏人开战,来吧,放胆向我泾原路发起进攻。” 杨守素有些焦急,这样下去,无法进行谈判,于是说道:“郑相公,不瞒你说,我朝野利仁荣新薨野利旺荣与野利遇乞想要叛反,被国主斩杀。百姓也民不聊生,国主十分后悔,这次和谈是真心的。你所著的一些书籍我也看过郑相公素有慈悲之心,为什么不能让两国和好如初?” 慢慢的讲道理,讲完道理,郑朗还不同意,将消息带回去,三军激愤,那么士气便有了。和谈是假的,争是的出兵大义。 若郑朗真相信更好一旦相信必然不设备,泾原路总共才六万几千兵马,西夏举国来犯,泾原路又不设备,必然大破之。 郑朗沉思,似乎被说动,缄默良久说道:“你们西夏在我境内密布刺探,你们会知道我朝皇帝下过诏书不准任何边臣私自接见你们的臣子,或者与你们西夏进行议和……” “凡事可破例之。”杨守素说道,心中冷笑你们缘边四个大臣,那一个将朝廷的诏书当作一回事,各玩各的,连你们宋朝的皇帝都快要拿你们四人无辄了。 缘边四人,一个比一个牛气,让杨守素看得也眼红,这样的宋朝臣子,谁不想当啊。 “难办,少年时我说过法度,有法有度,法不可破,度可松动。你们西夏人素不讲信用,我朝君臣全部万分失望,陛下的这份诏书也代表着庙堂所有人意愿,这是法,我怎么敢违反呢?” 一路郑郎早想好对策,可为了达到效果,还要吊吊杨守素的胃口。 不但吊杨守素的胃口,还要吊元昊的胃口。 葛怀敏便是其中一个关健因素。问葛怀敏,元昊有可能会在秋收之后攻打泾原路,我给你两万五千兵,让你侧应,你认为将此支军队放在哪里。不是在镇戎寨,看似镇戎寨很好,上可以掩护高平寨,东北可以侧应天圣寨,东可以与东山寨呼应,西边拱卫三川寨、定川砦,还可以切断西夏军队后路。可是地形约束。放在城中,是寨,面积小,又要容纳一部分百姓,容纳不了这么多军队。放在城外,镇戎寨城外地势平坦,那是纯送元昊点心。 但有一个好地方。 史上定川砦惨败之前,整个泾原路麻木不仁,还是在环庆路的范仲淹斥候先听到消息,通知王沿。另外庆州通判尹源,也就是尹洙的哥哥写了一封急信,送给葛怀敏,上面说道,贼举国而来,其利不在城堡,而兵法有不得而救者,且吾军畏法,见敌必赴,而不计利害,此其所以数败也。宜驻兵瓦亭,见利而后动。 畏法是优点,见堡砦失险而不救,往往罢官罢将,重者斩杀,由是宋朝将士不计后果,孤军奋战,以至全军覆没,无一人而降。刘平回归,王信不客气地写了一封信,三川口数千将士随太尉死战,尸骨无存,太尉有何颜面独活。你怎么不死呢!刘平在京城接到信后,大哭一场,然后生病,卧床三个多月。 但也如尹源所说,是优点也是缺点,过于死板,不能灵活机动,让元昊每次仗持宋朝用兵这一特点,往往得逞。 这个瓦亭便是瓦亭寨,前面有瓦亭河水,不愁水源,后面是陇山,可攻可守。…, 若真是用大军侧应,乃是第一要地。葛怀敏不听,王沿又派人通知葛怀敏,告诫他不可深入,第背城安营扎寨,以伏兵伏击,可以建功。第背城在瓦亭寨北方,镇戎寨南方,离前线更近,地形不如瓦亭寨有利,但至少夹在镇戎寨与笼竿城的中间,可以互相有一个侧应,虽是一个保守胆小的策略,但不会象后来那样,全军覆没。 尹源是什么人,有几个后人知道。王沿有什么军事才干? 然而这个名将连这两个对军事一知半解的文人都不如。郑朗依然让他选择,结果郑朗气得差一点吐血,还是定川砦。不错,那个地方是最前线,容易建功立业,可是想过水源没有,想过地势没有?西夏军队当真是豆腐渣? 葛怀敏还说了一大堆理由。 郑朗没有听见,大半天说道:“现在没有开战,你先领军驻扎在第背城。” 放在定川砦,那是找死的,也不能放在瓦亭寨,会失去诱敌作用。 刻意与杨守素瞎扯半天,会让杨守素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实际也想和平。想要他产生这个错觉,必须磨一会儿嘴皮子,否则元昊多疑的心理,反而不相信。 “国主愿意与朝廷立下血誓。” “得,契丹人即便是盖上一个章印,也能将盟誓遵守几十年,你们西夏,血誓,什么誓,我也不会相信。” “唉郑相公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回去禀报国君。” 升级了,国主变成国君。 想跑,那有那么容易,我可不是其他不懂军事的文人,你们西夏人当作猴子耍。郑朗说道:“且慢。” “郑相公,有什么要说的?” “元昊想要和平,对两国皆是有利之举。但你这次来,你们西夏是真想和,还是假和?” “指天为誓。” “记下来,”郑朗对文案说道。让他将今天对话全部记录下来。 文案在记录,郑朗让衙役沏上茶水,说道:“请用茶。” “谢。” “杨守素,你是那一年参加科举试的。” “郑相公,说来羞愧,我连考七届解试,无一次录中。” 确实,科举制度比以前魏晋九品中正制度更有进步意义,特别是宋朝的科举,已经给了更多贫困子弟机会,将李白杜甫放在宋朝,绝对不象他们在唐朝那样悲催,前三甲未必之,但可以轻松的获得一个进士。还是埋没了许多人才,郑朗略略失神,说道:“杨守素,可愿意回到宋朝为官,若愿意,我会向陛下推荐,至少会是一个上等知州,让君发挥才干。李元昊虽待你不薄,终是敌国。而你是宋朝的水,宋朝的土将你养大成人的,若没有宋朝的制度,没有宋朝的内治,能不能有你存在?” “有时候想啊,可是忠于二主,非是人臣之荣也。” 仅一句话,郑朗心中发冷。 既然你要做汉奸,那也不用客气了,脸上平静,温和地说道:“人各有志,我不会强求。说两国议和吧,你们西夏有诚意,我也喜欢。不过我不敢私自做主。这样,你派手下将今天的会谈通知元昊,我再派侍卫保护你上京城,让你与我们陛下进行面谈。” PS:这本书后面大约还有庆历新政,契丹行,六塔河,昆仑关,假太子,小魔女,濮仪之争,收幽云等内容。可是略有些迷惑,若是主角变一变,灭亡西夏成为理论上的可能。是放在赵祯朝收,或是放在宋神宗朝收?放在赵祯朝内容会更紧凑,可困难多,放在宋神宗朝收,条件更成熟,还顺带着将吐蕃的事解决。宋神宗本人也比赵祯更激进。写起来更客观。但那样时间会很晚。举棋不定,请诸位书友进一个建议。 )本文由【】提供 四百零六章 在风中(二)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记住哦!看到一些读者说评史的内容多了,以后尽量改正。^//^一品江山我也在看,文笔不如和尚,讲故事能力也不如和尚,才气不足,无奈。但和尚对宋朝的历史似乎了解得没有我深入。呵呵。这本书总之很淡,应当不是那种虐主的文。即便有争斗,也用好玩的手法去写。有缺点敬请提出,我也在努力改正。力争尽最大努力奉献一本好看的书给大家。顺便谢谢大家的订阅打赏月票推荐票。 =============== 杨守素傻眼了,一旦进了京城,上升到国与国的层面,还能不能向宋朝继续用兵?不同意,那么证明自己前来议和,纯是忽悠宋朝的,反而给了眼前这个青年警戒。 怎么办? 他定了定心神,说:“郑相公,我奉国主命令,来与郑相公议和,没有奉国主命令,与宋朝陛下议和。要么,我派人写一封信国主,让他下令,允许我进京一行。” 老小子主意打得蛮好的,在渭州拖一拖,时间争取了,大义也得到了,说不定还能利用他做文章,说好意来议和,却被郑朗亢,激起士气。他自己呆在渭州城中却快活起来,顺便看一看,能官方刺探出什么情报。到开战前,元昊说不许,将他接回,一箭N个雕。 “元昊是真想议和,还是假想议和?” “真想。” “真假何须多此一举,与我谈起什么作用。杨守素,不用拒绝,去京城吧,两国亿万百姓就指望着你这一行呢。” “面见圣上,我还要备国书。” “勿须,我朝与契丹盟誓,富弼也没有带国书去契丹,搭成和议后富弼这才返回京城。带国书与誓书复去契丹,正式盟约。你去了京城,与陛下面谈,大约谈好。再带国书不迟。秋天已到,两国边境互相警戒,布置无数将士,对你国是一个负担,对我朝也是一个负担。早日搭成协议,趁寒冬未到之时,竞相撤兵。对你我两国皆是有利。” 杨守素还想说话,郑朗将他拉起来,说道:“来,来,你远道而来,我来招待你。” 将他拖到一个酒楼,上酒上菜上歌舞伎,每次杨守素想说正事。立即被郑朗用话题岔开。 宴请完毕,将他强行送到驿站安置。 回到家中,郑朗放声大笑。 崔娴问他笑什么。郑朗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怎么西夏人又来了这一套?” “有些不一样,这次他们没有指望能谈成功,谈不成功,可以用这个做借口,攻伐泾原路。” “狼子野心,若是赵德明在世就好了,”江杏儿说。 “杏儿,也未必。赵德明也没有安什么好心,他在位时,改革官制。大兴宫室,只是在我朝使者至时,才撤宫殿题榜,我朝使者一走,立更赭服,鸣鞭炮。擂鞘鼓,吹打还宫,殊无畏惧。若没有赵德明影响,元昊不会产生后来的想法。但赵德明比李元昊眼光更长远,若他继续在位,不会与我朝开战,而是会借吐蕃分裂之时,继续吞并,河湟境内多吐蕃人,两族有世仇,不易吞并,可是兰会二州以及河鄯局部地区,会被赵德明借机吞并。到时候西夏国力会变得更加强大。若是经营恰当,再借用我朝一些文臣的消积防御,苟且偷安,积累大量钱帛粮食,一旦发难,后果更难以收拾。不要以为西夏士兵没有战斗力,实际很强大的。只是元昊横征暴敛,各部战士心中不服,不肯死战,才让去年两路同时获胜。若是赵德明,万万不会这么做。所以赵德明后祸更重。”…, “当年朝廷应当帮助吐蕃。” “当年只有张齐贤张相公一人说过,不能让西夏得到河西走廊,否则未来必成为宋朝祸害。可无人听。也不能怪朝中大臣没有眼光,谁都不能预料到今天。但吐蕃如何危害唐朝的,已经载于史册。于是许多人反而希望他们打得越凶越好,两虎相争,一伤一死。其实说到底,还要自己强大。自己不强大,借助别人的力量怎么可能……” “有官人在,不怕。” 郑朗呵呵乐了:“四儿,不能乱说,不要说我,就是陛下,也没那么大本领。” 第二天再见杨守素,大约一夜没有睡好,杨守素眼睛上戴着一个大黑眼圈,郑朗就当没有看到,笑咪咪地说:“杨守素,你一心想做王继忠,此行搭成和议,你就会是第二个王继忠。” 杨守素差一点扑倒。 我还王继忠呢,有可能前面到京城,后面两国重新开战,宋朝君臣发怒,将我的人头落地。 但不去不行啊,看这架势,自己再推三阻四,这个小宰相能派人将自己捆到东京汴梁。 苦逼的上路。 一上马,就开始狂奔。 郑朗若有所思,小子还是不安好心,快点去京城,走一下过场,然后从延州返回西夏。若是动作快,元昊未发兵之前,时间上还来得及。 不然不会这样狂跑。 想到这里,写了一封密奏,将杨守素此行的用意说出来。然后说了一句,陛下可观群臣智愚。 有没有这个智慧,此次是一次大好的观察机会。若是有军事天赋的话,也能看穿杨守素的用意,若是没有,多半相信杨守素的话。那么陛下就可以根据这点用人。 有忌讳,未说,仅说了这八字。 又说了务必将此人留下,等战事打响后进行责问。但又说了不可亢与斩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宋朝自己不能坏了规矩,若那样的话,自己出使契丹,有宋朝前例,自己休想返回。.. 杀不杀问题不大,杀,西夏少了杨守素,也不会灭国。不杀,西夏也不会立即强大。但关健到郑朗的身家性命。 所以用了密奏。 有意恶心李元昊与杨守素的。但也怕啊,怕朝中有的人趁机做手脚,特别是吕夷简,那些小手段使出来。在旁边观看,也让人觉得冷汗溲溲。 战争的脚步一天天临近。 与去年不同,去年是捡便宜的,面对的不是西夏主力军队,人数也占据优势。 今年恰恰相反,面对的将会是西夏主力军队,人数占着劣势。西夏主将还是李元昊本人。不能将他军事才华夸大,但也不能过于看低,李元昊自少年时,多次领兵作战,指挥能力虽不能达到神级水平,也比普通人高明得多。 郑朗先去张方平哪里察看。 在哪里制造了一些东西,其中有的会用在战场上,会起一些效果。但主要是教导李元昊利用南河套沙漠的风沙,得让他有意想到这一条,才能击败契丹人。不然泾原路一战后。李元昊六神无主,要么彻底投降契丹,以求庇护,要么给契丹灭国。一旦契丹得到银川与河西走廊,宋朝真的悲催了。 然后是砖块与车子。 制造了一些车辆,这些车辆不会浪费,平时多有用途。 砖块是准备修寨砦的,此战过后,天气会迅速冷下来,必须提前将建筑材料备好。先将各个寨砦大模样修出来,明天春天来临之时,进行修补,即便和,宋朝也占着主动优势。…, “行知,开始了?” “安道兄。大约开始了。” “这一战打得好,会打出一个长久和平。” “不会,但十几年要和要战,主动权将会掌握在我们大宋手中。还是先写信吧。” 当真以一路之军对付一国之军? 傻了不成。 先写信给韩琦与范仲淹,怕他们走露消息,韩琦激进,范仲淹保守,与郑朗的理念不同,所以临到开战前才开始写信通知。 与上次一样。 但现在三人关系也在蜜月阶段。 至少在兴修水利上,范仲淹与郑朗是抱着一团心,两人合作很美满。石门川两战,花花轿子大家抬,不但抬了范仲淹,还抬了范纯祐,朝廷已经授范纯祐官职了,范仲淹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心中有数。这人德操天下无双,至少不会在背后掣肘。 能出多少兵力那是另外一回事。 韩琦上次合作很高兴,不但抢了许多功劳,无耻的抢了战利品的大头,他自己与郑朗一样呆在石门寨,也替他洗刷了好水川之役的耻辱,甚至郑朗配合他胡闹,放了好多白鸽子,飞啊飞,飞得韩琦开心万分。而且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好战分子,史上宋朝与西夏开始正式协商议和,他还在继续叽叽歪歪的,弄得赵祯头痛神伤。 最后才写信给庞籍,在西北做得也不错,可他比范仲淹还要保守消积。不但府麟路他没有发兵相助,郑朗石门川之战打响,也没有出兵趁早胜扩大战果。直到大局已定,这才派兵捡了几粒芝麻,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后悔得牙酸。 咱还给你一次机会,一直会派斥候保持相互联络,你利不利用,与俺无关。 当然,还是假设,也在信中对他们进行提醒,防止李元昊虚虚实实,改打其他二路。 信写好,送走。 张方平问道:“行知,会不会有攻打其他两路的可能?” “也许有,可能性极小。麟府一战元昊没有讨好,但他能自遮其丑,不说兵败,而说撤退,况且又夺下丰州城,正好野利遇乞被他绞杀,将撤兵的责任能往野利遇乞身上推。可是泾原路去年一战,西夏不论怎么推,是失败了,连太子还是我们主动释放回去的。这个耻辱不雪,他的威信就会下降。性格也是必然,他性格桀骜不驯,越败越战,与回鹘如此,与吐蕃如此,到了我们宋朝也会是如此。因此必然会是我们泾原路。况且我还给了他那么多漏洞,他能不钻吗?”说完,在张方平耳朵边低语几声。 张方平乐了,笑完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要小心。” “我知道,也做了安排。” 两人商议一会儿,郑朗又返回渭州,派人召瞎毡过来。 去年让他出兵,瞎毡心中定会不服。经过阿干城一役,此时他的心情与去年截然不同。 此战会让瞎毡出三千人马。 不多,也没有指望这三千人马会发挥什么作用。但意义深远,会因为出兵,被迫与宋朝捆绑得更紧密。 就在这时,他接到一个好消息。 陆陵那边反间计先收到一步效果。听了郑朗命令。陆陵跑去找屈烈的麻烦,能在夹山生存,那一个部族是好惹的,被海扁一顿,哭爹叫妈的跑回来。找到罗汉奴诉苦。 罗汉奴表示为难,陆陵故作气极,又给了上等绸绢。几件贵重的钧瓷,还有一丝金银首饰,几幅宋朝名家的字画。看到礼物,罗汉奴笑眯了眼睛,派人上门责问,让屈烈亲自给陆陵谢罪。…, 屈烈差点气疯了。 老子受你们契丹人的气,受白达旦人的气,还要受一个宋朝小商人的气!再加上经王勇蛊惑。一群党项人挑挑拨拨的,于是决定反叛契丹。用密信递给元昊。 元昊看到信后,居然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只是让屈烈迁移时一定要小心,尽量不要让事态扩大。你悄悄的来就是,弄得轰动我很为难的。 屈烈接信大喜,与所亲近五部在密谋叛投党项。 郑朗得知消息同样大喜。 这段历史记载得不怎么清楚,有人说先是屈烈率五部叛投元昊,其他党项部族先后暴乱起义,罗汉奴镇压失败,乞兵李元昊。李元昊反而助其暴乱,于是契丹激怒。 又有人说屈烈叛投西夏。契丹阻拦,屈烈诸部反抗,罗汉奴战败,求助于元昊。元昊出兵相助,迅速将叛乱镇压,可是分赃不均。产生许多矛盾,元昊一怒之下,收留呆儿族八百户,罗汉奴索性反诬元昊助贼,导致他在西南战败。契丹那个小皇帝不知天高地厚,信以为真,于是出兵西夏。 那一条是真的,郑朗不知道,但这个历史记载给了郑朗灵感,提前将它引发,而且获得成功。 只要元昊一收留屈烈,已经产生矛盾。 想保密成么?这全是自己一手策划的,自己会替元昊保密? 细想一下原因,大约元昊这一回真的生气了。本来想邀请契丹联手出兵宋朝,没有想到契丹半路退缩,自己独占了好处,元昊心中不平,再加上他的狂傲性格,不顾后果收留。马上对泾原路用兵,去年石门川一战西夏损失惨重。而夹山这几部在夹缝里生存,平时多有争斗,族人剽悍善战,也为他垂涎。至少比他的炮灰军战斗力强大。双方原因结合,提前收留了屈烈。 还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好的。 四儿说道:“官人,你与范学士写的那字没有浪费。” 契丹小皇帝喜欢字画,带着契丹贵族们也喜欢宋朝的字画,宋朝有许多大家,绘画的大家几乎没什么地步,但写字的大家多是重臣,如范仲淹、欧阳修、杜衍、晏殊、郑朗、文彦博、蔡襄等,即便是苏氏兄弟也有一官半职,没有人指望靠卖字谋生。 所以市面上这些人的字价颇高,却罕见有售。 特别是郑朗与范仲淹的字,试问范仲淹会卖字么?人家是一片雪,尘垢不生,卖字?有没有搞错。 郑朗家境会不会卖字,避嫌都来不及,卖字! 而且郑朗被一些契丹人视作未来五年后契丹中兴大臣,字价在契丹更高。‘ 宋人,你们不要高兴太早了,五年后你们这个小宰相便是俺契丹的宰相。市面上还有郑朗的字,皆是拓印而来的,拓印的效果肯定不及真本。契丹也有,是那次偷的,许多字稿。契丹小皇帝高兴之余,看到那一个大臣得自己喜欢,便送一幅郑朗的练字书法给他。 郑朗上哪儿弄那种逼真拓本,亲自书写几篇书法,又请范仲淹主笔写了两幅字,此时郑朗书法更上一层楼,范仲淹书法也到大成之时。两幅书法放在一堆字画里,十分显眼。 罗汉奴名字怪怪的,但也颇爱汉家文化,对书法略知一二,看到后大喜,连连说道:“拓募逼真如此,当瑰宝也。” 陆陵怎么好说,这哪里是拓募的,本来就是真的。当然逼真。…, 罗汉奴自己舍不得珍藏的,这要送给更高的贵族,用来上位。 得到这些礼物,才加倍出力羞侮屈烈。也是造成这结果的原因之一。 “你不懂,论字之道,将来蔡襄必在我之上。”郑朗说道。略有些傲气,以他今天在书法的成就,除了蔡襄外,其他人,至少能平起平坐。之所以贵。一是他的书法流传得少,物以稀为贵。二是他地位越来越显赫,也拉动了价格。 至于五年后契丹的宰相,郑朗感兴趣么? 南北大王郑朗也不会去做。 那是将来,现在不去想。又说道:“也了我一桩心事。” “恭喜官人,”崔娴笑道。 郑朗所做的一切,崔娴一直在观注,有时候还悄悄替丈夫出一两个小计策。未来和成必然。但郑朗需要的是一种势,即便和,也要将主动权掌控在手中。 北方参与的人不多。陆陵带着一大群商人经商,真正当作间谍的只有陆陵一个人,其他人都是附从,打酱油的,或者替陆陵遮掩身份的,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然后就是王勇二人。 但成功后,三人功劳不亚于甚至超过光信大和尚。 “大功告成,亲个嘴儿。” “不准,女儿都大啦。” “女儿大归大。我们是夫妻,要亲嘴。”与几个妻妾调笑一番,得到这个好消息,郑朗兴致勃勃,居然抱起琴,弹奏数曲。 崔娴虽是一本正经。可这几天里对郑朗百依百顺,又要上战场了,心中又是担心又是牵挂。但她终不是富弼家的小娘子,知道大体。这是大事情,不是撒女儿娇气的时候。 瞎毡到来。 带来了几块和阗美玉,与三匹青海璁。 玉石许多地方都在产,但中国主流依然认为和阗玉是最好的,在清朝之前,翡翠皆不及之,上等的和阗白玉价格比红宝石、绿宝石与祖母绿价格更贵。 丝绸之路断掉以后,和阗玉价格在宋朝变得更高,即便从大洋洲带回来的欧泊吸引许多人新奇,也不及其五分之一。 不知道瞎毡从哪里弄来的几块美玉,郑朗掂在手中看了看,是半成品,打磨过,但没有雕琢,光滑润泽,没有半点瑕疵,柔和的白色十分喜人,绝对是最上等的和阗美玉。然后抬眼又看了看三匹马。 第一流的马在遥远的大食与欧洲,宋朝闭敛,不象唐朝,肯定得不到。在宋朝周边地区最好的马还是吐蕃马,吐蕃马最好的不在兰州,而是在青海湖周边地区。 唃厮啰送给瞎毡的,不是送给瞎毡,是给瞎毡转手送给郑朗作为礼物。没有明说,悲催的父亲,悲催的唃厮啰。 三匹马高大健壮,马毛光亮,似乎是上了一层油。 一个个扬起高傲的脑袋,俯视着郑朗。 不用骑,单看品相,也知道是一流的骏马。 “谢过。” “郑相公,那敢受谢。”瞎毡谦虚地说。 对郑朗很感谢,一次誓盟大会,赐了金箭,又让宋王朝授封他为兰会防御使,使他声名鹊声。若不是顾忌着西夏,此时他都有信心将整个兰州与会州诸羌诸蕃收于囊中。 声望比以前高,力量也比以前强大,还是夹缝里一只苦逼的小鸟。 委屈求全的生存,看到郑朗在烧砖砌高平寨,派人对郑朗说道:“授我烧砖技术吧。” 烧砖技术要授什么?这是央请支援财力的。…, 郑朗没有支援财力,开了金手指,给他指出一个小煤矿,自己烧去。于是陆续的烧出许多青砖,继续对数寨加固。但与杨守素前来请和一样,别当真。 加固寨墙,不但是防备西夏,同时也防备他父亲,还是宋朝。他心中依然打算着两面倒,那一方强大便投降那一方。 所以郑朗说得很委婉,先是说道:“瞎毡,请来你谈一些事。先谈市易,有可能我今年冬天闭掉西夏境内通道,请你配合我。” 这是当初说好的。 瞎毡脸上露出愁容。 这条通道好啊,西夏境内货物不得出,而所需的货物又得不到,一匹在宋朝价值只有几百文钱的粗绢到了西夏能售两贯钱。自从兰州通道打开,许多商品滚滚而来,滚滚而去,泾原路得到好处,自己也得到好处。一旦关闭,损失会减少七成以上。 “人要知足。” “是,”瞎毡悚然一惊。 这就是战绩的好处,石门川两胜,瞎毡心中同样戚戚。 “就是关闭,不会长久,得到甜头,再将商道关闭,贼境内的六谷余部会怎么想?甘州回鹘是怎么想?天下之局,分分合合,战战和和,战争仅是一种政治手段。最终还是要回到谈判桌上来解决。商道早迟还会打开。可是经过一关一放,贼境内百姓怎么想?无论朝廷与贼搭成什么协议,即便不相互收留对方百姓,你境内仅是羁縻而己。会不会有许多百姓借机涌入你管辖区域内?” 懂的,有了百姓就有了战士,有了强大的武装力量。 瞎毡脸色骤变,眉开眼笑,说道:“小的该死,居然误解郑相公的好心。” “你不是小的,如今你我职位相差不大,不能再以小的自居。” “是。” “顺便说一件事,虽然你我做了种种努力,朝廷依然会有大臣疑虑。为了不使他们找借口弹劾,你从你部落里调三千精骑加入我泾原路秋练,也好让朝中大臣看到你的丹心,少了借口。” 不是打西夏,瞎毡哪里会拒绝,立即答应。 “为了减少你的麻烦,还请你将风声保密。”郑朗这句话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至少瞎毡现在是解读成为我好,不能让西夏人知道,找我的借口出兵再度攻打龛谷。 实际是郑朗不想惊动元昊。 瞎毡再次折服地问:“什么时间需要?” “越快越好,天气就要冷了。” “好,”瞎毡感动的一吃过饭便骑马跑回去。 崔娴捂嘴偷乐,这个蕃子好忽悠。 也不是如此,去年郑朗就是这样玩的,替他着想,你两面倒吧,我不怪你。所以瞎毡才相信。 所发生的一切让郑朗比较满意。 但有人很悲催。 杨守素最苦逼,跑啊跑,跑得屁股都磨了一个个血泡。 但这一次不仅杨守素苦逼,许多大臣,包括赵祯都感到悲催。 一天天秋风紧,杨守素终于跑到开封。赵祯亲自接见,然后将诸位大佬喊来,很正规的接待了杨守素。但赵祯呢,桌子下面用手捏着郑朗的书信,然后用眼睛盯着诸位大臣,看谁能看穿李元昊的用心。 赵祯伤心了。 杨守素硬着头皮参见赵祯:“见过陛下。” “你以前是我朝学子?” “是,”杨守素脸胀得痛红。他还没有厚颜无耻到张元那地步,背弃祖国,卖国求荣终是不好的事。 “为什么两国约和,找我朝缘边大臣?” 很没有道理,两个国家打了三年,死了多少人,想和平,那一个缘边大臣能作主? 赵祯不是追究这个,因为得到郑朗的信,心中有数,知道此次杨守素到泾原路议和,依然与忽悠范仲淹那次一样,是迷惑边关将士的。 他刻意地说出来,是顺便点醒一下诸位大佬。 朕给了给你们提示,那么更能看穿杨守素的用意。 但这个问题本身问得也很巧妙。赵祯问完,看杨守素的表情,看诸位大佬的表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记住哦! 四百零七章 在风中(三) 唐朝的长安繁华盛世 大气开放 又从骨子里透着傲气 盛气凌人 象翩翩贵公子 在尊贵中又不得不让人仰望 宋朝的开封也贵 不是尊贵 是富贵 看不到长安城那种傲气 连皇宫都让平民房屋包围起来 不再孤零零的呆在长安城北傲视着全城 或如一个心地善良的土财土 满身锦袍 春风宜人 虽富 但充满了平民典范 包括诸司名字 内诸司算是正常 学士院、皇城司、四方馆、客省、东西上濩门、通进司、内弓剑枪甲军器等库、翰林司、内侍省等 但到了外诸司便将这种平民气息暴露无遗 法酒库、内酒坊、牛羊司、乳酪院、仪鸾司、车略院、供奉库、杂物库、杂卖务、东西作坊、上下界绫锦院、文绣院等等 为了锻炼士兵 诸仓在州南 士兵需将南仓担入北营 不许雇人搬担 亲自肩来 但纳粟秆草到来 生意兴隆 牛车塞满道路 车尾相衔 平时诸营又各有将士做营生 皇宫唱榜的东华门外 更是商业巨市 禁中买卖在此 因此饮食、时新花果、鱼是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 天下之奇 无一不能在此看到 其物又品分十分 客酒要分一二十味 若是岁时果瓜 蔬茹茄瓠新上市 不以斤取 而是以对值 往往一对可值三五十千 诸豪分争以贵价得之 在其他地方也随处可见 酒楼客栈 随处看到缨冠紫服与白衫风帽坐在一起 把酒言欢 以郑朗最盛 偶尔上朝公干外 几乎看不到他着官服 皆是白衫风帽或者寻常的葛巾 平民化到了极点 然士大夫不以为耻之 这种平民化 也鼓励着百姓喜欢攀谈政治 目睹杨守素进入宫城 许多百姓开始议论 十分有意思 有的百姓反对议和 操蛋的西夏人 就应当打 狠狠的打 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持有这种观点的百姓不在少处 愤青不是后世才有 宋朝窝囊的外政 也产生许多愤青 百姓有之 文人有之 诗词里也能看到 还有少数人想和 打到现在 宋朝在君臣努力下 影响不大 不可能一点影响也没有 一部分群体利益开始受到伤害 其中包括部分商人 以及部分百姓 他们不堪重压 想和平了 大街上象往日那样人头攒动 可许多人的心思飞向皇宫之中 在臆测着皇宫里谈了什么 出了御街 便是州桥 又叫天汉桥 桥有些矮 唯西河可以渡平船 沿桥两岸皆石壁 上面雕刻着海马水兽飞云纹状 立青石为柱 做石梁石笋 又于桥西立浅船二只 头置巨干铁枪数条 岸上牵有铁索 遇夜绞于水面之上 防遗火舟船 州桥以南 便是京城有名的夜市 当街卖有水饭、爊肉、干脯 王楼前又獾儿、野狐、肉脯、鸡 梅家与鹿家小吃鹅鸭鸡免肚肺鳝鱼包子、鸡皮、腰肾、鸡碎 每个十五文 一路铺到朱雀门 各色小吃 让人目不暇接 一到入夜之后 京城有许多百姓涌来 从头吃到尾 谓之杂嚼 一直吃到三更 白天也有生意 一些酒楼客来客往 自日升到三更绑子响起 始终不息 临河边一个酒楼上 坐着一对青年男女 凭窗看着外面 看外面是看不出来的 东京城依然象往常一样繁荣 可这对青年男女知道这种繁荣下掩盖着疲惫之象 女子抬起头 问道: 严郎 你说会不会议和成功 小胖子放下筷子 说道: 娘子 我也不知道 你的先生没有写信给你 写了 但说我们皆长大了 以后要学会独立思考 难道他要放弃你们 不能乱说啊严荣急得不知说什么好 没有郑朗 那有他今天 老师好比是一只母鹰 将自己这几只小鹰带大 要让自己独立飞了 握着筷子沉思 一会又说道: 娘子 我不知道 但人是从先生哪里带到京城的 我估计有古怪…, 你说又是假和 我想会的 若是真和 他们会派出使者直接来京城 还要战啊 战不久也严荣低下头开始吃东西 为什么战不久也 严荣不答 继续吃东西 说话啊 冗 陈小娘子有些头晕 问: 冗什么 唐朝从江南将一斗物资运到长安 所需也不过三十文左右 如今自三门峡往西 自古以来所开渠道多已壅塞 但费用不过两倍 再往泾原路 再需两倍 四倍足矣 仍今运费是唐朝的十倍 六倍到了哪里 哪里 太宗用兵西北 时乃国用不足 于是支取盐酒茶 发引加仆 鼓励商人将物资运向西北 时乃特例之举 为什么后来一直没有中断 为何 豪强得利也 不想它中断之 于是费用之损三四倍足矣 变成十倍 昔日我在太平州曾问过先生 于西北用钱帛购粮 盐引茶引酒仆归朝廷所得 不但西北能得到好粮 朝廷用度也会节省 先生说 是如此 一旦执行 豪强受损 天下哗然 谁敢执行也 西北用兵三年 费用多支出近亿贯之数 朝廷不堪重压 和必然也 解决方案是不是很简单 很多弊端都是如此 皆能用很简单的方法解决 为什么不去做 是简单的背后 藏着很复杂的背景 因此绕来绕去的 只好开田开三白渠 从当地将粮食问题解决 陈小娘子默然不能语 然后抬起头看着北面皇宫方向 …… 杨守素从容答道: 禀陛下 两国交战 民不聊生 我主已有悔意 但怕朝廷拒绝 空遭羞侮 想到缘边四臣 唯有郑朗功劳最高 又是西府副相 故让臣来到渭州 试探郑朗口风 打开缺口 抚平创伤 你是汉家好男儿……为何事贼…… 赵祯叹息道 从容化解 应答十分得体 这也是一种本事 赵祯起了爱才之心 杨守素怎能回答 赵祯这种温和 也是一种人格魅力 但开出的弓 没有回头的箭 此时 杨守素心中略略有些惆怅 元昊是真和或是故伎重演吕夷简问道 不真和 我怎敢赴京 若和 请他写服罪折呈上京城章得象说道 和乃两国之民好也 若是服罪 大夏民不服 主会为难矣 元昊要怎么才能和晏殊问道 陛下 诸位相公 臣只是奉国主之令 前来渭州与郑相公面谈 也没有想到郑相公将臣送到京城 于兴州未曾谈过具体条款 陛下想要化干戈为玉帛 臣会立即返回兴州 对国主通知 让国主拟定条款 再来京与诸位相公议谈 咱还是快点跑路吧 京城是好 但不是俺呆的地方 诸卿 你们看如何赵祯向诸位宰相问道 几个宰相想了一会 晏殊说道: 这样也好 只要元昊上书认罪 可以议和 其他几位宰相随之附和 赵祯看着几位大佬 左手在桌案下面握着郑朗的密奏 这时 突然觉得很荒唐 呆了呆 说道: 杨守素 你远道而来 车马劳累 既然来到京城 我与诸卿也要商量一个草呈 让你带回兴州 朕派人带你去驿馆休息吧 想回去 那有那么简单 派人半拉半强的将杨守素送到驿馆 又看着晏殊问道: 晏相公 万一他是故伎重演 未和 实为诱我缘边将士疏忽防战 突然袭击怎么办 陛下 下诏缘边大臣重视警戒 若战备战 若和是夏贼主动派使来我朝议和 谈判对我朝有利 又得到几位宰相附和 这就是宋朝的一贯政策 驼鸟政策 敌人来了 将头往沙子里一钻 打吧 俺不痛 真痛了 伸出嘴巴啄上一口做反击 敌人不打了 到不远处休息准备再战 驼鸟又立起身体 精神焕发 耀武扬威 …, 好在契丹越来越末落 西夏瘦小无力 宋朝略略有些体重 外交上伤痛累累 还不会有生命危险 一旦没有体重 敌人更凶残 覆灭也随之到来 赵祯没有想得那么长远 只觉得这一幕十分好笑 听着几位大佬侃侃而谈 一颗心却飞到案底那篇奏折上 上面有八个字 陛下可观群臣智愚 心中默念 行知 朕看到愚了 但朕没有看到智 无力地挥挥手 说道: 你们也下去吧 很是受伤 …… 真正受伤的不是赵祯 而是另外一人 不过此时他正意气风发 根本不觉 富弼与张茂实八月来到契丹清泉淀 此时契丹继续在夏捺钵 在黑山东北 没有转到秋捺钵的伏虎林 离京城路程也比伏虎林远了近两百里路 富弼与张茂实坐下来休息 两人皆十分苦逼 从黑山到京城好几千里路 短短三个月时间内 来回跑了一趟半 还不算一大半时间耽搁了 富弼更苦 外加一个乐寿到京城来回 累得不行 刚准备休息 契丹馆伴耶律仁先与刘六符到来 问所以然 富弼答道: 你们契丹一定非是姻亲 可以姻盟 什么也没有 或者钱帛盟 能让西夏附款 岁增二十万 不行 则增十万 我带来了两份国书 三份誓书 这下子该满意了吧 你们契丹要什么有什么 供你们自己选择 但要人没钱 要钱没人 气得不行 豁出去了 根本没有给两个馆伴使好脸色 在他想法中 和亲提都不该提 该死的吕夷简 两个馆伴使自知无趣 迅速离开 第二天辽兴宗接待 规格很高 有他的皇太弟耶律重元 未来萧峰的结拜好兄弟契丹太子梁王耶律洪基 契丹重臣萧孝思、萧孝穆、马保忠等人 分立两旁 辽兴宗徐徐说道: 姻事或使南朝骨肉分离 说不定公主与梁王未必相悦 怎么办呢 似乎说得蛮好听的 当真就这么容易搭成和议 契丹小皇帝将话音一转 说道: 不如增加岁币 可是无故增加岁币 终是不美 朕需要一个名份 须于誓中增加一个献字 不是我们契丹违反澶渊之盟 这二十万是你们宋朝献给我们契丹的 富弼气得浑身打着颤儿 压着心中的怒气 说道: 献乃上奉上之辞 不可以施于敌国 况且南朝为兄 岂有兄长献于弟邪 辽国小皇帝说道: 南朝以厚币遗我 是害怕我们契丹 钱都给了 一个小小的献字算什么 富弼眼露凶光 愤怒地说: 我朝皇帝重惜生灵 因此至币帛化干戈 不是害怕北朝 陛下忽发此言 是想弃绝旧好 如果这样 我朝还会害怕什么 都退让到这份上 你们还要恶搞 那就开战吧 大家一起死 辽兴宗被富弼的大眼睛吓着 不由退后一步 还真有些害怕 这个汉人不怕死 自己读过汉书 指不准他学唐雎 来一个匹夫之怒 自己就会成为可笑的秦王 正是富弼这种精神 反而更加稳固了契丹与宋朝的和盟 宋朝有贪生怕死的大臣 但同样有很多大臣不怕死 况且有那么多的百姓、士兵 以及财富 火拼起来 鹿死谁手 未必可知 辽兴宗心中转了一个念头 说道: 献字不可 改纳如何 不行富弼继续翻着大眼睛 吕夷简心思是用错了 若是派出他的人过来 此次谈判还不知变成什么样子 能在契丹的余威下 将这些谈判谈好 整个宋朝 也找不出几个人 辽兴宗无奈 说: 誓书何在 取二十万来 契丹能让西夏款附否 小小西夏 指使耳俺们契丹可不是你们宋朝 打了三四年 就象吃奶一样 半天没有挤出奶水 还将嘴皮子磨破了 让西夏听命 顶多派一使者 小小的元昊便会低下脑袋 前来契丹认罪 …, 居然所着这样的心思…… 富弼拿出国书与誓书 这时 辽兴宗多次表现出可爱的一面 将国书与誓书紧紧抱住 动作十分好笑 目标得到 能增更好 不能增这个国书上的条款也不错 不能还给宋朝使者 抱紧了 心安 又说: 必与寡人加一纳字 卿固执 恐乃败主事 我若拥兵南下 岂不是南朝之祸乎 陛下能不能保证贵国南下必胜 辽兴宗再次可爱 诚实的答道: 不能 此时富弼让这个小皇帝的狡猾与老实气得啼笑皆非 不知是哭还是要笑 说道: 胜未必 又怎知你们不败 南朝既以厚币赠我 何必非要计较一个纳字 况纳字 你们汉人自古有之 自古惟有唐高祖借兵于突厥 以臣事之 当时所称是纳是献 亦不可知 其后颉利被太宗所擒 这样的循环报应 就是你们契丹所想要的吗说到这里 富弼咆哮起来 辽兴宗见富弼词色俱厉 知道志不可夺 说: 我自派使者与南朝议之 你小子不怕死 但你们宋朝有的是怕死的大臣 俺不与你玩 与你们宋朝其他的大臣玩 若我朝许陛下 请陛下将今天臣与陛下的交谈记录下来 以便请罪 辽兴宗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说道: 卿忠孝为国事 岂可罪乎 谈到这里 无法再谈下去 富弼退出帐外 虽是八月 北国寒早 秋风已起 天上黄云被风吹得翻滚奔腾 富弼指着远处连绵的青山大声说道: 此山可以翻越 但你们所想的献纳二字 就比登天还难 绝无可能 我头可断 此事我绝不会答应 声如贯雷 压住呜咽的风声 帐内契丹君臣听后 一片安静……(未完待续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 您的支持 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四百零八章 在风中(四) 陈小娘子对严荣说道: 我们一道去相国寺进香 让佛祖保佑你早日通过馆阁试 严荣近朱者朱 近墨者墨 在郑朗身边时久 不大相信佛祖 但妻子喜欢 不得不从 两人一道来到相国寺 相国寺还留有郑朗的书法拓本 但过了好几年 终不是碑刻 临摹的人多 渐渐磨平 许多字迹不大清晰 两人一路上香 忽然传来一声: 贵妃前来进香 各位速速回避 苗贵妃带着女儿来相国寺进香 富弼还没有带回消息 苗贵妃在宫中依然度日如年 怕啊 害怕契丹人真看重了她的女儿 百姓匆匆忙忙回避 严荣与陈家小娘子没有退出多远 站在不远处 看着苗贵妃带着侍卫与太监走进相国寺 苗贵妃岁数并不大 才二十刚出头 长相十分美丽动人 但宫中又增加一个更美丽的妙人 张氏 郑朗私自将这时代名媛排了一个榜单 未来元昊与他儿子的那个 然后契丹小太子的那个 以及宫中的张氏 算是这时代最美丽的三个美人 未必最美丽 但名气最大 苗贵妃也不错 女儿还小 已能看出是一个活脱脱的小美人胎子 跟着母亲后面 调皮地不时蹦跳 看到的百姓有些惭愧 官家为了保护大宋 居然也将唯一的亲生女儿当成筹码与契丹人谈判 一想到这里 就无法对朝廷抱怨 苗贵妃进完香后 眼睛瞟了瞟 严荣胖胖的身体站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手招了招 严荣走过来 苗贵妃问道: 你是郑行知的学生 参见贵妃 参见公主 臣属正是 你的先生会保护公主吗 请贵妃安心…… 严荣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先生是谁啊小公主抑起头 奶声奶气地说 就是你那个守护骑士苗贵妃强展笑脸 说道 什么叫守护 他会守护你的幸福 严荣有些汗颜 假如契丹人非要小公主 老师难道与满朝文武拼命 不敢回答 苗贵妃看着他的脸色 心中失望之极 匆匆返回宫中 不久传到赵祯耳朵里 赵祯生气地将苗氏传进来 责问道: 你去相国寺进香罢了 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 说什么守护 官家 还有你这样做皇帝的苗贵妃愁苦地说 王德用被文臣弹劾 心中害怕 从民间选了两个美妹送到皇宫 来自民间 平民化很严重的赵祯看到很喜欢 被王旦儿子王素得知后 劝谏赵祯不要亲近女色 赵祯知道他想说什么 便道: 王德用确有美女进献于我 就在宫中 朕很中意 你就让我留下吧 让大臣弄怕了 省怕又将他的后宫闹得鸡犬不宁 果然王素不依不饶 说: 臣今天进谏 正恐陛下为女色所惑 赵祯露出难色 还是说道: 王德用送来的女子 每人送三百贯钱 让她们速离宫中 一边说一边泪水涟涟 心中委实舍不得 王素受他父亲影响 性格温和 看到赵祯如此 心软下来 道: 陛下认为臣奏是对的 不必匆忙办理 女子既然进宫 还是过段时间再打发她们为妥 赵祯说: 朕虽为帝王 但与平民一样 日久生情 恐留得久 因为情深便不忍将她们送走 韩琦进谏 减少宫女和侍从 赵祯将奏折带回寝宫 因为头庠 没脱下皇袍便摘下帽冠 唤太监进来替他梳头 是亲信太监 随口问了一句 陛下收到什么奏折 赵祯说了 这个太监说 大臣家里尚有歌伎舞女 一旦升官 继续增置 陛下侍从并不多 他们却建议削减 岂不是很过份 说得似乎不错的 韩琦养家妓最多的时候 曾养过近百名家妓 赵祯便答道 谏官建议 朕当然要采纳 …, 这个太监便说 陛下若采纳 请以奴婢为第一人 不是蛊惑赵祯 确实是在为赵祯打抱不平 你是皇上啊 委屈到熬夜不敢喝汤 平时穿粗麻便袍 这帮大臣还想怎么样 然而悲催了 赵祯唤主管太监进来 按名册检查 将二十九名宫人与梳头太监削减出宫 曹皇后问 梳头太监是陛下多年的亲信 不是多余的人 为何也将他削减 赵祯说道 他劝我拒绝谏官的忠言 我怎能将这种人留在身边 正是因为种种这样的事 苗贵妃为女儿担忧 却不敢大吵大闹 赵祯摸了摸她的秀发说道: 苗贵妃 你是朕的妃子 公主是朕的女儿 但朕不仅是女儿的父亲 也是大宋天下的父亲 你让朕怎么做呢 命题太大 苗贵妃才二十出头 懂什么 不敢辨 只能低声哭泣 但赵祯也难过 没有再责怪苗氏 让她回去 …… 富弼不应委屈 先是委屈 未来便能看到这个委屈是多么的值得 苗贵妃也不应担心 契丹人对她女儿未必多感兴趣 郑朗之所以说守护骑士 不是纯粹反对和亲 更是为了福康公主的未来 不是怕群臣反对 他很想做一做这个小魔女的教父 让赵祯能得到一份欣慰与快乐…… 秋风便紧了 泾原路接二连三的接到好消息 先是范仲淹同意 军事上与郑朗思想不合 但范仲淹不是投降派 又是在宋境出战 因此立即同意 但他的兵力暂时没有动 那是留下来有其他用途的 韩琦更不用说了 至于朝廷的规矩 见鬼去吧 按照郑朗的吩咐 秘密带来五千骑兵 提前加入泾渭路军队 他手中还有兵力可用 但用在其他用途上 韩琦本人再次来到渭州 马上又要大战 怎能少了我呢 郑朗看到韩琦急匆匆匆到来 嘴角抽搐 道: 稚圭兄 战后战利品你尽可多得 眼下计划安排妥当…… 你要战功可以 要战利品我也能让一让 但别插手 我怕你 说什么呢 行知 难道我不知轻重 喝茶 喝茶郑朗差一点呛着 什么时候 斥候来报 说是天都山开始纠集军队 以前我轻视了斥候 我为斥候 花费了九万多贯钱帛 有的钱帛用得不明不白 若不是胜利 言臣必然弹劾 稚圭兄 你当时也有难处啊郑朗说道 害怕韩琦强行插手 说好话吧 不是你的错 其实心中无比的鄙视 岂止是轻视斥候 当时狄青就在你帐下 这样的勇将 你居然不重用 这不是失误 不是贬低任福 任福很勇敢 壮烈牺牲 那一句吾为大将 兵败 以死报国尔 更是激励了许多将士 可指挥才能与狄青相比 差得太多 若是狄青领兵 会不会中伏 任福袭击白豹城得到证明 狄青更得到证明 来西北大小一百余战 无一失利 