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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唐天下》


关于金手指问题

本人也是老书虫了,所看的书大多都是争霸天下一类。我这本不是以争霸天下为主,而是一个“守家犬”,是镇守关外之地为主的故事。

北方一直是我中原的大患,历朝历代都是如此,每当中原虚弱混乱之时,北方就会趁机南下,古匈奴、鲜卑、突厥、契丹、金、蒙古、满清等等莫不是如此。

本人写这本书,主要还是试图想解决这个问题。之所以不愿出现火药之类的金手指,主要是担心,在那样的古代,寿命短的时代,一旦主角死了,他的子孙能否有效镇守草原,草原部族学会了火药使用,学会了如何攻城破寨,会不会毁了主角守护的中原?

没有强大的金手指,兴许可能不会有太多读者喜欢,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还是觉得应该写一本这样的,应该完本它!

第一本书,或许会有些不足,希望朋友们给些意见和支持!

谢谢!真心谢谢那些喜欢的人。

节度使割据一

(度使成为固定职衔是从睿宗景云二年(711)四月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充河西节度使开始的。)

第一阶段从唐代宗李豫初年到唐德宗李适末年(762~805),是割据形成发展时期。

代宗广德元年(763),安史之乱以史朝义自缢,其党羽纷纷投降唐朝而告结束。但朝廷无力彻底消灭这些势力,便以赏功为名,授以节度使称号,由其分统原安史所占之地。

计有李怀仙为卢龙(又名幽州或范阳,今北京)节度使,统治今河北东北部;

李宝臣为成德(又名镇冀或恒冀,今河北正定)节度使,统治今河北中部;田承嗣为魏博(今河北大名北)节度使,统治今河北南部、山东北部;

薛嵩为相卫(今河南安阳)节度使,统治今河北西南部及山西、河南各一部,共四镇。其后相卫为田承嗣所并,则成为三镇,即河北三镇,这三镇名虽服从朝廷,实则独立。军中主帅,或父子相承,或由大将代立,朝廷无法过问。

与此同时,淄青(又名平卢,今山东益者)镇大将李正己逐节度使侯希逸,唐亦授以节度使称号,统治今山东地区,世袭相承达三代四人。

在今湖北,山南东道(今湖北襄樊襄阳)节度使梁崇义也实行割据,统治今湖北西北部达十九年。建中二年(781),梁崇义被消灭,三年,淮西(治蔡州,今河南汝南)节度使李希烈又据镇反叛,自称建兴王,并联合已称王的淄青、魏博、成德、卢龙四镇节度使抗拒中央。唐德宗调集淮西邻道兵攻讨李希烈,诸道兵都观望不前。四年前,又调泾原(今甘肃泾川北)兵东援,十月,该军路过京师时,发生叛乱,拥立留居长安的前卢龙节度使朱泚为秦帝。德宗出奔奉天(今陕西乾县)。兴元元年(784)正月,李希烈称楚帝,改元武成。二月,入援朝廷的朔方(今宁夏灵武)节度使李怀光也叛乱,德宗又奔梁州(今陕西汉中),唐朝政权处於最危险的境地。同年六月,平定了朱泚,贞元元年(785)八月平定李怀光,二年四月,李希烈为部将所杀,河北、山东四镇也表示重新服从中央,表面上又归统一。德宗经过这场恐慌之后,转为执行姑息政策,求得暂时安定。但也做了一些削藩的准备工作,一是加犟禁军(神策军),二是充实府库。不过,这两方面都造成了另一后果,即宦官进一步控制中央政权。

节度使割据二

第二阶段从唐宪宗李纯永贞元年至元和末年(805~820),是讨伐叛镇的时期。

永贞元年(805)八月,唐宪宗即位,在他祖、父十多年努力之后,中央军力和财力都有了一定基础,他开始执行削藩政策。

元和元年(806),剑南西川节度使刘辟求兼领三川,因朝廷不许,就发兵攻击东川节度使治所梓州(今四川三台)。宪宗即派高崇文统率神策军出征,很快平定。

同年,还平定夏绥节度使杨惠琳的叛乱。次年,镇海(又名浙西,今江苏镇江)节度使李锜叛变,宪宗调邻道兵徵讨,李锜被部将所杀。

这几次平叛的胜利,使宪宗及主战派大臣增犟了信心。

四年,成德节度使王士真死,其子承宗自为留后,宪宗以宦官吐突承璀领兵讨伐,没有取得胜利,只得暂时妥协,承认承宗继位。

七年,魏博节度使田季安死,子从谏年幼继位,军中推立大将田兴(后改名弘正),田兴表示服从中央,遵守法令,申报户籍,请朝廷任命管内地方官,送从谏入京。长期割据的河北三镇中出现了一个突破口。

淮西自李希烈被部将陈仙奇所杀后,吴少诚又杀陈仙奇,仍然割据自雄,继位的是另一个淮西大将吴少阳。

九年,吴少阳死,子吴元济自领军务,在对淮西镇的处置上,朝中大臣分为主战、主抚两派。宪宗主战,徵集邻道军队围攻淮西。淄青、成德两镇暗中支持淮西,派人焚烧河阴转运仓,刺杀宰相武元衡,刺伤御史中丞裴度,企图阻止朝廷进攻,但宪宗没有动摇,以裴度为相,坚持平叛。这是藩镇势力和唐朝中央的一次大决战。由於平叛军队中有不少将领迁延观望,作战不力,战争拖了四年。宰相裴度亲临前缐督师,十二年十月,唐邓节度使李愬雪夜袭克蔡州,擒吴元济,取得最后胜利。

次年宪宗又发兵攻淄青,十四年二月,淄青将刘悟杀节度使李师道降唐。

於是成德王承宗、卢龙刘总相继自请离镇入朝,朝廷另委节度使,长期割据的局面似乎都解决了。

节度使割据三

第三阶段从唐穆宗初至唐懿宗末(821~874),是藩镇复活并延续的时期。

宪宗伐叛所创下的新局面没有维持多久。由於长期战争,中央府库的积蓄已经枯竭,宪宗晚年任用聚敛之臣,遭到百姓怨恨;新的统一局面,也使大臣们思想麻痹。

元和十五年,宪宗死,穆宗即位后,“销兵”(即裁减兵员)的主张盛行一时。销兵虽可以节省财政开支,但被裁的士卒无可靠生计,却是一个乱源。河北三镇的将士几十年不识中央委派的官吏,如今看到的却是一些趾高气扬把河北士兵视为降虏的昏庸骄奢的人物。

长庆元年(821)卢龙发生兵乱,将士囚禁朝廷派去的新节度使张弘靖,尽杀其幕僚。

接著,成德军将又杀自魏博移镇成德的节度使田弘正(即田兴),朝廷命裴度统兵讨伐,又命魏博节度使田布(田弘正之子)出兵助讨成德,但将士不肯出力,要求田布行河朔故事(即恢复独立状态),后田布自杀。

於是“河北三镇”又脱离了中央控制,被裁的士卒,纷纷投奔其下。

新的割据者朱克融、王廷凑、史宪诚还是实行原先的旧传统。裴度的讨伐军无功而还。

朝廷因为军费浩大,无法支撑长期作战,只好承认现实。经此,唐朝中央再也没有恢复河北的打算。即使在唐朝尚能控制的区域内,也新出现一些较弱的割据者,如徐州大将王智兴逐节度使崔群,自领军务,朝廷即授以节镇。泽潞(今山西长治)节度使刘悟擅囚监军使刘承偕,朝廷无可奈何,宣布流放刘承偕,刘悟才将其释放。后来刘悟子孙三代据有泽潞。

唐武宗会昌四年(844),在李德裕主持下,平定了泽潞。这次被称为“会昌伐叛”的胜利,对於稳定中央直接控制地区起了积极作用。

总之,第三阶段中,藩镇有所复活并发展,不过程度不如第一阶段之甚。在这段时间内,不论是在唐朝控制的地区,还是割据藩镇控制的地区,都经常发生牙将逐帅的事件。这是藩镇割据的另一种表现形态,是权力下移的象徵。

节度使割据四

第四个阶段从唐僖宗乾符二年至唐亡(875~907),是藩镇相互兼并的时期。

乾符二年,王仙芝、黄巢领导的唐末农民战争爆发,唐朝虽然徵集各镇士兵围剿,并委任都统、副都统为统帅,实际上指挥并不统一。

许多节镇利用时机扩充自己的实力。

广明元年十二月(881年1月),黄巢攻入长安后,唐朝中央政权实际已经瓦解,这时在全国逐渐出现了许多割据势力,有的原是唐朝的节度使(如高骈);

有的则是自己形成一个武装集团之后,被唐朝授予节度使(如杨行密、董昌、钱镠)。这样,割据的藩镇空前增多。

农民起义军失败后,这些藩镇立即转入互相兼并的战争中,数十年战争不断,几乎遍及全国。天佑四年(907),名义上的中央朝廷也被藩镇之一朱温夺去了,演变为五代十国,成为唐代藩镇割据的延续。直到北宋统一,才结束这一局面。

第一章 无奈的大撤退

“旅帅,旅帅,求求您,可……可不能再撤了啊!”

“再撤,再撤……”

李思钰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有些无奈地说道:“三子,你他娘地自己说,咱们不撤,又能怎么办?”

一个老军汉,穿着破破烂烂从牛三身边经过,正好听到这话,上前拍了拍牛三肩膀,无奈说道:“三子,别他娘地瞎呗呗了,俺们不想撤又能如何?幽州都断了俺们的粮食,难不成要俺们吃土跟秃顶草蛮干仗?”

牛三猛然把手中长矛狠狠砸在地上,大吼!

“撤回关内,俺爹娘的仇咋报?”

听了这怒吼,默默经过身边的军卒,更加沉默起来。

老军汉叹气一声,拍了拍蹲在地上生闷气的牛三,什么话也没说,默默离开。

李思钰同样心里不好受,可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三子,只要……只要咱们还没死,还有一口气,这仇咱们就有回敬他们的时候!”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些事记在心里就够了。你这样可不好,跟着咱们离开的可不止你我,还有十数万百姓呢,看到咱们都这样,他们会怎么想?”

“旅帅……俺……俺心里难受……”

牛三说着,偌大的汉子蹲地抱头痛哭。

看着牛三痛哭流涕,李思钰突然想要吸烟了,十几年没沾烟草了,这一刻,他特别想要吸烟!

就在这时,狗子急匆匆跑了过来。

“旅帅!平卢军又开始抢东西了……”

刚刚还痛哭悲伤的牛三,听了这话,猛然站了起来。

“这帮狗杂碎!”

“一帮烂泥糊不上墙的杂碎!”

“若非他们懦弱怯战,临阵逃跑,俺们岂会输给那帮秃头蛮子?”

李思钰脸色阴沉了下来。

这平卢军在“安史之乱”后,就已经烂到底了,这些年就知道欺负百姓,对待周围的蛮子,却越来越卑微起来。

前些日子大战,本来说得好好的,一起出兵,结果营州附近寨堡聚集了上万青壮,却因为在相持不下时,平卢军突然后撤回城,造成军心动摇,上万青壮死伤过半,这才不得不撤回关内。

“旅帅,干他娘的!”

牛三盯着李思钰,一脸希翼,狗子也是满脸渴望,想要狠狠出口恶气。

辽东人员混杂,大多还是关外牧民出身,有契丹人,奚人、回纥人、高句丽人、女真人、汉民……

当然了,这里的汉民一般都是流放到这里的犯人,所以辽东人性子耿直、野蛮,动不动就干架厮杀,有仇就要报,最好还要是现在就要报的那种!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

辽东人员最多的其实是高句丽人,当年安禄山手底下最多的、权利最大的却不是高句丽人,而是回纥人和其他草蛮族众,这让高句丽人很是愤怒不满,可是高句丽人在安禄山手底下,却不敢反抗。

后来安禄山反叛后,那些辽东高句丽人意外的成了平叛的主力,纷纷进入中原。

这些辽东精锐,要么在关内损失掉了,要么就留在中原花花世界享福了,这就让辽东地区的实力一下子衰落了下来,周围的部族也开始纷纷打劫辽东各地,掠夺辽东人口为奴。

其中就属秃头蛮最为耀眼,这“秃头蛮”其实就是契丹人,因为他们头顶往往是秃了一块,所以辽东人才叫他们秃头蛮。

李思钰来到辽东十几年了,很是了解关外人的脾性,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头疼。

想了一下,李思钰尽管很愤怒,可手里人马不过三百来人,哪里能跟五千人马的平卢军对抗。

“不是大哥不想跟他们干,可……咱们就这些兄弟了,老的老,少的少,还有不少兄弟在车上躺着呢……”

牛三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这时狗子突然变得鬼鬼祟祟,四周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他们,这才趴在李思钰耳边,小声说道:“旅帅,刚刚来的时候,沧岩军、盖牟军、安东军、建安军、襄平军、怀远军等等一大帮子旅帅都商议好了,准备一起干掉平卢军,他们让俺问问旅帅,是不是也干一票大的?”

李思钰心中一震,沉思了一下说道:“狗子,这事刘校尉可知?”

狗子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刘校尉和他那儿子,现在跟死人也差不了多少,那些旅帅也都没跟他们的校尉说道说道,更不可能跟刘校尉说的!”

听了这话牛三、李思钰都是大吃一惊,这跟造反已经没区别了,越过上级,直接相互勾连,可不就是造反吗?

牛三大惊之后,神情突然平静下来,说道:“造反就造反,反正老子是受够了这些混蛋,还不如轰轰烈烈干一场呢!”

李思钰气急,狠狠踢了一脚牛三,低声训斥道:“混账东西,胡说什么,咱们又不是胡子、大王。”

训斥归训斥,李思钰也开始考虑了起来。

“这事儿不许再与他人说,我考虑一下。”

说完这些,李思钰打马就走,一路小跑,来到一辆马车前,对着马夫轻声说了一句,钻进了马车。

牛三与狗子看着旅帅进了那辆马车,嘴角露出不屑,不过什么也没说,各自去整理队伍,帮助百姓推车赶路。

李思钰进了马车,这辆马车不算多大,里面躺着两人,把这马车挤得满满当当。

这两人看到李思钰进来,年纪大的老人勉强做起身子,至于那个青年人则像丢了魂一般,躺在车内,看也不看李思钰。

“大人可还好些?”

刘亦一勉强说道:“行乾莫要客气,老夫估计是活不了几日了,说这些没用的也矫情,行乾前来可有事情要说。”

刘亦一是奚人,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刘姓是皇帝册封的,祖辈早先年臣服了朝廷,被认命为辽西校尉。现在生活越来越艰难,实在没法子了,这才跟契丹人一战,结果两个儿子,一个战死,另一个没了一条胳膊,一条腿也被砍坏了筋骨,纵然保得一条性命,以后走路也会困难许多。

李思钰理了理思绪,张口说道:“大人,属下刚刚得到一些小道消息,属下……属下不知当说不当说?”

刘亦一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乾,这些年老夫一直把你当子侄看待,有啥不能说的?说吧。”

李思钰说道:“大人厚爱,属下岂能不知,属下只是有些对不住少族长,没能保护好……”

刘亦一看了一眼躺着的儿子,叹气一声。

“这是命……,要怪,也只能怪李撒德那老不死的,跟行乾无关,我儿被你救下,老夫已经感激不尽了。”

李思钰一想到李撒德这老贼,恨声说道:“咱们辽西军三千八百人,一战后只剩下两千不到,这笔账可能很快就能讨要。”

刘亦一一愣,忙问道:“行乾这是何意?”

李思钰说道:“属下刚刚得知,后撤的诸多旅帅暗中联络,正准备杀了李撒德老贼。”

挺尸的刘海抜一下子挺起身体,纵然疼痛难忍,这一刻也像没了伤痛一般,炽烈的恨意让李思钰偏了偏脑袋,不去看刘海拔的眼睛。

“行乾,帮俺宰了那老贼,以后……以后你就是辽西校尉!”

李思钰看了看这躺在一起的父子,犹豫说道:“这些消息属下也是刚刚得知,具体如何,还须探探那些人的底,能杀那老贼最好,这不仅是咱们与老贼的仇恨,也是咱们入关后的生活需要。”

“大人,咱们现在就是离了巢穴的野鸟,平卢军却损失有限,实力最强,一旦回到关内,他们依然可以逍遥自在,可是咱们呢?”

刘亦一沉思起来,相比仇恨,他这个一族的族长不能不为部族考虑。

“行乾以为如何?”

李思钰阴沉着脸,说道:“平卢军犯了众怒,哪怕有些校尉压着属下这样的旅帅,依然还有不少旅帅决定干掉平卢军,这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辽西军虽然不是很多,只要能吞下一些平卢军兵马,能恢复一些实力,回到关内至少可以获得喘息的机会,有朝一日定然可以杀回关外,夺回咱们的土地。”

刘亦一想了一下,点头认可:“我们父子现如今如同废人,这件事情只能交给行乾了。”

“爹,孩儿的义从都交给行乾,只要能杀了老贼,孩儿什么都不要!”

海拔现在啥念头都没了,只剩下报仇一件事,现在机会放在面前,一下子活了过来,把所有赌注全部推到了李思钰面前。

海拔的义从,李思钰清楚是些什么人,这些义从几乎全是奚人,都是他们亦部的族人组成。

奚人一共五部,分别是遥里部、伯德部、奥里部、梅只部、楚里部,这五部是奚族五部,不是说奚人就只是这五部。

草原部族,通常都是由小部族慢慢壮大起来的,这个开创人的儿子在成年后,会获得一部分人马分离出去,越是壮大,越是要分离出去,这跟农耕民族不同。

草原放牧,最主要的是牧地,而牧地能够养活的牛羊是固定的,当部族兴盛后,人员越来越多,就需要分离部分人离开,自己开拓牧场,这就形成了一个个部族。

契丹人如此,奚人也是如此,不过小部族往往为了生存,为了不受欺负,对外还是依照宗主部落名出现。

亦部是遥里部分离出去的小部,分离了几十年,在辽西定居了下来,算是被同化的草原部族。

这种聚集在一起的部族,跟中原的世家大族差不多,族长拥有的权利,甚至比中原大族族长的权利还大。亦部有点像沙坨族,刘亦一也跟李克用差不多,当然了,实力要比李克用差的太多。

海拔的义从有千人,这千人都是骑兵,有了这些骑兵,李思钰的实力就会飞涨起来。

这就跟吃了大力丸一样,但是,就算吃山珍海味,猛然吃下这么多也会消化不良,也会吃撑到!

海拔的义从首领是刘亦一的养子海山,是一个矮壮的奚人。别说海山跟他有些过节,纵然没过节,一个明显可以上位的机会摆在面前,海山会此时心甘情愿跟着他?会心甘情愿在自己脖子上拴条绳子?

第二章 亦部义从

李思钰听到海拔如此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少族长心意,属下明白,不过属下哪有资格……”

海拔面色有些不悦,说道:“让你统领你就统领,婆婆妈妈,老子最讨厌你这点!”

“海山!”

海拔向车外大喝。

“三弟,何事?”

一张脸上纵横刀疤,个子矮壮的汉子掀帘走进车厢,瓮声瓮气,向刘亦一和海拔行礼。

“从现在起,你带着百骑守在马车四周,亦部义从归行乾管辖!”

海山大惊,没料到海拔竟说出如此震惊之事,失声叫道:“三弟,你疯了!”

说着又面向刘亦一。

“义父,这些义从可是我族最后兵卒,如何能让外人统领?”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亦一,静静看着这一切,无论儿子想做什么,他都未开口阻止,这时海山问他,他不得不开口。

“海拔的意思,就是老夫的之意。”

李思钰插口说道:“大人,属下毕竟是个外人,怎好统领义从?这……”

刘亦一打断说道:“行乾,当年你来到辽西之时,老夫就想收你为义子,让你成为海拔的安达。”

“海拔的性子偏激冲动,他弟弟海虎徒有勇力而不知进退。行乾,第一眼看到你,老夫就喜欢你的稳重,现在不单单是我父子生死之事,而是我亦部一族之存亡,把亦部交给你,老夫相信你不会亏待族内老弱。”

“义父,可他是外人,怎么能把亦部授予外人?”海山大怒,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李思钰没有拒绝或答应下来,只是静静沉默不语。

“闭嘴!”

刘亦一冷眼看着海山道:“海山,你我父子一场,有些事你可以做主,有些事情不可以!”

海山额头青筋凸起,大声道:“义父,不是海山不懂规矩,只是把部族交给一个外人,俺不服!”

海拔突然插嘴道:“海山,你若能杀了姓李的那老不死,那你就是亦部的头人,现在告诉俺,你能做得到吗?”

“海拔,这不是让俺送死吗?难道这李死鱼就可以?”

海山并不清楚众多旅帅之事,若是知道,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也正因如此,海拔对他极为失望。海拔性子偏激冲动,听到海山这话,他如何还会犹豫?

“海山,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以后你留在这里,族内的事情交给行乾去处理。”

“海拔,你疯了!这……”

“够了!海山,你只是个买来的奴隶,你也是外人!”

海山两眼通红看着海拔,海拔丝毫不示弱,同样盯着海山,最后海山不得不低头答应。

“海山……遵命!”

看着海山愤愤离开,李思钰这才开口说道:“能够得到大人的支持,行乾感激不尽,别的话说了也无用,行乾在这里向大人保证,少族长若是能够闯过这一关,以后他的子孙依然是亦部之主,若天不遂人愿,小姐的子嗣就是亦部的头人。”

刘亦一父子知道他们能不能活下去,都要看老天给不给面子,对于李思钰话语没有太多的计较,反而还有些欣慰。

以后李思钰会不会鸠占鹊巢不知道,可这话他们听起来是极为满意的。

海拔点了点头说道:“行乾只管去做,我父子但凡还有一口气,海山就别想阻碍行乾行事,希望你莫让我父子失望,砍了那老贼头颅!”

刘亦一轻微挥了挥手。

“去吧,好好照顾族内老弱妇孺,以后……以后就靠你了。”

李思钰点了点头,算是接手了此事,不过还是要给他们说清楚些,免得以后麻烦不断,于是把心中想法低声说了一通,直到李思钰告辞离开,二人还没反应过来。

看着李思钰下了马车离开,刘亦一叹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说。他不是不想把亦部交给自己的子孙,可现实是残酷的,儿子能不能活着进入关内还不好说,交给女儿海丝更是不行。海丝性子他很清楚,让一个没有丝毫心机的女人去掌控部族,不但会害了她,还会葬送整个部族。至于海山也不行,海山野心太大了,不是可以托付之人。

掰着手指一个个计算过,也只有李思钰一人可以托付,至于以后,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好了。

李思钰离开马车,找来牛三、狗子说道:“三子,你去找海丝小姐,先把亦部义从调过来。”

“狗子,你去告诉那些旅帅,就说老子想跟他们谈谈。”

狗子大喜,急忙问道:“旅帅,刘大人的义从是不是归咱们了?”

看着牛三也盯着他,李思钰微微点头。

“差不多是这样,不过咱们人少,义从人多,还需要海丝小姐帮衬着压住那些不听令族人。”

狗子欢喜说道:“旅帅,只要有了这些义从,咱们谁也不怕!俺这就去。”

牛三大喜,实力强了,报仇才有希望,此时也不敢大意起来,同样抱拳领命而去。

海丝比李思钰大一岁,在几年前嫁给了辽西军旅帅马芳的儿子马文虎,只是马文虎命不是很好,与契丹人打仗战死,海丝也就成了寡妇。

寡妇在关外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兄终弟及的年代,马芳是回纥人,同样不在乎这些,于是海丝就成了马文虎弟弟马文豹的女人。

马文豹名字里有个“豹”,其实是个文绉绉的书生,海丝又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两人的婚姻还算美满。

按理说,亦部的统领权应该交给马芳才对,可因为某些事,刘亦一并不信任马芳,相比亲家马芳,刘亦一更信任李思钰这个心腹。

部族牵扯甚大,刘亦一与马芳打交道的时间更久,如何选择自有考量,这些对于李思钰并不是过于看中。看着一千亦部义从要远比他的兵马更多,可这也不是李思钰最渴望的,这一千义从得之更好,没有,他也不会沮丧。

李思钰最渴望的不是这些亦部义从,而是跟着他们退回关内的十数万百姓,这里面只要能有一半愿意跟随着他,就能组建万人的兵马,这才是真正的实力。

亦部毕竟跟他们不同,亦部就像是一个世家大族,纵然服从,他们内部依然还是一个独立的整体,无论如何拉拢,也不可能不以亦部利益为主,这样的群体,可以使用,但不能依为靠山,这不可靠!

李思钰有着清醒的认识,这也是他为何得到刘亦一的许可后,决定让海丝和他共同掌握这一千义从。

牛三打马来到后撤行走的队伍末尾,正见到海山好像在向海丝告状。

牛三打马来到海丝身前,拱手行礼道:“小姐,校尉大人令我家旅帅前来调动一千义从前去听令!”

马鞭一起一落,海丝轻轻敲动手心,想了一下,这才说道:“海山说,行乾向阿爹进谗言,夺了一千义从,是不是?”

牛三摇了摇头,说道:“俺家旅帅岂能做出如此之事?一千义从是亦部军,若校尉大人不同意,没人可以夺走。”

海丝想了想,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话,说道:“行乾可还有什么说的?”

牛三摇了摇头,说道:“旅帅只是让俺告诉小姐,让小姐带着义从过去。”

海丝说道:“嗯,知道了。”

“莽山,你去传令!”

海山大惊失色,急忙说道:“海丝,万万不可啊!这可是我族最后的依靠!若是,若是让与外人,我族老弱怎么办?”

海丝两手一摊,说道:“父亲和大哥都同意了,海丝又能如何?”

“可是……可是……”

一时间海山也找不到理由,脑中猛然闪过一道亮光,急忙说道:“海丝,义父和海拔现在无法理事,可亦部还有你啊,再怎么说,海丝你也是亦部的公主,带领亦部,谁敢嚼舌根子?”

海丝无奈道:“大哥和父亲既然已经决定了,海丝就不能反对的。”

海山怒道:“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亦部灭族?”

一直没说话的牛三,听了这话,登时大怒,指着海山大骂:“海山,你他娘地说清楚,旅帅何曾亏待过亦部族众,怎么就让亦部灭族了?”

“你他娘地软蛋,要不是你没保护好校尉大人,校尉大人如何会受此重伤?现在看着我家旅帅跑前跑后照顾百姓,你是不是很不爽?夺了你的头领,是不是很不爽?”

“呸!”

海山大怒,拔刀就要砍牛三,牛三本就对后撤不满,此时更是不会后退半步,同样拿着战斧指着海山。

“你一个小卒,李死鱼就是如此教的你们吗?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一个威严声音突然插进来,牛三用眼角余光一瞥,嘴角露出不屑来。

“马旅帅,我李行乾如何调教手下,还不用马旅帅关心吧?”

同样一个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众人回头一看,正是李思钰带着两个兄弟过来了。

李思钰让牛三去调义从后,感觉有些不妥,这才亲自过来一趟,正巧看到自己兄弟被欺负,这才发话。

李思钰骑在马上,对海丝行礼道:“见过小姐!”

海丝白了李思钰一眼,她知道眼前这人一向如此,也就没开口说什么。

李思钰跟海丝打过招呼后,又看向莽山,说道:“大山,从现在起,你是义从校尉,直接听命于我,这件事情大人和少族长已经同意了,至于族内事情由长老团共同负责。”

莽山身量比李思钰还高、还要魁梧,听到这话,抱拳行礼。

“属下听令!”

李思钰点了点头,他知道莽山不是蠢人,看着像是一个头脑简单之辈,其实不然。莽山一直与海山不怎么对付,现在成为了义从最高头领,父亲又是族内长老,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众人听到这话大惊,海山更是愤怒异常。

“李死鱼,你没资格决定!”

第三章 义从军归属

牛三踏前一步,正要说什么,却被李思钰拉了一把,说道:“是没权决定这些,可……刘大人有!”

说着,转向海丝说道:“族内长老暂定七人,负责族内大小事务,但军队调动长老没资格决定,小姐另外在族内选择一人负责监督,小姐有权决定大长老归属。”

海丝有些头疼听着这些,揉了揉额头说道:“行乾,你说这些俺又不懂,既然父亲和大哥都信任你,这些你决定好了。”

马芳急得满脑袋是汗,赶紧说道:“海丝,这可不能假他人之手……”

李思钰看了一眼马芳,对着海丝说道:“亦部现在还剩下六千老弱,虽不多,可也不少。”

“少族长和大人现今无法理事,只能让族内自行管理,长老团就是管理这些的。至于为何要小姐监督,主要是大人一脉世代为族长一系,现在少族长情况还不敢说如何,若是能闯过鬼门关,将来有了男丁,自然是继承人,若少主罹难,小姐是把自己子孙过继少主一脉作为亦部族长,还是从族内选择一人为族长,都要由小姐来决定,这也是为何由小姐决定大长老的原因。”

海丝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叹气说道:“看来父亲和大哥是对的,要不,行乾你来做族长吧?”

“海丝!你胡说什么?”

“此事万万不可!”

马芳和海山登时同时大叫起来。

海丝看向两人,疑惑说道:“行乾没你们说的这么坏,也没有想要霸占亦部啊?”

马芳轻咳一声说道:“这……,李旅帅的确没有私心,义从军让李旅帅统领也是合理的,可是……可是……”

白得的兵马族众,这么一块诱人的肥肉,没有谁不眼馋,他马芳同样也想占有,才得到消息就急匆匆跑来,就是为了阻止李思钰拉走义从军,可现在情况变了。

按照李思钰想法,他马芳是没法一口吃掉亦部的,也没有借口阻止李思钰统领义从军,那么只能从族内事务入手,一旦掌握了那些族老,义从军就没法逃出他的手心,可现在海丝竟然把这权利交给李思钰,甚至还要推李思钰一把,把他直接推上位,这就不得不开口阻止。

可阻止也要有阻止的合理理由,再用“不安好心”的借口已经不行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理由,这话语就结结巴巴起来了。

李思钰本就不贪图亦部,最多现在需要亦部的人马壮大实力罢了,对着海丝说道:“本来这些话语,属下是想私下里跟小姐说的,既然众人都有些疑虑,这才明说。”

“属下从跟随大人以来,一直都是自带一旅兵马,对亦部族内并无多少参与,甚至还不如莽山知道的多,若是插手族内事务,不但不合乎规矩,同样也会让族内人心浮动。”

“当下正是困难时期,需要族内能够同心协力渡过难关,所以属下不是合适的人选。族内事情还是让族内自行处理为好,义从军却不能让族内插手,这是底线。”

李思钰解释道:“义从军都是族内青壮组成,很容易受到族内争执影响,一旦让族内插手军队,会造成军中不和,甚至争斗,直接影响义从军战力,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之时,保证义从军战力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李思钰把事情掰碎了跟海丝说,就是要获得海丝的支持,他需要这义从军绝对的服从,而且还是不能降低战力的义从军。

他不是不知道身边这些人的想法,可那又如何?这些义从军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哪怕战力很强又如何?他要的更多,他需要时间!

这些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李思钰暂时不吞并亦部就好,以后还不知道谁独吞这块肥肉呢。

海山也不说话阻止了,军队现在无论如何也没法插手了,不过族内却不一定,他在族内分量一点也不弱于海丝,正如李思钰所言,义从军是族内人员组成,一旦掌握了族内人员,义从军最终还不是他的?

海丝正要开口说话,马芳急忙说道:“就依李旅帅,大长老暂时还要商议一下才能决定,过……过几日再议,过几日再议……”

马芳现在是真怕了海丝,一旦海丝又要说些让他们心惊肉跳的话语,那可要了他的老命。

海丝无奈说道:“那好吧,莽山,以后你就听行乾的,若是不听话,被行乾惩罚也别过来找俺求情!”

莽山急忙躬身行礼道:“莽山听令!”

李思钰对此也算很满意,利益上除了海山最吃亏,其他人都或多或少都获得不少利益,纵然海山吃了亏,可也不是没有机会东山再起,李思钰没有一棍子打死他,就是要他不要铤而走险,而是要他跟马芳那老狐狸打擂台。

海山跟马芳打擂台,李思钰就可以腾出手整顿兵马,专心收拢后撤的十数万百姓。

刘亦一和海拔无奈选择李思钰的时候,他就把这些安排和盘托出,对于这些安排也足以打动刘亦一父子的戒心,无论怎么看,李思钰的确是没有什么私心,都是为亦部考虑,为他们家族一脉在考虑,也就完全把这些事情交给他去做了。

事情完满结束后,李思钰这才带着莽山和牛三离开,有些事情是要跟莽山交待的。

李思钰一边走,一边说道:“莽山,等你回去后,整顿一下义从军,不可靠和不守规矩的人都要交给族内长老,算是留给族内的扈从军好了。”

莽山眼光一闪,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李思钰重用那些与他对着干的家伙,用这些家伙来阻碍自己,现在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是,属下回去就安排,不会让大人烦心。”

李思钰笑了笑说道:“先别急着做这事,还有些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大人请讲!”莽山瓮声瓮气说着。

李思钰眼中冒出火花,说道:“十数个旅帅准备要宰了李老贼,替死去的族人报仇!”

“这件事情我想参与进去,理由有些,主要还是为了咱们入关后,能够活的更好些。”

李思钰没有往深里去说,他知道现在的大唐已经衰落的可怕,大唐已经到了灭亡的边缘,这个时候,谁的兵马够多、够强,谁就能称王称霸,而他掌握的兵马还不足以让人重视,若想让人重视他,那么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干掉平卢军,吃掉平卢军五千兵马!

莽山静静听着李思钰话语,沉思着李思钰话里透出的信息。

“莽山是个粗人,大人说如何就如何,莽山听令就是!”

李思钰点了点头,对于莽山的重视是远超他人的,都说咬人的狗不叫,莽山就属于此类,但是莽山足够聪明,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而李思钰最喜欢的就是与聪明人打交道。

这边说着话语,他们就回到了李思钰帐篷前,狗儿看到李思钰,赶紧跑到跟前,低声说道:“旅帅,他们都在帐篷里,就等旅帅一人了。”

李思钰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直接推开帐帘走了进去。

看到李思钰带着几人进来,本来还窃窃私语的旅帅们,顿时都不言语起来。

“各位,李某来迟,还请各位见谅。”

“李旅帅,俺们这些人过来,李兄弟应该明白是何事,还请李兄弟给个明白话。”

李思钰点头说道:“李老贼坑了众多兄弟,与咱们都有仇,这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李老贼人马不少,若要成事还需商议一下。”

众多旅帅相互看了一眼,身材高大的沧岩军鄂尔斯旅帅站了起来,沉声说道:“诸多兄弟都已经商议过了,李撒德老贼这些日子经常留宿在马家寡妇床上,身边只有白老虎的老虎军守着,还有两日就要渡过卢水入关,李老贼必然会放松警惕,再说……马家现在也深恨李老贼。”

李思钰点了点头,他认识这个鄂尔斯的女真汉子,知道他是一个悍将,对于白老虎的老虎军也不陌生。

平卢军战力强不强?说实话是很强的,最强的时候是安禄山时期,纵然现在平卢军衰落了,可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撒德的五千平卢军自然也不是太差,其中最强的一共有三支,第一一支是白老虎的老虎军,第二支是高句丽人李肖亦的飞熊军,最后一支是孙豹的汉兵黑袍军。

这三支战力最强的老虎军人数最少,只有三百人,可这三百人却敢硬冲千人的契丹军,第二支飞熊军数量也不多,有五百人。但是战力相对最弱的黑袍军人数却是最多的,足有一千人,而且每死一个就会有一个加入进去。

说黑袍军一千人,这也不算准确,因为黑袍军的奴从军还有千人,若是把这千人的奴从军算进去,黑袍军有两千兵马。

李思钰不怕老虎军,唯一担心的就是黑袍军守卫着李老贼。两千黑袍军守卫着李老贼,他们纵然成功了,自己也是半残,这样的赔本买卖,他还不至于头脑发热去硬干。

马寡妇,李思钰也不陌生,当然了,他也只是耳闻其名,听说是个千娇百媚的女人。马寡妇姓崔,同样是被大唐流放到辽东的汉民,样貌没长开的时候,马寡妇还不显眼,但这女人十八就变俏,马寡妇也是如此,样貌长开后,就成了迷死人不偿命的“祸水”级大美人。

“天妒红颜”这话不假,因这女人死的人不在少数,本来在辽东也是数一数二的马家,因为此女,马家一夜间死人无数,从一个辽东举足轻重的豪族,沦落到三流势力,由此可见这女人的威力有多强。

第四章 密议

马寡妇的名气太大了,就是李思钰有时也好奇,好奇这女人的美貌究竟是怎样的妖艳,竟然弄出如此大的风波。

不过,所有的罪过都算到一个女人身上,这是不公平的。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男权社会就是如此!

关羽斩杀貂蝉,貂蝉有罪吗?若说貂蝉挑拨董卓与吕布,造成吕布杀死董卓,断送了大汉最后的希望,那有罪的也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王允!若对那些心怀叵测的诸侯来说,貂蝉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可那又如何?

还不是一死了之。

马寡妇自己的夫君被杀,不止一次,而是三次,每次都是地位一个比一个高,权势一个比一个强,这样没有自己归属感的女人,只能用一个词来评价,那就是——可怜!

李思钰想着马寡妇可怜的身世,自己突然想到自身,不由鄙视了一下自己,说别人可怜,自己难道就不可怜了?

从和平繁盛的盛世年代,一下子无厘头的跑到了这个鬼年代,自己不可怜?

跑过来就跑过来好了,可这些年可曾有过一日睡的安稳?

“或许有一日,自己的骨头烂在路边,也会有人指着它,感叹着可怜吧?”

李思钰心中暗叹自己身世境遇,却没注意所有人都不言语了,都是直愣愣看着他,他则直愣愣盯着面前空空的酒杯。

“大人……”

莽山低声在李思钰耳边呼唤。

李思钰茫然看了一眼莽山,下意识问道:“什么事?”

随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看着众人都盯着自己,尴尬摸了摸鼻子。

“不好意思,刚刚在想问题,没听清诸位说的什么,还请诸位见谅。”说着起身向在座的众人拱手致歉。

高句丽人刘之孝有些不满说道:“不知你李死鱼想着什么重要事情,竟然连这种重要事情都能分神?”

李思钰眼光一闪,随即又满脸歉意说道:“还请刘旅帅见谅,小弟也没想什么重大之事,只是想着万一杀了李撒德老贼,平卢军怎么办?”

刘之孝满不在乎说道:“还能怎么办,全都杀了了事!”

李思钰心中一惊,这难道就是自己错过的决议?

“不可!”

李思钰惊呼后,接着说道:“平卢军五千人,纵然抓住李撒德老贼,平卢军也不可能引颈就戮,换做各位,各位会不会放下武器,引颈赴死?”

众人全都沉默下来,他们同样也担心这种事情发生。五千悍卒可不是五千头猪任你宰杀。一旦五千兵卒反抗,他们同样不死也得刮一层皮。

“李死鱼,那你说,你说该如何?”

李思钰眉头皱起,来回走动起来,边走边说。

“老虎军肯定要全部砍杀的,这样才能震慑平卢军……李肖亦素来野心颇大,飞熊军可许他自立……至于黑袍军最麻烦……黑袍军不比其他,他们战力强,人数多,是平卢军的根基所在,无论谁去吃他们都要掉一层皮……”

众人都是认同这种说法,黑袍军的确令人最头疼。

莽山突来走到李思钰身边,趴在耳边轻声说道:“大人,孙豹是黑袍军的关键所在,只要抓住孙豹,黑袍军不战自溃!而别人不知道的是,孙豹早些年是马家的家奴……”

“什么?”

李思钰突然惊叫起来,满脸不可思议看着莽山,莽山微不可察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退后到李思钰身后阴影处。

众人全都看着李思钰,又是刘之孝表现出不满来。

“李死鱼,究竟是何事一惊一乍?说来听听,也让大家参详一番。”

李思钰打哈哈说道:“没事没事,一些小事情而已,影响不到大家……这样吧,小弟来对付黑袍军,各位对付白老虎。”

帐内人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却松了下来。辽西军是他们当中人马最多的一支军队,现在辽西军兵马使半死不活,而这李思钰又是刘亦一身边最信任之人,能说动刘亦一的估计只能是他李思钰,这也是他们想要让李思钰参与进来,更是想让辽西军死磕黑袍军。

鄂尔斯鼓掌大叫:“好!李旅帅够豪气!俺看这事就这么定了!”

鄂尔斯一边说,一边看向其他旅帅,这些旅帅自然纷纷点头赞同。

“辽西军一向勇猛善战,让他们对付黑袍军是最合适的。”

“不错,李旅帅勇猛异常,俺是一向最为佩服的。”

“哈哈……,俺看啊,这次李旅帅若能挡住黑袍军,那马寡妇不如送给李旅帅暖床好了。”

“……”

李思钰一阵头疼,这些家伙唯恐自己不去当冤大头,全都是一个个高帽子砸了过来。

李思钰赶紧说道:“诸位,诸位!”

账内人看到李思钰站起来大声说着,都停住了话语,只见李思钰开口说道:“小弟去挡住黑袍军没问题,不过这种事情可是苦差事,若是诸位不拿出点诚意,小弟这心里总是不自在的。”

“诸位也知道,这马上就要入关了,各位手里也不过就三两百人,入了关,仅仅这点人马想要吃香的喝辣的那是想也别想,更何况咱们头上还有平卢军压着!”

“李死鱼,杀了李撒德,难道对辽西军就没好处吗?”刘之孝好像很随意的样子。

李思钰不屑的样子说道:“刘旅帅这话不对啊!”

“辽西军现有兵马两千,仅次于平卢军,若是不与平卢军交战,两千悍卒在关内也能混个小官坐坐吧?可这要跟平卢军死磕,辽西军是剩下一千五,还是剩下一千?”

众人都沉默起来,良久,花白胡子的杜有忠说道:“李旅帅说得也在理,不知李旅帅想要什么?”

李思钰笑着说道:“还是杜老哥够义气,小弟要的也不多,每家二十匹战马,二十张良弓,十副铠甲,二十把战刀,其余的就不要了,意思一下就成。”

“李死鱼,你这哪是狮子大开口,分明是恶蛟大张口!”

看着矮小些的田有望,李思钰笑道:“田旅帅这话过了啊,小弟最多也就是拿点小钱。诸位也是心知肚明,这入了关,朝廷自会奖赏一番,到时候,这这点小钱你们哪里还能看得上?”

听了这话,所有人又是沉默。进了关,只要手里有足够的兵,足够的实力,无论投靠谁,都会对他们进行安抚的,武器钱粮自是少不了。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最后年纪最大的杜有忠说道:“李旅帅也知道,咱们关外武器本就匮乏,这能不能少点?”

李思钰想了想说道:“五十匹战马,五十头羊,武器一概不要,这总成了吧?”

众人又是沉默起来,暗自计算得失。关外是牧民的天下,牛羊马匹自不在少数,这些他们挤挤也能挤出来。

“李旅帅,还是多了点,能不能再少点?”

“四十匹战马,十头牛,五十只羊,不能再少了,再少,辽西军就放弃!”

杜有忠看过众人,看到他们都微微点头,点头答应下来。

“那行,就按照李旅帅所言:四十匹战马,十头牛,五十只羊!”

李思钰听到这话,一下子高兴起来,这仗还未开打,自己就多出八百战马,多了八百铁骑。

不过这东西还是先拿到手里才算是自己的,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今日交割好了……”

“慢着,同意了是不假,可这个时候不成!这仗还未打,战马给了你李死鱼,俺们的实力会降低许多,一旦开仗,俺们会多死不少人的!”

“不错,要给也只能事后给!”

“赞同!”

“赞同!”

“……”

所有人一面倒支持战后再给,李思钰也知道,这些人对待战马要比情人还重视,这个时候讨要战马很困难,双方争执一番后,他最后不得不让步,双方决定战后再支付,不过欠条一定要签下来,这一点李思钰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

“李死鱼,你他娘地尽干拉屎放响屁的屁事,老子答应下来的事情何曾反悔过?”

“就是,俺还从未说话没算数的时候!”

李思钰看着田有望和杜有忠签下协约,听着他们的牢骚,非但没生气,反而笑意盈盈。

田有望扔下毛笔,气愤道:“笑的这么奸诈,一看就不是好人!李死鱼你不会给大伙挖了个大坑吧?”

李思钰一瞪眼,不由骂道:“田矮子,你他娘地向来奸诈,要挖坑也是你们给兄弟我挖了个大坑!”