在保安军那场大捷 也远胜于白豹城之战 韩琦不知道郑朗在想什么 觉得郑朗很给面子 呵呵一乐 问: 战在何处 定川寨 原来是砦 让郑朗稍稍扩建 如今成为寨 为何 定川寨前河水多硝 不得饮用 后面有水 易堵 但因为地势原因 必须在此筑寨 这成了前线诸寨唯一有漏洞的地方 韩琦产生兴趣 将地图拿来翻看 说道: 元昊未必上当 看吧 真不行 再做安排郑朗不能说 我还布置一子 让葛怀敏率军呆在第背城 做诱敌之计 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 韩琦他是知道的 以后用这个做把柄 自己会很悲催 而且隐隐的感到未来 自己与韩琦、庞籍等人必有交涉 江杏儿又沏了一杯茶 脸上神情不大好看 这个韩琦又过来抢功劳 …, 韩琦不自觉 武将都没有当作一回事 一个小妾岂能放在他眼中 呷了一口茶说道: 杏儿 你沏茶功夫又有了长进 杏儿不答 韩琦没有在意 问: 什么时候去定川砦 暂时去镇戎寨 不过此行需要秘密行事 以便元昊轻敌 我知道 所以我便装前来 至于朝中会不会有人弹劾 韩琦才不管呢 我还在等 等瞎毡三千骑兵过来 瞎毡的兵 元昊来犯 必然会纠集十万左右的军队 我们泾原路虽有六万几千兵马 各寨砦与城镇须派兵驻守 兵力势必要分去一部分 严重不足 故请求稚圭兄与希文兄相助 希文兄兵力又暂不能发出 于是找到瞎毡 不仅拱卫自己实力 此人终是吐蕃人 与元昊还有过一段时间来往 他心中一直犹豫不决 所以我用了一个借口 将他三千士兵调来 让他联手与西夏交战 彻底断绝他的种种想法 希文兄军队为何不能至泾原路韩琦不解地问 但提到希文二字 韩琦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瞬间逝去 仍为郑朗看到 郑朗叹了一口气 好水川之败 韩琦是对范仲淹恨上了 你再看地图 韩琦趴在地图上看 稚圭兄 敌人过来 必然是全部骑兵 纵然有步兵 也是辎重之兵 呆在后方 胜可以长驱直入 败可以从容退走 我们泾原路虽训练一部分骑兵 以及你的部下 瞎毡的部下 骑兵数量不及对方 除了军纪严明外 骑术与马上的射术也未必有对方高明 城寨之战才是我宋之长 不得不防 那么你再看地图 我明白了 你这是想将大功给希文哪 给你给我给希文兄皆是一样 大家都是宋朝臣子 为国家 何须分得那么清楚 若是你在环庆路 有地利之便 我也会将机会让给你 韩琦站起来走了两步 很是不服气 喝茶 韩琦重新坐下 滋溜一口 将一杯茶一口气喝完 郑朗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韩琦呆在西北时久 越来越象大兵化 行动十分粗鄙 平和地说道: 稚圭兄 我朝与西夏之争 才是一个开始 国家因为仓促迎战 国库空虚 有可能会和 但以后会平息吗 机会有很多 为什么要和 我们休生养息 夏寇同样也会休生养息 这是阵痛 百姓虽有压力 熬过去 西夏灭亡 那么我朝会一劳永逸 这又是一种说法 郑朗也曾想过 不是现在 得等契丹与西夏交手过后 如果实施得当 会不会有机会就势将西夏平灭 然而想一想朝中大臣的嘴脸 这个想法立即打消息 不知道富弼会不会象史上那样说出一句: 此尚可逾 若欲纳献二字 则如天不可得而升也 使臣头可断 此议绝不敢诺 看似刚烈 其实内心十分悲凉 因为富弼知道一旦契丹人越过自己 面对的是怎么样的一群人 吕夷简与晏殊会坚持吗 但这时富弼没有多深想 不仅是吕夷简与晏殊 范仲淹会坚持吗 庞籍会坚持吗 这不仅是吕夷简的错误 而是宋朝祖宗家法的错误 看看 一个西北战役下来 产生了多少仇与恨……全部认为自己是窦娥了 这些仇恨会不会发作起来 想想就晕 自己坚决不参与 那一个做错了 喊传说中的包青天 而不是现实版包拯过来断此案 也断不清楚青红皂白 含糊地说道: 未来之事先不管 将眼下这一战打好 一步步的来吧 倒也是 此次十有**元昊会亲自前来 十万精兵 远不是去年两战所能相比 韩琦又冷静下来 与郑朗商议 有的郑朗说了 有的郑朗没敢说 瞎毡不知道自己被郑朗算计 真的派出三千精兵 无一不是他部族中的勇士 只是疏于纪律 成为美中不足 …, 郑朗迅速将他们编制 到了离开之时 斥候也返回渭州禀报 越来越多的西夏军队纠集到天都山 崔娴在家中与郑朗依依惜别 江杏儿拿着一个平安符说道: 这是妾从崆峒山求来的 环儿眨着大眼睛 说: 官人不信佛 环儿 不得乱说 官人信的是真佛 不是假佛四儿认真地说 你们说什么呀 这是我从道观里求来的平安符 崔娴看着她们争执 心中好笑 丈夫不但不信佛 也不信道 只是不反对佛道二教 所做所为 也是一些纠正 并不是灭佛或者灭道 于是引起外人种种误会 皆是错误的 没有想到家人也发生误会 然而看着郑朗说道: 官人 你要小心 稚圭与我同行 怕什么 不同的 他不会象官人那样对家人…… 不要让他听到郑朗指了指在院外等他出发的韩琦说道 妾身知道 他是小心眼…… 说完崔娴捂嘴偷乐 所以丈夫与范仲淹打交道 直来直往 与韩琦打交道 总是弯弯绕绕 小心翼翼 就不知道西北战事结束后他又要祸害那一个 祸害谁 范仲淹 那个能想到 正准备出发 忽然一骑冲到郑家 士兵从马上翻身下来 气喘吁吁地禀报道: 相公 杨九斤带八百女真骑赶向西北 在何处郑朗高兴地问 韩琦也来了精神 郑朗手下这群女真人十分好用 每次都用他们冲锋陷阵 只可惜去年数战下来 折损一半人马 再经过阿干城一役 剩下的不足四百人 发挥不了威力 如今来了八百人 比去年人数更多 将会是一支劲旅 来得快 估计还有三四天便能来到渭州 好郑朗索性留在渭州没有走 等他们前来 他在等 元昊也在等 等夹山五部到来 这五部将会为他提供两千余名精兵 时光过得很快 一眨眼三天过去 杨九斤率八百骑迅速到达 郑朗提前将赵保赵忠赵胜他们喊来 生女真有几十万众 但散落在各处 虽得到郑朗书信 也不好笼络 并且又接一些生女真家属 花了许多时间与钱帛 好在王昭明还在倭国 不断地升官 于是感谢郑朗 大力配合 就是如此 也不过笼来了七八百人 与原来的相互调配 挤出八百战士 以及从北方弄来的家属 一道乘船返回宋朝 直接在密州登陆的 否则还赶不上这一战 这造成一个弊病 因为匆忙 没有多少时间在一起训练作战 缺少配合 郑朗只能将赵保赵忠这近四百名女真将士重新聚集 再重新打散 进行编制 扫了一眼 一千余人兴致很高 一路上听到许多风声 还亲眼看到宋朝用重金买回来的家属 原来沦落到奴隶战俘的身份 会有什么样待遇 他们都清楚的 没有想到迎来这样的命运 一个个喜出望外 至于已经牺牲的那些战士 谁去问 也不是自己的兄弟亲戚 管他 原来的将士听到自己家人送到京城 并且是宋朝皇帝下令善待 一个个高兴的欢呼 郑朗笑了笑 是不可能 否则将整个东北生女真人淘空 他也愿意啊 那才是宋朝未来的大患 也知道这想法不切实际 没有女真人 还有蒙古人呢 一个比一个凶悍 宋朝制度不改 早晚会被这群饿狼生吞活咽 那是未来 不去想 下令整编 只一千余人 整编起来很快 但也不能小看了这一千余人 狄青于昆仑关前只用了五百蕃骑 这些女真人战斗力比那五百蕃骑更猛 然后交给郭逵率领 经过数战 郭逵迅速成长起来 换其他人统领这一部 郑朗真不大放心 不过整合时间短 甚至有许多女真人不会说简单的汉语 也让郑朗心中略略有些担心 …, 站在队伍面前说道: 你们也知道 想要荣华富贵 必须用战功来换 所面对的敌人并不强大 不是你们在东北所发生的那些战事 而且你们手中拥有我大宋最好的武器 最好的盔甲 可以保护你们安全 说完了 让女真自己的十将、都头翻译 等他们译完后再说道: 而且告诉你们一件事 有可能这是未来数年间最后一战 想要在以后获取更多的荣华富贵机会 只有这一次 赵保急了 问: 郑相公 为什么不打 这一战打完 西夏人会投降 还怎么打郑朗淡淡说 也不能详细解释 向他们解释不清楚 叽叽叽喳喳的 一顿乱叫 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但知道这一激 这些女真人不管先来的 还是后到的 士气全部激上来 不但这句话要对女真人说 也会对所有参战宋朝将士说 将他们士气激起 才能有更多的胜利机会 稚圭兄 我们走吧 郑朗说完 一拨马 带队向北方冲去 秋风更紧 将他的发丝吹得飞扬乱舞 秋天到了更深处 西北满是肃杀之气 群山静寥 黄叶翻飞……(未完待续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 您的支持 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四百零九章 钟山风雨起苍黄 韩琦在路上喋喋不休。就算朝廷想要议和,行知,你也不能说啊,本来那群大臣贪生怕死,你是坚定的主战派,这一说,更助长了他们的势焰,还打什么打,不如早点和平,省得牺牲将士,浪费国家财帛。 郑朗心里面嘀咕,我也不想,但国家是你说的算,还是我说的算。赵祯说的都不算! 可对韩琦这一点,郑朗颇为欣赏,史上西夏进攻镇戎军时,韩琦最后得到的消息,王沿没有派人通知他,主动派大将纪质率数千士兵前来支援。无奈与其他三路相比,秦凤路兵力太少。纪质率部来到瓦亭塞,听到葛怀敏战死,于瓦亭寨扎营迎敌,击退西夏军队。因为兵力少,不得不撤回。韩琦又派总管许怀德率十二营人步军驻扎在凤翔为以策应。只是他手中的兵力少,这一战成为真正打酱油的。 与韩琦相比,范仲淹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比泾原路王沿还要早。但反应有些迟钝,直到定川砦大败,元昊兵指长安,范仲淹才派李丕谅与张建候往原州策应,自己率六千人马由邠泾支援。范仲淹不会藏有私心,这是他军事思想造成他的犹豫不决。随后庞籍派王信与狄青前来救援,多有斩获。正是几路配合,使元昊不敢长驱直入,在陕西内陆转了几转后,返回西夏。 非要问为什么雨后补渠,在西夏军队与泾原路兵马悍战之时,这几路军马在干什么?那就是钻牛角尖。 郑朗看重的是韩琦这种精神。 若全部成为苟且偷安派的大臣,宋朝整个失去进取之心,郑朗一人怎么努力? 这种态度还反应到现在,范仲淹虽答应了,观望气氛很浓厚。韩琦接到信后,立马赶来,主动将大部军队筹备,积极应战。虽杏儿说他抢功。这也是一种态度。庞籍至今还没有回话。估计在打算盘呢。去年失去机会,然而今年不同,又有契丹人之逼,怎么办?新的问题又上了心头,庞太师可能越想越是苦逼。 对庞太师的军事思想,郑朗更不会抱有希望。 反正通知了,你乐意捡便宜抓紧捡,不捡也不能怨我未说。 韩琦刮躁得不行。郑朗问:“高屋建瓴出自何处?” “史记,高祖本纪,地势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这怎么能难倒韩琦呢?但立即说道:“行知,错也。高屋建瓴固然美妙。也有逆水行舟,通达彼岸。越是逆水行舟,大家越是团结,船夫驭船,纤夫背纤,船只才能溯流而上。行知都退缩了,难道我朝永远苟和?先是屈辱于契丹,现在居然屈辱于一个小小的西夏?” 这又是一个观点。 但也不能说完全正确,西北战役过后五年。包青天出山,时任陕西转运使,还曾上书,缘西鄙用事以来,关中生聚凋残之甚,物货踊贵。影响那么长时间。 要感谢郑朗,因为郑朗的举动,无论粮或者钱帛,比史上要好一点。但三年多战役打下来。国家财政吃紧。百姓负担沉重,还是改观不了多少。 这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估计与韩琦说也说不通。郑朗只好说道:“稚圭兄,也不是我不想打,在北方我做了安排。” 这件事到现在才向韩琦吐露真相。 “契丹会如此鼠目寸光?”韩琦不大相信。 “拭目以待。”…, “我还是不相信。”韩琦不信邪地说。派几个间细就能让敌国天翻地覆,若如此,要将士浴血奋战做什么? “稚圭兄,我打一个比喻,此战过后,若是陛下支持主战,你我皆支持继续对西夏进行战争,将西夏彻底拖垮,会不会成功?” “陛下同意,必定成功。” “群臣真的会听陛下意旨?” “行知,你这句话真奇怪,作为臣子,不听圣上之言,听谁的话?” “为什么陛下的后宫妃子都被拖出后宫?” “是陛下纳谏如流。” 这样下去,郑朗怎么能说服韩琦。幸好也不是说服什么,郑朗很自觉,这个潇洒哥大约生自己气呢,于是拼命的较真。别连我也记恨上,心里嘀咕一句,急忙转移话题,说道:“稚圭兄,你就当契丹皇帝昏庸无能,举国皆是佞臣,容易上当受骗,更全部是鼠目寸光之辈。” “不是,那个小皇帝的事我也听闻过一些,为政还可,不然此次时机不会把握得那么好。” “……”郑朗受伤了,索性闭嘴不谈。 “那个小曲不美。”他不想说话,韩琦嘴却闲不住。 “什么曲子?” “兴平公主的曲子。” “稚圭兄,我没有那闲情雅致去做曲。在杭州谱了几曲,针对佛门一些不肖子弟,时间来得及,所以能精雕细琢。到了京城,匆匆忙忙写成一曲,让瓦舍传唱,故意气契丹两个使者。那支曲子有五千多字,我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作完,当然粗俗。” 宋朝的文学成就十分高,特别是在词的造诣上,许多词境优美到了极点。不说词,仅看词牌的名字,点绛唇、苏幕遮、雨淋铃、鹤冲天、玉楼春、满庭芳、西江月、眼儿媚、黄金缕、念奴娇、一萼红等,已是十分养眼。 郑朗刻意用兴平公主讥讽契丹的那支曲子立意虽好,用词确实粗躁。 又有什么关系呢?曲子是假的,用反间计才是真的。再说,那些传唱出去的优秀作品,那一个不是反复推敲出来的,王安石为一个绿字推敲多久,才成了春风又绿江南岸。两个时辰内能写出什么好曲子,还指望网络小说会出现红楼梦?扯么。 “以行知的才学……” “稚圭兄,我当时那有时间?”郑朗说着一拍马迅驰起来。 马踏过茫茫黄川,群山苍黄,草色茫茫,天上黄云乱窜,也有一些其他的颜色,蓝色的天空,绿得发蓝的清澈小河。韩琦难受啊。拨马追上来问:“行知,契丹人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我也不知道,事情得一步步来,先是与他们将盟约谈好。朝廷开了三个条件,要公主,其他什么也没有,契丹肯定不会同意。要么增二十万调解西夏。要么不调解,加十万。契丹会做何选择?一旦调解。元昊更会怀恨在心,中间稍稍再挑唆一下,契丹那个小皇帝必然领兵兴师问罪。元昊会不会是低头认输的主?” “不会。”韩琦摇了摇头,两征吐蕃,让他差一点将十万人头弄没了。这还是在举国不久,时政困难的时候。但他也没有放弃对吐蕃人的攻伐。想要此人认输,除非率兵将银川平原与河套全部拿下,让他无藏身之所,才不会兴兵闹事。 “稚圭,会不会战?” “多久?” “不知道,大约两三年,大约一两年,不战我怎敢去契丹?难道想在契丹做大臣不成?”…, 一提及此事,韩琦哑口无言。不管怎么说。郑朗这种勇气让他感到钦佩。 郑朗也不想与他继续钻牛角尖,转过头问杨九斤:“你这几年过得可好?” “学士,属下过得还好,就是饮食不习惯,那边多食海鱼。” “是我疏忽,”郑朗道。真的没有想到,前世吃过倭国料理,看上去花红柳绿,十分好看。但里面多是生菜生鱼片。差一点吃吐了。从此不碰这种所谓的美食。此时不知道倭国饮食如此,但临近海滨。就不是料理,也多食海鱼,估计那边食物依然还会是半生半熟,对于一个在开封长大的成年人,这种饮食习惯肯定不会喜欢。 “东北如何?” “天气很冷,百姓稀少,生活贫困,习性凶悍。”杨九斤显然看不出来未来女真人的威胁。又低声道:“学士,属下担心的是矿上。” “矿上?” “有倭人渐渐知道真相,不时询问,他们绝不象中原人所说的善良之辈,实际比西夏人还要贪婪。” “杨九斤,你这句话深得我心。”郑朗一笑说道。不过终非长久之计,这两矿皆是罕见大矿,而且很浅,容易开采,弃之可惜。骑在马背上,想了想,说道:“待会儿我到第背城,会做一些布置。” 提到这个矿,韩琦不懂,自觉的闭上嘴巴。 第一站便是第背城。 郑朗经常巡逻诸境,特别是北方诸寨砦,久不巡,多疑的元昊反而会狐疑。因此这一行会正大光明的从第背城再去笼竿城,到羊牧隆城、三川寨、定川寨,再去镇戎寨,前往东山寨、彭阳城。一边巡视一边配合调动,再装作慢不经心,做出要返回渭州的样子,诱元昊上当。 与元昊交手,只能比谁更狡猾。再用宋军的血性力拼他手下那群散兵游勇。 第背城这支宋军安排得很合理。 经过郑朗的减裁,整个泾原路在牌面上的兵力只有六万两千人,骑兵数量跟了上来。但正如郑朗所说,在野外通过骑兵作战,正常情况,未必会占据优势。除了军纪外,骑术与马上格斗之术、马上箭术,西夏人可能会占据上风。所以将这两万五千士兵散落在前线各个寨砦。一是训练,一是守城,还有北面广大区域百姓撤离到南方,剩下大量空旷地带,可以用来当作牧场,节约马料支出。 后方必须要派出许多兵力防守,从泾州到渭州还有许多城池、镇市与寨砦,重要关卡。能抽出来的兵力也只有这两万五千名步卒。偏偏这两万五千名步卒是郑朗迫于无奈,交给葛怀敏统领的,就会给人无限想像空间。 诱兵之计,用得好会成功,用得不好,未进入埋伏圈便会让元昊奸灭,到时候定川砦一战必败无疑。这是一把双刃剑,郑朗将赵珣与王吉调来,给了他们暗中授令,以备不测。 除了他们二人,军中还有一些将才,例如曹英、赵正、刘贺,包括得赵祯亲自接见的蕃将向进等人,不是那种特别厉害的将才,可也有一战之力,原先在石门川两战过先后立下战功。 然而到葛怀敏手中。为了树立威信,刻意将他们冷处理。 郑朗也知道此事,装作不知。 葛怀敏将他们接到大帐,用眼睛狐疑地盯着韩琦,低声问:“难道要开始了?” 韩琦莫明其妙,这么大的事,作为前线最重要的指挥,葛怀敏怎能不知?…, 但葛怀敏怎么可能会重视斥候呢。若重视,都不会让郑朗轻视到这地步,用堂堂泾原路二号长官去做一个诱饵。具体情况郑朗没有说,只是淡淡说道:“前方斥候来报,说是天都山纠集无数士兵,敌寇聚于天都山。不可能绕道去攻打环庆路,只能会是我们泾原。”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郑朗十分怀疑。 转了转,又与赵珣说了几句,随后离开。飞快地查看了其他各个堡砦。防止元昊大军南下,仅在第背城往西往北这一狭窄区域,宋朝先后就设了张家堡、三川寨、刘璠堡、怀远寨、定川寨,还有干沟堡、干河堡、赵福堡、养马城、莲花堡、定西堡等中型寨砦。凡事有利就有弊,这些堡寨阻挡了元昊进攻步伐,但严重分去了兵力。 从张家堡折向笼竿城。 其实看似一路走马观花。一道道命令已经下达。 见到张岊,韩琦多看了几眼。一是战绩显赫,九百对一万,六千对三万,三千对三万,手下率领的士兵也各自良莠不齐,最差的那次与王吉、王凯率领的押粮队,几乎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五千多护粮士兵,然而次次大捷。若换此人指挥。好水川一役会成什么样子? 没有可比性。真陷入那种糟糕的地步,纵然是张岊也冲不开十万大军的厚度。但无论是张岊。还是狄青、张亢或者是王信等人指挥,也不会使全军陷入好水川那种局面之中。除非他们作为副将,不是主帅,不得不听主将之命。 张岊狰狞的长相,也让韩琦多看了一眼。 郑朗对张岊喜爱却是发自内心深处,甚至专门从京城请来高明的大夫,替张岊诊断身体残留的积伤。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是陕西有十个张岊存在,元昊会很悲催。甚至不用韩琦劝说,郑朗也会在契丹与西夏一战后,鼓动朝廷向西夏人动手。 这是不可能的。 坐下来仔细商议。 第二天正准备离开,从京城赶来一人,说是苗继宗家中的门客,要求面见郑朗。 郑朗微微皱起眉头。 苗继宗便是苗贵妃的父亲,其妻乃是赵祯的奶妈子,由是苗家开始发迹。不一定是坏事,麟州城那个苗继宣便是苗继宗的兄弟(注)。这时派人找自己有什么事? 猜了出来,但心中不喜。 传他进来,一个中年壮士,递了信,居然是苗贵写来的,与丈夫说不出所以然,动辄天下大义,不敢辨,于是写了一封信私自求父亲转交给郑朗。信上字迹秀媚,语气哀怜。 可郑朗将信看完,立即用火折子将信烧掉,对来人说道:“你且回,对贵妃转告,公主勿念,朝廷既增二十万岁贡,契丹必不会求公主。他们以上国自居之,也有着自己的尊严。汉家公主虽好,未必放在他们心上。还有,我是外臣,贵妃是后宫,相互交往,不合制度。” 赵祯的郭皇皇莫明其妙死了,杨尚二美妹拉出去了,陈小美娘子不得拜后,赵祯的后宫也乱了套。最少让她们明白一个道理,这些大臣是不能招惹的,有的妃子精明,于是相中某一大臣,相互来往,互为钩连。不是那种关系,就是咱们联手里外通气吧,你替我说好话,我替你说好话。一些大臣真动了心。 但赵祯朝太阳多啊,于是文彦博、庞籍等人想捡便宜,反而中枪。…, 没有必要招惹这个骚气。 来者还在迟疑。 郑朗重重点头,说道:“请相信我。贵妃想要在后宫立足,越是此时越不能慌乱。去吧。” 再点醒一句。 已经尽到最大的心意。 来者犹豫一会儿,离开。 郑朗也离开,折向羊牧隆城,前往镇戎寨。 到了镇戎寨,王吉派人送来一封密信,说第背城军中多有谣传。有人说葛怀敏是一个滥竽充数的人,有人说葛怀敏利用亲戚关系威胁郑朗,要求给他领兵机会,有人说先前谣传正是葛怀敏派人放出的。说得有鼻子有眼,葛怀敏大怒,连续处罚数名军士,然谣传越来越凶,扑灭不止,军心动摇。 郑朗对韩琦说道:“稚圭兄,看到没有,元昊刺探居然将消息散布到我们军中。” “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不会。”但郑朗对此事也极为重视,又写了信带给赵珣与王吉。 然后前去东山寨,折向彭阳城,就接到消息,元昊兵出天都山。十万大军漫出没烟峡,直扑葫芦川。战争开始。 这将是一场血战,也是一场智慧之战。在开战前,双方都撒下无数张大网,最后谁是渔夫,谁成了网中的鱼,即将揭晓。 ps:对苗继宣与苗继宗的关系史书怀疑之,又,神宗时勇将苗授出自山西,而苗继宣从麟州离开后,一直在山西任职,是不是父子关系?缺少史料考证。书中将会当成史实。 又是裸奔,天越冷,裸得越多,裸得心里面冰冰凉。码字数年来,还是头一遭受到这么好的待偶,只能求各位月票与推荐票支持。 四百十章 国书的背后 元昊此次来犯的军队不是十万人,而是十二万军队。迷惑宋军,打着十万人的旗号。 但他这一战最终目标出忽郑朗意料,他与郑朗一样,此战是为了和平而打的。准备议和了。 宋朝封锁了三四年,西夏境内十分苦逼。一匹粗绢远不是杨守素所说的,价近两千,到了秋后来临,越来越贵,涨到三千,元昊前面一征兵,后面象坐火箭一样上升,眨眼之间便涨到**千钱。 元昊无论用怎样的手腕也扼杀不了这股歪风。有许多贵族一起跑到兰州去,每当宋货历尽千辛万苦从龛谷运至兰州,竞相出价拍购。这肯定是不行的,那条通道先是经过宋境,再经过吐蕃境,两边随便那一方将通道扼杀,整个河西人心将会严重动摇。 这时候,元昊已嗅出郑朗的阴谋味道。 但他怎么办? 逼得他要议和。可有一门最大的好处,宋朝有许多文臣不思进取,只要自己真心议和,这些文臣必然欢天喜地。掌握这一情报,元昊可攻可守。先打了再说。 于是大军发出天都山,先来到高平寨。 高平寨位于镇戎寨北,宽阔的葫芦川上。它的地位有些尴尬,说它重要,它卡不死西夏大军的进攻,形式有些象丰州,孤零零的悬于海外。说它不重要,下沟通镇戎寨,上通达天圣寨。关健若是后退时。此寨出兵拦阻,到时候会很伤神。 十几万军队涌来,无边无际。来到高平寨下。元昊派人向城头喊话:“投降吧,投降饶尔等一条性命,不投降屠城。” 话音未落,景泰的长子景思忠张弓搭箭,一箭将喊话的西夏小卒射死。 郑朗派出大将景泰驻扎此城。 先期它的战略地位不重要,但在战争后期,高平寨将会成为一道重要的门栓。关门打狗。 不知道此战会有什么结果,若是将元昊击毙,什么问题都解决。 那是梦想,元昊很狡猾的,牦牛河败成那种德性,还让元昊逃出了生天。 元昊大怒,看了看此寨,有些碜人。 高达两丈半,本来砌有厚厚的土墙。但在一年后。又让宋朝人在外面加了一层厚厚的青砖墙。反正那个什么撞木撞车的,别想了。好在此次元昊准备充足,带来许多攻城梯子。不及宋朝的各种攻城梯,但比野利遇乞那种简易攻城梯要好。 开始攻城。 城头上箭如雨下。 西夏士兵举起盾牌掩护,陆续有士兵牺牲。但有更多的人到了城墙下面。 有的将士张弓搭箭,与城头上宋军对射起来。 忽然一块块大石头从城内飞出,用抛石机抛出来的。 高平寨孤悬于泾原路防御圈外,仅是加固城墙不管用的,郑朗陆续在高平寨内增加许多防御武器,抛石机只是一种。随着城头上抬出十几张床子弩。以及其他一些劲弩。其中床子弩威力最大,要十几人操作。才能将弩射出去。 但这种弩箭最恶人,光箭身就长达一米多,最大射程在一千五百米,有效射程也在一千米。箭头也不是平常的箭头,分成两种,一种是圆形铁球,不是贯穿,是硬靠强大的冲力将人活活砸死。还有一种更让人恶心,成铲形,斜斜平射出去,就象一把电锯一样,有时候碰巧能连铲两三颗人头下来。就是操作太慢,成本高。整个泾原路也就三十张床子弩,一半分配给了高平寨。…, 那一样都不是西夏士兵手中盾牌所能抵挡的。 一阵阵惨叫,元昊看不对,下令再次进攻,又调出更多的士兵向城墙下面攻去。 景泰看到敌人密集了,挥手下令,城中将火药包抬出来。 第一次真正将它当作手榴弹使用。 效果也不一样,有的在空中就爆炸了,有的落到城墙脚下,有的落在城外,还有的落下没有爆炸。 也不会是无敌的,但西夏人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还以为大石头呢,只顾着盯住它躲闪。随后爆炸声响,不但冲力,里面还有许多铁钉子铁蒺藜,一起随着爆炸飞射出去。 未防备之下,西夏人倒下一大群将士,其余人一看不妙,不顾元昊会不会生气,向后拨腿就逃。 景泰站在城头上感到略有些遗憾,敌人太多了,城中只有两千余人,否则趁势追出去,就能获得一次大捷。 元昊一看傻了眼,这是什么武器啊。 便想到石门川那一战,来的时候还刻意从石门川看了一眼。 十二个大坑早布满了雨水,每一个坑就象一个巨型小池塘,又用竿子测了测深度,元昊久久不语。 一直认为它是埋在地下的,于是一来高平寨没有扎营,先在地下到处挖。但没有想到它从天上也能飞落下来。 两者不能相比,石门川那是巨型火药桶,每一个七八千斤,一炸就能掀翻好几百人。这个火药包为了能抛投出去,每一个只有十来斤。杀伤力有限。主要是用来震慑的。 元昊又派人过来喊话:“咱不打了,互相收尸。” 有这个规矩,然而景泰没有听进去。互相收尸,我们牺牲了几人,你们牺牲了多少人。规矩,规你个头。首先你就不讲规矩。这一回不用儿子动手,自己张弓搭箭,一箭射去,直贯喊话小卒的胸膛。 元昊气得跳脚。 最后冷静下来,得,咱不在这个小寨子争,直接南下去。 丢下几百具尸体与大堆攻城梯子不问,大军南下。然而高平寨的屹立,对元昊来说。有些寝食不安。首先就是供给,前面全是骑兵,但后面有许多民夫押着辎重。必须兼顾。偏偏有这个寨子立在后方,会成为后勤军队的恶梦。想要平安,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护送。 但到这时候,元昊还是很乐观的。 离镇戎军越来越近,将吴昊喊来:“你潜入渭州后方。” “喏。”吴昊万分不情愿地说。 但不得不从,借着茫茫的暮色,带着几个人。做了宋朝人打扮,向南方潜去。 第二天天明,元昊忽然将大军带着折向东南,东南便是彭阳城,斥候带回来的消息,郑朗正好巡视到彭阳城,城中仅有一千五百名宋军,要么郑朗自己带了一千名随从。而且彭阳城修得早,一直没有修葺。不象高平寨易守难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将这个小宰相擒住,泾原路大捷便有了。 但在这时。元昊有没有想过,真要将郑朗捉住,契丹人会不会放过他。在契丹人心中早就将郑朗当作他们未来的栋梁之材,中兴希望。只要元昊将郑朗弄成一个万一,契丹人非得与他拼命不可。都不用郑朗使反间计的。 …… 战事终于爆发。 在这之前,有一人悄无声息调到京城。 包拯。 天圣五年中的进士,与韩琦、王尧臣、吴育、石介他们是同一榜进士,比欧阳修还早了一届。比郑朗早两届。分配到和州做了一个小税官,这是勘磨。不能作数。但家中父母病老,惦念不下,虽然和州离庐州很近,仍放心不下,放弃官职,回家侍奉父母亲。这一侍奉便是九年时间。…, 很可怕的九年,从一个青年人生生变成中年人。不过有一门好处,即便他在家侍奉父母,实职官还在,继续能拿朝廷的薪水。父母去世后,包拯才离开庐州,前往京城等候授职。在京城的一个小客栈里写下一首诗: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仓充鼠雀喜,草尽狐兔愁。史册有遗训,无贻来者羞。 我要做一个清官。 事实他也的确是一个清官,无论郑朗怎么看,这一点无可否认。 宋朝以孝治天下,可怕的九年时光,连赵祯也惊动起来。不过孝是德,官是才,还得要看,于是调到天长担任知县。很难说他在天长做得多出色,就是断了两个牛案,略有一些小名气。天长任满,升任端州知州。在这里做了一些政绩。先是治理了西江水,造福当地百姓。后是砚。端砚乃是天下最有名的砚,包括郑朗所用的六方砚台,两方是端州出产的名砚。在包拯前任知州,于上贡朝廷端砚数目之外,多会另加几倍,作为贿赂京官的本钱。包拯上任后,一改陋习,绝不会多收一块。离任后,连他平时公堂上用过的端砚,也造册上交。返京时,船在肇庆羚羊峡口,突然遇到奇怪的大风雨。他下船舱检查,发现船舱里私藏着一块端砚,这是当地百姓悄悄送给他的。包拯一言不发,将那块名砚丢入江心,到后世哪里还有一个砚洲岛,就是传说中包拯丢砚台的地方。 说法有些夸张。 但纵观包拯一生,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十分让人感到很温暖。虽传说夸大了些,还是一个不错的官员。 郑朗略略有些偏见,一是站在赵祯的角度考虑,对包拯找张贵妃的麻烦有些不爽,二是六河塔事件事包拯表现让郑朗失望,与民间传说太不相符。 他在钻了牛角尖,将传说的事,当作真事要求一个大臣。 调到京城,因为品性高洁,做了监察御史。 京城言官的最基层官员,没有人在意。 大事件开始。 这一年中有半年风光是属于富弼的。 历尽千辛万苦,将和议搭成。契丹表示尊重,派了更高级的官员,枢密副使保大节度使耶律仁先代替萧特默与刘六符一道来到京城。 呈上国书。 重熙十一年,岁欠壬午,八月壬申朔,二十九庚子,递大契丹皇帝谨致书于兄大宋皇帝阙下,来书去:谨按景德元年十二月七日,章对皇帝与昭圣皇帝誓曰。共遵成约,虔守欢盟,以风土之仪物。供军旅之费用,每岁以绢二十万匹,钱一十万两,更不差使臣专往北朝,只令三司差人般送至雄州交割。沿边州军各守边疆界,两地人户不得交侵,或有盗贼逋逃。彼此勿令停匿。至于陇亩稼穑,南北勿纵骚扰。所有两朝城池,并各依旧存守,淘壕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并决河道。誓书之外,一无所求,各务协心。庶同悠久。自此保安黎庶。谨守封疆,质于天地神祗,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人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鉴,当共殛之。昭圣皇帝复答云:孤虽不才,敢遵此约,谨当告于天地,誓之子孙。神明具知,呜呼。此盟可改,后嗣何述! 穷以两朝修睦,三纪于兹,边鄙用事,干戈载偃,追怀先约,炳若日星,今绵禩已深,敦好如故,如关南县邑,本朝传守,惧难依从,别纳金币之仪,用代赋税之物,每年增绢一十万匹,银一十万两,搬至雄州白沟交割。两界溏淀,已前开畎者,并依旧例,自今已后,不得添展,其见堤堰水口,逐时决泄壅塞,量差兵夫,取便修叠疏导,非时霖潦,别至大段涨溢,并不在关报之限。南朝河北沿边州、军,北朝自古北口以南沿边军民,除见管数目,依常教阅,无故不得大段添屯兵马。如有事故添屯,即令逐州、军移牒关报,两界所属之处,其自来乘例更替,及本路移易,并不在关报之限。两界逃走作过诸色人,并依先朝誓书外,更不得似目前停留容纵。恭惟二圣威灵在天,顾兹纂承,各当遵奉,共循大体,无介小嫌。且夫守约为信,善邻为义,二者缺一,罔以守国。皇天厚地,实闻此盟,文藏宗庙,副在有司,余并依景德、统和两朝誓书。顾惟不德,必敦大信,苟有食言,必如前誓。…, 当年签订的那个盟约对两国有好处,不过呢,关南十县俺们契丹人不服气,想撕毁这个盟约,于是两国重新签和,增二十岁化解我们契丹愤怨之气。 委婉的将增岁币原因解释一遍,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自此以后,关南十县的事俺们契丹不再提了,大家做好兄弟吧。如果违背誓言,国家灭亡,老天来讨伐。 国书没有抹宋朝的脸面。 其实这份国书的背后揭示许多问题,契丹人议和派比主战派声音更大,与宋朝一样,只想苟且偷安,得到一些好处,见好快点收吧。 好听的说话,以和为贵。不好听的说法,不思进取! 宋朝打到现在,国库空虚,百姓负担沉重,将士厌战,两面夹击,关南十县借机得到手不是不可能。得到关南十县,有这个跳板存在,二十万岁币又算什么? 有人看出来,但也知道关南十县对宋朝的战略地位,怕宋朝人拼命,所以主和派声音压过主战派。 目光短浅,不团结。 既然一心想主和,也得到许多好处,就不要再羞侮宋朝,关上门偷偷乐吧。却来了一个纳币与献币,宋朝也有热血人士的,怎么甘心? 到了京城,耶律仁先又搞起huā招,说南朝使至北国,位甚高,北国使来南朝,座列颇卑,礼宜均比。契丹使至宋朝京城,奔腾御道,横冲直撞,如若无人之境,还喊不尊,难道要与赵祯平起平坐? 然从。 种种的做法,使这次新盟蒙上一层阴影。 只要心中有一份志气的宋人,全部不服。 对契丹来说,短有九曲之丧,长有海上之盟,灭国之祸。 两国皆没有那么长远眼光的大臣,看到国书,吕夷简十分开心。仅是二十万,契丹都没有讨价还价,满意了。物价涨得快啊,老百姓工资没涨多少,房屋原来十万块钱一套,几年后一百万都拿不下来,人民币严重贬值,增二十万也不算什么。 然后议这个纳。 富弼还想哼哼,说让吕夷简与晏殊一拨拉,你小子滚一边去吧,没你事了。 富弼很想揍老丈人,气得,还有妻子让他更生气。第一次去契丹写信说家中女儿死了,第二次去契丹又来信说家中生了儿子。富弼在契丹气得要发疯。 忍着怒气。上奏道,彼来献纳二字,臣既以死拒之。敌气折矣,可勿复许。 奏上,被晏殊亢不报。 富弼一怒之下,在京城重新买了几个宅子,又赎了几个美妹,放在宅子里面,成了一个不回家的男人。 晏殊这时候没有心思与女婿较真。得快点签好,以免夜长梦多。 双方会谈,耶律仁先继续要求将原来的贡改成纳字。几个大佬难之,耶律仁先说道:“石晋报德我朝,割地以献,周人攘而取之,是非利害,灼然可见。” 是我们的地方,让周朝柴荣强自夺过去的。现在我们不要关南十县。仅要一个纳字。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很好反驳,就用契丹国书上的内容便能反驳,可几个大佬没一个吭声。 刘六符又说道:“本朝兵强将勇。海内共知,人人都愿意想攻打宋朝。若恣其俘获以饱所欲,与进贡字敦多?况大兵驻燕。万一南进,何以御之!” 懂的,一看这群大佬们都是怂样,恐吓便来了。 如果富弼在此,便会大声喝道:“那就开战吧,何说多言。”…, 马上刘六符便会怂下去。 然而。吕夷简怂了,晏殊怂了。杜衍也怂了。 于是同意纳字。 消息传到契丹,契丹举国狂欢。 仅派几个使者,不发一兵一卒,就得到这么多好处,外加一个大号管仲,怎么不高兴,于是刻碑记功。 宋朝君臣也长松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两国夹攻的危胁终于化解。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huā瘦。只有一个人落落寡欢。 富弼气得不行,自己孤身一人,在那种险恶的环境下,寸步不让。契丹使者来到宋朝京城,居然一步步退让。这是为何! 但有一个人站在暗处,隐然观注着这一切,赵祯以功迁富弼为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富弼恳切地说道:“增岁币非本臣志,特以方讨元昊,未暇与角,故不敢以死争,其敢受乎!” 不是正在与元昊开战,宋朝不能两面应战,不要说什么纳字,一毛钱也休想从我嘴中得到。 这是丑事,有什么资格领赏功劳。拒授。 大家还是知道富弼立了大功的,有的人开始眼红,新任御史中丞王拱辰找到赵祯打小报告,陛下,报告,富弼丧权辱国,不能阻止辽国无理要求,是失职。尤其是陛下只有一个公主,辽国求婚,他居然就答应下来,是大逆不道,应严惩。 赵祯盯着他大半天。 富弼官职小,又不象郑朗那样得到圣宠,两人很少单独面谈过。可朕也不是傻子,大半天怒喝一句:“朕为天下生灵,王女非所惜!” 将王拱辰生生骂走。 一幕大戏终于落下,另外一场小戏再次上演。 契丹的问题解决,还有杨守素呢。晏殊进谏,可以谈西夏的事。 赵祯冷眼相观,对此事他接到郑朗密奏,心中有底细,在看诸位大佬表演,平静地说道:“准。” 将杨守素召到宫中,几位大佬再次入座。晏殊说道:“杨守素,契丹已经与我朝重新搭成和盟,你们西夏早点诚服,免得我朝集举国大军,攻伐灵兴。” 受了契丹一肚子窝囊气,晏殊将怒火发泄到了西夏人身上。 “晏相公,你的小令写得很好,军务大事非你所长。若是宋朝能攻入我西夏,缘边四臣可谓是宋朝中兴四臣,为何无一人攻入我灵州。纵然我国进攻麟府,国内空虚,贵国三路大军集合,仅是小掠韦州城,立即退缩。是谓何故?那时可有契丹人相逼?” 吓唬谁呢。 “难道你们西夏不想和?” “想和,大家必须拿出诚意。” 赵祯想抽他耳光子,本来还有怜才之心,现在看到临死不改的奴相,赵祯也渐渐产生厌恶。 “那你们西夏需要什么?” “商榷重开,准许我朝青盐涌入贵国,另外需要贵国赐币,以安我国百姓之心。”没有用贡币与纳币,而用了赐币,反正是岁币。 “那不可能。” “不可能只有战。我国一无所有,顶多退回银夏五州,可以自保。那样最少能坚持与贵国战上十年辰光。”别看俺不是契丹超级帝国,照样能恐吓你。 十年打下来,元昊肯定只能返回银夏五州,不用征伐,国家也因为战争自动瓦解。但宋朝同样很苦逼,说不定造反的,起义的一大箩筐。 晏殊气得发呆。 “退朝吧。”赵祯挥了挥手说道。 看过表演,心中失望之极,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想求和。大臣无能啊,只能以和为贵。…, …… 一片黄叶悄无声息从树头落下。 御苑里到处枯黄,清凉的秋风掠过,莫明的便有了一些惆怅。 赵祯背着手,看着满树枯黄发呆。苗氏悄悄走到他身后,躬身说道:“臣妾见过陛下。” “嗯。这一回你可安心了。” “也是你的女儿。” 福康公主不知道什么。撒娇地跑过来,拽着赵祯的麻袍喊道:“爹爹。” 赵祯将女儿抱起,其实他心中也舍不得。只有这时候他才恢复了做父亲的那一份温情,将女儿紧紧抱在怀中不放,省怕一放女儿便长翅膀飞走。 苗氏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赏富弼?” “你也知道?” “臣妾听内侍说了一些外面的事。” “朕赏了。他不授。”赵祯嘴角有些发苦,对于有些大臣来说,授官是非常困难的。 “陛下当重用之。” “内宫之中,不得问外务。” “是。” 赵祯也不责怪,苗氏过问,是认为富弼谈判得当。保护了自己的女儿才说的,不是真正插手政务。又说道:“用人也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富弼虽好。可脾气直倔,有失温和之气。朕用人不能凭意义用事,得考虑长远。故……” 没有说。 吕夷简有吕夷简的不是,晏殊有晏殊的不是,可到哪里找那么十全十美的人?他也不是十年前的他,想当然的做事,结果什么也没有做好,反而惹得天下争议纷纷。 徐徐说道:“再过五年吧。” “五年?” “那时候朕还是壮年。” “为什么要过五年。” 赵祯没有回答。后宫的事他不大想管,于是有屁大的事,居然连宫外面街坊里都能知道。今天谈了,说不定明天就会传到市坊去。 又说道:“还有,郑朗不得去烦忧他,以免言臣攻击。” “是”苗氏心虚的低下头,前段时间还派娘家带了信给郑朗,那敢说? 正在说着话,一个小黄门跑了过来,说:“陛下,吕相公求见。” 赵祯离开,吕夷简带了两封急奏而来,一份是范仲淹写来的,一份是郑朗写来的,说的是一件事,元昊大举入寇泾原路。 “朕早就知道。” 吕夷简莫明其妙,赵祯又说:“将那个杨守素传来。” 杨守素被带上来,赵祯将两份急奏扔到他面前说道:“这就是你们西夏人想要的议和诚意?” “陛下,臣也不知,恐怕是郑相公将臣强行带到京城,引起国主误会”杨守素说道。心里面却在打着冷颤,想到,这下子要糟糕。 吕夷简也耷拉着脑袋,虽说也知道多半是元昊迷惑之计,可自己心底多少抱着幻想,在这件事上自己是失职了。 赵祯没有空管他的心情,沉声对杨守素说道:“郑朗在奏折上说汉奸一词,说这类人是无国无君无父无母之辈,是乃天下十恶之冠首。朕看到了你,忽然就想到了这一词。” 杨守素终于冷汗涔涔。 “郑朗又说,朕杀你是污朕之手,要朕诏书天下,说是你来京后通风报信,泾原路才有备,让朕封你官爵,再将你送回兴州,让你的主子将你杀死,让天下那些卖主求荣的人看一看做奴才做犬的下场!” 杨守素眼睛发黑,若那样,元昊会将自己撕吃了。 “但朕是天下君王,天下百姓之父,臣属可以用诡道用兵,朕却要以正道治天下。朕让你回去!来人哪,将他送出京城。” 赵祯的声音很温和,但一句以正道治天下,却沉重地敲打着杨守素的心。被带出皇宫后,他觉得双腿格外沉重…… 四百十一章 销魂彭阳(上) 无昊率军扑到彭阳城。这一寨建得比较早,建于咸平六年,竣工快四十年。东边二十里处是平安寨,西边七十里处是东山寨,南边四十里处是渭州新寨,北边五十里路是乾兴寨。 只有一河茹河经过,形成一个狭长的河谷地带,论水草丰美,远不及三川寨,除了这个狭长的河谷外,周围皆是低矮连绵的群山。但它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镇戎寨到原州到乾兴寨的重要交通枢纽。 所以后来宋朝建设的众多寨砦逐一湮灭,此寨还留了下来,发展成一个县城,一直到一千年的后代毗 元昊带着大军气势汹汹的扑到彭阳寨,攻城拨寨非他所长,但此时泾原路北方野外成了他的天下。十几万大军呼啸而来,谁也不敢与他拼命。张田也不敢,在府麟路那是被逼的,谁愿意经常率三千对三万?还不是三万,是十万,甚至更多。 但眼睛眯了起来。 这个寨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又建得早,在镇戎军诸寨中规模算是很大的,仅有镇戎寨与东山寨才能比拟。 但还是土墙。 只要是土墙,就有办法,本来攻城就不善长,对宋朝那些高大的砖石城墙,元昊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 可他看到一些细微的变化,在两丈多高的寨墙中上方开了许多小孔。小孔不大,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城墙的背后还立有一排栅栏,与城头并齐。 看到自己军队到来,城头上一个白衣青年一闪而逝。 离得有些远,看不真切,但能看到是一个圆脸。 侧身问身边一个青年将领:“嵬名雄啡,那人可是宋朝的小宰相?” “像。”他随野利遇乞参加过石门川战役,见过郑朗,可离得远,看不清楚,只能这样回答。 元昊又继续观察地形彭阳城北边便是茹河,倚河而建,想在水源上打主意是不可能的。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茹河切断。就算切断因为临近茹河,地下水资源丰富,可以挖井取水。南边有稍许的开阔地带,但不是很大,不利于大军进攻。 有些皱眉,正在想如何进攻时,忽然彭阳寨城头上传出一阵嘈杂声,有宋军在吹曲子举着唢呐在胡乱吹。 “这就想乱我心神?”元昊冷哼一声带着侍卫登上南边一座比较高的山峰向彭阳城鸟瞅。这个寨子面积不算小城内遍布着一些建筑,还有许多马匹。 默默估算一下,大约有两千多匹战马。与情报十分相似。除了战马,还有两三千名士兵,以及四方涌进城中避难的百姓,又有四五千人。尽管彭阳城面积不小,此时还有些嘈杂。元昊眼神却盯住一样东西。 在原来城墙基础上宋朝做了一些扩建,有可能因为人力资源问题没有建完,只建了一半,在里面又加了厚实的墙基大约有一丈高,丈半到两丈宽。 这意味着想要撞毁寨墙难度更高。但还有一样事物让他不解,在后来城基上又立有许多不高的栅栏,有可能起加固城基作用。但除了栅栏外,还有一些木条状事物,耽在栅栏与老城墙上。离得太远,纵然他视力算是不错的,也看不到是何事物。骑尊马回来,得要安营扎寨。 老一套,到处挖。 石门川一战似乎很难复制,但不是不能复制。再来一下,元昊可不相信宋朝会安好心,将自己喊到城墙前喊话,让自己避过危险。…, 贺从勖说道:“陛下,这样挖不行。” 难不成将彭阳城前所有地面挖一遍? 特别这一带,虽是河谷,河谷太小,后面多山石地带,宋朝若埋那种玩意儿,挖一坑一沟就解决问题。可是西夏人自己却得将整个地面抛开,还不知挖多深才是安全的。这显然是不行的。 “你说如何?” 贺从勖带来一个人,若是郑朗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是高衙内。 “高政,你有什么丢意?” “陛平,其实这种新武器就是鞭炮。” “胡说八道。” “是鞭炮,从鞭炮的配方上改进的,配方臣不知道,但知道它必然需要一个引信点燃。 如果能随时点燃,在高平寨都不会用那种小型的包袱,陛下也亲眼所见,那些小包用抛石机抛出后,都有象鞭炮的引信在燃烧。” “石门川在地面下。” “可以用竹管或者用他物事,再由油纸火漆密封防潮防湿。” “你要说什么?” “挖壕沟。” “依你。” 即将销魂的一幕拉开帷幕。 看着西夏人在城外挖壕沟,城上宋军更是敲锣打鼓,热闹非凡。张方平低声对王原问道:“可有用乎?” 王原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士兵与百姓,也低声说道:“心稍安。” 张方平暗暗点了一下头。 郑朗这是送功劳的,可是富贵险中求,这一战后,自己会立下大功,然而看到十几万西夏大军满山遍野涌来,张方平脸上还有些失色。他脸色巨变,其他士兵与百姓也差不多。只有王原经过府麟路一役后,习以为常,还能从容协助他指挥着将士。 将一场即将到来的惨酷防御战先变成一个笑话,将士与百姓的一颗心便会安定。 似乎达到效果。 一条壕沟从茹河向山脚下挖去。不要求有多细,只要求深度达到,就能起到试探作用。壕沟渐渐成形,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有士兵在沿山的地方看到那个传说中的竹管。 “撤退 辙退”元昊立即命令道。 立刻人马翻滚,一片混乱。 城头上宋朝将士一个个终于放下心中的恐惧,笑得不行。元昊草木惊兵,是他不懂。石门川之战,是石门川特殊的地形,它第一次面世,没有人防备,这才取得效果。 不能当作常例,成功还好,失败了,仅是那些火药造价就不知几何。还得将它回到原点,当作一个个笨拙的手榴弹使用。战争依然还是冷兵器时代。管状武器出现都没有作用,除非整个钢铁、火药以及车床等技术陆续发明出来,但会产生一些效果,比如现在,那几根竹管仅是郑朗来彭阳城布置的闲手,当作恶作剧使用的。 元昊派人慢慢理下去,竹管一会儿便没有了。虚惊了一场! 越是这样,元昊越是怀疑,下令挖深,挖了好几丈,直到地下水涌进来,这才住手。 城头上宋军刮躁起来,大声喊道:“元昊狗贼,你们挖错了对象,引信是从茹河穿上去的。你们将茹河抽干吧。” 真要是从茹河穿上岸的,宋军不会提醒。但是战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能说清楚,况且上一战郑朗表现得十分狡猾,元昊不放心。 又下令沿着河岸大挖特挖。 天色渐暮,元昊无奈,只好下令让士兵先在各个山上扎下大营。再有本事,宋人也不能将火药放在山石下面。…, 夜色来临,看到今天西夏人的狼狈不堪,城中的将士与百姓心稍作安定。 张方平心中默想,一天又过去了。 熬一天便是一天功绩,城中兵马真的不多,只有两千五百人,面对十万大军的重压,坚持城池不失,熬的天数越多,功劳便会越大。 但还没有交手呢。 于是找到王直与王原兄弟,王直数次上过战场拼杀,奇袭天都山他也是一个重要将领,如今因功迁为班直尊指使。王原没有立多少功劳,之前只能算是郑朗家中的谦客。这是最后一战,给张方平立功机会,郑朗也给了王原立功机会。 不算太过份。况且王原在府州还杀了数名西夏人,至今功未颁发。 过程张方平不知,这是郑朗有意亢,怕人在背后说闲话,最后一战,索性一起放出来。这些年,郑朗一直让他们多读兵书,韩信霍去病不读兵书,那是人家天生异禀,作为普通将领,多看一看兵书还是好的。不管说什各闲话,是最后一战了。 两人正在城头看向远处,远处西夏人正在搭建临时营帐。十万人马,浩浩荡荡,几乎将十几个山头全部塞满。各种大旗在傍晚的余辉中耀武扬威的飘扬着。 “你们在看什么?” “张知州,好大风。” “有什么不对吗?”张方半不解地问。 到了秋末,西北经常刮起剧烈的西北风,很正常的天气。 “张知州,你再看山林。” 张方平用眼睛盯着山林,山林半黄,山色苍苍,还是不明白,问:“妻直,你说什么?” “待逊怎么打败刘备的?” 这段历史不要太清楚,张方平想说,忽然眼睛瞪大起来,过了半天呆呆地说:“为什么行知没有想到。” “我家相公也不是神仙……”,王原没好气地说。 几根竹管纯粹是恶作剧,谁能想到元昊居然将大军驻扎在山林里。当然,现在来不及调动其他军队过来配合,元昊对斥候十分重视,一来彭阳城,利用兵力优势,将彭阳城围得水泄不通,没有办法将消息送出去。除非军中再出现第二个王吉,那可能吗? 时间也来不及,明天白天一旦壕沟全部挖好,元昊会兵临彭阳城下,不会傻呼呼的继续呆在山林上安营扎寨。但还有机会,这里与三川口不同,山势连绵不绝,因为平川与河谷少,人烟也稀少,环境破坏得不算恶劣,山林繁茂,有的山上还积有大量枯枝败叶。一旦着火,火借风势,会迅速将周围的山木点燃。 但他用眼睛盯着远处西夏大营,心中感到惋惜,真的没人能想到,否则在彭阳城下,一战便能决出胜负。何须那么庞大复杂的计划? “将士太少”,张方平迟疑地说。 “一击回城。” 张方平站在城头,也看着远方,风声更紧,带着鬼哭狼嚎的声音。城头上的旌旗也被烈风吹得啪啪作响。陆逊火烧刘备固然神奇,可城中的宋兵太少了。 “只有今夜,过了今夜机会不会再来。我们城中虽只有两千余士兵,但全部是骑兵,还能从涌入城中的百姓中用厚物赏赐,鼓励一批百姓加入。人数并不少。” 张方平就当没听到,说道:“以稳妥为主。” “我们知道。” 张方平同意就好办,三人走进城中,到寨衙进行商议。…, 时间紧,立即将全城将士百姓集中在一起,也不怕泄露,张方平直接将计划说了,分作两批,一批是两百人,三更时分用绳索吊下城墙,潜入陇山上风,在树林密集处开始放火。这部分人需要一半当地的猎户,也是最危险的任务。因此给予重赏,战后每人赏赐茶叶五十斤,绢五十匹。剩下来的人集中起来,马上休息,三更时起床,观看敌人动白,若火势凶猛,趁乱出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放火嘛,谁不会做。不仅放火,还将火药包拆开,里面火药不是用来当作爆炸用的,而是当成引燃物使用。每人带上二十几斤,迅速从枯林多的地方放火。 许多人踊跃参加,只取了两百名士兵,集中起来,然后下令全城百姓休息。 元昊也没有想到宋军会有这么大胆的计划,他正在帐中与群臣商议一个问题,郑朗倒底在不在彭阳城。在,彭阳城必克,不在,立即将视线转到第背城。 葛怀敏那两万五千名步军才是元昊最想要得到的。 想得到的还有更多,不然他也不会派吴昊潜入南方。 几个重臣面面相觑。很难说,虽说西夏军队来得快,但郑朗想离开彭阳城,有的是时间。可依这人的性格,不会丢下彭阳城不管。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究竟,元昊略有些生气地说:“大家休息。” 这一战,让他感到十分别扭。不象以前,自己军队还未到,各种情报源源不断而来,虽进入宋境,却象是在自己主战场上一样。而且城外又多有村寨,可以掳获百姓,可以掳获物资补充一部分供给。而这一战,与好水川一役来了一个彻底的颠覆。 想到这里,又看着南方。 宋军在泾原路分界线很明确,第一线第二线第三线。到了泾州与渭州、原州后方的百姓,不会将他们迁入城中。哪一带百姓密集,也无法在城中安置。 但深入到泾渭后方,他心中同样拿不定主意。杨守素嘲笑郑朗只敢将军队带到韦州与鸣沙城,立即收军返回。然而元昊在没有歼灭泾原路主力部队之前,又敢长驱直入? 就看吴昊在那边如何。 想到这里,倒了下去休息。 风声更紧,三更到来,张方平一直没有睡着。与郑朗原来的计划作了变动,他是彭阳城最高官员,一切后果要负责的。甚至这时候他盼望着风声能平息下来,那么计划不得不中止。可是风声并没有平息,似乎还大了一些。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王原亲自率队,两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壮士背着拆散的火药,顺着绳子滑下城墙,借着茹河岸边的沙柳,向西北方向潜去。进入沙柳林,立即消失不见。张方平又抬头看了看远处,远处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亮光。那是西夏大营的篝火。 火光在夜风里摇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偶尔有苍凉的歌喉传来。若不是战争,这幕场景很有些梦幻。 张方平与王直笔直的站在城头,迎着寒冷的西北风一动不动。 王原已经渐渐进入目的地。偶尔有西夏人的斥候巡视经过,一个个立即潜伏下去。天气冷,西夏斥候警惕心下降,又是步行出城,还有当地蕃子做向导,避过三波斥候,来到西夏大营西北方向,占据上风。看了看下面,王原挥手,两百人以十人一组,一字排开,逐一散去。…, 什么样的将用什么样的兵。换葛怀敏指挥,手下将领万万不敢这样做。 这是一次颇具有想像性的谋策。 陆续学了三声夜鸟的鸣叫,王原用鸟叫声指挥,开始放火。 本来收集了许多枯枝乱叶,再加上硫磺与焰硝的作用,火光迅速升腾起来。 二十个小队离开弓火点,撤向后方,借助密杂的山林,悄无声息的向彭阳城靠近。 火制艮快被西夏人发现,有的人鼻叫起来。 元昊迷迷糊糊地被惊醒,草草披挂,此时火借风声,已经蔓延成一片火海,向他的营地卷来。 元昊未必知道陆逊的故事,但知道不妙。多年征战,还有一些指挥经验的,迅速地下达一条条命令。先是让斥候四处打探,看有没有其他方向的宋军到来。 火一烧来,一切就乱了,若是几万宋军掩袭而来,大败必矣。 然后就下令,将所有物资往彭阳城前河谷转移,包括军队,一起列阵撤向河谷。不顾河谷有没有危险了。命令刚一下达,火势就冲了过来。惊醒无数只林鸟,发出凄厉的鸣叫,向南方飞去。还有许多动物也在到处奔跑。一只刚刚进入树洞冬眠的黑瞎子也被火光薰醒,恐慌中冲入军营,举起熊拍死了数名士兵,最后才被击毙。 元昊是下命令,但整个大军都乱了。 王直在城头看得很清楚,喝道:“杀。” 寨门打开,一共三千人马,包括部分挑选出来的老百姓,骑马冲了过去。 西夏军队正在陆续向河谷转移,遭到突如其来的厮杀,许多人本性显露,仓惶逃窜。 王原正在向寨内撤,看到这情景,又在暗处看了看,不远处有一大堆从山上搬下来的物资。他低声说道:“咱们冲上去,将那批物资烧掉,再撤向城中。” 敌人在混乱,加上此战他们立下大功,全部兴奋地点头。 王直正在率军厮杀,王原突然冒了出来,三千几百人相比于十万军队,真的不算什么。但这时候一切都乱了套,大部分西夏士兵连各自的长官都不知道在哪里。还有一部分来不及撤退的西夏人被困在火海里,拼命的往外冲。王原趁着乱机,杀开一条血路,来到那批粮草前,正好怀中还有纵火凶器火石,一边血战,一边将粮食点着。一会儿火光又在河谷里腾起来。王原说道:“撤。” 烧着了,不与你们拼命,往回后撤。 王直也看到他们,率着人马杀来,替他们掩护。直到王原撤出包围圈,又将人马一分,分成两队,继续绞杀。 此时元昊也有些傻眼,山上在烧,山下在烧,这是怎么啦? (未完待续) 【招新中,有意请到吧申请 】 四百十二章 销魂彭阳(下) 两支宋朝骑兵在在西夏密密麻麻的军队中如入无人之地。 然而王原不得不下令撤退。 西夏军队人数太多,冲不透。若只有两三万人马,这一把火烧过后,再一冲击,会让西夏大军大败而逃。但十几万人,虽是杀了许多人,可人数始终不见少。见到宋军没有冲垮自己,有的将领冷静下来,开始指挥混乱的军队重新集合。 这时候继续厮杀,还能捞一些便宜的。关健不是兑换,换到最后自己手下越来越少,也不能击败西夏人,谁来守城? 见好就收,撤了回来。 张方平亲自迎到城门口,十分欣慰。 此战牺牲了两百多名将士,还有三四百人带了轻重不等的伤。但相比于敌人的损失,这点伤亡真的不算什么。不知道杀死了多少西夏人,也不知道多少西夏人因为自相践踏而死或者被烧死。在这个混乱的夜晚,没有一万人,最少也让三四千西夏士兵毙命。关健是物资。一把火烧了多少物资也不知道,但会使西夏物资损失惨重。 战后郑朗还有些心痛的,一把火取得成果,但使五十几座山成为光山,七十多座山林也受到波及。直到黎明时分,风声侥幸平静下来,火势才渐渐小去。否则烧的山林更多。 元昊恼羞成怒,但这把火也让他判断出来,郑朗不在此城。 若在此城,刚才凶多吉少,还不知道多少宋军会冲过来,那么自己会惨败而回。 但城中有“高人”。 将惊魂未定的军队集合,真的很惨,粮草最少被烧去三分之一,还有帐蓬衣服与其他物资,都受了损失。 天色拂晓,火已经烧到下风去。这一回呆在那些山上绝对安全。可是元昊看着属于丢魂落魄的样子,气得全身发抖。愤怒地说道:“攻城。” 攻城器械同样也被烧去很多。 集合了两万人,强行攻打彭阳城,敢想将彭阳城当作丰州来泄愤。 然而郑朗刻意逗留在彭阳,怎么会让彭阳遭到丰州那样的命运。人是那么多人,不多,可有其他布置…… 密密麻麻的军队咆哮而来,人多。于是张方平在城头上下令,所有抛石机一起抛出火药包或者石头。但这一次西夏人或多或少有了防备,看到天空中有物落来,连忙闪避。 陆续的涌到城下,又迎来城头上的弓箭与滚木檑石。但胜在人多,当初攻陷丰州城也是如此。虽然丰州防备森严,守城的将士太少了,最终让西夏人攻上城头,将丰州城拿下。 此次是故伎俩重演。 一把把梯子搭了上去,陆续的被宋军射死,但更多的梯子搭了起来。 张方平用手扶着鼓,重击三声。 元昊看到的那个杆子正式出场。 不是杆子,而是一杆杆特长号长矛。 郑朗在三川口用了个伪版却月阵,派上一些用场。后来安排彭阳城时。又想到这个却月阵。于是利用却月阵与钟摆原理做了这个布置。于城墙上方多打孔,孔内藏有长矛。但因为长,冲刺出来用力不大,往往还能让敌兵斩断长矛。因此又想出一个办法,于原来旧墙里壁扎下许多栅栏。再砌一丈余高的土墙,增加城墙厚度。这是作用其一,还有一个作用。 于栅栏上方结横木,贴着外城墙,元昊在山顶上看不到。横木上悬绳。绳子套着长矛。使长矛整个悬空,减少冲击出去的阻力。交战时不用士兵。只要普通百姓,那怕是妇人也可以。利用外城墙的保护,用铁锤击打长矛的里侧一端。长矛便能飞快地射出去。钟摆原理,即便刺中敌人,除非钳入盔甲里,否则能飞快地摆荡回来。一人捉住长矛,使矛尖保护在孔洞中,不让敌人抓住。再用锤击打。…, 在城墙后面看不到外面情形,但孔洞里能看到一部分,并且还有城头上的将士在指挥。 也不是没有破绽,仅适合用于土墙,还有天长日久,对城墙坚固性不利,想在破解,策略依然有很多。但严格意义来说,这是史上第一次有人使用这种战术,也是欺负西夏人不长于攻城之道。换作宋军前来,最少有五种方法化解。 但对付西夏人足矣。 在城头上士兵指挥下,一根根锋利的长矛被铁锤击打出。端的厉害,有的人力量大,居然能使长矛贯穿西夏登梯子士兵的身体。后果也不大好,长矛拨不回去了,死者弃之不用,有的西夏人被长矛贯穿,还活着,又痛又怕的贴在城墙上拼命的喊叫。眨眼之间,彭阳城成了一只长满棘刺的刺猬。 仅一波攻击,西夏就丢下近千具尸体,狼狈地被打退。 肯定能攻破,但象这样强攻下去,不堆上一万人,休想将此城拿下来。 手下退回,还有人呢,那些人吊在长矛上,宋军也不管,任他们喊叫,元昊气得发抖,又再次准备下令发起进攻。 徐敏宗劝道:“陛下,不可义气用事。” 不能这样玩,不用说郑朗不在此城,泾原路还有数万大军,若是耽搁迟了,环庆路与秦凤路还能最少派出三万以上的人马相助。这还不是大事,无论怎么派,三路人马能够利用的也不过**万人,其中大部分还是步兵。就算能勉强与自己一战,西夏还有其他的布置。 主要是夏州那边。哪里是西夏人的老巢所在,庞籍军事政策保守,可战的时间越长,保不准他也学习郑朗,来一个拨夏银二州,为自己功绩上锦上添花,还是添最大的牡丹花。 委婉的进了一谏。 元昊问道:“杨卿,那你说怎么办?” “土城破之,葛怀敏军队为主。” “依你之谏。” 开始重新扎营,这一把火烧得也确认地下面不会有那种可怕的火药,放心的在彭阳城前扎下大营。人还是太多,有的居然再次被迫扎在后面南山上。 元昊命令士兵开始挑土做山,此时泥土没有酥冻,人又多,挑土山容易。并且一把火烧过后。元昊发现一个好处,没有山林掩护,宋朝斥候再也不敢靠近己营。又分出一半军队在四处游荡。 攻打的是镇戎寨东面彭阳城,元昊眼睛却盯着西边的第背城。 至于彭阳城里面两千多宋军,元昊早将他们当成死人。 彭阳城中也是一愁莫展。 挑土山这个方法很笨拙,但更管用。一步步将土山压到彭阳城下,与彭阳城连在一起,从土山上直接登上城头。彭阳城必失无遗。元昊又派人时不时在城外喊话,投降不杀。弄得城中一些老百姓人心惶惶。不要完全相信这些老百姓,本来生活在数国的夹缝里,生存对他们意义最为重大,至于国家的什么,未必有几人关心。 尽管张方平说了元昊牦牛城的故事。但许多百姓或信或疑。 站在张方平的高度,自然不会愤怒这些老百姓的鼠目寸光,他们活着只是为了生存,还能求什么呢?牦牛城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 没有办法,将王直兄弟再次喊来。 三人想办法化解这座土山,王直问了一声:“自古以来攻防战最成功的有那些故事?” 历史张方平还是懂的,于是说了许多战例,特别是郭子仪在太原一战。王原说道:“我们也挖地道。”…, “挖地道?”张方平怀疑地问。忽然他眼中也出现光芒。 灵感有了。具体实施三人又商议大半天。 此时彭阳城缺少将士,但不缺少物资,不但粮食充足,武器也充足,包括火药。悄悄的派人在挖地道,明处于城中起高塔。修建数座高塔,派士兵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向土山上放箭。 效果不大,西夏人在土山上用盾牌保护,士兵不断地将泥土挑来。向山顶上倾倒。并且向北倾倒,土山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接近城墙。三天下来,西夏在宋朝各种武器射击之下,又牺牲了几百名士,土山却开始有彭阳城头高了。西夏人站在山顶,与宋军对射。暂时没有讨得什么好处,却更加快了土山修建的速度。 彭阳城形势危急,元昊于是派人到山上喊话,快快投降,不投降者破城之日,便是屠城之时。 城中更为恐慌,张方平说道:“今天晚上让它结束吧。” 王直有些犹豫不决,想要效果好,最好是再过两天,土山与彭阳城接连后,西夏人向彭阳城发起总攻,也能多击毙一些敌人。从整个战略上,拖的时间越久,对其他地方的安排更会有利。但考虑到城中百姓的士气,也怕出现意外,点了一下头。 计策不复杂,只挖一条地道,直通土山下面,工程量并不大,然后在土山下搭建一些木架。挑土方的敌人多,不搭木架,很快会被踩平。然后挖成一个中空,将火药集中起来,埋放到下面。那么敌人这条计划也就宣告失败。没有土山之逼,西夏人敢不敢强攻彭阳城? 可以攻下,但代价是元昊能花得起么? 入夜以后,王原亲自带着三百几十个人钻入地道,悄悄的将泥土运出。没有办法,西夏人日夜在修建土山,山顶快高过城头,站在山顶,能看到一部分城内情形。 借着月末的黑夜,顺着墙角将泥巴搬到里墙之上,纯当加高内墙壁的。渐渐地土山下面掏出一个空洞,用木材搭好框架,将火药包运进来。石门川布置时,王原亲自站在郑朗身边观看着。 没有那个条件,但从百姓手中将他们兽皮一起购买过来,又准备一些油纸,一层层的密封后,重新用管子引入城中。又将地道塞死,一行人鱼贯出来。 最让元昊感到**的是第二天。 张方平在城中集合城中军队,城外有土山之便也能看到,斥候将消息禀报了元昊。元昊第一反应便是突围,理论是行得通的。城内虽然兵力少,但全部是骑兵。只要冲破重围,速度不占劣势。下余的百姓怎么办?连城寨都保不住,况论百姓? 命令做好准备,不让城内一个士兵突围出去。陇山的一把火将他烧痛了。 城内张方平正在做动援工作。 他也是泾原路重要的大臣,似乎与郑朗十分交好。说话有权威性。一番动援后,士气稍稍振作。剩下的事交给王直兄弟,难道还要俺亲自出战么?也不可能,他若上马参战,会将王直吓死的。亲临前线,已经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 不过城中的将士战斗力颇为可观,一大半是蕃兵蕃将组成。 动援完毕,人塞耳塞。马塞马塞。 与石门川布置有区别,密封性不够,但下面埋了近万斤火药,应当有威力的。这又是出忽原先预料之外的布置。不过这一炸后,城中再没有半粒火药可用了。全部拿出来,放在那个土山下面。…, 但也不是丰州城。府麟路苦战四五个月时间,居然看不到朝廷派了多少援兵到达。不用坚守那么多天,这也张方平心安定的地方。 太阳冉冉升起,红彤彤的太阳给大地铺上一层暖意。 西夏人不慌不忙地吃过早饭,又开始出来挑土山。离城墙还有一段距离,但按照这个进度,只是两三天的事。有的士兵耀武扬威的冲城内发出威胁声。 张方平登上城头,看了看,下了命令。开始从塔楼上射箭。 塔楼与城头数千箭矢齐发,随着土山越来越高,不占优势,许多西夏人站在山上也开始反击。一**箭雨中,双方各有伤亡。张方平将手中大旗压了下去。王原小心地将火药引信点燃。 张方平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大批火药集中在一起的威力。耳朵虽塞上布球,也听过它的一些事,双手紧紧揪着墙垛,都不顾外面有没有箭射过来。 巨响传出。 土山的泥土象就炸了窝的鸡窝,鸡毛一样的抛起来。许多站在土山上的士兵被抛到几米的高空。有的居然落在彭阳寨内。元昊站在后方观看。让这一声霹雳般的响声震得双耳隐隐作响,半天听不清左右的说话声。 只一声。土山便消失了,唯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坑。最少有两三百名士兵被活活炸死,没有炸死的,也趴在地上不敢动。巨响造成连续的恶果,许多战马被吓着,挣脱了疆绳,在营内狂冲直撞。 张方平也没有落得好,连续两块泥巴落下,正好砸中了他的身体,侥幸是湿泥,也不大,没有受重伤,捂着满是泥淋的脑袋挣扎着站起身,再次一挥手中的红旗,寨门随之打开。王直与王原率军杀出,到西夏的大营还有好几百步,但中间区域有许多挑土方的西夏士兵,几乎手无寸铁。有的炸蒙了头,看到宋军杀出,不知道怎么办,还愣愣地站在哪里。有的机灵,一看不妙,拨腿向后营跑去。 这便是兵书上的掩卷作用。 自己的人败退下来,冲乱自己的阵营,反而给了敌人冲杀机会。 而且这一声爆炸,也使许多西夏人惊魂不定,正好给了王直最大的战机。 骑马一路追赶下去,直至西夏大营,连番冲击,几乎杀到中营,看到后方敌人士兵越来越厚,王原一拨马说道:“撤。” 从容地撤回,还外带地解决了几百个半路苏醒过来,往回逃跑西夏人,这才从容的进城。 元昊失魂了。 十二万大军兴致勃勃,攻打一个彭阳寨,面对的敌兵只不过两千余人,城墙至今紊丝不动,自己牺牲了五六千名将士,还丢了三分之一物资。元昊**泪下,看了看彭阳城,沮丧地说道:“撤。” 这个寨子俺不要了。 不是打怕了,也有一部分因素,但主要是更大的一场战役即将拉开帷幕,向家峡!咱不与你们玩,成么? 四百十三章 暗战(上) 西北本来就冷,今年又是大寒之年,秋天一天天地深,于是满眼是处,尽是萧条之意。 看着一树梧桐尽黄,环儿说道:“大娘子,渭州与杭州不同。” “是不同,与京城也不同。江南是小桥流水,是亭台楼阁,是桃花柳杏,是粉是脂。京畿之地是千年古都,是河北一望无际的大川,是太行巍峨,是牡丹,大气又富贵。西北是烈风,是冰河雪域,是游牧羌笛,是满川野菊,杀气凛然。” 也不绝对是。 丈夫又去了前线,来到西北,从延州小战,到渭州,接连着经过数场战役,崔娴自然而然产生这样的想法。 杏儿听了一呆,问:“那么巴蜀岭南呢?” “我也没有去过,怎么知道?” “巴蜀是好地方,岭南不行。”四儿确切地说。 “官人未必赞成你的话,他说岭南也好,只是人们不重视。” “岭南有什么好的?”四儿狐疑地问。自古以来流放之所,怎么是好地方呢。 “大禹定九州,扬州为最下一州,但如今呢?自古以来,不在地利,而在人治。中国乃耕种之所,耕种必须有水有土,岭南水系发达,虽天气炎热,未必不是好地方。” 崔娴只说对一半,若是放在沙漠之地,若是有能人,同样能让它开花结果,可再能干,终是沙漠,开出的花只是一朵小花,结出的果也只是一个苦果。不过能说这话,也是受了郑朗影响,比较超前。 忽然门房进来禀报:“几位娘子,朝廷下了诏书,换了通判。” 原来的通判叫张济,能力不算很大,胜在老实,郑朗容易调动。吏治之材是差了。可郑朗很喜欢。韩琦接到郑朗书信后,就想到渭州。不说他多事,他本来就喜欢多事。 认为前方在打仗,后方需要一个能人调度后勤供给。于是想到他的好朋友尹洙。因为得罪夏竦,调到郓州做了通判。借机上书将尹洙重新调来。朝廷看了看尹洙的履历,又看了看张济的履历,没有考虑,就答应下来。 韩琦虽推荐好友,也是正常的人事调动。 能人风尘仆仆地来到渭州,动作十分快。是韩琦给他的信,马上泾原路就在大战,你速来渭州,保家卫国。 崔娴皱眉头,换别人认为尹洙是能人,又久在西北,熟悉军旅,可是崔娴知道。这些都是君子党的大佬,能力未必有之,但全是老太太老祖宗。泾原路已经有了一个腾宗谅,再来一个尹洙,丈夫以后有的是麻烦。 放下手中茶杯,十分惆怅,良久说道:“随他来吧,反正官人在泾原路呆的时间也不会很长。” …… 缘边四路皆不好治理。蕃汉杂居,生活习惯各不相同。其中又以泾原路最难治理。其地位于吐蕃、西夏与宋朝界之处,有的部族倒向宋朝,有的部族倒向吐蕃,还有的部族倒向西夏。有的两面倒,有的三面倒,还有的自行**,什么也不倒,包括对宋朝都看不顺眼。 没有战争,这里也成为宋朝最难治理之处。侥幸四个缘边大佬做得都很好。抛开军事不提,仅是政绩,四个大佬在民族问题上处理皆是很出色,没有一个人是差的。 但这些终是隐患。 特别是郑朗抓获来的那批俘虏与强行迁移过来的百姓。 自愿而来的百姓问题不大紧,他们虽是西夏人,一直对宋朝很忠心,赵德明在世之时,还与宋朝眉来眼去,加上元昊倒行逆施,能来到宋朝最开心不过。…, 关健是前者。 郑朗民族问题处理得很不错,但这些问题仍然存在。比如各族之间原有的矛盾,无论郑朗怎么化解,一直存在。 他们的涌入,牧场平川的侵占,与本地居民产生新的矛盾。 政治宗教信仰风俗观点不同产生的纠纷。 等等原因,但世无两全其美之事。郑朗对范仲淹说,只要有能力,鱼肉与熊掌皆可兼得。说得有理,有人终身泡不到一个妹妹,即便泡到,还要小心杏花开到墙外。有人能泡几十个几百个。后者终是少。 有弊端,也有利处。 与李元昊虐待相比,与以前宋朝的杀俘政策相比,郑朗的政策更柔和。再经过宣传,西夏境内一部分百姓蠢蠢欲动,只是元昊手段残酷,边境看得紧,才没有大规模向宋朝潜逃。这是武力手段,长期积压下去,会产生很多矛盾。 善待战俘,到了关健时候,西夏将士就不会死战,一旦失利,会举手投降…… 郑朗能做到,元昊也能想到。 吴昊秘密来到潘原泾水河畔。 郑朗从西夏掳来一万五千多户,两万五千多名战俘,还了三千名老弱病残的让元昊伤神,还有两万两千多名战俘。也不可能将他们安排在一处,那样非得出乱子不可。 于是自华亭开始,到潘原到泾州,一直往后方安屯。有的安排到关中内陆地区,正好开三白渠,将一半人安排过去,一边开渠一边屯田。剩下的也看情况,向往宋朝的保留着原来部族没有打散,强迫来的,逐一打散,编入当地各族或者另行安屯。 不止这批西夏人,还有镇戎寨北面各部族,也将他们全部驱逐过来。有一部分人忠心于宋朝,但数量很少。可以从西夏十万大军潜入好水川宋军居然不察,也能判断出来北方诸族有多少对宋朝忠心的。 还是用这个方法安排。 好处立显,此时元昊入侵,几乎成了一个瞎子,再不象上次好水川之战那么灵光。 同样存在着巨大的隐患。 更要命的是泾原路防线是自安化到渭州、潘原、原州,向北向西密布着大量的堡砦,也驻扎着许多军队。但向东向南几乎没有什么堡砦存在,驻扎的兵力也很少。 元昊没有攻打之前,将郑朗视为平生第一对手。 派斥候进行周密打探。 虽然北境清空,想打听大的消息也不难。正好泾原路为了钱帛,执行市易,许多商人涌入,鱼龙混杂。包括从兰州境内来的蕃子,要民族融合政策,不能搞岐视,对这些蕃子同样一视同人。 利处很多。弊端也有,一些斥候便涌过来,将消息逐步带了回去。于是元昊将视线集中在这一地区。 吴昊找的第一个人便是嵬名伟,是党项人的牙将。 西夏军制比较原始。掌握地方藩镇大权的叫节度使或州刺史,下属有行军司马,牙内都指挥使,蕃部指挥使。后三者统称为牙将。往下还有都押牙。孔目官。另外就是各族军事长官,小族仍称指挥使,大族有军主,副军主,指挥使,副指挥使。几个联合部族则有都军主,都指挥使,都知兵马使。都巡检使,都校,都监。都判。此外部族还有部长,防御部落使,部落游奕使。元昊为帝后,进行了军事改革,一是明号令,以兵法勒诸候,二是建立正规的王朝统军,遥控地方,三是仿照宋朝厢军编制划左右厢十二监军司,四是全民皆兵制。五规定西夏常务军的常备标准。原来存在的各个称号依然保留。比如牙将,都军主,指挥使等等。…, 嵬名一词是姓。原来李继迁姓李,伪降宋朝后赐姓为赵,李元昊继位,将党项皇室李姓改为党项姓为嵬名。然后又学习唐宋的赐姓制度。将一些内亲与亲信先后赐嵬名一姓。 嵬名伟是牙将,又姓嵬名,被捉住后,立即吸引泾原路高度重视。一番毒打后,先后招供,表示诚服。有供词在手,又考虑到他的影响力,于是泾原路诸位大臣换成优抚手段,将他安顿在潘原城外党项人战俘中,还授了一个都校之职。 自从元昊将主意打到这个群体上,派了斥候秘密联系,再次将他策反。吴昊潜入泾原路,找的第一个人便是他。 看到吴昊,出忽嵬名伟意料,张大嘴巴。 “你不要惊讶,陛下对你们十分看重,所以才派我来的。”吴昊从容说道。 两人在一处偏静的山坡上会面的,秋风一吹,吴昊的脸被吹得铁青,也看不出他的心情。实际这小子心中十分懊丧,此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让宋人捉住,会将自己皮剥掉的。 “陛下……” “你能鼓动多少人?” “吴尚书,不多……”嵬名伟摇头,又将情况禀报一遍。 按照郑朗掳获与迁移的人数,能鼓动的人会有很多。两万多名战俘,未必个个人愿意冒险反叛宋朝,大闹泾原路后方,但有一部分是西夏的死士,还有大部分他们家人在西夏境内,思念家人,如果鼓动得好,正好元昊大军就在北方策应,两万多将士会有大部分人趁早机揭竿起事。 郑朗为了表示他的优待,还让他们保持原来一些生活习惯,比如游牧狩猎,发放了一些原始的武器,比如民间制的弓箭。也是不得不为之,若不是这样,这些人没有自保本钱,会被本地虎视眈眈的原住民生吞活咽。 还有镇戎寨与西夏境内掳来的百姓,最少有一半人依然思念西夏。那么可以组织三万多军队。若是依照党项人的生活习惯,女子同样可以入军参战,人数还会更多。 实际没有那么乐观。 郑朗的民族政策起了效果,一部分人开始死心塌地计划在宋朝永久生活。 西夏本身情况很糟糕,又让许多百姓失望。 最后便是打散,太分散了,有的都在关中内陆,即便他们对西夏忠心耿耿,鞭长莫及,敢从三白渠举兵起义,不远数百里,奔到泾原路来吗?不知道能鼓动多少人,但嵬名伟小心地试探,在他手中仅能鼓动一千余人。其他的人交谈一番,看到他们对西夏没有什么想法,怕暴露,嵬名伟主动绕过这个话题不说了。 “一千多人,也不错了,”吴昊开心地说。 看着远处的群山丘壑,吴昊心中盘算一下,又说道:“分成两步计划,第一步我会南下。联络其他人。假如皆象你这里,我们大夏最少能在泾原路后方鼓动四五千人。此时泾原路后方兵力空虚,有四五千人足矣。举事之时,你们率部击杀那些原来的族人。使原住民仇恨你们。如果是宋人,那是最好不过,为你们所逼,会有更多迁移过来的大夏百姓加入。” “好计策。” “不算什么好计策,在中国历史上类似的谋略很多。但宋朝是中国么?只有唐朝才是中国。” 这是一个地道的汉奸。 西夏人也说俺认的是唐朝,不是宋朝。是唐朝给俺的恩惠,与宋朝无关。不然怎么办?难道让宋人指着他们鼻梁骂。说他们是忘恩负义之辈?…, 吴昊出此歹毒之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嘴角挂起自信的笑容,又说道:“第二步计划,利用宋人相信你,用采购讨要过冬衣服为名,派几十人进入渭州城。最好再派一些人潜入渭州城中。然后伺机击杀渭州大小官员,最好能劫持郑朗的家眷。某听说他痛爱他的妻妾与女儿,将她们劫持。此人方寸大乱。此战我大夏必胜矣。那么泾原路会一举为我大夏所得,你到时候也会立下首功,荣归兴庆府。” “好计策。”嵬名伟听后眼睛亮了起来。 “至于其他的,以后我再吩咐你,你先将这两件事,特别是最后一件事办好。从现在着手吧。” “喏。” 吴昊脸上终于微笑,自己这一行,是不是兵法中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呢?有可能真的会让自己立下奇功,名垂千古。 想到这里,又说道:“好好去做。我继续南下。” 一行人借着暮色,又向南方潜伏而去。 …… 元昊大军来犯,对某些人来说是一个机遇,但对大多数宋朝官员来说,却不喜欢。 过山车不是人人都想做的。上了巅峰固然欢喜,下了底谷更是担心。这比坐过山车更危险。丢官事小,弄不好连命都搭上了。 尹洙过来交接,张济开心不过,迅速交接完毕。 也没有细看,本来就是通判之职,又在郑朗手底下为官,尹洙不相信张济有什么本事能在郑朗手下耍出花招。交接完了,张济,你好上路了,该干嘛去就干嘛去。 迅速接手渭州事务。 郑朗不在,他成了渭州城头号长官。 先做了防御工作,然后派出斥候打探前线消息。 此时元昊正在围困彭阳城。 斥候回来时禀报十万大军将彭阳城围得水泄不通,好象彭阳城中将士放了一把火,使敌人受了严重损失。其他的因为现在彭阳城四周全是光山,无法潜伏过去,带不回来消息。 然后尹洙问郑朗在何处。 无人知道,连葛怀敏也不知道,只是在西夏大军到来之前,郑朗从彭阳城带来一条命令,下令他在第背城三军勿动听候命令。这是郑朗最后一次下的命令。 在不在彭阳城中,尹洙问许多人,都说不知道。不但不知道郑朗在什么地方,连韩琦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再问彭阳周边诸寨,与葛怀敏一样,都是下令没有郑朗手令,三军勿动。 这一次葛怀敏似乎很听话,也不得不听话,元昊亲自率军前来,他手里不是七万人马,而是两万五千人马,失去底气。当然,真听话会更好。第背城面积不大,葛怀敏不得不将大军驻扎在城外。 构建了工事,但终不是城寨,没有坚固的城墙可守。这两万五千人马对元昊来说,垂诞欲滴。可是经过多次练军与精简之后,战斗力十分可观。背后还有第背城,又夹在镇戎寨与笼竿城之间,周边又有张义堡、开远堡、瓦亭寨拱卫,军中还有许多勇将。元昊只能集中大部军队才能得逞。元昊敢将主力军队率领到第背城吗? 这次战役可不是好水川战役,让西夏军队三川寨、怀远城、张家堡经过,居然没有宋军察觉。只要元昊敢将主力军队集中到第背城,宋军就可以轻松的关门打狗。 但是不可能。 因为宋朝有宋朝的军法。 友军畏敌不救,轻则罢官,重则砍首示众。…, 元昊也正是利用这条军法,多次钻了空子,围点打援成功。 葛怀敏自以名将负之,更不敢畏敌不前。元昊也会设计让他调出两万五千名宋军。因此原先制订的计划越来越复杂。 但知道整个计划的也不过四五人而己,尹洙肯定不知道。 搞不清楚情况。先将渭州可怜的兵力分出一部分,支援新寨与铁原寨,这是彭阳到渭州的南大门。必须看好它。然后派人继续打探前线消息,就接到情报。说西夏在彭阳城筑土山。 尹洙感到一份紧张,跑到郑家,不顾避嫌,也要见崔娴。 崔娴让他进来,尹洙客套一番,开门见山问道:“崔娘子,行知在何处?” “师鲁。妾身也不知。” “他在不在彭阳城?” “妾身是妇道人家,师鲁怎么能问我呢?” “如果在,我必须调兵营救。” 崔娴本来不想说的,听到他调兵营救,有些急,怕的就是这个。这次会战,几个月前丈夫就在逐步商议,直到战前还做了仔细的变动。原来张济在渭州城,只顾尽好自己本职,不怕。但尹洙一来。会胡乱插手,也会坏大事。于是说道:“官人不怕,还有韩稚圭在,官人不会让他冒危险的。师鲁,你可以想一下,彭阳城周边兵力有没有调动?” “那么行知人在何处?” 崔娴叹了一口气。此行最危险的便是张方平,丈夫有意正大光明的在彭阳城现身,正是诱元昊前去彭阳。而且元昊多疑,包括他的带兵之道,因为其人狡猾。手下缺少铁军,用兵之道也是如此,破开来说,就是四个字,声东击西。我要攻打东边了,实际多半去攻打西边。或者进一步做诈降。对范雍说我要投降,实际准备攻打你了。 定川砦是破绽,容易断去水源,元昊会重视,但不会直接攻打定川砦。即便攻破定川砦,对他意义不大。因此会做一系列的调动,攻打彭阳城会迷惑宋军,再加上丈夫现身于此,也必是元昊的选择。至于接下来元昊怎么安排,无法算出。但第一步是必然。所以之前给了彭阳城大量的防御物资,兵力不多,可防御力量雄厚。 只要坚持几天,四周宋军不来营救,元昊也会反应过来,郑朗不在此处,不会在此耽搁时间。而这几天很关健,在泾原路无论怎么防范,西夏人也有刺探存在,之前害怕惊动元昊,不能随意调动兵力的,顶多是几千人的调动。这个无关痛庠,关健是后面调动的军队。这个需要时间。 可是西夏人前来,全军十万,彭阳城即便坚守几天,也会有很大压力。是功劳,也是煎熬。这是张方平第一个任务,接下来还有一个任务。因此此战过后,张方平会立下大功劳,是丈夫有意成全他的。 崔娴也乐意看到,虽说不结党,最少有几个知心的朋友,否则进入朝堂,容易孤立。 知道的就是这些,至于郑朗与韩琦人在何处,崔娴真不知道。崔娴说道:“师鲁,此战之前早已计划妥当,包括稚圭也参与谋划。当时没有想到你会来,已经安排好了,你最好不要变动,不然会有不好的后果。” 你没有将我丈夫放在眼中,但你得将韩琦放在眼中! 尹洙碰了一个小小的钉子,讪讪说道:“崔娘子,我是担心。” “沙场九死一生,若是怕死,谁来保卫这个大宋?”…, 尹洙不好说,只好离去。 然后便是嵬名伟派人求过冬衣服。 来了几十人,诉说困难。 是很困难,不但全国,关中百姓因为此战受压最重。先是朝廷免赋免役,可后来财政跟不上去,也不免了。不但不免,力役反而在增加。三白渠募工,秋收后,为了生活,涌过去近十万百姓募工,以求得到物资度日糊嘴。这倒是好处,加快了三白渠施工进程。 反过来证明关中百姓的压力。缘边四路也不大好过,虽多处地方免去赋税,但力役繁重,耽搁了生产游牧。这是无奈的事,比起西夏人,算是在天堂里,西夏人因为战争,挖草根,捉老鼠,甚至挖地虫蛹吃,以求活命。 这一切就是元昊带来的后果。 尹洙听着他们唠叨,看了看库房,州库里还有许多财帛,没敢动用,本来想动用的,渭州的司房参军事给了他警告,这些财帛是用作战后奖励,还有建造大批新寨用的,你不能挪用,我也不会让你动用。 