“兄弟我呢就这个规矩,事前无论怎么样斗心眼、怎么来阴的都成,但是一旦签下合约,咱们就不能反悔,就得按照合约来,谁要毁约,到时候可别怪兄弟不客气!”

杜有忠点头说道:“李兄弟,俺们既然答应了,自不会反悔。”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这不是咱们第一次合作了,规矩都懂,不过小弟还是要说一下。”

“这次合作不同以往,说难听些咱们如今就是一群丧家之犬。一旦回到关内,以后会如何,谁也不好说,单个人去闯那就是找死!”

“可是若是联合在一起,无论谁要动咱们都要考虑一下,所以呢,小弟想大家是不是弄个什么长老会之类的事情,让长老会来协调咱们共同‘进步’?”

杜有忠正要点头同意,田有望却开口说道:“死鱼,你说的是不错,联合在一起是能活的轻松些,可这头人谁来坐?”

众人听到这话,全都沉默下来,辽西军在他们当中实力最强,兵马最多,若是坐头把椅,自然是他们辽西军,这是他们所不愿意的。

看到众人不言语,李思钰也不再说这件事情,他知道这些人想法,知道这件事情现在实现可能性很低,心中叹气一声,随即振作起来,说道:“这件事不提了,以后若各位觉得有必要的时候再说。”

第五章 准备

牛三在所有人离开后,左右看了一眼,帐中无人,这才开口问道:“旅帅,亦部族众咱们不插手,那些义从能听咱们的吗?”

李思钰丢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微笑说道:“还以为你会沉住气,过几日再问呢,怎么?这就忍不住了?”

牛三有些尴尬摸了摸脑袋,讪讪之色说道:“俺只是担心义从军不听咱们的。”

李思钰说道:“嗯,说的也是,不过咱们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那些百姓。”

看着牛三有些疑惑,解释道:“义从虽强,可也只有一千人,咱们要对付的是秃头草蛮,一千人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纵然费尽心力得到他们又如何?何况还不一定能够获得他们的真心臣服。”

牛三犹豫说道:“可那些百姓都是胆小懦弱之人,让他们打仗能行吗?”

李思钰说道:“胆小并不是说他们就不能成为合格的战士,再说关外之人就没几个不敢真正打仗的。”

“别看义从军厉害,若是咱们同样是一千人,义从军甚至挡不住咱们一个回合的冲阵。这不是说义从军不强,也不是因为咱们更厉害,而是因为纪律!咱们的人更能遵守规矩,让他们怎么做就怎么做,能够形成一个拳头。”

“那些百姓也是如此,他们比兵痞更加守规矩,而守规矩的兵才是最好的兵。不守规矩的兵,越是战力强,反咬自己也最狠!”

牛三能听懂这些,点头说道:“俺懂了,旅帅是想让义从军先挡在前面,等俺们训练出那些百姓,自然也就不在意那些义从听不听咱们得了。”

李思钰不由笑道:“虽然不全对,也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对了,石头他们把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牛三答道:“那些逃离的百姓别人又不想要,也只有咱们愿意帮助他们,所以事情还算顺利,十三万百姓分成了十三个大队,都按照旅帅的吩咐,挑选出十三个大队长和十三个副队长,小队长一百多个,具体情况要问梁书生才成。”

李思钰点头说道:“这件事最重要,你要多督促石头和梁书生,能不抛下一个就绝对不抛弃,每个人都是咱们的战士,都是咱们衣食父母,将来能不能打回老家可就全靠这些人了。”

牛三点头答应,可眉头却皱起。

“旅帅,这事俺记下来,可是十来万百姓吃喝怎么办?咱们的粮食可不多了。”

李思钰点头说道:“这些暂时不用担心,马上就要入关了,入关后,朝廷总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

牛三嘟囔道:“朝廷?他们不打劫咱们就不错了,怎会给咱们粮食。”

李思钰举了举拳头说道:“那就抢!谁的拳头大,谁说的算!”

牛三双眼一亮,点头说道:“俺明白了!那俺去找石头了。”

李思钰点了点头,正要继续写点东西,也没了兴致,扔下毛笔,趴在桌上考虑百姓的生活问题。

百姓的韧性一向都很强,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能活下去,大唐穷不穷?

穷,是真的很穷了!

富不富?富,也是真的很富!

可这些财富都在高门大户手里,在节度使们的府库里,老百姓手里是没什么东西。要想养活十数万百姓,打劫幽州是必须的,否则他养不活这些人。

大唐现在还勉强死撑着,天下大乱就在眼前,大唐除了对京都周边还有些话语权,其余地方都成了各地守将的私人地盘,在这种情况下,李思钰无论怎么吞并这些人都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唯一的问题是,他能吃掉对方吗?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空气中略带着清冷潮湿气息,有些烦闷躁动的李思钰走出帐外,看到莽山大步走了过来,神色一下子变得平静下来。

“大人!”

莽山躬身行礼,对这个看不透的将主,他有些忌惮,要比刘亦一还要忌惮。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马家怎么说?”

莽山回答道:“马家狮子大开口,问大人要一旅兵马。”

李思钰奇怪道:“没别的了?”

莽山又道:“还有孙豹的头颅。”

“呵呵,还真是无情的家族。一旅兵马可以给他,但孙豹就让他们死心好了,这人我喜欢。”

“莽山明白了,这就去跟他们说。”

“嗯,去吧。顺便告诉他们,他们……没得选择!”

“属下明白!”

看着莽山离开,李思钰燥热再次让他烦躁起来,每次临战前,他都是这个样子,不是因为狂热,而是因为恐惧!

每次生死一线都会让他恐惧,因为生死之间的恐惧,让他更加谨慎小心,让他作战更加悍不畏死,只有杀死敌人,他才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李思钰燥热不安,马仲安更是燥热不已。

马仲安是马家这代的家主,短短五年时间,马家换了四任家主,嫡系一脉几乎死绝,唯独自己那个装疯卖傻的儿子还活着,其余的早就成了冢中枯骨,曾经营州最强盛的马家,现如今成了最落魄的家族,每日都被恐惧笼罩,唯恐一日,那把高高悬起的屠刀落在家族头上。

马家已经绝望了,马仲安绝望了,他们知道,纵然回到关内,他们家族依然被恐惧笼罩,或许还要更加凄惨些。

马仲安每日都在暗暗诅咒李撒德,诅咒这头肥猪不得好死,诅咒了好几年,自己家族族人却越来越少,灵牌越来越多,恐惧的绳索越勒越紧,处于崩溃边缘的马仲安,就要拼了命杀死那灾星般的女人时,一个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

莽山找上门,直接告诉他,辽西军可以帮他们报仇,条件是诱出孙豹。

马仲安可不是小门小户,当莽山提出要求时,他就知道翻身的机会来了!

孙豹是他们马家的家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除了马家嫡系一脉少数几人知道,其他知情人早就成了路边骨。

马仲安是恨孙豹的,恨他不愿意反叛,恨他带兵围杀自己的子侄。马仲安就是恨,恨所有人,甚至恨他自己!

马仲安想到终于有机会摆脱这一切,他就燥热不安,左手忍不住去拿案桌上的小刀,在右臂上狠狠刺了一下,鲜血不禁浸湿了厚厚的皮裘。

“老爷,莽山大人来了……”老仆马忠站在破旧的马车外面,声音很低,唯恐被人听到了一般。

马仲安听到莽山过来了,立即整理衣物,把受伤的手臂用绳布死死扎住,清理了一番,这才说道:“请莽山大人进来!”

马忠让开一侧,莽山面无表情登上马车。

进了马成,鼻中嗅到血腥味,看着马仲安面色无异,手臂上的血迹还依稀可见,只是用眼神看着马仲安,却不开言询问。

看着莽山眼中异色,马仲安也不解释,左手轻轻拿起矮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和莽山各倒了一杯,左手伸出。

“莽山兄弟,这可是上等好茶,请!”

莽山右手端起茶盏,在手上把玩一番后,这才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清香,好茶!”

马仲安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莽山兄弟喜欢,这些都是莽山兄弟的了。”

看着马仲安把小包茶叶推到自己面前,莽山神色不动,嘴里轻轻说道:“无功不受禄啊!”

“俺莽山就是个粗人,这种文雅之事还是马族长这样的文雅之人才可。”

两人你来我往,就是不谈正事,反而谈论起了风雅之事,良久后,莽山起身告辞。

“李大人说了,许你一旅人马可以,但是孙豹此人不能杀。”

马仲安眼中一闪,说道:“孙豹此人有枭雄之志,留着何益?不如杀了了事,黑袍军也能顺利围剿。”

莽山说道:“大人自有大人的道理,马族长,这是底线!”

马仲安说道:“若是不答应呢?”

莽山说道:“马家可以灭族了!”

马仲安不语,良久点头道:“明日孙豹会送去辽西军中。”

莽山起身向马仲安拱手下了马车。

马忠看到莽山离开,这才听到自家家主从车中传出话来。

“你去一趟孙豹那里,就说我找他办件小事,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马忠低声道:“小的这就去。”

马忠离开后,马仲安小心从身后一个包裹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瓷瓶塞子,看着里面淡红色粉末,犹豫良久这才咬牙倒进一壶酒水中。

孙豹身材魁梧,燕眉虎眼,络腮胡子几乎把整张脸掩盖了,一幅颇为勇武的模样。

黑袍军是李撒德的亲军,地位却有些尴尬,在亲军当中地位最低,一向被安排在李撒德营帐的外围。

马寡妇克夫名声在外,死在这女人手里的夫君就有好几个,李撒德这老头怕自己也被克死了,就没纳这女人为妾。

可马寡妇天生狐媚,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拒绝,李撒德也是如此,又担心自己被克死,只是把马寡妇安排在军营的一角,距离军营三里的地方。

如此近的距离,李撒德也不用担心别人会偷袭。

今日孙豹军营来了一名裹得严严实实的老人,这人正是马忠。

马忠递给一名小兵木牌,小心说着什么,随后那小兵急急匆匆进入孙豹帐篷,对着孙豹又是一阵低语。

孙豹看着这木牌,心中恼怒万分,暗恨马仲安不懂事,现在到处都是人,竟然还过来找他,若是被李撒德知道他与马家的关系,他必死无疑。

可他还是不得不亲自去一趟马家那里。

几处场景同时有了动作,一处就是马仲安那里,孙豹和马仲安喝了几杯酒后,两人同时吐血倒地。

一处就是李撒德带着白老虎去了马寡妇那里巫山云雨,鸳鸯被里翻红浪,享受齐人之乐。

另外两处则是刀枪剑戟作响,兵分两路杀向平卢军大营。

第六章 定鼎

一个肥胖的身体压在一个白腻妖娆身躯上,正是一支梨树压海棠,嘴里狼叫不已。

“啊……”

“敌袭!敌袭……”

“怎么回事?”

李撒德不是三岁孩子,大小战事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在第一声惨叫声传出,他就跳下床榻,赤裸着肥胖的身体,三步两步跑到桌案前一把拿起战刀。

一张血污的毛胡脸闯了进来,丝毫不在意李撒德赤裸着身体和裹着锦被缩成一团的马寡妇。

“大人,是那些小杂虫作乱,不用担心,咱们的人马很快就能杀过来!”

李撒德听到不是秃头蛮,而是一群小杂鱼,紧张的神情放松了下来,恶狠狠看了一眼马寡妇,骂道:“还真他娘地克夫娘们,这骚娘们送你了!”

白老虎心里直骂娘,“你娘地,刚刚还说克夫,这转眼就要送给老子,是不是也想把老子克死?”

想归想,他白老虎却不敢说。

李撒德抓起衣物胡乱穿了起来,嘴里说道:“命令孙豹速速救援,晚了,老子砍了他的狗头!”

帐外却跟他们想的不一样,三百老虎军很是悍勇,可他们是被那些旅帅偷袭的,第一波攻击就死伤了好几十,人数数倍的各军,手里同样悍勇士卒不少,又都深恨平卢军临阵逃脱,造成他们父子兄弟死伤无数,这杀将起来尤为悍勇。

李撒德和白老虎刚刚走出帐篷,就见到白虎军死伤过半,被压缩到帐篷周围,外面漆黑的夜色中,无数火把在周围晃动,看到这一幕,李撒德镇定的表情没了,恐惧之色溢于言表。

“老虎,带着兄弟冲出去!”

这个时候,白老虎也急了,李撒德话语还未说完,白老虎已经大吼。

“白狼,跟着老子杀出去!”

“杀!”

整片战场一片狼藉,厮杀不断,不断有人中刀落地,惨叫声、厮杀声传出数里。

李思钰听着身后震天喊杀声,回身看了看几里地外火光漫天,紧了紧手中马槊,身后数万人马把黑袍营团团围住。

客官可能会疑惑,这辽西军加在一起不过两千兵马,何曾有数万兵马?

这就是李思钰高明之处了。

跟随军队撤离关外百姓有十数万之多,别人嫌弃这些人浪费粮食,不愿收留,除非身强力壮的才要。这些人口别人不要,李思钰却需要,让手下去组织这些人,帮助他们离开这个混乱的地方,自然这些百姓也成了李思钰的囊中之物。

身无分文的百姓一路后撤,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平卢军欺负过,仅有的粮食也被抢走,这些百姓早就想跟平卢军干架了,只不过平卢军凶悍,百姓手里又没刀子,不得不忍着。

现在所有人都打平卢军,这些百姓一听到自己的队长说要干趴下刘胖子,自然都跟着过来了,没有刀子,那就用棍子、石头!

黑袍军发现数万人围困他们,也是骚动起来,可是孙豹现在正在马仲安那里吐血呢,哪里能够指挥他们抵抗?

黑袍军行军司马金大中打马出阵,对着李思钰大喝。

“李旅帅,你们辽西军素来与我平卢军井水不犯河水,李旅帅统兵前来是何意?”

李思钰打马向前,大喝一声。

“李胖子作恶多端、坑害无数将士身死敌手,金将军,本将不想与你们黑袍军厮杀,谁都有妻儿家小,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待在军营,天亮后,本将自会离开!”

“若是金将军非得来个鱼死网破,那就别怪兄弟们心狠手辣!”

金大中犹豫起来,若是硬拼肯定不死也差不多了,可要是……

身边亲信小声说道:“将军,李大人现在还生死未卜,若是咱们不支援,李大人怪罪下来可怎好?”

另一人拉了一把这人,训斥道:“将军可莫听他的,白虎军是很厉害,可白老虎就那么几个人,纵然不死也残了,咱们人多,刘大人纵然责怪也没法子,何况李大人能不能活下来还难说呢,不如就等等。”

金大中点了点头,认为这话比较稳妥些,与数万人厮杀,赢了也无力支援李撒德,还不如等等,等情况明了后再说。

就在金大中犹豫后,有所决定时,李撒德那里传来震天厮杀声,看着漫天火光,金大中神色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对着李思钰拱了拱手,退回阵内严防死守。

看着黑袍军动作,李思钰笑了,他知道他赢了!

“莽山,带着五百义从,砍了李胖子,人头送来!”

“莽山听命!”

“亦部儿郎,随老子砍了李贼的狗头,为族长报仇!”

莽山抱拳领命,纵马带走五百义从向着身后杀了过去。

白老虎的确凶悍,凭借百骑竟然突围而出,三里地不远,只要冲了出去,回大营很轻松,可是才刚冲了出来的白老虎和李撒德,刚要松一口气,又一头撞进了五百义从军当中。

这五百义从军跟那些联合的杂军不同,他们的少族长被刘胖子坑的一死一伤,伤的那个还半死不活,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老天爷的意思。这种仇恨让义从军爆发出更强的战力。

义从军成份单一,都是奚人,莽山指挥起来更是行云流水,莽山同样也是悍将,对上白老虎可谓是棋逢对手,针尖对麦芒,乒乒乓乓打了十几个回合不分上下,其余的老虎军就惨了,三五个围着一个乱砍乱劈,老虎军兵卒之前就打了一阵,气力消耗不少,现在人数又少,很快落下阵来,纷纷被乱刀砍死。

一炷香时间,李撒德身边仅剩下五人护着他,数百人围成一个大大包围圈。

“莽山!你他娘的住手……老子……老子不打了!”

白老虎欲哭无泪,现在他也怕了,身上挨了莽山一刀,差点没把他开肠破肚。眼瞅着自己人马一个接着一个被乱刀砍死,终于忍不住求饶起来。

莽山没有继续追杀白老虎,他是个闷葫芦,他的目标是李胖子。

“砍了李贼的狗头,你就可以滚了!”

白老虎双眼死死瞪着莽山,可是当莽山再次举起战刀时,恨恨吐了一口血水。

“算你有种!今日老子认栽!”

白老虎回头看向李撒德,李撒德惊叫:“白老虎,是谁把你从奴隶群中救出来的?是谁让你荣华富贵的?是谁……”

“砍了他!”

“噗……”

随着白老虎怒吼,守护在李撒德身边的白狼手起刀落,李撒德人头落地,身体在战马上摇晃两下,栽落于地,再无动静。

随着李撒德人头落地,白老虎双目紧紧盯着莽山,手里刀子却握的紧紧,唯恐莽山言而无信杀了他们。

“莽山,你也是个汉子,难道要言而无信吗?”白老虎看着莽山大吼声音中略带颤音。

“拾起头颅,随俺去见大人!”莽山指着地上人头,眼睛却盯着白老虎。

“哼,算你有种!”

白老虎嘴里不情不愿,还是纵马低身捞起李撒德头颅,跟在莽山身后。

这个时候那些旅帅也笑呵呵过来。

“莽山,不错啊,白老虎这狠人都服软了。”

“哼!”

白老虎很恨地冷哼一声。

“呦呵,白老虎,你是不服咋滴,要不要哥几个再打过?”

“鄂尔斯!你有种,等老子伤好了再请教一番!”

鄂尔斯冷笑道:“怕你?就怕你不敢!”

杜有忠上前拉住鄂尔斯说道:“行了,败军之将何言勇,跟他较个劲有毛用。”

杜有忠话语刚落,又对着莽山说道:“莽山兄弟,李兄弟那里怎么样了?”

莽山暗暗冷哼一声,这些家伙手里也有小两千兵马,结果能让三百老虎军突阵而出,要说他们不是故意的,莽山绝对不信。

不信也好,不屑也罢,总之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莽山拱手说道:“大人已经围住了黑袍军,暂时无碍。”

刘之孝看着白老虎笑道:“既然李老贼人头都被砍了,正好兄弟也把马寡妇一同送给李兄弟好了。”

田有望大笑道:“哈哈……是极是极!美女……配英雄!”

田有望故意把“美女”两字声音拖的长长的,别人也是一阵大笑,莽山却冷笑。

众人有说有笑前往平卢军大营,可是……

走着走着,都渐渐没了声音。他们看到无数男女老幼,人人一把菜刀棍子,把黑袍军围得死死的,平日里这些旅帅哪里会在意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可这一刻他们有些怕了。

数万百姓聚集在一起,脸上全是仇恨模样,这些旅帅从这些人群当中经过,心脏不由加快许多,唯恐李思钰趁机把他们弄死了事。

李思钰无聊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枯枝扒拉泥土玩,直到众人来到近前,他也未站起身来,好像地上的泥土是金子一般。

众人看到这一幕也不敢说话了,全都下了马,李思钰这才站起身,脸上带有笑容。

“诸位兄弟旗开得胜,不知道是不是来还账的?”

众人心中一跳,他们一同前来其实是示威的,只是李思钰手里一下子多了好几万人马,哪怕都是拿着棍子的百姓,他们也知道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杜有忠尴尬说道:“李兄……李将主,能不能宽限几日,今日兄弟们损失不小……”

“是啊,是……”

李思钰冷眼看向鄂尔斯,把他没说完的话语堵了回去。

“各位兄弟难,可兄弟我更难,你们看看这数万百姓,他们都是要兄弟供养的,可兄弟穷啊!”

李思钰盯着杜有忠,轻笑道:“要不这样,反正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你们难,兄弟我知道,干脆你们那些人马,兄弟我一肩担了,如何?”

第7章 马仲安

李思钰以势威逼,在数万人压力下,这些旅帅不得不按照合约支付给李思钰马匹牛羊。

对这些人他没有赶尽杀绝,只要不捣蛋就行,进入关内自会有那些节度使们对付,他这样威逼好处不少,不但这些人低头,承认了他的领导地位,同时黑袍军和飞熊军也都乖乖放下了武器,向他投降!

这些人是兵痞,战力不弱,聚集在一起不好说会不会再次反叛,为了防止反叛,李思钰缴了他们的武器,把这些人打散重新组建。

平卢军最多的是辅兵,这些辅兵都是各族的奴隶,地位很低,为了防止他们逃跑,脸上都被刺上了字,这也是后来五代各国配字军由来。

五代各国,包括后来的宋朝兵卒脸上都有刺字,主要原因就是怕这些抓来的兵卒逃跑。

配字军地位都很低,李思钰却一视同仁,同样把这些辅兵的奴隶兵都打散,与飞熊军和黑袍军一样混合重组。

辅兵地位、待遇提高,相应的对李思钰的忠心度也提高了,辅兵与飞熊军和黑袍军都有不小的矛盾,用辅兵看着这些人,重组后的平卢军反叛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但是李思钰依然不放心,把自己三百嫡系兵马加进去充当伍长、队正、旅帅,又从百姓中挑选五千青壮,凑够一万人,组建新辽西军。

这一万辽西军现在手里都没有武器,人人手里一根棍子,看着挺好笑的,可那些心思叵测的人却不敢忽视他,也不敢再“李兄弟,李兄弟”了,都改成了李大人。

李思钰手提着李撒德的人头,身后跟着一个娇媚的女人,正是那克夫的马寡妇。

同样的马车,里面同样两个半死不活的父子。

李思钰登上马车,把李撒德人头轻轻放在刘亦一父子面前。

刘海拔奋力坐起来,一手抓起头颅狠狠砸在车厢壁上大骂。

“狗贼!你也有今日!”

刘海拔胸腹间剧烈喘息,抓到什么就是什么,全都奋力砸向滚落在地的头颅。

刘亦一满眼泪水,同样悲愤不已,嘴里怒骂不已。

良久两人这才平息下来。

“行乾,你很好,辽西军交在你手里,老夫也放心了,只希望以后能够善待我儿和亦部老弱。”

“大人何出此言,行乾有些野心是不假,但做人行乾自有底线,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事。”

刘亦一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摆了摆手。李思钰拜了拜,退身离开。

马寡妇在车外站着等他,看到李思钰走了出来,小心伸手要搀扶他下车。

“我有这么老吗?”

跳下马车,李思钰走在前面随口说道:“我又不是老虎,没这么可怕,你若愿意,随时可以离开。”

马寡妇只是跟着,却不敢开口,或许是顺来逆受惯了,已经像是没了灵魂和自我一般,这样的女人李思钰觉得没趣,纵然生有天生的媚意,也没法让他产生占有的欲望。

更何况来自不同的世界,对女人的态度天生的不同,只是觉得这女人可怜,放在别人身边还不如在自己这里能给她些许宁静。

“我现在要去马家车队那里,要不要跟着?”李思钰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犹如枯木的马寡妇听到这话,脚步乱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还是跟在他身后。

李思钰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了,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的。

马家的车队在十数万后撤大军的中间,他们的车队不是很多,只有十余辆,这已经不是曾经辽东第一家族的派头了。

李思钰没跟马家打过交道,听说过马仲安阴沉,却没想到这人这么狠,对别人狠不稀奇,这个时代,这样的狠人太多了,可是对自己狠那才是真的够狠。

来到马家家主那辆马车前,马忠已经躬身等候在那里了。

李思钰很礼貌的向马忠点了点头,然后这才上了马车。马车里有三个人,一个是马仲安,另一个是孙豹,两人都是奄奄一息躺在车中,还有一个则是十五六岁、唇红齿白的少年,是马仲安的儿子马义衢。

这次马寡妇没有像之前留在车外,而是跟着进了马仲安的马车中,只不过跪坐在李思钰身后。

看到李思钰进了马车,躺着的马仲安在儿子的帮助下,勉力做了起来。

“大人……请!”

李思钰叹了口气,伸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说道:“茶是好茶。”

说着把茶盏放在小案上说道:“本来我是想要重用孙豹的,你却把他弄成了这样,这跟死又有什么区别?”

马仲安苦笑说道:“马家已经折腾不起了,大人重用孙豹,岂不知孙豹是不会放过我马家的?”

李思钰道:“马家毕竟曾是辽东第一家,入了关,凭借这个名头,难不成还不足以让马家安生?”

“大人莫要欺瞒小老儿。天下若是国泰民安,小老儿自不会如此下作,可当今不同了!”

李思钰点了点头,自嘲道:“或许你是对的,不管你是钻空子也好,还是跟我耍了个滑头,总之孙豹现在还没死……”

“你这老头也够狠的,为了家族,自己也整成了半死不活,你这样的人让人心生恐惧啊!”

李思钰叹息道:“算了,你爱咋滴咋滴吧,本来我是想给你一个干净的旅队,可没想到你跟老子耍了个滑头,那也别怪我耍滑头。三百人,一个不少,只是这三百人都是飞熊军和黑袍军的大小将官组成,用不用随你,就是杀完我也不管。”

马仲安剧烈咳嗽几声后,这才勉强说道:“小老儿不守规矩在前,将军自然也可不守规矩。只是没想到将军还会遵守诺言,小老儿谢过将军。”

李思钰点了点头道:“别以为我是在坑你,说实话,若是孙豹不是这个样子,这些人我是不会给你的。他们都有领兵经验,我的人看着多了,可都是没带过多少兵之人,而你这些三百人,只要有机会,拉出一支万人军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我呢没你这么精明,都说人老为妖,心机手段层出不穷,这些人放给你也算是废物利用,兴许能给你调教的服服帖帖也不一定。”

马仲安奇怪道:“将军就不怕有一日小老儿带着他们杀上门去?”

李思钰说道:“怕啊,怎么不怕,可是怕又如何?天下这样的人太多了,杀是杀不完的,你这老儿是个聪明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动手的,这些脑袋简单又残暴的家伙,放在你手里反而更好些,至少不像他们自己,稍微看到点光就急吼吼对我动刀子。”

马仲安赞道:“此言大善!”

李思钰苦笑道:“没法子,这都是被逼的,这些人杀又杀不得,留在手里又不是个好事,只能给你了。”

李思钰起身说道:“事情就这样吧!还有,这位崔姑娘我就带走了,也是个苦命人,当年你马家杀了人家相公,把人家抢入马家,随后又是一番争夺,马家为此死的人也不在少数。公正的说,你们马家弄成这样,算是活该!与崔姑娘没有什么关系,要说有关系,也是你们马家欠她一个相公,欠人家一条人命。”

“可世道就是这样的,冷漠而又残酷,哪有道理可言。人我带走了,以后跟你们马家就没什么关系了,你这老儿没意见吧?”

马仲安叹息一声,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报应,此事不提也罢。”

李思钰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看着李思钰离开,马仲安这才安心下来,儿子马义衢说道:“爹,咱们就这么算了?”

听到这话,躺在车厢中的孙豹突然笑了,嘴巴张得大大的,五官像是被大手挤压一般挤在一起,犹如恶鬼无声的嘲笑。

半死不活的马仲安突然坐了起来,捞起自己最心爱的茶壶狠狠砸在孙豹的额头,丝毫不在意破碎的残渣刺破了手掌,又拿起能够抓到的任何东西,一下又一下,不断砸击孙豹的头颅,鲜血遍地……

看着早已断气的孙豹,又看了看惶恐的儿子,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以后这话若再被爹听到,打断你的腿!”

马义衢恐慌地趴在地上,颤声说道:“孩儿知错了!”

李思钰自不会理会马老儿如何训斥儿子,如果这点事情都没有做好,以后别说驯服不了手底下那些“怨兵”,就是被这些家伙屠家灭族也非难事。

没了孙豹,这些人对于李思钰来说就是麻烦,杀了他们,会给投降的手下造成心里恐慌和不信任;不杀他们,留在自己手里更是麻烦不断。干脆打包送给马仲安,让他们自己勾心斗角去。

李思钰嘴角泛起弧度,感觉自己很坏,很喜欢让别人自己去勾心斗角,亦部如此,马家也是如此!

马寡妇现在脱离了马家,已经不能叫马寡妇了,又改回了本名崔秀秀。

崔秀秀跟着李思钰这里来、那里去也有一日了,对眼前的男人好奇了起来,按照常理,见到她的男人,眼中都是想要把她按在床上,为所欲为,可这男人至始至终都没有!

她不是没见到这男人威压别人的模样,把她从床上扯下来的那些杀人狂魔,在这人面前只能低声下气。没有冷言厉语,甚至还显得温和,可别人就是有些害怕的样子,很奇怪!

第8章 围猎

“大人……”

李思钰趴在桌案上整理资料,都是军中和民众的资料,这就像是户籍资料,繁琐而又无比重要。

抬头看到崔秀秀端着热水进来,头也没抬,嘴里说道:“你不用这么陪着小心,我自己会洗手洗脸。”

崔秀秀也不说话,湿润毛巾后递给李思钰。

李思钰胡乱擦洗一下,踢掉靴子,这才把脚放进盆里。水温很合适,崔秀秀很是认真的为他洗脚,跟多年的女仆一般无二。

这两日,李思钰好像也习惯了她这个样子,好像他们以前做了多年的主仆一般。

正在崔秀秀为他洗脚的时候,牛三跑了进来,看到他正在洗脚,正要转身跑出去。

“进都进来了,你再跑出去,有意思吗?风风火火的,哪点像个副将?”

牛三尴尬摸了摸脑袋说道:“旅帅,俺以后会注意的。”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当了将军就要有将军的样子,以后有了儿子、孙子也好吹嘘一番,你这个样子,手下兵卒如何看待你?等这些家伙老了,你们一起晒太阳吹牛,难不成让他们笑话你‘风火将军’不成?”

还别说,李思钰这话还真是一语成谶,在将来的几十年中,牛三还就真的闯出了个“风火将军”的大名,对手每次遇到这位都要小心再小心,唯恐被牛三千里突袭。

当然这都是后话,牛三现在的样子,距离“风火将军”还差十万八千里呢。现在的他都快急得把头发揪光了。

“旅帅,您老人家可不能偏心,战马都给了石头,俺那里连个拉车的牛都没有!”

李思钰皱着眉头训斥道:“你现在是步军指挥使,石头是马军指挥使,战马不给他,给你?你让骑军跟你一样跑步不成?”

“现在所有战马不过三千,这还要算上义从军一千人,石头总共才算指挥两千人,你手里多少人?再要战马,你是不是想让石头成光杆司令,你好意思还在这里胡咧咧吗?”

一顿臭骂,可把牛三骂的脸红脖子粗,地上要有道缝,他都想钻进去,讷讷不敢言语。

李思钰叹气道:“知道你想杀回去,可是你也要知道,胖子不是一口吃出来的。就那些没有训练好的兵,都给你骑上马,你能干过秃头蛮吗?更别说现在咱们没有这么多战马?”

“想要战马,咱们得先肥起来,这马儿一顿吃多少你应该很清楚,没有粮食,弄来战马也养不活!”

看着低头不吭声的牛三,没由来的生气想要踢他。

“该干嘛干嘛去,好好训练军队,就按照咱们那一套,列队、跑步,好好帮助百姓撤回关内,帮助他们耕田种地,这样才有钱粮养马,才有机会杀回去,抢回咱们的土地!”

牛三低头耷脑答应一句。

“俺知道了。”

“滚吧,再不好好训练,你就别做步军指挥使了,让狗子做好了!”

“俺一定好好训练,绝不偷懒!”

牛三也担心起来,若真是恼了李思钰,让狗子那混小子爬到他头上,那还不被狗子笑话他一辈子,这绝对不成!

风风火火的跑来,又风风火火的离开,李思钰心下一阵好笑。

十数万人撤离是个大工程,无数人家拖儿带女,拖拖拉拉几十里,在这些地方争执吵架是常态,时不时就会有骂娘声传出。这样的队伍就跟非洲大草原上迁徙的兽群一般,在这样的食草动物迁徙的过程中,总是会出现食肉动物的身影,随时捕杀瘦弱衰老的猎物,这些迁徙的人群同样面临这些险境。

秃头蛮面对长着獠牙的李思钰,他们也不敢太过逼迫,担心李思钰与他们硬碰硬,一旦损失太大,他们的生存就会很困难。

这次统领秃头蛮是名小将,的确很小,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不知道的人可能会轻视此人,独独李思钰不会,因为此人名叫耶律阿保机!

秃头蛮的战略战术是天生的,为何会这么说,他们是跟女真人一样,都是按照狩猎来作战。

这种惯性思维,纵然传承几千年也不会有多少太大的变化。正如同满清时期的八旗。

八旗其实就是根据狩猎时设定的军制,他们狩猎时围困猎物,会把猎物围成椭圆形的包围圈,这样一来自然会有左路和右路,以及中路的说法,而八旗左右两路各四个旗,这些旗几乎是固定不变的,两个正旗,两个镶旗。

正旗是正兵,也就是精锐战兵;镶旗是辅兵,战力要弱些。正兵靠近中路主帅的位置向前延伸,一方面保护主帅,另一方面是驱赶挤压“被围野兽”,辅兵主要的作用是驱赶“猎物”。

此次秃头蛮狩猎李思钰也是如此,在十数万大迁徙人群后面跟着秃头蛮的主帅遥辇钦德,是秃头蛮的可汗。

说来也巧,满清有八旗,这秃头蛮有迭剌部、乙室部、品部、楮特部、乌隗部、突吕不部、涅剌部、突举部八部,正好相契合,左右两路皆有四个部落的族众,中路则是遥辇钦德的亲军。

秃头蛮现在的部族实力还不是很强大,手里的精锐最多也不过八千人马,其中实力最强的是迭刺部和乙室部,这两部分别是左路和右路的主力,他们一直在迁徙队伍的侧后威胁着十多万人安全。

平卢军的厮杀不是没被他们探测到,只是时间很短就被平息下来,他们也就丧失了机会。秃头蛮想要吞下李思钰他们这些十多万人,可是又怕损失惨重,跟随一路,遥辇钦德也没找到机会,又怕迭刺部的耶律家族做大,所以遥辇钦德决定放弃这次“狩猎”,返回部族。

现任的耶律家族族长耶律岩木不同意就此返回,他的侄子耶律阿保机与他一样,认为这些人虽然很多,却是一个散沙而已,只要全力一击,就能击溃他们,获得足够多的奴隶和财富。

其他各族不愿意看到耶律家族一家独大,也不同意冒险行事,认为这些逃离的人群已经到了长城边,失去了继续寻找机会的时机。

“伯父,让阿保机试一下吧,您也看到了,那些人手里几乎全是棍子,这样的人,阿保机只需要一次就能击败他们!”

听着耶律阿保机话语,耶律岩木没有说这些,而是问道:“阿拉泰如何说?”

耶律阿保机气恼道:“还能怎么说,他们已经后退离开了,咱们若不这个时候进攻,就真的没机会了!”

耶律岩木沉思片刻说道:“三千人,只有三千人,能不能胜利?”

阿保机大喜,急忙答道:“阿保机能!”

耶律岩木咬牙说道:“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阿保机明白!”

李思钰一直都在关注秃头蛮的动态,看到其他秃头蛮都走了,唯独左翼的耶律部众不愿离开,立刻让李思钰紧张起来。

“石头,你们骑军全部在这里潜伏,没有命令,无论步军死伤多么惨重都不许私自救援!”

李思钰指着地图上一点,语气严肃,那里是一处山坳,这个地方居于跟着他们的耶律部左翼。

“莽山,你们义从军待在这里,同样,没有命令旗号,不得随意出来!这次很重要,秃头蛮一向抢掠你们奚人做奴隶,将来你有没有威望统领所有奚人兵马,就要打出你的战绩出来,这些你懂吧?”

“大人放心,莽山清楚。”

说完又对牛三说道:“马车调给你五百辆,马车要藏好,藏在人群中,一旦秃头蛮杀过来,别他娘地头脑发热冲上去,要往后跑,但是一旦跑到马车后面,你他娘地就不许再后撤半步,要给老子死死钉在那,后退半步者死!”

牛三挺起身子大声说道:“俺牛三绝不后退半步!”

李思钰又向梁文浩说道:“书生,这次咱们有机会给秃头蛮来个狠的,你可别给老子掉链子!不管男女老少,从现在起,连夜给老子挖坑,在营内、营外,向着关内方向一路挖,要能绊倒战马的那种,这些老百姓都清楚。还有,会射箭的给老子射箭,不会射箭的就用棍子往死里敲!各小队长谁敢乱了阵脚,老子饶不了他!”

“将主放心,书生保证完成任务,只要那些蛮子敢钻进来,保证活不了!”

吩咐完这些后,李思钰又转头看向不受他辖制的辽东各地的旅帅校尉。

“诸位,你们估计对我是有点怨气的,这些我也清楚,但不管怎么说,咱们都跟秃头蛮有仇,也是因为咱们都是辽东的老乡,我对你们也从未有过杀谁的念头,这些你们心里有数。”

“话说回来,咱们对换一下,换做是你们有一万人马,你们会不会砍了我的脑袋?我觉得你们会!但我不会!”

“咱们辽东被秃头蛮欺负,被迫离开家乡,这已经够惨得了,我不想对自己人动手,同样,我也希望诸位不要在背后捅我刀子!”

“你们可以在一旁观战,可以先行撤回关内,这些都可以,但是希望诸位不要在我跟秃头蛮作战的时候捅刀子!”

那些吃了李思钰亏的旅帅们默然不语,良久后,杜有忠这才说道:“李兄弟说的好!”

“咱们自己人闹腾一下没问题,可是要趁着外人打咱们时还闹腾,那就天理不容!”

“李兄弟,在这么多人面前,俺老杜表个态,这次你跟秃头蛮开仗,俺老杜不参战,但绝不扯后腿!”

田有望叹息骂道:“李死鱼,老杜都这样说了,俺也没意见,跟着看你威风。”

鄂尔斯怒道:“秃头蛮杀了俺不少族人,俺跟着死鱼打一打秃头蛮。”

“俺不参战,不扯腿。”

“俺要参战……”

“……”

这些人纷纷表态,小半人愿意参战,大部分人不愿参战,却明确表示不扯后腿,对于李思钰来说,不扯后腿就已经难得可贵了。

大战前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被收缴的武器纷纷发放出去,营内营外无数老幼妇孺纷纷挖坑,设置陷阱。

第9章 乱战

这一夜双方都在紧张备战,都认为这次是最后的机会,都想把对方吃掉。

清晨,天刚蒙蒙亮,秃头蛮率先集结攻击,十多万人与三千秃头蛮是没法比较的,面对如此庞大的队伍,阿保机不可能分兵,只能击溃一点,然后钻进这个“虚大胖子”肚子里翻江倒海,只有这样才可能成功。

阿保机率先进攻可不是随意进攻,他需要选择一个非常合适的地方进行进攻,可是他的选择性不多。

从辽东到山海关,地形是丘陵,当年的宁锦防线就在这里,最佳的进攻方向是南北方向,南面通向长城城墙,北面有六千手持棍棒的步军。

牛三看到阿保机四处奔跑,查探他们的薄弱点,伺机全力进攻。牛三跟随李思钰有些年了,看到这种情形,立刻命令步军向前。

这些日子,步军训练净是站队走步,他们这步军方阵还真是那回事。

看到这一幕,阿保机有些恼了,对手下将领黑格怒道:“黑格,领兵五百,试试这帮人的底气!”

“是!”

五百秃头蛮是无法破开牛三步军阵的,这些阿保机从严整的军阵就能看出,用骑军冲击步军阵是非常愚蠢的,他们只是想威逼步军阵,迫使步军阵产生犹豫和动摇,这样才有机会破开军阵。

果然,五百秃头蛮尚未接近军阵,就见无数箭矢铺天盖地射入黑格骑军中。这一箭矢造成七八十死伤,跌落马下未死的秃头蛮惨叫哀呼。

“射箭,都给老子卖力些,狠狠射!”

牛三在阵中指着秃头蛮大喝。

“那些都是害死咱们无数兄弟家破人亡的秃头蛮,谁他娘地不给老子卖死力气,老子剁了他的狗头!”

“射箭、射箭!”

黑格同样大怒,一边冲向牛三,一边高呼射箭。

可是骑弓是软弓,射速很快,但是远不如步弓那些硬弓射程远、杀伤力大,在没有接触到步军阵前沿时,秃头蛮只能硬抗泼水般的箭矢。

步军一连射出三波箭雨,黑格这才摸到牛三阵前反击。

“给老子冲!”

牛三大怒,命令全线冲杀!

八千步军就像是溃了河提的洪水,铺天盖地般冲向不足四百人的黑格。

一时间人仰马翻,杀声震天,黑格就像陷入了泥潭一般,前后左右全是刀枪箭矢,又是用棍子砸马腿,又是长矛刺马屁股,四面八方全是攻击,一盏茶功夫,黑格身上挨了十几下,伤口鲜血浸湿了全身,若非身上披着铁甲,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黑格尚且如此,其余秃头蛮更是如此,一刻钟后,能够在马上勉强坐着厮杀的连百人都不到,无人不是身上挨了好几刀。

阿保机看到这一幕,眼睛登时红了,大吼一声就要冲过去,却被他的亲兵卫统领耶律铎骨扎死死拉住马缰。

“少主,这个时候不可啊!”

“混蛋,撒手!”

耶律阿保机大怒,扬鞭狠狠抽在耶律铎骨扎脸上。

挣开铎骨扎,阿保机大吼:“杀!杀了那些贱民!”

说着率先冲了出去,铎骨扎看到主子冲了出去,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冲杀过去。

观阵的李思钰看到牛三还是没有沉住气,竟然跟黑格混战,气的想要大骂这个蠢货,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法做出调整,这个时候又见到阿保机跟着杀向混乱的战场,他没法子,只能下令隐藏在战场左右侧翼的石头和莽山杀向战场。

一时间鼓号震天,杀声震天!

阿保机刚刚杀进混乱战场,此时他也感到不妙了,步军人数要比他们多,这次与以往不同,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只要他们铺天盖地冲入阵中,敌人就会崩溃,这次而是拼死与他们拼杀,哪怕他砍掉一个人的手臂,这人竟然悍不畏死,抱着他的战马腿撕咬。

战场如此混乱不堪,在石头和莽山的加入更是如此,这场战场是彻彻底底的乱战,是彻彻底底的烂仗!

李思钰气得脸都绿了,狠狠抽出马戟,指着混乱战场。

“所有!不分老幼妇孺,都给老子杀!”

“杀!”

李思钰率先冲出去,他不得不冲出去,他已经被牛三这混球“绑架”了!

全线冲击,十数万人更像是洪水猛兽,一股脑杀向混乱厮杀的人群,震天怒吼传出几十里。本来正在撤退的乙室部统领萨马骤然拉住战马,倾听几十里外震天厮杀,心下犹豫是不是救援。

正在犹豫的时候,一匹战马疾驰过来,急行而来的秃头蛮尚未勒住奔马,一个纵身扑跪在地上。

“大人,我家族长恳请大人救援!族长愿意拿出五千奴隶送与大人,大人!”

萨马不想去救援,可听到“五千奴隶”时,咬了咬大吼道:“乙室儿郎,随老子杀人!”

正在萨马决定救援时,耶律岩木已经目眦欲裂了,看到自家狮儿竟然被十数万人死死围住砍杀,哪里会考虑后果,带来的不论是不是奴隶,还是老弱牧民,全都杀了过去,这又是一场烂仗!

紧接着就是乙室部跟着杀进混乱的人群,双方参战人数,李思钰十三万,秃头蛮两部一万四千。

若是一万四千全是精锐的秃头蛮战士,李思钰还真好说会不会占据上风,关键是秃头蛮这一万四千人,精锐只有四千不到,其余都是运输粮草的老弱牧民和辅兵奴隶。这些还不是致命的,最致命的是秃头蛮的战术失误,他们分批杀进混乱的战场,这就是典型的“添油”战术。

人数少于李思钰,还敢用“添油”战术,那就是找死!

辽东百姓被迫离开生存的祖地,本就恨得牙痒痒,辽东百姓向来血性十足,只要领军将官敢死战不退,他们这些苦哈哈也会跟着死拼不退。

这十多万人厮杀很是壮观,处处刀枪交击拼杀,处处怒吼嘶嚎!