无奈,拨了一些物资给他们,想将他们打发回去。这些人不满,继续呆在渭州城唠叨,尹洙置之不理,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等郑朗回来再安排你们。 嵬名伟大喜过望,没有想到居然轻松地将一百多号人送到渭州城。听说后,亲自来到渭州,找尹洙又哼哼一番,没有成功,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将手下找来,说道:“我们一道去郑家看一看。” 溜达溜达,溜到郑郎府邸门口?正好四儿与环儿从街上买东西回来,他的属下悄声说道:“这两个女子就是郑朗的小妾。” “她们就是郑朗小妾,长得不行啊。”嵬名伟不解地问。 四儿与环儿不是绝色少女,长相十分清秀,也不算差的。但在嵬名伟心中,以郑朗如今的名声,又是如此爱恋,几个小妾一定会是国色天香。因此略略有些失望。 不过马上没有让他失望,江杏儿抱着郑航走出来,站在门口,三个少妇在说着悄悄话。 “这个女子倒不赖。” “指挥使,她就是郑朗的另一个小妾江杏儿,写得一手好字,那个女婴便是她的女儿。” “好,你们继续盯好,将他家地形仔细察看清楚,还有小心一点,不要让其他人看出破绽,等我吩咐。” “是。” 嵬名伟又盯着郑宅观看,几个跨院,面积不小,但知道这是郑朗用很公平的价钱买下来的。院内又有一些树木,虽然秋深,多数树叶凋落,可有的树木就倚在墙边,可以隐蔽身形。墙也不高,搭个人梯便可攀爬过去。 后面是两条冷静的小巷子,行人不多。好消息不止这些,郑朗去了前线,带去一部分侍卫,郑家剩下的侍卫不多,只有**人而己。更大的好消息是新通判带来的,他将渭州守军分出一部分,支援新寨,渭州城中兵力同样严重不足。 看了看,江杏儿与环儿三人进去,嵬名伟也不敢久留,再次低声吩咐几声,迅速离去。 嵬名伟刚返回,吴昊风尘朴朴的重新回到潘原。 此行不太圆满,也不太失望,聚了一聚,能聚起三四千人。但没有对嵬名伟说,怕他失望,信心不足,于是信口开河,说道:“我笼到了六千多壮士。” “六千多人?”嵬名伟当真了,也兴奋了,说道:“吴中书,我还得知了一条好消息,渭州此时分兵去了新寨。守军只有三千余人。” 将渭州城中的情报说了一下。 吴昊眼睛瞪大起来。 他不是嵬名伟,马上就看到了更大的机会…… 后方吴昊在使着毒辣的阴谋诡计,前方葛怀敏终于按捺不住,率军行动。 四百十四章 暗战(下) 葛怀敏是计划中最大的诱饵,但这个饵食十分危险。呆在第背城最好,若出第背城,有可能会使元昊吃不下这个饵食,反而葬送了自己。有可能被元昊吃下这个肥饵,从容逃走。即便胜利,这一战过后,也不能向朝廷交待。 葛怀敏不知道。 他也没有这个本事知道。 听到元昊大军直扑彭阳城,一愁莫展。他是没有勇气率领这两万五千人与十万西夏军队硬碰的。而且也有郑朗的手令,让他在第背城勒令勿动。 不过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所有将士全部以为郑朗在彭阳城中,有许多将领吵闹。是有郑朗手令,但那时候郑朗不知道西夏军队扑到彭阳城,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泾原路就你手中兵力最多,需要营救。 郑朗出事你也休想落得好处。 吵得没有办法,于是向周边调兵遣将,我这里兵力不足,你们必须支持我兵力。用泾原路副总管名义强行征调的。真让他挤出来七千多兵马,全部是骑兵。胆气略壮,又听到彭阳城一把火烧得元昊损失惨重,胆气更壮。 但这时候西夏分兵了。 分出一部军队,从东山寨绕了一下,又跑到镇戎寨,狄青坐镇镇戎寨,可兵力不足,只好闭寨不出。再次扑向刘璠堡,全力攻打。刘璠堡兵力更少,派人过来请求援助。就在葛怀敏迟疑的时候。西夏人又分出一支军队,向三川寨发起进攻。而刘璠堡那一边也将军队调拨过来。两军合一,全力攻打三川寨。 葛怀敏迟疑一会。想了想,决定还是与西夏西面这一支军队交战,仅有三四万人马,自己手中兵力不比他们少,以往战斗相比,自己胜算很大。而且三川寨原先被西夏人攻破过的,当时镇戎寨守军神卫军主昭州刺史杜安因畏战不救。而被朝廷于镇戎寨斩首示众。 自己不会被斩,如果三川寨破,前面彭阳城有险,自己又没有营救,罢官会是必然,流放也不是不可能。 率军开拨,以向进与刘谌为先锋,赵瑜为援军,连夜进入安远寨。再从安远寨抵达安边寨。这时候离三川寨很近了,正好处在镇戎寨与三川寨的南方,离二寨皆不远。几乎成一个等边三角形,走马承受赵劝说道:“敌近,不可轻进。” 就要交手。最少要派出一些斥候打探一下消息才能打啊。 不然稀里糊涂的,连敌人兵力多少,主力位于何处都不知道,怎么开战?难道想再落得好水川战役的下场? 葛怀敏听从。 有了赵正的劝告,后面的布置还是稀里糊涂的。 葛怀敏让大军放慢脚步,傍晚时分来到镇戎寨西南的养马城。养马城仅是一个小砦。容纳不了这么多人,于是让泾原路都押李知和、镇戎军都押李岳、西路都巡检使赵珣驻扎在西北方向。这里离镇戎寨仅有六里路。 元昊大军开拨。 彭阳城成了刺猥,俺不打了,率军迅速从东山寨下掠过,进入镇戎寨西北。 其时野外遍布西夏斥候,各寨在庞大的敌人面前,几乎完全被孤立起来。 然而最简单的一点,十几万军聚集,与几万人聚集,还是有区别的,葛怀敏仍然不知。只知道元昊有一部分军队正在北方,集合诸将进行商议。还有一个人呢,狄青。葛怀敏没有召见,这时候整个宋军与镇戎寨几乎连成一个整体,想召见很容易的。没有召,这是私心作祟,甚至葛怀敏认为狄青抢了他所有的功劳。…, 狄青立的那些战功全部是他的。若没有此人,郑朗只能用自己,那么自己会立下相等的战功,甚至比狄青更辉煌。 不但狄青没有召,镇戎寨内一个将士也没有传过来。 也没有指望,镇戎寨此时兵力太少,派不上用场。 然后想了一个主意,敌人辗转不休,是疲军之师,我们天亮时袭击。 赵珣一听有些失神。按照正常的打法,敌人远道而来,缺少物资,又不知道张方平在那边烧了多少敌人粮草,只要借助镇戎寨,以及手中这些大军,从养马城开始结栅扼其路,各寨坚守,纵然破一二寨,敌师已老,几万大军出击,最少能获得一场小捷。不然,被敌人逼到定川砦,截去水道,肯定被屠。 没有说,只能赞赏郑朗的英明。果然葛怀敏会用类似的手法,将几万军队当成过家家在玩。 这样一来,阵痛是有了,也是必须的。 心中也终于明白郑朗为什么不重用葛怀敏,这个家伙纯粹一窍不通,不知道京城的那些大佬怎么一个劲的说他是帅才,连陛下还将曹玮的战袍拿来,亲自替他披上。 想不明白。 但有的将领也看出来是一个笨办法,不是很同意。就在此时,斥候又进来禀报,敌人东路的一支军队向定川砦出发,原来围困三川寨的军队向东北方向赵福堡(固原西北)进军。 葛怀敏不顾诸人的争议,下了命令。兵分四路,刘湛向进出西水口,赵珣出莲花堡,曹英李知和出刘璠堡,他自己出定西堡。出西水口是营救赵福堡,出定西堡、莲花堡是营救定川寨,出刘璠堡是刘璠堡还有一支西夏军队继续在攻打刘璠堡。但让赵珣委实想不通,敌人兵力庞大,为什么还能分兵? 自己又能有什么本事分兵四路? 先前葛怀敏畏敌不前,这时候又那来这么大胆量? 搞不懂,暗中冲王吉使了一个眼色,至今,葛怀敏并没有使唤王吉,这是郑朗头号亲信。刻意从府麟路讨要过来的,不可相信,我不弃也不用。 王吉暗中点头。 到了关健时候。只好拿出郑朗手令,强行将葛怀敏兵权解除。 就是这样,也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让这个葛大少玩得王吉心惊肉跳。 刘湛与向进兵进赵福堡,在镇戎寨的西北处,遇到西夏敌人,他们手下多是蕃兵。可敌人势大,交手不利,退守向家峡。没有起到奇袭作用,反而牺牲几百名将士。 赵珣、曹英、李良臣与孟渊率军营救定川砦,刚刚动身,就传来葛怀敏的命令,让他们改道援救赵福堡。整个乱了套,不知道葛怀敏在搞些什么。战后,奏折呈到赵祯面前。赵祯看了大半天。他对军事不懂,也没有想出葛怀敏用兵何意。这时候西夏人将定川寨的兵力往东南压去,赵福堡的兵力压向西南方向。自向家峡起。生生将宋军与镇戎寨切断,于向家峡对峙。元昊终于达到战略目标,成功将宋朝孤立于定川砦一带。 …… 吴昊写了一封信。信上又出了一个计策。西夏兵力占据绝对的上风,若是派出一部兵力,迅速南下,渭州城中此时兵力空虚,必然能攻克。最好给予他寨一些压力,使渭州城再分出一部分兵力。那么更为妥当。 本来想后方发难时,来一个里应外合。可想到此行只有三四千人附和,估计成不了大事,仅一百几十人涌入城中,破坏还差不多,他不相信一百几十个人便将渭州城闹得天翻地覆,于是作罢。…, 后方发起暴乱,是破坏郑朗的招降策略,使降户与迁户与当地百姓产生仇恨,另外就是分前方将士的心。此计与关羽失荆州效果差不多,后方出事,前方将士必然心乱。想取得吕蒙的效果恐怕不能。非得大军前来。并且自己已经布置下去,也等不及大军到来。 密信发出。 不会对嵬名伟说的。 然后留在嵬名伟这里,策反了好几处,只有嵬名伟这里参加举事的人最多,所以吴昊格外看重。也是有一种安全感,人多,放心。越是他这样的人,越是怕死。 看样子似乎很成功。 就在这时,张掳张哩兄弟从渭州城返了回来,向嵬名伟报告一则更好的消息。 他们在城中讨要物资,无意中认识一个宋军都头,也是一个当地的蕃子。此人负责看管东南的军库,但有一个缺点,喜欢赌钱。张掳张哩兄弟无恶不作,也善长赌术。三人参加赌博,输了很多钱给了张氏兄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张氏兄弟感觉是一次机会,用了一条理由,返回来禀报。 吴昊狐疑地看着张氏兄弟。 嵬名伟做了介绍。 他们姓张,但是道地的党项人,也是战俘之一。 嵬名伟从渭州释放后,张氏兄弟立即前来投奔,原来还是嵬名伟的属下,嵬名伟属下有很多将士,也不认识他们。但那时嵬名伟正是内心仓惶的时候,听到他们投奔,高兴地将他们收下来。 两兄弟替嵬名伟办了很多事。 但性格很不好,喜欢打架斗殴赌博,被衙役抓了过去,准备重罚,还是嵬名伟苦苦求情,才将张氏兄弟释放回来。 也难说谁对谁有恩,身在“异国他乡”互相帮助吧。 不过张氏兄弟品性不好,但是很能干,包括此次动援战俘,出过很大功劳,是嵬名伟在潘原重要的心腹。而且他们投奔嵬名伟时间很早,去年年底就投奔了嵬名伟,绝对可以放心。 “大事若成,某一定会在陛下面前保举你们。”吴昊说道。 “谢过吴尚书,”张氏兄弟大喜过望。 宋朝人将张元吴昊恨上一个大疙瘩,其实在西夏枢利中枢中两人不是顶级大臣,地位还不及被赵祯释放的杨守素。但也能称为元昊面前的一个红人,得他保举,一旦返回西夏,荣华富贵都有了。 看到两人一脸的谄媚,张元心中冷笑。他心中有数,这些人全部充当炮灰角色,连他自己在内,若做得不好,都可能让元昊当作炮灰使唤。抛开这个想法,继续沉思,又说道:“你们不能总是赢。要输。不输这个人没有动力。” “为什么要输?” “你们不用担心钱帛,嵬名指挥使,你从帐内拨出一批钱帛交给他们。让他们输。不,他们不能输,会让对方怀疑,最好再派一人,让他们继续小赢,后者大输。” “属下知道。” “这是为何?”张氏兄弟没有反应过来。 “接近军库,哪里有没有那一种火药?” “有吧。好象有些远。” “想办法潜入哪里,将火药点燃……”又想了一下,说道:“嵬名伟,你再派出一部分人,潜入城中,在点燃那些火药前,潜入郑家,你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知道。” 嵬名伟将吴昊安排好,再次进城。咱不是为做奸细的。是来讨要物资的。正好换了新通判,不管这个尹洙有多大能力,这段时间他肯定不熟悉渭州城所有事务。…, 事实尹洙此时也乱了套。 彭阳城终于保住。得到消息,郑朗与韩琦不在彭阳城。但他们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东边一路西夏人撤军。道路消息畅通无阻。西边诸路因为西夏大军压境,消息全部隔阻,包括镇戎寨此时都没有消息。只是隐隐感到葛怀敏三万多军队进入了一个包围圈。 又来到郑家。 对尹洙,崔娴与郑朗一样,不一定会喜欢,只能会头痛。虽然文章写得花花簇簇。然而这些人文章写得越好,越是不能得罪。吩咐江杏儿拿来最好的茶叶。替尹洙沏茶。 徐徐说道:“师鲁,此次前来又有何事?” “我想知道行知与稚圭确切下落。” “妾身真的不知。” “崔娘子,我不是敌人,没有必要隐瞒。如今大军压境,两位防御使不知在何处,叫我怎能放心?” “师鲁,各伺其职,你的职责是通判,官人不在,你要代替他主持民政,还有市易,保持境内安定,前方军务妾身不知,但知道你突然来接手渭州城事务,官人也不会知道,也不会有你的计划。” 你操这个心做什么? 尹洙有些生气,说道:“至少我要知道他们确切下落。” “妾身真的不知道。”崔娴也让他说急了。 尹洙不能与一个女人家急,出了郑家,想了想,又写信询问张方平。你是留守彭阳城的,那么必然知道郑朗与韩琦的下落。 嵬名伟又来到渭州城向他讨要物资。 尹洙十分不耐烦,你们这些西夏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若不是怕乱了郑朗的民族政策,尹洙都想将他们一起迁往三白渠去参加劳动。都是什么啊,没有将你们斩首示众,反而成了俺的大爷! 没好气地将嵬名伟打发出去。 但这些人还逗留在渭州城。 尹洙没有管,这时候战事最为重要,后方职责是安抚。处理不当,后方爆发反抗,对前线战事会产生消积的影响。这一点他比葛怀敏想得要远,当然,葛怀敏这样的活宝,整个宋朝也没有几个人。 任他们在渭州城逗留,但又派了许多斥候,密切注视着前方战事。 嵬名伟留在渭州城,喝酒解闷。这都是装的,他身为西夏的牙将,多少也有些本事。然后在张氏兄弟介绍下,认识了那个都头,叫秦年,认真叙过一番后,嵬名伟居然发现他祖辈也是一个党项人。 都是汉姓,但是汉姓,不代表着是汉人,许多羌人与党项人拥有汉姓,可血缘里全部流淌着党项人与羌人的血脉,比如杨家,还有未来的刘家。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未必是老乡,但大家都是党项人,就有了共同的语言。 说了说,秦年说道:“嵬名兄,你既然归了我们宋朝,改个姓吧。” 还姓嵬名的,干嘛呢。这时候分岐出来,嵬名伟一心还想回到西夏,然而秦年多年呆在宋境,一颗心象杨家一样,全部向着宋朝。 嵬名伟不敢辨解,说道:“我姓什么好呢?” “姓赵最好,这是天家姓,没有朝廷之命,没人敢赐姓赵。其次姓郑,许多部族要求姓郑,郑相公又不准。真是好相公啊,朝廷派到泾原路有许多官员,除了曹玮将军外,就是郑相公对俺们羌人最好了。” 嵬名伟还是不敢辨,附和道:“是啊,当初我抵死不降,郑相公亲自劝说,这才归顺宋朝的。”…, 亲自说服个什么,值得吗。但郑朗此时连尹洙都不知道在哪里,谁人抵破他这个谎言。 “这才要得,大英雄当学庞德,若是三言两语就投降了,不是英雄好汉。” “来,来,我敬你一杯水酒。”嵬名伟心中冷哼,俺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一臣不事二主,你们算什么,作为党项人,居然心甘情愿地做宋人的狗。 敬了一杯水酒,秦年又劝道:“你们还是回去吧,别在渭州闹事,那个通判是才来的,不知道渭州的情况。等到战争结束,郑相公从前线返回,只要你们要求不过份,一定会满足你们的要求。” “我也想啊,可是你知道,我只是名义上的都校,没有任何实权,然而诸族百姓不知,只向我讨要。我哪里能变出物资……真不行,我就留在渭州城,让他们找不到我。” “这也是一个办法。”秦年让他说是捧腹大笑,随后又郑重地说:“在城中避开也好,但不能再劳烦城中官员。前线开战,城中大小官员忙得不开可交。这时候打扰他们,郑相公虽大度,也会产生不好的印象。你我都是党项人,我也想我们党项人生活得好一点。” “多谢秦兄提醒。”嵬名伟故作正襟危坐,郑重地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氏兄弟说道:“秦都头,我们再来把骰子,如何?” 欠了张氏兄弟的钱,秦年理亏,老脸一红,不过他赌性很重,犹豫一会儿说道:“好。” 几个人就在小酒馆里玩了起来。 张氏兄弟技术很好,可是嵬名伟投骰子技术却烂到家,输得有些惨,只好向张氏兄弟借钱赌。 秦年大喜,这个人是肥羊,什么都不懂啊。好,这时候他也不顾党项情份,索性将几人带到他军营附近一个小营房里,大赌特赌。一夜赌过来,将欠张氏兄弟的赌债全部偿还,还倒赚了十几贯钱。 十几贯钱对于郑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百姓与中低层将领来说,也算是一笔小财。秦年看看太阳出来,揉了揉因为兴奋有些发红的眼睛,说道:“我带你们吃早点去,俺请客。” 嵬名伟万分沮丧,无精打采地说:“随你吧。” “不用灰心丧气,晚上再来,说不定你运气转好。” 第二天又来,嵬名伟还是输,但赢家不是秦年,而是张氏兄弟。嵬名伟看得眼热,又勒索张氏兄弟请他们喝花酒,进行敲诈。这一来秦年更欢喜了。还什么更铁的,战友,赌友,嫖友。 一番昏天黑地之后,继续赌。这时候嵬名伟脸上越是哀声叹气,心中越是明亮,出去小便时,望了望不远处的火药库,脸上出现诡秘的笑容。 四百十五章 恶化 本来想传定川寨的一些图片 上次传石门峡图片没有显示 不传了 那个生日祝福的东东 各位能否支持一下 这个月继续三十几万字的更新 ================= 这时 葛怀敏反应过来 定川寨不能去 本来就有两万五千名将士 再经过自己征调 士兵多达三万多人 还有几千匹战马 寨内执行的是郑朗联保之策 定川寨是周围大寨 不知涌进去多少百姓 这么多人吃啊喝的 一天得多少物资 一旦退到定川砦便是等死 但要打通去镇戎寨的道路 于是让刘贺增兵 强行突破向家峡 这个峡不是三峡的江峡河峡 而是两山间的峡谷通道 就在定川寨与莲花堡之间 是一条很小的隘道 地形也不及石门峡险恶 然而就是这一条小的隘道 关健系着几万将士的身家性命 一共五千名士兵 全部是战斗力强悍的蕃兵 再度冲向向家峡 试图打通去镇戎寨的道路 其实这很危险 定川寨之所以七万人全部覆没 有种种原因 葛怀敏负主要责任 也有刘贺手下五千蕃兵哗变的突然事件 导致全军覆没 但反过来 若没有葛怀敏的错误决定 将所有将士逼到死亡的悬崖边缘 五千蕃兵也不会哗变 现在大家一起不知道未来会是如何 只觉得这样下去 会很危险 作为威望很高的蕃将 向进还做了鼓动 数千蕃兵冲向向家峡 一开始宋军作战十分勇敢 并且听从郑朗建议 多配备了弯刀 这种弯刀更适合于骑兵在马上劈杀 守在向家峡口的西夏将士被宋军杀得节节败退 但仅是一会儿 峡后旌旗舞动 随着旗号 越来越多的西夏人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 激战两个多时辰 刘贺看着属下士兵越来越少 可半步都杀不进去 黯然说道: 撤 心里面还在琢磨 当初张岊是怎么率领三千人大败西夏三万余骑的 没有想明白 带着败军逃回来 有一门好处 大多数是骑兵 想逃跑 西夏人追赶也不易 虽是败回 却带回三千余人 其他人一起倒在向家峡口 还损失了一千多匹战马 葛怀敏脸色阴沉着 扭头看着王吉 这时候他才想到这名勇将 说道: 王吉 你再率五千人过去 将这条通道打通 王吉愕然 看了看气沮的将士 知道士气很重要的 不能再让葛怀敏糟蹋下去 于是说道: 葛将军 退向定川砦吧 是好言相劝 若不听 只好拿出郑朗手令 强行夺权 不是开玩笑 此时三万多将士 性命垂于一旦之间 再让葛怀敏胡闹下去 有可能三万多人未到定川砦 便被西夏人弄没了 那么整个战役会滑向危险的边缘 葛怀敏默然 最后无奈下令 四路大军向定川砦会合 看到宋朝撤向定川寨 西夏人没有追赶 而是在后面缓缓相逼 前往赵福堡的西夏军队再次滑了一个半圆 从赵福堡折向西侧 绕到定川寨的西边 若是顺着行军路线 可以看到这支部队滑了两个不规则鱼钩形圆圈 但正是这两个不规则的圆圈 使葛怀敏上当受骗 如愿以偿的进入元昊的包围圈内 战局从向家峡蔓延到定川寨 定川寨有两条小河 一条便是硝口河 含硝量大 味咸 不能饮用 东西向 直到很远处才折向东北 另一条河流更小 但与硝口河截然不同 它发自上游的山泉 河水很甘甜 顺着定川寨的西北方向 会入硝口河 也是定川砦食用水的主要来源 因为它顺着山崖而来 发出很响的水声 所以当地人替它取了一个名字 叫响水沟 两条小河如同二龙戏珠一样将定川寨环抱在里面 四周有一些低矮起伏的山峦 但这些山皆不高大 往东南去一点点 约两里来地 是古长城所在 定川寨便是顺着响水沟西边的山势而建 正常情况 也算是易守难攻的要寨 …, 然而是看似 在这种正常的环境下 隐藏着一个天大的漏洞 葛怀敏是没有眼力看出来的 他唯一担心的便是食物 而不是其他 西夏大军不紧不慢的尾随前来 另一支军队有些辛苦 又画了一个圆 从西边包抄过来 两军会合 定川寨被围得水泄不通 元昊势在必得 将定川寨通向外界的板桥毁去 断其归路 然后又搭建二十四道浮桥 要过 请从浮桥往我怀中来 才能冲破重围 但还不是致命的 元昊不紧不慢的将浮桥搭好后 派人去了响水沟的上游 说它是河也可以 说它是沟也罢 总之 很小是了 象这样的小沟想要切断它比较容易的 一下子将它拦断 也不废多大的事 至于漫出的河水 这太容易了 难道只有定川寨才是低处吗 响水沟一路向来 有的是低洼所在 管它漫到什么地方 只要不漫到定川寨就可以 有水喝 将硝口河里的硝用化学反应除去吧 就是那样 也未必能食用 这一次葛怀敏真的傻眼 眼睛瞪大起来 忽然说道: 将王吉拖出去斩了 王吉莫明其妙 问: 为什么要斩末将 就是他让我退向定川寨的 赵珣狂晕 以前跟在郑朗老种狄青身后行军作战 感觉就象行动流水一般 有时候赵珣都怀疑自己不用思考 只要执行就可以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主帅 错误一于瓦亭寨不该当断不断 犹豫不决乃是兵法最大的忌讳 错误二不当兵分四路 错误三不当使用蕃兵冲击 整个泾原路蕃兵也不多 最多的还是宋军 这是留在最后做决定胜负时才使出的 或者绝对胜利 才用蕃兵击杀 比如郑朗多次对女真人的使用 最经典的是那次龛谷城之战 一直让兰州蕃子兵磨了三天后 才从南方杀出 一击定胜负 错误四不当推卸责任 当时四面皆是是敌人大军 刘贺五千蕃兵失败而归 士气低落 退向定川寨还有寨子可守 呆在野外便会全军覆没 而且作为部下 只是建议权 听不听是主帅的事 难道孙权因为张昭议和 就将张昭斩杀 错误五葛怀敏整个军事行动莫明其妙 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错误六…… 赵珣一眨眼间便想到葛怀敏此战所犯下的十几条重大错误 看了看王吉 挤了一个眼色 说道: 定川寨主郭纶在寨中要求见葛将军 让他出来谨见 到时候葛大将军还没有忘记摆架子 赵珣苦笑一下说道: 出来见不妥 因为里面有一样事关胜负的物事 葛将军需要亲自去参观 还有诸位将军最好也要进寨看一看 葛怀敏狐疑地问: 他真这么说的 是 走 葛将军 能否将王将军释放 等去了定川寨内 回来再做处分不迟赵珣又说道 事实他与王吉将手令拿出来 便可以释放 并且将葛怀敏军权强抢下来 但没有那个必要 毕竟传出去 也是有违体制 那只是到万不得己时才留的后手 将他押入寨中 一行人进了寨内 定川寨今年经过扩建 不但定川寨 其他诸寨也经过扩建 为了收留百姓用的 此时寨中有许多百姓 一个个神情惶恐不安 宋朝是好心 用寨子收容他们 但西夏人来的敌人太多 又亲眼看到响水沟渐渐干涸 失去了饮用水 会有什么后果 不仅只有葛怀敏才知道的 许多百姓带着仇视的眼神看着他们 认为正是这一切正是这支宋军带来的 这才是真实西北百姓的写照 宋朝强大时 倒向宋朝 西夏人强大时倒向西夏 很难说他们有什么家国观念 除非几十年后 郑朗的汉化成功 所有百姓都将自当成宋人 这种情况才会改观 消除蕃汉之间的偏见 蕃人倒是想啊 汉人多机灵哪 看看那些强人 不战时开垦收获 一战退回后方 发了财 又没有生命危险 脑袋瓜子够用 可是汉人有几个瞧得起他们的 蕃人渴望汉人的敛财能力 智慧 又鄙视他们的怯弱 汉人认为蕃人粗野无知 再加上生活习惯的不同 怎么融合成一起 这个工程不亚于实施王安石的青苗法………, 葛怀敏也不会考虑他们的感受 看到郭纶 愤怒地问: 有何事见某 是里面的人要见你 里面是谁 让他出来 葛将军 你没有这资格郭纶说道 这一战葛怀敏几乎荒唐的指挥 意味着他也完了 没有必要再尊重 是谁 进去吧赵珣与郭纶一左一右架住葛怀敏的胳膊肘儿 强行架了进去 葛怀敏刚要发火 忽然嘴巴张大起来 惊奇地说: 韩防御使 郑相公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不是我们在里 是行知一年前就准备在这里等着你到来韩琦讥讽地说 原来半信半疑 虽然在定川寨留下一个缺 葛怀敏怎么就能将军队率领到此地 他不大相信 可事实证明 葛怀敏不但一头钻了进来 还外带着多四周寨砦挤出许多将士 一起加入 钻到这个绝地 葛怀敏没有听懂 不解地问: 什么一年前 郑朗暗中拽了一下韩琦的衣袖 示意他不要说话 能说得清么 做了一个手势 让葛怀敏坐下来 问: 水源已截 你打算怎么办 我 我……只能冲出去 敌人十几万军队 我们加上定川寨的兵马 包括能组织的部分百姓 也不会超过三万五千人 向家峡新近大败 士气低落 如何能冲破敌人重围 …… 就算突围 我问你 向哪里突围 镇戎军 想要突围去镇戎军 首先要过长城壕沟 本来此处是我军用来抵抗西夏入侵所设置的 如今反而为西夏人拥有 兵力没有对方的多 地利又让对方夺去 士气不及对方高昂 你如何能突围成功 再说 元昊能否让你平安突围到镇戎寨 他虽不是名将 但指挥才能不会比你弱 否则你也不会被他逼到此绝地 还不是逼的 是你自己一头钻进来的 指挥才能你又不及 如何杀出重围 是王吉建议 王吉建议 早先为什么不听王吉建议 没有王吉建议 你早就在东边让西夏人吃光了 不但你 连你儿子也会丧命于此地 这时候大军不知生死 居然斩杀三军勇将 真有本事你啊 …… 葛将军 你一直说我没有给你兵权 对你排挤 现在给了你兵权 并且将主力部队交给了你 整个泾原路能调动的兵力也不过五万人 包括瞎毡的蕃兵与韩防御使的兵力 也不满六万 可你部下却拥有三万三千多军队 但你交出什么成绩 …… 兵符拿出来吧 你没有权利 不要逼我 整个泾原路 甚至环庆与秦凤路十几万军队 从泾原路到长安城近百万百姓的生命 有可能因为你的失误 全部面临危险之中 这时候我不但可以解去你的兵权 就是将你处斩 陛下也不会责罚我 还是主动交出兵权吧 或者你还能利用京城的人脉关系 保留一官半职 郑朗越说声音越森冷 他真动了杀机 这不是手软的时候 这支部队因为葛怀敏 还塞了一些亲信将领在里面 不解除葛怀敏的兵权 自己就无法完全接手指挥 若是葛怀敏不服 将他以军法罪处死 一了百了 就象昆仑关前狄青斩杀杨文广的侄子杨畋一样 不管是不是冤曲 不斩不能立威 就不能从余靖这个小子手中将兵权抢过来 也就不能获得昆仑关大捷 刘贺走过来劝道: 郑相公 葛将军也是好心前来救数寨之围 刘将军 为何于向家峡大败 来人哪 将刘贺拉下去 重笞五十 兵符摘去 两个侍卫走过来 将刘贺拖下去 重打了五十下 郑朗听着外面刘贺鬼哭狼嚎 对葛怀敏说道: 我不想杀人 面对郑朗的威压 葛怀敏选择屈服 最要命的还有韩琦站在边上作为人证 自己就是以后回京城狡辨都无法狡辨 他不知道 若不是郑朗突然出现在此 不但几万宋军 连他父子二人也要死于此地 郑朗将葛怀敏关押起来 不仅解去兵权 还问了罪 朝廷会不会处罚不知道 主要不让他再插手任何军务 做完这一切 下令三军全部进寨 …, 三万多将士 往寨子里一挤 即便定川寒经过扩建 也被塞得如同象沙丁鱼罐头 不过城头上的旗号没有变 还是挂着一个若大的葛字 接着又下令 全寨百姓将士勿得泄露郑朗与韩琦来到此寨的消息 听到郑朗与韩琦在此 所有将士都感到惊讶 百姓同样感到惊讶 他们有的进入定川寨好几天了 从来没有听到或者看到郑朗 也不可能让他们知道的 似乎是一条好消息 但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水 …… 定川寨发生巨变 李元昊不知 看到宋军被挤入定川寨 心中大喜 这是镇戎军四周城寨最大的一个缺陷 不但水源容易被掐断 包括土质 因为土质多含盐碱 实际就是硝 这时候人们不懂 统统划入盐碱行列 挖出的井水都是苦瑟不能饮用的 为此他实施了周密的计划 此时他的胃口还不大 只想将这三万多兵马全歼 那么会获得一场比好水川与三川口更大的大捷 就有了坐下来与宋人谈判的本钱 大军徐徐将定川寨围困 暂时没有进攻 也不用他进攻 寨中缺少饮用水 宋军会自己出来突围 为此 做了周密的布置 就在他调动军队之时 吴昊的密信到达 人算不如天算 这一战去向何方 远不是那一个人能掌握的 比如吴昊这个计策 元昊看了信 将几个重臣喊来商议 丰州城虽说是州城 实际与镇戎寨、笼竿城一样 是一个寨堡 稍大一点的寨子 攻破并不稀奇 只是作为西夏第一次攻破的宋朝州城 象征意义很大 但渭州不同 它是泾渭流域上游地区第二大城池 象征意义更大 城中又有大量百姓与物资、财富 看着吴昊的信 大家都有些心动 看着帐外 张元说道: 此战不能拖得太久 泾原路兵力不足 秦凤路还有稍许兵力 环庆路兵力不少 上次他们三人就曾联过手 必须将定川寨宋军吃下去 那么泾原路兵力空虚…… 你是不赞成分兵 陛下 臣不是这个意思 赞成分兵 就是三路军队集合 也凑不出十万人 我们兵力还是占据了优势 但臣以为 先压后打 什么先压后打 葛怀敏将四周各寨兵力抽空 各个寨砦现在宋军皆不足 不如…… 莲花堡 养马城 陛下英明 先下其中一城 打开通往瓦亭寨的道路 大军压逼瓦亭寨…… 朕懂了元昊眼中露出欣喜 张元说得半清半楚 可是元昊已经听明白他的主意 先破两寨堡中的一个 震恐宋军 不然到现在一个寨砦还没有破掉 宋朝人不会害怕 只要破掉了一寨一堡 宋朝人才会担心 大军往空虚的瓦亭寨前一压 渭州必然分兵支援瓦亭寨 主力军队困在定川寨 又能分去多少兵力 但去渭州不一定非要从瓦亭寨经过 那个寨子位于瓦亭河畔 河谷宽大 也卡不死道路 从容从边上绕走 军队就可以直奔渭州城下 若来阻拦 正好在野外作战 若不阻拦 那么兵临渭州城下 可以攻城 可以围点打援 至于定川寨这几万宋军 元昊早将他们当作死人 分了一分 分出三万军队带着一些攻城器械直奔莲花堡(定川寨与镇戎寨中间) 果如张元所料 因为葛怀敏的调动 莲花堡内仅有五百几十名宋军 还有近千百姓 看到西夏人在攻城 城中将百姓武装起来 开始反抗 终是人少 傍晚时分 莲花堡被攻破 不到两百人打开东门 逃到镇戎寨 三百余将士全部壮烈牺牲 近千百姓也惨遭屠杀 狄青出兵营救 为时已晚 只有一千余士兵 一番厮杀后 不得不撤回镇戎寨 三万西夏大军继续南下 直奔瓦亭寨 从瓦亭寨到渭州城只有七十几里路 消息传出 整个泾原路感到震动 尹洙还不知道郑朗与韩琦的下落 被逼得没有办法 再次抽调五百宋军 直奔瓦亭寨 拱卫渭州的北大门 他才来 不知道这样分下去 渭州城自身安危怎么办 明里 暗里 泾原路局势全部在剧烈的恶化……(未完待续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 您的支持 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四百十六章 授徒弟 郑朗与韩琦真的被西夏人围困在孤城里 但韩琦很喜欢 好水川之败 秦州哭丧 始终成为他心中一根拨不掉的刺 不会象赵祯那样自虐 可是一直想替自己正名 自己身处孤城 不管有什么安排 也是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胆量 当然 还有功绩…… 不过此时寨中百姓与将士都有些混乱 没有了水 谁不急 郑朗与韩琦在这里也不行啊 必须得喝水 郑朗派人将各个百姓的长者 以及诸将领一起集合 带到定川寨的西北角 此处有一个院落 一直派了士兵严加看守 但院子本身很是普通 一人来高的土墙 后面是一排茅草屋 有人曾好奇偷偷附在墙上观看 什么也没有看到 只看到一块正方形的空地 空地面积不小 长约五丈 宋朝大军未进入定川寨无所谓 此时进入定川寨 再留着这块空地 似乎比较奢侈 不知道它用来做什么的 许多人私自里做过猜测 有的人还壮起胆子 看那一排茅草棚 结果同样什么也没有看到 只是几间空房子 这一来 对这块占地有近四百平方米的院落更是充满了猜疑 今天郑朗终于将它的真面目揭开 诸人进去后 郑朗努了一下嘴 定川寨主郭纶会意 无论这里发生什么 可以在寨内传扬 但不可以传到寨子外面 接着又命令士兵站在寨子的城头上 紧密看守 不仅防守 还监视着寨内的动静 看到西边城头上的士兵密布 郑朗这才将他们领到西边的屋角 徐徐将覆在上面的泥土揭开 秘密随之暴露 屋角处有一条暗沟 通到城墙处 上面略略长了一些苔藓 看上去时间不是很长 只是因为封闭起来 长时间不见阳光 才产生的一些细微的苔藓 有人的脑袋聪明 已经知道下面是什么了 韩琦面露微笑 看着大家 郑朗再次将地面泥巴用手扒去 表面上看是地面 实际只有薄薄一层黄土 然后便是木板 将木板揭开 大家一起欢呼起来 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储水池 有三丈多深 幽幽的似乎看不到池底 大片绿水借着窗户的阳光 荡漾着喜人的碧色 四周又用砖头与石灰砌成一道厚实的墙壁 不让水流失到地面下 整个院子是一个假像 真正的是下面这个大蓄水池 足足容纳了四千多立方的食用水 这是提前将响水沟堵截起来 使沟水漫涨 再通过墙角的那个小小暗渠 使水流到这个储水池里 等它蓄满之后 再次响水沟的土堀开 不用多长时间 仅一夜足矣 就是砌这个池子 花了很大的功夫 现在看到 花的功夫虽多 太值了 还是不够 此时定川寨挤满了近四万军民 还有几千匹战马 这些水再节省 也不过食用十几天 但十几天足矣 郑朗吩咐道: 下令派人过来担水 分发军民 但要控制用量 另外 就是将战马外的所有牲畜全部宰杀 战后给予补偿 有水 也要节约用水 牲畜用水远比人类更高 战马舍不得杀 可其他的牲畜必须得宰割 消息传出去 许多人喜得雀跃起来 诸将带着士兵不准百姓发出任何欢呼声 高兴可以 偷着乐 不准喧哗 让河对岸的敌人听到 葛怀敏被关了禁闭 没有怎么害怕 知道郑朗不会将他怎么样的 大不了指挥错误 按照宋朝制度 贬官就是 其实这时候 他冷静下来 想了一想 觉得很多事情不可思议 怎么郑朗与韩琦就知道自己会中埋伏 最终被困在定川寨 这未免太过神奇 不但他在想 有的人聪明 也察觉出来这个问题 随着看到许多人在担水 心中更是迷惑不解 这个水又从哪里来的 …, 直到此时 他才知道自己所谓的精通兵书战策 是多么的幼稚 他什么心情 郑朗不会去问 只要别给郑朗带去麻烦就行 好在还有韩琦 一个人压制不住 两人足以将他压制 对韩琦说道: 稚圭兄 我们上去看一看 指上城头 好 别急 穿盔甲吧此时满城头尽是甲士 两个便服之人登上城头 必然引起敌人注意 石门川之战 两人多次在墙上晃荡 有西夏人认识他们 此时还不便暴露身份 只能穿盔甲掩饰 没敢将步人甲拿来 而是拿来马甲 往韩琦身上一套 韩琦两条小腿直哆嗦 郑朗大笑 当初自己也是这样的 真正的宋朝盔甲太重了 就是这个马甲也有四十多斤 不是宋朝的斤 而是后来的斤 捉狭地问: 稚圭兄 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韩琦倔强地说 走了两步路 说道: 行知 还是你扶一扶吧 让郑朗扶比让其他人扶好啊 两人登上城头 眺望远处 西夏人密密麻麻的将定川寨围得水泄不通 有许多人在硝口河上继续架浮桥 就看到西夏人分兵 向东南方向驰去 郑朗皱了一下眉头 韩琦说道: 有些不妙啊 军队没有形成重围之前 泾原路的兵力很空虚 秦凤路还能支援一批兵力 却是另有用场 这时候不敢将他们使出来 又让葛怀敏调拨了一批军队 自镇戎寨到笼竿城一线以西 所有寨堡兵力皆是十分空虚 郑朗说道: 我担心渭州城 但没有办法 此时想将消息送出去 也无能为力 第二天坏消息传来 元昊破了莲花堡 还将许多人头砍下来 带到定川寨前面 耀武扬威 要寨中百姓投降 韩琦说道: 冲一冲吧 北风不烈郑朗气得牙直咬 依然冷静地说 韩琦看着天空 不解地问: 为什么不起风呢 我那知道郑朗苦笑 俺也不是诸葛亮 能借来东风 然后看着东北方向的群山 这个风的作用在西北战场上 因为西北多沙尘 十分重要 先是有张亢建宁寨一战 风起了作用 史上这个葛怀敏更悲催 试图从东城门突围出去 两军交战 难得居然刮起东北风 东北风在秋后的西北 有之 但很少 并且这场风很大 将东北那些土山上的尘土全部刮得飞扬 宋军正好站在下风 于是大败而归 这就是史书中的黑风 很自然的天气情况 但在这时 往往无限的夸大 一场黑风刮过 七万宋军士气全无 最后蕃兵哗变 七万军队大败 仅有少数人逃出生天 不知道是那场黑风 但来到定川寨后 已经刮了好几场大风 有东北风 有西北风 一旦大风扬起 风沙扑面 居于下风交战极为不利 不知道罢了 知道了 定川寨有东门 也有南门 还有西门、北门 只要是风 风力够大 便是一战之时 两人坐在寨中等风 直到第三天夜晚 郑朗才被侍卫喊起来 禀报说起风了 郑朗急忙穿好衣服 来到院中 另一边韩琦也被侍卫叫醒 站在院中向天空看 是有风 但风也不大 四五级 旗帜勉强被飘扬卷直 风小啊韩琦叹息道 小也要执行郑朗说道: 再不执行 元昊会起疑心 好 两人穿戴整齐 开始调集将领 此时寨中兵力多 将领也多 有许多将领能够使用 包括王吉与赵珣在内 指挥才能皆是杰出之辈 还有一些勇冠三军的勇将 比如向进等人 用的也是这三人 打开寨北的仓库 抬出一些器具 不仅有武器 还有物资 提前也准备了大量物资 不要多 只要够十几天消耗 那时战事早就结束了 看着这些器具 王吉狐疑地问: 这是什么…, 郑朗说道: 你看 从后面麻包里拿出一把东西 放在某一件器具上 轻轻拉动 王吉正好站在下风 立即将眼睛捂上 郑朗说道: 这一战不仅我们要大败元昊 还要教他这个徒弟 让他学会有意识地利用风无论建宁寨与定川寨或者九曲一战 风起了主要作用 但是不管那一方 都是无意识地利用 包括元昊在九曲一战 这一战不成功则罢 一成功会将西夏人打得很惨的 要给他们一线生机 才不会向契丹人屈服 整个是超级高难度任务 韩琦不听则罢 一听也皱眉不止 果然是脑袋好使唤 换其他人 若是这样去挖空脑袋想心思 准得活活累死 有时候他也在想郑朗的前后布置 不想还好 一想头觉得很大 是BUG的存在 但也是历史知识的价值 九曲一战过后 再想与西夏人交战 郑朗恐怕很难找到任何借鉴的历史知识 但这正是他所期盼的 此时 就看到王吉的军事天赋 拼命的揉了一会眼睛后 兴奋地扑过来 将郑朗的手抓住直摇 说道: 郑相公 我是服了你 以后收我做徒弟吧 去 别胡闹赵珣将他一把推开 是什么人都能做郑朗的学生 特别是此时武将地位低下 狄青都不敢开这个口 你怎么好意思说的 但不大好说 郑朗在渭州收那个时家的 还让人家小娘子敲诈书法 才肯同意 天下之大 无奇不有 郑朗自己也不戒意 说道: 只是一些格物学的知识 军事天赋我不在你之上 之所以侥幸到现在没有出错 是与你们商议后 群策群力的结果 他说的是本心话 自己利用的只是历史知识 以及提出一些设想 具体执行计划 皆是与诸位将领细细协商后才拍板决定的 包括老种、狄青、张岊、赵珣、王吉 甚至张方平的建议也听从一些 但没有人这样想 认为他是故作谦虚才说的话 谦虚是美德嘛 也没有人在意 几人就站在仓库前商议妥当 开始征兵调将 不是很远 西夏人为了监视寨内动静 还在河对岸搭建了高大的塔楼 日夜观注 弄得寨子里面分发物资与食用水 都要在夜晚 借助夜色悄悄进行 寨内调兵遣将 西夏人早就得知 元昊与诸臣拍手相击 宋军终于忍不住了 要强行突围 宋军在调兵遣将 元昊也在调兵遣将 没有小视宋军 在三川口、好水川与府麟路 见识了宋军的强悍勇敢 也说宋朝运气真的很好 若不是史上契丹人出兵 自从定川寨一战后 元昊看轻宋军 又不知道会发起怎样的进攻 北风吹扬 是西北风 也是冬天西北最常见的风向 宋军将东南两寨门打开 几万宋军鱼贯出来 只是后面还有一些古怪的器具 下面是一个风箱 风箱在中国出现得比较早 西夏人也有 铸铁提高炉温时 必须用到它 主要是在上面 风箱的出口处是一个皮囊 下面是一个四个小滑轮的小车子 风箱便平放在上面 后面是一个很高的木架 皮囊吊在木架上 然后是一个大漏斗状管子 屹立在木架的顶处 下面还有一个大漏斗 一共推出来近百个这样古怪的器具 元昊与宋军屡次交手 最难缠的便是彭阳城 吃足了苦头 因此看着他心中很狐疑 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 就在他猜想之时 宋军一步步地逼近浮桥 元昊不顾它是干什么用 说道: 列箭准备 就在这时 郑朗吹响号角 有的士兵从后方将一个个麻包拖出来 还有的士兵在拼命的拉着风箱 士兵将麻包里的粉末灌进漏斗 这些细细的粉末让大风箱鼓出来的风立刻鼓得飞扬到天空中 粉末很细 不但风箱里鼓出了风 还有西北风在吹刮 迅速向西夏军营飞去 …, 偏偏又是月末之夜 许多西夏人不知不觉 还不知道宋军在干什么 直到一百个风箱全部鼓出粉末 天空中弥漫出一道道烟雾 才隐隐感到不妙 可粉末已经吹了过来 这些粉末有晒干的尘土 还有少理芥末、秦椒 没有辣椒 但此时中国已经出现一些辣味 比如椒、姜、茱萸、扶留藤、桂、胡椒、芥辣 皆可以作为辣椒的替代品 用为调料使用 有的很贵 有的便宜 比如茱萸 事先将它晒干 然后磨成继粉末 它的质量比尘土更轻 也飞得更快 一下子中了招 包括元昊在内 也让这些尘末飞进了眼睛 不由地捂着眼睛 用手拼命的揉 郑朗再次击鼓 冲锋开始 分成三路 赵珣居中 王吉居左 向进居右 西夏人搭建了十二座浮桥 每天通过浮桥来寨城下耀武扬威 但宋军只选了其中三座 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万五千军队 迅速扑过浮桥 冲入西夏军中 眨眼之间 西夏大营混乱一团 元昊不顾眼睛痛 不停地用旗帜下达命令 让所有将士稳住 到现在为止 他依然还想将定川寨所有宋军吃下 不让他们突围出去 那怕不攻打 只要再困上几天 没有水吃 宋军也会不战自乱 宋军根本就没有打算准备突围 其实这时候想要突围 却是一个大好时机 至少有一半宋军会趁机突破重围 逃出生天 可宋军为什么要逃 王吉与赵珣、向进三人在敌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所向披靡 特别是王吉 杀伤力最强 从他身上能看到一些后来蒙古铁骑的样子 战前拒绝穿笨拙的马甲 只着轻甲上阵 因此战马负担很轻 冲锋起来 速度也最快 韩琦看着他在敌人中凶悍的样子 说道: 行知 此人果然是一员虎将 那是 兔毛川一战 正是他奋不顾身 第一个从车阵里跳出来 大破铁鹞子的 不知道张岊如何 马上你就能看到郑朗十分高兴 宋朝对武将十分轻视 特别是这位韩大先生 史上张岊与王吉待遇最为不公 若得到这位韩大先生青睐 两人飞黄腾达之日便到来了 自己一个人说话不管用的 再加上韩琦 朝廷还能再不重用这两名勇将 但接下来郑朗陷入沉思 行知 你在想什么 稚圭兄 我在想建立一支轻骑兵 轻骑兵 也就是用轻甲 或者皮甲代替笨重的马甲 减轻战马的负重 再精选一批战马 那么至少这一支骑兵会保持速度的优势 那又如何 用途可大了郑朗叹息一声 这个念头不是一天才想到的 只是今天晚上看到王吉的样子 这个才如此的强烈 可再一想 觉得很困难 蒙古铁蹄纵横天下 那有他们的天然地理条件 一直生活在无拘无束的大草原上 纵横驰骋惯了的 西北有草原 不过是一些小的平川 那能与北方那些大草原相比 没有这个天然的地理条件 就无法训练出蒙古人那样的轻骑 什么用途 不说了 观战吧郑朗没有办法回答 总不能说后世有一支骑兵 能用两万人就扫荡了大半个欧洲 还得慢慢熬吧 熬完了西夏 还有契丹 契丹根本就没有指望将它消灭 顶多将幽云十六州收回来 那么整个宋朝就欢喜到了家 韩琦盯着战场 又说道: 这一次元昊一课上得很深刻 郑朗也大笑 宋军不扬那种阴险的辣尘 元昊眼睛睁开 开始全神贯注的指挥着军队 郑朗对元昊很鄙视 认为他是一个土匪 低估了元昊 元昊还是有些指挥才能的 若不是用阴谋诡计 或者这些鼓尘机 与火药 单论指挥艺术 元昊比此时定川寨中的任何一人都要强 …, 在他指挥下 西夏军队井井有条运转起来 郑朗说道: 到时候了 再次擂鼓 宋军徐徐撤了回来 经过一个多时辰交战 双方各有损伤 宋军牺牲一千多名将士 但西夏人更惨 最少三四千人葬送在硝口河对岸 虽各有伤亡 但对双方来说 皆没有伤筋动骨 只要将这支宋军吃下去 元昊那怕再牺牲一倍将士 也是值得的 宋军也没有指望马上就会大败西夏人 西夏人虽分了兵 前来大军数量太多 还有八万多人留在这里 张岊与张亢亲自前来 也冲不垮这么多的军队 但这一战 对宋军有所裨益 本来因为向家峡一战 下降的士气因为这一战 会再度回升 郑朗开始论功行赏 向进大乐 说道: 郑相公 还是跟郑相公打仗舒快 那象那个葛…… 没敢说 这也道出大多数将士的心里话 郑朗扭头看了看东北角 东北角有一处房屋 正是关押葛怀敏的地方 说道: 向将军 不得乱说 准备休息 没有参战的将士准备守城 防止敌人恼羞成怒 明晨进攻定川寨 然后与韩琦回到院中 韩琦说道: 大约还有几天 快了郑朗答道 但他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担心的是那支分出去的西夏军队……(未完待续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 您的支持 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四百十七章 浑沌 郑朗不是传说中的诸葛孔明 真实的诸葛亮也没有那个本事 猜错了 元昊第二天没有发起任何进攻 而是就着两条小河 从附近山上砍伐下来大量的木料 修建一条长长的栅栏 咱不进攻 也不恼羞成怒 就活活困死你 城中没有水了 看你们宋军能坚持多久 郑朗想错了 元昊虽是桀骜不驯 但不会不顾大局 元昊也想错了 比拼消耗 最终吃亏的还是他 定川砦物资与水源最少能坚持十几天 元昊自己物资也能坚持十几天 可他们回去怎么办 毕竟这是在宋境里 郑朗与韩琦登上城头 看着元昊在修栅栏 暂时不进攻 郑朗很不开心 韩琦说道: 此人不可小视 昔日曹宝臣(曹玮)对此人赞不绝口 果是一代枭雄 不管元昊用什么手段 或者他运气有多好 最少打下眼下的江山 容易么 西夏有什么 绝对不到一百万户人口 有人暗中枯测 此时包括沙州、河西走廊在内 西夏的人口也不过七十万户 因为战争破损 每户人口很少 总人口也不过两百几十万 还有的大臣认为元昊所盗陇右数州 人口仅是原来唐朝陇右的二十分之二 那么户数只有十五万到二十万 赵师民上奏便持此议 韩琦想抽赵师民的耳光 只有二十万户人口 能每次发动十几万军队入侵 还有的人胆小怕事 认为西夏治军二丁抽一 平时就有五十万军队 那么最少有一百万壮丁 境内会有四百多万人口 四百多万人口 往哪挤啊 往贺兰山西边大沙漠里挤去 因此韩琦赞成中间的说法 就是这七十万户 两百几十万人口 让庞大的宋王朝苦逼 至今未征服西夏任何一块地盘 反过来呢 国家拖累得民不聊生 枭雄啊 韩琦不得不承认曹玮当时的看法多么有远见 郑朗默不作声 总之 元昊大修栅栏 让他不喜欢 攻好啊 正好葛怀敏从四周又抽调大量军队过来 三万多军队想击溃眼前的西夏大军 那是不可能的 但用来守城 元昊将十几万军队全部驻扎在这里 以他们不善长攻城的能力 将吃奶的力气使出来 也休想撼动定川寨一根汗毛 那么一个攻 一个是守 西夏大军损失会十分惨重 几天下来后 士气沮丧 大捷便有了 稚圭兄 我不是担心栅栏 而是担心其他 郑朗的担心很快实现 西夏国内很贫困 就算是秋收到来 因为苦战数年 每次都抽调大量壮丁 还死了许多人 国家一年不如一年 为了这一战 几乎将西夏境内财富全部挤压出来 但于陇山东麓 让张方平一把火烧狠了 后勤供给严重不足 破了莲花堡 得到一些物资 不足以支持庞大的军队 那些物资仅是供几千人生存用的 但也是有帮助 将栅栏修好 元昊又抽出一部向养马城发起进攻 养马城在镇戎寨的西侧 瓦亭寨的西北方向 在镇戎寨附近算是一个规模较小的寨子 本来里面仅驻扎着七八百宋军 葛怀敏抽了抽 仅剩下四百来人 正好是一营兵力 数万西夏军队前来攻打 更加无力支持 好在此寨规模小 前来投奔的百姓不多 仅有一百来户 不到半天 养马城便会攻破 消息再次反馈到狄青哪里 狄青侷促不安 按照宋朝军法 有兵不救便是有罪 可是诱敌来犯 在镇戎寨确实留守的将士不多 没有办法与强大的西夏军队抗衡 然而镇戎寨西边二寨连破 狄青还是感到压力 仅逃出一百来人 其他人与百姓再次遭到西夏人的杀害 狄青抗不住这个压力 终于出手 …, 还是向家峡 悄悄带着两千多军马 借助向家峡两边山林的隐护 潜入向家峡边缘地带 一万多西夏军队押着战俘以及抓获的百姓 与清剿过来的辎重 慢腾腾地走过来 狄青一直按兵不动 直到西夏前锋军火队过去 突然带着手下杀出 借助狭窄的地形将西夏军队一切两断 向西夏后军发起冲锋 战了近一个时辰 两百多名战俘与百姓一个个释放出来 有的让他们就近骑上马 或逃生或者参加战斗 又将西夏人掳获的辎重一一烧毁 在西夏两支军队没有形成合围之前 撤回镇戎寨 这次埋伏战 击毙近千西夏士兵 可是狄青自己手下也损伤了三四百人 算是一个小捷 但形势十分恶劣 葛怀敏的调动 镇戎寨西侧几乎无军力可动 张岊在笼竿城有兵 兵力不在笼竿城 狄青有兵 兵力不在镇戎寨 甚至未来景泰都有一支庞大的军队 可军队也不在高平寨 无昊胃口越好 泾原路局势越恶化 还不是让他担心的 担心是的南方那一支西夏军队 西夏人逼向瓦亭寨 瓦亭寨兵力空虚 只好四处搬救兵 先是镇戎寨 后是笼竿城 再后便是渭州 没办法 寨中仅有一千来将士 要么还有涌进来避难的两三千百姓 面对三万人 如何守寨 整个泾原路就象水煮一样 尹洙接到救援信后 又派出一千士兵前往瓦亭寨 这是渭州城的北大门 离渭州城只有七十几里路 要命的是自瓦亭寨到渭州城之间 后方再无一寨砦 七十几里路 对大部是骑兵的西夏人来说 仅是两个时辰的路程 然后与张方平扯皮 先将泾原路局势写了奏折 上书朝廷 接下来几乎一天一报 一天两报 最后一天三报 张方平带信过来 尹洙要问 也实话实说 这个人是君子 张方平对这些君子比郑朗更不感冒 可大多数君子品性还是能相信的 直接说了 韩琦与郑朗去了定川寨 其他的别问我 我不是主帅 怎么去了定川寨 定川寨消息也随着传来 葛怀敏庸兵误国 不知道怎么绕的 就上了元昊的当 不但将他自己两万五千名将士 还将四周数千将士一起带到这个绝地 称为绝地原因不是定川寨不够坚固 而是水 西夏人切断了定川寨的水源 尹洙听了冷汗直冒 他对军事一知半解 后来还尝试着写了一些兵书 这个兵书切莫相信 想看兵书 还是看孙子、孙膑、吴起等人的兵书 那才是心会体得 尹洙懂什么兵法 可比葛怀敏大约会强一点 切断水源会发生什么 请看三国街亭一战 诸葛亮为什么挥泪斩马谡的 此时定川寨人数更多 不仅有三万多军队 因为寨子面积大 还涌入许多百姓 郑朗宰杀牲畜 关健时候战马也可以宰杀 可这么多人怎么办 尹洙想了半天没有想出 又产生新的疑惑 为什么郑朗与韩琦出现在定川寨 难道未战之前 便料到葛怀敏会让元昊诱入定川寨 这太过神奇 不大相信 于是再次写信询问张方平 张方平也写了一封信回来 说道 战争的事你少烦 与你不相干 你将渭州守好 政务处理妥当 才是你的本职 不能说不知道 未来有数路人马涌过来 笼竿城是一点 高平寨是一点 瓦亭寨也是一点 他的彭阳城又是一点 于是绕过问题 直接说他少管闲事 与崔娴一个语气 尹洙看到书信后气着 写了一封奏折上报朝廷 说张方平误国 如今郑朗与韩琦身陷险地 居然知情不报 单看尹洙的奏折 能将朝廷君臣急坏的 …, 除了他的N条奏折外 还有范仲淹的奏折 敌人终于诱到定川寨 范仲淹也如郑朗所约 开始调动军队 相对比庞籍 范仲淹保守程度要轻 有利于国家 他同样敢发动战争的 况且是在宋朝境内 几乎征集环庆路大部分军队 一共抽出四万人马 一下子抽出这么多兵马 连郑朗都没有想到的 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他亲自率领 与韩琦一样 也要过界了 这部分人 包括他的长子范纯祐 手下爱将杨文广、张建候、张信、王贵、徐正、郭庆宗、王遇、范全、谭加震、张继动等人在内 再率两万五千人从细腰城 进入天圣寨 但不是从天圣寨进入彭阳城 而是经北葫芦川 进入高平寨 彻底将西夏军队归路断死 另一部分一万五千兵马由老种带领 自庆州进入原州 从原州进入彭阳城 从东面钳制西夏军队 徐徐逼向镇戎寨 形成对西夏大军的合围 余下的军队由蒋偕率领 坚守环庆路边境之地 以防环庆路兵力空虚的时候 西夏人攻打环庆路 说的就是这么多 但京城的几位大佬那有本事看出来 赵祯将他们每天喊到内宫议事 就趴在地图上看 看了半天看不出来 说定川寨是川 也就是一个平原 实际是一个小河谷 面积也不大 周围有许多高低起伏的矮山 知道的便是这些 不知道郑朗与韩琦突然出现在定川寨为了什么 难道这两人早有后手打算 不能埋怨他们不通报 天知道葛怀敏会不会中伏 误判敌情 会招来言臣弹劾 提起这个葛怀敏 君臣脸色皆有些不大好看 在京城许多人替他吹棒 一个个信以为真 包括郑朗在泾原路屡次战役皆不使用葛怀敏 也让京城许多人产生错觉 郑朗想要搞一言堂 数次大捷面前 没有大臣敢弹劾郑朗 为什么让缘边四臣总管缘边四路所有军政财大权 正是为了便于调动 没有想到 只出来溜达一回 成了这个样子 实际这牵涉到了赵祯朝用人的问题 承平时久 也不知道谁有军事才华 不能来个朝辨 即便辨 谁来做裁判 都不懂 那有资格做裁判 而赵祯性格虽仁和 因为大臣太过强势 心中有些不安 于是三衙用人有一个显著的特点 一是以外戚用人 例如李继隆之子李昭亮 曹皇后的叔叔曹琮 赵祯的舅舅李用和 还有取太宗之子华王赵元偁女的郭承祐 连赵祯自己都说他是一个庸人 可常时间盘居于管军之位 因为政治稳定 没有太大的动荡 选外戚任三衙管军 并无政治上多大的必要 有厚外戚之家的私心 也是赵祯心中的一丝不安 但战争来临 这些外戚才能多低下 便不能发挥作用 还有一个特点 循资格 循次稍进 甚至将文彦博这样对军事一无所知的文臣 也提拨为都虞候 葛怀敏便是这样上位的 家世很好 有人替他拼命的吹棒 于是担任泾原路二把手 这时 赵祯还没有反思 他内心的不安 也不想去反思 当看到西北的奏报时 只是说了一句: 怀敏误朕 在搞什么呀 连朕对军务不懂 都没有看到你有什么高明的地方 就象一个傻子一样 一头钻进埋伏圈 让西夏人从容的切断水源 将几万大军逼入绝路 正是不懂 对葛怀敏更加痛恨 葛怀敏也不想钻啊 但西夏人在哪里划着圆圈 一个圈子一画 葛怀敏的小魂便失去了 然后自己主动往里面钻 没有西夏人这两个圆圈画出 葛怀敏也不会率军进入定川寨 可几人明白其中过节 吕夷简眼光还略有些长远 说道: 陛下 若是郑朗与韩琦真的出现在定川寨 一定会有所备…, 纯是猜测的 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 然后又说道: 不然范仲淹不会举四万军进入泾原 并且大部是前去高平寨切断敌人退路 猜得不离十 但局势之浑沌 任何一人都无法作出判断 至于范仲淹与韩琦的过界 谁去管 只要打败西夏人 保住泾原路不失 那就谢天谢地 具体的想不明白 赵祯无奈 下了诏书给庞籍 你从延鄜快点抽一些兵力 支持泾原路 不要说破开泾原路 便是兵力空虚、范围广大的关中 不要说长安城与潼关 就是三白渠也不得了 哪里有十几万人在施工 西夏骑军忽然杀来 十几万百姓就象待宰的羊羔 想怎么宰就怎么宰 国家要出大事啦 这份诏书让庞籍再度苦逼 事前韩琦给范仲淹写了一封私信 希文 这一战打过以后 西夏人不和也得求和 朝中大臣也不想再战 国家负担沉重 百姓因为连年交战 生活疾苦 和成为必然大势所趋 但和也要朝着有利于宋朝的地方发展 这一点与郑朗想法差不多的 可韩琦大约存在争功之想法 未对郑朗说 而是听了郑朗计划后 将这个产生的新想法 单独写信给范仲淹 希望范仲淹与庞籍联手将横山拿下 只要这一战过后 西夏无论胜负 皆会损失惨重 泾原路将寨砦铺到萧关与没烟前峡一带 那么整个陇山防线甩在身后 陇山不会成为西夏人的天险 相反 会成为宋朝西方第二道防线所在 还有天都山 那是西夏的屏障 估计夺下是不可能的 若真的将萧关以南 石门峡以东一带全部占领 已算是不错 但西夏人还有天险 白于山与横山 一旦夺下横山 西夏盐州与北方银夏五州 全部暴露在宋军攻击范围之下 并且有居高临下之势 西夏人不善长防守 但宋军善长防守 这道天险夺下 要和要战 尽在朝廷囊中 想法很好 庞籍十分动心 与大将王信等人在协商 还派人请折继闵与王凯到延州商议 进攻庞籍不善长 与他的军事思想不相符合 可是折继闵与王凯懂 也等于是做一个小范围的两路出击 一旦夺下横山 他所立的功将会超过南方三路总和 这时 便接到朝廷的诏书 救还是不救 庞籍十分为难 救一分兵 不要说横山 能获得小小的胜利 已是侥幸 不救 万一泾原路出事 到时候怎么办 自己就是夺下横山 也有失职之罪 元昊大军一旦将三路宋军击败 率军南下 而自己军队在进攻横山 整个关中便成为元昊的囊中之物 …… 郑朗与韩琦站在城头上 郑朗担心地说: 稚圭兄 我怕渭州有失 城中军马十分开心 打了一场胜仗 城中又有充足的食物与水 全部安心下来 但郑朗心中不这样想 计划略略出现失误 在他想法中 以前数战 包括好水川与三川口 西夏人啃得十分吃力 想要击败三万多宋军 西夏人一定会将主力部队放在定川寨 虽然后方兵力稍稍空虚 也不以为虑 没有想到西夏分出数万军队离开 再也没有回来 以现在的泾原路兵力 任何地方是没有本事将这几万军队吃下的 那么他们会到什么地方 接到城头士兵禀报 分出的第二拨西夏军队回来了 郑朗心稍稍安定 又摆了几百个人头 包括狄青部下牺牲的将士 郑朗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冷静的做着思考 战争很惨酷的 不知道元昊会糟蹋几个寨砦军民 若是真的如自己所愿 牺牲一些寨砦也是值得 关健就是先前出去的那几万西夏军队到哪里去了 韩琦说道: 怎么才能派人将消息送出去…, 郑朗摇头 难道还想让王吉冒险 他心中也舍不得这个大将 他屈着手指 计算着时间 问道: 纪质军事才华如何 是一员勇将韩琦含糊地答道 郑朗又摇头 这位韩大先生对武将太过看低 很难从他嘴中得知秦凤路各个将领的能力 原来韩琦还推荐许怀德来着 让郑朗做了阻止 两人争论很久 郑朗再三用许怀德在府麟路一战中表现做说明 韩琦则说他在承平寨的战绩 两人一个也没有说服谁 最后还是郑朗提出让出战利品 才使韩琦做了让步 别人不知 郑朗对许怀德很清楚 有战功便是承平寨一战 然后便消失了 在史上也多次出现失误与怯弱的表现 要么排挤张亢表现出能力 此人绝对不可以相信 韩琦讥讽道: 纪质不是你推荐的吗 但他是你的部下 不用担心 尹师鲁来到渭州赴任 他颇有军事才能 我担心的就是尹师鲁郑朗没好气地说 若是原来的张济 能力肯定不及尹洙 但他知道自己才能低下平庸 会拼命的遵守自己吩咐去做 这样的人放在后方 反而会放心 尹洙会遵守自己吩咐 想也别想 尹洙是韩琦的好朋友 郑朗不想再辨 说道: 再过三天吧 三天后 你我现身 与元昊交谈 过三天 时间差不多了 郑朗抛开原来的计划 自动现身 对元昊说: 我就在这里 向我开火吧 不但有我 还有韩琦 两位宋朝重臣 你心动不心动 现在还不到现身的时候 狄青回到镇戎寨 斥候将情报源源不断带来 郑朗担心渭州 他也担心渭州 况且还有那么一个大窟窿存在 不但渭州有失 无法向朝廷交待 在渭州 泾原路前线几乎所有重将与大臣家属全在渭州城中 包括他自己的妻儿老小 与郑朗的一家人 不再沉默不语 写了一封信 急令部下带给尹洙 对他说 不能分兵 保卫渭州要紧 其他的你不用烦 早就有了安排 至于定川寨内 也早就备足了储蓄水 包括物资 足够里面的军民用上十几天 透了底子给尹洙 又写了一封密信 潜入渭州城 秦凤路的军队在哪里 他不知道 也是必须的 他能知道 西夏人也能知道 可是城中那些钉子 让他一直放心不下 得提前拨去 …… 嵬名伟与秦年赌得不亦乐乎 赌完了 去喝酒去狎妓 感情越来越好 嵬名伟看到交情深 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秦都头 我们族人在潘原备受乒 能否私赐一些兵器给我们 宋朝禁军的花头很多 比如空额 比如虚耗 亢军饷 这些都是宋朝将领敛财的手段 赵祯稍稍好一些 泾原路情况更好一些 可有一个人存在 葛怀敏 郑朗一直将葛怀敏留在泾原路 泾原路将领没有什么外戚 但有一些将领没有才能 论资排辈上来的 先后没有得到郑朗重用 于是投靠于葛怀敏门下 因此郑朗军纪虽严 还是有一些不好的情况发生 只要做得不过份 郑朗也一直忍受 包括虚耗 兵器盔甲损坏了 实际没有坏 上报后分配一批 最后去向哪里 无人知 有可能都会出现在西夏境内 还有粮草等等 多报损耗 这些财富便敛入将领怀中 嵬名伟在潘原呆了近一年时间 听闻一些情况 这也是一次试探 秦年听了一呆 说道: 嵬名兄弟 你将我当成什么人 没有就算 我也迫于无奈嵬名伟打了一个哈哈 秦年面露犹豫 沉吟半响说道: 你我皆是党项人 要团结一致 我想想办法吧 多谢秦哥子嵬名伟大喜 兵器的什么都不在乎 说明秦年对他不设防 自此以后 俩人关系更铁 甚至在嵬名伟请求下 秦年带他进入军库参观 …, 张掳建议道: 伟指使 我们发动吧 呆在渭州城我心中放心不下 若让宋人察觉 前功尽弃 嵬名伟也感觉到了时间 问道: 我们怎么脱身 我去问吴尚书 好 他足智多谋 向他询问计策 张掳便潜回潘原 这才是真正的无间道 从去年张氏兄弟 包括秦年在内 都是郑朗挑选好的人手 谁会想到自去年时起 便会安排这一步棋 于是连狡猾的吴昊都上了当 这是一个大窟窿 但到战争来临之时 必须及时补上 如今西夏人如愿以偿进入定川寨 又接到狄青的命令 到了补上窟窿的时候 张掳确实是回到潘原 但没有对吴昊说真话 而是问了一句: 嵬名指使询问什么时候发动 稍等两天 等我国三万大军进入渭州 并相发作 一举拿下渭州以及泾渭路整个后方吴昊没有怀疑 实话实说 两天 顶多两天 好 我马上进城通知嵬名指挥使 小心 不要暴露 是张掳迅速离开潘原城 向渭州急速赶去 此时他冷汗涔涔 让尹洙这一调 渭州城还有多少兵力 况且城外不知道有几千人会到时候同时动乱 更不知道秦凤路的军队在何处 即便将城中的钉子拨去 到时候几万西夏大军挥兵南下 城外再有多处移民战俘暴乱 整个泾原路后方会成了什么 很简单的道理 不要狄青来想 他自己就能想出来 最要命的便是两天时间 勉强与笼竿城、镇戎寨做一个来回联系 调动军队来 都来不及了 (未完待续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 您的支持 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四百十八章 凤凰 张掳一边骑马迅速返回渭州 一边在马上胡思乱想 他不知道吴昊所谓的两天 是指明天或者后天 吴昊未说 他不敢再多问 这个是一个超级聪明的人 问多了 必然有失 又在想去年的事 他不是战俘 而是边境处一个小部族的酋长之子 其家从祖父起对宋朝就抱有好感 宋朝大军越过赏移口 举族一百来帐全部投奔了宋朝 随后不久 便被郑朗将他与兄弟亲自挑中 冒充战俘进入战俘的队伍 当时很不解 现在许多疑惑终于想了出来 敌人要策反 必须选择一些有地位的人 比如嵬名伟 潘原本身离渭州就很近 自己成了嵬名伟的亲信 也就知道敌人的一举一动 这个小相公想得如此长远 让他很敬佩 然而渭州凶急 让他隐隐感到…… 没敢往下深想 更不知道宋朝兵力如何分配的 仅知道前方的后方的许多事绞在一起 十分复杂 他认识的人也不多 几乎一直与秦年保持单线联系 也许狄青以及张岊才能知道宋朝小相公的庞大计划 但他们的军队在哪里 越想越担心 返回渭州城 立即找到秦年 两人来到一栋茶楼 其他人有看到他们的 也没有想到其他 这几人都属于党项人 是赌友 外加嫖友 喝喝茶 也没什么 张掳将情况说了 秦年知道得更多 听了脸上变得紫青 渭州城那有什么兵力 西夏人突然带军南下到渭州 也是出忽计划意料 这些移民与战俘是让他们有意发起暴乱 随后从秦州会赶来一支军队 面对正规军队 他们的暴乱 会很快被扑灭 也就是说 泾原路一些不安定因素 借机全部拨去 又起了诱敌的作用 他也不知道郑朗有没有布置 于是对张掳说道: 这样 马上将城中的奸细全部铲除 事了后 我去禀报相公家的娘子 两人商议一会儿 张掳找到嵬名伟 对说道: 伟指使 吴尚书让你马上回去 大夏军队不久将要进入渭州城下 里面配合 一举拿下整个泾原路 大夏的军队来了 吴尚书说的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至于城中的事 吴尚书吩咐交给我托管 那事成后你们怎么办 大夏军队来的时候 我们举事 让城中混乱 趁机入城 功名富贵 在此一举 好 我将他们交给你嵬名伟高兴地说 什么功名富贵啊 这两小子是失了心疯 凭借这一百来号 在渭州城中能翻起什么风浪 是自找死路的 咱还是快点离开渭州城 于是将属下交给张掳兄弟 迅速带着三名手下出城 刚出城不久 在一条僻静的山道上 碰到秦年带着几人巡逻 秦年一把将他拦住 问: 嵬名兄弟 往哪里去 我回寨子 有些事要安排 不急 不急秦年已经走了过来 四人只好下马 秦年来到他面前 一把将他抓住 秦都头 干嘛使那么大的力气嵬名伟让秦年抓痛了 抓人啊 力气当然使得大秦年笑咪咪地说 几名手下已经扑过来 将嵬名伟三名属下按到地上 包括嵬名伟自己在内 全部用绳子捆了起来 暂时没有押他们进城 秦年将四人交给手下看管 又迅速骑马进城 城中也在变动 张氏兄弟将嵬名伟派入城中的兵力秘密做了召集 对他们说: 马上我们要做事了 不让宋军起疑 我找了一个宅子 你们先进去休息两天 将他们带进一个宅子 张掳清点人数之后 秦年也进了城 随着带兵将这个宅子围困 一网打尽 格斗声惊动了衙役 尹洙带人过来 秦年出示郑朗的手信 简单地将事情讲述一遍 然后将人犯交给尹洙 带着张氏兄弟来到郑家 …, 递了名贴与郑朗手信 此时天色已暮 崔娴与江杏儿正在吃饭 看到手信后 崔娴从未见过秦年 即便见过 也没有想到 但知道丈夫安排了这几个人 不仅是秦年与张氏兄弟 还有其他三个人 于是传唤他们进府 秦年将事情一说 与尹洙说没有作用 他是才来的 又将渭州兵力分出许多 万万不知道其中的内幕 崔娴听了脸上神情也不大好 她同样不知道丈夫所有安排 但知道其中的大部分 知道在渭州城没有留下兵力 也没有想到西夏军队会不顾前方的宋军 突然率军南下 这是丈夫计划失误之处 但不能说出 严格说 丈夫做得比较好了 九成的走向 正在按照丈夫所说的去发展 甚至这些布置 自一年前就秘密实施下去 换作其他人 这种能力想都不用想 对秦年说道: 你们跟我来 不顾避讳 带着他们再次找到尹洙 又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出 尹洙这时也接到狄青的信 听了有些气沮 说: 崔娘子 为什么不早点将事情对我说 让我担心 这些就不用多说 西夏三万大军不日南下 渭州怎么防守 还有城外的事 秦州的兵力在哪里 估计在大陇山南麓 那么远尹洙皱眉 也就是在秦州与华亭交界的地方 离得有些远 鞭长莫及 趁敌人未来之时 立即率人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 他们没有暴乱之前 怎么抓 一旦抓捕 即便是暴乱 也会坐西夏人的口实 以后如何向西夏各部招降 于其这样 不如去年将这些战俘全部处死 何必浪费物资 崔娘子 那你说怎么办 难道坐等西夏人入侵之后 这些人与他们一道暴动 使泾原路糜烂尹洙为紧张的局势急得有些六神无主 但这时崔娴反而冷静下来 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子 自少女时起便有了这份主见 那次随三位兄长一道进京 观看郑朗 都是有主见的表现 这些年跟在丈夫后面 经过许多大事情 偶尔丈夫还询问过她的想法 这种主见越发成长 只是被郑朗的光芒隐盖 外人不得而知 本身也是妇德的问题 一个女子过份张扬在这时代是不好的 说道: 尹通判 莫急 其他几处离渭州城远 危害不大 只有潘原离渭州城近 一旦暴乱 互相遥应 局势才会真正糜烂 吴昊就在潘原 也有出兵抓捕的理由 先将潘原这支叛部迅速镇压 派人通知秦州的军队 让他们做好准备 再派人通知狄青将军与张岊将军、张知州 似乎他们三人知道全盘计划 妾身知道的其实真不多 渭州怎么办 从前线调回兵力不大可能了 能抽的只有潘原还有些兵力 但也不能抽 以防西夏人又去攻打潘原 先将吴昊与潘原的事处理掉 迅速将军队带回来 再派出斥候去前线打探 让百姓做好撤离准备 以免生灵遭到涂炭 这些百姓有许多是猎户 一旦涌入城中 只能动援他们 增加城中防御实力 说完 崔娴回去 她是一个女流之辈 不能参与太多 有违礼教 尹洙发了一会儿呆 随着站起来 让秦年与张氏兄弟带着五百人马 不顾夜晚到来 直奔潘原城 两地兵力合一 对潘原城外举事的党项人实施抓捕 但必须将吴昊抓住 这才能给抓捕得以口实 秦年出去 尹洙又在发呆 到现在还云里雾里 没有想清楚 这中间绕了太多的弯子 有的他现在依然不知道 于是想不明白 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 急忙写信给狄张二人 又向秦州征调兵力 然后下令渭州周围百姓准备向城中撤退 是准备 而不是立即撤退 未得到确实消息之前 尹洙也不敢下这道命令 …, 牵连的百姓太多了 瓦亭寨以南一带百姓先后撤向南方 或者逃向南方 但再往南去 以渭州为中心 大部分百姓没有动弹 又有泾水 沿着泾水多河谷与平川 居住的百姓比较密集 一旦撤退 会引起无穷的骚乱 一道道命令发出 这一夜尹洙久久未睡 另一边再次发生激战 秦年带着一营军队匆匆忙忙向潘原赶 在路上他想不通 听说西夏那边一度在收成未上来之前 有百姓饿得人吃人 虽消息夸大 但捉老鼠 挖野菜 吃树皮的事时常发生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想返回西夏 郑相公待他们不薄啊 这就是一个正朔的问题 为什么元昊一心想登基称帝 扶立国号 正是有了国号 才有了凝聚力 有了正朔所向 否则在大多数银川各蕃各羌百姓心中 他们还是一个外来者 延州北边的夏银绥才是你们的老窝 若不是郑朗抢得先机 加上元昊倒行逆施 此时西夏渐渐坚如磐石 秦年哪里明白这些 只觉得这些人很傻 到了潘原城 已经三更时分 潘原王知县听闻此事 吓得面如土色 在自己管辖范围内 居然有那么多人想谋反 自己一点不知 事发后 自己这顶帽子也不要想再戴了 秦年不顾他的感受 紧急做了商议 吴昊不在潘原城 他也没那么大胆子 而是在潘原城西南三十几里一个山沟处 潘原在泾水的北边 他在泾水的南边 嵬名伟被分配到潘原 将他的一些手下 与一些认为可靠的人拢在一起 在那个山沟里修了一寨 寨子立在半山腰上 地势略略有些险恶 又先后修了一道简陋的寨墙 说明他一直不安心 真正宋朝大军前来 这道寨墙会产生什么作用 但此时寨中有一百余帐 近四百人 有一百多壮丁 没有制式武器 可有土制弓箭 还有一些石头 强行攻打 必有伤亡 于是制订一策 天黎明时 张氏兄弟带着几个人来到这个寨子 其他人守寨的人不认识 但认识张氏兄弟 将寨门打开 嘻嘻哈哈一番 又问了张氏兄弟带来的是什么人 做了介绍 胡说八道的介绍 正在打浑逗笑之际 一个人喊道: 是宋军 宋军来了 都准备谋反了 看到宋军 一个个做贼心虚 十分害怕 张氏兄弟与带来的几个便装宋军将士从腰中抽出刀 手起刀落 将寨门口几人砍死 宋军涌了进来 张氏兄弟冲入寨中 直奔中间一栋房舍 里面住着吴昊 还好 吴昊听到宋军前来 匆忙地在穿衣服 准备上马逃跑 让张掳一把按住 随着将他提出来 有了吴昊 此次抢在他们举事前剿灭叛乱 便有了大义与证据 秦年大喜过望 他还不明白捉住吴昊的意义 只知道吴昊是西夏一个大人物 上来一脚 将吴昊踢翻在地 哈哈大乐 一会儿将这个寨子所有反叛的人抓获或者击毙 张掳张哩继续带着宋军奔向其他地方 以这个山沟为轴线 许多人答应参加叛乱 一直清剿到傍晚时分 这场战役才勉强结束 还有漏网的鱼 但是人数不多 失去指挥 也翻不出风浪 还有 崇信汭水流域、陇州汧水上游地区、泾水良原一带 也有陆续的人参加叛乱 人数不多 零碎的只有两三千人 不过张氏兄弟不知道 只听到吴昊说会有七八千人谋乱 那么这几处最少还有五六千人会到时作乱 时间来不及去实施抓捕 张氏兄弟也不清楚 除非吴昊招供 但一路打到现在 吴昊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就是有时间也无法实施抓捕 好在离渭州比较远 有缓冲时间 开始押着近千余人 浩浩荡荡向渭州城赶去 …, 此时渭州已经乱套了 尹洙派出斥候打探 第一批斥候将消息带回来 西夏大营还扎在瓦亭寨北边没有动 尹洙稍松了一口气 接着潘原方向传来消息 证实吴昊被抓获 尹洙犹豫再三 终于下了命令 让百姓带着物资进城 不然时间来不及 若是西夏人不南下 自己让百姓匆匆忙忙进城避难 会有过失让言臣弹劾 但若是西夏人南下 一路扫荡屠杀 这一带会有多少百姓 并且还得到消息 自己过失更大 权衡再三 还是先让百姓进城来躲避兵祸 西夏人不远 又得到警报 再得到通知 所有百姓全部感到恐慌 有的不顾家中财产 携儿带女向渭州城中赶 或者逃向就近的县城避难 这一带人口密集 再加上迁移过来一批百姓 人口最少达到五万人 仅是渭州城就涌进三四万百姓 混乱可想而知 尹洙忙得焦头烂额 而且既然撤离了 索性要撤离得干净 让百姓将所有物资都带上 不能丢给西夏人 这一来 更乱 但是尹洙在州衙里用手抚胸 还好 将嵬名伟这些人捉住 否则留作明后天晚上发作 敌军再到来 仅是一个内乱 渭州城就定下来保不住 斥候一批批到来 西夏军队还是没动静 尹洙不敢掉以轻心 若西夏人打通南下的道路 又是骑兵 两三个时辰 几万大军就会到达渭州城下 不过接到一条好消息 一百里外的笼竿城分出一千骑兵 于二更时分 先行到达渭州城支援 兵力还是严重不足 张岊在笼竿城也苦逼了 他兵力同样不足 西夏人南下 彻底打乱了原来的布置 他手中还有军队 可这个军队将会从西边包抄到定川寨 凭借自己的兵力 根本就不能在定川寨西侧设围 因此还要指望秦州的兵力 然而秦州要剿灭暴乱 有可能直接对抗这三万军队 连张岊都无法做出判断 只好写信带给狄青 郑朗与韩琦围在定川寨 是没有办法将消息传递进去了 与狄青相互做一个商议 情况有变 怎么办 这时 狄青的信也到了渭州 让尹洙稳住 信上很客气 狄青与张岊都是武将 虽是知军 这个知军在和平年代 连一个知县都不如 无他 武将也 狄青可不敢象张方平那样放肆 很客气的将原因解释一遍 又说将会从东山寨、彭阳城等寨砦分出三千士兵 对渭州进行支援 但最少要到明天中午才能抵达 一个寨子一个寨子的抽调 再加上必须从铁原寨绕道南下 会耽搁一些时间 尹洙心稍稍稳住 只要三千援兵到达 城中兵力虽不足 可有城墙之险 就能守住了 就听到秦年押着人犯返回渭州城 尹洙气恼之下 喝道: 除首领提讯外 其余人全部于城外斩首示众 先礼后兵 宋朝对你们如此仁义 居然还想谋反暴乱 收留你们做什么 统统杀死 省得往城中挤 本来空间就不多 这么多人犯 关都没地方关 不如杀了干净 秦年与张氏兄弟对视一眼 张氏兄弟哪敢说话 他们只是一个用来反间的间谍 除了与郑朗说过一回话外 再也没有与宋朝大人物做过交谈 没有表态 秦年无奈 只好杀人 近千人一起在城外被处死 还有几十人 都是一些首脑 其他人无所谓 主要是吴昊 将他们押到城中 此时城中还在继续混乱当中 从更远的地方继续有许多百姓涌来 到处一片混乱 秦年小心的闪开人群 将人犯往大牢方向押送 这时尹洙命他将吴昊带到州衙 尹洙盯着这个大名赫赫的汉奸 此时他仅能明白其中一部分价值 却不知道在史册上张元与吴昊的名气比他还要大 …, 吴昊有些狼狈 秦年为了得到消息 几乎刑讯一天 头发散了 眼角被打肿了 脸上被打青了 鼻血滴在嘴边 因为手被捆住 也没擦掉 尹洙盯着他 说道: 吴昊 你可曾想到过你有今天的下场 暂时而己 尹师鲁难道忘记郭劝的下场 是什么意思 吴昊拍着胸口 指着它说道: 师鲁 君知道这里藏着多少西夏的机密 有一点不同 这里吴昊将大夏改成西夏 作为西夏人不承认自己是西夏的 而是大夏 西夏仅是宋人的说法 尹洙听了一呆 差一点被忽悠住 忽然外面禀报说是崔娴求见 尹洙让崔娴进来 崔娴对这个汉奸也很关注 丈夫一提到张元与吴昊二人 恨得牙直咬 听说被生擒活捉 特地过来看一看 没有长着三头六背 一个普通的文士 但不能小瞧这个文士 元昊称帝 入侵宋朝 野利兄弟与张元吴昊功不可没 讥讽道: 吴昊 你居然还想派人对我不利 井底之蛙 不知天高地厚 你是崔娘子 是 没有想到吧 我是不是井底之蛙 你们明天便知吴昊嚣张地说 与秦年这些臭当兵的讲不出理 但见到尹洙与崔娴 反而好办了 别高兴太早 郑朗只成功了一小半 崔娴精致的脸上起了一层阴霾 对尹洙说道: 师鲁 为什么对这种人还客气 崔娘子 他当然要客气 一是我知道西夏许多机密 二是我既然能让渭州面临险境 同样也能让灵州、兴州面临险境 这样的人才 尹师鲁敢不慎重吴昊大言不惭地说 崔娴就当狗叫 继续看着尹洙 问: 师鲁 你真相信 我不相信…… 尹洙艰难地说了一句 郑朗整个计划 他还是不清楚 但隐隐感到渭州这次劫难 在郑朗预计之外 而这个劫难正是眼前这个汉奸带来的 官人常说 我朝兵将不是不强 之所以一个小小的西夏 两百万百姓 让我朝如此吃力 有多种原因 实际说到底 大臣缺少自强自尊进取 还有节气 一个国家丢掉这些根本 无论多富裕 最后必然成为别人眼中的羔羊 师鲁 对这个汉奸居然如此 还让他的大言蒙骗 让妾万分失望 崔娘子 我带他来是打算审问的 那就好 师鲁 不要将他当成坐上宾 以至于将整个渭州卖给元昊 你还不知崔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转身离开 于是吴昊悲催开始 尹洙下令杖罚 强行逼问口供 吴昊咬着牙不说 他还抱着一丝希望 西夏三万大军马上就要来渭州 刚才押到大牢 又转到州衙 用眼睛仔细看了看 渭州城中果然兵力不足 以这样的兵力 想守住渭州城万万不能的 这时候不能招供 否则元昊必不容自己 将吴昊打得皮开肉绽 一无所获 尹洙也没有时间理他 派人将他拖入牢房 严加看守 然后坐盼北方援军到达 这两天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 三万人还好一点 关健在后方不知道有多少西夏军队 也不知道郑朗具体计划 敌人随时能分兵过来进行支援 渭州城大 大易守 这个易守也要士兵众多 否则城墙都站不满 越大反而越容易失守 从昨天开始 尹洙就没有合眼 两眼熬得红红的 三更到来 四更…… 斥候从城外急匆匆地来报 三千援军未到 西夏军队从六盘山一条岔道上绕过瓦亭寨 向南扑了过来 西夏人的速度很快 天色刚刚拂晓 几万军队已经扑到渭州城下 黑压压的一团 一眼望不到边际 战争 从意想不到处发生……(未完待续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 您的支持 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四百十九章 凤凰(下) 昨天宽带出现固障 今天刚刚弄好 先传一章 =============== 尹洙立即写了一份奏折 将渭州城的紧急情况通报朝廷 赵祯举行大朝议 在早朝上商议此事 到了这时 各处递来多篇奏折 虽在京城 许多大臣知道的并不比尹洙少 晏殊举着牙笏说道: 陛下 臣以为太险 郑朗奏折至今未到京城 但臣纵观缘边各州奏折 多是郑朗做了一些布置 将西夏主力吸引到泾原路 以求战机 晏卿 你说险在何处 西夏多骑兵 往往能举国前来 而臣纵观泾原、环庆、秦凤三路调动的兵力不会超过十万人 又是分散在各处 容易被敌人利用速度优势 各个击破 这才有了渭州今天的时局 一旦渭州被破 前方将士士气沮丧 兵力本又不及对方 随着大败便会到来 又因为会战 秦凤与环庆路兵力一起集中到泾原路 泾原路大败 环庆与秦凤路也没有兵力可用 西北都能丢失 胜固然喜之 败后果不堪设想 晏殊用委婉的手法说了自己想法 不当这样做的 这是拿整个西北 甚至国家的命运做赌博 就差一点说郑朗用这些来做赌博 给自己添加功勋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还有几年郑朗就会出使契丹 生死未卜 赌什么 晏殊这种说法颇得大多数大臣的心 至少渭州如今情况十分危急 不然尹洙不可能一天两奏 一天三奏 晏殊话音刚落 赢得一片附和声 富弼从下首站出来 说道: 臣也有一本要奏 奏来 臣以为陛下切莫相信吕夷简与晏殊这两个奸邪的话 吕夷简脸一下子变得铁青 刚才是晏殊说的 自己并没有说什么 为什么要攻击自己 这个梁子是结下了 任谁也化解不了 赵祯也蹙眉头 沉声道: 只说西北 不是让你们吵架的时候 陛下 西汉周亚夫用兵 梁王固守于雎阳 多次请求周亚夫发兵相求 为何周亚夫并不出兵 由是七国之乱立灭 敌人远道而来 寇境又极其贫苦 缺少粮帛 也调动不了多少物资 此乃重创元昊 一求西北和平大好时机 陛下 葛怀敏受元昊欺骗 困于定川寨 但现在定川寨是何人坐镇 元昊切断水源 现在定川寨可否缺乏水源 晏殊这个奸邪刚才妖言惑众 臣不知 难道我朝几十万大军驻扎在西北 一年耗费国家几千万缗钱帛 仅是防守 仅是各自为战吗 这是有人身居中枢 缺少能力 使国家败创如此 又看到西北诸臣有胆有识 嫉妒功劳所言 他这些话说得似乎也有理 郑朗突然出现在定川寨 本来就是一场奇迹 渭州虽有险 可战况并没有出来 怎么知道郑朗没有做布置 至于富弼与晏殊这对特殊的翁婿关系 大家就当作不知道 反正也不算违制 宋朝尊师重道 孝爱父母 晏殊也不是富弼的老师 仅是老丈人 更不是父母亲 不算不孝 公说公的理 婆说婆的理 双方开始吵了起来 赵祯让他们吵得头痛 问吕夷简: 吕卿 你有何意 陛下 臣刚要想奏 延州庞籍送来一份奏折 才到京城 是什么奏折 吕夷简从怀中掏中一本奏折 奏折上庞籍说得很详细 先是郑朗写信通知他 西夏主力很有可能中计 前来入侵泾原路 那么西夏东侧兵力必然空虚 如何发挥你自己决定 接着便是范仲淹的奏折 他与韩琦商议 提议利用西夏主力军队进入泾原 让庞籍借机将横山收回 这是之前事情的经过 庞籍也去做了 将折继闵与王凯从府州喊到延州商议 这都是不符合宋朝制度的行为 包括郑朗与韩琦、范仲淹不经朝廷同意 三线联合作战 但面对这四个猛人 说一个人可以 谁敢同时弹劾四个 …, 正准备商议进攻横山的时候 朝廷诏书到了延州 庞籍与王凯商议半天 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于是让王信与折继闵抽调一万骑兵迅速南下 由保安军直奔环州 进入泾原路 进行支援 至于那个攻占横山的计划不得不放弃 这也是一种典型的不求有功 但求无过的心理 会派出军队攻打横山寨 但不会全力攻打 赵祯问了一句: 吕卿 估计会用几天时间到达 臣也不知 若是一路有后勤供给 轻装出发 只要三四天时间 便可以进入泾原境内 若是缺少后勤供给 不得不携带许多辎重车 以及护粮队伍 会需七八日才能抵达 朕知道了 诸卿散吧赵祯苦恼地说 烦闷地回到后宫 不仅是为西北战事烦恼 因为他隐隐看到一些更不好的东西 张氏乖巧地来到赵祯面前 说道: 恭贺陛下 