人数弱势的秃头蛮,随着时间,死伤人数成倍增长,气势越来越弱,已经处于崩溃逃跑的边缘。

可是阿保机他们却发现根本无法逃脱,四面全是刀枪剑戟,自己的亲卫只剩下十几人还在拼死抵抗,阿保机此时深深后悔,他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不该妄想一口吞掉不能吞下的十数万人。

李思钰身上全是鲜血,厮杀了半日,他自己都不知道刺杀了多少秃头蛮,他只是本能的看到秃头蛮就是一刺,从混乱的边缘一直杀到混乱的阵中,眼前突然一亮,在他面前是个秃头蛮贵族!

秃头蛮贵族装着明显不同,单单那一身铁甲就不是小兵可以拥有的。尽管李思钰有了些疲惫,还是精神一振,向着那个犹在奋力厮杀的秃头蛮杀了过去。

阿保机看到一名辽东大将向他杀来,同样疲惫的他也是精神一阵,也像心有灵犀一般杀向对方。

李思钰与阿保机双方并不认识,但不妨碍双方在某一时刻的碰撞。双方都是大开大合的路子,只见李思钰一个急刺,阿保机则力大势沉劈砍刺向他的枪戟,顺势上撩劈砍李思钰胸腹。

双方在马上你来我往,乒乒乓乓厮杀数个回合不分胜负。

说是不分胜负,其实胜负已经分出,阿保机身边亲卫已经被李思钰亲卫剁成了肉酱。

李思钰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与阿保机一个人厮杀了,一群人抡刀乱砍阿保机,李思钰乘阿保机抵挡亲卫进攻,一戟抽在阿保机腰背,阿保机吐血栽落倒地,亲卫正要乱刀砍死阿保机。

“绑了!”

亲卫们又急忙压住阿保机,死死捆绑起来。

这一场烂仗,从早上厮杀到下午,战场的烟火、嘶吼慢慢平息下来,逃离的秃头蛮仅仅才不足三百人,同样李思钰也是损失惨重,死伤高达两万四千人!

看着捆绑在地的牛三,看着捆绑着的耶律阿保机、耶律岩木、萨马等一干数十人秃头蛮将领,看着死伤两三万民众的名册,李思钰就想把这些混账全都砍了!

“哗啦……”

李思钰一把扫掉桌案上所有东西,一脚踢倒桌案,指着牛三鼻子大骂。

“混账东西!谁让你他娘地提刀子冲上去的?你看看!你给老子好好看看!”

李思钰指着外面排放着无数男女老少的尸体大吼。

“那些!那些战亡的老弱妇孺,全是你他娘地害死的!”

“你再看看这帐里,有几个不挨刀子的?啊?你他娘地对得起谁?”

“这些人本不该死的,就是……就是因为你他娘地牛脾气,你是统帅,不是他娘地小兵!谁让你提刀杀上去的?谁让你他娘地杀上去的?啊?”

李思钰连踢带骂,直到牛三吐血奄奄一息,这才平静了些,可看到那些秃头蛮尿样,这气又蹭蹭往上直涨,指着阿保机大骂。

“你是叫耶律阿保机是吧?是耶律家族的狮儿是吧?”

“你他娘地咋不撒泡尿、拉泡屎淹死你?你他娘地是怎么打仗的?啊?”

“这种烂仗,十几万人的烂仗,你他娘地有几个人?还他娘地冲进去,是不是天下就你最厉害?”

“老子踢死你这没脑子的混蛋!牛三那憨货是蠢蛋,你他娘地也一样是脑子里装的都是屎!”

同样的,阿保机也没落到好,一样被暴怒的李思钰从这里踹到那里,诺大的汉子跟皮球一般,连续吐血的阿保机脸色惨败灰白。

“还有你,你他娘地都已经离开了,还他娘地跑回来送死!你他娘地就是猪!猪都比你聪明一万倍!”

“你他娘地还打仗,你咋不拿豆腐一头撞死?这种添油烂仗你看不出来?还他娘地巴巴钻进来找死!”

“一群没脑子混蛋,都他娘找泡狗尿淹死算了!”

第10章 惨胜

几十个跪在地上秃头蛮没有哪个不被李思钰连踢带踹的,一个个羞愧欲死。

军帐中除了李思钰怒吼声,踢踹声,无人敢大口喘气,哪怕那些受伤挺重的秃头蛮挨了揍也死死咬着牙,丝毫不敢呻吟,一旦呻吟,李思钰就会特殊照顾。

发泄了一个时辰,李思钰这才发泄完怒火。

一声不吭坐在耶律岩木的肚子上,喘息声粗重的如同野牛一般。

催秀秀小心翼翼给他端来一杯水,李思钰冷着脸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把杯子扔给她。

看到这一幕,帐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哪怕那些秃头蛮也是一样松了口气。

李思钰坐在耶律岩木肚子上,使劲拍打着岩木的脸颊。

“五千匹战马、五千头牛、两万头羊,五万两黄金,你们耶律部要敢跟老子讨价还价,老子就把你们全都活剐了!”

又指着萨马怒道:“还有你这个蠢货!你们乙室部一样,少了老子的金子牛羊,老子一样刮了你们!”

“都他娘地蠢货!还不如死了呢,活着除了浪费粮食,屁用没有!”

“都他娘地滚!给老子去挖坑埋葬老子的将士!”

李思钰一阵大吼,所有人都连滚带爬跑出大帐,秃头蛮同样被将士提溜出帐,他们都要被押着去挖坑。

这次大战,秃头蛮全军覆没,李思钰损失惨重,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都快安全撤回关内了,还发生这样的事情,难怪李思钰会如此愤怒。

空空的大帐,李思钰呆坐良久,默默拾起被他怒气之下扫落的花名册,这些都是战死老弱妇孺的花名册。

催秀秀看着一脸沉默的李思钰,看着他默默拾起花名册,一张一张拾起,每一张都是尽力清理上面的泥土。

上前想要帮着,却被一手拦住。

“不用,这些是我欠他们的!你出去,我有些难受……想静静。”

眼中泛起泪花的他,每拿起一张花名册,心中就难受一分,每一张都代表百人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因为他的失误,这些人,这些本不该阵亡的百姓,无声无息就这样没了……永远没了……

呆呆抱着厚厚一叠阵亡花名册,未语泪先流……

无人敢进大帐,无人敢靠近大帐,更无人敢在大帐外喧哗……

一日夜,李思钰就这么流泪枯坐,太阳升起,又是一个大晴天。

李思钰神情憔悴走出大帐,默默走到阵亡百姓尸体前,一个个就像是睡着的,只有一张破草席盖在身上,看着遍地的尸体,他再也忍不住伏地痛哭。

看着痛哭流涕如同孩子一般的李思钰,几个头裹白布的长者叹气一声,纷纷上前扶起李思钰。

“大人……都是贱命一条,他们死的也算值了,至少有秃头蛮给他们陪葬。”

“是啊,大人您是咱们的主心骨,可莫要如此,百姓都看着呢。”

刘亦一和刘海拔也被人抬了出来,看到李思钰如此,叹了口气。

“行乾,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一战打出了咱们辽西军的威风,将军百战死,上了战场就会死人,对手可不管是不是妇孺。他们死的其所!”

李思钰胡乱抹了一把眼中泪水,深吸一口气,大步来到刘亦一前,半跪在刘亦一榻前。

“外面风大,大人还是莫要担心属下。”

刘亦一拍了拍李思钰手说道:“就是想看看阵亡的将士,他们……他们都是好样的,没落了咱们辽西军的威名!”

刘亦一也是心里难过,声音哽咽。

“行乾呐,当年你说你叫‘李思钰’,还记得为何给你取字‘行乾’吗?”

“属下记得。您说,钰,金玉,富贵。思钰,思钰,想要富贵而不可得,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乾卦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行乾就是我当自强不息。”

刘亦一叹气道:“是啊!行乾,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每个人活着都很艰难,他们死了就死了,死了一了百了,可咱们还活着!活着就要遭受更多的罪,承担更多的责任!”

“行乾……行乾明白了。”

刘亦一点了点头。

“这里有我们这些老家伙看着就行了,你该忙什么就去忙,沉溺于悲伤,可不是我辈武人作为。”

李思钰起身拜道:“那就拜托大人了,属下去了。”

刘亦一摆了摆手。

看着李思钰离开,海拔叹气说道:“当年若是海丝能嫁给行乾该多好!”

“是啊!可惜了……”

刘亦一也感叹世事无常,这世道变得太快,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现在成了十数万人的主心骨,经过这次大战,他已经正式确定了主导地位,不再是以前那个问这问那的孩子了……

战后除了损失,还有战利品。近万秃头蛮,仅战马就有五千匹活了下来,尽管小半受伤无法再作战马使用,可是退役的战马拉货、耕地还是可以的。

胡人战马都是没有阉割的战马,这些战马完全可以当做种马,培养自己的战马。除了无数武器铠甲,还有不少粮食,这些粮食都是秃头蛮抢夺搜刮整个辽东的粮食,乙室部若是没参与进来,这些粮食他没可能得到,这些粮食也终于让李思钰舒了一口气。

这些秃头蛮,尤其是那个阿保机,他们都该被砍死了事,可他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头。

正如大明灭亡,清朝入主中原一样,这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是天命注定的!

大明抛开外部影响,仅仅那些东林党就会毁灭大明,整个天下的财富都在那些“道德高尚”的文人手里,谁能挡住不让大明灭亡?

现在的世道也是这样,天下节度使遍地,你打我,我打你,把好好的天下打成了四分五裂,纵然杀了这个阿保机,就不会再有一个阿保机出现?没了契丹人,就不会有奚人?

中原不强大,注定北方就会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出现,这是天道轮回,是注定的事情。

李思钰考虑过要不要杀了阿保机,考虑良久,还是决定放了他。

阿保机这次损失很大,名誉受损严重,在部族中威望已经不再是那个百战百胜无敌的形象,按照他的那些兄弟尿性,他们之间的厮杀会更加激烈,时间更久。

同时契丹人又与其他部族厮杀,这又间接削弱契丹人和其他部族的实力,双方厮杀会更加残酷,这里面那个关键性人物就是阿保机。

用他们换取利益,也符合他现在的实际情况。十数万百姓一年的生活物资是个庞大的数字,没了根基的他们,要想在关内生存下去,需要的钱财就必需要从这些俘虏手里获得。

杀了他们一时痛快,凄惨的还是跟随自己的这些百姓,损失这么大,为的不就是能够活下去、过得好点吗?

李思钰也不急着入关了,而是在原地驻扎起来,让人去给契丹人报信,让他们把赎金送过来,否则他不介意把这些人虐待至死!

这场大战对关外部族影响很大,契丹大汗遥辇钦德得到消息后大惊,紧急开会商议。

契丹八部是个联合体,他们算是很民主的联合体了,每个大汗只能在位三年,三年后就要重新选出大汗。耶律家族和遥辇家族是迭刺部两架马车头。

如今耶律家族大败,损失惨重,同样的造成了迭刺部实力大减。耶律家族实力大减,对于遥辇家族有利,但是如此惨败也让遥辇钦德危机重重。

契丹八部是靠实力说话的,若是迭刺部没有压倒其他各部的实力,下一次契丹大汗就无法再由遥辇家族掌握。在这种情况下,遥辇钦德就必须保存李思钰手里那些迭刺部重将,只有这样才能让迭刺部内耶律家族全力支持他,更何况李思钰手里还有乙室部的萨马。

其他部族则不希望对李思钰妥协,他们更希望迭刺部和乙室部两个部落衰落。

契丹八部商议良久也无法达成一致,看到这种状况,耶律岩木的弟弟耶律释鲁站出来大声说道:“我耶律家族用三千奴隶换两千匹战马、五千头牛,另外再加上免费为各位出兵一次!”

萨马的儿子乞哈也急了,同样站出来说道:“四千奴隶,出兵一次,换马三千匹,牛五千头。”

品部首领扎扎乞有些不满说道:“一个奴隶什么时候这么贵了?若是这么贵,老子都想卖奴隶了!”

其他人点了点头,他们没看上这些奴隶,看中的是两家响当当的实力,是为他们出兵征战的承诺,不过要是能多捞点,自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这些人的心思耶律释鲁和乞哈也是一清二楚,可知道又如何,他现在已经没法子。

耶律释鲁无奈说道:“这次赎回二哥代价很大,我们耶律家族也拿不出什么了,只有这些,以后算我们耶律家欠诸位一个人情,如果诸位帮不了我们家族,二哥和侄子也只能……只能……唉!”

这些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他们拿不出什么了,不过扎扎乞还是说道:“奴隶就算这个数了,但是那些战马和牛羊只能算是借,而且还要一成的利息。”

“奴隶不值钱,想要奴隶,我们去抓就是了,可战马和牛羊却需要俺们一点点积攒,这点俺觉得你应该清楚。”

众人振作了一下,要是不救那些人是不合适的,作战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不会被人抓走,更何况一旦不救那些人,死了也就是一时的损失,这两家还保存着本部实力。

把东西借给两家,这要比用不值钱的奴隶换好的太多,借是要还的,就会大大增加两家的压力,直接降低两家本部的实力,这要远远好的多。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耶律释鲁知道这些人不可能答应用不值钱的奴隶换他们的资源。咬了咬牙说道:“就依你们,算是借你们的战马和牛羊!”

遥辇钦德舒了口气,笑着说道:“既然各位达成一致,那就尽快处置,免得让他们多遭受些灾厄。”

“释鲁,就由你和吉吉鲁一同前往辽东,救回你的兄长。”

耶律释鲁与吉吉鲁躬身答应。

第11章 临行前

契丹人既然同意了赎回被俘虏的那些秃头蛮,他们间的交易进行的也很顺利。

牛羊、战马这些凑起来有些困难,反而金子却很容易。耶律释鲁带着千骑,拉着大批黄金、牛羊马匹,一路赶向李思钰那里。

李思钰也不走了,就在后世宁远卫那里扎营驻寨,这次他也发了狠心,既然入关后,肯定会被幽州本地人排斥,估计最大的可能会让他守山海关一线,那他就先在山海关前沿驻扎,跟宁锦防线一样,他也建筑许多堡垒跟秃头蛮死磕。

耶律释鲁带人过来时,李思钰正带着无数人挖泥建堡呢,每隔里许就见一座土堡,土堡不是很大,至少可以住进百人的土堡,两层土楼,下面是马匹、牛羊住的窝棚,上面是人员居住的地方,土楼成圆形,只有一处大门进出,一旦被堵在里面,要么死战,要么投降,逃跑是想也别想。

李思钰想过了,只要死守拼命,守在土堡里面的百人,至少能拼死一百个秃头蛮,正如攻城一般,进攻方总是死的多些,除非防守方不想拼命!

东北天气雨季不是很多,厚厚的土城也够契丹人打的了,他们可没大炮,攻城器械全靠爬梯子,连个投石机都没有,一百拼死一百,李思钰愿意换命!

耶律释鲁距离宁远卫(李思钰自己设定的)五里停了下来,不能靠的太近,否则就会引起误会,更何况石头的骑军就在那监视着他们。

李思钰也不想跟他们兜圈子,带着人来到耶律释鲁营地前沿,那里有张桌子和几个破木墩,是用来谈判交易的。

李思钰带着梁书生和五个扈从,耶律释鲁同样带了六个人。

李思钰一伸手,示意耶律释鲁请坐,谈判不是厮杀,这点风度还是有的。

李思钰率先说道:“赎金就不说了,那些没得谈,我想你们也带来了足够的赎金!”

“现在咱们谈的是地盘!”

耶律释鲁正色道:“不知将军是何说法?”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之前你们胜了,我们败了,所以我们不得不撤离辽东,把关外让给你们。”

“现在我们胜了,你们败了,关外就不能都给你们!大凌河以南属于我们,以北让给你们!三年内双方不得开战,你们不许踏过大凌河半步,否则协约作废!”

“这次你们吃了大亏,尤其是你们家族损失惨重,我想你们三年内也没实力进攻我们,这点没意见吧?”

耶律释鲁考虑片刻说道:“就依将军所言,三年互不侵犯,三年后各凭本事!”

“爽快!”

李思钰起身,伸出手掌,耶律释鲁与之相击三掌,誓约成。

双方在阵前相互交换,当耶律释鲁看到二哥和阿保机时,他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这还是他们耶律家的虎狼吗,一个个精神萎靡,身上全是泥水,虚弱的好像一阵风都能把他们刮飞。

耶律释鲁大怒,指着李思钰就要破口大骂,却被耶律岩木拉住。

“三弟,算了,这次咱们栽了,以后再找回场子。”

阿保机则像丢了魂一般,这次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教训太大了,贪心不足,贪心不足啊!

看着失魂落魄的阿保机,耶律岩木也不好再说什么,别说这么一个骄傲的年轻人,就是他自己被李思钰坐在肚子上拍脸,他也是羞愧欲死。

上万匹战马,哪怕这些战马都是最差的,那也是万匹啊!而且还有许多牛羊、黄金。

这些马匹都是吃粮大户,现在送过来却让李思钰犯愁了。看着皱着眉头的李思钰,崔秀秀一边给他按摩肩膀,一边轻声说道:“咱们没有粮食,幽州有啊,河东也有的。”

李思钰眼睛一亮,兴奋地站了起来,狠狠地来个热情拥抱。

“你可真是个女诸葛,我咋没想到呢!”

李思钰丝毫没注意他的举动让崔秀秀羞红了脸,更加显得靓丽可人。

兴奋地来回走动了几圈,向着帐外喊到:“来人!”

亲兵扈从牛三跑了进来,大声回答到:“大帅有何吩咐!”

看着牛三这鸟样就来气,忍不住就想踢他一脚。

“把梁书生叫来,赶紧的!”

“是!”

牛三是落地的凤凰变成鸡,知道现在李思钰还生气,不敢触霉头,更不敢废话,否则身上非得挨上几脚不可。

梁书生得到命令后,扔下手头活计,急匆匆跑了过来,这些人都清楚他们大人最近火气很大,若不是那个女人时不时劝一劝,自己这些人不知道要挨骂多少次。

现在军营里无人再敢说崔秀秀是克夫不祥的女人,谁说谁挨揍,都不用别人动手,就会有无数将领上去拳打脚踢,他们现在可着劲巴结崔秀秀,万一哪天犯了错,也能有人劝诫一下,牛三犯了这么大的错,也让她劝说成了留职查看,暂时待在李思钰那里看门以作惩罚。

“大人,有何吩咐?”

看着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梁书生,很是满意,点了点头说道:“书生,给你个任务,带着五千匹战马,当然了,要挑些差点的,给卢龙节度使李匡威李大人送去,把咱们怎么可怜怎么说,怎么穷怎么说,要往大里说,越大越好,再拿五千两黄金送礼,谁有权有势就送谁,别心疼钱!”

“这次任务很重,一定要给老子弄来够吃一年的粮食!对了,还有工匠也给弄来一些,造船匠越多越好,要能买些大船最好,钱不够就来信,可着劲给老子花钱!”

梁书生有些担心做不好,小心说道:“大人,俺没做过这种事,万一……万一做不好怎么办?”

李思钰眼珠一瞪,大骂道:“你这混球,花钱都不会?做不好?做不好,老子就把你沉塘!”

梁书生脑袋一缩,苦着脸不言语。

看着梁书生这龟孙样,他就来气,踢了他一脚。

他现在感觉自己人员缺了好些大才,都是池塘里的小泥鳅,上不得大台面。

“都是一群烂泥糊不上墙的混蛋,留家看家总成了吧?这要是连家都看不好,你就一头撞死得了!”

“牛三!”

听到自己旅帅就他,牛三赶紧跑进来,低着头等李思钰训话。

“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子这次去幽州,你他娘地再给老子冲动,你就别来见我了,找泡尿淹死算了!”

“是,俺这次一定三思……三思而后行!”

李思钰气归气,敲打归敲打,他心里也知道这个憨大个私下里也不知道落了多少泪,他自己也觉得做错了,害死了不少不该死的将士,李思钰惩罚他,反而让他好受些。

“我带着石头和莽山离开,你要是给老子丢了一寸土地,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有,土堡不要停,军队站队行军不要停,耕地也不能停,现在错过了麦子耕种,可豆子还是能种的,百姓青壮都在军中,你要带着军卒给百姓耕地,那些牛马可以用来犁地,牛不听话,就给牛穿鼻子!”

“总之,我不在,这里大小事情都要你们自己商量着,多问问老人家怎么整,别觉得自己就是对的!”

“是,俺听大人的!”

“哼!”

李思钰冷哼一声,也不在说他了,对着梁书生说道:“书生,你要帮助、协调好百姓自救,只要能吃的就别放过。”

“还有孩子们要教他们读书识字,咱也不要他们考状元啥的,只要能写写画画就成,这事儿最重要,你要注意些,等我回来我要检查,要是不满意,我就揍人!”

梁书生点头道:“书生明白了,大人放心。”

两人离开后,崔秀秀心神不定,犹豫半天这才说道:“大人,妾……妾……”

李思钰有些头疼,这女人妖娆妩媚,留在军营里,估计也没人敢打她的主意,不过他这次想带她去幽州,这女人出身河东崔家,崔家在河东是名门望族,他觉得她不应该待在辽东苦寒之地,本就是芙蓉一般的女子,留在苦寒之地的辽东,早晚会枯萎的,还不如放她回河东,回自己家族过她自己的精彩人生呢。

李思钰是个男人是不假,可也不是用下半身考虑事情的男人,他没有这个时代的思想,没有接受过这个时代的教育,还跟上一世差不多,觉得自己要娶女人,长相一般,能帮着自己最好,帮不了自己就在家管教孩子,这样就足够了。

李思钰觉得要把事情说清楚些,免得人家误会。

“秀秀,你为何跑到这苦寒之地的,我也不问,也不想知道,你一个小女子就是有个啥错的,那也不会是什么大错,估摸着也就遭了央池之祸。”

“现在呢,我要去幽州,我觉得把你带着过去,送回河东老家,也算是为相识一场的缘分做个了结吧。”

崔秀秀大惊,泪如雨下。

“大人不要秀秀了吗?是秀秀做的不好吗?秀秀会努力的……别赶秀秀离开……”

这好好的咋就哭了?李思钰有点摸不着头脑,急忙安慰道:“咋还哭了呢?难道回家不好吗?”

“河东崔家可是五门七望的世家大族,好几百年的望门,我这只是个大头兵,跟在我身边当个丫鬟还能比小姐好?”

“大人,别赶秀秀走……”

李思钰头大了,他杀人没问题,踢那些悍将的屁股也正常,唯独对女人没辙。

“算了,算了,还有不想回家的?想留下就留下好了,别后悔就行!”

崔秀秀登时大喜,犹如雨后梨花,差点晃瞎了他的狗眼。

“秀秀,秀秀收拾行李……”崔秀秀发觉这一刻的李思钰有了些许欲望,嫣红登时爬上脸颊,神色有些慌张。

第12章 破城入关

李匡威父亲是李全忠,李全忠本来是跟李可举混的,后来李可举让李全忠攻打李克用,结果打输了。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输了就输了,等回去积攒了力气再来打过。可李全忠不是这样的,他反过头跑回幽州去打李可举。

李可举哪里会想到手下大将输了仗,回头揍他这个主帅的?结果被李全忠堵在楼上,自焚而死,要说这李可举也算是个狠人,情愿自杀也不投降。

李可举死了,李全忠就做了这幽州的主人,成了幽州节度使。

李全忠病死了,他儿子李匡威继任,也就成了现在李思钰的顶头上司。对这人李思钰不是很熟悉,不过这个时代的节度使一个个都是“老天最大,老子第二”的尿性,比富二代还富二代,这样的人应该不是很难处吧?

李思钰心中惴惴,他跟这些人没打过交道,是大闺女出嫁头一次,这要不是被逼无奈,他也不想去幽州跟这些人打交道。

骑军刚刚获得一万匹战马,这又要拿出五千匹换粮食,知道这是无奈的事情,可这心里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战马多了,骑军自然水涨船高,也跟着扩充起来。这种事情李思钰是乐见其成的,与骑马的打仗,自己就该也骑着马打,步军与骑军作战本身就吃亏,骑军打不过就会逃跑,步军想逃都难!骑军一下子扩建七千人,人家秃头蛮一人三骑都不是新鲜事,他们这七千骑只能一人一骑,这是没法子的事情,以后富裕了才能一人多骑,不过这些骑军个个都很高兴,骑军待遇好啊,还不用走路!

听说石头大人要挑选骑军,随李大人一同去幽州,骑军就像炸了营一般,纷纷自荐,一个个光着膀子显摆自己强壮的胸肌,还有的则找人大声说着自己身上每一道伤疤怎么来的,反正是竞争相当激烈。

李思钰看到骑军如此模样,心中很是得意,大手一挥,所有人都去!

他也不管别人看法,他有自己的理由,明着说这是吃别人、喝别人的,省钱!

其实他这是害怕!

这关内事情太诡异了,今日你上台嘿哈几句,明日他上台高歌一曲,太乱了,自己若不带些够资格的“保镖”,难保他不会被人剁吧剁吧喂狗了。

好家伙,这七千骑,再加上莽山的一千义从,共计八千骑。八千骑护送五千战马和一辆马车,这架势哪里是去做生意,明明是破城灭家的。

呼啦啦一群人悠哉悠哉跑到山海关,守边的将领吓了一跳,他们还以为是秃头蛮打过来了呢。

站在“山海关”之下,看着这座“山海关”,李思钰一阵失望,这哪里是雄踞天下、堵住满清的山海关?

分明就是个破栅栏!

还是一推就倒的破栅栏!

看着破栅栏后面,不少人畏惧的指指点点,李思钰有些不耐烦了,皱了皱眉头。

石头这狗腿子不错,一看到他皱眉头,赶紧跑出去大声呼喝。

“里面人听着,俺们辽东镇守李大人要去幽州献马,赶紧让开!”

“山海关”,姑且叫山海关吧,山海关守将是一个胡子拉渣的老人,瞪着他那老花浑眼的小眼睛,眯了良久才有气无力的喊道:“将军前来,小将……小将自然放行,可是将军为何带着兵马前来?”

李思钰还是挺尊重老人的,跳下战马,向前走了几步高声说道:“战马贵重,若无大军护送,路途上要是丢失了反而不好,我等自不会骚扰百姓,还望老将军海涵!”

说着随手把李胖子的平卢军官印扔了出去,吓得老头一所脖子,还当是暗器呢,回头一看才知是官印。

老头看得仔细,良久又说道:“官印不假,不过……不过此事甚大,还需禀告我家刘帅。”

李思钰拱了拱手,大声说道:“自是如此,不过我辽东军人困马乏,还要请老将军安排住所才是。”

这话一出,老头犯难了,这要安排,自然不能安排在外面,可是要安排在关内,万一他们心有歹意怎么办?

李思钰好像看出来这老头的犹豫担心一般,高声说道:“我们住在关外即可,只是吃用还请老将军安排。”

老头一听这话,放下心来,笑着大声说道:“哎呀,李将军客气了,弟兄们过来自是要小将招待的,小将这就去准备。”

老头一边准备物资,一边向平州刘窟头刘帅汇报。这刘窟头是刘仁恭,因为挖地道打败了敌手,就有了这个诨号。

平州在现在的秦皇岛和唐山市之间,治所是卢龙。山海关这个破栅栏就属于平州管辖,而刘仁恭就是平州军兵马使,李思钰要进入关内就要他点头才行。

历史上刘家人不咋滴,可是对付秃头蛮还是有一手的,估计就是因为他一直在边关堵着秃头蛮的原因。

刘仁恭这些日子也一直关注关外事情,对于近期关外两场大战自是清楚,尤其李思钰这次打的有声有色,就在刘仁恭眼皮子底下,如何能瞒过他。当这老将派人过来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这种事情他不可能挡着不放人,若是真的惹恼了这些人,一股脑全杀过来,十几万人也够他喝一壶的。

“父亲,这姓李的手里战马不少,是不是可以……”刘守光眼神闪烁。

这些人一下次过来万余战马,要说刘仁恭不动心那是扯淡,可是那李家小子跟随着八千骑护从。

这么大的一支骑军,别说是他,就算整个幽州也不是这么轻易吃掉的。

“不要节外生枝,他们不简单。”刘仁恭静静说道。

“前些日子有不少辽东过来的小人物,从他们嘴里,儿子得知那个姓李的只是徒有虚表,十数万人是不假,可是他们没有粮食!只要饿上几日,自会乖乖奉上战马!”

听着儿子的话语,刘仁恭想了想说道:“万一他们硬闯关如何?”

刘守光不屑说道:“一群民夫而已,再说,只要他们敢硬闯,那就是造反,自然有李节度使来平乱,与我父子何干?”

刘仁恭大笑说道:“我儿高明,不错,不错啊!”

“来人,告诉赵敬,让他给老子挡住那些蛮子,不许他们入关。”

刘仁恭不知道,他这条命令将给他带来了多少麻烦,现在他觉得很满意,李思钰若造反,他自然可以平叛,可以获得更多兵马,这叫养寇自重!

李思钰在山海关外好吃好喝了几日,可这还没消息,心里就有些不妙了,这一日,他们的供给突然给断了!

李思钰赶紧派人去交涉,结果让李思钰气炸了肺,不但人被打的半死不活,关内竟然还加强了兵力,明显是在针对他们。

阴沉着脸的李思钰坐在帐中,石头不敢开口,莽山更是个闷葫芦。

思索半天,李思钰也想不到好法子,气恼下决定大闹一场,不是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吗”,不闹一闹这些人就不把你当回事,这以为他是泥捏的。

“石头,射箭进去,告诉他们,一个时辰不开关放行,后果自负!”

“派人回去告诉梁书生,给老子带来五万百姓,老子要把平州搬空,你娘地刘窟头,你敢跟老子耍花招,老子就让你耍个够!”

“是,末将领命!”众将大声应命。

一时间辽东风云再起!

宁远卫距离山海关不是很远,这个季节又不是寒冬,五万穷的叮当响的百姓,一听说辽东李大人要带着他们去抢东西,哪有一个犹豫的,全都是能走多快走多快,唯恐抢不到一般。

数万人这种异动立刻引起刘仁恭的紧张,他能够把秃头蛮打的不敢南顾,自然也不是蠢货。得知李思钰要来硬的,立即一边整顿兵马,一边急向幽州李匡威奏报。

一时间风雨欲来,这五万人不过来,李思钰还会犹豫要不要打一场,但是五万人从宁远跑了过来,他就必须突破山海关,杀进平州!

还没等刘仁恭准备好,还未等到幽州兵马支援,李思钰已经发动了进攻。

山海关这个破栅栏如何能挡住八千铁骑的践踏,在发动进攻那一刻,无数套马索勾住栅栏,数以百计的战马同时拉动,栅栏顿时四分五裂,八千铁骑就如同洪水一般杀入关内。

“跪地投降!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纵马在山海关内肆意纵横,只要抵抗者,全都被刺死、砍掉脑袋!趴在地上的反而无人理会,一开始抵抗者不少,被杀的也不少,可是看到趴在地上的装死的反而一点事没有,纷纷开始效仿。

“大人……大人,误会,误会啊!”

一个老头从卧室里跑出来,身上衣衫不整,一手提着裤子,一边大叫“误会,误会”之类的话语,或许这老头手里只是提着裤子,没有刀枪的原因,这么久也无人砍死他。

一顿饭功夫,五百山海关守兵,要么抵抗被杀,要么抛下武器蹲在一边等着发落。

李思钰走到那嘴里还是“误会、误会”的老头身前,俯身看着老头。怒吼!

“为何打伤我辽东将士?老子前来送战马的,为何视我辽东将士如仇寇?”

“大人,大人,不关……不关小将的事,是……是赵刺史……”

李思钰挺起身子,冷笑道:“给脸不要脸是不是?那老子就打脸!”

“老子倒要看看,刘老鼠凭什么这么牛?”

第13章 夜袭

“老头,这事与你无关,不想死就给老子好好呆着,劝你不要激怒老子!”

“是是,小将明白!小将明白!”

老头能活这么大而不死,而且还是在如此关口,自然有他活命的本事,这可不只是巴结上官就可以的,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事就该躲着,这才能活下来。

这种场面不是他能插手的,躲在一边才是正确的选择,怕死的人,活的年纪又大,这样的人反而最是知道委曲求全。

在李思钰破了关口后,八千铁骑四处出动,凡是遇到抵抗的村县,一律砍杀,凡是不抵抗的就不过问。

富绅豪强一律砍死,财物粮食全部没收,小县城能破即破,不能破的留下一句“等老子腾出手,破了城要你们好看”的狠话就离开。

平州这次灾祸很突然,丝毫没给别人留下反应的时间,八千骑又如同狂风暴雨,横扫整个平州。

平州富户倒了血霉,普通穷哈哈只是仅仅受到些惊吓而已,并没有遭受劫掠。

李思钰进攻平州七日,五万辽东穷哈哈也进入了平州,成堆成堆粮食、布匹堆积成山,这些穷哈哈就像过了年一般,蚂蚁搬家般,拉着大车大车粮食往辽东回赶。

大唐不是没有钱粮,幽州不是没有钱粮,要不然这些节度使,这些称王称霸的家伙,凭啥……凭啥一年都他娘地打上好几次?天下老百姓有几个造反的?除了被灭的黄巢,后来有多少百姓造反?

没有!

全是节度使、地方军阀在打仗,没钱粮,他们打得起吗?

别看平州穷,可是那些大族肥的流油。一车车粮食往辽东拉运就是证明!

李思钰在扫荡周围小城后,正式开始啃硬骨头。

卢龙刘仁恭!

刘仁恭的确算是名将了,这家伙不理会辖地四处扫荡的辽东军,而是有条不紊的整顿兵马,等待幽州兵马。李思钰扫荡完平州后,他也等来了幽州兵马。

李匡威得到辽东军竟然敢冒犯他的虎须,登时大怒,派出他弟弟李匡筹统领四万大军前往平州,加上刘仁恭两万兵马,共计六万。

李思钰八千对阵幽州六万,这种情况下,他有些难办了,决定亲自统帅。

李思钰可不是傻子,他是骑兵,不可能一板一眼跟六万人直接厮杀,更何况大规模骑兵对战需要战略转圜的空间,在平州,骑兵欺负一下百姓还没问题,若是与军队厮杀,就需要更大的战略空间。

他是骑兵,全骑兵,秃头蛮打仗不带补给,他也可以!

李思钰没有与幽州军主力直接碰撞,这个时候还不适。

辽东军迅速转移,绕过幽州主力步军,直插蓟州,继续在蓟州劫掠五日,转道从幽州擦边而过,向南劫掠。

辽东军钻进幽州肚子里,四处劫掠,迅捷如风,来去无影。大怒的李匡威一连砍死几个身边侍女,严令弟弟李匡筹和刘仁恭这些幽州主力必须全力南下。

幽州南面是幽州根基,那里才是真正产粮区,若是那里被李思钰破坏的乱七八糟,那幽州可有苦日子要过了。

李思钰一直在关注那六万幽州军主力动向。

“大人,六万幽州军明日渡河。”

李思钰为了快速行军,崔秀秀不得不与他同乘一骑,这些日子,崔秀秀也显得憔悴许多。

“你说你,要你回宁远,你就是不回去,受罪了吧?”

崔秀秀低声轻语道:“跟在大人身边,秀秀心安,不会感到恐惧。”

李思钰轻哼道:“哼,你就是贱皮子,舒舒服服在辽远,非得跟着受罪,难不成数万人当中还会有人害你不成。”

说着又对石头说道:“今日必须赶到赵家沟,休息两个时辰,夜间破阵!”

石头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安排。这些日子连续远距离奔袭,让八千骑军迅速成长起来,已经从他们身上看不到杂牌的影子,已经与百战老兵没多少区别了。

这些骑军本就生活在关外,骑马大多都会,因为穷,好多原先有马的都成了无马户,这适应一段时间就会成为精锐骑军,再加上长途拉练这么久了,该适应的都适应了,军纪也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今日又要百里长途远距离奔袭,唯一的好处,他们有空余战马可以换乘。

赵家沟距离幽州六万主力只有二十里,既然以“沟”命名的村庄,一般都说明这村子是在山沟居住的,而赵家沟就是如此。

李思钰控制住赵家沟不多的村民,他没杀人,只是告诉他们只要老实待着就好,否则就别怪他砍人头。

这个时候的百姓恨官兵还来不及呢,一般都是不喜欢掺和这种事情,都说春秋无义战,这个时候也是如此,没有哪个会忠于幽州节度使的,要不然也不会过个三五年就换一个了。

幽州军六万人马,李思钰屡次退走避战,这就让他们有个虚假的观念,就是李思钰不敢跟他们打!

一连两个月的退避,他们早就习惯了,也就放松了警戒。

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休息了两个时辰的辽东军,在人最容易困乏的下半夜发动了进攻。

潜伏到幽州军营地前的探子,无声无息杀死了熟睡的守卫,潜伏进营地,他们这些人是制造混乱的,在发动进攻时,他们才会制造混乱,提前只会自己倒霉,被人抓住砍脑袋。

李思钰看到营地亮起的信号火把。

“开始吧!”

提着马戟跨坐在一匹西域枣红马上,马戟向前平举挥动,示意缓军压上。

在大军向前提马缓跑时,有数队骑兵快速突进,这些人是为大军趟路和破坏拒马,打开突破口的精锐。

在大军缓缓奔走时,会自觉按照旅队进行分层、分波次,成波浪状冲锋,而且会拉开距离。这样的波浪冲击阵型,即使前面栽倒也不会对后面骑军造成多大的困难,若是贴的太近则没时间反应,只会一个接着一个栽倒,还未接战,额外损失就够心疼的。

只见快速突进的骑军就像狂风一般,大队骑军冲杀,那种有节奏的地面震颤,惊起不少熟睡中的敌人,六万幽州军,纵然睡得再死,也会有不少人惊起,这些事情是无可避免的。

快速突进骑兵考虑到了这些情形,第一排手里不是战刀或是长矛,而是长长的套马索;第二排则是人手两个火把,他们主要是扔出火把照亮突破口的位置,照明道路;第三排是最擅长弓射的神射手,他们要阻止、射杀防守士卒,以便第一排能够顺利拉开拒马。

被大队战马奔袭惊起的兵卒,一阵慌乱,不少人就像没头的苍蝇一般乱跑,这样的兵卒通常是抓捕壮丁,才刚当兵没几日的兵卒,那些光着身子狂奔向营寨口的兵卒则是老兵。

可是已经晚了,快速突击骑兵要远比大队奔袭的骑兵更快,地面震动是大队骑兵造成的,这些人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军营已经被打开了一个口子。

打开口子的快速突进骑兵,没有一股脑杀进去,而是围绕着幽州大营制造呼号混乱。

李思钰覆上面甲,面甲上红黑蓝绿纵横,犹如恶鬼临世让人心生畏惧。

“杀!”

李思钰冲在最前,把一个光着身子的汉子,一戟刺死,瞬间挑起砸向另一个赤裸汉子,跑到缺口的赤裸汉子们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都开始向后奔跑。

这些赤裸的汉子是老兵不假,有一句话说的挺好,就是“老兵不死”!老兵反应快,遇到苦战可以死战不退,但是有个先决条件,就是他们感到有依靠,可以获得最终胜利,他们不愿意白白送死,往往冒死冲锋在前面的要么艺高胆大,要么就是愣头青的新兵,老兵往往跟在新兵后面拾漏子。

这时的突破口已经没了拒马,已经无法有效阻拦骑兵冲锋,这个时候还挡在前面,那就是在找死吗!

黑暗的夜战是最危险的,老兵都知道炸营的可怕,若是在白天,这些老兵或许因为背后有严整的六万大军而不会逃跑,可现在是黑夜,谁他娘地还能相信这六万幽州军不会乱成锅,这个时候不逃什么时候逃?

前面是手持枪、矛的骑军,后面跟着短矛投射的骑军,再后面是持弓的骑兵,三排持枪矛,两排短矛投射手,三排弓射手抛射,一共八排为一个波次冲击阵型。

持矛手一般只能刺杀一人就会放弃战矛,换刀劈砍。战矛刺穿人体后,在快速奔驰的过程中是无法抽矛再刺的,骑兵使用的战矛与步兵的不同,步兵会有小支,阻止人体被刺穿,骑矛没有小支,有那玩意,在快速突进的时候,会被反震力伤到自己。

在战矛刺穿人体后,骑兵就会丢弃战矛,拨转马头,侧开身子让给后面的持矛骑军继续刺杀,这样除非所有人都丢弃了战矛,否则前排始终都是持矛骑军。

前排主要负责那些躲过弓箭抛射手和短矛投射手的远近射杀后的幸运儿。

这种骑战正面突进的杀伤力很大,白日里厮杀,李思钰是不会采用这种强攻方式,除非被逼迫到不得不正面厮杀,他才会如此。

第14章 生意

若是白日厮杀,他会不断消磨,不断试探对方的弱点,只有找到对方的真正命门,才可以一战决定胜负。

步军与骑军作战,步兵处于天然的弱势地位,若不能依靠地势,把骑军引诱到合适地方伏击骑军,或把骑军逼迫到不得不正面硬扛,否则,步军与骑军作战就是十战九输的结果。

步军为了对抗骑军的冲杀,不得不身披重甲、手持巨盾,利用大型器械,可这样一来,士兵体力和行军速度会严重限制。

步军若没有床弩那种重型装备,骑军会围在步军周围不断抛射箭雨,不断用飞蝗石砸步军,一直把步军的意志和耐心消磨完,最后才一举击溃对手。

李思钰现在不是白日,而是黑夜,对他更有利,突进大营肚子里,八千骑军分成八个作战单位在军营中肆意冲杀,他们的效率很高,经历过短矛与抛射箭雨后,活下来的幸运儿本就不多,再之后,就没了之后,一路过去,死尸遍地。

幽州军有骑军,他们有一支三千人的骑军,可是在拥挤、混乱的大营中,那些骑军还未上马就被撕成了碎片,少数人上了马也无法与成建制的骑军对抗,这些幽州骑军很悲惨,还未正式作战呢就被打没了。

莽山跟随在李思钰身后,义从军算是他的亲随军,自然要跟在他后面,随着莽山一戟挑死一名慌乱带着刀子乱跑的年轻人后,混乱的营地,除了那些受伤未死的兵士惨痛声,整个营地已经停止了厮杀,天色渐渐亮了。

营地中还存在许多幽州兵马,这些人在看到辽东军只是斩杀乱跑和拿刀子的人,反而躲进帐篷中,只要不出来,他们就不管不问。看到这种情况,自然聪明些的都钻进帐篷中,缩成一团不吭声,这种人可不少,看着帐外营地中遍地死尸,其实被杀的也不过一两万而已,大多数都在帐篷里藏起来了。

“石头,劳累些,把营内兵器、马匹整理下收走。”

“是大人!”

石头辽东兵马打了一夜,士卒同样是疲惫不堪,可是对手人数依然多于他们,这些武器必须远离他们才安全些,石头懂这些,不用李思钰过多话语,他就开始招呼士卒收集武器和幽州马匹。

李思钰拖着疲惫,打马来到一顶看着就贵气的帐中,身后跟着崔秀秀,之前作战是不可能带着她的,被安置在安全地方,这仗也打完了,是该进行战后收尾工作了。

这顶大帐里面藏着不少人,有不少人手里还握着战刀,不过李思钰丝毫不在乎他们,作战激烈的时候,这些家伙不敢出去作战,而是躲在这里,就像个鸵鸟把脑袋插在沙子里,这样的人,别说给他一把刀子,就是给他个原子弹,他也不敢动手。

四周全是幽州军贵人和卫兵,只有李思钰和崔秀秀两个外人,他们两个好像就在自家大帐一般肆无忌惮。

崔秀秀小心帮他脱下早就被鲜血浸湿的战甲,衣物湿漉漉的,全是鲜血,让李思钰感到不舒服,随手脱掉上衣扔在一旁。

这时一个年轻军卒端着一盆热水送了进来,放在崔秀秀身前,躬了一下身体,什么话语都没说,转身离去。

“大人,要不要沐浴下?”

“不用,我还不习惯在一群大佬们面前脱光光,除非他们也脱光光。”

“呵呵,大人说笑了。”

“唉……,这些人也都是贱皮子,本来咱们只是想用战马和黄金买粮食而已,虽说咱们在关外,可也是幽州名下的,替幽州挡着秃头蛮,现在好了,非得逼着咱们过来抢一把、打一架。”

“秀秀,你说是不是挺贱的?”