贺朕什么看到张氏 赵祯才舒展眉头 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臣妾听到宫外的一些事 刚刚卜了一卦 卜得师卦 贞丈人吉 无咎 张美人 缘边三臣中范仲淹勉强算是丈人 其他两者皆不是 郑行知年纪更青 何来丈人吉 陛下 郑相公虽不是长者 但是丈人 何解 他是道德君子 自从进入仕途 为国为民 从南到北 无任何怨言 两次战役 亲临前线 出生入死 为使陛下的公主不受侮辱 未来出使契丹 这样的人 岂不算是丈人 赵祯被她胡乱地解说师卦弄得笑起来 张氏又劝道: 陛下 你再想一想 三川口战役打响后 延州缺兵少将 为什么西夏人忽然撤退 山神扶佐我大宋 山神是显灵降下大雪 但也有我朝将士勇敢 敌人弱小 只是一个小国家 不敢深入 渭州有没有失 臣妾不知道 但知道这一战打下去 我朝固然受损失 西夏损失更重 又是郑相公刻意诱他们来犯泾原路的 此战必胜 所以臣妾恭贺陛下 陛下是皇帝 不仅关心天下黎民百姓的现在 更要关心天下百姓的未来 大宋江山的千秋万代 那有她说得这么简单 但让张氏似是而非的劝说 赵祯一颗心又开怀了一些 这是一个很乖巧的女孩子 不仅是因为美丽 而且因为乖巧 所以才得到赵祯的宠爱 赵祯主国时 外敌内患 十分严重 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 正是因为这个女孩子出现 才给了他难得的温馨时光 不过好人不长命 张氏身体也不大好 所以赵祯这种温馨时光并不久…… …… 一切要靠战绩说话 若是渭州城不失 又让西夏人大败 不仅郑朗 包括韩琦、范仲淹都有功劳 若是渭州城失守 几万百姓遭到杀害 纵然大胜 也会让言臣的唾沫水喷死 如果渭州城失守 后方军心动摇 随之大败 那么缘边三臣仕途算是到头了 …… 崔娴不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 带着江杏儿与四儿环儿一起来到城头 看着城外 先来的是西夏前锋部队 后面还有押粮的少数步军 以及护粮队伍 郑朗的坚壁清野政策 也使元昊感到苦恼 想象往常一样 从宋境截取一部分物资供给军队 难度很高 大军所发 不得不自带大量的物资供给 实际上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但主力军队已经抵达渭州城下 郑朗在泾原路已经发动过大会战 石门川第二战 动用了万军队 崔娴却不在前线 看不到 平时训练时偶尔看过 可这些军队在和平时期已经散落到各处 兵力并不多 最多的地方也不过近万人 其中还多是步兵 几万骑兵蜂拥而来 不要说普通的老百姓 就是崔娴看了脸色也有些微妙的变化 …, 四儿说道: 好多人 我担心官人 他在定川寨 敌人比这里还多上数倍 寨子又小江杏儿说道 不懂 虽然寨子小 可有寨墙 有河流相护 不缺少物资 兵力又有三万多人 寨子越小反而越好防御 崔娴没有说话 继续盯着城外 城外的西夏人也没有顾理城中的宋军 自顾自的在建营寨 又有许多人从附近山上砍来许多树木 在做栅栏 与攻城的梯子 看了一会儿 正在城头上指挥的尹洙走过来 劝道: 崔娘子 趁现在敌寇没有围困南门 你带着家人趁早离开渭州 以保安全 尹洙气恼之下 不停的上书 给朝廷带来困惑 但他为人心地不算太坏 如今渭州城兵力不足 又不知道前面有何打算 呆在城外十分危险的 因此劝了一劝 师鲁 让我逃出渭州 我们是官人的妻妾 率先逃出渭州城 城中的百姓怎么想 战争 与你们妇人无关 虽与我们妇人无关 我都逃了出去 会不会有更多的百姓学习 争相逃出渭州城 敌人虽没围困南门 然而他们是骑兵 只要百姓打开城门 两翼军队出动 会有多少百姓遭到杀害 城中民心 与战士的士气又会如何 尹洙没有说赢 心里想到 你要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反正他与郑朗也没有什么交接 说道: 我只是好心相劝 离不离开随你 说着 继续带人向前面奔去 四儿有些担心地说: 大娘子 要么我们将苹儿与航儿送出去 事到如此 哪儿也不能去 一家人忧心仲仲的离开城头 狄青派来的援兵到了 但驻扎在潘原 没敢来渭州 敌人势大 又重视斥候 军队还未到 大量斥候散开 一旦大军继续西上 必然会成为西夏人的点心 率领军队的东山寨主张保候只好向狄青请示下一步计划 然后又派了一名斥候通知渭州城 我们军队到达了 就在潘原城 尹洙听了苦笑 你们在潘原城有什么作用 这时 他自动将自己的错误疏忽过去 若不是他再三的分兵 渭州城中本来还有一些兵力 再加上笼竿城分出的一千士兵 能达到四千多人 不求击败西夏入侵大军 但自保足矣 就是想到 他也会怪郑朗 为什么不将计划通知他 到了下午 西夏人一座座营寨树立 后军也抵达到渭州城下 尹洙只好派人四处搬救兵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神机妙算 但渭州城乃是泾原路的重心所在 仅城中百姓就多达四万人 还有大量粮食武器物资 你们一定要派出大军前来营救 否则城中只有两千来战士 我守不下这个庞大的城池 又组织了百姓 动援他们参加防御 但是很困难 到了这里 已是泾原路的后方 郑朗也不可能让泾原路整个地区实施他那种联防政策 这个政策仅是瓦亭寨以北的前沿地区 否则会耽搁生产游牧 况且这也是用金钱堆出来的政策 即便开了市易 泾原路也没有这么充足的经济 后方百姓训练少 因为地处后方 战事少 百姓不象前线的百姓那么剽悍 看到西夏大军前来 一个个吓得憟憟发抖 有多少人愿意主动参战 但用了各种手段后 强行征募一批百姓站在城头滥竽充数 乍看可以 旌旗招展 也有些声势 关健这次西夏人入侵不同 吴昊已经将许多具体的情报传给元昊 而且缺少物资 对渭州城充满了渴望 三万军队虽多 但不是十万大军 想再往南往东入侵 又没有这个胆量 钉在渭州城好 战有利夺城 战不利可以迅速撤回定川寨与元昊主力军队会合 又派了许多军队出去洗掠 结果让他们十分失望 从昨天开始撤离 经过一夜时间 大部分村寨空空如也 只有少数偏远的村寨没有得到通知 或者没有来得及转移 遭到伤害 可终是少 所得不如所出 所以这次对渭州城更是势在必得 …, 西夏领军主帅是嵬名环与卧誉诤 这两人与野利兄弟一样 皆是西夏境内有名的将领 一夜过后 准备完毕 嵬名环亲自来到城下观看 看也看不出来 城头上颇有气势 不过嵬名环盯得很仔细 看了近一个小时辰 终于看到一丝蛛丝马迹 城头上有许多宋兵 但有些宋军使用武器的动作不熟悉 站队疏散 明显是用百姓替代的 他也知道吴昊出了事 并且其他几处正在发动暴乱 似乎从秦州方向及时赶来一支宋军 正在镇压暴乱 里面有一些战俘 嵬名环还是很感到可惜的 这些人只要发放武器 马上就可以成为新的将士 但嵬名环没敢派兵去救 离得远 营救来不及 再往前便是宋境深处 对宋军战斗力嵬名环有些忌惮 经过近一年时间安抚 又拿不准那些人继续忠于西夏 那些人倒向宋朝 若是混入宋朝士兵进入大军 一旦宋军大部到来 里外夹击 自己必败无疑 于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但派了斥候盯着这支宋军 然而这让他感到时间紧迫 城上宋军看着三万多西夏人 好多军队 终不是十万人马 嵬名环有些害怕 于是下令 紧急攻城 一声号角吹响 西夏士兵抬起一把把攻城梯子 从三门向渭州发起进攻 渭州城中有许多武器 尹洙也不管了 不管什么武器 统统抬了出来 各种滚木檑石象不要钱一样 往城下砸 又让宋军放箭向远处射击 还有一些抛石机 将火药点燃 向城外抛射 可是渭州城太大了 两千多宋军散在三门 十分稀疏 要么就是百姓 百姓动作生疏 效果不明显 西夏人也不是不能还击的 一部分人举着盾牌掩护 一部分人抬梯子继续前进 还有大部张弓搭箭 往城头上放箭 陆续的牺牲一些将士 西夏人损失更重一点 但他们人数众多 用将士的基数将这个缺陷弥补 渐渐有许多梯子搭在城墙上 一些西夏将士登上城头 这一来 宋军伤亡更大 攻打到下午时分 渭州城摇摇欲坠 施从光冒着危险上城头看了看 回来对崔娴说道: 大娘子 有些不妙啊 环儿紧张地问: 那怎么办 崔娴也不知道怎么办 问清楚外面发生的事 看了看家人 对江杏儿说道: 杏儿 我们四个姐妹 你年最长 对官人又最好 并且知书通礼 替我们看好苹儿与航儿 娴儿 你要做什么 我与四儿、环儿出去看一看 外面危险 城破掉才更危险 说着 带着环儿与四儿出了家门 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皆是六神无主的四乡百姓 崔娴拱手说道: 我是郑行知的娘子 老百姓茫然地看着她 若在平时 会有许多人向她问好 但外面西夏人正在攻城 担心害怕之下 都忘记崔娴的身份 崔娴又说道: 西夏人前来入侵 兵力众多 但我们有城墙 有武器 还有这么多人 你们有妻儿老小 我的女儿与姐妹们也在城中 想要他们安全 只有一个办法 与西夏人奋战 不想坐以待毙的请跟我上城头 四儿有些傻眼 但有一部分百姓真的被崔娴说动 陆续的跟在她身后 一路走来一路鼓动 居然带了近千百姓跟在身后 到了城墙下 城墙里面也不是很安全 依稀的有箭矢飞进城中 崔娴冒着危险 上了城头 城头上的将士被她吓了一大跳 一个都头跑过来劝道: 郑夫人 快点下去 这里危险 城在人在 城破人亡 何来危险 诸位乡亲们 跟我一道奋战吧崔娴对站在城墙下面观望的百姓喊了一句 举起一块石头砸向城外 终于鼓动了人心 城破了 西夏人攻打到城中 以西夏人的凶残 还想活命吗 小宰相的妻子都开始冒着箭林弩雨 上城头杀敌 还犹豫什么 一下子 涌上许多百姓 拿起城头上的武器 开始组织反击 (未完待续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 您的支持 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四百二十章 两封信 崔娴所在的位置,正是最危险的北城。 嵬名环就在北城外亲自指挥,看到这一幕,他不会认识崔娴,只是凭借直觉,感到发展下去,对西夏人不利。于是调兵遣将,加强进攻。陆续有更多人杀上城头。 这时就看到群众的力量。 崔娴的带头,起了很好的引导作用。 凡人,都是怕死的,说悍不畏死,只是一个怕死程度的轻重区别。百姓更怕死。可是人,也有血性,只是血性高低的区别。相比于内陆的百姓,作为边民,悍不畏死程度更高些。 特别是女人。 一些羌人女人有很高的话语权,东女羌在唐朝时还是女人为国王,所以后来吴承恩写了一个女儿国。在西夏军队中,有女子做士兵,做武将。石门川大捷,宋军还抓获了三百多女兵。这不能仁爱,一起放到泾原路的后方与关中各州县,她们自愿成家好,还是做剩女,郑朗不管的。这次为了征集更多兵力前来,西夏军中有更多的女兵,多是做后勤工作。 在崔娴刺激下,一些羌女也登上城头。至少比起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崔娴,她们更勇敢。崔娴都上了城头,况且她们。 实际崔娴与环儿四儿只是起一个鼓舞士气的作用。 看似投下去的石头有十几块,又小又没有方向,一个人也没有砸死。四儿似乎有意将石头远离西夏士兵,不敢往他们身上砸。可这些羌女不同。那是真砸真杀。 不远处一个羌女砸了一个大石头,正好有一个西夏战士在城头上厮杀,一把将他抱住。是妹妹在抱,两个软软的胸脯还贴在怀中。西夏战士稍一愣神,被这个羌女狠狠的一膝顶到小弟上,痛得弯下腰,羌女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个七八斤的大石头,拿起这块石头就往这个士兵头上猛砸。一下就将此人砸昏过去,继续砸,这个士兵脑袋一会儿就成了摔碎的大西瓜。 四儿与环儿正好看到这一幕。喊了一声:“我的妈啊。” 两个人猛地往崔娴怀中钻。 吓坏了。 尹洙也看到这边的变化,惊奇的走过来,张着嘴巴说道:“崔娘子,伱怎么来了?” “师鲁。快点将百姓组织起来。” 涌上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虽增加了防御力量,然而乱蓬蓬的一团,于其说废话,不如乘机将百姓编制。让他们形成更有效的战斗力。 尹洙命令将士组织百姓,又劝道:“伱们下去吧,这里太危险。” “师鲁,妾不能下去。我必须要带动百姓。一下去,百姓不参战。渭州城必失。” 尹洙无语。 这对夫妻太强悍了,一个比一个猛。 嵬名环增加了攻城兵力。但涌上城头的百姓越来越多,到了天色渐昏的时候,居然有近两万百姓主战参战,放到城外,顶多半个时辰,这支乌龙军队就会被西夏人冲垮。 但这是在城内,渭州又是泾原路的大本营,有许多武器,昨天一边组织百姓进城,一边又从城外山上砍来一些树木,与石头,做了滚木檑石。还有大量火药包,尹洙不懂啊,这时候还需要心痛吗?大量的武器派发下去,西夏人的一进攻被打退。 天色渐暮,牺牲近两千名将士之后,西夏人停下进攻。 下午的意外情况,使几名西夏主要将领感到为难。 渭州看来没有这么好攻打的。但除了渭州,他们又能攻打什么地方?向西,哪里有一个张岊,敢不敢去?向东,从秦州突然冒出一万多人,正在剿灭叛乱,先是陇州汧水一带的叛乱,然后进入良原,正徐徐向崇信进军。…, 潘原一带叛乱的百姓镇压下去,其他数处叛乱规模不大,最初形成一些小的混乱,随着这一万多宋军到来,象薄雪遇到了炎炎烈日,迅速被平灭。还有一些人逃出生天,可这是在泾原路的大后方,往哪里逃。除非能逃到渭州来,否则迟早会被宋朝百姓抓掳或者杀死。 往东,有密集的百姓,有粮食,有物资。宋朝兵力似乎不足,可潘原几千宋军,再加上这一万多宋军,一旦陷在哪里,自己这三万人很难返回了。不敢再深入。除非这两部宋军不怕死,冒险轻进到渭州城下,那么会借助自己是骑兵,兵力又多的优势,将他们击败。思付再三,除了攻打渭州,似乎再也没有好的出路。 要么退回去,但血战一天,近两千将士伤亡,这么退回去,元昊会不会饶恕自己? 渭州城也是凄惨一片。 百姓突然加入,使渭州城暂时安全。可这些百姓缺少经验,虽有城墙之险,但伤亡率比城外西夏人伤亡率还要高。死了许多人,城中到处是一片抽泣声。 …… 到了狄青做选择的时候。 渭州城的情况是一个意外,若不是换来尹洙,以原来那个胆小的通判,就不会分出兵力。不会分出兵力,吴昊就不会出馊主意,西夏人就不会南下。更没有想到西夏人会派吴昊过来。这两个汉奸,比元昊更仇视宋朝,自己同胞死得越多,他们会越高兴。没有这个畸形变态来到潘原,也不会有西夏人南下的故事。 但人算不如天算,谁也算不出将来。 也未必没有好处,相反,利用得当,对宋军更有利。 本来定川寨西夏将士兵力雄厚,一旦分兵,兵力变薄,更容易发动会战,胜利的机会更高。 可那是渭州! 只要抢在渭州城丢失之前,将定川寨主力击溃,三万西夏人将会成为瓮中之鳖。但若是守不住呢?本来纪质一万五千名军队,会分出两部。一部五千人,以镇压叛乱为主。随后由潘原向镇戎寨会合,大部向笼竿城进军。形式所逼,不得不将他们一起调到崇信。协防西夏军队。 但这些军队不在渭州里。 不要多,只要潘原的三千宋军进入渭州城,狄青也就不会再担心。 况且渭州城中还有郑朗的妻妾女儿,他之所以能上位,多半是郑朗大力推荐,才有今天的地位。不仅如此,郑朗也怕会出意外,自己陷入定川寨中。定会被西夏人围得水泄不通,不能将命令发出。于是从彭阳城潜入定川寨时,将令符印信全部秘密的交给了他,让他全权负责调动所有军队。这种信任更给他压力。 一旦郑朗的妻妾出事。自己会被所有宋人千夫所指,万夫唾骂。 正是这种恩泽与信任,反而影响他的判断能力。 渭州城突然雄起的消息,是在三更时分送到狄青手中的。 本来是一个好消息,可这时的狄青带着思想包袱。从床上爬起来。是好消息,可他不敢做主,尽管郑朗给了他做主的权利。 想了两条主意。 第一条主意,是等范仲淹兵力到来。迅速分兵南下,只要两三天时间就可以实现。这两三天时间渭州城的僵持。也使这三万西夏军队士气衰落,便可以从容将这三万西夏人吃掉。再掉头北上。解决定川寨的西夏军队。 第二条主意便是置渭州不管。他没有看过西汉七王之乱时周亚夫用兵典故,直觉让他感到这是一次天大的时机。不去管渭州,但要派人送信给渭州,让尹洙在渭州城大开仓库,不能吝啬钱物,赏赐百姓,再将武器发放给百姓,让他们参战,先将这三万西夏人拖住。纪质平定叛乱后,留下三千军队于崇信城,与潘原三千宋军遥相呼应。其余的军队绕道翻过陇山,进入笼竿城。…, 时间要慢一点,但正好将王信与折继闵的一万骑军等到。并且拖得越久,敌人粮食越少,士气会低落。三路宋军于定川寨发起大会战,一举先将定川寨这支西夏军队击败。那么那三万人在泾原路腹部,想逃都没地方可逃。 如何选择,交给郑朗。 开始清点兵马,选了最强的一千士兵,骑着马,不顾夜色漆黑一团,向定川寨奔去。 好在道路熟悉,虽然西夏人重重封锁,狄青还是派了斥候,打探到一些情报。 到了九月末,夜色漫长,也给了他时间。 黎明时分,狄青带着手下来到定川寨。 西夏将士大多数在沉睡中,元昊还是派出许多斥候与巡逻的人手。未扑到敌营,便被巡逻的西夏人发现,吹起警示的号角。 “冲。”狄青将铜面具戴上,说道。 一千骑奋不顾身向西夏大营冲去。 郑朗与韩琦也在入睡,忽然听到外面敌营的战斗声。两人莫明其妙,但先后匆忙从床上爬起来,奔到城头上观看。 狄青正在带着手下从东北方向厮杀,敌人大营太厚实了,眼看就要被敌人团团包围。 此时天色未亮,但西夏人点燃火把,能看到狄青那显眼的铜面具。 郑朗与韩琦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让狄青如同飞蛾投火一般,冲向敌营。但两人反应很快,韩琦说道:“行知,派人去营救。” “是。”不用韩琦说,郑朗也知道,让王吉率领五千精骑从东门杀出。 两员勇将杀伤力很强大,迅速将西夏厚实的大营撕开一道缺口,两军会合。狄青认识王吉,从怀中将信掏出来,说道:“王吉将军,快点回去,将此信带给郑相公,我还要回去。” 杀得如此惨烈,就是为了一封信。 王吉没有忽视,围困了好几天,寨中也不知道外面的消息,这封信来得正是时候。喊道:“喏。”两军再分,一东一西各自杀了回去。太阳象一个大号的蛋黄,从天地交际处升了起来。许多西夏人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宋军这场突如其来的血战,仅是来一个会师? 但这一战就能看到骑兵的好处。 若是步兵,信送到手。也休想逃出来。 并且给了狄青新的灵感。 想要将定川寨围困,虽然西夏军队兵力雄厚,但也被摊薄了。带着残余的六百余名部下向东撤退,狄青嘴角挂起微笑。离开西夏大营十几里地。看到宋军逃得快,后面的西夏人也怕中伏,不再追赶,狄青对一名手下说道:“伱潜返回去,听一听定川寨我军大营火药响几声,追上向我会报。” 另一边韩琦正在得意洋洋地对郑朗说道:“尹师鲁如何?” 两人一直在为渭州操心。 接到此信后,两人才放下心。 城中四万百姓,无论怎么去做。仅是防御,不求有功,若将他们组织起来,那怕组织一万来人。再加上城中有充足的武器物资,西夏人不善长攻城,最少能抵挡十几天。 还需要十几天?再有五六天,定川寨的会战必然打响。到时候渭州城之困也就解开。 斥候不清楚渭州发生巨变的原因,但知道这一变化。郑朗这几天交谈。隐隐对韩琦的多事,有一些微辞,韩琦以为是尹洙功劳,于是自夸。 尹洙还是有功劳的。首先他想的只是作战守城,而不会象范老夫子那样。在延州城吓得痛哭。…, 但也不完全是尹洙一个人的功劳。 郑朗不知道妻子在这场防御战中扮演了一个极重要的角色,也不想争辨。问道:“稚圭兄,伱认为如何?” “舍得,舍得,无舍无得。行知,伱认为呢?” 不用再多说了,韩琦是同意第二条。郑朗也同意第二条,并且庞籍派来一万大军,颇出他意料之外。不但有一万军队,还有王信与折继闵这两员勇将,更是如虎添翼。 严格来说,这一战宋朝名将如云,西北几乎大部分的名将,如狄青、张岊、王吉、老种、王信、折继闵,这些人可以载于史册。还有大量战斗力强悍的蕃军,以及一千多名生女真人。若是让阿骨打来指挥,就是这一千多名生女真人,都可以击溃三万强大的契丹军队。还有,骑军,四路集中起来,骑兵的数量达到四万多人,其中近半几乎是蕃子。 可以说自西北一战以来,这一战几乎集中了西北四路所有最强大的军种。 这将是定乾坤的一战,战后不仅严重削弱西夏人的力量,还有为了没烟峡与葫芦川各个寨砦建设铺平道路。只要将史上没烟峡与葫芦川各寨砦修建起来,西夏天都山与韦州、盐州全部在宋军的攻击之下。还有,只要将这些寨砦修建,再从细腰城修建一条宽广的大道,环庆路与泾原路将会构成一个整体。 那时要和要战,宋朝将会占有一大半的主动权。 倒是韩琦心中有些懊恼,延州一万骑兵前来,增加这一战胜利的砝码,但他与范仲淹商议的夺下横山之策,大约不可能实现了。既然延州派出一万骑兵,余下也不过一些兵军,虽然兵力不少,但攻下横山是不可能的。因为事前没有对郑朗说过,现在也不好说出来。 两人商议一下,列队开出定川寨,抬出投石机,投了十个火药包,又列队进寨。做一做情急想要突围的样子,顺便通知狄青,一声火药包响声,是同意前一种方案,让狄青再选择一条新的方案是三声响,介于二间之间是五声响,同意第二种方案是十声响。 但还要做布置。 本来郑朗与韩琦商议好要现身定川寨,计划有变,狄青送来信让他们一颗担忧的心定了定,于是再做改变,不现身了。为了迷惑元昊,寨中故意为争夺几十个水囊,发生大规模口角械斗,让寨风西夏人塔楼上的斥候看到这一幕大戏,继续僵持着。 元昊已经产生怀疑,为什么寨中还有食用水? 他准备做一次试探性的进攻,看看宋军的士气如何,然而黎明时分,宋军两股军队凶悍的战斗力,让他心中又产生畏惧,寨中有不少宋军,强攻会牺牲惨重的。 于是派人向寨中喊话,我们马上就要拿下渭州城,伱们快点投降吧。 忽然寨门大开,一队骑军杀出。几个喊话的西夏人还没跑到河边,就被乱刃砍死。 连喊话都不让伱喊。 元昊只好下令嵬名环迅速攻下渭州。 不管伱用什么方法,给我将渭州城立即拿下来。隐隐的感觉拖下去,似乎对自己很不利。尽管拖得越久。寨中会越缺少食用水。 狄青通过爆炸声,知道郑朗想法,率领着几百士兵返回镇戎寨,张方平同样很担心,骑马来到镇戎寨向狄青咨询。狄青将情况一说,张方平说道:“让我写信给尹师鲁。”…, 尹洙将信写好,交给狄青,立即返回。 狄青得到郑朗准信。用郑朗的印章向纪质下令,平定崇信叛乱,仅留下三千军队在崇信城,防止西夏人东下。另外在定川寨会战结束后,对渭州城外西夏军队进行歼灭。其余的人从陇山绕道,从南边进入笼竿城。又让一队人马,从潘原绕到陇山,入夜后潜伏于渭州南门。将张方平的信送给尹洙。 第二天渭州城依然在血战。 得到元昊命令后,嵬名环又加强了进攻力度。 一天下来,双方损失惨重。 这时,就比拼士气了。渭州城军马死亡惨重。民心与军队士气倒塌,渭州城必失。若能坚持住。那么渭州必半成为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 一天激战下来,双方损失更惨。西夏又死伤近两千名将士,宋军伤亡只有数百人,但城中倒下了两千多百姓,连崔娴都被流矢射伤肩膀,吓得环儿都哭了。但崔娴仍然带伤站在城头上,她没有再动武器,仅是起一个激励士气的作用。 入夜来临,尹洙还是十分担心。 西夏人攻得太猛,渭州城中参战百姓虽多,可就象一张绷紧的弓弦,一直绷着,弓弦最终会被绷断。这时,接到狄青的信。 张方平用了一个小小的手段,终于将所有计划告诉了尹洙,但没有说正式指挥权已经从郑朗转移到狄青手中。也不需要说,毕竟狄青是一个武将,虽有战功,资历浅,许多人不服,包括张岊都不知道这一情况。但张方平盖上郑朗章印,会让尹洙产生一个错觉,虽定川寨被困,可是定川寨与外界依然保持着联系,郑朗知道外界所有情况。 产生这个想法,尹洙心情会变得乐观,就不会紧张。 接下来才是正题,让尹洙不要吝啬城中的财富,打开仓库,当场进行赏赐,刺激百姓的士气,让他们更主动的参与防御战。看到这里,尹洙不顾得往下看,立即吩咐人去办。保管仓库的将士一直没有让尹洙动仓库,留下财帛准备战后用的。尹洙无可奈何,这时,有了郑朗的手令,尹洙终于能放开手脚调动渭州城用市易换来的财帛。 下完命令,尹洙继续往下看去,张方平不是狄青,熟读史书,记忆力又好,不过记忆力尹洙也不差。反正赵祯朝这几十个猛人,就没有一个记忆力差的,都是那种过目不忘的奇人。 信上吩咐尹洙想办法调动城中一切资源,财帛武器任伱使用,但伱给我将渭州城守住。迟不会超过十天,快不过六七天,那么这一战伱便有了华元、田单、梁王刘武、臧质、韦孝宽的奇功。 这里所说的几人,都是中国历上有名的守城战主将。 春秋时楚国伐宋,晋国新败,无力援助,宋国被楚国围攻九月,城中达到易子而食,用人骨头做柴烧的地步,但楚国也被消耗得弹尽粮绝。华元潜入楚国大营,找到楚大将子反,约定城下之盟,给了楚国面子,双方罢和。华元因此奇功垂名于史册。 田单的反间计使燕国逼走主帅乐毅,又用了火牛计,更不用说了,名声比华元更高。 北魏大帝拓拢焘南伐,攻打盱眙,此时南宋大败,但没有想到在盱眙城下大迪重受辱。在此小城,死伤近万,死尸堆得与盱眙城一样高,仍被南宋军队击败,将拓拔焘逼得烧掉攻具退走。…, 梁王刘武是汉景帝的兄弟,尽管他们母亲瞎眼的窦老太太很长时间坚持立梁王为太子,让汉景帝头痛万分,但在平定七国之乱时,梁王刘武坚守雎阳城,挡住七国主力军队刘濞的进攻,才有了周亚夫的大捷。真论其功劳,不在周亚夫之下。 韦孝宽是西魏大将,一代枭雄高欢率领十万大军进攻玉璧城,用尽各种方法,苦攻五十多天,战死病死达七万多众,没有将玉璧城夺下。高欢乃露天大营宴饮,令斛律金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高欢和唱,流泪满面,败走。自此后,胡人于军中再也不唱这首敕勒川歌,因为会有败军之象。 还有,例如刘秀与王凤的昆阳城之战,但那不仅是一次守城战,还是一次反击战。让尹洙反击,勉过其难。最著名的还是张巡许远雎阳城防御战,玉石俱焚,也不能写进去。 尹洙,只要伱守住渭州,便有了他们的功劳。尹洙有什么资格与这几人相比? 这是调动尹洙本人的积极性,难度也远没有上述几人高。无论是那一种情况,渭州城也会必失。但难度也不低,这种恶劣的情况,主将必须有积极性。主将都没了信心,手下的将士与百姓怎能有信心? 尹洙略略有些小激动。 可迅速听出话外之音,这七到十天内,伱在渭州城单打独斗吧!(未完待续。。) p .. 四百二十一章 定川寨(上)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中文网 地址: 你的每一个点击,每一张推荐票,每一个收藏,每一条书评都是对午大的支持。 推荐票免费,注册账号之后积分达到一定数量就会有推荐票,每个账号都可以收藏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总连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二十更连载 尹洙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但为了大局,只好遵从。幸好张方平盖了郑朗的印章,让尹洙摸不清真相,真以为是郑朗下的命令,若是知道狄青做的安排,说不定能连夜突围,去揪狄青的耳朵。你小子胆子大,居然敢让老子冒险! 渭州城惨烈的攻防战继续进行。 这时嵬名环犯下第一个错误。 纪质接到狄青命令后,分出一万两千军马,顺着呐水退回华亭,又从华亭沿着一条羊肠小道,翻过大陇山,再沿瓦亭河奔向静边寨,从静边寨奔向笼竿城。 生生兜了一个大圈子。 嵬名环是派了斥候监视着这支宋军的动静。然而往南去,更进入泾原路的腹部地区。斥候不敢深入,只好回来禀报。这让嵬名环产生一个错觉,以为宋军想借助渭州南方复杂的山区地形,秘密从渭州南门突然进入渭州城,拱卫渭州安全。 于是派了更多斥候,进入渭州城南方打探,又向元昊做了通知。 此时元昊也分出兵力,再下赵福堡。 从这里有一条小道,可以进入高平寨的南方,西南通达定川寨。元昊攻下赵福堡,不是为了平安从此道撤退,而是为了使物资用更快的速度从国内运到定川寨。 赵福堡已经是西夏攻下的第四个堡砦。 第三个被攻破的堡砦便是定西堡。这四个堡砦被攻破,遭成宋军伤亡多达两千人,还有一千多避难的百姓遭到杀害。 养马城、莲花堡、赵福堡与定西堡接连被攻破,也使定川寨周边地区真正成了西夏人跑马之地。西夏人得到的物资很少,但是满足了西夏的战略需要。四堡砦被铲除,可以减少宋军突然秘密到来的可能性。 接到嵬名环的请求后,元昊考虑再三。 而且因为渭州城中百姓的英勇反抗,嵬名环兵力在急剧减少,元昊咬了咬牙,又派一万大军南下。 这时,他心中有一个直觉·无论定川寨,或者是渭州城,那一处拿下,这一战局面都会向着自己扭转。这一路是围·是困,是耗,渭州城中物资多,兵力少,才是真正发起进攻的对象。这样做合乎情理,然而他心中却有一份不安的感觉。 打到现在,从彭阳城之战开始,战争僵持了十几天·局面依然浑沌一片·至少看上去·宋军十分不利,特别是渭州城。 西夏军队不停的强攻,给城中百姓带来严重伤亡。 一开始尹洙发下大量赏赐,刺激了军心与民心,经过三四天交战,百姓终于有了一些经验,伤亡逐步减少。但每天伤亡数量减少,总体伤亡数量却在不停的增加中。 打到最后·渭州城中百姓死亡数字达到八千多人,还有几千名百姓受了轻重不同的伤,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亲人死于这场战争之下。守城士兵折损了一大半·郑朗家中十名侍卫也牺牲六人,余下四人因为掩护崔娴,同样受伤。…, 关健现在战役没有结束,死伤数量巨大,又看到一万西夏人前来,所有百姓都想到一件事,西夏不仅是这四万军队,在定川寨还有更多的军队,不知道他们会派来多少大军。 尽管尹洙又拨出大量钱帛进行赏赐,崔娴几乎就坐在城头,带动着百姓作战,城中的百姓士气也渐渐下降。这才是最危险的,百姓战斗欲望下降,便让更多西夏战士登上城头,反过来又加重百姓的死亡数量。 其实打到最后,看不到任何一个宋朝援兵到达,城中百姓也麻木了,几乎是被动的迎战。然后悲观地等待城破那一天,等待着凶残西夏人疯狂的报复。 感到担心的不仅是渭州城的百姓。 元昊也终于担心起来。 开始来到定川寨,信心满满,准备将这几万宋军逼到绝路吃下,但渐渐怀疑起来。 郑朗与韩琦为了将这支西夏军队拖住,故意让城中百姓与战士为水吵架斗殴,又屡次三番做出想要突围的样子。起初是管了一些作用,减少元昊的疑心。 但一次玩相信,两次玩还是相信,三次四次,谁个相信? 这一困,渐渐快有十天。 就算城中宋军有高人,这个元昊相信,自从府麟路一战后,元昊不敢小视宋人,指不准就冒出一个勇将。也算这个高人指挥很出色,居然让葛怀敏听他的话。或者算他出色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算出自己会切响水沟的水源,提前做了准备,储备大量食用水。但围到今天,不仅人要喝水,马也要喝水。城中仅是宰杀一些没有作用的牲畜,一匹战马都没有宰割,这是为何? 元昊终于觉得很不安,他隐隐嗅到一份阴谋的味道。 不过还是想不通,就算宋人当中有高人,提前储水,这可是三万多将士,外加几千老百姓,大量战马,用什么来储水?缸、袋、桶,或者其他。但这要多少水缸与水桶,才能满足这么多天来,这么多人与马的食用水? 不安终于得到证实。 对西南方向元昊一直没有怎么关注。西南宋朝兵力并不多,要么从瞎毡处调来援军。然而凭借瞎毡,他有这个胆量敢公开与自己为敌?这只是一只可怜虫。 纵然调来军队,也正好让自己打牙祭的。事实西南方向的宋军并不多,加上秦州兵力,将四周所有寨砦的兵力挤出来,才调来两万余兵马。镇戎军那边元昊很关注,可因为彭阳未失,大部分寨砦将士还在,没有足够兵力支援定川寨,但有足够的兵力派出大量斥候。元昊派出许多斥候,陆续被宋军发现歼灭。因此,虽派出许多斥候,一直无法能打听到真正消息。 这便是坚壁清野政策的好处,并且大量移民,将许多忠于西夏的部族转移到后方,使元昊失去最得力的眼睛与耳朵。东线不是元昊关注的重点,迫于无奈,只好将斥候散于镇戎寨、开远堡与第背城一线。 继续在猜着谜语。谜面终于渐渐揭开。 第一支宋朝援军到达,来得有些远,是从北方而来的·范仲淹突然率领两万五千名宋军,从细腰城杀出,进入天圣寨,再进入没烟前峡·将一支西夏押粮队伍击溃,徐徐进入高平寨中。 但这并不是最致命的军队。…, 致命的军队也不在西方,张罡无论怎么调集,只有两万来人,起的是堵截作用,不让西夏人从西方辙退。尽管这里道路崎岖难行,但有一条道路直接抵达没烟峡,甚至还有一条小道直达天都山。 最要命的军队是在东方。 彭阳城中·张方平春风得意。 本身有了防守彭阳城之功·并且面对十几万西夏军队·主动率领军队两次出战,皆大获全胜,杀敌无数,焚烧了敌人大量粮草帐蓬。主意全不是他出的,但他是文官,是彭阳城最高指挥官,无疑会拿下首功。 同样的道理,将会用在下面一战上。 下面一战·通过与狄青的面谈,才知道郑朗将临时指挥权交给狄青。但摆上不上台面,明面处他还是最高长官·无他,他是文臣,是东路所有大军中职位高最的文臣,名义上这支军队还是属于他统领。战后瓜分战功,他依然会比狄青占据更多的功劳。不要说不公,这也是对狄青的保护,用一名武将总指挥这么庞大的战役,言臣拿郑朗没有办法,但对狄青能有N种方法进行打压。 再到将与军。 郑朗与他谈过将与军,颇得张方平欣赏。 首先是将。郑朗说西北有四大名将,狄青、种世衡、张亢与王信。狄青与王信颇有相似之处,但狄青岁数还不高,成长空间远胜于王信。 种世衡长于计谋,类似于西汉时的陈平,张亢则是一个地道的儒将。在文臣中,唯有他的军事谋略最高。张方平说行知,你也算一个。郑朗再三否认。西北之战中郑朗表现比张亢还要耀眼,但郑朗心中清楚,顶多自己比普通文臣要好一点,这些战功不能算的,开的是金手指,真正军事能力哪里及得上张亢? 前面是四大顶级名将,其指挥水平绝对不亚于元昊,至少在临场指挥能力上,隐隐在元昊之上。但郑朗也不否认元昊的其他能力,比如大局观,对时机的把握能力,还有狗运气,等等。综合起来,这五人相仿佛。 郑朗说了一句很公正的话,缘边四臣不应当由文臣来担任,而是换成这四将,只要这四将担任缘边四个观察使,主持四路军务,元昊会相当苦逼。假若这四将齐心合力,有可能会能歼灭整个西夏。 是假设,在怪异的宋朝祖宗家法之下,郑朗有吕夷简的权威,也不可能让朝廷同意让四将担任四路观察使,主持四路所有军政财事务,那会吵翻天的。 其次是一流名将,好水川牺牲的郭遵、张罡、王吉,因年高而死的高继宣,这些人指挥才能皆不在野利兄弟之下,并且前三者悍勇无敌,乃是一等一的大将之才。 然后是二流将领,这类人也不多,比如赵旬,杨文广,有可能秦凤路纪质,景泰,去年在府麟路押粮表现良好的田拙{,折继闵,王凯,还有郭逵。郑朗说的这几人,有的人世人还不知道,比如纪质,还有田拙{,景泰。连张方平也不理解为什么将王凯排于王吉之后,这就是一个认知问题。王凯是名将之后,又是三军指挥,算是不错了,可想象王吉那样取得奇迹般地的战功,王凯还是很难做到的。 对于郭逵,张方平更怀疑,然而郑朗慎重地说,此人不可小视,现在年龄还小,一旦成长起来,同样会与狄青一样,成为绝世名将。郑朗还有一人未说,才是十几岁少年的王韶,这人将在十几年后科举高中,可制试未中。现在不是关注的时候。…, 评完这三类将领,郑朗说了一句话,想要领一方精兵,单独行动,非此三类将领不可。换其他将领,准得会出现失误。这才评第四流将领,更多,比如刘平、石元孙与牺牲的任福、王圭。此时军中的曹英、向进,韩琦手下的许怀德,等等。这类将领有很多人·甚至王直王原兄弟,刘沪等将领都在其中。相对于庞大的宋军诸将相比,这类将领还是很少的,他们有着各自的缺点·或不长于谋略,或缺少大局观,或喜挟勇轻进,容易被敌人利用,可以用来做为一方偏将,但不可能交给他们指挥权,特别是大军的指挥权。 第五类将领便是庸将,这才是宋军将领的主要构成部分·没有能力·没有勇力·缺点更明显,仅是能遵守上面调令而已。 第六类将领也是郑朗所痛恨的将领,没有才能,但因为家世,占据高位,最容易误国。首当其冲便是葛怀敏,还有黄德和这样的宦官监将。 这个评将谱,也就是郑朗的用人谱。 再说到军。 不提女真兵·那是特例,用来当炮灰的,一旦国家和平·郑朗也不想带这些女真人来境内,不是好事,反而容易生事,并且他们堕落起来同样很快。一直略过不说。 最强的便是折家军。 其次不是河北军,而是经过战火锤炼的西军。西军当中最强的当属各路蕃军,可这些蕃兵又有明显的缺点,缺少对国家的忠诚度,不适宜打持久战,用他们必须将他们放在刀口上,一次次的冲锋,或者最后一战而定乾坤。僵持时最好少用。 再到河北军,河北军因为缺少战争,战斗力在削弱,但胜在河北人多喜欢练武,身体素质强。郑朗还说了一件事,征伐西北用西军,但想要收复幽云十六州,必须先将河北河东军经过战火锤炼,用河北与河东军作为主体,切莫不能以西军作为主体。在西北,西军熟悉当地的环境气候,又是保卫家园之战,士气高昂,到了河北,这些长处会立即消失未必能保持原有的战斗力。 张方平就当作没有听到,收复幽云十六州,谁不想啊,可想一想契丹的强大…… 梦想! 然后是京城的禁军,现在京城禁军还是可以用的,不过他们也在堕落中。 少数张方平不同意,但大多数张方平默认。 郑朗的所谓四大超将,此时有三人来到彭阳城。 按照郑朗的说法,每人都可以统领一路几万兵马,况且是三个人。用吧,随便那一个人皆可以放心任用。每人临场指挥能力皆在元昊之上,三人组合起来,会发挥什么威力,颇让张方平拭目以待。 还有军,一千多女真人郑朗全部调给张方平调换,以及瞎毡手下的三千军队,还有其他的精军,延州调来的也是延鄜路最强军队。并且这里面大部分是骑兵。 不仅如此,还有数量。 延州意外一万军队不算,老种时至环州后,对诸羌十分善待,单论抚待诸羌诸蕃能力,缘边所有重臣中,郑朗与范仲淹、老种当属第一,其他无一人敢与这三人相比。 闻听老种出师,许多羌人踊跃参加,连带着刚刚臣服的灭蕃三部也派了一些壮士前来。细腰城一筑,这三部十分苦逼,又看到西夏人似乎有衰落的样子,日子过得很贫困,终于在夏天死了心,纷纷向范仲淹献上忠诚。老种一路过来,又增加七千多各部蕃兵。泾州与原州后方组织动援的一些民兵,再将各寨砦挤一挤,兵力达到五万四千多人。这是出忽元昊意料之外的,在元昊想法中,无论三路怎么挤压,要留守各城寨,顶多能分出八九万军队。实际除了渭州周围的兵力,此战宋朝在定川寨附近集中的总军力达到十三多万人!…, 兵力已远在定川寨西夏兵力之上。 而且宋朝自澶渊之盟后,再也没有动用过这么多的军队进行过大会战。 这将是一场史诗般的战斗,而自己又是其中主力指挥。 为什么郑朗命令库官将那些财帛捂着,用钱的地方多了海去。因为通讯不便,否则郑朗还要让尹洙无论多危险,钱帛也要节省着用。 朝中大臣弹劾郑朗不向朝廷请示,动用了这么多军队进行大会战,几乎将三路老底子都扒了出来,那一个敢请示?韩琦知道,说了没有。范仲淹也知道,可说了没有?不敢说!打了再说! 主要将领齐聚一堂。 老种看着王原与王直,呵呵乐了,说:“王直,王原,做得不错,没有侮辱郑相公的威名。 他是长者,有这个资格评议。 王直与王原只是傻笑,王直又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大军终于来了,王家兄弟很高兴。可心中又有些焦急,渭州城尽管发动所有百姓,仍然危在旦夕。早日出兵,渭州城的危机才能熬过去。渭州城失不失王直兄弟没有多想,但是有他们的主母,以及郑朗的两个女儿在城中。 种世衡看出俩兄弟的想法,再次呵呵一乐,说道:“你们忠心,快了,我们在此正是商议攻打定川寨的事宜。这么多军队集中在此,消息瞒不了多久,此地也不敢久留。” 诸将分次序坐下来商议。主要还是张方平、王信与狄青、种世衡,其他人不敢插言。 但一起看着狄青,他在镇戎寨,离定川寨最近,对定川寨的情况也最为了解。 无论种世衡,或是王信,都明白知己知彼的重要性。 狄青也不推辞,本来他就被郑朗授予总掌三军的实权,扫了一眼诸人,说道:“这是刺探探来的定川寨敌寇兵力分布图。” 从怀中掏出一张大地图铺在桌子上。 几十人脑袋立即仲过去观看。 这将是最有用的第一手消息。 狄青又说道:“本来敌人兵力雄厚,因为分兵前去攻打渭州,三天前再度分兵一万,前去渭州,又想围困定川寨,以防我军突围,兵力虽厚重,看守定川寨四面八方,平均每处的兵力实际已经摊薄。” 这条信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没有作用的,然而老种盯着地图,眼睛却亮了。 狄青看着种世衡的表情,十分无语。上阵作战种世衡远不如他,但坐镇后方谋划能力,自己眼下绝对赶不上种世衡。正是因为此人反间计,导致野利兄弟被杀,否则以野利兄弟的能力,亲自率军攻打渭州,那么渭州城会更加危险。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诸位,敌人最大的短处便是粮草。昊寇也知道他这个短处,所以粮草没有单独设营,而是存放于大军中间。无论是在渭州,或是在定川寨,存放粮草的地方皆是重重设围,严加看守。” 张方平开始意会,说:“狄将军,你的想法是想先打敌寇的粮草主意。” “正是,上次渭州被围,我做了两个方案,为了征求郑相公的确认,曾亲率一千将士,亲自前往定川寨,侥幸寨中反应快,派出重兵配合,两军会合,我将信平安送进寨中,又顺利撤出来。那时我就看到敌人的兵力摊薄,包括存放粮草的这座矮丘,虽厚,但只是相对的厚,实际只要兵力充足,它还是很薄。这一战,第一步就要烧去敌人的粮草!” “好主意,此乃周亚夫破吴王濞,曹孟德破袁绍之策也。” “张知州,周亚夫是谁?袁绍是谁?”狄青不解地问。他在看春秋,可春秋上没有记载。此时更没有三国演义,三国的历史对于宋人来说,与南北朝历史地位相差无几。两战狄青都没有听说过。 “……”张方平差一点噎死。 