“你们男人的事情,秀秀哪里懂得。”

“也是,这男人就这回事,都是贱皮子,有时候为了一句话语打的血头血脸,有时候为了女人,有时又为了大义,总之理由多多,挺贱的!挺无聊的!”

“秀秀不懂这些,秀秀觉得大人身边让人安心,不害怕。”

“哈哈……你这算是夸我吧?挺难得的,很少有女人夸我呢。”

崔秀秀一边为他擦洗身上的血污,一边随意聊着不着天际的话语,两人很是过分,丝毫不把这些幽州诸多名流将领放在眼里,如同空气一般,别人还只能听着!受着!

“本来吧,我没来过关内,挺担心害怕的,怕这些家伙收了咱们的黄金、战马,却不给我粮食。”

“这群混球不是做不出这种事情,他们眼里只有刀子,只认刀子!你没刀子,一个人带着十万两黄金、五千匹战马,我也怕啊!怕十数万百姓活活饿死!”

“阿秀,你或许不知道,这种事情几百年前曾经发生过,几十万百姓活活饿死,几十万百姓啊!”

“所以啊,我就想着,老子带着八千铁骑总可以让他们重视了吧?八千铁骑足以让他们跟咱们公平买卖吧?”

“这对于他们并不吃亏,咱们有了粮食,可以守住辽东,挡住蛮族不南下劫掠百姓,他们得到想要的战马增加了实力,有十万两黄金,武器也有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有什么不满的呢?”

“可是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刘老鼠想要饿死咱们,想要逼迫咱们双手白白奉上黄金战马,他娘地还真有才啊,还把整个幽州拉上坑咱们,你说咱怎么办?”

李思钰肆无忌惮在帐内跟崔秀秀发牢骚,帐内的李匡筹等一干倒霉的幽州将领,听着李思钰与他那漂亮不像话的侍女聊天,全都气炸了肺,一开始还恼怒李思钰不把他们看在眼里,现在全把怒火对向刘仁恭父子。

他们这些幽州将领算是听明白了,人家辽东军本来是准备拿五千战马和十万两黄金过来买粮食的,你刘老鼠贪图人家的战马和黄金,逼迫人家造反,想要独吞这些战马和黄金。

退一万步,这些东西都被你吞下也行,俺们不眼馋,可你刘老鼠怎么回事?你不但没摆平辽东军,现在好嘛,六万幽州军全军覆没,都成了人家的俘虏!

因为这混蛋的私心,把整个幽州都坑了,如何不让这些被俘虏的幽州军将领怒火中烧?

李匡筹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误会,误会,这位将军,真的是误会……”

李思钰这才像是看到他一般。

“将军是?”

李匡筹赶紧说道:“都是兄弟,节度使大人是家兄……此事绝对是误会!都是刘仁恭谎报军情,这才误会了!”

一个胖子将军也跟着急忙说道:“是啊是啊,我们都被刘窟头蒙在鼓里,若是知道将军为了百姓,前来幽州换粮食的,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那怎么办?现在兄弟我犯了错,还能不能回头?”

还未等李匡筹说话,胖子急忙小鸡吃米般点头道:“既然是误会,那就没有什么错!都是军中兄弟,说开了,小酒一喝,哈哈一笑,啥事都没有了!”

“真的?”李思钰又问了一句。

胖子很是大气,把胸口拍得邦邦响,一脸认真道:“自然是真的!”

李思钰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点了点头说道:“那兄弟我还可以买粮食不?”

胖子一瞪眼道:“兄弟能拿出自家战马和黄金给百姓买粮食,这种侠义性情,向来是俺庞龙敬重之人,别人若是不卖,俺庞龙一肩担下了!”

李思钰赶忙像胖子躬身感谢道:“龙哥果然够义气!辽东上下百姓都会记着龙哥的义气,就是不知道五千战马和十万两黄金能买多少粮食?”

庞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个实诚人。众人也是一副见鬼模样,谁都没想到李思钰还真是来买粮食的,听到李思钰这话,他们更是恼怒刘仁恭父子,这么实诚的人,你刘窟头好意思坑人家吗?

庞胖子小心问道:“不知兄弟怎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黄金?”

他也不敢相信李思钰会有这么多的黄金,别说他一个辽东兵头,就是大唐皇帝也不限定有这么多黄金。

李思钰随意说道:“辽东以北的秃头蛮那里有金矿,前些日子兄弟我全歼了秃头蛮万人,抓了他们不少将领贵族,于是他们就拿十万两黄金作为赎金,要不然俺就活刮了那些人。”

庞胖子心中一震,好家伙,一次全歼万人秃头蛮,他打仗不行,可他知道那些秃头蛮有多凶悍,关键是十万两黄金竟是真的。

众人确认李思钰有十万两黄金,那就啥事都没有了。

就算有,也是没有!

庞龙小心说道:“那不知兄弟要多少粮食?”

李思钰道:“兄弟我胃口不大,只要能保证十五万百姓一年的粮食,若是能给些造船的工匠和一些弓箭,十万两黄金,五千匹战马,兄弟我亲自护送过来!”

庞龙非常用力,胸口拍的“咚咚”响。

“没问题,一切包在俺身上,绝对让兄弟满意!”

第15章 宁娶从良妓

李匡筹看着庞龙,脸色不渝,若不是李思钰在这里,恨不得把庞龙踹成皮球一般,其他将领同样眼光凶狠,颇为不善。

庞胖子知道这利益太大了,五千匹战马根本就不是他能吃下的,手里要是有五千骑,那一准是横着走的人物,更何况还有十万两黄金,这可是黄金,不是破铜烂铁!

庞胖子赶紧对着周围将领拱手说道:“这生意太大了,兄弟也没这么多物资给辽东兄弟,各位兄长可莫要推辞啊,你们可得帮衬着兄弟点。”

庞胖子这话一出,众人脸上顿时好看了起来,都是一副菩萨模样。

“好说好说,兄弟那还有些粮食!”

“兄弟我粮食不多,不过造船工匠还有些的。”

“俺老孙有几张弓箭。”

众人自然都知道这种事情,现在还不是商议瓜分的时候,他们需要私下好好商议一番。

李思钰对他们怎么瓜分丝毫不在意,千金散去还复来,只要能保证手下渡过这次难关,他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李思钰向众人拱了拱手,面上露出歉意说道:“之前是兄弟错了,兄弟给各位哥哥摆酒赔罪。”

“莽山!”

在外面侯着的莽山大踏步走进来拱手道:“大人!”

“去找找有没有酒,本帅要请诸位兄长吃酒赔罪,一会你把军中将领叫过来,给诸位兄长敬酒!”

“是,莽山这就去办。”

看着莽山大踏步出去准备,帐内众人很是满意李思钰态度,纷纷说着“不打不相识”的话语。

李思钰这里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战死的士卒都搬了出去挖坑埋葬,剩下活着的人都开始坐在一起喝酒吹牛,好像从未打过仗一般。

李思钰这里风平浪静,可是幽州城却炸了锅,得到莫州官府八百里急报,竟然六万幽州军全军覆没,仅有百十人逃脱。

这六万幽州军是李匡威手里全部精锐兵马,一夜间全军覆没,没了这些幽州城本地子弟,幽州城怎么办?

李匡威赶紧把城门关的严严实实,满城抓人当兵。

不过很快,又有八百里急报传来。节度使衙门内众人看着李匡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的模样,属官全都胆战心惊,唯恐大祸就在眼前。

李匡威把他弟弟的信件传给佐官,每个看到信上内容,表情也跟李匡威一般模样,所有人看过之后,他们这才明白事情经过,全军覆没是真的,不过现在风轻云淡,什么事都没了,反而会有很大好处砸到幽州头上。

“大人,刘仁恭父子竟然如此欺瞒大人,险些造成大难,刘家父子如此大罪,请大人治罪!”

“不错!刘仁恭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若非辽东军还算知进退,幽州百姓还不知有多少哭泣呢!”

李匡威恨不得现在就砍了刘仁恭父子,幽州变天,别人不会死,可他李匡威则必死无疑!

这已经触及他的底线了,这是在要他的命!

“来人,把刘仁恭父子押过来,老子要活剐了他!”

跑进来一个小校,领命离开,坐在这里的众人无人为刘家父子求情,他们这些人差点被那混蛋害死,不踩一脚就不错了,如何还会为他求情。

“大人,辽东军既然要购粮,价钱也很公道,是不是请他们前来,把事情谈妥了?毕竟辽东营州也属幽州统属。”

“大人,属下觉得辽东军战力彪悍,他们既然一心想要跟那些蛮子死磕,前次辽东军又抢了平州,平州现在穷困,刘家父子犯下如此大罪,不如把平州交给辽东军好了。”

“俺也觉得这主意好!辽东军既然善待百姓,那么抢了平州,把平州给他们,他们自然就要负责平州百姓的生计,不但省下了幽州的钱粮,还能让辽东军帮着咱们守着北面的大门,防着秃头蛮侵入我幽州。”

“大人,从这辽东军行事来看,这些人还是懂分寸的,之前属下并未注意,现在再看军报,他们尽管在幽州从南到北一路杀过去,其实死的人不是很多,死的最多两处,一处就是平州,另一处是六万幽州军那里。军阵厮杀,死伤多些也说明不了什么,战阵上就是如此。可是平州那里杀的人,也只是不合作、不给他粮食的大族,普通百姓却是秋毫无犯。”

“嗯,这样的有分寸的将领已经不多了,一旦收服旗下,定然是左膀右臂的将领。”

李匡威点了点头,认可了属下们的话语。

“等那李小子前来见识一下,若是不错,以后就让他坐镇平州,为幽州镇守北大门。”

李思钰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与一干幽州将领称兄道弟,一连三日都是宿醉不醒,这可苦了崔秀秀,不过她看起来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崔秀秀看着和李思钰很亲近,为他洗脸洗脚,为他擦身洗浴,甚至这些日子奔袭与他同乘一匹马,可从来都不曾趴在他身边,看着婴儿般的他。

李思钰现如今二十,依然保留上世习惯,不喜欢留胡子,脸上干干净净,肤色也显得白皙,虽然不是多么帅气模样,可是挺耐看的,整张脸刚毅中带有柔和,让人看的越久,越觉得舒服。

崔秀秀趴在李思钰身边,偷偷褪去鞋袜,爬上他的床,脸上羞红之色宛如处子少女一般,靠他的头边,嗅着他的气息,很是安心,哪怕天塌下来,无数士兵厮杀惨叫,她也不会升起丝毫恐惧感,好像在他身边,自己就是安全的,她喜欢……

李思钰翻了个身子,一只手无意识把她搂在怀里。

崔秀秀一阵心虚紧张,唯恐他醒来,害怕梦破碎了。

看着他长长睫毛,嗅着他的湿热气息,鬼使神差,轻轻在他唇边轻吻了一下。

李思钰做了个梦,一个很是旖旎的梦,梦中女人他看不清面容,不过感觉好像挺不错的。

这些日子奔袭,体力和精神消耗很大,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才是,当然这也是他偷懒不起床的理由。

好像崔秀秀算准了他会在这个时候醒来一般,端着一碗粥过来。

“今天的粥好像很好喝的样子,挺香的。”

“里面加了点红豆,大人是等会再喝,还是现在喝?”

“老实说,这几日我是不是变懒了?”

“大人休息几日也是应该的,别人用力,大人不但用力,还要用智,多休息一下是应该的。”

李思钰笑道:“呵呵,你这会把我宠坏的。”

崔秀秀掩嘴轻笑道:“有吗?”

李思钰狠心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胡乱说道:“有个人说过,这男人就像孩子,要宠着、哄着才成,我觉得这话挺对……要娶媳妇就要娶年龄稍微大点的,这样的女人懂男人,知道心疼人……娶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那就是作孽,以后有机会我就要制定这么一个禁令,谁娶小丫头,就把谁关起来,啥时候由孩子长成女人才放人……呵呵,想着就乐呵!”

崔秀秀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头帮他搅动米粥。

李思钰突然问道:“对了,今日可有什么特别消息?”

崔秀秀想了想说道:“李匡威想让大人去一趟幽州城。对了,还有一个,刘家父子被刘仁恭长子刘守文救走了。”

李思钰听了这话,又想到历史上刘家父子之事,不由叹气说道:“命运还真是强大的生物,刘窟头这都不死……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不过幽州城是该去一趟了。”

“大人……”

崔秀秀话语还未落下,李思钰突兀捏住崔秀秀鼻子,倒把崔秀秀吓了一跳,只见李思钰坏笑道:“都这么久了,以后私下里就别‘大人、大人’了,就叫行乾好了,不想叫行乾,其他的也成。”

崔秀秀低头轻声道:“叫钰郎也可以么?”

李思钰一愣,看着低头的崔秀秀,鬼使神差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看着眼中含着泪花的她。

为她拂去泪珠,叹气一声。

“其实吧,跟着我不是个好选择,一个粗鄙的汉子,上阵杀敌太过频繁,‘将军百战死,将士阵上亡’,我自己都不知道哪天就成了路边枯骨,你又何必呢?当然你也是个苦命的人,若你就愿意待在我这样的人身边,以后……以后那就这么凑着过吧,到时候别烦就行。”

这事他也考虑过,既然人家愿意待在他身边,都是可怜人,在上一世听过这么一句话‘宁娶从良妓,莫娶过墙梯’,他就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愿意跟着你,她的过往又何必在意?不愿意跟着你,背后勾当你又能知道多少?

李思钰对这些不在意,自己又不是种马,也不是什么情种,老天随意扔给他一个愿意跟着他的女人就足够了。

崔秀秀听完李思钰话语后,泪花变成了泪雨磅礴,李思钰抹也抹不完,开玩笑道:“若是老是流泪的女人,我可要后悔了啊!”

崔秀秀“噗嗤”一笑。

“相公!”

“呵呵,没必要这么诱人吧!现在天色还没黑呢?”

崔秀秀甜甜一笑。

“相公喝粥!”

崔秀秀就跟变了一个人,破茧化蝶一般,仿佛成了热恋的少女。

李思钰对此也摸不着头脑,既然自己也搞不清这些,也就没必要去深究。

一切顺其自然吧!

第16章 幽州

现在的幽州城是不是后来的紫禁城,他是不知道的,但肯定是北京地区,说着这话就是个屁话,只是因为此时的他,见到幽州城,就有一种朝圣的感觉。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就凭这一句话,朱棣就该超过混混的刘邦,就该超过杀兄囚父的李世民,纵然比秦始皇差点,可他绝对算是震古烁今,一个君王把“国家之重重于君王”的君王,他就是真正的君王!

看着幽州如同看到了北京,李思钰在看到这座城池那一刻,翻身下马,牵着马默默向前,其他人都不明白咋回事,辽东军看到将主都下马步行,他们也不可能还跟大爷一般,大咧咧骑着马,也跟着下了马,默默跟着。

辽东军的态度,其他伴随之人也只能下马步行。

站在城楼远远观望辽东军的李匡威皱了皱眉头,他奇怪这些辽东蛮子这是怎么回事?

庞胖子身子重,走不了几步就气喘吁吁,跑到李思钰身前,奇怪问道:“李兄弟,你这是何意?”

“啊?”

李思钰这才发现所有人都下了马步行,李思钰摸了摸头,不好意思说道:“你们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觉得幽州乃北方防御那些草蛮重镇,每个朝代都会有无数将士镇守这座城市与草蛮厮杀,对他们的表示尊重,这才步行,你们不用这么矫情。”

庞胖子心中暗暗叫苦,心想你这么矫情,别人不想矫情都不成!算了,就当减肥了。

看着胖子步履维艰的样子,若步行到城里,估计得到天黑,李思钰也不再矫情,翻身上马道:“逝者已矣,这都是宿命,咱们也没必要矫情了,兴许下一个就是轮到我等战死沙场。”

庞胖子赞道:“将军果然是豪迈之人。”

看到李匡筹的身影,庞胖子有些担心的小声说道:“李兄弟可能不知,李匡筹将军的妻妾张氏貌如天仙,李节度使……兄弟明白的!”

李思钰看了看前面的李匡筹,犹豫一下,低声说道:“庞大哥,不会吧?这可是亲兄弟,就不怕兄弟反目?”

庞胖子不屑道:“切!兄弟?这个世道如李兄弟可不多喽!”

“李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次兄弟你是吃了老大的亏,哥哥也明白兄弟不是蠢人,不过兄弟你志向高远!哥哥呢有个妻兄高思继,极为骁勇,只是妻兄性子高傲,混了多年还只是个小小的城门校尉。”

“不瞒兄弟,若是我那妻兄在,李兄弟不限得能够轻易破阵。”

李思钰好像听说过此人,模模糊糊记不得了,应该是个厉害的人吧。不过他也没在意,这样的人再厉害都没能称王称霸,可见最多也只能为将,为帅应该还差了些。

听庞胖子的话语,是想让高思继跟他亲近些,这也不是坏事,随即说道:“兄弟我就是个蛮子,只知道猛冲猛打,若是高家哥哥不嫌弃,有机会聚聚。”

庞胖了一拍胸口说道:“没问题!这事包在哥哥身上!”

这庞胖子能在幽州占据一席之位,靠的就是高家兄弟,可是他那妻兄是个楞脾气,本事是不错,混的却不咋滴,几乎除了自家兄弟,就没几个愿意跟他打交道的。

庞胖子打仗不行,但他会弄钱粮!幽州兵马的物资大多出自他手,钱粮来来回回进出幽州城,时间长了,他就注意到高思继这个城门校尉了。

一开始他只是想让高思继别来事,别老是把他的货物翻出来,就找人去高家求亲,寻思着自己成了你妹夫,你总不会再找事了吧?

高思继天天跟他打交道,这死胖子是啥人那是一清二楚,自是不愿。

高思继三兄弟都会武,老大高思举是个文人,读书很厉害,可也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会武。

这文人有文人的道理,又是高家老大,家族利益考虑的要多些,庞胖子会弄钱粮,在幽州也算一号人物了,哪怕别人都看不起,可也离不开他,就想要答应这门亲事。

高思继不愿意,两兄弟为此还大吵了一番,闹得挺不愉快。

要说他们两家就是天生一对冤家。

高思继的妹妹高婉与庞胖子一样,是个财迷,与高胖子私下见了面,聊了几句,两人就看对眼了,非要嫁给庞胖子不可。

这种情况下,高思继也只能捏鼻子认了,谁让他娘临死前,特意交待要他们三兄弟好好照顾小妹呢?

庞胖子与高家结成了亲家,这地位就稳固了许多,至少军方他也算有了人脉,哪怕只是个城门校尉。

李思钰是不清楚这些的,在庞胖子隐晦提到李匡威好色,他就悄悄让人把崔秀秀这个准媳妇藏了起来。

幽州这次闹了这么大的风波,差点把天都翻了过来,最后又诡异的平静下来,这就让人不得不对辽东军产生了好奇。

前来迎接观看的人很多,这些人既有好奇,又有些畏惧,站在最前面的是李匡威,他这个节度使这次不得不放低身姿前来迎接,吃了这么大的败仗,最后还是人家辽东军轻轻放过,这要是还高高端着,以后再发生此类事件,别人岂会再给他面子?

“辽东军指挥使李思钰见过大人!”

看着面相与李匡筹相差不多,一身银亮耀眼铠甲,不是李匡威是谁?纵然李思钰不认识李匡威,也能猜出个一二来。

“李将军镇守辽东,居功至伟,本节度使正要上奏朝廷,请封李将军为平卢节度使呢。”

这平卢节度使主要还是镇守辽东,只不过把平州那块小地方囊括了进去,平州是辽东南下的必经之地,是东北防御的东大门,把平州囊括进去是合适的。

平卢节度使不是幽州节度使,卢龙节度使才是幽州节度使。李匡威是幽州节度使,也就是卢龙节度使,他的地位要高于李思钰,算是李思钰的顶头上司。

平卢节度使控制的地盘主要是辽东,辽东苦寒,物资主要还是依靠幽州提供,吃人家嘴短,你不听人家的都不成!

辽东苦寒,也不是说种不出粮食,这天下,尤其是古代,一般都是一年种一季粮食。在没有化肥的年代,土地不施肥,产量是很低的,别说古代,就是刚解放后,六七十年代,一亩地也还是一年种一季,一亩田收麦子三四百斤而已。

古代施肥靠的是农家肥,一家人,你就是天天蹲厕所,你能拉多少屎?一个古人,一顿至少要吃五两到一斤粮食,一天吃两顿,一年多少粮食?你拉屎上地,你能拉够种地的吗?能用农家肥种两三亩就不错了,至于其他的土地,一年只能种一季!

辽东天气寒冷,也只能种一季,从这看,辽东跟关内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辽东土地还要肥沃些。

事情却不能这么算,辽东是什么地方?天天不打上几架那就不是辽东!部族众多,民族成分混杂,土匪、胡子满地跑,种点地,三天两头的找你要粮食,这要不穷那才怪呢!

辽东穷,攒不住钱粮,就只能问幽州要,只要你伸手,那就得听人家的,除非你去当幽州的主人!

这种情况,千年来一直是如此。所以李匡威不怕李思钰做平卢节度使,李匡威别的不怕,怕得是李思钰抢了他的幽州节度使。

让李思钰就任平卢节度使,这只是一个试探,看看李思钰是不是满意。

听到李匡威如此说,李思钰心里清楚这些,于是赶紧说道:“此次属下犯了大错,大人还如此关爱属下,行乾感激之至!”

李匡威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此事,扶起李思钰笑道:“行乾快快请起!此次乃刘窟头欺上瞒下之过,只恨那刘窟头逃脱。”

李思钰说道:“只要大人不怪罪属下就好。”

李匡威拉住李思钰手臂同进幽州城,一边走一边说道:“说来不怕行乾笑话,你的到来可是解了幽州之困呐。”

李思钰奇怪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李匡威叹气说道:“还不是沙陀人李克用!”

“此前李克用侵占云州,虽无功而返,可是晋军势大,若不消灭李克用,天下必被晋军所害,所以本将军与赫连铎将军一同上奏朝廷征伐不臣之辈。朝廷同意了,共同围剿乱臣,前几日朝廷已经下达了旨意,就等幽州兵马了。”

原来,二月,李克用率军侵占云州,赫连铎自知打不过李克用,就向李匡威求援。这云州就是山西大同,算是幽州与李克用的缓冲带,这样的战略位置是很重要的,李匡威无论愿不愿意也是要出兵帮助的。

最后由于申信的叛变,导致李克用军心大乱,不得不无功而返。

李克用在河东是最大的军阀,又因为地理位置,对长安的威胁太大了,赫连铎和李匡威这边上奏,那边就同意了,更何况里面还有与李克用有仇的朱温。

朝廷搜刮长安上下,组建了十万禁军,由宰相张浚为河东招讨使,京兆尹孙揆为副使,朱温为南面招讨使,李匡威为北面招讨使,赫连铎为副使,其余大小地方节度使十数个,共计三十万,共同讨伐李克用。

此时的大唐已经丢了川蜀,河套、河东、河南皆不受控制。河套还好些,实力最弱,可是河南的朱温和河东的李克用时不时就杀进长安,这让皇帝对二人最是忌惮,可又没有很好的机会,身处四面临敌的皇帝境况由此可见有多凄惨。

现在李匡威给了朝廷借口,天下大小节度使又担心晋军的强势,同样希望对晋军打压,这才有这一次的联军讨伐晋军的机会。

皇帝因蜀地落了老大的面子,很想借此涨涨大唐李家威风,拼死凑出十万人马,想要一战定乾坤。

第17章,冲突

李思钰不想参加此次大战,他这次前来幽州只是想要粮食,自己烂摊子一堆还没处理呢,身边又有一个大敌在身侧虎视眈眈,如何又想去管河东之事呢?

李思钰考虑片刻说道:“大人也知,属下此来为何,这……”

“行乾,这样吧,只要你允了此事,非但斩获幽州分文不取,而且……”

李匡威又低声说道:“登、莱两州也可与你!”

李思钰一愣,小声说道:“登、莱?”

李匡威点了点头,小声说道:“登、莱虽不在幽州治下,可是只要本将军开口,想来朝廷也不会不答应。”

李匡威给李思钰画了个大大的饼,李思钰自然也知道这是空中楼阁,想要登、莱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不过他是真的动心了。

辽东穷,想要有些发展就只能靠海,这也是他想要船匠的原因。登莱两州是控制东海重要战略要点,更重要的是登莱本来就有水师和船匠。

犹豫再三,李思钰狠狠点了点头说道:“属下听从大人吩咐!”

李匡威大笑,拍着李思钰肩头说道:“行乾果然不错!”

李匡威不可能不开心,有此大将,自然会如虎添翼,拿别人的地盘送给他,这又有何不可?

李思钰不知道的是,这平卢节度使本身就包括了登、莱两州,平卢军治所在青州。

李思钰一直待在辽东,没出过辽东,以为平卢军只是辽东营州,他不知道的是,营州丢了后,平卢军后撤回关内,后撤十数万百姓回到关内没法安置,最后被安置在青州,所统辖的地方就包括登莱两州。

这个问题他不清楚,他打败了阿保机,气愤之下不撤了,就在后世宁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还偏偏就叫宁远卫!

若是他没有义气行事,最后还是被安置在山东青州一带,这是有先例的。

当年安禄山这个平卢节度使造反,平卢军进入中原后,平卢军当中的汉人与高句丽人反叛安禄山,归顺了朝廷,最后安禄山之乱平定后,这些平卢军就被安置在青州一带,重新成为新的平卢军,而李思钰他们虽然也是平卢军,但是归属营州的老平卢军,是两码事请。

但是这里有个关节,双方的根本都是汉人和高句丽人为主,而无论新老平卢军这个时候都还算听朝廷的,这就为李思钰去登莱两州创造了条件。

李思钰若是知道这些,必然会气歪了鼻子,这正是拿自己的东西给自己,李匡威却做了好人,还得让李思钰感激他。

话说条件有了,但现在是什么情况?青州愿不愿意接受他还真难说,现在的青州平卢军叫崔安潜,原先是太子少师。这太子少师可不是随意能担任的,一般都是有能力且忠心朝廷的人才可担任。

本来这崔安潜是不能过来担任平卢军节度使的,谁叫原节度使王敬武过世了,而他的儿子王师范才十五岁呢。棣州刺史张蟾不支持王师范,就向朝廷奏报,要朝廷委派一个人来担任平卢军节度使,于是就成了崔安潜做平卢军节度使。

李思钰没出过关,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但他很清楚,自己是个外来户,想要进入登莱两州,没有他人支持,那就想也别想,纵然给他,估计也只是名义上的,或者被人家瓜分军卒后,成为他人的食物。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幽州同样如此,辽东过来的兵马是外来户,自然会受到排挤,那些与李思钰辽西军不是一个系统的辽东军将就是如此,他们这些旅帅从李思钰与秃头蛮打过一场后,脱离了李思钰率先入关,这些旅帅单个人马不多,联合在一起也有两三千人,在幽州也算能排上号了,可毕竟是外人,受排挤是一定的。

本来李思钰也逃不了这个命运,可现在不一样了,李思钰战胜了幽州六万人马,又是卖马,又是送钱,地位和重视程度远非杜有忠他们可以比拟的。

欢迎李思钰的宴会上,杜有忠、刘之孝、鄂尔斯、田有望等十几个旅帅只能坐在偏僻的一角。

李思钰刚进入宴会就看到旅帅鄂尔斯,愣了一下,大步走到这些辽东出身的旅帅桌前。

“他乡遇故知啊!诸位大哥比小弟来的可是早了几日,以后在幽州可要照顾一下兄弟啊!”

鄂尔斯瓮声瓮气说道:“李兄弟,你现在可是大红人,要说照顾,也是李兄弟照顾俺们!”

李思钰大笑道:“亲不亲,故乡人!鄂尔斯大哥这话里酸味可有点大啊!没得说,有用到兄弟的尽管说,兄弟绝不推诿!”

“李死鱼,这可是你说的,过几日就要入河东,怎么着,要不要再联手一把?”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田老鼠,合作没问题,不过上次你们做的可不地道,可别说你们打不过白老虎,几千人打三百人,都能让白老虎跑掉,别跟兄弟说你们不行。”

刘之孝有些脸红,说道:“那是以前,今日不提昨日事,以后合作自不会如此!”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那行,就这么说定了,小弟陪诸位兄长喝一杯!”

这群人代表了辽东武人集团,人数虽少,但是在辽东各地都是一方小霸主,李思钰手底下各族人员混杂,要想让这些人长久认可自己,就需要名望。名望从哪来?就是从一点点的拉拢开始。

这些人可以游离在外,只要不妨碍自己,随他们怎么整都行,这些人手下长久跟李思钰合作后,觉得李思钰够爷们、够义气,慢慢地就会从心里认可他的存在。

这些人离开了辽东,带着这些老营兵卒不是很多,在中原混战的局面下,这些老营要么战死,要么随着他们实力的增长而兵员变多。有人就有江湖,非辽东老营会与中原接纳的将领产生利益上的冲突。老营人少,中原人多,这些旅帅变成校尉,甚至节度使后,从稳定的角度,自然会偏向中原接纳的将领,那个时候,这些老营人就会想到李思钰这个实在人。

结果是什么不好说,但只要有一些愿意跟随他,都比干掉这些人要好的太多。

名望是慢慢积累下来的,李思钰现在缺的就是名望。

朱有忠出身黄巢军马,黄巢死后,这些叛乱军将大多愿意投降于他。

李克用是沙陀人,大唐在民族融合做的挺多的,那些少数民族将领愿意跟随他,再加上武力强大,名望也很大。

李思钰呢?一个小小的旅帅,上面还有刘亦一和刘海拔压着,内部人员更是混杂,有何名望可言?不错,他是打了两场不错的胜仗,可若是无法养活那些百姓,无法继续胜利,最后只能被他人杀死。

李思钰对这些有着清醒的认知,这也是为何拉拢辽东出身的将领主要原因。

与辽东这些旅帅喝酒,其他人也都看在眼里,对李思钰又有了进一步了解。在这个时代,能够容忍不服从自己的人很少,通常在能杀死对方的时候,杀死不服从自己的人。

谁都不敢说以后会如何,若是与一个能容人的人交好,以后自己遭难了,这就有了去处。看到李思钰这样的姿态,众人暗暗点头,觉得李思钰这人够实诚。

其余人纷纷加入其中,敬酒的敬酒,拉关系的拉关系,但这一幕却让李匡威皱了眉头。

“李将军能够加入我幽州军,此乃可喜可贺,诸位还请敬李将军一杯!”

众人看到李匡威举杯,纷纷站起。

“饮胜!”

李匡威饮罢大笑道:“听闻李将军素爱美人,这前来幽州,听闻还有佳人相伴,不知佳人何在啊?不如将美人请出来,让大家伙见识一番如何?”

李思钰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心里多少有点不爽了。不过现在他也不想跟李匡威闹翻,还没到那份上,如果李匡威敢明抢,那不管是谁都得问问他的刀再说。

李思钰笑道:“大人说笑了,拙妻还算不上佳人,带她前来也只是因她还识几个字,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辽东军中都是些杀才,让他们写字还不如砍了他们的脑袋呢。”

一名小吏站出来笑道:“听说将军也是爽利之人,何必扫了大家兴致,出来一见又何妨?”

李思钰眼睛眯了起来,尚未说话,石头站了起来怒笑道:“你又是何人?俺们辽东军最喜欢看光屁股女人,不如让你家妻女出来为我辽东军跳一场光腚舞如何?”

那小吏登时涨红了脸。

“你……”

“你什么你?”

石头怒道:“真他娘地丧气!别他娘地给脸不要脸,没听说过‘朋友妻不可欺’吗?”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场面一下子冷了起来。

“死鱼,你他娘地也够晦气的,要了这女人,没几天就闹出这事来,看来这女人还真是……俺看还是不要为好!”

田有望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李思钰走上前一拳砸在田有望脸上,怒道:“田矮子,别他娘地以为老子不敢揍你?那女人怎么了?老子喜欢!以后再敢对弟妹叽叽歪歪,信不信老子剥了你的皮?”

被鲜血弄花了脸的田有望一开始还大怒,随即听到“弟妹”俩字又笑了起来,很是诡异。

“你够狠!老子认栽,赶明个给弟妹摆酒赔礼!”

第18章 兄弟阋墙

“朋友妻不可欺,说得好哇!石头,看不出来啊!俺李阿泰敬你一杯!”

怀远旅帅李阿泰摇晃着大脑袋赞叹,他是契丹人不假,可是他老娘是汉人官家小姐,从小这些规矩很严,也是看不惯这些人当着李思钰的面调戏人家妻女,这才出口讥讽。

李匡筹赶紧出来调和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喝酒,喝酒……”

庞胖子也出来劝解道:“对对,喝酒,啥都不说了,喝酒,喝酒!”

那些曾经被李思钰俘虏过的将领见识过那女子,自然都觉得很是娇媚,也见识过那女子与李思钰肆无忌惮的谈笑风生,知道李思钰很是宠她,觉得为了一个女人得罪李思钰很是不值,纷纷劝解起来。

李思钰也很纳闷,这之前与李匡威还挺好的,这一会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他哪里会想到李匡威看到李思钰竟然与手下文武这么快就打成一片,已经威胁到了李匡威。在李思钰想法里,他就是一个镇守边关的将领,纵然与幽州人关系再好,他也会离开,与这些人交好,也只是为了以后需要钱粮时能够多条路子。

这酒喝的让李思钰窝火,他觉得,我都这般低调了,送马、送钱,你他娘地还觊觎我的女人,这是人干的事吗?

众人不欢而散。

李匡威也是窝火,这幽州是你李思钰的,还是老子的?他就没想过李思钰吞掉那六万幽州军之后会如何?或许想过,这时故意忘了而已。

人就是这回事,好的时候往往记不住。不好的时候,那就跟刻在骨子里一般。

怒气冲冲的李匡威离开酒席,刚进入府邸,正巧看到妖艳的张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怒火冲昏了脑袋,反正这一刻他就把张氏当成了崔秀秀。

此处省略一万字不提。

李匡筹因为要居中调和李思钰与大哥的矛盾,跟着李思钰去了辽东军大营,一路上,话里话外表示歉意。

“二将军,不是兄弟生气,兄弟也知道刘跑路说过‘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话语,可是想一想,这自家女人都不珍惜,对枕边人都这么绝情,这人能对谁有情义?”

“李兄弟息怒,大哥这是喝多了,平日里可不是如此!”

“二将军,啥话都不说了,俺就是个普通的边军,来幽州就是为了粮食,大将军要是不喜欢俺们,那俺们就离开。”

“李兄弟说这话还是生兄弟的气,这样改日兄弟再请李兄弟,给兄弟赔罪!”

“算了,这事不提也罢!”

“李兄弟果然知大体!辽东百姓的粮食包在兄弟身上,定让李兄弟满意!”

李思钰一脸感激说道:“那就谢过二将军了,以后若有差遣,二将军说句话,兄弟我绝不含糊!”

两人又开始商议钱粮之事,李思钰对李匡威很失望,觉得这种反复之人不可交,反倒是李匡筹要好相处些,这人虽说不像李匡筹那样勇武,这人也喜欢女人和钱财,从他对钱财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但这人性子随和些,对他也算是看得起。

李思钰不知道,现在李匡筹差点没把家里的瓶瓶罐罐全砸碎了。刚回家里,就看到张氏一身是伤,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正在屋里痛哭流涕呢。

看到自己女人这般,李匡筹脑子都炸了,这种情况他还不明白是咋回事,那他就是猪了!

果然,李匡筹一再逼问下,张氏这才说出是大哥李匡威所为。听到这话,李匡筹如何作想?这才刚从李思钰那里回来,自己还刚刚劝解李思钰如何如何,结果自己的女人成了这般!

“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妻不可欺!”

“咣……哗啦……”

暴怒中的李匡筹一把推到书架,书架上的瓷器被摔得粉碎。

“朋友妻不可欺……难道兄弟的妻子就可欺了不成!李匡威……李匡威!”

眼中血丝密布,李匡筹若是没劝解李思钰或许还好些,这时的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小丑般可笑。

李匡筹的暴怒吓坏了张氏,匍匐在地上也不敢哭了,只是哀哀戚戚抽噎。

“哭!哭丧呢!老子还没死呢!”

李匡筹一边怒骂,手里却摸向挂在墙上的汉刀。

张氏看到自己相公拿刀,以为是要杀她,吓得赶紧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他。

可是当看到李匡筹提着刀向外走,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又生起力气来,爬着抱住李匡筹的大腿直哭。

“相公,相公!你不能去啊……你……你打不过他……相公!求求你了……别去!”

李匡筹连续挣脱几次都未挣开,可听到张氏话语后,就像被电击了一般。

“撒手!”

“相公……”

“撒手!”

李匡筹一脸扭曲怒吼,被吓住的张氏只得松手,眼中惊恐是藏不住的。

李匡筹却像是怒气全消了一般,走在混乱的屋中,除了脚下不时踩到破碎的瓷器时发出的“咯吱”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李匡筹突然停下脚步,嘴里冷哼道:“李匡威,你这是找死!”

“来人!”

一个畏畏缩缩的丫鬟进来,头也不敢抬,轻声应道:“老爷!”

李匡筹好像此刻风平浪静,对着丫鬟说道:“吩咐前院虎子,让他备车!”

“是!”

丫鬟早就在外面听的战战兢兢了,这时哪里敢不答应?一溜小跑去通知虎子备车去了。而此时李思钰正暗暗恼怒,崔秀秀则贴心安慰着呢。

“相公为不着为贱妾生气……”

“你这就是屁话!不生气那还是男人吗?本来以为李匡威还是个人物,结果是这般不知羞耻,真当辽东军是泥捏的不成?”

“相公为秀秀生气,秀秀其实挺喜欢的!”

说着还主动亲吻了一下李思钰额头。

李思钰则笑道:“你倒是开心了,你家相公却丢了两个州呢,这老小子估计是别想让你相公得到登莱两州喽!”

看到崔秀秀担心模样,李思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家相公想过了,咱们根基浅,自己一堆烂摊子还未处理清呢,骤然多了两州不限得会是好事,咱就回去好好过咱们得小日子,了不起以后不过来就是了!”

“是不是委屈了相公?”

“呵呵……,觉得你相公因你受了委屈?”

“嗯!”

“那你以后好好给相公我生个娃,好好补偿你家相公!”

崔秀秀一脸红晕,不好意思般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这时外面传来石头的声音。

“大人,好像出了事情!”

李思钰眼睛一眯,拍了拍崔秀秀的手臂,示意她暂避一下,对帐外石头沉声道:“进来。”

石头身着盔甲,今日是他值岗,这才如此晚还穿着铠甲。

石头进来后,看到李思钰正在擦洗尚未洗完的脚,低头说道:“营外李匡筹求见。”

李思钰神情一滞,这才离开没多久,如此时辰前来是何意?

石头继续说道:“是乘马车前来。”

李思钰点了点头,沉思一下。

“请二将军……算了,我亲自去迎!”

正要离开时,崔秀秀突然出来。

“相公,还是穿铠甲吧!”

李思钰回头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崔秀秀急忙把铠甲搬过来,一件件为李思钰披挂好,又把他的马戟拿来。

看着有些担心的崔秀秀,微笑说道:“你家相公命可硬了,曾经有个高明的算命先生说你相公能活九十九,子孙四代同堂,放心吧!”

崔秀秀用力点了点头。

“嗯!”

李思钰把崔秀秀额前几根发缕拨到一边,笑了笑。

“挺好看的媳妇!”

说着大步离去。

看着李思钰离开,秀秀一时痴了……

李思钰很快就骑着战马来到营前,正看到李匡筹有些焦躁的来回走动。

“二将军,可有大事发生?”

看到李思钰全身披挂,李匡筹愣了一下,不过随即抛开杂念,急忙拉着李思钰说道:“贤弟,哥哥想请你杀一个人!”

李思钰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小弟不知哥哥要杀谁,也不想问为何,哥哥直说杀谁,兄弟这就替哥哥把那人脑袋提来,送与哥哥!”

李匡筹一脸感激,语气却阴冷。

“李匡威!帮哥哥杀了李匡威!”

李思钰心中一惊,沉思片刻。

“杀李匡威,不难!问题是,在小弟砍了李匡威头颅后,哥哥能否控制住局面?”

李匡筹听了这话,心下松了一口气,说道:“只要杀了李匡威,小弟自有法子控制住局面!”

李思钰点了点头,回头对石头说道:“一刻钟后,我要见到辽东军入城!”

“是!”

“哥哥随小弟入营。”

说完之后,李思钰带着李匡筹入了军营,至于李匡筹为何要杀自己的哥哥,他没问。有些事情不问最好,干掉李匡威这个把心思打在他女人头上的家伙,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反而觉得干掉他最好,省得以后给自己小鞋穿。

命令下达后,整座军营一时间醒了过来,火把照亮了整座军营,尽管是这样,军营里却无声无息,只有急急匆匆来回奔跑的脚步声,却丝毫没有杀戮喊叫声。

第19章 色为杀人刀

辽东军动作很快,他们已经习惯了,长途奔袭有时候比这还要紧张,他们也都撑了下来,现在的紧急集合,对于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

军队就是如此,少问为什么,只需要听令行事就够了,问多了反而不是个好事。

没有军前激励的话语,只有命令——杀进幽州城,砍了李匡威的脑袋!

辽东军上下现在很是尊重崔秀秀,因为崔秀秀求情,不少军将都少挨了不少军棍,参加酒宴的那些军将,本就恼怒不已,现在听到将主发令杀进幽州城,砍了李匡威脑袋,全都杀气腾腾,一副不见血不罢休的样子。

辽东军异动让不少人恐慌,辽东军有近万人马,如此众多人马异动,自然会让一些人察觉,率先察觉到的就是城外那些曾经被俘虏的幽州军,这些幽州军得到消息后,恐慌起来,他们不知道原因,不过随后李匡筹亲自过来解释。

“诸位,这是我们李家自己的事情,希望诸位莫要插手!”

高思祥不解说道:“将军这是为何?正当讨伐李晋当头,如此行事,如何向朝廷交待?”

“大人,酒宴上,节度使大人喝多了,说了些不当话语,可因此……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看着众人一脸不解样子,李匡筹苦涩说道:“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妻不可欺啊!可是兄弟妻却可以欺了?”

众人心中咯噔一下,他们有小道消息,知道李匡威好色,多次提起过张氏多么貌美如花,尽管他们有时也私下开玩笑,可临头上,他们又不敢相信了。

高思举犹豫说道:“将军,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不听这话,李匡筹不恼火。

“误会?老子眼睛没瞎!”

说着李匡筹气息粗重怒道:“为了幽州,为了李家,老子低声下气去给李兄弟解释、道歉,结果他呢?欺辱他弟弟的女人起来了!”

“过多的话说了也没意思,还请诸位不要掺和,否则就别怪我李匡筹无情无义!”

众将默然,这事真心不好掺和了,不错,这女人如衣服,可把主意打到自己亲弟弟头上,这就过分了,换作他们,那也是叔叔能忍,婶婶也没法忍得。

李思钰这边没多少阻碍,一路杀到幽州城内,之所以如此轻松,还是李匡筹发挥了作用。

这种大规模“造反”也惊起了李匡威。说实话,李匡威是对张氏有心思,可他也碍于亲弟弟,一直没有动手,今日若非李思钰丝毫没给面子,气愤之下,这才强占了张氏的身子。事后又后悔起来,思虑良久,觉得自己弟弟懦弱胆小,为了一个女人,还不至于怀恨他这个哥哥,想着事后多补偿他就是了,可他哪里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现在想要他的命!

“义父,义父,不好了!辽东军叛乱,杀……杀进城了!”

“什么?”

李匡威一个激灵,猛然坐了起来,看到来人正是他的义子,酒席上那位小将李正报。

“正报,快,快去城外大营!”

“义父,来不及了,快走!”

外面厮杀声已然传入,节度府外杀声四起,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李匡威酒意早已退去,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抓起一件衣物胡乱套在身上就向门外跑。

李匡威府中亲卫有五百人,辽东军杀进幽州城内后,这些人大多数还未醒酒,杀进府内时才开始抵抗。李思钰他们是骑军,对李府的高墙大院一时有些棘手。

“砸开大门!”

李思钰有些恼火,竟然被一个院墙的大门挡住。

“将主!李匡威从后门跑了!”一名小校狂奔而来。

李思钰大怒:“莽山,带着义从去追!跑了李匡威,提头来见!”

莽山抱拳:“是!”

众人也不理会这座院子了,纷纷调转马头,向北城门杀了过去。

李匡威刚刚跑出府院,后面马蹄声骤然轰鸣,大惊失色,更是打马狂奔。

“大人莫慌!高思继前来救驾!”

李匡威定睛一看,大喜。只见一名顶盔披甲大汉,手持鹅卵粗细大枪,带着数百人前来救援,正是城门校尉高思继。

“救我!”

狼狈不堪的李匡威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威仪,趴在马上高呼救命。

“大人莫慌,末将这就杀了此贼!”

高思继话语尚未落下,背后大队骑兵轰鸣而来,正是莽山的义从军!

高思继一看到这种情形,赶紧喝道:“大人先行,末将前去阻拦那些蛮子!”

说罢也不等李匡筹答话,提马冲杀过去。

莽山刚追上李匡筹,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来,登时大怒,持刀就砍。

“当!”

一声巨响,莽山的马刀碎裂开来,当胸一刺的大枪被劈开,却见高思继大枪翻转,猛然抽向莽山后背。

“噗……”

莽山口吐鲜血,跌落战马,义从军大惊,死命向前攻击,护住生死不知的莽山。

数百城门守卒大振,冲入义从军中厮杀,一时间阵型大乱,杀的难解难分。

就在此时,身后号角声大起,义从军听到号角声,拼死后撤。

李思钰带着石头杀了过来,看到义从军这种混乱局面,眉头皱了起来,这才下令义从军后撤。

“破阵!”

李思钰骤然加快马速冲杀在前,身后无数铁骑挺起战矛,抽马向前急冲,投矛手、弓射手紧跟其后。

李思钰马戟高高举起,向前连续挥动三次,马速再次加速,弓射手拉弓齐射,漫天箭雨扑向犹豫不定的守门卒。

一时间惨叫连连,守门卒纷纷拨打箭矢躲避,李思钰哪里会给他们机会,箭雨连射三拨,战矛投射三次,李思钰杀入守门卒中时,幸存下来的幸运儿几乎没有,高思继身上中了五六箭,肩头被投矛刺穿。

高思继的确是悍将,深受如此重伤,战马也已倒地不起,可他依然立身阵前不退!

李思钰管你是谁,挡在阵前就是敌人!

没有怒吼,只有兵器撞击声!

“当……”

高思继口吐鲜血,身体飞出,双手若非在最后一刻抓住马戟小支,他已然被刺穿胸口,双手被锋利的小枝割裂,鲜血不止!

李思钰看了一眼被挑飞的汉子,眼中闪过诧异,不过此时他无法停下来,只能继续冲锋。

此时的李匡筹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刚刚脱离险境,背后又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义父!孩儿去抵挡一阵!”

李正报看到身后杀过来的辽东军,无奈之下,只能转身杀向辽东军。李匡威头也不回,只是拼命抽打马匹,向着城外大营狂奔。

李正报想要阻拦辽东军,却连片刻都未能挡住,无数战马踏在早已成为肉泥的李正报尸体上,瞬间而过。

恐慌不已的李匡威看到大营,心下狂喜,只要进入大营,有数万兵马保护,辽东军就别想轻易杀了他。

可是,李匡威很快如同掉入冰窟一般,大营寂静如死,一个前来营救的都没有,这种情况,李匡威如何还不清楚怎么回事,那他就是一个大大的傻子。

“李匡威!”

李思钰怒吼,辽东军呈雁型包围李匡威百余人。

“李行乾,卑鄙小人!”

李思钰冷笑道:“卑鄙?到底是谁卑鄙?觊觎属下妻女,到底是谁卑鄙?”

李匡威大怒:“为了一个婢女反叛主子?”

李思钰怒道:“哼,金头王?老子让你成为狗头王!”

说罢,李思钰马戟向前一指,无数短矛、箭矢飞向被围李匡威。

“你”

厮杀半夜,幽州城无数人家禁闭大门,无人敢出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这种情况他们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可这种事情依然会让他们害怕,兵灾要远比天灾更加恐怖!

李匡筹一干将领前来之时,只能看到李匡威圆睁怒目的头颅,李思钰一身鲜血站在高高的山岗之上,这一刻,所有人突然觉得这人才是幽州之主。

来到李思钰背后,李思钰也未转身,只是看着幽州城内不多的灯光,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无人能够了解。

“二将军,从现在起,你就是这幽州之主了……好好善待百姓。”

李匡筹好像很自然说道:“是!”

可是刚说出口,感觉有些不对,想要改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

“二将军,李匡筹死了,其余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可是朝廷已经定下了李匡威为北方招讨使,若是幽州不出兵,难以向天下交待。”

李匡筹默然。

李思钰继续说道:“我们本来只是想买些粮食而已,不想现在却变成了这般。幽州现在动荡不稳,不宜在去河东,我想带辽东军去一趟河东,只是希望将军莫要欺我辽东军,粮食和物资运去辽东,交给牛三将军。”

李匡筹叹气一声,说道:“将军此行河东还需小心行事,幽州再给将军一万兵马,还望将军莫要推辞,算是幽州一点心意。”

李思钰这次没有拒绝,骑军野战还行,攻城却非所长。

“哎……呀,那就这样吧!想来将军对辽东军也有些不放心,那就不打搅将军了!”

李思钰突然大大伸了一个懒腰,辽东军一再惹出是非,若还有人如此大度不担心他们反噬,这人就该是圣人了。

李匡筹不是圣人!

第20章 炮灰兵

“李兄弟,老哥这次跟着你,你可得护着兄弟啊!”

庞龙挺着肥硕的肚子,骑着一匹老马一摇一晃,看的李思钰有些担心,不是担心胖子摔个大马趴,而是担心这可怜的老马。

“老庞啊,好好的幽州安乐窝不待着,跑来跟着兄弟吃灰,你也够贱得了。”

“兄弟啊,你以为俺老庞愿意过来?你这在幽州一阵杀戮,其他人谁愿意过来,也只有我这个没有大树可以依靠的人了。”

庞胖子叹气说道:“兄弟你可把哥哥坑惨了,我那小舅子现在半死不活,你嫂子都不愿让俺上床睡觉了!”

李思钰奇怪道:“这跟兄弟何干?”

“咋就没有干系?不过也不愿兄弟,我那小舅子就是个愣头青,几百人就去挡兄弟铁骑,那不是找死吗?”

听了这话,李思钰这才想起那位抓住自己马戟小枝之人。

“原来那位就是你小舅子,不错!是个汉子!”

庞胖子挺了挺胸口,很是骄傲一般,说道:“那可不是,我那小舅子就是一根筋,要不然现在早就名扬天下喽!”

李思钰笑了笑说道:“你那小舅子的确勇武,可要说勇武,俺可听说了,这‘王不过霸,将不过李’,这将指的可是李存孝。你那小舅子还能比得过李存孝?”

庞胖子奇怪地摸了摸头,心中疑惑,啥时候有“王不过霸,将不过李了”?正要询问,旁边走来一人皱着眉头说道:“李将军,这‘将、霸’之事何人所言?老夫却从未听说过。”

两人回头一看,正是判官李抱真和监军李存忠。李抱真与李存忠都是朝廷人员,是督促幽州出兵一事人员。

李抱真算是保皇派,李存忠则是宦官杨复恭养孙。无论是保皇派还是宦官集团,对这次都是给了极大的支持。宦官依托于皇权,现在大唐能控制的地盘很小,且四面临敌,面对这种情况,双方只能达成一致,希望打开局面。

李抱真和李存忠对于李思钰杀了李匡威是心存不满的,本来说好的数万大军,现在只有两万。朝廷自然希望兵越多越好,现在幽州只有这点兵,他们心中若没些怨气是不可能的。

听到李抱真说话,李思钰摸了摸鼻子说道:“都是无聊人杜撰而已,当不得真。”

李存忠却摇头说道:“也不限得就是杜撰,本将军就曾见识过李存孝的威风,当真是当代武将第一人。”

李思钰不置可否,战阵之上,任你武勇天下也没用,无数长枪乱刺,你能杀几人?武悼天王这么牛皮的人也不过在最后一次杀了小两百人而已,一个人能全力刺出两百枪都是难事,更何况杀人了。

第一不第一的那也只是杜撰而已,大唐现在不是最强盛时期,依靠战阵杀敌,现在兵员都不是多好,都是抓的青壮百姓。李克用身居河东,又是沙陀人族长,在本地混杂人群中,威望高,手里兵大多与胡人有关,这才显得厉害。

李思钰不在意这些,李存孝如此盛名,自然有“盛名”的道理,对此他还是有足够的认知的。

李存忠看着李思钰表情,心下不满,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他还是说道:“李将军,就这些民夫能打仗吗?”

李思钰回头看了看那些一身穷酸的“老百姓”,叹了口气说道:“那能怎么办?总不能不去支援朝廷吧?”

李匡筹说是给他一万兵,结果却是一万民夫!看着一身单薄身子的民夫,说实话他是不想要的,这些民夫与关外民夫有些差别。

关外民夫若是激怒了,也是很要命的,关内民夫见血就跑。这样的人不但容易拖后腿,往往还容易冲乱自己的兵阵。

可有总比没有强吧?至少拉运物资还是可以的。对于这些民夫,他也不抱有多大的希望,一人发了一把弓箭,弓箭也不是多好的,只要能射就行,多少还是能吓唬点人的。

一万“民夫”,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弓和一壶箭矢,当然了还有一个棍子,这也难怪李存忠看不起。

不是他不想配些其他武器,只是李匡筹不乐意把好东西给他,要不是李思钰恼火了,找上门去,一再逼迫,李匡筹这才给他每人配了一张弓。

对于什么都不会又缺乏血气的民夫,你给他刀子盾牌那都没用,只有两条路可选,一个就是长矛,另外就是弓箭。

李思钰觉得长矛还是短了些,没有弓箭射的远,只要把敌人按在安全范围外,这些胆小的民夫就不会太过害怕,就不会逃跑。

北地人有打猎的习惯,弓箭还是能凑够他用的,有好的,也有很差的,反正是五花八门。为了了解这些弓箭射程,他还特意让骑军进行拉射测试,以便能够组阵。

三百人为一小队,九百人为一大队,一大队即一个小阵,三个大队为一大阵,射程远的弓箭组成甲字阵,中程为乙字阵,短程为丙字阵,按照射程远近,甲阵在前,乙阵居中,丙在最后。李思钰也没想着这些人箭术多好,只要听令抛射箭雨就行。

一万民夫一共九个大队,一千推着独轮车的“拒马盾兵”。这为何叫“拒马盾兵”?主要是用来阻止一些幸运儿突进阵前,若不设障碍,一旦杀进这些毫无安全感的民夫当中,恐慌起来的民夫瞬间就能崩溃。

古代的车有独轮、俩轮、四轮,这种木头车很笨重,俩轮、四轮最易损坏,反倒是独轮车禁折腾,一个人就能推走,老百姓大多都是用的独轮车,对于他们来说,推着独轮车行军不算多大的事。

独轮车上面李思钰加了木板,权当盾牌了,上面的木板带有圆孔,可以插上长矛,在地上这么一放,可不就是可拒马吗?

这是没法子的法子,要让民夫去主动进攻,那是别想了,可要是面对无数不间断的箭雨,估计也够别人头疼的,更何况还有七八千辽东铁骑护卫着呢。

想的挺好,就是不知道打起来如何,做了总比不做要强吧。

李克用现在是四面临敌,犹如当年的大秦一般,或许李克用觉得朝廷和朱有忠很菜,只是用万余兵力抵挡,那边的主将就是李存孝。而李克用北面,也就是李思钰和赫连铎却是重兵云集,而且还是李克用亲自坐镇。

联军共计二十万,李克用共计六万,兵力悬殊不少,战力就不好说了,历史上以少胜多的例子不在少数。

此次大战张浚带领禁军及邠、宁、鄜、夏四州兵计十五万,离开京师长安,东渡黄河与宣武、镇国(治今河北正定)、静难(即邠宁军)、凤翔、保大、定难诸军相会于晋州(治今山西临汾),构成南北合击,中部突进的态势。

北方的赫连铎联合吐蕃人、黠戛斯计三万众,从云州向南推进,而李思钰则从蔚州向西南推进,双方约定于雁门汇合。

李思钰带领着拖油瓶,行军速度并不快,而赫连铎这些胡人都是骑兵,速度远胜李思钰,在李思钰进攻蔚州时,他们已经越过夏屋山,屯兵雁门关。

蔚州素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蔚州兵马不是很多,只有三千人。

蔚州正因为是兵家必争之地,因地理位置,兵员不是很多,可是城池却很坚固,城周七里十三步,城墙高三丈五尺,城门楼三座,角楼四座,三级敌楼二十四座,垛口一千一百余。东门是安定门,楼为景阳楼,南门为景仙门,楼为万山楼,西门为清远门,楼为广运楼。

根据数字来看,这已经很恐怖了,可谓城坚池固!

现在防御蔚州的是刺史邢善益,副将正是逃脱的刘仁恭。

看到这座城池后,李思钰皱了眉头,这样的坚城,他若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庞胖子好像什么事都不在意,就好像来这一趟是旅游一般,吃吃喝喝,什么事情都不问。

“李兄弟,愁个什么,朝廷这么多军队,难不成还能输了不成?咱们随意些就行了。”

李思钰苦笑不已,这胖子还真是心宽体胖,这心也太大了些。

“李将军,这蔚州城兵马不过三千人,难不成还攻不下?”

听着李存忠话语,李思钰没有理会他的讥讽,转头问石头:“石头,若是你来攻城,你会如何?”

石头想了想说道:“大人,这座城太坚固了,若要强攻,死伤太大,不值当!”

李思钰点了点头,庞胖子却开口了。

“有何难得,刘窟头就在里面,当年他就是挖地道才拿下这座城的,这才有了刘窟头的名头,咱们也挖不就完了吗?”

李思钰白了一眼胖子,你这都说了刘仁恭在城里,这还要挖地道,你不是找死吗?

身受重伤的莽山突然说道:“邢善益是沙陀人,也算是勇猛善战,可属下听说此人素来目中无人,若是引诱他出城一战,蔚州城必破!”

李思钰点了点头,嘴里却说道:“莽山,你身上有伤,不必事事操心,好好待在营内修养,以后有的是仗打。”

莽山点头,却不离开。

李思钰也不再劝解,说道:“这座城太过坚固,邢善益纵然有些缺点,但他能被李克用镇守北面门户,谨慎自然是有的,更何况身边还有刘仁恭。”

第21章 雁门关

李思钰来回走动,沉思良久,就在李抱真和李存忠不耐烦的时候,李思钰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是直谷关,这里是灵丘,这里是泰戏山。”

“直谷关、灵丘驻兵不多,既然蔚城城高池固,那咱们就不打好了,捡软柿子捏!”

李抱真皱着眉头说道:“不拿下蔚城,咱们粮草怎么办?”

李思钰笑道:“让庞大哥带着一万人,在这堵着蔚城就是了,一万人,不少了!”

“啊?不成不成!兄弟,你可莫坑哥哥!”庞胖子大惊,两手直摆。

李思钰一脸奸笑,趴在庞胖子耳边一阵低语,最后拍了拍庞胖子肩膀。

庞胖子一脸犹豫,最后一拍大腿,说道:“老子干了!”

蔚城内,刺史邢善益得到幽州大队骑军向南离去,城下有万余步军在二十里外驻扎,好像在等邢善益偷袭一般。

“这必定是李贼奸计!”刘仁恭赶紧说道,他吃过李思钰大亏,无论如何他都会把事情尽可能的往坏里想。

沙坨人白成不屑道:“就那些杂鱼,只要一个冲阵就能击败,有啥好怕的。”

邢善益正如李思钰所言,这人的确性情狂傲,可是应有的谨慎绝不缺少,天下人都在攻打他们,一个不谨慎,所有人都得完蛋!

“无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关,否则军法从事!”

最终他还是觉得要谨慎些。

夜色渐暗,直谷关上巡逻守卒有些无聊在一起吹牛皮,却未发现死亡渐渐笼罩在他们头上。

“说什么呢,还不赶紧去巡逻,要是被大人看到,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伍长,我去撒尿!”

“俺要去拉屎!”

“……”

“敌袭!”

这些人看到刚刚训斥他们的伍长脖子上的箭羽,惊呼大叫,可是才刚开口,眼前陷入了黑暗。

辽东军大多都是猎户、牧民出身,神射手不在少数。

直谷关是蔚城后方关隘,主要是保证蔚城的粮草运输安全,算是中转站,所以城墙不是很高,善于攀爬和潜伏的辽东军很容易登上城墙,刺杀守城巡逻兵卒。

直谷关在很短时间内被攻占,李思钰兵分两路,一路大张旗鼓继续向南,进攻灵丘。一路潜行回蔚城。

石头统兵五千骑南下进攻灵丘,让灵丘守将张信大惊,一面向蔚城求援,另一面同样紧闭城门。

石头兵临灵丘,所见灵丘城高,自己兵力不足,同样置之不理,继续南下,从一处驿道越过泰戏山。

石头这一动作立刻引起李克用注意。

雁门关在夏屋山和句注山之间,是防御朔州最重要的边关,是遮虏军驻防要地。赫连铎数万大军围攻雁门关,本就已经吃力,现在石头通过后世平型关那条古道进入代州,这就如同在雁门关背后捅了一刀。

沿着滹沱河向南,过繁畤、东陉关、雁门、唐林、定襄、忻州,拿下石岭关和赤塘关,就可进入太原,直接攻打太原府。

在这些关隘中雁门尤为重要,现在赫连铎围攻雁门关,雁门的兵力调去雁门关防守,而雁门空虚,现在石头突然五千兵马威逼雁门,这让刚刚的抵达忻州的李克用大惊,一面加速行军救援雁门,一面又严令蔚州刺史邢善益击败庞龙所部,断绝突出部石头骑军的粮道。

命令传到蔚州时,邢善益和刘仁恭双方争吵的尤为激烈。邢善益得到骑军南下越过泰戏山,进入代州,心神大震,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一旦让李克用对自己产生不满,他将死无葬身之地。而刘仁恭依然觉得李思钰太过狡猾,若是贸然出城,可能会踏进陷阱中,再次全军覆没。当李克用的严令传到蔚州时,邢善益再也无法镇定,决定立刻吃掉那些民夫。

三千蔚城兵马,一千由刘仁恭统领留守,邢善益则带领两千杀向庞龙。

庞龙看到邢善益杀了过来,脸都青了,很想立即逃跑,可是想到李思钰的承诺,又不得不留下来死战。

邢善益兵力毕竟少于庞龙,心中还是谨慎的,可是来到阵前,看到庞龙骑着一匹老马,盔歪甲斜的模样,大喜,知道这次他赢了!

庞龙怕死,只要蔚城军靠近,就是一阵乱箭猛射。打了小半天,蔚城军死伤五百人也无法靠近,就在邢善益决定明日再战之时,突然后面杀出三千铁骑,正是李思钰!

“不好!”

邢善益大惊,打马就走,可李思钰不是步军,同样是骑军,速度丝毫不比蔚城兵马慢,更何况蔚城骑军只有一千,步骑混合,蔚城军就别想全身而退。

同样的冲锋,杀人效率远远比不上纪律性更好的辽东军,在邢善益被刺穿胸口挑落马下后,蔚城军更是四散而逃。

双方的厮杀让刘仁恭大惊失色,此人反应却让李思钰摸不着头脑,非但未死守蔚城,而是带着千余人一路南逃!

蔚城不攻而破!

李思钰破了蔚城,留下千余兵与莽山,让莽山坐镇蔚城,自己则一路追杀刘仁恭,数次与之短暂交锋,皆被其逃脱。一路追杀至灵丘,刘仁恭竟然没有进入灵丘,而是穿过灵丘躲进泰戏山,不知所踪。

刘仁恭没有进入灵丘,救了他一命,也与返身杀回的石头错身而过。

石头在与李思钰既定的时间内,远途奔袭,一路杀进代州四处劫掠后,返身而回,合李思钰再次强攻灵丘。

灵丘人少,一日夜连续攻城,灵丘城破,守将张信战死。

至此,李思钰抢占整个蔚州一地,兵逼代州。

李思钰连续作战,不但自己感觉有些吃不了,那些士兵更是疲惫不堪,急需休整。

蔚州是李克用地盘的突出部分,兵力不是很多,兵力最多的是代州和太原府,其中代州兵战力最强,太原兵最多。

赫连铎与遮虏军的刘胡子打的很是惨烈,赫连铎数万军与遮虏军八千人连续厮杀半月也为能拿下雁门关,得到李思钰占领了蔚州,急需李思钰进入代州,打乱代州的部署,就是在这个时候,李克用统军五万来到了雁门。

赫连铎这些日子极为暴躁,一直未能突破雁门关,而这时李克用大军到来,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突破雁门关,无法占领雁门关,李克用可以直接北上进攻他的领地。

赫连铎在这么好的机会都无法打败李克用,以后他只能被李克用击败。可若是击败了遮虏军,占领了雁门关,那么就相当于关上了南面的大门,再与李思钰呈东西夹击代州之势,李克用也别想轻易获胜。

赫连铎在军帐中来回走动,焦躁不安,他的女婿米旭有些担心说道:“岳父,雁门关久攻不下,部族都有些不满了!”

赫连铎恼怒说道:“不满?老子还不满呢!”

焦躁不安的赫连铎对着米旭一阵大吼。

“现在李克用就要来了,若是杀不了刘胡子,咱们都得完蛋!”

米旭是米海万的儿子,米海万、白义成曾经与赫连铎一同击败了李克用,占了雁门关以北的土地,米海万是回纥人,战胜李克用后占了朔州。白义成是吐谷浑人,占了蔚州,可白义成实力最弱,后来被李克用击败,丢了蔚州,而赫连铎则占了最北面的云州。

从地图上可以看出,朔州、蔚州、云州三地呈三角形,朔州和蔚州是三角形的底,云州是顶点,由此可以看出朔州和蔚州对于赫连铎的重要性。只要朔州与蔚州不丢失,云州就不会有危险。可是蔚州被李克用从白义成那里又抢了回去,为了云州的安全,他只能跟李克用死磕。

现在李思钰抢了蔚州,替补了白义成来抵挡李克用的侧攻,相比之前云州的情况要好得多。可是赫连铎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现在诸多联军还拿不下李克用,以后等李克用回过神来全力对付他,他就危险了。

这也是他为何如此焦躁不安。

米旭小心说道:“岳父,遮虏军这次损失不小,尤其是刘胡子的义子刘挚的胡人军损失最大,心中肯定对刘胡子是有些怨气的,若是能散布谣言……刘胡子会不会跟刘挚……”

赫连铎想了片刻,他也不敢肯定雁门关会不会发生动乱,刘挚会不会跟刘胡子发生冲突,现在又没好法子,犹豫片刻说道:“那就试试吧。你让人……”

赫连铎跟米旭低声如此如此这般,两人低声商议一番后,米旭点头离去。

两日后,雁门关内谣言四起,胡人与汉民之间爆发多次斗殴事件,但双方都尽力避免斗殴扩大化,可是汉民镇守城墙两日来遭受的损失骤然增多,死伤惨重,刘挚的胡人那边的城墙之上却毫无动静,这让汉民不满,要求刘挚增援。

刘挚手下胡人多日来损失惨重,好不容易轻松些,哪里会去支援汉民那里,双方矛盾再次加大。

刘胡子知道这是赫连铎的计谋,对此也很头疼,对手下相互攻讦极为不满,双方各大五大板子,算是比较公平。

可刘胡子万万没想到,刘挚对于刘胡子的偏帮极为不满,刘挚的手下将勇极为不满。

“大哥,刘大人这么偏心汉民,俺不服!”

“俺也不服!凭啥要俺们去张大头那里守城墙?”

“可不是吗,俺们还有几个全身全影的?要不是俺们,这雁门关早就被赫连那老东西破城了!”

“张大头就他娘地没安好心,要把咱们全耗死了!”

“大哥,要不咱们反了吧?赫连老贼不是说,只要咱们反了,以后这雁门关就是咱们得了!”

帐中一时寂静无语。

众人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们也是心中惴惴不安,万一赫连铎最后不答应,耍了他们怎么办?

刘挚想了想,摇头说道:“这种话不要再乱说,赫连老贼是不可能把雁门关给咱们的。”

“那怎么办?难不成真的去张大头那里,替他们送死?”

“你们谁愿意,谁去,俺不去!”

“俺也不去!”

这里刘挚在密议,他们却不知道张大头已经去刘胡子那里告状去了,说是刘挚密谋造反,要把刘胡子杀了,把雁门关送给赫连铎。

刘胡子手下最重要的兵马就是刘挚手下的胡兵,若是这些人叛乱,刘胡子必死无疑,对此极为重视。

刘胡子把刘挚招来,又是一阵训斥、安抚,同时让儿子刘之满接替刘挚,这让刘挚极为惊恐。

刘挚与刘之满有很大的恩怨,刘之满看上了刘挚的爱妾,想抢过来,却被刘挚手下一顿胖揍,事后刘挚向刘胡子告状,刘之满被刘胡子好一通训斥,双方的恩怨就此结下。

一旦刘之满接替刘挚,刘挚没了凭借,最后会死的很惨很惨,他很清楚胡人的翻脸不认人的性格。

在恐慌之下,刘挚联系了赫连铎,放开了所在城防,连同一起杀进雁门关,俘虏杀死了刘胡子父子和张大头。

至此,雁门关城破!

第22章 战前双议

“世事艰难啊!”

晋王李克用忍不住叹息,他这刚刚进入雁门,雁门关就丢了,若是没丢,他还不至于如此艰难。

“嗣源,你们都谈谈,现在该如何?”

李嗣源看了看帐中众人,轻声说道:“义父,孩儿哪里有资格谈论这些……”

李克用打断李嗣源话语。

“无碍!”

李嗣源向帐中将领拱了拱手。

“南面战事不说也罢,自有四弟和十二弟主持,想来是无碍的。”

“南人懦弱,远不如北面的赫连铎与幽州军威胁更甚。现在雁门关丢了,蔚州也丢了,尽管赫连铎兵马强盛,可他还不被孩儿看在眼里……”

“大哥,你这话是不是过了?赫连铎可是有好几万骑呢?”

李嗣源看了看发话的老七李嗣恩,微笑说道:“七弟莫急,且听哥哥慢慢说。”

李嗣源继续说道:“赫连铎看似兵马强盛,可那些都是乌合之众,内部部族众多,统属各不相同,若是咱们逼迫过甚,他们自然联合对付咱们,可若是没了压力,反而相互争斗,犹如散沙。”

众人听到此言纷纷点头。

李嗣源继续说道:“孩儿建议义父派出使者,愿意纳赫连铎之女为妃,送与各部族钱粮示好。”

周德威点了点头赞同说道:“大太保所言甚是,兵者诡道也,暂时给他们些甜头,以后咱们自会讨要回来。”

李克用点了点头,说道:“嗣源,你可是觉得幽州军才是重中之重?”

李嗣源点头说道:“幽州军抢了蔚州,而蔚州是义父向北的触角,一者可以从蔚州进攻幽州,二者可以进攻云州。”

“蔚州一旦拿下,从蔚州进攻云州赫连铎老巢,赫连铎不战自退。”

老九李存审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所言甚是。”

李克用也觉得这主意很好,点头说道:“本王亲自坐镇雁门,嗣源你们几个小辈跟着德威会会幽州军,听说幽州军此来也是一名小将,可莫坏了咱们晋军的名头。”

众多义子起身应是。

李思钰这里同样重新部署起来,李思钰对于任何不熟悉的盟友都不会推心置腹的信任,他更不会相信赫连铎会全力支持他,与他配合夹击李克用,他只相信自己。

蔚州是胡汉混杂地区,汉民在这些年遭受的压迫更甚,赋税很重。攻占了蔚州,不是说蔚州就是他的,现在的百姓只是麻木的认可任何一个占据的军阀。

李家经营蔚州要比李思钰时间多的多,李克用又是沙陀人的族长、首领,对待胡人要好于汉民,相对来说,蔚州胡人更倾向于李克用,这些胡人得到李克用亲自前来,纷纷闹事起来。

汉民麻木,胡人闹事,这就是李思钰此前面临的困难。

李思钰在蔚州前线灵丘城刺史府进行军议。

看着自己手下一干大小将领,李思钰有些愁眉苦脸,心下暗自叹气,众人也知道他在愁什么,可也没法子,也跟着愁眉苦脸。

“大人,不行俺们就抓人!”

李思钰气呼呼说道:“抓人?虎子,你想抓多少?把蔚州所有人都抓起来?”

石头看了虎子一眼,随即又对李思钰说道:“大人,俺们不可能长久占领这里,那些蛮子不利于俺们运送物资,虎子话虽有些过了,可是俺们只抓蛮子干活,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的。”

李思钰摇了摇头说道:“咱们不能长久留在这里不假,我想过了,以后把这里送给庞龙大哥,有高家兄弟帮忙,应该能守段时间的,那人也算悍将了。还有那些辽东出来的旅帅,也可以让他们过来驻守。”

石头说道:“这会不会让那些家伙做大啊?他们跟咱们可不是一条心的。”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些人与咱们不是一条心,但是都是辽东出来的,若能让他们有条好路走,这也算是千金买骨了。看起来咱们现在还不错,可是这都是被逼的,我们之前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旅帅罢了,一下子爬的这么高,其实根基很是不稳,要想站得稳,就要给所有人希望,都要让他们知道跟着咱们,以后只要不死,都会有个好出身,这样他们才能死心塌地跟着咱们混。”

石头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李思钰的说法。

李思钰又说道:“抓壮丁可以,但是要注意分寸,那些捣乱的家伙可以全部抓起来。另外你们明日贴个告示,告诉所有百姓,三年内不收任何税收,反正这里税也没多少,要不要都无所谓。”

石头惊道:“那会不会让庞龙他们心生怨念?”

李思钰犹豫说道:“这就要看他们有没有魄力了,一个外人想要在这里站住脚,首先是要让本土这些人归心,本土豪强杀完都无碍,可是不能让普通百姓认可,得到蔚州也只是暂时的,最终还是得灰溜溜离开。”

李思钰又说道:“咱们不可能什么都给他们处理的妥妥当当,要不然那还不如自己占了这地方呢。”

李思钰有些话没有说,这地方若是按照他的方法去做,得到了百姓的认可,庞龙和那些旅帅自然可以站住脚跟,百姓也能缓口气,若是不这么做,他也算是在蔚州百姓中初步建立了口碑,至于那些人如何想又如何,还能咬他不成。

走一步,看三步,管不管用,好使不好使,要在多年后才能体现出来。

蔚州穷些,土地产出不高,税收就算刮地皮三尺也没多少,还不如把搜刮做的隐秘些,利用商业手段达到更好些,庞龙是经商好手,若这些都做不到,那就算最后被人砍死也是他活该了。

李思钰暂时放下这件事,对亲卫虎子说道:“虎子,你去抓人,主要抓蛮子,也不用杀他们,只要砍了他们右手的大拇指就成,没了大拇指,他们也就算是废了,只能放羊牧马。”

虎子听到这话有些郁闷,他的想法是要把这些人充进队伍中,李思钰看出虎子有些不乐意,骂道:“你这憨货,那些人本就是跟咱们不一条心,你自己说说,若是让你听庞龙的,你会不会乐意?”

“这样的人就不是可靠的人,要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你一口,没了右手手指,做普通百姓还能贡献赋税,有了钱财你还缺了兵?再摆出死了老娘的熊样,老子让你去当伙头兵!”

虎子立刻急眼了,赶紧说道:“大人,俺可是忠心耿耿啊,您可不能把俺送去伙头兵啊!”

李思钰一瞪眼,骂道:“那还不赶紧滚?再磨叽,老子剥了你的皮!”

虎子连滚带爬跑出帐篷,去抓人砍手指去了。

帐中将领都是好笑,行军司马张勇说道:“大人,现在李克用到了雁门,若不与他们交手估计是不成了。”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交手是一定的。听说他把晋军所有精锐都带了过来,咱们人少,他们人多,分兵是不合适的,蔚州穷,死守也不合适,咱们不能在蔚州地盘与他们厮杀。”

众将点了点头,灵丘城小,他们若是待在城里,最后就成了困兽,李克用慢慢跟他们消耗,自己一方反而不是好事情,一旦消耗完了,辽东十数万百姓怎么办?

石头点头说道:“大人说的是,俺们不能在蔚州开战,具体如何安排还要大人决定。”

李思钰说道:“代州其实不是个好地方,不适合大军团会战,我的想法是在这里。”李思钰指着地图说道。

众将一看,正是后世的平型关。

“瓶形寨?大人,这里是不是太狭窄了?”张勇皱眉。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瓶形寨是晋军北上蔚州必经之地,此地狭窄,地形险要,正适合咱们的‘民夫’防守。”

“我想让你统领五千步卒守住这里,至于如何守你自己看着办,一千义从留给莽山守在安边,石头给你留一千骑军、五千步卒守在灵丘,给张勇作后援。”

石头大惊,急忙说道:“大人,您来守在灵丘,俺去会会晋军。”

李思钰瞪眼训斥道:“废什么话!让你守着就守着,你性格沉稳,若不是想磨磨牛三的性子,其实骑军由他统领才适合,你就是个步军统领才对。把你放在后方守着退路我也放心些,老实在后面待着。”

“大人……”

李思钰拍板说道:“行了,就这么着吧,骑军速度快,只要不被人堵住,安全着呢。再说我也没打算去代州,你们只要守住瓶形寨就好。”

石头这时好奇了,说道:“大人是想?”

李思钰笑道:“李克用兵分两路,一路他自己带着主力来到雁门。另一路由李存孝、李存信、康君立与朝廷在南面对峙。太原现在是空的,只要我杀入太原,李克用自会退却救援太原。”

李思钰指着地图说道:“从灵丘过飞狐进入河北,走定州、真定杀进空虚的太原。”

石头皱眉说道:“这要穿过义武军和成德军控制的地盘,他们会不会阻拦大人?”

李思钰笑了笑说道:“应该不会,至少现在还未分出胜负之前不会,纵然他们会阻拦又如何?我带着可都是骑军!”

众将都笑了起来,五千骑军只要不是强攻城池,一般谁也挡不住,除非是同样的骑军,义武军和成德军还没有能力阻拦,对此这些人也是心知肚明。

众将对于李克用数万大军杀了过来,心情还是紧张的,听完布置后,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大战双方都是要进行战前准备的,尤其是李克用数万大军,所需物资更是多于李思钰他们,动作就要缓慢的多。

现在是草旺水丰的季节,马匹草料根本不用担心,只要准备好人员的食物就可以了,骑兵来去如风,遇到小城镇,随时可以得到物资供养,刀子架到头上,不给也得给。

李思钰这次没带着催秀秀,把他留在大后方安边城里,哭的稀里哗啦的催秀秀,最后不得不让她的男人离开,临走前把贴身荷包挂在李思钰脖子上。

第23章 奔袭太原府

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和成德节度使王镕,一个年老病重,一个年轻威望不足。李思钰绕道穿过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地盘。

成德军与义武军是幽州、太原、河南三方势力强势军阀的交汇地方,属于夹缝中生存的豪强。现在天下各节度使都在讨伐太原李克用,在这个节骨眼上,成德军和义武军是不敢阻拦李思钰的。

纵然如此,他也不敢大意,骑军最具有优势的就是速度,千里奔袭不是多大的事情,关键是补给!

李思钰没有给王处存和王镕留下反应的时间,他们也没想到李思钰会来个回马枪,不是走蔚州、代州通往太原,而是返身经过他们的地盘。

河北南部一向要比幽州富裕,路途上,李思钰一路“破城入寨”,只要是小城、村落,凡是家境富裕的富绅,都要搜刮一番,这些富绅搜刮百姓,李思钰就搜刮他们,补给问题由此解决,至于王处存和王镕跟李匡筹打嘴仗,那是李匡筹的事情,他李思钰管不着。

五千铁骑穿州过县,王处存和王镕都是很紧张,调兵遣将想要阻拦,可是兵还未阻拦住李思钰,已经被他甩在了后面,等到李思钰五千骑杀入了他们的腹地时,王处存与王镕做出同样的决定,那就是闭城不出,命令所有城池一律紧闭城门,防止李思钰破城灭掉他们。

李思钰对他们没兴趣,他的目标是太原。

要从河北杀入太原,最容易的道路就是从承天军寨杀进去。太原与河北相对应的两处关寨,太原一方的是承天军寨,河北一方则是井陉关寨。双方都是位于绵蔓水之畔,如此战略要地,但双方并未再此驻扎重兵。

李克用与王镕关系不是太差,应该说王镕不敢主动进攻太原,所以承天军寨留守人员不是很多,留多了,反而会让王镕误会,同样在井陉关驻守更多的兵马,为了防止误会,也或许是麻痹王镕,总之李克用并未在承天军寨留守太多人马,只有两千承天军驻防。

李思钰在临近承天军还有百里路时,就让虎子统领一千人马夜行前往承天军寨潜伏,自己则摆出数路军马分散前行。

或许是承天军把李思钰他们当成了成德军了,一看到领将竟然如此废物,几千人竟然还敢分兵来打他们,守将陈述祖大怒。

“王镕小儿欺人太甚!几千人就敢过来,真以为太原无人不成?来人!本将要亲自砍了王镕小儿的脑袋!”

副将崔子健大惊,急忙说道:“将军息怒……”

“息怒?狗屁!几千人就敢耀武扬威过来,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来人,随本将砍了王镕那小儿的脑袋!”

盛怒之下的陈述祖哪里会注意到,这些人并不是王镕的成德军,而是关外辽东军!

若是王镕的成德军,陈述祖的做法并未有错。河北军战力不强,太原从南、西、北三个方向呈半包围围攻,东面方向,河北虽然节度使不少,且响应了朝廷的号召,可是只是口头响应,却未有什么动作,这个时候一旦有一个节度使冒险从太原的东面杀进太原,后面的节度使就会跟风杀进去。可若是陈述祖快刀砍乱麻,一下子歼灭了从东面过来的人马,这就是很强的震慑,就能镇住东面河北的节度使们不敢乱动。

可事实上,陈述祖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一千五百人潜伏在李思钰必经的一处山道中,陈述祖的一千五百人都藏在山顶上,明明看到了李思钰大队人马过来,可就是不走了,反而停了下来生火做饭。

吃完饭总该进入陷阱了吧?没有,那些山下人又安营扎寨起来了,看的陈述祖忍不住心中骂娘。

从早上,一直到太阳快落山,滴水未进的山上承天军又饥又渴,还没法子生火做饭,生怕被李思钰发现了。

“大人,怎么办?”

山上的承天军,不时看到三五十人从眼前经过,来来回回,也不知道那些人在干什么,山上潜伏的人都是皱着眉头看山下人。

“大人,他们是不是发现了咱们,这三五十人一伙来来回回的,是不是在麻痹咱们?”

陈述祖听了手下这话,心中一惊。

“不会吧?这走出去三五十人,回来的差不多也是三五十人,应该差不多吧?”另一人不确定说着。

“你懂什么,万一,万一这些人就这样把人都送出去了怎么办?一次少了十个八个,你数过了?要是送出去三五千人,跑到咱们前面堵住咱们怎么办?”

陈述祖更是大惊失色,他现在有些担心害怕起来,若是真的发现他们了,跑到他们前面,那他们这些人可就全完了!

“都给老子闭嘴!天黑后,咱们悄悄离开,赶紧回城寨!”

陈述祖现在极为后悔,他知道山下那些人发现了他们,可心里还有些侥幸,期望这些人并未发现他们。

李思钰发现他们了没有?发现了,在陈述祖出来的时候,虎子就已经让人过来汇报。利用陈述祖想吃大肉的心里,每次脱离陈述祖的埋伏人数不多,一去一回,只是十个八个而已,跳出陷阱的人马也就千余人,对于李思钰来说也是足够了。

夜里陈述祖小心翼翼地下了山,趁夜向城寨撤离,可他们才跑了五里路就进入了绝境。李思钰对他们的情况一清二楚,当陈述祖下了山,李思钰就在后面跟随杀了过去。

一千五百承天军被四千辽东铁骑包围,而且不是山坡上,还是相对平整的山谷中,这几乎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弓箭抛射、短矛投射、骑枪穿刺……,一整套辽东军战术施展下来,承天军死的死,降的降。

这个时代,死拼不退的有,但是很少,除了贴身亲卫外,很少会有死战不退的军队,承天军只是二等军,显然还没有死战不退的勇气。

陈述祖被李思钰挑落马下,被辽东军绑成了大粽子。李思钰这边伏击歼灭了承天军大部,那边虎子也成功诈开了承天军驻地城寨。

辽东军打开了太原东面的大门,太原腹地就在眼前。李思钰对承天军寨不熟悉,以为就是个寨子,等他来到承天军驻地时,心中大呼侥幸。

承天军寨是建立在两山之间的谷口上,若想攻破这个城寨,三五千人几乎不可能,太过险要。

“你们这些天杀的蛮子,你们耍诈,俺不服!”

李思钰听到“粽子”陈述祖大骂,不由笑了笑,对着前来炫耀的虎子笑道:“你小子这次干得不错!”

“旅帅,不是俺虎子能干,是他们太笨,俺让几个人一诈,他们就开门了!”

承天军副将崔子健差点没气得吐血,大怒道:“若不是我家大人不听俺的话,岂能被你们轻易夺了城寨?”

李思钰看着被死死按住的崔子健和陈述祖,笑了笑说道:“是不是觉得很不服气,想要重新再来一次?别扯淡了,你们摸摸裤裆,还是男人不?输了就输了,怎么,输不起是不?”

“你……你……”

虎子大怒,上去就是一人给一脚。

“不服气是不?要不要俺虎子跟你们单挑?娘的,你们就是贱,打了败仗,成了俘虏,就该老老实实的,再叽歪,老子剥了你们的皮!”

虎子又踢又骂,把李思钰那一套学了个十足,身边的辽东军卒都是捂嘴偷笑不已。

“赶紧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要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你……”

“崔大头,别以为你姓崔,跟夫人一个姓就叽叽歪歪,想要活命就老老实实把太原周边情况都说清楚,要不然……哼!”

虎子跟着李思钰时间可不短,坏主意一大堆,想来对付这些人是没多大问题的,李思钰也就不想再问,径直进了城寨休息。这些日子千里奔袭,每个人都是一脸疲惫的样子,打开了太原东大门,太原就跟没了衣服的妇人一般。

太原现在很空虚,兵力几乎全都集中在南面的潞州和北面的雁门和瓶型关,西面与东面兵力不多,主要集中在关隘中,太原腹地几乎就是不设防之地,除了太原城里面有些老弱兵卒守城,哪里还有兵力可言。

太原城留守李存瑁得知承天军寨失守后大惊,此时他也以为是王镕侵入太原,同样盛怒万分,紧急抽调一万老弱前去堵住缺口。

李存瑁是李克用的亲子,是曹氏所生,跟李克用其他义子一般,同样是个勇武之人,所有人都没想到辽东军会从蔚州通过河东奔袭太原,都以为是王镕所为。

王镕年十七,他十岁继承成德节度使,内部本就有些纷争杂乱,所有人都想不到此时竟然突然袭击太原。太原不少人与王镕打过交道,也都没把此人放在眼里,太原最重视的是北面和南面,这一下子被王镕爆了菊花,如何不让李存瑁大怒,想也没想就把手里的一万老弱兵卒放了出去。

太原城距离承天军寨差不多有两百里的样子,一万老弱要阻拦,只能在榆次、寿阳两地进行阻拦。李思钰进行了一次大修整,这次一旦进入太原腹地,会连续奔袭作战,按照他的估算,若要把太原府上下闹得天翻地覆,没有一个月的作战是不行的,因此就需要大修整一次方可,否则会严重削弱骑军战力。

第24章 怒战李存孝

在辽东军休整了七日后,得知太原城竟然派出万人前来堵截他们。得知这消息后,李思钰决定继续修整七日。

李思钰封锁了消息,别人不明情况,知道这些人占了承天军寨却未进一步动作,还以为王镕怕了,只想占了那个险要关口,也都没太过当一回事,只要这一万军杀过去,王镕那小儿自会知趣退却。

只是太原府上下,谁能想到,李思钰正等着这些人前来送死呢。虎子已经把太原府的情况弄清楚了,知道整个太原府上下都没有多少精锐,这种情况下,辽东军岂会在乎这一万老弱兵卒。

当李存瑁率领一万人马从榆次向寿阳急进时,李思钰终于作出了动作,留五百骑给虎子,让他留守城寨,四千五百骑兵分三路,左路由王金龙统领千骑扫荡石艾、乐平,向西推进;右路由周金彪统领千骑扫荡孟县,向西推进;中路军李思钰亲自统领,直接杀向寿阳。

三路向西推进,左右两路道路难行,相对缓慢,他们的作用只是牵制,中路军李思钰推进速度相当快。在李思钰快速向西推进的时候,李存瑁感觉好像不对了,这种快速推进的方式不是成德军的作风,反而更像是他们太原军。

无论李存瑁是不是感觉到了有些不妥,现在也没法再做调整,只能一方面送信给李克用,另一方面就是向李存孝他们示警。

攻城不是骑军的专长,面对坚固的城墙,骑军只能无奈离开,可若是野战,骑军自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李思钰率先突破到寿阳城下,围绕寿阳耀武扬威之后,两千骑军分成数个旅队,对周边村镇进行扫荡,抓壮丁,搜刮牛羊粮食。

寿阳也不是没有进行抵抗,只是出来的两千人马被轻松击败,俘虏了近千壮丁后,寿阳城就再也不敢出城作战,只是紧闭城门,看着李思钰四处劫掠。

寿阳发出的求救,没有让李存瑁加速救援,反而停了下来。

“三哥,怎么不走了?”