自己饱读史书,但临军作战,两眼茫茫,人家只读过几本书,可人家偏偏就懂! ) 【提供】 四百二十二章 定川寨(中) “稚圭兄,祖宗家法能变否?” “行知,为何出此言?” “只想问一声稚圭兄心中的答案。” “看。” “好一个看字,能变不能变。” “何解?” “法不能变,度能调之。”郑朗与韩琦在进行对话,过了这么多天,虽然渭州隐隐让他担心,但战争走向在向他想的方向发展。时间拖得越久,军队就越容易聚集。 西夏又分了兵,不知道外面派来多少人马,但这一战自己兵力至少在十万以上。战争,双方死伤皆会惨重,也是必然,可是这一战过后,元昊恐怕五年之内也不会对宋朝的领土产生好胃口。 五年,元昊还能活过五年? 所以郑朗与韩琦说了这些,庆历新政中,韩琦也是一个重要的人物。 但这样说,谁能听懂? 韩琦问:“请详细说。” “汉朝之何法?” “宽松。” “正是宽松,汉高祖入咸阳时约法三章,便是汉朝之法。而大分宗室子弟为藩王,拱卫朝廷则是度。因此汉景帝调节了这个度,又立下传子不传弟的传承制度,所以汉朝才有了几百年的基业。只是后来的人,没有及时调节豪强、宦官、外戚,于是豪强并吞,民不聊生,外戚宦官掌权,国政混乱。为什么我一直说章献太后不会成为吕雉与武则天?” “为什么?”韩琦对郑朗昔日大骂八大王的事同样好奇,心中却以为郑朗是义气用事,感了刘娥的恩,才骂八大王的。这也是美事,知恩图报,君子所为也。 “武则天与吕雉大封诸武或者诸吕,拱卫自己,才祸乱天下。试问稚圭兄,章献太后分封了诸刘吗?” 就是一个刘美。也不过做了无关痛痒的官职。 刘娥所做的不仅是这些,赵祯如果没有刘娥的教导,会有历史上宋仁宗出现吗? 这个不是郑朗所说的重点,继续说道:“我朝祖宗家法是什么?” “善待子民。重文黜武。” “稚圭兄,错也,我朝祖宗家法只有三条,太祖碑上三条,不得杀害柴氏子孙,不得杀害士大夫,上书言事者无罪。不得加田赋。” 前两条是做到了,做得不错,许多大臣因为这一条,喜欢胡说八道,对象是皇帝也不例外,坐在家中闭门造车,凭想像力上书说皇帝老儿的坏话,说完还要写下来。递给皇帝看。纵然后来的所谓西方民主制度,也不过如此。在中国五千年历史中,仅凭言事。唯有宋朝。其他朝代想都不要想。永不加田赋做得不大好,但重视内治做得还可以。 对这个朝代,郑朗也十分珍惜,真的不错。不要说弱宋,稍做改良,中国还会有后来的中国?文化、艺术、科技、经济皆是中国封建王朝的巅峰。特别是经济,北宋是明朝收入的十倍,直到晚清进入近代,中国人口达到四亿人,才渐渐赶上来。抛开军事不说。宋朝在隐隐创造着一场伟大的奇迹。 郑朗继续说道:“其他的都是度。” 韩琦忽然伸出大手,将郑朗的手抓住:“行知,我们上书吧。” 可不得了! 一旦将这段话定论,改革就会变得轻松无比。什么冗官冗政冗兵,什么寺观豪强侵田,都是度。都可以调节,变法便有了正常的理由。这才是有学问人说的话,韩琦激动了。 “别急,且听我将话说完,自古以来,多有人执行黄老无为而治政策。自汉武后,重儒轻道,依然以道儒结合,法家为辅的政策,为什么要重视道家?因为道家的愚民政策。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恒使民无知无欲也,使夫如不敢,弗为而已,则无不治矣。”…, “绝对弃知,民利百倍。” “民多智慧,而邪事滋起。” “为道者非以明民也,将以愚之也。民之难治也,以其知也。故以知知(治)邦,邦之贼也;以不知知(治)邦,邦之德也。” “道家有许多言论,我也赞同,可这个愚民政策,我最不喜。他们认为老百姓不开智慧,容易愚昧,遭到统治者的压迫也就能默默的忍受。此言太过谬矣!人,乃万物生灵,刘邦乃一市井无赖,却尊为天下之主。我朝太祖仅是一个小官宦子弟,青少年时乃是一个小卒,与平民百姓无异,却坐拥天下。试问什么样的政策,能使百姓智力退化,若同猪狗一样任其使逐?愚民,不是愚昧百姓,反而愚弄了自己,乒百姓变得肆无忌惮,于是张角陈胜之流辈出不穷。所以我朝以来,重视民生,鼓励贫困子弟读书,同样的科举应试,优惠贫困家子,由是内治而安远超于前朝。这就是法,变法也。用太祖的遗言,便是从永不加田赋中延伸出来的政策。可是太祖太宗做得很巧妙,善待贫困百姓同时,也善待着豪强大户。治大国者,若烹小鲜。稚圭兄,我朝立国,若是由春入夏,天气转暖,万物生长,很快迎来秋收,但冬天就要来了,我们还能穿着立国时的春衫吗?” “是啊。”韩琦喜不自胜。 “但一直以来,我朝君臣一昧抓住曲解出来的祖宗家法不放,弊端已多,形成一个无比强大的利益链。动之很难,要学太祖太宗,利益兼顾,不可好高骛远,一条条的落实。不求全面,只求做一条落实一条,碰的利益不会多,渐渐国家便能在无形中走向良性循环。” 综合起来,便是郑朗中庸的那四句话,与时俱进,包容调剂,直而温之,简而无傲! 眼下的战争只是一种手段。 一个国家的制度根本,才是国家的真正将来。 现在郑朗说起来,更有体得。治国过程也是一个小心调剂的过程,比如后世,黑猫白猫,抓住老鼠便是好猫。一下子打破了大锅饭的僵化体制。对于当时便是好的,但经济渐渐上去,必须进行调剂,阻止贫富进一步分化。这个过程得小心。要不露声色,否则另一端强大的利益链很快将伱扑死,真有倒下去的人。作为一个有良知的领导人,必须要改,不是愚民那种喊口号,实际自己是利益所得者的改,而是真改。小心去改。那么国家会越来越好…… 宋朝也是一样的,两者是如此的相似…… 但说易行难,没有那么简单的。 于是郑朗说道:“喝茶。” 韩琦有些失神,捧着茶沉思不语,也不喝,就在想心思。 郑朗也在做一件困难的事,他试图扭转范大夫与韩大夫已形成的思想观念,好难。好难! 忽然外面人进来禀报:“敌人有动静了。” “行知,我们去看。”韩琦说道。那个改革留作将来,眼下战事才是主要的。 两人登上城头。看到西夏大营涌出许多将士,抬着攻城器械,拿着武器与弓箭,还有一些劲弩,西夏人很重视武器研发,本来是一个落后的国家,渐渐有许多武器脱颖而出。 郑朗将西夏看得一无是处,不能这样想的,西夏人立国几达数百年,也有一些可取的地方。郑朗之所以痛恨。是它对宋朝的妨碍,若没有西夏人之逼,宋朝未必有靖康之耻,这个国度再顺利发展一百年,会成什么样子?只要能顺利发展,有可能在宋朝就能迎来真正的资本主义萌芽。正是因为这个西夏。使整个华夏民族渐渐步入黑暗时代………, 看着敌人准备攻打定川寨,两人并没有担心。 进攻定川寨好啊,最好象渭州那样,强攻一个十天十夜,那么西夏主力军队必然会在定川寨下消耗一半有余。 定川寨可不是渭州,三万多军队,还有几千百姓,将这支西夏军队全部耗死,寨子也未必能攻破。 但场面十分惊人的。 万箭齐发,天空中到处是飞射的弩箭,就象蝗灾时的蝗虫雨一般,几乎使太阳失色。 陆续有许多人倒了下去。 王吉说道:“两位观察使,请下城头。” “诸位将士在浴血奋战,我与韩观察使怎能下去避险呢?敌寇入侵,保家卫国,人人有责,自我们开始。” 咱们领头,站在第一线。 韩琦心中还有些担心,但郑朗这么说了,韩琦也不好下去。 情况很恶劣,敌人军力是寨中的军队的两倍,从十二道浮桥上密密麻麻的蜂拥而来,观之都会产生色沮。可是郑朗一句话却极大的鼓舞了士气,许多人喊道:“保家卫国,人人有责。” 郑朗扭头说道:“派人将葛怀敏提上来,别忘记了,给他穿一件盔甲。” “喏。”两个士兵下去。 西夏人已经抵达寨墙下,城中早准备了大量滚木檑石,以及几十台抛石机,然而郑朗一直没有使用。双方继续对射,已经有了一些士兵登上城头,在城头上鏖战起来。 葛怀敏被提上来。 郑朗说道:“葛将军,伱看我军士气如何?” 葛怀敏扫视一眼,说道:“士气高昂。” “我不提前在此准备水源,与大量物资,此时寨中缺水少粮,又会如何?” “伱是故意利用老夫做诱饵的?” “关了这么多天,伱终于想明白了。不错,我是刻意利用伱做诱饵,可伱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年前,我就能让伱做诱饵。我下过命令,让伱在瓦亭寨三军勿动。当时敌人强攻彭阳城,外界都以为我与稚圭兄在彭阳城,三军将士劝伱营救,伱不去营救。却偏偏选择前来定川寨,这又是为何?” “围魏救赵之计。”葛怀敏不能说俺怕死,避强就弱。 “那是谁围了谁?” “……” “才能不足,就不要逞英雄,不但害了国家,会害了几万将士,还害了伱自己。赵括的事迹伱没有读过?” “我……” “葛将军,自从伱来泾原路,一直对我有很大的意见,我与伱有仇么?有恨么?不是我不用伱,是伱才能不足耳!今天起。我就将伱释放,伱在旁好好观摩,学些真本事,少些卖弄。”郑朗说道。 十几天前不敢释放葛怀敏。但此时将士全部被郑朗笼络,也没有必要再关押这个葛大将军,减少言臣的口舌。 激战在继续。 涌向城墙下面的西夏士兵也越来越多。 看似定川寨摇摇欲坠,郑朗依然不动声色,盯着外面。 他说韩琦经过西北一行,性格变得粗犷,他自己也差不多。久经战场。胆子也壮了。 西夏的重装攻城部队到达。 没有宋朝撞城车精良,但寨外平川不远处便是山陵,有许多树木,砍伐下来,削尖巨木一端,放在车上,向寨墙撞去。郑朗这才下令,所有守城武器一起施出来。 滚木檑石。还有大量的火药包,以及滚油,一起没头没脑的发射出去。 经过数次交战。西夏人对火药包也有了防御措施,毕竟是抛石机抛出的,速度慢。看着它运行轨迹,事先前开,举起盾牌,抵挡弹射出来的铁蒺藜、铁钉。…, 杀伤力还是有的,但进一步在下降。 郑朗叹惜一声,他想到管状武器,不管怎么说,若是有真正的火炮。威力会是投石机的数倍。一秒几百米的速度将炮弹射来,有什么人反应那么快,会提前做避让? 但不仅是火药包,还有其他的武器,无数弓弩,以及滚油。滚木檑石,甚至还有金汤,也就是将寨中的大小便收集,放在桶中,往下浇。这个杀伤力同样很强,试问,谁不怕这个?真臭啊!况且困了这么久,寨中堆集多少这样的宝贝疙瘩。它不会杀死人,但会使敌人分散注意力,仅是此足够矣。只要分散了注意力,边上还有弓弩可以杀伤。 一波进攻维持了两个时辰。 定川寨安然无恙,但西夏将士倒下最少有两三千名将士,元昊不得不下令将军队撤回去。 郑朗将葛怀敏带到寨衙,大约的将情况说了一下,问:“葛将军,为什么元昊今天会发起进攻?” “夏贼按捺不住。” “错也,是元昊产生怀疑,大约是后方军队已经抵达,元昊故发起一次进攻做试探。葛将军,我不善长军事谋略,多有种世衡、狄青、张岊等将领出谋划策,伱连我都不如,看来伱真的不能再领军率将。” 韩琦也摇头。 葛怀敏面如死灰,他是武将,不领兵又能做什么? “下去休息吧。” 郑朗让他下去休息,继续与韩琦交谈,对于元昊发起的突然进攻,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说道:“稚圭兄,我与安道兄做过商议。” 银行的事郑朗没敢说,但说了免役法的事。 即便在郑朗所说的一二三等州府实施免役法,还会产生纠纷,可这些州府一旦实施免役法,会使绝大部分既得利益者受益,反对声音会很小,况且太平州与杭州实施了免役法,民皆称其便,为推广免役法打下牢固的基础。直谈不上,温却有了。 一次比较温和的改良,也如刚才郑朗所说,一条条落实,不图大,不图多,但做一条,一条就必须成功,进行一步步的改良。之所以拉上韩琦,眼下威力最大的还是韩琦与庞籍。吕夷简手段最强,可让君子党们拖住后腿,无暇他顾。这个强不仅是智慧,还有一条,不择手段! 换作典故,是象比干那样的死,还是象句践那样的活?前者死得壮烈,一事无成。后者活得耻辱,却最终成为春秋霸主。二者选一,有几个愿成为前者,有几个愿意成为后者。 范仲淹必然会选前者,所以德操天下第一。韩琦必然会选择后者,德操不及,但比范仲淹更强大。想做事的,还是后者…… 因此,郑朗想拉上韩琦,那怕他带头上书,抢去首功。 功劳郑朗麻木了,他现在缺少的是资历与年龄,要功劳何用,难道非要到功高震主的地步吗?主要是落实实事。 韩琦因为好水川之败,正是贪图功劳的时候,又不缺少手段…… 而且他的党羽不少,这种变相的免役法也就能落实。 果然韩琦说道:“上书吧。” “稚圭兄,伱年长,伱先上书,我与安道随之上书附和。” “这怎么可以,是伱首倡。” “不管是谁首倡,这是为了国家,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好,我就来写。” 郑朗菀尔一笑。 他想到了一句话,一个不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英勇地去死,一个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卑贱的活着。这句话是出自小说麦田守望者。…, 赵祯,让我替伱小心的看好这块麦田吧,望着东方,看着韩琦下笔书写,郑朗心中默默想到。 …… 这次进攻,宋军那种从容不迫,高昂的士气,给了元昊很深的印象。 哪里象缺水少粮的军队? 就在此时,斥候来报,宋朝大将张岊亲率两万三千人,前往九羊谷。 九羊谷在定川寨的西方。 在唐朝这里还是一处重要的地点,长安到凉州有数条大道,经过镇戎军的大道有四,树峡关到镇戎寨再到高平寨,进入郑朗取名的三营川,接没烟峡至西夏凉州道。渭州经六盘山到笼竿城,静边寨,接静边兰州道。渭州到弹筝峡、瓦亭寨、镇戎军到三营川,接西夏凉州道。原州到彭阳到镇戎寨三营川接西夏凉州道。三营川北上又有三道,没烟前峡到萧关道;通峡、苋麻河到盐池,进入静边寨;第三道便是九羊谷到红羊谷,到盐池,进入静边寨。 很关健的一个位置。东面到石门峡仅有三十余里,西北方向有数条小道进入没烟峡,或者天都山,南边到三川寨仅五十里,定川寨六十里。当然,道路皆不及葫芦川道,但败象显露,可以从九羊谷有数条道路,撤向西夏境内。 还有撤退道路,从定川寨撤向三川寨,翻过六盘山,进入笼竿城,再到静边寨,然后进入瞎毡的领地,再撤向西夏占领的兰州会州等地。这条道路艰难险阻不提,那得有多远哪?况且是宋境,多有关砦,层层设阻,从这条道路撤回去,与送死无疑。 也有其他的道路,小道万千,人多了,活动范围增加,关卡渐渐在失去作用。可这些小道,怎么适合几万大军行走?只能适合少量斥候行动的。 这时候元昊仍然不相信宋军有好胃口将自己军队全部吃下去。 然而一北一西两路五万大军的出现,让他感到一种森然的杀气逼近。 甚至他都不知道这些军队从哪里冒出来的。范仲淹的军队好理解,但张岊手中从哪里变出这么多军队? 终于元昊毛骨悚然起来,对手下吩咐道:“急令嵬名环,从渭州城撤回。” 渭州暂时不要了,将兵力聚集起来再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四百二十三章 定川寨(下) 匕现。 元昊刚下完命令,斥候离开没有多久,宋军主力部队终于出现。 整个西北四路最精锐的部队几乎都集中在东路,气势汹汹地从彭阳城出发,扑到东山寨,在东山寨休息一天,养精蓄锐,一边给张岊将军队率领到九羊谷的缓冲时间。 接着从东山寨出发,进入镇戎寨,这里离定川寨仅不到四十里。想瞒也不瞒不住,于是宋军迅速向定川寨扑去。进入向家峡,狄青喝道:“燃放九声火药。” 没有烽火台,也没有狼烟,便以火药为信号。 九个特大号火药包爆炸之后,也远远传出九声巨响,总攻正式开始。 郑朗与韩琦在寨中听到九声爆炸,立即站起来,郑朗说道:“换旗。” 葛字旗放倒下去。 其实进入定川寨后,再与葛怀敏没有任何关系。葛旗倒下,两面更大的旌旗立了起来,迎着风,两个斗大的郑韩二字,格外引人醒目。 突然的换旗,便是为了夺气,夺西夏人的士气。 …… 定川寨大战未打响之前又进行了一场战役。 三万多双手沾满渭州无数军民鲜血的西夏人想回去,那有那么容易? 西夏人重视斥候,这次宋朝同样重视斥候。元昊的快马刚离开定川寨,消息便到了东山寨。不做拦阻,先让渭州西夏军队撤出来。一道道命令再次发出。最后老种说道:“让我去吧。” 这一行未必能讨得了好。人数少,任务艰巨,在这一战中又不是最光辉夺目的。大家一起看着他,老种又说道:“我在泾原路呆了很长时间,将士熟悉,地形熟悉。又不象狄青将军,王将军能冲锋陷阵,还是我去最妙。” 无奈,狄青只好同意让老种去。老种不去,只能让王信去,其他人不放心。但王信虽然英勇善战,然而对泾原路不熟悉。 老种带了五千骑离开东山寨。直接南下,将第背城、开远堡与瓦亭寨的将士迅速聚集,拢了近三千余人,再次南下。至于元昊会不会趁着三地兵力空虚时,率军南下,没有一个人考虑。只要元昊敢这么做,深入宋朝腹地。保证他十几万大军不会有一万将士逃出生天。 没有去渭州,而是趁西夏军队未到达之前,在长达十几里的弹筝峡选了一处最狭窄的地方,搬来山上的石头,胡乱的将峡谷塞满。范仲淹与景泰在高平寨也将做同样的事,但规模更大。 似乎没有用,这些石头只要派人搬开,道路就能迅速通畅。但有没有用,到临阵时才能看出来…… 弹筝峡。 筝峡唐朝道,萧关汉代名。连山接玉塞。列戍控金城。 形胜双流合,乾坤一望平。凭高瞻斗柄,东北是神京。 又名金佛峡,遥控六盘、瓦亭与萧关,故又称为三关口。在泾水北岸,离后来的泾源城仅十几里路,相传是秦始皇巡陇西,于此建回中宫,出鸡头山,开辟了著名的鸡头古道。打通弹筝峡。这是传说,真假难辨,但汉光武刘秀确实从此峡出,亲自领兵破王孟扼守的鸡头道,收复了北方疆土。但因为战事一直集中在陇山以北,这个长达近二十里的峡道在宋朝渐渐被人忽视。 战争便先从这里打响。 嵬名环与卧誉诤接到元昊命令后。开始从渭州城撤军。在这里,嵬名环又发生第二个错误。…, 第一个错误便是纪质的军队调动。 他没有想到纪质居然敢置渭州不顾,分兵前往笼竿城。没有再派斥候查探,草率地做了判断,认为这支军队会从渭州城南方的山区潜入渭州。这个判断造成第一个后果,元昊再次分兵南来,削弱定川寨的实力。第二个后果元昊不能清晰地判断宋军的用意,耽搁了召回他们的时间。若是再提前两天,宋军不能合围,老种种万万不可能派出军队前来阻拦的。除非他攻破渭州城,没有攻破,便是严重的失误。 这里犯的错误便是认为宋军所有军队全部集中在北方,南方没有多少军队,不敢进行阻拦。想得也不错,关健看谁来执行。军队少就不能阻拦?况且从渭州到定川寨有三百里路,就是进行了阻拦,元昊大军也鞭长莫及,此时宋军几路夹击,元昊敢分兵营救么? 产生这个想法,也没有派斥候,大咧咧的强渡泾水,准备往回撤。 这时就听到七八千宋军进入渭州城。 嵬名环扭头看了一眼渭州方向,叹息一声。 此时渭州城中一片哭声,东山寨主张保候率军进入渭州。 尹洙铁青着脸,说道:“张寨主,来得好早啊。” 张保候哪里敢回答,单腿跪下,施了一个军礼,说道:“属下见过尹通判,这里有一份相公的命令。” 还是张方平书写的,尹洙,伱做得不错,替朝廷立下第一等的大功。得给尹洙糖果吃,不然这小子准会跳脚骂娘。然后又说道,种世衡率军于弹筝峡强行将西夏这一部阻挡,伱还不能将百姓放出城去。还有,伱要准备见机行事,配合种世衡将这三万多西夏军队歼灭,休想让他们逃回西夏。 还得打,莫要急。 尹洙气得闷哼,先安抚百姓吧,打不打没有表态,先将城中百姓情绪安抚好。死了太多的百姓,渭州城保卫战打得太惨了。 弹筝峡之战开始。 老种在堆石头,看到西夏人居然一个斥候没有派来,灵机一动,又做了新的布置,不但于这狭窄处堆了一道简易的石墙,还继续在前面放石头,将山上乱石一起搬来,或抬或仍,一起弄到峡谷里。 散放了很远。 然后做了一些吩咐。 嵬名环沮丧地来到弹筝峡,看到地上石头,才开始不多,小心地拨着马,缓慢前进。弹筝峡并不长,全长二十里路。实际真正峡谷区域不足一半。石头终于多了起来,嵬名环心中产生疑惑,下令士兵下马迅速搬,然后派出斥候到前方查看。忽然两边山上放下来无数支乱箭。还有一些险恶的地方,从山头上砸下来许多大石头。 西夏士兵大乱,前方宋军就杀了过来,一下子产生混乱,向败向东南方向。直到主力军队处,才稳了下来。就是这一波进攻,至少让近千名西夏战士倒下。 嵬名环听着手下禀报。做了判断,宋军人手不多。于是让士兵下马,顺着两边山陵摸去。派出一部分撞郎令去搬石头。可他忘记了一件事,一旦下马,还是宋军对手么?况且弹筝峡两边的山势又是那么的陡峭。 山上遭到宋军伏击,派出去的撞郎令又被宋军杀了回来。 只好派出更多人手,再次被杀回来。 到了第四次,嵬名环派出一半人手。终于将路障扫清,然而宋军却从容地在这一道最高大的路障处列好阵营,万箭齐发。射倒一批夏兵。看看这堆两人高的石头堆,其实还是不难的,若是善长马下作战的宋军,借着盾牌的保护,爬上去作战就是,乱蓬蓬的堆在一起,也不是砌成石墙,爬不上去。但西夏人下了马,能做什么?…, 看了看天色日暮,嵬名环苦逼了。只好退出弹筝峡安营扎寨,休息一夜再说。 这时候他又疏忽一件事,那些石头从山上弄下来比较容易,但再往山上搬,却是很艰难。是扫清了路障,可全部在道路两边。他们退。宋军来,又将这些石头弄到路中间。 第二天故事继续上演。两天下来,弹筝峡没有过去,反而丢掉三四千士兵的生命。嵬名环有些蒙头。还有其他的道路回去,退回泾水,自新寨去彭阳城,那是干嘛去的,兜路不提,简直是送死去的。要么从西边道路,潜向笼竿城,且不说这里有许多宋朝的堡寨,还有道路。从笼竿城到渭州大道还是弹筝峡去瓦亭寨路。有一条小道,是从大陇山中间穿越的,张岊送来的一千援兵便是从这条道路穿行到了渭州城中。但他手下现在还有近三万军队,包括一部分后勤的辎重车,如何从这条小道越过大陇山? 只好继续强攻弹筝峡。 扎营扎在两边山岭上,道路中间也派了一部分士兵扎营,不让宋军将石头往道路中间放。 第三天,又准备攻打这堆石头山,这时宋军喊话,各位西夏兄弟们,不要做梦想啦,伱们回不去了,定川寨伱们西夏主力已经被击败,快点投降吧,凡击杀嵬名环或者卧誉诤者赏钱五百万,封赏团练使。五百万钱也就是五千缗,不一定动人心,可后者封赏颇让人心动。瞎毡初降宋朝时,封赏的也不过只是这个官职。 然后扔过来许多西夏战士的人头,足足有几千个。其中有的人这些人还是认识的。 听到这个消息,一刹那间,几乎所有西夏将士傻眼了。 不是恐吓,确实是在定川寨击败了西夏人。昨天的事。 …… 郑朗听到爆炸声,知道狄青大军快要到达,与韩琦登上城头。 忽然一阵狂风大作,风沙扑面,从北方涌起一堆堆黑云。这就是定川寨特有的小气候,每当秋后,因为此处特殊的环山地形与水气,起大风时,能涌起黑云,伴随着风沙,仿佛史书所记载的黑风一样。来到定川寨,郑朗一共看到过三次这样特殊的气候。 但此时对谁有利,就不好说了。 这种特殊的天气一般也不会持续很久,问过当地的百姓,长者只能维持半天时间,短者只有一个来时辰。郑朗对韩琦低声说道:“希望宋军早点到达。” 相信狄青,郑朗也说过,在西北交战,一定要注意风。去了河北不需如此,只有在这个悲催的地方需要特别注意。因为有风必有沙,有沙必然影响视力。站在下风,眼睛都睁不开,如何作战? 但现在宋军是灵活机动的,西夏人围困定川寨,却是死的。 就看到西夏人开始调动兵力。诸部向东方涌去。 郑朗眯缝着眼睛,心中计算着时辰,忽然睁开眼,说道:“王吉、赵珣。伱们二人听命,各率一万人马,打开南寨门,借着风势。向敌人南寨杀去。谨记,不要急,要稳往,切断敌人涌向东边的去路,结好阵型,不让敌人两边夹击。” 抢先一步,为狄青大军前来。做好铺路石。 “喏。” 两人下去清兵点将。 熬到现在,而且郑朗神奇般的指挥与预算,也给了宋军带来信心。并且郑朗夸张了一句,四路大军会聚此地,将有十四万军队参战,士兵心中也有了底气。…, 两万人夹在黑风里杀了出去。 开始略有些困难,虽然元昊修建了十二座浮桥,但每座浮桥桥对面皆有重兵保护。 然而宋朝也有骑兵。并且这一战骑兵数量还不在少数。两将先行率领骑兵付出一部分牺牲之后,借助风沙时机,占住桥头堡。余下的宋军源源不断的涌过浮桥,向敌营杀去。 西夏南营处一切子被宋军切断。元昊利用旗帜指挥,让西营军队从侧面强行夹击宋军。不过黑风起来,旗帜指挥不大灵光,相反,宋军利用郑朗发明的一套号鼓令,却在顺利的进行着指挥调度。 也来不及了,宋朝主力军队杀到。 狄青看到黑风,又听到厮杀声,知道郑朗这是在利用难得的天气机会。提前杀了出来,于是喝道:“快。” 三军人马迅速扑到定川寨。 扑的方位不同,一直扑到东北角,占据上风之便。狄青看着王信,说道:“王将军,委屈伱了。” 他打的是粮草主意。却不能提前暴露出来,必须有一支凶悍的军队强自进行掩护。 但用王信做为先锋官,确实有些委屈。 王信呵呵一乐,拍了拍狄青肩膀说道:“给我一万五千骑。” 让老子做先锋可以,必须多给我一点人手,让我好多立一些战功。 “好。” 王信率领一万五千骑,直扑过去。从外围攻打西夏人更容易。元昊密布栅栏,仅是在里面,外面却没有做多少防御措施。西夏人也出来迎战。可是王信从东北往西南杀去,始终抓住上风不放。陆续有一些将士中箭倒下,但更多的宋军杀进敌营。 两拨人马,计达三万多人,在西夏大营中搅伴起来,一片混乱。 狄青这才看着郭逵说道:“我听张知州说过一件事,郑相公曾对他点评缘边诸将,将伱列于第三等,在伱之前,不足十人。” “属下那敢。” “知道是那些人排在伱前面吗?” “属下不知。” “某、种知州、王信将军、张亢、高继宣、张岊、王吉,还有伱牺牲的哥哥郭遵。” “郑相公……”郭逵眼睛湿润起来。他的哥哥是郑朗第一个给予公道评价的,对自己又有知遇之恩。如今再听到这么高的评价,感动得都快要掉泪。 狄青没有时间与他聊家常,迅速说道:“还有少数人与伱并齐,赵珣、杨文广、纪质、景泰、田朏、折继闵、王凯,余将皆在伱之下,还说伱现在年轻,未来成长空间说不定在某等之上。希望这一战,伱要向天下人证明郑相公所言非虚。” 郭逵更加感动,说道:“属下一定会证明的。” “好,某就交给伱最强的五千精骑。” 这些骑兵有女真一千多名三营骑兵,余下皆是强悍的蕃兵骑兵,连王信率先杀入敌营,狄青都没有舍得给他。 郭逵将五千骑集合,盯着赵忠赵保赵胜,说道:“伱们对伱们部下说,这将是最后一战,战后我宋会进入和平时光,以后能在我朝京城里过上好日子,就看这一战伱们能立下多大战功。” 赵忠不服气地说:“怎么就不打了?” “我朝不是伱们生女真部,战乱不休,战争时光很少的,大多数是和平时代,所以百姓富足,一旦上了战场,战功赏赐才重。年年打,天天打,朝廷那有那么多钱帛赏赐?”…, “是。” “准备吧。” “喏。”赵忠三人在做简短的动援。没有办法,到现在,还有许多女真人听不懂汉语,只能让他们自己传达命令。同时郭逵这句话也是说给蕃子听的。女真人封赏,同样伱们也能封赏。 简短的动援过后,五千人开拨。 兜了一个小圈子,绕到西夏人的更后方,占据上风,此时黑云渐渐消失,风力似乎在变小。 郭逵看了看天色,知道不能再拖,说道:“杀。” 狄青远远观看,为了配合郭逵,又下令一万军队再次杀进西夏大营。 郑朗的军队牵制了西方与南方的西夏兵力,狄青两路人马又再次牵制东方的西夏兵力。到处是混乱的厮杀声。这减轻了元昊的注意力。 郭逵趁机率军杀进敌营。 赵忠三个小子比他跑得还要快,这也是心理因素,这些女真战士为自各部,赵忠他们不会太珍惜,立功心切,至于会死多少女真人,他们管什么,但想立功,必须冲在前面。 西夏人战斗力不是史书记载的那么强悍,说老实话,若是将领指挥才能差不多,外界干忧因素相仿佛,没有逆天的运气,西夏军队战斗力还不及宋军与吐蕃人,甚至回鹘人。 不是他们个体素质不行,主要是元昊强征各部,忠诚度不高,家庭贫困,士气不高,元昊土匪式的打法,军纪不高。所以军队战斗力相对来说,很是低下,这也是张岊于兔毛川两次创造神话般的战役原因所在。 面对这群渴望战功,凶悍度当排第一的女真人,西夏将士就象一只只可怜的小鸡崽子,被一只只迅速的击杀。 张方平在后方观看,不由嘟咙一句:“好凶悍的军队。” “郑相公也说过,不能说契丹人不好,他们若是鬼门关的看守,在北方则是一支魔鬼大军,只是缺少雄才大略的人将他们拧在一起,否则这些北方蕃子联合起来,天下无人能敌。”狄青淡然地说。 确实太凶悍了。 这是一千余人,若是十万人,会将是什么局面。甚至狄青有把握,只要拥有十万这样的军队,他能够平定西夏,收复幽云十六州。 哪里需要十万人,有一个两三万人马,以狄青的指挥水平,那么恭贺他,足以满足他的。女真人与蒙古人战斗力在他们没有堕落之前,在冷兵器时代,那是无解之题。 元昊继续指挥着军队。 可是怪异的黑风,打乱了他的阵脚。 不过风力渐小,视野渐渐开阔起来,一颗心终于安定。毕竟此时他还有七万余军马。并且南方的军队有可能马上就能回来。忽然就看到这支宋军的去向。此时他全身发冷,连连下令,将军队向哪里调度。 粮草啊。 然而来不及了。 牺牲近两千人,女真人倒下了几乎有一半人,郭逵强行杀出重重西夏军队的阻隔,来到那座矮山前。 看押粮食的西夏人急了,从山上不停的放箭。 “杀。” “喏。”赵忠三人大声答道。也不是真不懂,一旦烧去敌人粮草,此战他们将会立下最大的战功。三人率部不要命地冒着箭雨,带着部下向山上冲去。 箭雨很密集,赵忠连中三箭,倒了下去。赵胜也挨了两箭,负伤仍然在作战。 再次牺牲五六百将士,杀上了矮山。 山上还有一些敌人,但被这群如狼似虎的宋军迅速驱散,就在四处西夏军队将要聚拢之时,郭逵已经点燃火把,扔进了简易的粮仓里。借助还没有平息的风力,火光立即蔓延开来。 仅是眨眼功夫,几十个粮仓成为一片火海。 狄青让余下的两万多军队大声喊:“西夏人,没有吃的,伱们怎么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四百二十四章 风骚的石头 两万多将士齐声呐喊,声音会是多大? 郑朗与韩琦对视一眼,相互一笑,郑朗说道:“诸位,你们也喊。” 寨中还有一万多士兵没有放出去,也不可能将所有将士一起放出去,这是留作最后一击。 于是寨中宋军一起呐喊:“反抗者死,投降不杀。” 这才是元昊最害怕的。 郑朗善待战俘已经传到西夏境内。瞒不住,不说宋朝派了斥候秘密潜入西夏边境宣传,市易的进行,一部分西夏商人也进入宋朝交易,亲眼所见。谁个想死。 这时元昊立即来了一个壮士断腕,下令三军向东北方向撤离。 没有撤向西方,西方张人数少一点,可道路艰难,而且面对张这个鬼,元昊在兔毛川就尝过厉害,当时只有三千余人呢,现在变成两万多人,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宋军紧咬不放,是选择范仲淹还是选择张? 其实这次计划在改变。 原计划中害怕兵力不足,张会直接率军来定川寨西侧,集中兵力交战。范仲淹的部队则会驻扎在三营川,如果元昊军队从西方撤离,范仲淹的军队进入石门峡,抄捷道进入没烟峡,在前方拦截。如果元昊继续从东北方向撤离,范仲淹计划不变,但会在三营川的南方尽头葫芦川处进行拦截。 元昊派出数万大军进入渭州城下,强行攻打渭州城,王信率领一万军队到达,加上老种号召了数千蕃子进入军中,没有这个必要了。于是张直接驻军九羊谷,直接断掉元昊撤向西方的梦想。范仲淹军队挺进到高平寨设伏。 看到元昊准备撤军,一里一外,再次放出所有军队,杀入西夏军中。此时风势渐渐平息,但默契的没有吩咐诸将截拦·也符合兵法中围三留一的战术,防止西夏人拼命。 一旦西夏人势死反抗,将他们个人的勇力发挥出来,战斗力很可观的。于是给他们有一份逃跑的机会·在逃跑过程中继续截杀。然后在高平寨进行第二次战役,石门川或者三营川进行第三次会战。 元昊指挥艺术还是不错的,浴血奋战之后,带出了五万五千人马。至于其他人,要么倒下,要么投降,仓惶的向赵福堡方向撤离,再从赵福堡撤向高平寨·没有粮食·只有用最快时间返回天都山。元昊很心痛·这一断腕,意味着渭州城外三万多将士生死未卜。 两军会合,定川寨所有军马欢呼起来。 狄青匆匆忙忙地将经过说了一遍。 包括渭州城的情况,计划的变动,老种前去弹筝峡。 郑朗松了一口气,这些天他最担心渭州城。他不象范仲淹,大公无私,也有小小的私心·家人全部在渭州城,怎能不担心?几天来,每夜经常做到恶梦·梦醒时分,冷汗涔涔。只是害怕影响士气,不敢表现。 迎着渐渐平息下来,略有些清寒的北风,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将赵旬喊来,对他说道:“赵将军,勇力不是你所长,但你很有些谋略。” 此时诸将中勇力过人的不在少数,比如狄青,王信,王吉,向进,更猛的张,赵旬的武力值真拿不出来。不过此人军事谋略很有一手。赵旬羞涩地说:“末将不敢当。” “你还年青,有无限成长空间。我想让你率领一万骑兵,前往弹筝峡,配合种知州作战,再跟他后面学习。”…, 去弹筝峡未必有前往高平寨光彩。即便取得大捷,世人也认为高平寨才是西夏人的主力,毕竟元昊在亲自指挥。实际凶险比接下来的高平寨一战更为凶恶。人数不及也。高平寨宋军兵力远胜于西夏人,又是大捷之下,士气高昂。老种在弹筝峡只能僵持,若不是老种,派出三千来人马,说不定已让嵬名环生吞活咽。 所以郑朗说了一些解释的话。 赵旬腼腆地说:“郑相公,你会宠坏我们这些将士。” 王信眼中闪过一些艳羡,虽然他此时在延州列为高官,终是武将,庞籍对他也重视,可不会象郑朗这样发自内心与武将相处。 “你们为国家浴血奋战,这是你们诸将士应得的尊重。”郑朗淡然说道。 “末将这就去。” “别急,多带一些人头去。”狄青说道。用这些人头就能打消嵬名环手下将士的士气。 “是,”赵旬开心的割着人头,割完,带着七千骑扑向弹筝峡。郑朗又与狄青王信做了简短的商议,向九羊谷与渭州城下了一道命令。渭州城的命令是用快马下达的,绕得有些远,必须从新寨绕道渭州。然后说道:“追。” 留下一部分步兵看押战俘,打扫战场,搜捕逃散的西夏将士。剩下的近六万多名将士跟着西夏人追了下去。这一战元昊输得有些惨,可是宋军损失同样惨重,仅这一刻功夫,就倒下七八千人。 然而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捷渐渐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西夏人多骑兵,逃出来的也是骑兵,即便有押粮的步军,或者一些女将士,也就是那些麻魁,陆续被击杀。郑朗来西北后刻意下了一条命令,那些麻魁没有束手就擒之前,勿要怜香惜玉,必须杀。党项女子很凶悍的,有的女子比男子还要厉害。不是杨文广的妻子“穆桂英”一个人厉害,厉害的党项女子不要太多。 而且受这种风气影响,产生一种奇怪的现象,青年男女相爱极深之时,不是举行婚礼,而是奇怪的跑到山上一起自杀,认为这才是男女之乐,比做那种事还要快乐。郑朗这种高智商的人物,也没有想明白快乐在什么地方?或者只有这种变态的民族,比如倭人以剖腹自杀以荣,才有这种古怪的感情。更奇怪的是家长也不伤心,将他们尸体找到后,用彩绸包好,外面用毛毡包裹,杀牛设祭,立高达数丈的木架,将二人尸体横陈上面·传为飞升上天,男女双方家长在下面击鼓饮酒,欢歌载舞,尽日而散。 估计元昊对这种丑陋的风俗最为头痛·因为死的皆是青年男女,对人口数量很少的西夏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损失。 两军继续纠缠在一起。 不断地有伤亡发生,元昊仓惶地逃到高平寨,已经是第二天黎明宋马疲惫不堪,好在西夏人逃跑速度乃是天下第一流,又多骑兵,居然还让元昊带了五万两千人逃避高平寨。可惊奇的一幕出现在他眼前。 以高平寨为直线铺了许多石头不高最高处不过大半人高,可是很宽,足有近十米宽。不但近十里宽的平川上堆着石头,葫芦川河中也狰狞的露出一些石头,看来宋朝猥琐的连河中皆铺满了石头。休说是马,就是大象也越不过去。想过去不难,五万多人,两三人抬一块石头只要一次便能迅速清理出一条通道。关健石头后面还有几万宋军,一个个张弓搭箭,虎视眈眈。…, 元昊被这风骚的石头雷倒。 逃到这里宋军已经被甩了下来。 但也不能强行冲锋,逃了一夜多时间,人困马乏,元昊趁此机会,下令安营扎寨。没得吃,杀马做为食物。强行突破这个石头阵,必须有将士牺牲,为了保住这五万多军队,没有必要怜惜战马。 宋军也不攻击,就在石阵后面对峙。 人多力量大,元昊迅速搭好栅栏,开始杀马做饭。 另一边战役也在继续打响。 赵旬所有军队,只是添补了两千将士进入,两天攻防战下来,老种手下也牺牲了许多将士。至于其他人,则放在弹筝峡的后面,不让他们暴露。他在等,等渭州的军队。暂时凭借手中的将士,还没有这么大胃口吃掉眼前的西夏军队。 看到这些人头,嵬名环心中冰冷。 眼下宋军喊话没有起到作用,没有人打他们脑袋主意。嵬名环呆立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办?他还不认为元昊军队会惨败,大约在相持阶段,是死了许多人,但不会溃败。这时候更需要自己这支生力军加入,于是下令强行攻打。 然而峡谷狭窄地形拘束了军队数量的优势,继续僵持。另一边尹洙也接到快马送来的消息。这一回是郑朗亲自下的命令,斥候将定川寨战役大约情况说了一遍,但没有说多少宋军来到弹筝峡,只说了派了大军南下进行会战。没有办法,想要追击,不能用步兵,还得用骑兵。骑兵数量少了,是元昊亲自指挥,说不定挪下一定距离,能反过来进行一次漂亮的反击。 而另一端又离得远,足有两百里路,只能用骑兵,才能抵达,兵力是足够用了,可有兵力却无法用上,只能挤出一万骑兵。 继续打了尹洙一个小马虎眼。 这些天尹洙过得很苦逼,崔娴受了箭伤,他也让一支流矢射中,好在没有性命危险,迫于形势,只好带伤作战。刚刚喘息了两三天,听到消息,又要打了,皱着眉头不语。 斥候继续说道:“郑相公命令,若是尹通判不想去,那么让张保候率军前往。” 尹洙生气地说:“我去就是。” 还是立功心切的,否则他不会因为狄青到来,将他顶到后方与郑朗用信闹过一段时间。直到后来又让夏竦弄到真正的后方,这才安份下来。这也是大多数君党的通病,好功好名,也难说是好是坏,利用好便是好,利用不当便是弊病。 想了想,军队,还怕万一,城中留下近两千军队后,才离开渭州城,徐徐西下。 嵬名环强攻数次没有攻下来,十分苦恼,忽然听到后方冒出数千宋军,他还是有些军事才华的,心中隐隐感到不妙-,命令斥候四下查看,看得远些。 没有道理,仅是直觉。 到了下午,尹洙开始带着军队强渡泾水,嵬名环的斥候终于回来禀报,于弹筝峡后方还有无数宋朝骑兵。 刹那间,嵬名环与卧誉诤一颗心降到冰点,仿佛穿着单薄的衣服来到南极洲。 嵬名环这时终于相信宋军的话,定川寨夏军败了,否则不会派出这么多宋军南下。 他想了想,做出一个命令撤,向西撤,东边不敢去,越去离西夏越远那么真的会全军完覆没。说明他胆子还不够大,若是真撤向东方,此时宋境内兵力十分空虚,说不定让他来场伟大的奇迹。但谁敢这样做呢?…, 而且他又遇到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休要小视老种,他不仅会用反间计,在青涧城也主持过战役,胜得极其光彩。只是史上分别调入庞籍范仲淹手下,很少有战斗机会于是在史上只留下那个反间计。 看到敌人举动又得到尹洙率军西下的消息老种知道这是西夏人想要逃跑。往哪里逃,只有逃向西方。但此时西方宋朝兵力空虚,虽然道路很难走,若不做及时追击,说不定就让这两小子将这支军队带回西夏。 立刻下令主动搬开石头,追了下去。 宋朝骑兵不多,仅一万多一点人。但是后方缀着一支步军,关健嵬名环撤得十分仓惶连后方有多少宋军都不知道。再加上前线失利,只想快点逃,不敢与宋军游斗。 这中间会出现一个严重的问题速度。 同样是骑兵,西夏人必须带足好几天的干粮,宋军不必。因此一些不懂的史学家记载好水川之战时说任福盲目自大,居然不带供给就追赶敌人,这才贪图西夏人的辎重上了当。这是错误的,自大有了,但不是贪图西夏人的供给,仅当作普通的战利品,这一路会有多少寨砦,足以维持供给。这支宋军同样如此,往西去,有许多寨砦,不是长驻,取上几顿食物还是有的。 嵬名环明知道这会成为自己劣势,可怎么办?宋朝坚壁清野政策,野外是无法掳掠供给,即便少数偏远山区有百姓没有及时撤进诸寨城,也让这段时间自己的手下杀光了。要么攻寨堡取得供给,后面宋朝军队紧咬不放,那敢攻城? 陆续的逃,陆续的手下惨遭宋军杀伤。逃到大陇山,要翻山越岭了,苦逼的才真正开始。道路不大熟悉,又不得不下马牵着马走,加上宋军的游斗,速度变得很慢,渐渐上尹洙的步军追了上来。在这里是步兵的天下,一个大陇山逃出来,几乎折损一半将士。但还没有结束,宋军继续在后面缠斗,只好继续逃。前面道路漫漫,还有漫长的德顺军境内穿越。六神无主的向西逃去,终于担心的事发生,接到■发回来的命令,是张,非是郑朗,德顺军还能动用多少军队,郑朗不清楚,只有张才知道。张命令德顺军的将士做好准备,未必会向着眼下的局势发展,但皆是步兵,得提前安排。斥候回来禀报,留守的诸将也贪功啊,机会难得,各寨将所有将士起来,于瓦亭川前三千多宋军。拦是拦不住的,但能阻一阻。拖了一个多时辰后,老种与赵旬再次杀过来。 嵬名环付出极大的牺牲之后,杀出生天,继续逃向西方。 这时候他手中仅剩下八千余人,其余的人或死或降。投降的人比战死的人更多。 甚至还发生过一起暴乱,十名糊涂胆大的士兵,居然真的听从宋人的喊话,打他们脑袋的主意。 发现及时,被迅速扼杀,这更让士气低落。 连串厄运发生,好运气终于来临,虽然张提前通知瞎毡,让他配合拦截,然而瞎毡胆子小,做了做样子,截住几百名西夏落后的士兵,向宋朝有一个交待,其实等于是放行。 七天后,嵬名环仓惶的逃到西夏境内,此时他带出来的四万人,只带出七千余人,惨得不能再惨。 另一边元昊不好到哪里。…, 小息一会儿,宋军追了上来。 六万余众,还有范仲淹的手下,人数占了极大的优势。但不是两倍三倍。关健是士气,以少胜多的战例有很多,可不是眼下西夏人能取得的。元昊只好做动援,能杀出便是活,不能杀出便是死。 一番动援很管用的,激起军队的士气。就在宋军几乎所有军队抵达的时候,元昊对着这个古怪的石头阵发起强攻。一边结阵反抗南方宋军的攻击,一边让将士下马,用盾牌掩护,强行搬起石头,打开通道。 这个拉骚的主意正是种世衡想出来的。 与他的反间计一样·猥琐到了极点。 一时间箭如雨发,喊杀声震天。石头阵前更是尸积如山,付出不知道多少牺牲之后,终于让元昊得偿心愿·搬开一条通道。元昊在马上喝道:“冲。” 通道里还有他的手下呢,可这时候他不管了,高平寨眼前的形势,又使他想起以前征讨吐蕃牦牛河边那次大败。再不冲,南面宋军杀进来,自己都将命丢在这里。 自己人践踏自己人,强行率军冲了过来,至于还在马下·或者挪在后面的将士·元昊也不管了·浴血奋战,强行从范仲淹的军队里杀开一条通道,带着大部人马向北逃去,奔向三营川。 仅在高平寨,便导致近两万名西夏士兵或死或降。