李存贤有些不解,救人如救火,现在寿阳如此危急,应当急行救援才是。

李存贤年龄要比李存瑁年长几岁,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年长也不一定就得是“哥哥”,谁让他成为李克用义子晚些呢,排行就要落后些。

李存瑁有些忧虑说道:“这些人不简单,进攻的速度太快了!咱们一路跑过去,他们正是以逸待劳,咱们吃亏更多。”

李存贤以力气大而著称,脑子并不是太灵光,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道:“他们满打满算不过五千人,而且还分兵了,咱们万人,怕他们个鸟!”

李存瑁喃喃低语。

“等等……再等等……”

他们要等等看清形势,李思钰没给他们机会,在寿阳扫荡一番后,俘虏了万余壮丁男女,牛羊粮食自不在少数,一面让人押送俘虏送往承天军寨,一面绕过李存瑁,继续向西,快速杀向太原城。

李存瑁得知后,大惊失色,紧急后撤,返回太原城,谁料在榆次城东三十里处突遇辽东军三路骑军围攻,大败!

李存瑁、李存贤只带着两千孩儿军突围逃向太原城。

双方在榆次城附近大战,战败的又是太子李存瑁,榆次城守将陈绪良唯恐自己救援不利,战薨了李存瑁,出城救援,谁料却被左路王金龙阵斩于马下,乘势杀进了榆次城内,榆次城破!

一路狼狈逃回太原城的李存瑁,紧急向父亲李克用发出求救,向刚刚在潞州长子谷擒获河东兵马招讨副使孙揆的李存孝求援。

李思钰兵马在榆次集结,而榆次距离太原只有三五十里,太近了,这犹如一个巨刺死死顶在太原的喉咙上,兵力极为虚弱的太原上下极为惊恐。

而李思钰却没有进攻太原,只是围着太原城耀武扬威转了几圈后,纷纷四散开,向太原府最富裕的方圆百里进行大肆劫掠、抓捕青壮男女。

一时间整个太原府风声鹤唳,身在雁门的李克用大惊失色,急令周德威撤回,救援太原老巢。

同时,在潞州的李存孝反而犹豫了起来,刚刚伏击成功,击败了孙揆,并且抓住了孙揆,随后又击败了朱全忠,正要向南推进呢,太原危急!李存孝犹豫不决,这个时候突然得到他的死对头李存信,竟然从晋州撤军救援太原,李存孝再也没有丝毫犹豫,放弃了继续南下,返身救援太原。

李思钰在得到李克用率领大军返回太原,知道自己再不走就被人堵在太原府了,带着无数牛羊钱粮和十一万青壮男女沿着原路撤回承天军寨。

这次他的收获很大,太原是李克用老巢,李克用是沙陀族族长,同时太原也是沙陀人的领地,这次从沙陀人手里抢到的马匹就有万余,牛羊更是无数,太原最富裕的地方被李思钰扫荡一圈,百姓被抓了十来万,粮食更是搜刮一空,估计李克用几年都别想好过了。

李思钰一路抓人,一路回撤,同时撒出无数探子打探李存孝的动静,密切注意李存孝的位置。对于这个天下第一悍将,李思钰给予了足够的重视,这不单单是因为李存孝的武勇,更是因为他距离李思钰最近!

当李思钰安全撤回了承天军寨时,李存孝这才杀到眼前。

李思钰站在城寨上,看着身穿铁甲威武不凡的李存孝,心中也是赞叹此人威武雄壮,怪不得被车裂之时还要打断手脚筋骨才可。

“飞虎将军别来无恙!小弟这就该走了,家里还一摊子烂事呢,就别热情送别了,请回吧!”

李思钰就是坏透了的柿子,临走前还要坑一把李存孝。

李存孝自然明了李思钰的坏心眼,大怒。

“贼子!可敢与你家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李思钰瘪了瘪嘴,这都啥跟啥啊,真以为是唱戏呢,还“三百回合”,就是三个回合也没有兴趣!

“大哥啊,俺可是敬重您,听到您要过来了,俺才跑的,没法子,怕您啊!”

李存孝听到这话还是挺高兴的,可一想到这人坏了自己好事,就更加大怒起来。

“油嘴滑舌的贼子,一窃贼尔!”

李思钰心下有些恼了,就你这五百飞虎军,真以为天王老子最大,你老二不成!

李思钰冷笑道:“飞虎将军,小弟敬重你,才喊一声哥哥,别以为小弟真的怕你!”

李存孝心中一喜,面色冷峻,马戟一指城上李思钰。

“可敢出城一战!”

五百飞虎军随即大吼。

“战……战……战!”

虎子以及一干辽东将领全看着李思钰。

李思钰眼睛眯了一下。

“擂鼓!”

随即,李思钰转身下城。不一会,城寨吊桥放下,城门打开,现如今抢了太原府后的辽东骑军也不再是穷酸模样,都是一身铁盔铁甲。

五百飞虎军对阵五百辽东铁骑!

五百飞虎军训练有素,在五百辽东军出城后,立即组成密集骑阵,而五百辽东军则有些松散,分成三个小阵,同样是骑枪兵在前,投矛手居中,弓骑手最后。

辽东军处于高地之上,拥有地势之利,辽东军率先冲锋。

只见李思钰右手持着马戟高高平举,向前倾斜,双脚轻磕马腹。战马缓缓跑动起来,随即五百辽东铁骑紧跟其后。

李存孝极为自信,在阵前来回奔跑两圈,鼓舞士气,随即向李思钰急冲过来,五百飞虎军更像是溃了河提的洪水一般,气势骇人。

双方速度很快,若是骑军冲击步军,投矛手可以做到三次投射才能接阵厮杀,可如此快速的双方,投矛手才投射两次,前阵就碰撞了起来。

一时间人仰马翻,厮杀声震天动地。李思钰与李存孝正面交手只是一下,双方就错身而过,李存孝力气很大,速度很快。李思钰力量不如李存孝,可李思钰攻击速度非常快,几乎就不是人类能够反应过来的速度,若非李存孝反应非人,在李思钰极速刺向李存孝胸腹间那一刻,转动了一下马戟,马戟上的小枝打偏了李思钰的那一刺,李存孝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骑战快速冲锋,几乎是不可能如同单挑一般来回交手,只是一击,得手就杀人,失手要么被杀,要么错身而过。

一时间人仰马翻,李思钰和李存孝两人如同猛虎一般,所过之处全是死尸落地,几无一合之将。

第一回合,辽东军因地势占据优势,五百辽东骑剩下四百来人坐在马上,五百飞虎军,能够坐在马上者只有三百五十余人。

第二回合再次爆发。李思钰与李存孝再次交手,李思钰左臂被小枝划出一尺血口,鲜血喷洒一地;李存孝同样肩胛被刺穿一个鸡蛋大小孔洞,血流浸湿全身。五百辽东军只有三百骑安坐于马上,飞虎军剩下两百骑,功劳在投矛手和弓骑手。

第三回合再次爆发。李思钰胸前被拍了一击,李存孝后背被砸了一下,两人双双口吐鲜血。五百辽东骑骑枪兵尽丧敌手,只余下一百五十余人,飞虎军不足百人,人人身受重伤。

第四回合,双方再也没有怒吼厮杀,只是默默高举战刀,再次拼死一战。

城墙上辽东军一脸惊骇看着城下拼死搏杀的双方,城外追赶过来的太原军更是如同雷劈一般,他们也未想到飞虎军竟然几近死伤殆尽,李存孝这位无敌悍将同样命丧一线。

没有第五回合……

第25章 阵前罢战

李思钰摇摇欲坠,带着参战百骑进入城寨后。昏迷!

李存孝则被剩余五十骑人扶着返回大军驻地,等众人想要搀扶李存孝下马,这才发现李存孝早已昏迷不醒。

一连三日,双方好像都在沉默,城上的人沉默看着城下人,城下人也是一脸沉默看着城上之人,双方都保持着沉默。

三日后,大战突然爆发,毫无预兆的爆发,而且极为惨烈!

城外太原军不计死伤,一波接着一波,人推着人,硬是把人推到死亡的深渊。城下密密麻麻的死尸堆积了一层又一层,高高的梯子密密麻麻往城墙上靠,人在这一刻的生命显得尤为脆弱,一波接着一波走向死亡……

“旅帅,那些人都疯了,全都不要命了……”

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李思钰,看着虎子眼底深处的恐慌,点了点头,破天荒的没有训斥,只是说道:“把我抬到城头!”

众人大惊。

“旅帅,这太危险了!”

“闭嘴!听令行事!”

李思钰性子平和,但是一旦做出决定就很难更改。

众人只得把李思钰抬上城头。

看着城头内外死尸和即将成为死尸的人们,不由心中叹息。随即就放下心中那点可怜的怜悯,向着城内被刀枪逼迫的青壮俘虏说道:“你们是俘虏,也是奴隶!”

“一旦成了奴隶,你们的子子孙孙都将是奴隶!不想成为奴隶,要么城外的人破了城,杀光我们!要么你们现在就死去,一死百了!”

城内奴隶面无人色,一脸惊恐欲绝,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李思钰缓声说道:“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成为我的子民的机会,一个不再是奴隶,而是有自己的土地、牛羊、粮食的机会!”

“拿起刀枪,去城墙之上,杀一人,成为我的子民!杀两人,土地十亩!杀三人,牛一头,羊十只,粮五斛!”

“向我证明,你们的勇气!向我证明,你们有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子民!”

李思钰声音不高,很是虚弱,可偏偏十数万青壮却能一一听到。良久一个怯生生声音传出来。

“女……女人……也可以吗?”

李思钰抬眼看了一眼城下,见到是一个瘦弱女孩。笑了笑。

“我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或是孩子,我只看人头!你若杀了五人,你就是伍长!杀了十人,你就是旅帅!”

寂静了片刻,那女孩走到一名持刀的辽东军卒面前,低声说道:“能不能给俺一把刀?”

这名军卒犹豫了一下,随即被一道刀光吓得后退一步,定眼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大帅在城头上,把自己的腰刀扔到女孩脚边。

李思钰静静说道:“送你了,杀了人还能活下来,以后就是我的亲妹妹!”

突然一个大嗓门叫道:“娘地,老子拼了!俺去城头!”

“俺也去!”

“还有俺!”

“……”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接过武器爬上城头与太原军厮杀。十数万,有勇气去厮杀的只有两万,尽管李思钰有些可惜汉民的血气不够热血,可两万人也足够了。

战争是残酷的,太原军攻城十余日,死伤过万,最终还是未能破城,反而城内士卒越来越多。李克用看着腥臭的战场,看着遍地死尸,看着将领们颓废表情,他知道,再也没法打了,再打,老底就拼光了。

小樱一路小跑跑进李思钰房内,叫道:“哥哥,城外送来一封信。”

李思钰看了一眼这个杀了人,被自己认下的义妹,把身子抬了抬,让自己躺的舒服些。

“可有什么说辞?”

小樱低声说道:“小樱不识字……”

李思钰叹气道:“不识字可不成,等见到你嫂嫂,让她好好教教你。”

说着伸手接过信件,看到未被拆封,拆开看了几眼就丢到一旁。

“搞什么搞,晋王自己身强力壮,老子现在半死不活,还要咱们去见他,真是的,一点都不讲究。”

“那……那就让虎子哥去回绝好了。”

李思钰看了一眼小樱,觉得这丫头心也太大了,前几日还一副弱不禁风的小白兔一般担惊受怕,现在哪里还有这番模样。

“行了,咱们还没这么多时间陪他们耗着,告诉虎子,就说三日后,我请晋王在阵前饮酒。”

“好嘞,小樱这就去!”

说着一溜烟跑了,李思钰则摇了摇头,随即又笑了起来,觉得有这么一个妹子也不错。

三日后,两军阵前摆放着一张桌子,两张椅子相对。李思钰除了带着虎子外,其余人谁也没带,连个护卫也无。李克用也的确有霸主之姿,同样只带着李存瑁这个儿子。

虎子扶着李思钰坐下,自己站在后面,手扶着腰刀,一脸冷漠。

李思钰向李克用拱了拱手说道:“晋王殿下不会怪罪小将不能起身相迎吧?”

李克用仔仔细细看了李思钰片刻,说道:“本王没想到,好好的一盘棋竟然被你小子弄得乱七八糟,你小子该打!”

李思钰哈哈大笑。

“哈哈……,王爷的赞誉可是让小将欣喜若狂啊!”

“王爷请!”

“请!”

李克用一口喝尽杯中酒,咂吧几下说道:“好酒!不过你小子什么时候走啊?”

李思钰又给李克用倒了一杯,一边倒酒一边说道:“说实话,小将早就不想掺和了。小将的心思在关外,关内的事情不想太多掺和,事事难料啊!”

李克用一边喝酒,一边苦笑。

“你小子可是给本王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一个小小的瓶型关,死伤万余也没拿下来,现在又是这里,本王损失这么大,你小子就没有表示?”

李思钰笑道:“王爷乃霸主之姿,东西南北谁人是王爷敌手?王爷只是一时被人困住手脚而已,自会化蛟为龙的一日,挡是挡不住的。”

李克用笑道:“你小子滑头啊!这样吧,蔚州给你了,你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李思钰点了点头:“王爷都这么说了,小将自然遵命就是了。不过王爷是不是后撤几步?”

李克用突然说道;“孙揆这老匹夫本王要着也没有用,送你好了,半月后,老夫要进城入寨。”

李思钰笑了笑说道:“晋王果然是晋王,小将生受了,这次前来,算是见识了关内豪杰,此生无憾!”

说着勉强站起身来,端起最后一杯酒,一口干了,转身离去。

李克用父子看着虎子搀扶着李思钰离开,心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太原暂时无碍,可自家苦楚自家知。

太原被李思钰这一折腾,大好的局面付水东流,哪怕李存孝、李存信把朝廷和朱全忠打的再惨,效果也大大降低了,原因全在那个步履阑珊的青年。

“爹,咱们就这么算了?”

李克用看着自己儿子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心里有些恼怒起来。

“不这么算了能怎样?让你守好太原,你是怎么守的家?”

“不这么算了?你自己看看那个小小的城寨下,死了多少人?你准备把太原所有老底一下子砸光咋滴?”

“不这么算了?若是你堵住他们,老子能这么低声下气吗?”

李克用越想越觉得憋屈,他就没这么憋屈过!

他不知道李思钰能撑多久,可他撑不住了。数万大军,不说死伤多大,仅仅花费的钱粮就承受不住了。这次作战不是在河南,也不是在河北,抑或是幽州,而是他们太原。粮食物资全依靠他们自己解决,李思钰祸乱太原上下,几乎搬空了太原府,已经无法再血拼下去。

李存瑁被李克用一通臭骂,他也非常憋屈,也知道现在太原府的状况,可就是想要找李思钰报仇。

双方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孙揆和一干朝廷俘虏被五花大绑送给了李思钰,李思钰同样也把俘虏太原府的官员送了过去,就当双方交换俘虏了。

孙揆之前是刑部尚书,管刑法的,一般来说,管刑部的,要么就是个滑头,事事听从上级的,要么就是死硬死臭的家伙,而孙揆就是死硬死臭的老头。李思钰算是救了他一命,结果看到李克用与李思钰双方和平相处了起来,看到李思钰逐渐撤离承天军寨,老头不乐意了,整天在李思钰眼前转悠,而且也不说话,就是摆出一副臭脸色给他看。

“我说老头,差不多就行了,你这天天吃我的喝我的,还摆出一副臭脸色,你啥意思?是嫌我们辽东军死的不够多?”

李思钰躺在床上,被几个辽东军抬着回撤。看到孙揆又是在眼前转悠,忍不住烦躁。

孙揆一脸正色说道:“承天军寨就是顶在太原腰眼上的利刺……”

李思钰打断说道:“承天军寨就在那儿,也不知道存在多久了,怎么以前就没听说过朝廷堵在那?这事儿不归我们辽东军管辖,是成德节度使王镕的事情!再说了,就算我们不走,谁给我们吃的喝的?谁给我们武器作战?是王镕,还是朝廷?”

“老头,您行行好,别总是磨叽我啊,您看看,我现在可还躺在床上呢,还是重病号呢!”

在旁边照顾李思钰的小樱忍不住捂嘴偷笑,李思钰就觉得这丫头心老大了,完全忘了她之前是被迫离开家乡的。

孙揆脸有些惭色说道:“朝廷势微,老夫又如此大败,愧对朝廷啊!”

李思钰忍不住说道:“那也不能拿辽东军顶缸啊!”

“老头,这朝廷是谁都没法救的,你也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当然了,要把这责任推到现在的皇帝头上也不对。”

孙揆突然怒道:“宦官,都是宦官为祸,这才使天下大乱!”

李思钰瘪了瘪嘴,不置可否的样子。小樱看到后奇怪问道:“小樱虽是女流,可也知道天下大乱是宦官弄的,人家都说宦官最坏了!”

李思钰看到孙揆点头,却忍不住说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个啥子。”

“宦官虽然可以很坏,可以动乱天下,但这只是表面原因,其实大唐在太祖、太宗时,这种局面已经决定了下来……”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行了,你这老头都是对的好吧?不跟你们扯了!”

小樱看到义兄大哥有些生气了,赶紧支持李思钰。

“大哥说的是,肯定是太祖、太宗不好!”

李思钰乐了,敲了一下小樱额头说道:“你都不知道太祖、太宗是谁就跟着瞎起哄。”

李思钰叹气一声:“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总之最倒霉的都是百姓!”

“这天下是没救了,自己看看地图就知道了,长安是秦地,本来是王霸之地,可你看看秦地成了什么样子?不说秦地之内大大小小无数节度使,就说这周围大的节度使,有多少?这比春秋战国还惨!”

“秦国之君,哪个不是顶呱呱,一言而决的人物,现在的皇帝行吗?有好处就听几句,没好处时,不揍你就不错了!”

“兵乃凶器,没有规矩制约的兵只能伤到自己,现在天下诸兵就是这个样子。”

第26章 名动天下

“太祖是隋朝八大柱国之后,大隋三征高丽,同时又开大运河,造成天下百姓离心,太祖起兵造反,成了皇帝。史书说的再冠冕堂皇,造反就是造反,本就是如此。”

“太祖造反成为皇帝,这本来算不了什么,历史上造反的人多了,可太宗却给大唐子孙开了个坏头。”

小樱忍不住问道:“哥哥,是什么坏头?”

李思钰撇了一眼孙揆,继续说道:“自然是玄武门事件。在玄武门前杀了自己的大哥李建成和四弟李元吉,之后逼迫太祖让位。”

“这开国时,所有的规矩都是在那个时候确立下来的,太宗杀光了大哥和弟弟的子孙妻妾……不对,太宗仅留下了弟弟的一个妻妾,还娶了她!”

“太宗的所作所为,给他的子孙立了一个很坏的榜样,大唐之后的皇家龌龊事情就没停过,皇家子孙争斗,那可不是吵架拌嘴,而是实实在在的血腥,为了争斗胜利,自然就要拉拢军方将领,逐渐加大将领的权利,以至于将领最高级别节度使,可以掌握一州军政大小事务,已然成为一地的皇帝。”

“这种局面下,天下大乱是早晚的事情,有没有宦官都一样,最多晚几年的事情。”

李思钰一通乱说,孙揆反而沉默不语起来。事实就是如此,武将掌握的权利太大,几乎每个州都是武将说的算,这要不乱才是怪事。

李思钰又指了指孙揆,对着小樱说道:“远的就不说了,就拿这老头来说,他现在失败了,朝廷好不容易搜刮的士卒被他赔的一干二净。这些事情咱都不说,假如他没输,赢了,而且赢了个满堂彩!”

“之后呢?他一个文官,想要让手下将勇听他的,是不是要给些好处?否则谁还愿意听他的!”

“那么这老头要给手下什么样的好处才能让那些人满意?金银肯定不成,手里有刀子,抢金银就是了,如何会看上别人的施舍?”

“能让这些人满意的,就只有节度使这个实际好处才可。灭了一个李克用,却造出十数个李克用,这些意义又有多大呢?

孙揆辩解道:“老夫岂会如此!”

李思钰冷冷道:“你会!”

“别以为他人就是傻子!你一个文官,在军中毫无威信,靠的是皇帝给你的权利,而不是凭借自己的威信,你有资格拒绝?”

李思钰话语很伤人,孙揆勃然大怒,瞪眼看着李思钰良久,最后愤然离去。

李思钰对此毫不在意,这老头他又不打算供起来,更不想带着他去关外,准备过王镕地盘时,送出去就行了。

李思钰这次表现,自己给自己打分只能算合格,失分最多的地方就是与李存孝死磕了一次,与李克用强攻城寨时又死磕了一次!

与李存孝死磕,自己差点把小命丢了。与李克用死磕,差点把辽东老本赔光了。这两次失分最多,战略上自己觉得没有太大过失,感觉自己还是年轻了些,不该意气用事。

李思钰自己在深刻检讨自己的行为,却不知自己已经是名扬天下了。

造成这种局面,一是因为他的狡诈,从蔚州突然绕道,远途突袭太原,造成太原被动的局面。另外一方面就是与李存孝正面交手却势均力敌,他自己躺在床上,李存孝同样也没好过,一样身受重伤。最后就是他善守之名,迫使李克用不得不与他阵前和解。

李思钰没有出名的觉悟,想来也是,他自己躺在床上,想觉悟也觉悟不起来。撤退很顺利,李克用好像死了心,没有突袭、埋伏、追击的事情发生。

来的时候五千骑,回去时步骑三万,外加十万“俘虏”。浩浩荡荡铺满十余里。

进入河北后,李思钰就不再过问孙揆,随意找个理由,就把这些朝廷人打发给了王镕。孙揆这些人都是在朝廷这个大染缸厮混太久了,他们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性,都不适合辽东军收留,或者说争取的,他们惯于争权夺利,李思钰不需要这样的人存在,至少当前是不需要的,生存还未解决呢,再进行相互争权夺利,那就是找死!

李思钰对朝廷出来的人好感不多,若非这些人争权夺利,朝廷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朝廷快要走到了尽头,他们依然还是相互争斗,而且极为激烈,这样的不知轻重大臣,如何会让李思钰倾心?还不如与幽州交好,至少后背安全些。

李匡威死后,李匡筹好像改变了态度,对此李思钰有些心理准备,屁股决定脑袋,坐在什么位置上,自然就会考虑身处位置上的事情。没有成为幽州的主人时,他可以与李思钰交好,甚至请求李思钰杀掉自己兄长,可是现在做了幽州节度使,李思钰就成了他的潜在对手,甚至敌人。

十万人转移是一个庞大的工程,这不是军队行军,一路上麻烦不少,都是小麻烦,真正的麻烦没有,尽管李思钰要经过几个节度使的地盘,可这些人都是紧闭城门,不闻不问。

十万人犹如一场蝗虫灾,一旦爆发出破坏力,是极为恐怖的,不过这些人没想到辽东军回程的时候,并未骚扰他们,很规矩的行军返回幽州。

李思钰根基太浅,若得罪人太多,尤其是自己的邻居,他的后背就会不稳,就会扯他的后退。李思钰不太在意中原诸侯争斗,他也没那能力和资本掺和进去,他想法很简单,就是要关外之地。

为了这个目的,他需要后方幽州稳定,至少不会出现频繁更替,李匡筹最多能算得上守成之人,他不具备开拓进取的能力,再说幽州本来内部就已经够他闹腾得了,也没有精力对付他。

太原李克用经此一战,几年来是没能力北上威胁幽州了,河北各小诸侯也没那实力威胁幽州,相对来说,幽州现在很安全。

李思钰一番战绩让整个幽州畏惧,在马匹、黄金交易粮食一事上,无人敢克扣、推诿,粮食物资很顺利的交到梁书生手里。

石头莽山他们比李思钰更快回到了幽州,根据李思钰的命令,在幽州只待了三日就回转了平州,现在平州是李思钰的地盘了,那一万民夫经历几次战斗后,只剩下五千,这五千人送给了庞龙。

就在李思钰踏入幽州地界时,李匡筹送来一封恭贺的信件,开头自然是恭喜一番,之后就让他不用去幽州,直接回平州即可。

看到这封信,李思钰情绪有些低沉,这种事情他有准备,真正到来时,心中依然有些低落。

天下发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关外人竟然如此厉害,但却都谨慎进行了打压,按照李思钰战功,朝廷无论如何都要给些奖励的,可是没有!幽州答应向朝廷帮他讨要登莱两地也没发生,所有人都刻意忽略了他。

这次大战战败的朱全忠获得利益最大,河南之地都成了他的地盘,其次就是幽州庞龙和云州赫连铎,李克用在北线撤离,造成代州空虚,代州被两人瓜分,获利非浅。

李思钰没有得到地盘,死伤高达三成,可是却带回十万太原府青壮,物资无数,实力有所增长,也算满意了。最吃亏倒霉的就是朝廷!朝廷十万大军被李存孝击败,打散后的这些人,大部分被朱全忠和其他节度使吞并,而回到长安的,十不存一,损失惨重。这只是将勇人员的损失,最致命的是声望、民望再一次降到冰点,诸侯已经不把朝廷当回事了!

这些事情都与李思钰无关,他只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正如现在一般,石头先行回转平州,崔秀秀却留了下来等他。得知李思钰身受重伤,崔秀秀整日担心受怕,人也清减了不少,看的李思钰一阵愧疚。

“我命硬着呢,死不了的。”

感受李思钰手掌传来的温暖,听了这话,崔秀秀眼泪忍不住往下落。

“钰郎,都是妾身不好……”

“说什么呢,若不与李存孝打一场,我也不至于如此,跟你何干?等伤好了,咱们就成婚吧。”

李思钰抱着这个女人,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这女人,觉得在一起也就这回事,跟谁结婚生娃都无所谓,他不在乎其他的,只要人家愿意跟着他,不怕吃苦受怕,他就愿意娶她,很简单,也很实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钰郎,妾身……妾身……能跟在钰郎身边就好……”

崔秀秀低着头,声音颤抖,越来越低……

李思钰躺在床上,手掌轻抚着她那乌黑秀发,轻声说道:“我就是个大头兵,能娶你这样俊俏的媳妇,那是没想过的,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以前跟牛三石头他们吹牛,也从未想过会有今日,只是觉得能有口饭吃,随意娶个女人就行了。”

“人呐就该知足,你觉得自己不详,跟着谁谁倒霉,可以我看来,你跟着我也没怎么让我倒霉,反而让跟着的百姓多了,百姓也有的吃了,都能活下去,这挺好的。”

“钰郎……”

李思钰看着梨花带雨的崔秀秀,打趣道:“感动了?那就答应吧,晚了我可就被人抢走了,到时候可别哭!”

第27章 小樱为将

“哥,哥……”

李思钰尚未见到,就知道是谁了,正是自己认下的妹子小樱。这个时候跑进来,可不就是个大灯泡吗?

崔秀秀赶紧从李思钰怀里爬起来,身上皱褶明显就能让人误会,看到“大灯泡”跑进来,皱着眉头训斥。

“多大的人了,还风风火火,以后谁还敢娶你!”

一开始小樱挺怕李思钰的,可待在一起时间一长,就知道李思钰这个哥哥其实心肠很软,很好说话,胆子就大了起来。小樱是羌人,皮肤小麦色,性格开朗,李思钰不清楚羌人是不是都这样,反正小樱是如此。

胡人男女老幼都敢杀人,但是胡人纪律性很差,这或许与他们人少,有分散的居住缘故,相比汉民,单个人素质要好些,整体素质要差的多。

李思钰这次劫掠的人口中,胡人血统不少,这些人若没出现一个强力人物,是很难抱团成气候的,李思钰本身就来自于关外胡民众多地区,知道这些人的优缺点,为了安抚他们,这才选择小樱作为自己的义妹,选择女孩而不是男孩,主要考虑到以后能够平稳的吞并消化胡人,使胡人不再以胡人身份出现在他的军中,男孩子野心大,很难说以后会不会聚集在他身边形成对立的集团。

选择小樱对不对不知道,但他知道现在小樱很“讨厌”。

“啥事?”

“哥,俺想当将军!”

看着低头站在一旁的小樱,李思钰皱起眉头说道:“女孩子当什么将军,好好跟你嫂子读读书,学做女红有何不好?”

小樱抬头倔强说道:“俺不学!”

“为啥?”

“俺要是将军,哥哥也别想抓到俺!”

李思钰听了这话,差点没被憋死。

“嘿……你这丫头难不成还记恨哥哥?将军,将军,你以为将军很容易吗?”

李思钰被崔秀秀捂嘴偷笑扶坐起来,指着小樱训斥道:“不错,曾经有位伟大的将军说过一句话,就是‘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个好兵’,你想做将军,这顶多算是一个‘好兵’。其实吧,你距离一个好兵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这‘好兵’都差这么远,想当将军,这不是捣乱吗?一个合格的将军,具备‘仁、义、忠、信、智、勇、严、明’这八种品质,当然了人无完人,想要全部具备挺难的,可你自己对照对照,你占了几点?”

“将有五善四欲。即‘善知敌之形势,善知进退之道,善知国之虚实,善知天时人事,善知山川险阻’这五善,和‘战欲奇、谋欲密、众欲静、心欲一’这四欲。你自己再掂量掂量,你占了几个?”

小樱就跟听天书一般,不过还是不死心,低声辩解道:“虎子也没占了几个,他为何能做将军?”

李思钰有些头疼了,手底下还真没几个真正将帅的,就是他自己也觉得名不副实。

“你跟虎子比个球!他再不济,也比你当兵时间长,你当了几天的兵?军律你又背下了几条?”

小樱倔强道:“哥哥都没给俺机会,咋知俺不行?”

李思钰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崔秀秀拉了一下手臂,回头看向崔秀秀。

崔秀秀低声说道:“钰郎若不答应,以小妹性格,不知道又闹出什么来,不如让小妹试试,兴许她就几日兴头呢。”

李思钰想了想,对小樱说道:“既然你嫂子说了,那你就去辎重营那里试试,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后就别折腾了,好好跟着你嫂子学学正常的女孩子做的事情。”

辎重营是最麻烦的地方,专业性很强,李思钰故意把这种烂事交给她,就是想让她灰头灰脑,自己放弃。

小樱哪里知道这些,一蹦三尺高,风风火火出去当她的将军去了。

看着小樱蹦蹦跳跳离开,崔秀秀睨了李思钰一眼,笑道:“钰郎可真坏!”

李思钰重新躺下说道:“女孩子想去战场厮杀,这不是胡闹嘛!女孩子家,找个疼爱自己的男人才是正事,平平安安一辈子,比啥都强!”

崔秀秀避开李思钰伤口,重新趴在他怀里,觉得这才是个女人。

小樱一溜烟跑出李思钰的马车,骑着马就向辎重营跑去,长长队伍蜿蜒前行,辎重营任务最重,需要运输的物资很多,孙三胖现在都成了孙三瘦,恨不得一个人当十八个人使用。

小樱风风火火追上正在指挥的孙三胖,大声喝道:“孙三胖,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兵了!大哥说的!”

孙三胖一愣,还没明白咋回事呢。

小樱看到楞楞的孙三胖,气不打一处来,小马鞭在空中抽得啪啪响。

“孙三胖,你听到没有,大哥让俺成为辎重营将军,俺的兵呢,都叫过来,跟俺去教训虎子!”

孙三胖终于知道咋回事了,让辎重营去跟大帅的亲军去打架,那可不是老虎头上拔毛吗?

“小樱将军,若是大帅知道咱们不好好干活,而去跟虎子将军打架,肯定会打俺们板子的,要不等俺们回家后再去?”

孙三胖既然知道小樱是大帅新认的妹子,也知道大帅护犊子的脾性,这个时候可不敢跟小樱硬顶着干,要不然自己也得倒霉。没法子,只能顺着小樱性子,先稳住她再说。

小樱也不是非要找虎子麻烦,他只是记恨是虎子把她抓走的,想要找回场子。可要真的让辎重营去打架,一旦哥哥知道了,非得把她这个没当几分钟的将军撤职了不可。

“那,那就回去后再说!告诉本将军,现在兄弟们一共有多少人?”

孙三胖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这么多?嗯,很好,好好跟着本将军混,日后定不会亏待你!”

孙三胖心中不断诽谤这个抢了自己位子的小樱,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辎重营是个肥差,好处太多了,孙胖子被小樱压了一头,心中自是不乐意,只是他不清楚,这个辎重营只是临时的,回去后自然要解散重组,小樱也就过过瘾而已。

李思钰在辽东的人马中,能够处理内务的书生很少,混乱的地方,最先倒霉的往往就是书生,生存下来的几率很小,所以李思钰在太原劫掠的时候,就专门下过抓书生的命令。

辎重营这种管理性质的团体,最适合磨练读书人处理内政的能力,几乎所有的书生都被李思钰塞进了辎重营,而且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参谋部和政务部。

这些书生一开始很抵制李思钰的命令,后来发现,他们这些书生竟然能够随意处理十数万人的政务,只要不插手军务,随意他们怎么做,最关键的是,他们决定的命令,不是哪个人说的算,是依靠举手表决得出最终结果。

这种事情引起来这些书生兴趣,一开始胡乱下命令,指挥十来万人的政务。结果就是一片混乱,李思钰也不管,非但他不管,还强令军队不许介入,任由这些人乱来。

李思钰和军方不闻不问,他们自己有自己内部一套规矩,书生命令影响不到他们,可老百姓不一样,这拖家带口的,千里迁徙本就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吃喝拉撒睡,样样都乱不得,结果这些书生一会让他们去做这,一会让他们去干那,没完没了了,于是老百姓生气了,集体跑到小樱那里告状,小樱跟他们一样是被抓来的,只不过人家命好,飞上来枝头。小樱本性跳脱,跟这些百姓关系也还行,这些人也把小樱当成了他们的领头人,出了事情自然就向小樱告状,小樱就会风风火火跑去李思钰这个哥哥那里告状。

书生们面对百姓怒火,全都面无人色,唯恐李思钰把他们全砍了。百姓也有些害怕,所谓民不告官,老百姓告自己头上的书生,这就是挑衅李思钰的权威,自是心中惴惴不安。

可最终结果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李思钰谁的板子都没打,只是告诉百姓,既然他们认为这些书生们没能力管理他们,那就让百姓自己选出自己的长官,把十万人分成一百个小组,每个小组选出组长,每十个小组选出队长,十个队长组成一个管理班子,以投票的多少决定所有事情,决定不了的向李思钰请示。

这下子可就玩大了,这些书生乱搞一气,几乎得罪了所有百姓,在这次重组当中,书生们的权利一下子被剥夺了一干二净,沦为普通的苦力。

一连做了小半个月的苦力,书生们再也没有什么傲气之类的,对于自己失去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也是暗自后悔。李思钰不可能任由书生们就这么当个苦力,就给了他们一个听政的机会,每次十个队长进行议事,他们这些书生就在一旁听政,但不许表决,没有任何权利,一开始不少书生忍受不了这些老头队长瞎指挥,介入了他们的决议,之后被李思钰无情的踢了出去,让这些剔除的书生去教书育人。

第28章 亦部回归故里

所有人都不解李思钰为何如此,那些剔除的书生有些建议是正确的,可为何被解除听政的机会?后来从小樱嘴里得到了些许答案,小樱说:“哥哥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无论对错,都是百姓自己的选择,选择错了,那就自己受着,等下次再进行选择,自己拉的屎,不可能让别人去擦屁股。给书生们听政的机会,不是让他们指手画脚的,而是让他们反思自己的行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些不是说说而已,要身体力行,之前故意拿十万人的生计跟本将军较劲,他们何曾把百姓的生死当回事?

反思!不是让他们坏了规矩,他们这一群被百姓抛弃之人是没资格对百姓指手画脚的,之前给他们机会,他们不要,现在没了机会却又愤怒怨怼,这种人还没资格参与决议。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规矩一旦定下了就不要以各种理由去破坏,现在只是些许小事,走了弯路也不怕,可若是破坏了规矩,这就是大事情!这是原则的问题,不是小事。’”

李思钰这番话语流传出去后,书生们也都老实了,该教书的,只能叹气去教书,该闭嘴听政的还是闭嘴听政,只是暗暗决定以后有机会时,会改变一些错误的决议。

一些孩子、将领们被李思钰强行命令去读书识字,大字不识的,自己都不会写自己名字的,以后不许统兵。在强压下,大小将领们不得不一路走,一路还要读书识字,跟一群娃娃们一样挨先生的板子。

没有人跟他商议,也没人能帮他,这些书生不能信,至少现在不能信任。所有事情只能由他一人决定,以前手里人少,就那几百人,现在估计差不多也有三十万民众了,这么多人,就是累死他也做不完的事情,也只能在民政上进行放权。

大军所过之处,宵小退避。无人敢阻拦一心要回家的辽东将士。临近平州,千余骑快速奔驰过来,人群中一阵骚动,随即就平静了下来。

来人正是莽山。

莽山被高思继重伤,之后坐镇蔚州,疗养了小半年这才康复过来,同样的沉稳寡言,只是跟李思钰说了句“族长病逝”,赶走了虎子,站在李思钰身后。

亦部族长刘亦一的病逝,李思钰早有心理准备,莽山没有说刘海拔病逝,这就代表了刘海拔闯过了鬼门关,事情反而棘手了许多。

亦部对李思钰有恩,刘家与李思钰纠葛很深,若不处理好,以后会很麻烦。

“莽山,刘大人生前可有遗言?”

莽山沉默片刻,轻声说道:“辽西辽东早就没了区别,刘大人想要回归故里。”

李思钰一愣,回头不确定问道:“回故里?武列河?”

莽山点了点头,轻声道:“生于斯,长于斯。大人病故前奚帅胡损派人前来请求大人能够伸出援手。奚族各部近年来不断被契丹人劫掠人丁,已经危在旦夕,奚帅想请大人帮助奚族。”

李思钰点了点头,这种事情难免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刘亦一出身奚族,亦部也是奚族的分支,本族遭受难,自是想要拉一把。

老头知道,若单单是刘家请求,李思钰估计会拒绝,这个时候的李思钰是最困难时期,民众的安置本身就很麻烦,连续征战的将士也需要大修整。临死前老头觉得只有亦部返回奚族本部,李思钰才可能看在情分帮一把。

事实上,老头没有想错,若亦部刘家不离开,李思钰确实不会出兵帮助,与契丹人定下的契约他不想毁掉,他需要时间稳固根基。

“刘大人啊,你这是将了属下一把啊!”

李思钰叹息一声,这事的确挺为难的。

“莽山,能不能让奚帅来一趟,你也看到了,我这伤不可能去奚族的。”

莽山点了点头道:“奚帅的弟弟一直在山海关等大人。”

李思钰叹息一声,这可真是赶鸭子上架了。

与奚族联手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时机不对,若能晚几年,就是胡损不来,李思钰都要过去游说一番。

莽山没有多说其他事情,但李思钰也能猜出来一些,海拔没死,亦部族长自然尤他担任。海拔残废了,这对于他的威望是重重一击,在族内肯定有所下降,可若是李思钰支持,海拔的地位就会稳固如山,海拔的回归,带来了辽东军的援助,海拔的地位会在进一步,在整个奚族都会有话语权的,这对于辽东与奚族联盟是有利的。

李思钰想了一下说道:“长老团如何说?”

莽山沉默不语。

李思钰叹气一声,知道自己是多次一举了。

李思钰又问道:“海丝怎么说?”

莽山回答道:“马芳与族长一同离开。”

李思钰点了点头,良久才道:“你……你是怎么想的?”

莽山沉默不语。

李思钰叹气说道:“还真是个烂泥塘啊!”

“你是个聪明人,多的说了也没意思。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人呐就是这回事,总是再做自己难以抉择的选择。”

李思钰叹气一声,再也不说什么了,只是看着人群蜿蜒行走着,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对的还是错的,兴许自己是把这些人推进火坑里也说不定。

亦部或许是李思钰这个蝴蝶的介入,内部纠葛很深,海山、海丝背后的马芳、海拔、莽山的家族,这些人相互纠缠在一起。海拔残废了,无论李思钰给他多少支持,终究还是要其他人来做事情,权利被瓜分是必然的。

马芳因海丝的缘故,决定离开李思钰,另起炉灶。马芳在李思钰吞掉十数万辽东百姓后,他就知道已经没了他的地位,与其在李思钰屋檐下,还不如去奚族。海拔残废了,最亲近的自然是海丝,他马芳就是外戚,海拔以后对他重用是可想而知得。

马芳是聪明人,很聪明!

长老团不想离开,却无借口,不得不跟着离开。莽山同样是聪明人,手里有亦部的义从,以前觉得还不错,现在见识过铺天盖地的兵马,觉得一千人也就这回事,还不如李思钰手下其他人过得舒服。他不想去奚族,他想统领数万人马驰骋。可他很清楚,李思钰是不可能把手里人交给他的。

李思钰伤势恢复的要比想象中快得多,等他们进入山海关,已经可以行动了,众多将勇前来山海关迎接他们,李思钰也一眼就看到几个不合群的秃头蛮,这些人正是奚族人。

奚族和契丹人一开始是一家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两家分开了,两家相邻,正合了一句话:远亲近仇。两家对立归对立,本质上从外表上都差不多。

奚族相比较靠近大唐,更多的受到大唐的影响,属于半农半牧民族,契丹人更像是游牧民族。

海拔被人抬了出来,做起身子,脸上带着羡慕与回忆,微笑看着李思钰蹒跚下了战马,一瘸一拐来到海拔身边。

海拔笑道:“行乾你也受伤了。”

李思钰走到海拔身边蹲下身子,为海拔掖好被子,盖住残废的伤腿,嘴里随意说着。

“将军阵上亡,小弟比起战死的兄弟,这是好的了。天气渐冷了,少族长还来做个甚,小弟去看望少族长就是了。”

“将士出征在外,你们在外拼命厮杀,俺这个残废躲在后面安享富贵,这个时候若还不过来迎接你们,老爹会从土里爬出来的。”

海拔很是罕见开了一句玩笑,看样子挺开心的样子。李思钰笑着说道:“少族长难得今日高兴,一会咱们好好喝一杯。”

海拔大笑:“哈哈哈……行乾,喝酒你可不成!”

海拔拉着李思钰的手,另一手指向那些奚族人说道:“来来,给你介绍一下。”

那群奚族人看到海拔指向他们,一个矮壮的汉子走了过来。

“这位是奚族可汗的弟弟罕虎,是个悍勇的汉子。”

罕虎向李思钰拱手说道:“李帅能与李飞虎胜负不分,李帅堪称我关外第一悍将,俺岂能与李帅相提并论。”

李思钰笑了笑,同样拱了拱手说道:“战阵上谁也不敢说第一,一个疏忽可能就是马下的死尸。不说这些了,都是好朋友,来来,一同入关饮酒,今日不醉不归!”

李思钰也没骑马,陪着海拔登上马车,一同进入山海关。这个时候的山海关已经不能算是关口了,而更像是个城市,尽管不是很大,却很繁华。

城主府是海拔专门让人为他修建的,地方还算不小,装置就寒酸了不少。

酒宴早就备下,李思钰作为现任的平州兼关外最高首领,能与他一张桌子上饮酒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石头、梁书生和牛三,再加上莽山和罕虎,这一桌就只有六人,就算是海丝也没资格坐在这里,其他人更别提了。

第29章 奚族使者

酒过三巡,海拔终于开口说要回祖地之事。

“行乾,这些年奚族屡遭契丹人劫掠,爹没去世前就想带着咱们这些人去奚族,只是其他人不同意,这才作罢,这些你都清楚。”

李思钰点了点头,以前刘亦一是有这种想法,只是其他人都担心去了奚族,最后却成了奴隶,就没答应,这才向关内后撤。

“少族长的意思行乾明白。说别的也没意思,一句话,少族长若要回归祖地,行乾会派人随行护佑。”

罕虎听了这话,急忙问道:“不知李帅派多少人,能不能提供一些兵甲?”

李思钰看了一眼罕虎,知道自己洗劫了太原一地,从太原拖运过来的物资是瞒不了人的。

“可派兵三千骑随行守卫,至于兵甲……辽东军尚且不足,无法提供。”

罕虎有些失落,但是多了三千骑也是件好事情,为此还是高兴的。

“兄弟够义气,俺罕虎敬兄弟一杯!”

说完,罕虎一抬手饮尽,亮出杯底。

李思钰也没做大,同样喝完杯中酒,之后他的话语却让罕虎大怒。

“罕虎兄弟且莫急着称赞兄弟,少族长前往奚族,我这个兄弟自然要出兵帮助一二,兄弟出兵没问题,这兵需要的粮草物资却需要奚族供应……”

“什么?”

罕虎大怒道:“李兄弟,你这是耍兄弟吧?三千骑守护的可是海拔……”

李思钰打断道:“是守护的少族长,可罕虎兄弟要知道,这三千骑同样增强了奚族实力!”

“三千骑,若我们出兵又出钱粮,罕虎兄弟,你觉得合适吗?”

罕虎气急,拍桌子站了起来。

“李死鱼,你就是如此对待帮助你的亦部?”

李思钰猛的拍桌怒道:“别以为你们想的什么,老子不清楚!”

“三千骑去了奚族会如何?别告诉老子,你们会把他们放在后面!”

“哼!既想让他人去送死,却又不拿出点甜头,真当老子傻吗?”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眼看就要不欢而散,海拔却说道:“行乾莫怒,秃头蛮是大家所有的敌人,有何争执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李思钰看着海拔,心中满是失落。

“少族长,不是行乾生气,奚族这哪里是合作,而是想让辽东军顶缸啊!”

李思钰继续说道:“少族长对关外之地自不生疏,大家都知道,其实契丹八部所处位置并不好,可谓四战之地。”

“契丹八部,南面是奚族,西北是黄头室韦,东面是营州,当然营州大部现今被秃头蛮占据了,北面是粟末部。”

“由此可见契丹八部其实是处于包围之中的,他们向来掠夺这些部族人丁壮大自己,与周围各部关系都不好,若是这些部族可以联手,奚族纵然没有辽东三千铁骑,他们也是安全的。”

罕虎此时又坐了下来,听着李思钰话语后,气愤道:“现在不是没联合吗!”

罕虎不是不知道李思钰说的话语是对的,可他们都是私心重重,都想让对方死磕,自己尽量避免与契丹八部交战,以图保存实力,结果这些部族纷纷衰落,无法压制契丹八部,自己反而越来越衰落。

李思钰也知道这些人是啥心思,这也是他生气的地方,本可以瓜分契丹八部,却造成契丹八部越来越强大。现在更好了,奚族又把主意打到辽东军头上。

李思钰叹气说道:“三千骑去不去奚族,在我看来都是无所谓的,主要给契丹八部足够的压力,三千人在哪个位置都是可以的,不一定一定要在奚族。”

“唉,这样吧,武器铠甲盐巴都可与奚族,但是要用战马牛羊来交换,至于三千骑,除非奚族愿意负责粮草物资,否则三千骑是不会过去的!”

“这是我辽东军的底线!”

海拔叹了口气,他知道李思钰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想要三千骑,又不提供物资,这也不现实。

“罕虎,你觉得呢?”

罕虎平静了下来,至少有个目的是达成了,辽东军愿意与他们交易武器铠甲。汉民善于制造,这些都不是他们擅长的,至于三千骑,说实话,他是想要的,这些年奚族损失太大了,三千骑几乎相当于他们的实力,有这些兵马,奚族会更加安全些,可是……可是物资怎么办?

若是以前,他们最强盛的时候,三千人的供给是没问题的,现在若是提供,对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不过这事情也不是他能够决定的,需要回族后,由族老决定方可。

“那就这样吧,三千骑需要回族里方可决定。”

李思钰点了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更希望你们能够联系黄头室韦,能够配合对秃头蛮造成压力。”

“当然,我们辽东军也会配合你们的!”

李思钰对奚族抱有的希望真的不是很大,这个部族与大唐靠的最近,别的没学会,偷奸耍滑学了个十足,想要他们出死力,不是李思钰看不起他们,还真比吃屎更难!

不过再怎么说,奚族的确可以牵制一部分契丹八部一点精力的。为了这点,他也只能做出这种决定,否则一旦奚族完了,契丹八部就会以半包围姿态对辽东军形成合围,这不是他希望的。

事情大致谈妥,众人就不再讨论此事,该怎么喝酒还怎么喝酒。

李思钰受伤后,喝酒容易醉,散场时,他是被人背着回去的。

一般人都比较讨厌醉酒之人,醉酒的人话多、易怒,许多家暴都是醉酒之后发生的,但崔秀秀却最喜欢李思钰醉酒。

李思钰醉酒后比较老实,看着他睡着后的样子,崔秀秀总是忍不住想要亲吻几下。

帮着这个男人褪去鞋袜衣物,看着自己男人醉态可掬的样子,她就觉得特别幸福,怎么看都看不够,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真实的。每次他不在身边,这心里总是有些空唠唠的,总是担心会有不测,哪有现在这般踏实。

李思钰看着艳如桃花的女人,伸手**着红艳艳的妩媚面孔,忍不住开口道:“秀秀,咱们结婚吧!”

“我想给你个婚礼,一个专属于你的婚礼……”

“可好?”

第30章 改制

李思钰的归来,这让军中头头脑脑们全都返回山海关,山海关也一下子满满当当的,正因如此,李思钰决定提前进行重组军队,兵多有兵多的好处,他不是不希望自己兵力一下子弄出几十万人马来,一举平灭掉大唐北方威胁,可现实是残酷的,他无法养活如此庞大的军队。

通常百人能养活一名职业军就算不错了,从辽东各地后撤的百姓有十来万,从太原劫掠的青壮也有十来万,再加上平州本地百姓,总共也不过三十万而已,最多可以勉强养活三万精锐,这还要在军队自己种地养自己的情况下。

一名职业士兵不是只要给吃的就可以了,真正的大头是兵甲武器,是战马!战士吃的永远要比百姓更好,尤其是精锐的职业士兵。

三十万百姓提供的赋税明显不可能全部用在士兵身上,这些赋税大部分要返还给百姓,只有如此才能算是“休养生息”。这就像是做生意,李思钰记得上辈子看过一部电视剧《飞上天的鸡毛》,别的他没记住,但是里面有句话他记住了,就是“进三出七”,要想富裕壮大,他同样也要如此。

军议在李思钰休息三天后进行。命令传达下去后,军中诸将纷纷向李思钰身边的崔秀秀打探,一些凭关系得到了这次军议会大动干戈,军队不但会缩水,将领们也会相互调动。

得到这些小道消息后,军方诸将都是忐忑不安,唯恐李思钰的大刀砍到他们头上。

这是李思钰故意如此,有些事情可以保密,有些事情就要透露出去,这有利于命令的实施。

一大早,众将纷纷前来,按照职位大小落座,最靠近帅位的自然是李思钰的亲信。

李思钰在三通鼓之后,一瘸一拐从外面走了进来,尽管他一瘸一拐,无人敢露出嘲讽之色,全都挺直身体站在两侧。

李思钰径直坐在虎皮帅位上。

“坐!”

“呼啦”一声全都坐在座位上。

看着左右两侧挺胸静坐等待他的军令的诸将,李思钰很满意这种态度。这些人大多都出身最早的手下,知道他们曾经的旅帅军律严明,最是注重规矩,哪有敢大意的。

“军队是个阶级最分明的群体,一支军队只能有一个大脑,因此诸位最好不要有什么私心杂念!为了避免诸位以后犯了军律,也为了咱们兄弟情义,我不希望等我老的走不动了,却成了孤家寡人,我希望诸位都能子孙满堂,老了可以跟子孙们吹牛打屁!”

“所以……”

李思钰首先看向石头说道:“石云力!”

“在!”

石头起身站到堂下,躬身抱手。

“从现在起,你调为辽东军步军指挥使!”

“属下听令!”

说完,石头接过令牌返身回坐在座位上。

“夏三牛!”

“属下在!”

“夏三牛调任骑军指挥使!”

“属下听令!”

两位军队直接统领将领进行了调动后,李思钰看了看堂下诸将,开口道:“调动不仅仅是为了防范诸位拥兵自重,更多的是要诸位熟悉不同军种作战的方式,一个合格的统帅需要知道自己手下兵将的不同,能够使用任何兵种,哪怕只是一群杂兵!”

众将更是挺起胸膛。

李思钰继续说道:“以往军中司马只是辅助主将日常训练,同样这次本帅也对行军司马进行改制。”

“行军司马协助主将的职责没变,但是……在无战事情况下,军中非军事训练外的日常生活,以行军司马为主,主将不得插手行军司马的职权。”

“同样,行军司马不得干涉主将的作战事宜!”

“辽东军组建司令部和参谋部。顾名思义,司令部就是职司下达军令的部门,参谋部是参赞谋划的部门,司令部最高长官由本帅担任,下设副司令一人,由石云力兼任,另设五位委员,由夏三牛、孟铖、蒙哥翰、突突、孙希唐担任。”

“属下听令!”

石头和牛三再次出列,连同另外四个副将一同领命。

李思钰点了点头,等他们回位做好后,又说道:“任梁文浩为总参谋长,任孙昭为副参谋长,另设九名常务参谋,至于由谁就任常务参谋,书生、狗子你们自己商议一下,之后上报给本帅。”

“是,属下定不负大帅嘱托!”

梁书生和狗子赶紧出列领命。

李思钰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非战时,军将的提升必须要有司令部和参谋部同时认可,任何主将不得私自任用他人。战时,主将战薨,副将暂领,战后由司令部和参谋部进行核查。”

“赵虎任护卫军统领!”

“属下听令!”

“赵及贞任将作营统领!”

“属下听令!”

“孙大用任辎重营主将!”

“属下听令!”

“本人兼任舟船统领,梁七佐之!”

“属下听令!”

“任……”

李思钰一番将官任免之后,又说道:“辽东军现在无法养活过多的军卒,尽管军卒可以耕地种粮,但这都是无奈之举,职业军卒就该专事作战,本帅不希望以后本帅的军卒全成了农民,所以现有的军卒要淘汰老弱病残,但这些人都为辽东军流过血汗,立过功勋,所以如何安置他们,诸位要尽心尽力,不能让他们寒了心,本帅的意见是,淘汰的军卒全部纳入军户,享有见官不拜,每个人分土地三十亩、牛一头、房院一处,并且十年内不纳税。无法耕种的伤残老弱军卒,在役军卒有责任为其耕种,当然了地方官员也应给予尽可能的照顾。”

“军队缩减为骑军六千,步军两万四千,辎重营为两万,亲军一千,舟船兵丁另计不算其中。”

“各位就任各军主将,一般为五年调动一次,特殊情况要得到司令部和参谋总部的认可。这次变动很大,各位回去后自行与行军司马商议,上报参谋总部后,由本帅签发认命令。”

“是!”

众将轰然立身领命。

正兵三万,辅兵两万,这已经是李思钰能够承担的极限,辅兵虽多,可辅兵没有铠甲,最多也就是刀枪这种不是很值钱的武器,平时都是种地和运输物资,养这些人并不会对李思钰造成多大的压力,压力源主要还是三万正兵,尤其是六千骑军。

在太原、幽州,李思钰可以以战养战,在辽东自己地盘,他只能自己养着。

李思钰不但对军方进行革制,同样对政务也进行了革制,应该不算革制,他之前已经零零碎碎进行了,就是“选举制”和“任命制”。

低级官吏就让百姓自行选举,中高级官吏本来李思钰也是想要他们自行选出,可是后来梁书生来找他,说这样可不行,若都用选举,读书人怎么办?

李思钰思量许久,同意了梁书生的意见,以考试选拔出可用的管理人,再让这些人进行举手表决政务的实施。

李思钰不打算太多过问政务,觉得插手太多政务不是件好事,可也防着这些文人过度打压武人,亦或是结党营私,于是就在政务官场上设立了一个监察院,一个与政务院平行的部门。大唐不是没有这些,只是大唐宰相地位要远远高于监察部门,李思钰只不过把监察院职权放大了。

同时又强制政务院,任何人(除了特殊签令)都要纳税,哪怕李思钰本人也要纳税;军费必须占税收的两成,且不得以任何借口消减,获得军功的将士,任何官吏不得侮辱立功将士,有见官不拜权利。

李思钰对军政改制都是比较粗糙的,但他现在也没太好的法子,只能走走看看,发现哪些需要改进的改进,需要丢弃的丢弃,这些都是以后要考虑的。

李思钰这种改制,尤其是税收两成为军费的规定,在这个时候是最要命的,本就缺钱缺粮的李思钰不得不死死勒紧裤腰带。

李思钰的改制并未引起辽东军上层多大的震动,军方军将大多是李思钰以前的嫡系,政务方面更是丝毫波澜都未起来,现今天下的军阀无不是军政一把抓,也只有李思钰这个对政治不敏感的家伙才会彻底放权,让那些书生们和乡民老头自己去弄。当然了,李思钰并不是不管不问政务院,若政务院胡来,他是有资格罢免他们的权利的,只不过为了自我约束,李思钰自己在自己脖子上套了个枷锁,限定了插手政务院的权利。

都说富不过三代,李思钰尚未有子女,以后他能不能平安活到老尚未知,但还是考虑到后来之事,哪怕他无子无女,哪怕自己早早夭折,他也要限制继承辽东军的继任者。

李思钰相信榜样的力量,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大唐和大明,大唐灭亡可以说自己把自己干掉了,若不是李世民起了个坏头,大唐皇家何会有如此多的龌龊事?大明自朱棣建都北京后,“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就在大明朱家子嗣心里立了一道丰碑,自大明亡国,朱家子孙无论多么荒唐和昏庸,都未低头过,尽管这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朱家子孙的确对得起国家社稷。

李思钰现在算是新辽东军的开创者,有些规矩他必须立起来。李思钰很相信一句话:即使你是神,也要对这个世界谨慎和畏惧。

力量是把双刃剑,能伤敌,同样也能割伤自己,武人如此,文臣同样如此,每个人头上都应该有个枷锁。

举头三尺有神明,人总是要有畏惧才好些。

第31章 莽山

李思钰对军政改制,短期内肯定会混乱一些,这是无法避免的。

老弱病残的军卒在得到命令后,不少人心底恐慌。这个时代的兵卒大多是抓来的青壮,脸上还被刺了字,能不当兵对于他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可情况不同,老弱病残的军卒在军中还能有口吃的,离开军队他们只能乞讨等死,这种事情他们见得太多了,李思钰要缩编,要让这些人离开,他们如何不慌?

宁远正在筑城的兵丁王三和几个兄弟干了一天活计,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劣酒,自己很小心地喝了一口,递给身旁眼巴巴盯着他的狗蛋。

“你那是瞅啥呢!给你!少喝点,给其他兄弟留点,唉……兴许以后就喝不到喽!”

王三很是小心扔了过去,心中纵然不甘,还是显得很是大方。

狗蛋长得瘦小,塌瘪的鼻梁显得很是丑陋,人傻傻的,可别看人傻,发起火来很是凶悍,上次与秃头蛮厮杀时,左肩被秃头蛮骑枪刺穿,硬是抱着长矛把那秃头蛮扯下战马,用拳头一拳一拳活活砸死。

狗蛋家里穷,只有一个老娘奉养,也不知道他瘦小的身体为何有这么大的力气,硬是背着年老的老娘随着大队伍一路撤到宁远的。

关外就是如此,谈不上生活好不好,只能说是生存易不易!想要活下去就要拼命,狗蛋想要给老娘弄口吃的也得拿命来换!

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狗蛋喝过酒,第一次喝酒还是不久前跟秃头蛮打过仗喝的,重伤很痛很痛!大帅看望他时,特意赏赐了一袋劣酒。

每次想到当时喝下那酒的滋味,他就像是飘在云间一般,暖烘烘的,身上也不疼了,仙境也是如此吧。

狗蛋不敢大口喝,他知道王三说道做到,若真敢大口喝,没给其他人留点,他一准会挨揍。

狗蛋小心喝了一小口,感觉一道热线贯穿了身躯,整个身体像是陷入了棉花堆里面一样,忍不住呻吟一声。

“熊样!”

瞎了一只眼的刘六一把抢过来,酒落入他的手里,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王三,你啥意思,是不是你小舅子弄不来这酒了?”

王三叹气一声说道:“咱们大帅要把咱们这些人淘汰出军队了,离开军队,还喝个屁酒!”

“啥?咳咳……咳咳……”

刘六刚喝进嘴里小口酒还未咽下,听闻此话,一下子又喷了出去,狗蛋看向他就像杀人一般,两眼瞪的贼大。

“你这……咳咳……臭小子……瞪个啥子?”

少了一条胳膊的赵老实摇了摇头,不信道:“俺不信,俺跟大帅有些年头了,大帅可从未亏待过兄弟们!”

“俺也不信,王三你若在编排大帅,俺可不饶你!”

王三举手发誓道:“你们咋不信呢?俺王三若有半句假话,就让俺媳妇生不出儿子来!”

狗蛋傻笑。

刘六皱眉道:“王三虽说混蛋些,可这话都出来了,估计是真的了。可咱们离开部队,咱们以后怎么办?”

赵老实摇了摇头说道:“俺不信大帅会不管不问俺们。”

王三有些急了,他的年龄大了,按照规矩是要精简掉的人员,自己还没个儿子呢,一旦离开军队,在关外怎么养活自己?正要想说什么,一个冷哼声突然传出。

“王三,你瞎咋呼个甚!”

王三一回头,说话人正是他们的伍长马大刀。

“就知道瞎咋呼!还怕离开军队,老子现在都恨不得给自己划拉一刀也跟着退伍!”

刘六听到这话赶紧上前小心讨好道:“伍长,您别生气,王三这泼皮你还不知道?不知……不知伍长可有……可有……”

马大刀眼睛一瞪骂道:“一群泼才,也只有大帅才在乎你们,不知道感恩戴德,净知道瞎咋呼!”

“是是,都是小的不是,小的该打!”王三说着就在脸上啪啪几个耳光。

马大刀嘴角一歪道:“行了,演给谁看呢?”

“你们有福了,大帅说了,每人给你们几十亩地,一头牛和一座宅子,十年不收你们的税……这得多大福气?”

“别他娘地不知足!”

赵老实一拍大腿说道:“俺就说嘛,大帅就不是那样的人!”

王三看了一眼狗蛋问道:“伍长,狗蛋肩膀受了伤,能不能也退伍?”

马大刀用马鞭使劲敲了敲王三脑袋骂道:“他就一个老娘,若是死了,是你养他老娘,还是让老子养?”

王三脸色一正道:“看您说的,狗蛋的娘就是俺的娘!……您看能不能跟大帅说一声,多给俺一点田地?”

众人都是一脸鄙视看着王三,王三讷讷不敢言。

马大刀看着手下这些人,想要再骂几句,突然哽咽起来。

“狗日的孙二蛋、厨子,你们咋走到这么洒脱,田地、耕牛、房子……你们都不要了……”

众人忍不住泪流满面……

“行了,他们都是无福之人,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你们都将被安置在关内,以后好好侍弄田地,将来都找个媳妇生个娃,比啥都强!”

“伍长,俺还能喝酒吗?”

王三踢了一脚狗蛋,笑骂道:“你个傻子就知道喝酒!以后呐,有你喝的!”

众人一阵笑骂打趣,之前的担心全然不在,都是对未来的憧憬。老百姓就是如此,没有什么豪情万丈,也没有封疆拜侯的志向,只需要稳稳当当过日子,娶个媳妇、生个娃!

辽东军精简人员命令传出后,内部伤残年老之人在得到确切消息后,动荡一下子没有了,都是充满期盼着看向南方,那里有他们尊敬的大帅,有他们渴望的土地……

得民心者得天下,何为“民心”?说白了还是利益。老百姓想要什么,期盼什么,掌权者只要把这些都做到,民心自然在他。

李思钰只是一个骤然爬起来的“枭雄”,与天下那些老牌枭雄差距太大,他没有这种资历,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尽可能抓住这些百姓的心。

大明举国之力建立宁锦防线,花费钱粮不知凡几,而他有什么?只有三十万百姓!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扛起这个重担,但他知道自己躲不掉,这是命!是命就得服命!

李思钰一面等奚族反应,一面整顿军务。历时一个月,三万人马整顿完毕,将在山海关进行一次阅兵。

阅兵主要是为了威慑奚族那些心思叵测的老家伙,其次是进行调整,李思钰将把两万主力放在宁远一线,并且他亲自坐镇,大明皇帝敢守国门,他这个屁身份没有的“旅帅”也不打算装孬种。

处理了一日军务的李思钰有些疲惫,扔下最后一份任命名单,崔秀秀端来水和毛巾,为他洗漱一番,李思钰这才爬上床。

崔秀秀低声说道:“莽山在外面都三个时辰了。”

李思钰犹豫一下。

“那……那就叫他进来吧。”

崔秀秀点了点头,转身出去招呼莽山进来。

崔秀秀轻盈盈来到房外,天色尽管阴沉,依然可以看清站挺的莽山。

“夫人!”

莽山抬头一看是崔秀秀,不敢盯着她那娇媚面容,知道这位是里面那人的禁脔,态度极为恭谨。

“莽山将军,相公请你进去。”

“谢夫人!”

崔秀秀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里。莽山跟着进了李思钰卧室,正看到李思钰皱着眉头看向他。

“见过大帅!”

李思钰盯着莽山良久,叹了口气。

“说句心里话,石头他们的本事比你要差上不少,但我并未用你!

“知道为何吗?”

李思钰再次说道:“不单单是因为你是亦部人,抑或是少族长身边之人,这些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

李思钰点了点头。

“你是个聪明人,沉稳、果敢、眼光敏锐,有野心……看似有些呆傻,其实是个内秀人物,你这种性情史书上有不少人身上都具备的,最有名的就是冢虎司马懿。”

“用你有很大的风险,你告诉我,用你还是不用?”

莽山沉默不语。

李思钰叹气说道:“也是,没发生的事情谁都不好说以后会如何。”

“有时我也想过,若是有一日我战死了,辽东军会交给谁合适,想来想去只有你比较合适。”

“可我担心啊!你是奚族人,辽东军交到你手上,会不会祸害关内汉民百姓?”

“一个对世界毫无畏惧的将军是非常可怕的,破坏力谁也无法能够预料,也因为这些……你很让我犹豫不决!”

莽山突然单膝跪地,抚胸低头。

“请大帅赐李姓!”

李思钰一愣,随即放松下来。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以后你就叫李义山,字行仁。”

“……为我长兄!”

莽山低头道:“义山谢过二弟。”

李思钰看了崔秀秀一眼。

崔秀秀急忙上前搀扶起李义山,嘴里说道:“大哥都成了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起来坐吧!”

“礼不可废!”

李思钰则笑道:“大哥矫情了。小弟身上有伤不便,总不能让兄弟扶你起来吧?”

李义山这才站起身子坐在床沿。

李思钰知道这是个沉默性子的汉子,说道:“军制管制的改动,里面有个最重要的职司没有人主管,就是谍报司。”

李义山抑或看着李思钰,李思钰解释道:“谍报司看着只是跟探子差不多,其实地位很重要,不单单刺探外人,自己人同样在探查范围内。本来是想让秀秀暂时管一下,等以后有了合适的人在换。”

李思钰叹口气说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总会有杜鹃这种鸟的。”

李义山听了这话,犹豫起来。

第32章 奚族

“大哥不善于此类……”

李思钰悠悠说道:“善战者无赫赫战功。战阵厮杀,明刀明枪你来我往,这反而算不得什么。”

“这个世界很混乱,天下风云再起,无数英雄枭雄都会趁此逐鹿天下,以大哥聪睿想来也是一清二楚。若小弟舍弃关外,转头杀向关内,甚至占了幽州,未尝没有与天下豪杰一争天下机会。”

“可兄长想过没有,温柔乡即为英雄冢啊!关内是好,待久了,英雄气就没了。”

“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纵使马革裹尸还,儿郎笑傲天地间。”

李思钰静静说道:“一支军队只能有一个大脑,只能有一个意志!咱们这些人生在这个时代是一种悲哀,可这就是命,逃不脱的,我也不想逃!”

“大哥,我们定个君子约定,若是我无子无女,不幸战死沙场,辽东军上下归你统领;若子女十八后,我若战死,你须辅佐他们镇守关外。”

李义山沉思片刻,沉声道:“使得。”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之所以想要大哥就任谍报司主事,也是为以后考虑,我若战死,纵然独领一军也没太大作用,内部一旦混乱,大哥纵然用武力平叛也会让辽东军损伤元气。谍报司不但能明确铲除异志者,避免连累无辜,同时还能把损失降低到最小,以最快的速度稳定辽东军。”

李义山点了点头,这些他能听得懂。

“那就依二弟。”

李思钰看向一脸担心的崔秀秀,笑道:“不用担心,你家相公命硬着呢!去把你收起的那个匣子拿过来。”

崔秀秀听着自家相公话语就跟交待后世一般,如何不让她担忧。可这时又不能说什么,只得转身去拿匣子。

从崔秀秀手里结果木匣子,沉默片刻递给李义山。

“这里面是小弟整理的一些资料,如何做,等大哥看完后自己决定好了。”

李义山结果匣子,没有打开,眼睛盯着李思钰道:“奚族那里如何安排?”

李思钰明白他的意思,开口说道:“让牛三去奚族,大哥留守山海关,为小弟后背。”

李义山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那为兄就不打扰二弟休息了。”

说着大步离开,就在将要出了房门时,突然顿住。

“二弟不负大哥,大哥必不负二弟!”

话语一落,李义山大步离开,消失在夜幕中。

看着李义山这个刚订下名分的大哥消失在夜色中,李思钰有些恍惚起来,不知道究竟是对是错……

“以后能不能……能不能别提不吉利的话语……”

崔秀秀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床来,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李思钰偏过头来,看到崔秀秀脸上的泪珠,突然心中一痛。

轻轻抹去泪水。

“以后不会了。”

“秀秀真的很怕……怕相公没了……怕相公不要秀秀了……”

“不怕,不怕!”

“你相公命硬!”

“飞虎将军这么厉害也没能拿你家相公怎么样,更何况他人。”

“答应秀秀,要死也要死在秀秀后面,秀秀怕没相公在身边……”

李思钰亲吻着她的额头,低声说道:“放心吧,咱们还要开枝散叶呢,哪容易这么快死去。”

女人远比男人情感丰富,男人理性更多些。时代的不同,生命脆弱的如同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玻璃,谁也无法保证以后的命如何。如柴荣英雄人物,若不是北征病逝,赵匡胤如何敢黄袍加身?

“对了,小樱今日过来找相公,相公不在又回去了。”

“啊?这丫头又怎么了?”

崔秀秀捂嘴轻笑道:“还能如何,相公没给她安排个大将军呗。”

李思钰头疼不已,感觉认下这个妹子有些失败。

“这丫头就没个姑娘样。这样吧,让她去监管政务院好了,跟那些老狐狸们去打擂台。”

崔秀秀有些担忧说道:“是不是儿戏了?”

李思钰笑道:“无碍,不是还有你吗,就是查查有没有贪赃枉法的事情,这种耀武扬威的事情,她应该喜欢吧!”

李思钰又叹气说道:“小樱只是个名义而已,真正做事的也不可能是她,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在开始的时候,后面就要有咱们的支持,否则就成了政务院的下属部门,这不是你相公想要的。”

崔秀秀点了点头说道:“那明天臣妾去跟小妹说一下。”

辽东军打乱重组,重新安置人员,重新布局,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李思钰手里没有合适可信的人才,在这种情况下,他情愿使用材质平平却可信之人。

奚族与山海关不是很远,奚族在贞观年间封为右将军,都督,建饶乐都督府,节制奚族。后来又改为奉承都督府(内蒙宁城县大明镇)。

亦部是奚族五部王帐分离出去的,回归族部是一样大事,契丹人不断劫掠他们的人丁牛羊,可战族民随着战斗的持续,奚族逐渐不支,不得不让人召回分离出去的族民,而亦部则是胡损最看中的一支,尤其在李思钰大胜耶律阿保机之后,胡损更加重视这个王部分支。

罕虎回到王帐,面对帐内众多各部首领,罕虎皱了皱眉头,也没说什么,径直坐在最次的位置上。

胡损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这才问道:“罕虎,海拔怎么说?”

罕虎站起身子拱手道:“海拔愿全族前来,其门下大将李行乾也愿意调三千骑护从,但要咱们负责三千骑粮草物资。”

罕虎故意不提贸易之事,这种事情他需要跟大哥私下谈过后再决定。

头发花白的司空不悦道:“那李行乾不是海拔的属将吗,难不成海拔还做不了主?”

罕虎有些不屑说道:“司空大人以为李行乾手下三十万人会听海拔数千人的?”

“什么?”

众人大惊,他们尚未得知中原事情。

罕虎沉声说道:“那李行乾的确是个人物,之前他并未在长城,而是去了河东,与太原府掠夺了十万人丁,物资更是无数。”

众人沉默下来。

胡损良久才道:“我族现如今如此困境,若是有那些物资,我们自己就能组建三千骑,何须他们?”

罕虎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突然却不想说了。

突然觉得那李行乾说的话挺有道理的,这个世界上想要东西,首先就要付出点东西出来,想空手套白狼,那是想也别想的,纵然空手套白狼,那也不是先给人画的大饼吗,什么都没有,空口说白话,让李行乾拿出三千骑,还要提供给养,那是想也别想的。

年纪最老的大常衮睁开浑浊的眼眸,不为人知轻撇了一眼胡损。

“罕虎,那李行乾如何保证海拔的安危?”

听了大常衮话语,罕虎不敢怠慢,这些人当中,罕虎唯独忌惮这大常衮叔父。

“孩儿禀明叔父。李行乾有言,契丹是奚族、辽东军、粟末部、黄头室韦合围之势,若能四家达成盟约,一方有变,其他三族同出兵,契丹人必然危如累卵。”

大常衮点了点头,慢条斯理说道:“这话有些道理,可契丹兵胜,黄头室韦、粟末部和我们奚族稀缺兵甲武器,如何与契丹人抗衡?”

罕虎暗暗叹了口气,他还不想说交易之事,看样子现在也不得不说了。

“叔父,那李行乾答应咱们可以与他们交易兵甲战器,只要奚族出的起价,他们就愿意出售。”

“哦?此言当真?”胡损大喜惊问。

罕虎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司空喜道:“大汗,既然如此,咱们还让三千外人过来干嘛,这些人吃用物资完全可以换武器了,自己人总要比外人强吧?”

罕虎听了这话大惊,正要反驳,抬头却看到大常衮冷厉的眼神,把口中话语又压了回去,低头不言,心中却暗骂这些蠢货。

胡损想了想司空话语,的确如此,若是把物资提供给三千骑,那还不如把物资换取武器增强自己人马。

想到这里说道:“就如此办吧,罕虎你去长城……”

大常衮却突然说道:“海拔有一千骑吧?”

“是,海拔还有千骑精锐。”

“让海拔带着他们的人前来,至于那三千骑……就按大汗的意思好了。”

海拔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连李思钰邀请胡损去山海关的意愿都没能说出来,所有的话语、憋闷全被大常衮这位叔父压到肚子里憋着。

看着众人轻松欢快、相互喝酒吃肉,肆意蹂躏怀中少女,罕虎突然想全把这些蠢货干掉。

心中郁结,喝酒就易醉,这才多久罕虎就已大醉,推开曾被他喜爱的少女,踉踉跄跄走出汗帐。

“罕虎!”

一声轻厉话语让罕虎打了个冷颤,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心中愤懑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叔父,为何不让那三千骑过来?难道咱们死的族人还不够多吗?这是为什么?”

大常衮静静等待罕虎发泄完,这才叹息轻声说道:“你以为那李行乾如何?”

罕虎听了这话平静下来,仔细想了一会才说道:“此人……看不透。”

大常衮点了点头。

“那人是潜龙,一遇风云便为腾龙之势。这种人的便宜岂是好占的,你以为你兄长和其他部族首领不明白?”

“正因他们知道奚族势弱,这才拒绝那三千骑。”

罕虎心中一惊,随即冷汗淋漓,叔父说得不错,奚族现如今是最虚弱的时候,一旦三千骑进入他们族里,会不会趁机吞了他们?

胡损不能确定,也不敢去尝试,一旦押错了,全族就完了。

“叔父,侄儿明白了!”

大常衮拍了拍罕虎的肩膀,静静离开……

第33章 军前成婚

胡损没来山海关,三千骑也不要了,只要交易铠甲战器。

这种事情超出了李思钰想象,他没想到奚族竟然如此防范他,不过仔细想想,也就想通了。想通归想通,这绝对不是个好事情,相互戒备,面对强敌时,这种队友绝对不是可以依靠的盟友,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被坑的很惨。

看着李思钰皱眉,众将不解,石头开口道:“大帅,他们既然不需要咱们派人过去,这不是挺好的吗?”

李思钰看到众将点头,李思钰摇头说道:“话虽如此,可他们挡得住秃头蛮吗?”

梁书生摇了摇头说道:“难!秃头蛮一共八部,若全力一战,至少可以拿出两万骑,奚族现在不过能凑出五千老弱……大帅,是不是他们和黄头室韦人私下有什么约定?”

李思钰疑惑看向李义山(莽山),只见李义山摇了摇头说道:“亦部虽然是奚族一支,可长时间没有联系,奚族事情并不是很清楚。”

李思钰手指轻点扶手,沉思一会,向海拔说道:“少族长若回奚族,密切注意秃头蛮的动静,尽量把驻扎营地放在靠近山海关方向,一旦觉得不对,不要犹豫,立即向山海关后撤。”

海拔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看着海拔犹豫的样子,李思钰也不再说什么,这种事情不能说的太多,说多了反而会让海拔认为他在挑拨。

李思钰叹息一声,他知道这时他看着有三万兵马,其实都是些杂兵,真正可战之兵也不过万人,要面对两万骑的秃头蛮,压力可想而知。

“咱们现在还不够资格让他人重视,说得再多也无人愿意听咱们的,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李思钰突然笑道:“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趁此今日,本帅就跟秀秀正式成亲好了。”

“啊?大帅您……您这也太突然了!俺……俺还没准备份子呢!”

“就是!大帅你不能总是搞突然袭击啊!”

“嗯,俺老牛倒是觉得大帅够爷们!”

……

众人一阵闹腾,李思钰今日高兴,也不阻止,乐呵呵看着众将向他讨喜,良久后李思钰这才大声说道:“打住,都打住。”

众人静了下来。

“军中咱们自然是上下级关系,私下里都是生死相依的兄弟,我媳妇以后就是你们的嫂子、弟妹,秀秀命运多舛,咱们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人家愿意跟着我,那就是我上辈子积攒下来的福气!”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这就是个屁话!想当年刘耳贼舍妻抛母,一路逃跑,说人家吕布为三姓家奴,刘耳贼何尝不是?细数刘耳贼到底跟过多少人?嘴里高呼忠义,最后结果是什么?曹操至死也未登基为帝!”

“再看看他的妻子怎么死的,投井自尽!为了不受要挟投井而死,还不是为了刘耳贼的大业?这样人说出那样的话语岂不是冷酷无情之人?”

“兄弟如手足,的确是手足啊!兄弟能替他打天下,能替他杀人!”

李思钰突然站了起来,好像是在宣誓一般高声怒吼。

“咱们不是英雄!也从未想过去当英雄!咱们就是一群没了家的流浪狗!”

李思钰猛然指向北方大吼!

“咱们的家在那里!祖辈的尸骨在那里!等着咱们祭奠!”

“大帅,只要大帅下令,俺老牛现在就杀过去,谁他娘地孬种,俺老牛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

李思钰看着牛三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笑了。

“放心,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不过咱们都要娶个媳妇生个娃,以后纵然百死也能在地下跟祖辈有个交待了。”

“这……这……俺还没媳妇呢!”

众人一阵大乐。

李思钰有些遗憾说道:“还想着兄弟们都能同日娶妻呢。”

“大帅,要不俺……俺去抢一个成亲?”狗子小心说道。

李思钰没好气想要踢他,笑骂道:“你这参谋部二把手还想挨军棍不成?”

“不敢,不敢……”狗子缩着脖子往后退,很是猥琐。

“哈哈……”

众人一阵大乐。

海拔微笑着说道:“行乾娶妻,这也没什么准备,是不是不够隆重?”

李思钰神色自若说道:“隆重,绝对够隆重,三万将士迎接他们的主母,还有比这更隆重的婚礼吗?”

“啊?”

众将一阵疑惑。

李思钰说道:“你们前来之时,本帅已经向全军下令集结,本帅要在阵前完婚!”

梁书生急了,说道:“大帅……这……这不行啊!”

牛三一拍梁书生后背,差点没把梁书生拍趴在地上。

“书生,咋不行?俺看大帅这才是真男人!天下头一份!”

李思钰决定的事情一向很难改变,他这性情这些将领也心知肚明,只能暗自叹气。

崔秀秀不是处子之身,又有“不祥之人”的名头,出现在军中本就不合时宜,现如今李思钰又要明告天下一般,于军前成亲,这……这……

没法子,谁让李思钰是主帅呢!

李思钰没有身穿大红袍,也未戴上大红花,一身黑色战甲,手中马戟、胯下枣红西域良马,战马跑动,三米长的大氅随风飘起,英武帅气的一塌糊涂,看的众将目瞪口呆。

“老……老梁……这……这从哪弄的?”牛三结结巴巴问梁书生。

梁书生叹气说道:“还能从哪弄来的?太原府呗!”

梁书生话语还未落下,只见又一风骚到极点的人影越入眼帘。

崔秀秀以前不会骑马,在幽州时候跟着李思钰奔袭,都是两人骑乘一匹战马,后来她觉得这样可不行,主动学起了骑马,现如今马术一样不好,只要速度不快问题不大。

崔秀秀同样跟结婚时不同,没有红盖头,一身皮质凤甲。这个时代没有女人使用的战甲,李思钰根据后世网游女性战士甲胄模样设计的,该凸的更显得凸翘,该纤细的更纤细,李思钰战甲胸前是个虎头,双肩是虎头,极尽威武。而崔秀秀没有这种体力,皮甲上并未有这些防护性质的重装,只是用金粉勾勒出凤纹,头上带着凤冠,长长的野雉尾羽随风飘动,同样极为妖艳尊贵。

众将看着两人相视一笑,打马向城外大军迎去。

看着如此风骚两人,牛三满眼都是小星星,一个劲拍梁书生后背。

“俺的个娘嘞……俺的个娘嘞……书生,老梁,俺以后若能如此一次这样,……那……”

“牛三……咳咳……你……咳咳……你这恁货!”

梁书生都快被牛三拍死了,石头赶紧上前拉住牛三,要不然今日又该进行一次追悼会了。

“二弟还真是……还真是……风骚啊!”

众人听到李义山如此说,纷纷点头,这太风骚了,以后还让他们怎么去风骚一回啊!

小樱跟在人群中,看着最前面的大哥和大嫂,心中羡慕万分,这才是个男人啊!

小樱把头抬得高高,小胸脯也挺了起来,她觉得这一刻大哥就是天下英雄!

李思钰喜欢搞突然袭击,所有人都没有准备,也正因如此才显得更加震撼。文臣武将不约而同跟随其后出了城,百姓们得知后,纷纷也跟在后面看热闹。

李思钰与崔秀秀并肩来到阵前,高举战戟。

“轰!”

数万将士同时抬起重重踏下,地面轰然炸响,犹如闷雷一般。

看着数万将士单膝跪地,李思钰拨转马头,面对崔秀秀,单手抚胸。

“忠诚即吾荣耀!”

“本帅李思钰今世忠诚于吾之誓言,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无论是疾病还是健康,无论是年轻还是衰老,我愿意永远爱护你,安慰你,陪伴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嫁给我!”

崔秀秀看着李思钰伸出的手掌,一时痴了,说好的不落泪,这次怎么也忍不住,泪珠划过脸颊,唇边的泪珠这一刻竟然是甜的。

“嫁!嫁!嫁!”

数万将士此时激动万分,他们被李思钰不伦不类的誓言镇住了,这才是豪男儿!

武将激动,文官则面如土色,这……这太不守礼了!

小樱小脸通红,脸红脖子粗尖吼“嫁!嫁!嫁!”

李思钰苦笑说道:“秀秀,给哥个面子,这么多人看着呢!”

“扑哧……”

崔秀秀一笑百媚生,犹如群花绽放,伸出白嫩小手放在李思钰手里。

李思钰轻轻一提,把崔秀秀横抱在怀里,双腿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吓得崔秀秀紧紧抱着李思钰脖子。

“哈哈……”

“本帅今日大喜之日,全军犒赏三日,酒肉管够!”

众将士闻言大喜,同声高贺。

“为大帅贺!”

“为主母贺!”

一场非主流婚礼突然进行,没有给任何人准备的时间,李思钰知道,若是他提前说出这些,估计阻止他的人会有一大堆,多的连他可能都要吃惊。

崔秀秀地位卑贱,李思钰身为一军主帅,两人在一起没问题,但若成为正妻却不够资格,军方或许在李思钰强压下不会多说什么,文官却会拼死阻止,礼教的东西不是说说而已。

李思钰为了避免麻烦,干脆就来个突然袭击,快刀斩乱麻,之所以在军前,在所有人面前,他是有他的考虑。

名分、嫡庶这些都需要他人认可方成,李思钰可以悄悄娶了崔秀秀,甚至连仪式都可以不用,但别人会认她吗?

李思钰嘴里说着要与崔秀秀生个娃,其实他心里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崔秀秀几次成为他人玩物,却从未有过孩子,要知道古代可没多少避孕措施。以后李思钰会不会对其他女子动心他也不知道,但他清楚自己内心的选择。

第34章 没落王朝

“相公……”

“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吗?今日不哭的。”

“秀秀……秀秀今日开心!”

“真是搞不懂啊,不开心要哭,开心也要哭,还真是水做的!”

李思钰怀抱着崔秀秀,两人看着房中两根红烛噼啪炸出明暗火花。

“没有八抬大轿,没有明媒正娶,会不会委屈你?”

“才没有呢,秀秀很喜欢。相公,咱们做的是不是过分了?”

“嗯……有点。不过问题不大,了不起你家相公以后装孙子。”

“净瞎说……相公,秀秀要是……要是没有孩子,相公还要不要秀秀?”

李思钰心中叹了口气,这女人终于把这事说了出来,安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了不起以后收养一个就是了,……要不……秀秀再给相公找个女人?”

李思钰促狭的挑起崔秀秀小脸。

崔秀秀却认真道:“嗯!”

“你还真答应了?”

“相公需要个孩子。”

李思钰一翻身压住崔秀秀,盯着她的媚眼笑道:“那就先吃了你!”

“好啊!秀秀才不怕相公呢!”

两人行过多次夫妻之事,李思钰知道崔秀秀很敏感,很容易动情,有一种让人爱不释手的感觉,也难怪为她死的人不少,是天生尤物。

风歇雨住,满面桃红的秀秀更是娇艳动人,看的李思钰又想再一次跃马扬鞭,却也知道什么是节制,不过这手却有些不老实。

感受着胸前大手揉捏的力度,秀秀脸更红了,却也很享受相公的爱抚。

“相公,你觉得小樱如何?”

“小樱?她又闹出幺蛾子了?”

“没有,秀秀觉得小樱应该是个好生养的女人。”

“啥?”

李思钰一惊,差点没被这话雷死。

李思钰正色道:“以后这话可别在他人前说。不是,你这么聪明的女人咋就没看出来小樱和虎子是一对吗?”

秀秀疑惑不解问道:“虎子那憨头憨脑?”