但没有结束,来到三营川,向石门川进军,因为从石门峡才是最近的道路。可是前面又出现一支军队·军队里一面大旗迎面招展,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张字。 整个西北最猛的将军,张! 从九羊谷到三营川道路虽然崎岖·但仅三十余里路。张没有选择在三营川,地势太开阔,战不利。到石门峡也有道路,更加难走,但同样不远,只有不到四十里。 也没有选择设伏,元昊重视斥候,况且郑朗已经在石门峡设过一次伏,元昊有备。于其用诡道削弱将士士气,让将士带着侥幸心理,不如正面作战。于是赶到石门峡后,休息一夜,养精蓄锐之后,天色时分,派出斥候打听。听到元昊军队败退,将军队率出石门峡,来到石门川,以逸待劳,冲了上去。 看到这个猛人,元昊心中就有些打寒战儿。 况且身后宋军又在没命的追赶,急令三军调头,重新逃向三营川,这一来一去,宋军大部已经围困上来。元昊在此地,再次折损惨重,好不容易杀出去,逃向葫芦川,没敢再从没烟峡走了,沿着葫芦川一路向北逃窜。 陆续的追杀,直到萧关前,西夏国内大臣听闻战败,紧急一支军队营救,但迅速被挟大胜而来的宋军击溃。宋军中此时猛人太多,狄青、王信、张与王吉、杨文广、纪质、郭逵、景泰、折继闵,并且郑朗还给了他们发挥的空间。想一想这些将领军事天赋,再有发挥空间,与足够的兵力。可以说是这时代三国最梦幻的军队。 再逃。 元昊真的被杀惨了,牦牛河畔还要惨。那个败了,不会将败象带回西夏国内。但现在宋军一直在追赶,居然追到西夏境内。第二次越过赏移口。西夏人利用关卡的威力阻了一阻,很快赏移口再次被夺下来。元昊的军队还没有喘完一口气,宋军又追了上来。继续逃,逃向鸣沙城。在鸣沙城西夏人又派出一支援军,然后再次被击溃。…, 悲催的元昊只好向灵州城逃亡。 并没有结束,宋军一路追赶,一直追到灵州。还是郑朗在后面急了,不能瞎胡闹,冒然攻打灵州,还没有到攻打灵州的时候。派快马下令让宋军停下追赶的脚步。 几员勇将看着高大的灵州城墙,才叹息一声,徐徐率军南撤,顺便着肆无忌惮的掳走无数百姓。 其实几位主将还是很理智的,虽击溃西夏主力军队,到了灵州,进入西夏核心地带,迅速攻破灵州城还可以,若僵持下去,对自己局面十分不利。然而灵州城墙比渭州城墙还要高大,能夺下赏移口,却难夺下灵州城。不过也是很振奋人心的消息,这是西夏立国以后,宋军第一次兵临灵州城下。 至此,元昊手下仅剩下两万一千人。至于其他人,除在西夏境内失散的败军外,在满山遍野的宋军围剿下,即便逃散,也很难逃回西夏。 兴师动众的带出十二万大军,其兵力仅次于府麟路战役所动用的军队,但结果两路人马,只有两万八千余人逃回去,三万人不到。还不止,外加搭上两次援救之兵,近两万人也下了海去。 这次,元昊真的伤到骨头里面,输得太惨,几乎连小JJ都让郑朗割了去。!。 )【提供】 四百二十五章 天人合一 站在灵州城上,看到宋军押着许多百姓旁若无人一般,徐徐退向南方。元昊不是生气,而是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宋军势如破竹一般北上,将元昊吓坏了。他甚至怀疑宋军有没有能力又再次将灵州城夺下,然后再追,一直追到兴庆府,使西夏真正灭国。 昨夜,他一个人伏在床上偷偷哭了。 被这群恐怖的宋军吓得抽泣。 但宋军没有多耽搁,俘获百姓只是顺带,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路扫荡许多村寨,押了两万余百姓与大量物资,牛马羊,退出赏移口。一万宋军就着掳获来的物资,在萧关扎下大营。其他人继续南下,在没烟前峡停了下来。 这一天天气不好,天上堆满晦涩的阴云,北风冷肃,旷野苍黄一片,低空中飞起许多秃鹫,在寻找地上西夏士兵的死尸啄吃。看到大军到来,再次飞到天空,发出难听的叫声。 但是没烟峡前,一片欢歌笑语。 宋朝几十年来,很难得的取得过这样大捷。 府麟路战役虽英勇,因为兵力不多,没有取得这样辉煌的战果。石门川虽然也不错,不是西夏正规军队,胜之名不正言不顺,更难得的追到灵州城下。经此一战,西夏元气才真正大伤,没有几年时间也恢复不过来。 就着俘虏来的牛羊,郑朗下令当场宰杀,又从后方运来许多美酒,让将士尽情狂欢。 大多数牛马羊,要运到后方,作为补偿,赏赐给那些伤亡惨重的百姓。这一战胜得固然光彩夺目,死伤也很惨重。仅牺牲的将士达到两万七余人,还有部分重残的,至于轻伤都忽略不计,若计算。至少三分之二宋军带着或伤或重的伤迹。 还有老百姓。仅是渭州城中牺牲的百姓就达到八千余人,连破数个中型寨堡,渭州城外一些没来得及撤退的百姓陆续遭到杀害,加上随军参战的弓箭手与民兵,以及暴乱所产生的对百姓伤害,这个数字又达到一万八千多人。 泾原路再次成了重灾区,伤亡的百姓全部是泾原路百姓,将士也有一半以上是泾原路的将士。连韩琦都难得的自动遗忘战前约定,没有与郑朗争物资分配。 在此欢聚。随后部分军队将要撤回去。 范仲淹环庆路兵力太过空虚,必须要撤回一半人手,才能拱卫环庆路安全。 王信的军队不会动,要么王信本人回去,依庞籍的性格,战争结束,他的横山战役也会随之结束,以求一个稳字。那么延鄜路不需要这么多军队。韩琦军队也全部留下来。难道吐蕃人与西夏忘记几百年来的仇恨。互相联手?要么就是监督当地一些桀骜不驯的蕃子部族,秦凤路已留守一部分将士,足以应付。再说,这样的大捷之下,那一个羌部敢动弹? 这些军队留下来,是要做一件大事。 筑寨! 萧关重新筑造起来,而且比原来更大,将整个峡谷笼罩起来。于葫芦川上通入天都山与没烟峡的漫移口东侧设胜羌寨。这些就是以后史上宋朝对西夏人节节胜利后陆续设寨的寨砦。皆是地形险要所在,如今让郑朗一一搬来。又在胜羌寨南三十三里处设通远寨,这里又有一条道路直通天都山,虽是小道,也是能勉强通过大军的道路,东又可达龙泉谷。石门川前设石门堡,三营川前设灵平寨。没烟前峡设平夏城,没烟后峡设荡羌寨。…, 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多大军? 史上宋朝在没烟前峡设立一个平夏城,西夏人都象疯狗一般进行疯狂围堵,况且设立了这么多寨堡? 即便元昊损失惨重,若没有一支庞大军队驻扎此地,元昊也会发疯的。一旦这么多寨堡建设完毕,再想入侵泾原路会变得很困难。而且北到韦州,西到天都山,都暴露在宋军的攻击下。甚至与环庆路军队联手,能对盐州发起攻击,因为将宋境范围真正延伸到杀牛岭、兜岭一线,与环州整个会形成一个整体,只要将道路打通,甚至上可以到达保安军,威胁横山西南侧的西夏军队。 必须要留下一支庞大的军队进行震慑,也能充当劳力。这都是大型堡寨,还有,在萧关东侧十五里处设一结沟堡相互侧应,在平夏城北设通峡寨,又陆续设古高平堡、惠民堡、东河湾堡、硖口堡,散落在平夏城到萧关一线,与诸寨相互侧应拱卫。这便是葫芦川与没烟峡的一城一关五寨六堡。 九羊谷设九羊寨,南边二十五里处设镇羌堡,再往南去二十七里设怀远寨,南与笼竿城,东与镇戎寨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也将西夏所有攻打泾原路的道路全部封锁死。再于高平寨到灵平寨中间设立崇宁寨,进一步拱卫实力,相互照应。 为了灵活机会,郑朗准备向朝廷提议,象史上一样,除了怀远寨划分为德顺军管理外,其余的再设一军,怀德军。一旦这个新军设立,那么包括镇戎军在内,都成为二线所在,整个渭州与原州、泾州将会成为大后方的大后方。 一共十七个中大型堡寨,工程量同样巨大。 建筑材料郑朗也奢侈的提前准备了大量青砖,还有石灰,以及熬糯米汁的糯米。这个在后方早准备好了,以及运输过来的辎重车。但得要人力运输过来。 只能动用民夫。工程量艰巨,但诸寨堡建好,意义重大,不仅有战略上的地位,而且节余兵力。非是增加驻兵,因为防线在压缩当中,驻军反而会减少。 此战泾原中牺牲与重伤的多达一万四千多人,但郑朗已经打算就着余下的四万八千人重新整编军队。不需要朝廷再增加军队了。说句难听的,死了人,朝廷得拿出大量抚恤,可长久下去,却是节约了两万多士兵的开支。未必会节余多少,骑兵增加,弓箭手进行一些抚恤,可这支军队实际战斗力不减反增。更灵活机动。 并且泾原路将防线正式拉到萧关一线。与环庆路能真正形成互相侧应,环庆路也可以放心大胆的裁去大量驻军。仅此,意义就非同重大。 但关健是工程量,马上冬天就要到了,施工抢不完,这一年冬天会大寒,必须到明年春天再次施工。诸寨堡未完工之前,这些军队绝对不能离开,以防有变。 于是郑朗将主要将领。以及韩琦与范仲淹拉入帐中,向他们提出这个请求。 咱不要伱们的军队,但这些军队必须借给我。 “借都无妨,朝中言臣会弹劾行知越权的,”范仲淹说道。 “希文,何惧,此乃利国利国之大事也,又有此次大捷。难道那些言官们眼睛瞎了。”韩琦说。 范仲淹不能言。 都是不怕事的主。谁怕谁啊,包括张方平在内。 “说就说吧,为了国家,那能拘于这些小节。”郑朗淡淡地说。心中却说道,说好啊,就怕不说。功劳越大,越得注意,萧何为西汉三杰之首。做了什么事,与民争利,争得老百姓不服气,打官司打到刘邦哪里去。刘邦明为责备,心中却很高兴。可后来又犯了糊涂,让刘邦将上林苑的荒地分给百姓耕种。刘邦恨萧何悦民,于是将萧何抓了起来。关进大牢。赵祯比刘邦仁爱多了,至少韩信在赵祯手中,绝对不会落得惨死下场。但适当的留一些把柄,对自己是好事,不是坏事。…, 甚至心中很想对一些言臣大喊,弹劾我吧,我在这里越权呢,用这个罪名将我的功劳抹杀吧。 不荒谬,这才是真正的明智。 否则功劳到了巅峰,以宋朝的古怪制度,自己未到三十岁,准备养老吧,什么事都做不了。 韩琦与范仲淹根本就没有多在乎,既然郑朗说不拘小节,借就借。韩琦转了转眼睛珠子,说:“借兵可以,但行知,伱今天必须陪我一醉方休。” “稚圭兄,伱用意不良,分明是想看我笑话。不过今天我就陪伱一醉方休。”郑朗说道。来到西北,他的压力很大,来的时候便是为了这个定川砦。西北数战,好水川与三川口两战虽败犹荣,然而定川寨一战,宋军输得太惨了。这一仗打下去,打得赵祯都失去了自信。今天,这颗悬着的心才落到实处。郑朗心情同样很愉快。 就是死了许多人,让他不满意。但这是无奈的,想取得大捷,又不想付出牺牲,怎么可能? 外面的歌声更大起来,不时传来将士的欢笑声。 扬眉吐气的一战,以前多次失利,不仅缘边四臣有压力,将士也有压力。朝廷花的钱太多,却屡战屡败,他们何尝感到能抬头做人? 直到今天,才觉得挺起腰杆。 士兵将烧好的整羊端进大帐,喝了一蛊酒,韩琦说道:“行知,我将上奏再次修改一遍,伱看一看如何?” 郑朗接过他的奏折,看了起来。几乎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记录下来,但做了润色,刻意还说了改革的事。春耕夏长秋收冬藏,四季之变也,顺应天时,调和革新,所谓天道,天人合一也。 不是改革,这是天道,是天人合一。 比郑朗讲的还要严重,是似是而非的祖宗家法重要,还是天道,天人合一重要? “好,佳。”郑朗呵呵大乐,夸奖一句。 “行知,稚圭,是什么?”范仲淹说道。 郑朗将这份奏折递给范仲淹,范仲淹看了看,说道:“好。” 此时他的抱负不小,合了他的心意。而且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免役法所带来的好处。非是在全国普遍执行,只是在中等以上收入的州府执行,执行下去,一能敛到一部分财,二是民怨不大,矛盾不多,三是能减少部分厢兵,至少雇拥百姓做力役,能给部分贫困百姓增加一条生路。这一战过后,在开始休生养息了,这条改良的免役法来得正是时候。 至于是谁进谏与想出主意的,皆不重要,这正是他宽大胸襟的表现。除非得不到他的认同,那么他倔强的性格,同样也让人望而生畏。 张方平用狐疑的眼神看着郑朗,郑朗暗中使了一个眼色。 虽是伱我先商议的,但是伱我力量还小了一点。再说。此战伱也立下足够多的功劳,有必要需要抢这个功? 未说,但张方平十分机灵,相信他会明白。 不过今天十几人在此聚会,也能看出一部分,张方平对范仲淹,或者对韩琦,话真的不多。他同样也看不惯这些君子党的霸道,但与郑朗态度不同。郑朗态度是尽量合作,张方平索性来了一个孤芳自赏。 开怀之下,郑朗索性放开,喝了好几大盅酒。 酒意渐渐冲上脑袋,听到范仲淹忽然叹息一声,郑朗问道:“希文,为何叹息。” “之前稚圭曾写信给我,说借机让庞醇之夺下横山。再加上这场大捷。国家休养几年后,拿下整个西夏,不再仅是一种可能。”…, “什么时候?” 韩琦心虚的挤眼,范仲淹没有注意,答道:“就是伱们在定川寨的时候。” 郑朗气着了,看着韩琦,说:“稚圭兄,伱不厚道啊。” 刚说完。酒劲发作,一头歪倒在地上。 至于后来发生什么,郑朗不知道了。直到第二天,郑朗才捂着痛疼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问韩琦是怎么一回事。 韩琦打马虎眼,支吾地说:“行知,当时仅是一个假想。所以未与伱商议。” “稚圭兄,我不是生伱的气,只是想了解事情经过。”他还有计划在北方继续执行呢,害怕韩琦会坑了他的计划。 韩琦将经过含糊地说了一遍,表情十分尴尬,郑朗给他立功机会,给他表现机会,甚至主动让出功劳,袒开心扉对他,自己做得是有些不原道。 “原来如此,”郑朗长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要怎么看,若是元昊此次被击毙,庞籍兵出横山,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甚至在契丹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西夏歼灭。 但元昊没有击毙,情况又是两样。 元昊是遭到重创,西北数战,元昊折损最少二十多万将士,按照西夏七十万户计算,平均三户人家便死去一丁。没有十年时间,恢复不了元气。 若是再夺横山,会不会将元昊逼得走投无路,放下桀骜不驯的性格,真正投靠契丹? 这才是郑朗最不愿意看到的。西夏元气大伤,但还有一口气,至少用强征的手段,能聚集三十万军队。若是投靠契丹,当年李继迁依靠契丹的支持,宋军都无可奈何。李继迁拥有多大点的地盘?况且现在的西夏。 因此,郑朗更看重西夏与契丹火拼的意义,甚至将它的地位放在此次大会战之上。元昊虽损失那么多人,依然还略有些与契丹一战的本钱。真要逼急了,象平夏城之战那样,章楶将梁太后弄没了近三十万人,契丹派使者去西夏,对梁太后说,伱喝毒酒吧。梁太后不同意,但西夏人逼着她喝下。因为其损失到了西夏不得不放下身架的地步。 这个分寸一定要把握好的,就象宋玉写的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少了缺少战略高度,至少不能平安的将诸寨建设起来。多了元昊就没有信心与契丹人作战。唯妙啊唯妙,如今刚刚正好,想到这里,不由自得地说:“好啊好,真好。” “行知,伱不能多想啊,”韩琦以为郑朗说反话。 “稚圭兄,我的肚量就这点大?是伱多想了。我说的好,是此次朝廷圣旨之妙,幸好未占领横山。” 韩琦要昏倒。 PS:写到韩琦,忽然想到宋神宗对他的评价,说他是两朝忠臣,很有意思的评价,虽韩琦是三朝老臣,因为后来种种事迹,包括宋英宗逐赵祯的后宫妃嫔公主们出宫,韩琦与欧阳修采取默认的态度,来换取宋英宗给他俩的高位,所以宋神宗认为韩琦是忠于他们父子,言外之意却是对不起宋仁宗。呵呵,但也不能说太坏,与夏竦、吕夷简、庞籍一样,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只是绝对不是所谓的君子。忽然又想到小时候对欧阳修的崇拜,那时候好单纯啊。 四百二十六章 读孟尝君传 具体的情况,郑朗有的说了,有的没有说。 韩琦的小算盘,郑朗不得不防啊。 打了一个哈哈,又说:“兵力不足,兵力不足也,若没有王信将军率军前来,未必能得到横山,相反,此次也不可能获得这样的大捷。” 俺没有什么长远计划,见好就收。 韩琦狐疑地看着郑朗。 实际他有些心虚,昨天晚上睡在床上,想了许久。不同于其他人,郑朗夫妻对他十分客气,这一次西北之战,更是力捧自己,便是自己要放鸽子,也听从自己意见。自己动了一些小聪明,感到十分心虚。 为什么郑朗要这么做,也在揣摩郑朗的心思。 最后终于想明白,郑朗这是惧功!害怕功劳太大,无论著书立说,或者在西北的军功,或者在太平州与杭州的吏治之功,已经将他推到巅峰,然而年龄约束,很难再向上爬,那这些功劳相反,会成为郑朗的累赘。 豁然开朗,但心中总有一些小惭愧。 还是不同的,郑朗二十五岁,登上了枢密副使的高职,这一战过后,肯定还会向上爬的,想到这里,韩琦很蒙,难道宋朝要出现三十岁的首相?自己比郑朗大了九岁,时光如梭,眨眼就能奔四,再不上位,到什么时候上?这时,他又将范仲淹给疏忽了。他才三十四岁,还早呢,他感到不能上位,范仲淹怎么办? 不想范仲淹,只想郑朗,于是心中自责渐渐消除。 郑朗说道:“来,来,我们去大帐。” 要写奏折,不仅有韩琦的奏折,每人还要写一本奏折,将此战经过说一遍,各人站在各个角度将这一战经过写出来。此战总指挥不能说是郑朗而是四路军队共同作战,郑朗没有指挥范仲淹与韩琦的权利,其他两人皆然,是一次配合作战。 写完交战经过记录战功以及伤亡,又说了筑寨的意义,以及那个免役法。 我已经开始在筑了,反对也要筑,不反对更要筑。 想弹劾我可以,必须让我将诸寨筑完,不然这一战将会失去所有意义,以后泾原路还会成为元昊的跑马场。并且附了一张地图让朝廷这些大佬看一看将防线推到萧关泾原路与环庆路、延鄜路挨得有多近,环州、保安军、以及未来的怀德军有多近。若是在半后方修一条大道,相互之间的联系不超过五百里路,几乎从保安军到萧关,与泾州到萧关路程仿佛。宋朝四路还会不会再象从前那样单打独斗? 又写了一件事。 不能以为西夏就此亡国,以前宋朝多次征伐李继迁,那种局面,李继迁还能死灰复燃两败于吐蕃,损失惨重,西夏却越战越强这个国家有着难以想像的韧性。 有的还不能说,后来宋朝甚至金国多次征伐西夏,西夏人战上风的时候很少,可每次大败之后,令人难以想像的居然重新恢复过来。然后到元蒙,成吉思汗重伤而死。情况各不相同,但想要彻底剿灭这个国家,朝廷最少得五十万军队,将银夏绥等五州夺下,这是西夏人的老巢所在,然后是灵州与兴庆府、天都山。这几个地方彻底夺下,并且占领,西夏才能正式亡国。这个占领不是我攻克了,就占有了,是能攻克这个地方,能治理这个地方,有暴乱,但无论什么暴乱,我能镇压下去。这才是真正的占领。…, 悲观精神要不得,盲目乐观精神同样要不得。 张方平伸头在看,微微一笑,中庸精神似乎刻入郑朗的骨子里面。 三人将奏折写好,一道用快马递向京城。 郑朗又说道:“希文兄,稚圭兄,安道兄,我写一篇文章给你们看。” “好。” 郑朗拿起笔,写了一篇短文: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 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辈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 鸡呜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这便是王安石鼎鼎大名的《读孟尝君传》,文章很短小,但十分精悍,大约那时王安石初宋神宗器重,于是文中那种洋洋自得,自负的神情跃然纸表。 “不妥。”范仲淹皱眉说道。 文章是好文章,但是政见不是好政见。 “为何?” “齐败于秦,有多种原因,制度不同,孟尝君只是国相,能为国家做事,但不能养国器。” 就事论事嘛,你一个宰相养着李斯、王翦这些国家文武重臣做什么,岂不是要谋反作乱?况且两国情况各不相同,怎能将齐国灭亡的命运怪罪于一个孟尝君头上呢? “行知,我也认为不妥,孟尝君入而困于秦,非用此辈,岂能返回齐国。假若有一天行知出使契丹,只要平安返回宋朝,无论用什么样的人,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我认为都是对的。” 特殊情况下使用的人物,何必戴大帽子,与国家兴亡又有什么关系?文过矣! 郑朗莞尔一笑,说:“这篇文章,我只是用它来抛砖引玉,说一说用人。” “用人?”三人奇怪地问。 “是用人。”郑朗说道。 既然准备为战后打算,郑朗要说一些问题。庆历新政改革便有一条择官长,任贤能。具体做法便是委中书、枢密院各选转运使、提点刑狱十人,大藩知州十人,委两制共举知州十人,三司副使、判官共举知州五人,御史台中丞、知杂、三院共举知州五人,开封知府、推官共举知州五人,逐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各同举知州五人,知县县令十人,逐知州知州通判同举知县县令二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举荐的人,做得好是你的光彩,做得不好自己也沾了一些不好的腥气。层层保荐,这样有用的人才便能迅速上位。而不是象以前那样不问贤愚、不较能否,累以资考,升为方面。比如郑朗,无论立下再大的功绩,也不能升为首相。便是一个资历问题! 看似很好,实际不然。 第一个好坏难以判断,在范仲淹眼里,吕夷简绝对是一个奸邪,可站在历史的高度,吕夷简是不是那样不堪呢?范仲淹是不是那样十全十美呢?好坏都判断不出来,如何任用贤能,殊惹纷争? 第二个便是君子党上位,任用的会是什么样的贤能?让他们保举,能保举“小人党”手下的能人奇士?对方会不会认为君子党借此扩大自己势力,使君子党从上到下,掌控全国?产生这样的担心,会不会反扑?不是,看一看欧阳修的朋党论写了什么!…, 天下人为利所往,熙熙攘攘。这一条看似不错的建议,实际触动许多人的利益。 于其这样,不如做一点有用的实事。 郑朗继续说道:“说汉高祖,张良出身正牌贵族,我难以想像象张良这样的人物能否看得起出身农门小户,身兼一身土气与痞气的刘邦?陈平有盗嫂之嫌,韩信有胯下之辱,还有那么一点儿野心,樊哙是屠狗出身的。他身边有多少此篇文中所说的士?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用其长,弃其短,所以唐太宗用人之道也。故汉高祖说,夫运筹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正是他用好这些人,所以才取得天下。” 韩琦、范仲淹与张方平皆喘起粗气。 若是郑朗这个理论得到天下公认,对士大夫将会产生致命的打击 郑朗不会做这个傻冒的事,接着话锋一转,说道:“当然,马上打开天下,但不能在马上治天下。想治好国家,还得用士。武将只重军功,不重名份礼仪尊卑,所以有南北朝、安史之乱与五代十国之祸也。” “此言确是,”韩琦长松了一口气,说道。 “稚圭兄,可除了士之外,其他人用不用了?” “行知是说……?” “稚圭兄,为何有好水川之败?难道当时泾原路兵力不足?” 韩琦气得无语,这岂不是那壶不开揭那壶? “无他,你高估了士的价值。每人精力有限,研其甲长,定会弃其乙长,十全十能的人,你认为有么?即便夫子能称上十全十美,但能不能称上十全十能?” 韩琦被迫摇头。 “正是如此,故我来西北制订诸项战役,勿务请种世衡、狄青、张罡、赵旬、王吉、景泰等诸将前来商议。治理一方百姓,让百姓忠心国家,安居乐业,他们不及我,这是士的长处,可行军作战,我又不及他们,这是军事事务,武将本职,所以我不得不向他们请教。又防安史之乱祸端,我总揽泾原路大小事务,不至于有武将专权之祸,又用武将做参谋,完善行军方案,是不是接近完美之道?是不是用人之道?广而言之,若是三司使,可不可以请一些会经营的商人进来,替士补漏拾遗,工部是不是可以请一些匠人前来提一些建议······这才是广揽天下贤能,用人之道也,更是夫子之道也。” “夫子之道?”张方平奇怪地问了一句。 “夫子之道,济世治民!什么为世,什么为民?这不仅是士,是天下,是天下的民!”!。 ) 【提供】 四百二十七章 度 说得很武断,与韩琦那句我乃天道我乃天人合一一样。 实际儒家学术,也没有要求统治者呆板的死守着祖宗家法,显而易见的便是儒家重经易经。易经通过六十四卦象演变天道,天地的变化,每一卦一爻又在教导人们在什么样情况下,该怎么去做。 这就是郑朗的与时俱进,包容调剂。 包括郑朗的用人之道,民族之道。用人不能单纯的用士,有的什么士啊,读死书的书呆子,会治理什么国家天下?民族也是如此,已有那么多民族,不能单纯说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必须同化,这个同化便是包容之道,是包纳异族,不是排斥异族,容不仅是容留,还是一个融合。再根据时与势的变化,进行调剂。 按照郑朗这种用人政策,会使朝廷涌入各方能人奇士,至少给予张元这些歪才一个展现机会。会有争议之声,可不会形成党争。但范仲淹三人皆没有作声,在他们心中士大夫还是高高在上的,其他人皆是那陀不值钱肮脏的玩意。 看着他们表情,郑朗心里说道,慢慢变吧。 现在还是北宋最好的时光,只要调节好,国库有可能一年会省下几千万缗钱。将士也能算是勇敢,有钱有将士,处理得当,应当不会那么弱。至于内治,修修补补即可,论内治,其他朝代无一能及宋朝。 于是自嘲地说:“国家终不是家,之大之广,一举一动能关系到亿万苍生,诸君以后必将是我朝栋梁之材,还需多加努力,象烹小鲜一样,治理国家,深思熟虑才能制订方略。我要考虑另一件事了。” “什么事?”张方平问道。 “怎样从契丹回来!” 三人无语。 这个很麻烦的,契丹人能轻易将郑朗放回来?范仲淹担心地问:“可有良策?” “什么良策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啦。好在此战一举奠定西北和平。诸位你们也要回去了,我这里不能再久留你们。” “是要回去,”韩琦拍了拍脑袋。这次他离开时间太久,后方担心不下。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内治还是主要的。便是我朝现在占领韦州、灵州,能不能占领下来?在敌境中,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利于我们。所以薛仁贵有大非川之败也,唐朝征伐高丽是那么地困难。百姓不支持啊。但我们将缘边四路治理得花团簇簇,百姓富裕,安居乐业。与西夏境内的贫困形成对比,会不会有许多敌寇境内百姓向往之?不仅要伐,还要敌人的百姓举手欢迎我军讨伐。那么攻占一城一城必会成为我朝之境。西夏人才能真正灭亡否则叛叛和和一万年也休想有一个结果。” “此言极是,”范仲淹道。 郑朗忽然想到河曲之战,契丹那个小皇帝被元昊打得凄惨模样,不由失笑。 “行知,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们一道离开吧。” 将六万军队交给狄青,王信要回去,范仲淹要带一半兵力回去韩琦也要带三四千人马回去,几乎倾巢而出,全部兵力留在这里韩琦也不放心秦凤路的安全。 张罡还要带一部分人马,前去九羊谷筑二寨一堡。 战争结束,但这次大战迅速传到了契丹,于是几个月后,发生一幕让宋朝君臣哭笑皆非的好玩事情。…, 天气越来越冷,天上黄云翻腾,寒风凛冽,渐渐有了冬天那种万物萧瑟的味道。 许多将士在陆续出发,很多人,不仅有将士,还有抓来的战俘与百姓,要往后方押送,这一回安置得有些远,主动投奔宋朝的部族除外,其余的一些安排到三白渠,甚至一部分迁移到两淮与京西路。不然在后方屯集太多的不稳定分子,长远来看,未必是好事。只要离西夏遥远,他们才能真正安份守己。 以及马。 从败军中俘获的战马,进入西夏境内缴来的马匹,两万匹送给范仲淹与韩琦,五千匹送给庞籍,以及其他的一些战利品也分了一批给三路将士,毕竟这三路将士也有人牺牲。 一万五千匹给了受害的老百姓,至于将士的赏赐,不是马,而是牲畜与布帛。其余的一起运向后方,给百姓耕地或者拉东西用的。这也看到郑朗的实用精神。 不能象宋朝这样养马,浪费钱的,还养不出好马,能养好马,只有在边境一些地方,例如府州,环庆与泾原路,养的马数量有限,还要挤出耕地种粮食,或者牧养牛羊,缘边四路以及秦凤路顶多能养十万匹战马,这就是宋朝养马的极限。其他地方养出的马能派上用场么?正宗来自青海湖畔的青海璁放在河南河北去养,三年下来也跑不动了。 干嘛去,耕地去! 全国严重缺少耕地的牛、马,还有拉货的马、骡子、驴、骆驼。 这条举措不仅推翻后来王安石的保马法,也推翻了现在宋朝的养 政策。 不但马,还有兵,真正宋朝能有精锐的十万骑士,数量很可观的。甚至可以向西夏人一战,还不能与北方契丹人进行战争。想与与契丹人开战,最少得二十万以上的骑兵。一想到这里,郑朗总是喜欢看着一个地方,河湟!无论河湟,还是西夏,得到那一处,也可以完全满足宋朝的马匹需要。 还有许多牲畜,大多数作出抚恤交给百姓,中间有立功或者牺牲的蕃兵,弓箭手,义兵,以及受害的当地百姓家属。还有内地来的将士,恐怕另外想办法了。 折继闵走了过来,翻身下马,对郑朗说道:“郑相公,我代我们折家谢过相公美言。” 府麟路战役过后,折继闵才陆续得到外界的消息,知道郑朗替他们折家说了多少公道话。 郑朗意味深长地说:“折知州,想要朝廷不将你们折家看成蕃族,你要记住我这句话,你们折家的国是宋朝,你们折家的家不是你们折家而是宋朝的大家。” “我们折家对朝廷忠心耿耿。” “折将军,再想想我这句话。”郑朗微微一笑,对折家他很有好感的,所以才提醒一句。折家做得还不错可一些细节没有注意,实际在赵祯心中,只将府麟路看成朝廷一半的地盘。付出这种巨大的牺牲,何苦坚持某些某些不必要的东西…… “也要谢过折将军这次出手相助,”郑朗说完,一拍马,向南驰去。 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愣在哪里发呆还是王信催他才拍马上路。 到了镇戎寨郑朗让瞎毡拦住。 向郑朗解释的,嵬名环要逃跑,张罡通知瞎毡醒合拦截,可这小子玩了一个小心眼,放跑了嵬名环,导致他的伤亡率还不及元昊的伤亡率,居然带回去七千多人。张罡大怒,派人狠狠斥责瞎毡。…, 瞎毡开始还在观望接着北方的战报纷纷抵达,瞎毡吓坏了,急忙赶来赔罪。又跪下来用可怜的语气说:“郑相公,不是我们不拦阻,敌人逃得太快,我们只拦到他们后面部队,前面来不及拦。” “瞎毡,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容易受骗上当的人?” “郑相公乃是天上奎星下凡,谁敢欺骗郑相公。” “那你为何要骗我。” “我不敢哪。” “你起来说话。” “郑相公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成何体统!”郑朗忽然怒道。 瞎毡一下子吓得站起来。 韩琦好笑的看着这个乖宝宝,他也产生了郑朗想法,何苦呢,本来是厮的儿子,这个身份不好好地去做,非要做宋朝或者西夏人的哈巴狗。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郑朗没有笑,说道:“那封命令是张将军下的,我就没有想过你会派兵配合,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 “我根本就不相信你对宋朝有多忠心!” “没有,臣对宋朝忠心耿耿。” “不要对我说假话,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理解你,若是此次元昊出动那么多军队,攻打你们的龛谷,你怎么防守?你产生这种首鼠两端的想法,我理解,我也明白。可你想过一件事没有?投之以桃,才能报之以李。你一直首鼠两端,直到西夏人出动十几万兵力攻打你们之时,我朝会不会乐意牺牲几万将士,花费几十万钱帛,出兵相救?” “我说得并不是假设。元昊数次攻打我朝,先后失利,士气低下,诸族离心,百姓怨恨。他还需要一场大捷来立威,会不会选择我们宋朝,会不会选择契丹。那么还有谁会是他下手对象,无非一是西方的回鹘人,得之太远,获利不大。还有一处,是谁?” “郑相公,我错了,”瞎毡忽然毛骨悚然,又跪倒地上。 “阿干城一战,张将军与王将军亲自率军,浴血奋战,这还不够,我又于龛谷举行誓盟大会,赐你金箭,又让朝廷赐你观察使之职,给你总掌兰会的大义与权利。你报我朝太薄啊。” “我,我……” 瞎毡之所以畏惧,主要这次大捷。若没有这次大捷,想笼络他,反过来要倒贴他许多好处。所以说弱国无外交,适当的时候国家要适度地雄起那么几次,那些蕃子夷子蛮子才不敢怠慢你。 这些都不是重点。郑朗又说道:“既然你来了,我与你说说市易的事。” “市易,朝廷要关闭市易吗?”瞎毡茫然若失。 “本人我想关闭的,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关,继续,但有些物价会做一次调整,这份清单给你看一看。”郑朗扔给他一份清单。 “不妥啊,”瞎毡草草将清单看了一眼,急得要哭。!。 ) 【提供】 四百二十八章 替罪羊 这便是宋朝对外贸易的特点。 许多后人认为海运更发达,宋朝占的便宜越大,其实错矣。若是商贸放得越开,宋朝越吃亏,无他,他国无钱也。但在物资上,宋朝占着绝对的上风,无论吐蕃,或者西夏,回鹘,宋朝对他们的货物并不是很渴望。可是他们呢,却离不开宋朝的货物,常年荤腥,要不要以茶叶洗涮油腻?桑麻很少,难道终年穿着兽皮,要不要宋朝的布帛?西夏与契丹也有瓷器,瓷器质量很低下,平民百姓罢了,贵族们要不要宋朝精美的瓷器宴客?还有书籍,特别是佛经。 等等,都是西夏与吐蕃的必须品。 然而他们没有钱,只能以物易物交换。 于是郑朗做了手脚,将一些西夏与吐蕃的必须品大幅度提价。 原来价格偏高,毕竟市易就是为了谋利的,效果也不错,一年多下来,为泾原路谋利三百多万贯,交易的地区不仅覆盖瞎毡的领地,还有河西走廊,以及西夏国内许多地区,它成了西夏向宋朝交易的唯一渠道。用掉一百余万贯,还有两百余万贯全部在渭州城中,让尹洙花掉多少,郑朗现在还不能知道。 这小子一直未说,估计用得不少,这才心虚不说的。不仅有这些钱帛,还有朝廷赐下来的一笔军费,全部在渭州城中,郑朗正在为此事担心。 提价的结果,会使泾原路更加谋利。 可是百姓承受的心理有限,这边在提价,瞎毡那边只能减少利润。还不如听从郑朗原先的建议,索性将市易中止,让河西数州民不聊生,反而会有大部分百姓前来投靠自己。 韩琦说话了:“瞎毡,郑相公这样待你,已算是很客气。人要知足,种的是粟,收的不会是麦。种的是黄连,收上来绝对不会是甘蔗。” 为了瞎毡。郑朗与张方平草草商议一下,韩琦一路南下,就在边上旁听。是泾原路的事务,他不便插足,但听到郑朗的想法。 瞎毡此举,在郑朗预料中,但不在张岊预料中。所以张岊未及时分出部分兵力南撤,不然在瓦亭川就会给这部西夏军队更大的创伤。指望瞎毡呢。放回去就放回去了。 可是给了郑朗一个警示。 瞎毡终不是折家,他归顺朝廷,只是迫于无奈,独立之心一直存在,若是关闭市易,进行一些操作,那么瞎毡能将势力进一步向着兰州与会州蔓延。德顺军与渭州、秦州境内还有一部分百姓至今忠于瞎毡与吐蕃,瞎毡这种心态,终于让郑朗产生担心。会不会尾大不掉? 虽削弱了元昊势力,但会不会又产生一头猛虎? 还有一条,郑朗没有说,元昊这次因为分兵南下,损伤比他想的还要重,契丹不久也要想过来捡便宜,再给元昊一个生机,市易变相等于商榷,只要商榷不断,西夏所需的宋朝物货。依然能进入西夏。元昊就能缓解一部分压力。 但不杜绝百姓来投靠。若是百姓来投靠,泾原路继续招纳,这一条无论如何不能禁止,是长久之策,能让西夏凝聚力渐渐下降。这也是一种对郑朗所谓的法度,度的掌控。 郑朗低沉着声音说道:“瞎毡。去吧,听其言,观其行。某还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做小小的处罚,权当是我在为战后善抚在敛财。” 说白了,我现在要钱,这是敛财的,你就不能再想你能得到多少好处了。瞎毡还能说什么,沮丧的离开。…, 再次南下。 两天后,到达渭州城。 一家人迎了出来。 崔娴的胳膊肘儿还吊着一条绷带,郑朗几大步走过去,说道:“娴儿,这段时间委屈了你们。” 心中十分心痛,不顾失态,怜惜的用手抚摸着崔娴精致的脸蛋。 “官人,这是妾身应当为你做的。” “唉……”郑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说,看了看一些迎出来的百姓与官员,又说道:“你们先回去,我与尹通判还有一些事商议。” 说着走过去。 韩琦正在与尹洙说话,大约意思是夸张他做得很好,让韩琦十分欣慰。 尹洙做得也不错,但绝对没有韩琦所说的那么好,守住渭州城他有首功,但不能低估崔娴的作用,若不是崔娴带着杏儿环儿走向城头,绝对没有那么多百姓参战。后果难测了。 郑朗也不想争这个功,干嘛呢,难道西北这场大捷,功劳只是自己夫妇二人的? 低声问道:“仓库里还有多少钱帛?” “还有许多,我仅用掉一半。” 郑朗直咧牙,自己积攒的财富,还有朝廷的钱帛,仓库里最少有三百五十万贯钱帛,用掉一半,得多少啊?就算城中有一万户百姓,一户百姓分去多少钱帛? 还有自己战后陆续进行的一些赏赐。 但不能收回来。 未进城,从信中看到一些城中的情况,几乎家家戴孝,死伤的百姓数量太多。 可这件事是什么性质? 元昊入侵,不讲保卫祖国,命题太大,这是保卫自己,保卫家人。不反抗,嵬名环一旦入城,损失惨重之下,还要想办法将物资运回去,那么这些百姓十有会怕成为累赘,而进行再一次的屠城。这是为自己而战的。 赏赐可以,但不能让百姓胃口养刁钻。下次又上哪里有这么多钱帛动援民心? 还有呢,用钱的地方太多。 十几个大寨同时建造,需要多少建设材料,驻扎数万大军,一天得要多少消耗?运输成本会有几何?牺牲将士要对家人抚恤,立功将士需要赏赐。数万士兵还要过冬的粮饷、衣服、马料与军饷。 这得需要多少钱? 没有办法,只好等会儿进城,自己粗略的计算一下,向朝廷讨要。 进了城,郑朗很担心的,省怕象韩琦那样,在秦州城外,许多百姓将他拦住。我的孩子跟你出军作战,你平安回来,我的孩子哪里去了? 没有,但百姓也没有多高兴。 怨恨不至于。郑朗一直站在第一线,并且打了一个胜仗,渭州保卫战中,他家那个娇媚的妻子带着小妾,也在城头上亲自参战,刀箭无眼,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战斗时战后,抚恤也厚,责怪不了。 可是家中亲人死了,也不会高兴的出城夹道欢迎。 郑朗松了一口气,先进州衙议事。 这要开始下一步计划。 十七寨堡筑起,泾原路防线再次一变。第一线将是羊牧隆城北方的得胜寨开始,到怀远寨、镇羌堡、九羊寨、石门堡、荡羌寨、通远寨、胜羌寨、萧关。几乎在一条直线上,也不可能打通一条直路。沿途多山峦,以现在的条件无法焀通一条直通,相互联防。不过防线会压缩。防务的压力会严重减轻,而且多险恶之地,易于防守。 这便是筑起新寨堡的便利之处。以前朝中也有一些有远见的大臣想过这些,但畏于西夏之压,还有百姓首鼠两端,一直无法执行。直到今天,这个想法才成为一个现实。…, 原来许多第一线的堡寨变成了第二线,羊牧隆城、张义堡、三川寨、定川寨、赵福堡、高平寨、崇宁寨、灵平寨、通峡寨、平夏城。而笼騀城、瓦亭寨、镇戎寨、东山寨、天圣寨等则被远远的甩在第三线。因此泾原路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首先便是联防计划。 将一条条小道悉数毁去,一些宽大的地方,若葫芦川。可以象范仲淹那样放石头阵,再用黄泥做粘合剂,砌成一道简易宽厚的石墙。不求阻挠敌人进行,但求拖延。 容易拆,可横拆横拆,最少得花上一天半天时间。还要害怕宋军从后方再次将这道石墙重新修补,断去后路。那么元昊对泾原路只能望洋兴叹。想法虽好,又得花许多钱与劳力。 但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一旦成功,泾原路将会成为西北数路防御能力最强的地区。 为了定川寨一战,郑朗一直未实施这项计划,今天到了实施之时。 因为这两个新情况,郑朗又想出下面一条措施,因为防线北上,葫芦川许多地区,包括没烟前峡、三营川这些水草丰美之所,全部腾出来,这些地区可耕可牧。择一些区域种植庄稼,长久之计,西北必须满足自己粮食供应,否则对国家负担太重。以后泾原路养近五万军队,军饷衣料费用不高,三百万贯足矣,然而粮食不能自给自足,甚至会超出前者。 再往前便是第一线与第二线中间区域,可以用来放牧,并且泾原路如今有不少战马,也要一片牧场。这些不能仅靠士兵来解决,还要择一批百姓前去开耕放牧。 地广利会厚,再加上那种古怪的联防,会有一些贫因部族乐意前去迁移的。这就要择别,不能再选那些对宋朝首鼠两端的部族,又能被元昊利用了。这两件事必须从现在处理,郑朗隐隐预感到,一旦所有寨堡修好,便是他调回京城之时。害怕下任官员不作为,那么牺牲无数将士的生命,打下来的大好局面会化为一旦。 什么样情况都有可能,史上他的学生司马光都会将宋朝攻占的城市一一交还给西夏人,目的就是为了全盘否定王安石的作为。象史上司马光这样的大臣,在朝廷不在少处。 尹洙听了不语。 郑朗问道:“师鲁,为何不答?” “行知,我担心民心,新近许多百姓丧其家人,痛不欲生,不一定会主动参加劳动,那怕是朝廷给其钱帛。要么从后方调来民工支援,然那样的话,费用太过高昂。” “我今天正是要处理这件事,百姓死了人,对朝廷虽不能说不满,但难说感谢。我一路进城,也看到百姓的表情。不过我们可以找一只蘀罪羊出来。” “蘀罪羊?元昊。” “想捉住元昊,那可能啦,耗牛河畔元昊全军覆没,吐蕃人都没有捉住元昊,况且此役。” “那是谁?” “也是昊,吴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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