李思钰有些气恼她乱点鸳鸯谱,捏住她的秀挺鼻子一阵晃动。

“你啊就是瞎操心!这事儿可不许掺和,要不然就家法伺候!”

李思钰话语说对了一半,甚至还没一半呢。少男少女相互爱慕也属正常,小樱多次找虎子麻烦也是事实,可这些只能算是懵懂期,两人还都没弄清咋回事呢,不过这种事情急不来,等他们哪天开窍,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李思钰夫妻俩房内打情骂俏,外面的世界依然混乱肃杀。

朝廷联合诸多节度使共伐河东,结果除了北线胜了几场,让河东损失惨重,南线可谓损失惨重,孙揆连同其朝廷十万禁军,一战十不存二三,若不是李思钰的介入,这主将孙揆也会被李克用砍了脑袋。

损失如此惨重,朝廷威严尽失,天下节度使本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若这次河东之战赢了还好,可是输了,而且输得还很惨,这就更让天下节度使不把朝廷当回事。

别的就不说了,但这巴蜀之地却是朝廷退路之地,必须要说一说的。

唐末,从安史之乱后,皇帝多次逃亡川蜀,这川蜀之地是险要之地,一旦占据重要关寨,安全性还是很高的。

按理说朝廷的退路自然要好好经营,避免动荡,可结果不是这样。有一句话说的好:天下未乱蜀已乱,天下已平蜀未平!

从黄巢叛乱开始,这蜀中就没平静下来。若要李思钰所言,朝廷就不该进行一场河东之战,应该把十万禁军全部杀进川蜀,平定内乱,稳定蜀中局势,甚至皇帝把帝都迁往cd都是可以的。

结果不是这样,朝廷而是两线开战,一面以宰相韦昭度为西川节度使,主持西川事务。一面进行河东之战。

说道西川就不得不提宦官田令孜,田令孜这个宦官是依靠僖宗掌权,后来黄巢打到了长安,田令孜挟持了僖宗跑到了cd,后来黄巢被打败后又返回长安,这种来回跑来跑去进行了两次,最后田令孜惹得所有人都反对,也怕另一个宦官杨复恭把他弄死,就带着一些人投靠他的大兄陈敬瑄,而此时的陈敬瑄正是西川节度使!

朝廷认命韦昭度为西川节度使,可陈敬瑄兄弟俩哪里会让出来?不让怎么办?

打呗!

打是要打,可这也得有兵才是,于是派韦昭度与顾彦朗出兵讨伐,朝廷若不用王建那批人还好,偏偏还征召了王建。

韦昭度是个文官,顾彦朗是个纨绔子弟,打仗他们两个都不行,其实从这也能看出来一点端倪,正如河东之战使用孙揆一般,朝廷已经被武将整怕了,不敢使用武将了。

十几万人把cd围住,效果还算不错,眼瞅着就要破城,韦昭度却害怕,怕王建把他宰了!

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若是河东那些兵马全部押在西川这个赌桌上,王建还真不一定能做大,可事情就是如此,朝廷可谓丢了夫人又赔了兵!

没了川蜀,朝廷的结局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下来,终究无力回天!

这些事情距离李思钰太远,他也没有心力去介入,再说他也不想问。

一个没落的王朝,内部烂透了,纵然想当忠臣都不可能,这不是战阵厮杀,无数扯后腿的都盯着呢,得力不讨好,历史已经证明了无数次,每个没落王朝都会出现英雄想要力挽狂澜,可为何都以失败告终?就是因为这些人不是奸臣,是忠臣就要接受没落王朝下的黑暗和枷锁,这样背负的大山,还不如一把推到重建呢,否则只能给后人留下无数叹息声。

李思钰不想做英雄,他可不打算如此憋屈活着,为那些嘴里忠义,却使劲扯你后腿的王朝去死,他做不到!

家、国、天下,每个人都会死,每个王朝最终都会走向灭亡,早死早亡又有什么关系?他只需要挡住北面敌人,给后来人制造可能罢了,李思钰一直就想看看那个时代的大宋若没丢燕云,世界究竟会有什么变化?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与李思钰相关连的关内势力差不多都在老巢舔伤,等待机会。

幽州李匡筹刚刚得到幽州,根基不稳,需要收买人心,稳住幽州。

河东太原李克用同样损失惨重,不但丢了蔚州,就是代州唐林以北都丢了,庞胖子占了繁峙,赫连铎占了雁门,两人瓜分了半个代州。损失惨重的李克用不得不暂作修养。

关外契丹人也被李思钰打的元气大伤,损失了不少马匹和钱财。

这三个势力都算与李思钰相牵连,幽州和太原都是本土作战,吃了亏后很难以战养战迅速增强,但是契丹人却可以!

关外之地有个规律,越是向北之地,人口越稀少,部族越很难大规模聚集在一起,这就给契丹人向北掠夺人丁牲畜提供了可能。

李思钰很清楚这些部族的作战风格,他们无论遭受多么惨重的打击,除非内部出现纷争,否则都会很快依靠自己吞噬自己迅速崛起,再次威胁关内。

契丹人,或者说关外人都把生育当作第一要务,纵然到了皇太极那个时候依然是如此,女孩子十岁八岁结婚的都不是多大的事情,再加上契丹八部相对比较团结,这就很容易通过掠夺北面的室韦人和靺鞨人增强自己实力。

李思钰因此只是在正式结婚后第三日就离开山海关,带着两万兵马去了宁远,当然了崔秀秀是要跟随的,除了石头和李义山留在山海关镇守,基本上所有重要将领全被李思钰带走,对抗契丹人要用全力才可,否则一个疏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文官人员全部留在山海关,山海关就是李思钰总部,百姓可以躲在平州享受太平,他们还没这待遇,若是不用心,一旦李思钰挡不住,他们也别想安生!

山海关距离宁远不算太远,宁远最好的地方就是有一个岛屿,那里是李思钰一处新建的船队码头,能够用船队辅助守城。

无数的土堡建立,宁远城甚至都不是石头垒造的,就是四个套在一起的回字形土堡群组成,只不过最外层是三层楼高的土堡,最外层土堡要远比内层厚实的多,三米厚的土墙,再用无数巨木做支撑,在没有投石机重武器的契丹人是很难破城的,可谓一座坚城。

这座城不是直来直往的,外围城墙会突出十八个尖棱,这些尖棱建筑全是巨石垒造,无门却有窗,是用来阻止敌人靠近城墙,造成城上守军有死角,无法射杀敌人。内部是回字形,纵然杀了进去,也无法造成太大的破坏,会像瓮城一般前后夹击敌人,而且还不是一座瓮城,若无数倍敌人死伤,敌人别想轻易破城杀到核心的。

以宁远为核心,每隔两里就是一座坚固的土堡,土堡中常驻的不是战卒,而是辎重兵和其家属,没座土堡固定人数为五十人。

这些卫星土堡的作用是延缓敌军的速度,敌人面对这种封闭土堡,若要强攻,至少也要死伤几十方可,若不强攻绕过这些土堡群进攻后方,很可能会被这些土堡群联合阻断后路,所以这些土堡群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第35章 冲突再起

李思钰没有大明那么肥,他又不是袁崇焕会吹,能吹来多少钱?只能用这种法子。

土墙建造很容易,李思钰幼时见过,北方寒冷,百姓大多都是土坯房,用木板隔成一个个方格子,带有粘性的泥土掺些干草,用脚踩上几回,晒干后跟砖头差不多,所以只要有人,土城、土堡是不难建造的,若是石头城墙,那就麻烦了,没个三五年是别想。

今年的困难算是过去了,关外百姓抢种了一季豆子,收成还行,加上抢来的、买来的,至少撑到明年麦子成熟问题不大。

天气渐渐转冷,土堡建设也慢慢停了下来,李思钰来到宁远也有两个月,伤势早就好了,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巡营。

训练的科目是弓箭手,辽东与关内不大一样,辽东树林多,丘陵多,若是长矛阵会不合时宜,反而弓兵却合适,辽东人大多都会打猎,是天生的山地兵,箭术好的大有人在,但是军阵不同于个人,军阵更讲究投射箭矢的密集程度。

猎弓对于契丹人又没有优势,因此他选择了长弓和弩弓。长弓制作简单,辽东有的是木材,只要跟这些兵卒一说怎么做,自己就能做出一张弓来。

长弓最大的特点就是射程远、杀伤力大,适合军阵压制敌方远程攻击,对骑兵有效。

弩弓省力、射速不高,但是造价高、射程不一。李思钰知道弩弓和床弩的构造,从太原抢了一些工匠,造出来并不多难,可两个月也没造出多少来,不如长弓成建制。

李思钰暂时舍弃了长矛兵,只保留弓兵和刀盾兵,训练三人、五人、多人,甚至成建制军卒间的配合。

骑军训练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变化就是多多少少披上了皮甲,成为披甲重骑。

东方重骑说实话都有些名不副实,跟西方人没法比,究其原因是战马的问题,契丹人战马与辽东军战马都是一样的蒙古马,个子矮,跑得不够快,爆发力差些,唯独力长些,冬天知道自己刨雪吃干草,禁折腾。这种战马是很难成为重骑兵的。所谓的东方重骑兵,大多都是披着皮甲骑兵,最多皮甲外面镶嵌几块铁皮护住胸腹。

别以为皮甲就不好,要知道关外人有这玩意都是大人物,一个部落能有三五人披甲就不错了,大多都是穿着烂皮袄,要不是李思钰抢了蔚州、太原,还有从无数尸体身上、俘虏身上扒下来的,他也凑不出数千骑披甲骑来。

大唐一向兵威强盛,战甲之利名扬天下,这个时候不是几十年以后,东西都被糟蹋完了,这时还留存不少好东西的,比如李思钰手里的三百陌刀就是从幽州买来的。

李匡筹不是不知道陌刀的厉害,可条件颇高,需要身高马大之人方可,这些人吃的好,吃的多,又要铁甲护身,花费比骑军还多,三百陌刀就是三百重装步兵,有个毛用?于是三百把陌刀卖给了李思钰。

李思钰也有些愁这些陌刀有啥用,三百太少,三千还差不多。陌刀看着威风,李思钰还真不是多在意,陌刀长不足三米,主要是挥舞砍杀时,威慑血腥意味更重些,真要跟长矛比起来,给投枪比起来,陌刀还是差了些,更别说床弩了。

陌刀连人带马砍死,这种震慑力很强,若刚接触必然心生胆怯,想想也是,一群穿着重甲,个个举着明晃晃的陌刀,看着就瘆人。

李思钰训练这么勤,事事小心,就是因为他知道天要冷了,天上一旦下雪,契丹人就有可能偷袭他们!

关外牧民跟关内农民差不多,春夏秋大多不打仗,要打往往是冬天。

春夏牲畜要恢复身体产仔,秋天牧民得为牲畜养膘,准备草料过冬,若不是生活很艰难,或者关内太过虚弱,他们一般都不会开战。

冬天天气寒冷,若是遇到雪灾,那更会造成无数血腥杀戮。

与李思钰相对峙的是契丹突举部兀里,一个狡猾的黑胖子,是突举部的夷离堇失兀哈的儿子,表面看起来挺和善,跟个弥勒佛一般,其实不然,死在他手里的奴隶就不知道多少,但这人知进退,从不会与族内实权人物争夺什么,尤为善于经营,也正因如此,才把兀里派遣到这里。

根据双方的约定是三年内不起争执,以大凌河为界双方划定界限。李思钰为了避免被契丹人突袭损失惨重,前线并未布防多少兵马,但是探子却从未放弃过巡视刺探对方的动静。

对方也同样担心李思钰行险偷袭他们,也是探子不断扫荡,双方算是达成了默契。

但是这种情况在之后数个月内打破了,不断有高句丽人、靺鞨人、汉人奴隶从契丹人那里逃跑到辽东军地盘。一开始还只是三五人,后来越来越多,甚至还杀了契丹人,这一度让契丹人极为恼火,尽管契丹人杀了不少人震慑奴隶,可依然止不住逃亡者。

突举部的夷离堇失兀哈命令自己儿子向李思钰交涉,要求李思钰不得收留他们的奴隶,要李思钰还给他们的奴隶。

李思钰巴不得奴隶都逃跑到他的地盘呢,怎么会理会这种要求。不过他也不敢大意,决定试探一下契丹人的底线。

李思钰以牛三五千骑为前锋,自己则率领一万步卒进行巡边示威。双方都有探子往来,辽东军刚刚动身,兀里立刻就得知了,大惊失色下令人通知契丹各部。

随着李思钰的武装游行,契丹人内部争执不断。

“大汗,辽东军欺人太甚!莫不是他们忘了之前是如何成为丧家之犬!”

“这个人很危险,他不同于关内之人,听说这人前些日子进入关内,不喜欢关内花花世界,又回到关外,还在关外筑城!”

“不错,此人明显是针对咱们,绝不能再犹豫了!”

遥辇钦德看了看帐内众多首领,心下叹息,他不是不想动手,可这些人的心思他也清楚。

“诸位,这位辽东校尉,诸位也是知道一二,前次我迭刺部和乙室部吃了大亏,损失惨重,若共同消灭此患,诸位能拿出几分力气?”

听了这话,众人相互看了看,都不开口了,良久后,品部夷离堇沉声道:“我八部向来同进退,辽东军犹如梗刺在喉,又如利刺抵背,若不拔除此患,等其壮大后,我族如何自处?”

突吕不部夷离堇点了点头道:“不错,此人杀伐果断,犹如当年平卢军一般,若等其成长,我族必遭其屠戮,不若起兵伐之。”

乌隗部夷离堇一抹嘴角酒渍,沉声道:“既然如此,我部出兵两千骑!”

“你这老儿都两千了,俺也不藏着掖着,也两千骑好了。”

“两千骑……”

“俺们只有八百!”

……

遥辇钦德大喜,站起身来拍手大赞道:“各位能同心协力,为我族排忧解难,我迭刺部自不会小气!”

“释鲁!”

耶律释鲁急忙起身道:“大汗!”

遥辇钦德说道:“咱们迭刺部就这三千精骑了,莫要令本汗失望!”

耶律释鲁大喜,忙正色道:“定会斩下那小儿人头,洗刷我耶律家之耻辱!”

遥辇钦德笑脸一顿,随即掩饰过去,与众人饮酒议事。

阿保机与李思钰一战后,对他的打击很大,若非其祖母很是打个几个耳光,阿保机可能就此沉沦下去,可惜,这人就是天生的领导者,很快再次振作起来,并且一再从北面的粟末部那里获得不菲战绩,虏获不少族众。

刚刚带着斩获回来的阿保机,得知族内正商讨征伐辽东军一事,哪里还能冷静下来,跑到叔父那里等待确切消息。

会议结束后,耶律释鲁有些醉意,被亲随搀扶着回来,正看到阿保机站在外面等他。

耶律释鲁大笑:“我家狮儿回来了!”

“哈哈……这次可是大喜事啊!”

阿保机赶紧上前搀扶耶律释鲁道:“孩儿刚回来就听说要讨伐辽东军,不知是不是真的?”

耶律释鲁摇摇晃晃,点了点头道:“不错!一万……一万五千骑……”

“阿……阿保机,叔父知……知道你跟那……那小子有大仇!可……可莫再犯……轻……轻敌怠慢之……之心!”

阿保机满脸惭愧说道:“叔父放心,侄儿定不会再如此!”

耶律释鲁点头,也不再说什么,知道这侄儿的性子,说多了反而不好。

阿保机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自己若不打败李思钰,这个耻辱就会伴随他一生,能这么快与之交手,如何不让阿保机欣喜若狂,更何况现在是一万五千骑,他不认为这次还会失败!

契丹八部不是聚集在一起的,要集结在一起需要时间,关外人员混杂,契丹人的异动很快被李思钰探知。

李思钰既高兴与契丹人一战,又有些担心自己承受不住压力。契丹人基础现在已经很好了,人口基数与他相差不了多少,再加上契丹人毫无忌惮的劫掠人口,他们同样会越来越强,而自己要想在劣势情况下站住脚跟,就无法与他们一样劫掠人口,只能一点点积攒,这要相比他们缓慢得多,更何况这些契丹人主力却是骑兵,自己则是步兵,交战拼消耗越早越好。

但是能拼的过吗?

第36章 葫芦口首战

“大帅,属下已探明,秃头蛮这次玩的很大,足有两万人,战兵万五,辅兵五千!”

梁书生拿起李思钰桌案上茶杯,狠狠灌了一口,又说道:“这次秃头蛮几乎用了全力,真是大手笔!”

“哼!怕他们咋滴!大帅,俺牛三绝不装孬种!”

李思钰看了一眼牛三笑骂道:“你这恁货说这话就已经胆怯了!还有,这次你要再敢不听令行事,老子绝对砍了你脑袋!”

牛三脸红脖子粗,想要辩解,却被李思钰瞪眼压住。

众人一阵好笑,怪模怪样看着牛三,李思钰却道:“这次仗不好打,兵力相当,或者说我军实力差了些……”

“书生,你亲自看着牛三,若他敢无令出兵,可夺了他的军职!”

李思钰正想布置一番,还是有些不放心牛三冲动的性子,这次可是关键的生死之战,若出了岔子,全军都会被这恁货坑死。

牛三听这话,额头冒汗,大声道:“大帅,俺这次真的不会乱来,您咋还不信俺呢?”

李思钰冷哼一声。

“哼!这次不是小事,关乎几十万人生死大战,就你那性子还真难让老子安心!再多言现在就撸了你军职,留在老子身边做个小卒!”

牛三再也不敢多言,气呼呼坐下。

梁书生点头道:“书生会严严实实看着他,绝不会出了岔子。”

李思钰点头,继续说道:“两万对阵两万,实力相当,步兵对阵骑军,先天就要势弱,除非遇到有力地形方可。”

李思钰指着地图说道:“咱们这里大多是低矮的丘陵,藏人是可以的,但是却不适合发挥出步军优势。但是这里却可以!”

众人急忙看向一处,原来是葫芦口。只听李思钰说道:“葫芦口位于秃头蛮的地盘,但是这里只是些少量牧民放牧,并不是秃头蛮的聚集地,拿下这里很容易。”

“大帅,这葫芦口地形好是不假,可这口子可不小,而且容易被秃头蛮抄了后路。”蒙哥翰忧虑说道。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绕道堵住困死咱们,他们就需要走这条小道……”

李思钰又指向一处,继续说道:“这是他们最近的一条小道,当然也可以绕更远的路堵住咱们的后路,但时间不够。”

“置死地而后生!我主动把咱们的死路交到他们手里,他们会如何?我想他们会疯狂的想要夹击咱们,彻底消灭咱们。”

众人点了点头,若他们是秃头蛮,他们也会如此,如此好的机会自然不想错过。

李思钰又说道:“蒙哥翰说的是对的,为此骑军是不参与前期战事,这条小道狭窄,适合突突你带着三百陌刀堵在那里,牛三你要驻扎在这里,密切注意突突那里,还要撒出大量探子注意这个方向,一旦发现危急就要支援突突和阻止这个方向的秃头蛮!”

李思钰点出的位置距离突突不远,也不近,是个容易受到迷惑的位置。

看到众将点了点头认可,李思钰对着步军将领说道:“本帅统五千军打头阵,孟铖统五千为中军,希唐你带着五千人,多准备可燃之物埋伏在这里。”

众人一看正是后撤的谷口山上,立刻明白李思钰的想法,也都同意似得点了点头。

孟铖补充说道:“是不是跟奚族说一下,纵然他们不能帮上忙,至少也要他们动一动,多少让秃头蛮有些忌惮。”

李思钰敲了敲扶手说道:“奚族不是个可以靠得住的族群,不过还是可以用用,这样,派人跟罕虎说一声,告诉他不需要他们出兵攻打,可若是秃头蛮老窝空了,他们都不敢去抄了秃头蛮老巢,以后合作就会到此结束,辽东军不会为懦夫流血!”

众将对此很以为然,若是这种情况下,那些人还不敢,那就真的没必要合作,跟一头猪合作,自己会被坑的连渣都不会剩。

李思钰感到自己实力太过弱小,可用之人太少,事事都要他去一一做出布置,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拖着疲惫身子回到帐篷里,崔秀秀不在身边,让他反而怀念起妻子的温柔体贴起来。

两个关外巨人要再一次碰撞,一时间各方都紧张起来,无关闲杂人员纷纷后撤,避免殃及池鱼。参战人员则纷纷调动可用之兵,等待决战的开始。

与李思钰相对峙的兀里这个黑胖子第一时间跑了,他手里只有千余本部的杂兵,还没资格面对李思钰全力一击,为了自家小命安全,他在第一时间内跑去与他老子汇合。

奚族同样紧张,两万契丹人让他们恐惧,这足以对他们进行毁灭性打击。罕虎自然也得到了李思钰话语,与族众老人说起后,奚族又是一番争论,最后胡损决定先集结可能集结的兵马,至少这些人可以让他们安心不少,至于会不会出兵,那只有神才能知道。

契丹人注意到了奚族的异动,不过他们与奚族打交道时间太长,对于这些奚族人并未太过重视,若不是因为他们需要先吃掉北面的黄头室韦和粟末部,奚族早就被连皮带骨吞掉。

黄头室韦经过几次打击,契丹人不认为这些黄头室韦敢过来摸他们的屁股,反倒是粟末部那些野人更需要注意,但粟末部距离他们稍微远些,还无法介入进来。

最终契丹人还是把目光注意到李思钰头上,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李思钰竟然率先越过线,竟然迎着他们杀了过来。

契丹人之前吃了大亏,那是因为人少,又被李思钰俘虏了大将,不得不咬牙求和,并不代表他们怕李思钰。

契丹人近十年来多次与辽东军交过手,双方也算是知根知底,并不畏惧对方,正可谓针尖对麦芒!

李思钰很轻松拿下了葫芦谷,牛三在兀里逃回契丹祖地后,五千骑就像出了牢笼的猛虎一般,迅速越过大小凌河,扫荡原属辽东地盘,在最短的时间内清理辽东契丹人。

进了辽东之地,牛三差点没忍住哭出来,入眼的全是废墟,能活下来的十不存一,一个个像是厉鬼一般,痴痴傻傻,四处跌跌撞撞翻弄着残破家园破壁……

李思钰的率先动作激怒了契丹人,两万大军毫不犹豫顶了上去,按照计划,李思钰穿过葫芦口后就不再向前,而是于葫芦口修建简易关隘,无数绊马坑、拒马被设置。

对于此战,李思钰做出了足够的准备,至少可以坚持一个月的物资,死战的命令早已下达,辽东人与秃头蛮是天敌关系,纵然没有死战命令,他们也会拼死一战,士卒不怕死战,怕的是将领逃跑避战!

李思钰亲自领军进行首战,就是要告诉将士,要死他也会陪着他们!

第一个赶到葫芦口的正是耶律阿保机,双方可谓仇人见面,都想把对方弄死,尤其是耶律阿保机更是双眼通红,不过这次耶律阿保机没有冲动,而是指着李思钰,拨转马头,于葫芦口五里外扎营。

随后两万大军在三日内陆续赶到,这次是遥辇钦德亲自统领,看到李思钰乌压压步兵挡住了谷口,皱着眉头说道:“诸位,那小子有些奇怪?”

耶律释鲁也皱起眉头说道:“是很奇怪,这只有弓箭手,以前他们是用长矛阻拦骑军。”

“这岂不是更好!只要杀了进去,任由咱们砍杀!”

遥辇钦德摇了摇头道:“应该没这么简单……”

“大汗,咱们试探一下不就知道了,纵然这弓箭再厉害还能厉害到哪里,顶多射出三箭而已。”

遥辇钦德看向突不吕部夷离堇道:“那不如由你部去试探一番?”

乙室部萨马大声道:“我乙室部愿与突不吕部去会会这些人,不过大汗要给我三千奴隶。”

遥辇钦德看到萨马脸红脖子粗,鼻息粗重,两眼通红看着骑在战马上的李思钰,知道这位乙室部夷离堇被那人欺辱的太惨,一心想要报仇。

“那就如此,调给你三千奴隶。”

李思钰眼睛很好,双方距离又不是很远,能够看见对方在调兵遣将,知道很快战斗就会打响。

决定生死的残酷大战就此拉开巨幕。

乙室部这次下了血本,汇合突不吕部四千骑,再加上三千奴隶,一共七千人,比李思钰这五千弓兵还要多,看样子萨马要一举雪耻!

双方开始试探性攻击。

秃头蛮有进攻步兵阵的经验,看到李思钰严整阵势,知道必须打开个缺口方可,用骑军去强行打开是无奈情况下才可使用的战术,显然契丹人不会如此。

只见契丹人趋势三千奴隶不断靠近李思钰长弓阵。

一千五百米……一千米……八百米……五百米……四百米……

李思钰看到自己之前做的四百米标记被越过,战戟高高举起。

“准备!”

三百米……二百五十米……

就在快要进入骑军冲锋距离时……

“仰射四十五度!”

“射!”

“嗡……”

漫天乌云向敌人飞了过去契丹数千阵中。

“再射!”

“嗡……”

“射……”

“嗡……”

……

随着阵前李思钰怒喝声,随着那高高举起的战戟不断落下,弓兵们机械般张弓射箭,再张弓射箭,不用考虑箭矢的准确与否,单纯的张弓射箭。

“停!”

随着李思钰怒吼命令,箭雨戛然而止!

寂静!还是寂静!

第37章 被围

阵前百米以外密密麻麻插满长长箭矢,死尸鲜血铺满了百米之地,尚未死去的幸运儿,痛哭哀嚎着向后方拼命爬,土地上被拖出长长的血路。

骑兵损失千人,这千人太过靠近箭阵被射成了刺猬。

契丹人缺乏铁甲,使用的盾最多是皮盾,很难抵挡长弓兵的破坏力,从两百米到一百米是条血路,对于每分钟可以射十箭的长弓来说,五千人就是射出了五万支箭矢,灭杀三千衣物单薄的奴隶兵真不算多大的事情。

萨马连滚带爬跑出射程外,也不顾贯穿脸颊带来的伤痛,只是傻傻看着阵前倒毙的密密麻麻的尸体,脸色苍白惊悚,一副完全丢了魂一般。

遥辇钦德手中马鞭何时掉落的都尚且不知……

“大汗这……这……”

这一幕不但吓到了契丹人,同时也吓住了辽东军,所有人都有些不真实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发生的。

李思钰深吸一口气,双腿一夹马腹,打马向前百米,指着遥辇钦德,然后高高竖起中指!

遥辇钦德不懂这手势何意,但想来也不是多好,李思钰一脸鄙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看着李思钰打马返回军阵,额头青筋直跳的遥辇钦德,良久后这才深吸一口气。

“回营!”

双方第一次试探性进攻就此虎头蛇尾。

李思钰知道,这才是仅仅开始而已,真正的大战还在后面。战争是双方攻守行为,一开始契丹人不了解长弓射程这么远,杀伤力如此巨大,知道后,自然会进行调整策略。

果然,当遥辇钦德返回大营后,在暴怒摔碎一些不值钱的瓷器,喘着粗气说道:“你们可有法子?”

众人沉默不语,他们尚未从惊恐中镇定下来。

耶律释鲁却突然道:“大汗,辽东军箭矢的确厉害,这也只是因为无法靠近……”

“你这是废话,若是靠近了,就那些人还不够老子砍的呢!”

萨马嘴上被射穿痛的死死咬住牙关,正暴怒惊恐着呢,听到这话,忍不住讥讽起来。

耶律释鲁也不理会这个倒霉蛋,继续说道:“咱们没有铁盾,那箭矢劲道又猛,一般皮盾是无能为力,可也不是没法子克制。”

遥辇钦德大喜,急忙问道:“释鲁有何法子?”

耶律释鲁道:“他们动辄射出无数箭雨,箭矢消耗必然海量……”

“你可拉倒吧!你准备用多少人去消耗?今日那些射出去的箭矢,辽东军就不会夜里偷偷收回去?再说了,他们若是准备的箭矢够多怎么办?”

遥辇钦德一开始还满心希望,结果却是这个方法,听到突举部夷离堇话语,也是与众部落首领一般点头。

“以俺看来,辽东军就是个刺猬,强攻是不成的,死的人太多,要不晚上偷袭一下试试。”

“不成,那是个谷口,只要堵住,想偷袭是没有可能的。”

“怎么办?俺咋知道!”

遥辇钦德皱着眉头,他没想到事情会成了这个样子。想要进攻,就必须打破对面的箭阵,可怎么击破?

契丹人不善于攻城,就是因为没有太多的攻城手段,攻城的一方面对对方时,要具备良好的防护手段,贫穷的契丹人并没有太多防护器具,所以面对刺猬一般的辽东军,一时间没有下嘴的办法。

耶律阿保机跟随叔父参与了军议,看着众人都是愁眉苦脸,开口说话道:“辽东军堵在葫芦口,对咱们不是很好,可对他们也是同样的不利。”

众人精神一振,遥辇钦德急忙问道:“阿保机,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主意尽管说。”

阿保机说道:“葫芦口狭窄,一旦辽东军退入谷内,我军很难展开,对我军极为不利,这是辽东军故意选择的战场。”

“可是,辽东军以步卒为主,行军速度缓慢,一旦被阻断了后路,他们也很难逃脱,从这里……,或者从这里……绕过葫芦口,绕到辽东军后方,我军就可把辽东军困死在谷内,从而全歼辽东军。”

众人仔细看着阿保机指出的位置,思考之后,纷纷相互看了一眼,面上表情明显松了下来。

“若是辽东军发现了咱们绕过去,提前退走了又如何?”遥辇钦德问了一句。

阿保机点头说道:“那李死鱼很是狡猾,估计会在后方留有兵力保护后路,不过人马不会太多,但战力很强的那种,除非能够快速击败对手,否则很难堵住辽东军的后路。”

遥辇钦德沉思起来,手指无意识敲动着座椅扶手,考虑一番后,下定决心道:“阿保机,给你五千骑,能不能堵住辽东军后路?”

阿保机听了这话精神一振,面色肃然道:“阿保机誓死堵住辽东军后路!”

“那好,就与你五千骑!”

听了遥辇钦德话语,耶律释鲁插口说道:“大汗,阿保机带走五千骑,大营势必会造成虚弱,若辽东军趁此杀过来又如何?”

突吕不部夷离堇不满说道:“释鲁,你是不是被辽东军打怕了?辽东军缩在龟壳里,咱们没法打,可不是咱们就怕了辽东军!他们若真敢出来,定然让他们有来无回!”

“就是,释鲁胆子怎么变得如此小了……”

遥辇钦德刚听到耶律释鲁话语也是担心起来,可随着众人不屑一顾的话语一出,自己又觉得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释鲁虽然有些过于小心,不过还是要防范一些的,嗯……这样,阿保机,你晚上再带人离开,另外诸位加强戒备,防范辽东军狗急跳墙。”

“是!”

众人答应。

李思钰想的挺好,可契丹人也不蠢,在遭受首次惨重失利后,契丹人迅速作出对策,这些李思钰并不知情,他只有不断观察对方大营的情景,以便作出相对应的决策来。

李思钰对长弓兵造成的破坏力估计不足,以至于计算失误,他没想到契丹人竟然拿出五千骑来开辟第二战线。

第一日战斗进行的很迅速,结束的也很果断,一夜双方都未出现太多岔子,第二日,李思钰重整军阵,可契丹人却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第三日同样如此……

第一日试探吃了亏,第二日进行调整商议对策,这也算是正常,可第三日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连试探都没有,这让李思钰有些怀疑起来。按理说,吃了这么大的亏,无论如何都要再试探一次才对,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李思钰疑虑之时,突突那里传来消息,有五千骑契丹人对他发动了强攻,需要李思钰进行支援。

李思钰大惊,令孙希唐放弃伏击支援突突,务必不得令契丹人突破防线。而这个时候,突突那里已经岌岌可危,三百陌刀军仅一个时辰,损失将近两百人,阿保机为了突破防线,不计伤亡,被砍杀后退者怯懦者就达到两百人,狭窄的过道上尸体堆成了数处人堆,陌刀军一退再退,突突身中了数刀,若非铁甲护身和亲卫拼死护佑,他早已被乱刀砍死。

“将军,兄弟们撑不住了!”

“撑不住?撑不住也得给老子死死撑住!后面,后面就是咱们数万兄弟们的后路!”

“将军……”

“滚开!”

“死就死了!不许任何秃头蛮过去!”

“除非老子死了!”

杀成血葫芦的突突勉强站了起来,正要继续战斗,身边亲卫猛然对着突突后脑一击。突突摇摇晃晃想要回头,却身子一歪,那亲卫急忙扶住突突。

太过突然,其余几名亲卫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等明了之后大怒,却见到这亲卫一抹脸上血水说道:“诸位哥哥,小弟自知必死,可将军不能死!小弟请诸位哥哥护着将军离开,弟兄们哪怕死绝也绝不后退一步!”

“拜托了!”

说着向几名亲卫躬身,也不担心后背会不会被他们狠狠捅上一刀,大步向契丹人杀了上去。

契丹人再一次涌了上来,残存的陌刀军再一次组成小阵堵在路口,一次次挥舞劈砍,一次次鲜血飞溅,不时会有陌刀军被拼死涌上来的契丹人乱刀砍死。

一个时辰的坚守足以消耗掉陌刀军的所有体力,这是李思钰的失误,也过度的相信陌刀的威力,没有其他人的辅助,纵然陌刀以一抵百,可终究是挡不住人海般的洪流。

三百陌刀军全军覆没,仅五人活了下来,其中就有被击昏的突突。

孙希唐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他在半路上遇到了刚刚清醒过来的突突,两人尚未来得及叙话,就感觉到了地面的震颤,只能结阵后撤,撤入谷中。

辽东军被围!

消息传到李思钰那里,所有人都是一脸土色,李思钰一言不发,皱着眉头静静思索,他知道自己这次很失败,不过不能把失败全表现出来,否则军心更加不稳。

“大帅,后面只有五千骑秃头蛮,若是让牛将军前来救援,道路还是可以打通的。”

李思钰摇了摇头说道:“阿保机可不是简单人物,以我估算,此人肯定注意到了牛三,若这个时候招呼牛三过来,必然会被阿保机伏击,此事不可为。”

“狗子,传令牛三,告诉他不得与阿保机交战,等等……”

李思钰来回走了几步,好像要做一件很关键的决定一般。

“告诉牛三,秃头蛮既然从最近这条路突破,封住了我们的退路,那么那条稍远的道路就由他去趟一趟,袭击秃头蛮本部!”

第38章 围歼

“令石云力、李义山不得随意救援我等,严防死守,怯懦投降者杀无赦!”

“全军于谷中休整三日,三日后与秃头蛮决死一战,乱军心者杀无赦!”

李思钰下达了三条至关重要的决定后,他这才看向帐中所有将领,沉声说道:“表面看咱们陷入绝境,其实不然!”

“秃头蛮两万,不算那些辅兵,也有一万五千骑,而现在却被分成了两部,去掉之前战死的,也就是说咱们面对的只有七八千骑而已,现在咱们有多少人?一万五千人!”

“兵力是秃头蛮的两倍,已经足以与秃头蛮正面一战,想蛇吞象,那也要有足够的胃口才行!”

众将听了李思钰话语后都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不错,辽东军并未遭受重创,而且兵马几乎都集中在这里,三日后就是牛三爬也该爬到了这里,一万五千步兵,配合五千披甲骑兵,吃掉秃头蛮七八千骑并不是不可能。

李思钰又道:“三日后,我部只需向前,后退者斩!老子倒要看看秃头蛮,有没有能力堵住我辽东军!”

“是!”

辽东军被完全包围了起来,遥辇钦德大喜,重重地在耶律释鲁面前夸奖了阿保机,各部都是欢欣鼓舞,消灭辽东军,整个关外就是他们得了,这种事情他们看得出来。

不过契丹人不是傻子,他们知道困兽犹斗的道理,越是绝望的困兽越容易伤害到猎人,所以这些契丹人时刻警惕着被困的辽东军。

经过反复探查后,这些人突然觉得古怪了起来。

“辽东军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处境?怎么好像啥事没有一般,老子还看到了他们在喝酒唱歌!”

“不可能啊!不是应该痛哭流涕吗?怎么会这般?”

“你们懂个屁,这些人都是在吃最后一顿断头饭呢!你瞅瞅那李死鱼跟死了老爹样子,看着就来气!”

“你们说,辽东军不会有什么后手吧?若不然,怎么一点被困的觉悟都没有?”

“后手?有个屁后手!辽东骑军还在辽东转悠呢,那里有阿保机盯着,还能泛起多大的花吗?”

“话虽如此,可俺总觉得哪里不妥当……”

被困的消息就如同风暴一般向外蔓延,与辽东军对峙的契丹本部最不解,辽东军的反应丝毫不像是被困的样子。

最焦急的则是身在宁远的崔秀秀,也不知道是不是崔秀秀命好,有了生孕,还是焦急引起的,一脸呕吐了两日,想要派人去营救李思钰,手里却无兵马可用,不过很快就传来了李思钰的严防死守军令,更加剧了崔秀秀的担心。

石头和李义山想要营救,甚至都已经招募了两万人,结果被李思钰一道军令死死按住,只能对所属之地进行死守。

牛三是最早得到军令的人,在突突被攻击的时候,他就开始向突突靠拢,只不过突突抵御的时间太短,以至于未能支援上,随后李思钰军令下达,牛三与梁书生商议后,决定向东撤离,之后向北进入粟末部,由粟末部转向西,过金山直插契丹人后方。

李思钰暂时不管牛三,命令下达后,那里已经暂时管不到,他需要现在突破契丹人的防线。

三日很快就过去,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三个弓箭手方阵呈品字形走出了山谷,震天的鼓声好像要把天空撕裂一般。

辽东军的动静岂能瞒过契丹人,辽东军也不想瞒着谁,就想与契丹人堂堂正正的厮杀一番。

踏着严整步伐,缓缓跟着李思钰压向契丹人大营。

契丹人对付关内步兵还行,对付辽东人就有些不好下手。通常骑军对付步军都是在外围不断进行抛射,不断让步军受伤流血,直到军阵受到打击,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为止,可辽东人不一样,辽东多山、多树林,基本上无论是牧民、猎户,还是农民,都会些射箭打猎,甚至不少都是箭术高超的神射手,辽东军用的是长弓,即使使用的时间不是很长,可这射程完爆契丹人的骑弓,一旦少数契丹人围着步军进行抛射攻击,尚未跑到射程内,就会被步军中的神射手射落于马,藏在马腹下也会先把战马射死再射人。

遥辇钦德一看这可不成,死了百十人,连辽东军一根毛都未伤到,自己反倒是被逼迫退了一里地,再退就退到大营了。

“大帅,这可不成啊!”

“要不咱们就一直退,反正已经下雪,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退倒是没问题,可咱们的牛羊咋整?没了这些牛羊,咱们也得完蛋!”

遥辇钦德这回可真头疼了,他们骑马就能跑,可大营内还留着两万人吃喝的牛羊呢,没了这些牛羊,他们怎么过冬,现在才发现辽东军这么难缠。

耶律释鲁轻声说道:“现在应该坚守大营,令阿保机从后面发动进攻,两面夹击。”

阿保机唯恐牛三那五千骑突然袭击,跟着牛三后面追赶了一日,现在距离李思钰有一日的行程,也就是说,李思钰必须要在一日内击败契丹本部,或者说契丹人必须守住大营一日,契丹人是无法丢弃大营中的牛羊,一旦丢了,又被辽东军占了大营,依托大营防御,辽东军就有资本与没了粮食的契丹人耗时间。

遥辇钦德犹豫不决,看着辽东军不断逼了过来,自己的骑军又不断后退,以防进入辽东军箭矢射程。

遥辇钦德咬紧牙关道:“进入大营,守住大营一日,辽东军必败!”

契丹人再无犹豫,最快的速度进入大营,这种情景李思钰看在眼里,不过他却暗自好笑,一个不善于守城的族群竟然守起了城寨。

契丹人是有城寨的,只是他们的城寨是木制而成的,这座大营呈方形,营寨的制作是在地上挖出无数坑,相对应的坑里栽上木桩,然后就把砍倒的树木垒落起来,两根对应的木桩间隙可以放置并排两根树木宽度,这样的木城是相当坚固的,箭矢是无法通过什么空隙射伤城内之人,当然了抛射不算。

木城主要是为了防止辽东军夜里偷袭他们,契丹人也知道现在他们人少,想堵住辽东军,正面有些困难,纵然挡住了,也会损失惨重,再说木城建起来很容易,花费不了多少时间,所以才有这么一座木城。

李思钰看到这座木城,他笑了,笑的很是开心。

“孟铖给本帅堵住北面,孙希唐东面要防止秃头蛮跑出来,出了岔子唯你等是问!”

“大帅放心,绝对不会让秃头蛮跑了!”孙希唐大声保证。

李思钰心想契丹人这是找死啊,竟然敢死守这种破木城。

“你们二人要不断向里面抛射,给老子死死压住他们!”

“大帅放心,这群秃头蛮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李思钰自己带着人去准备,李思钰同样带着不少牛羊作为给养。关外羊不是山羊,而是绵羊,这个时候可不是那种小尾寒羊,也没有那种绵羊,都是大尾巴绵羊,这种羊一年一般都是一窝,但这种绵羊肥,油脂很多,动物油还是比较适合当作点燃物的,李思钰就打算火烧这群秃头蛮。

用火烧整座大营是不现实的,也没这么多燃油,可若是烧掉一段木墙是可行的。李思钰不但如此,还非常使坏,在南面没有安排人马,却在那个方向挖无数陷马坑,或者布置无数绊马索。

一万人从两个方向不断向这座大营内进行抛射,不时会有倒霉蛋中箭哀嚎,没中箭的全都躲在墙根下,也只有墙根下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遥辇钦德心里那个憋屈就别提了,把让自己躲进营寨内的家伙不知道骂了多少回,还不得不抱着脑袋躲着漫天箭矢。

经过半天熬制,李思钰终于弄出足够的点燃物,从西面放火,北方的木材大多都含有油脂,这一遇到大火,立刻就如同火上浇油一般,火头一下子足有数丈之高。

“火……火……着火了!”

一名契丹人突然惊叫起来,遥辇钦德回头一看,差点没把心肝吓出来。

“快!快灭火!”

话语才出口,脸色变得极为惨白,急忙改口怒道:“打开营门,冲出去!全都冲出去!”

耶律释鲁急忙扯住遥辇钦德大叫道:“大汗万万不可啊!营门前辽东军堵住了!拆了南面墙,从那里杀出去!”

契丹人之前查探过,南面辽军很少,只有那个方向才能杀出去,其他方向就是找死。

遥辇钦德和一干首领哪里还有时间去思考南面是不是陷阱,全都拿着战刀、斧头拼命跑到南面,拼命狂砍埋在土里的木桩。

木城其实是很脆弱的,支撑木墙主要就是内外那些木桩,只要砍断木桩,夹在木桩之间的树木就会坍塌,木墙随之也就被毁了。

李思钰不是不知道如何破坏木城,他就是要用火把这些藏在里面的契丹人惊吓出来,然后在外面围杀他们。

“轰……”

在契丹人拼命看到数十根木桩后,南面城墙终于承受不住坍塌了下来。

只见里面契丹人也不管那些保命的牛羊了,全都拼命抽打战马向外狂冲,这一幕犹如溃了大堤的洪水一般,面对如此疯狂的一幕,步军纵然是完整军阵也不敢去阻拦这种疯狂。

李思钰在契丹人拼命劈砍木桩的时候,一万五千人就开始向南面城墙侧翼展开,城墙倒塌的那一刻,无数箭矢犹如漫天蝗虫一般向契丹洪流扑了过去。

“噗噗噗……噗噗……噗……”

无数箭矢入肉声在那一刻极为悦耳,犹如最动听的乐曲一般,无数契丹人惨嚎着跌落战马,被踩成肉泥……

慌乱的契丹人在这一刻犹如大草原迁徙的角马,而两侧的辽东军就是游弋在外围的群狮,不断俘获落了群的角马。

疯狂迁徙的角马,纵使狮子爪牙再利,也是不敢挡在正前方的,否则会被这种疯狂彻底撕成碎片。

第39章 汉八部

“冲出去!”

遥辇钦德头盔早就不知道掉落于何处,一个劲抽打战马向前狂奔,可是在下一刻,他看到了今生让他极为恐怖的一幕,前方奔逃的契丹人就像掉入了深渊一般,成排成排栽倒在地,被后面涌来的族人踏成肉泥,接着就是这些人再次栽倒……

“完了……全完了……”

遥辇钦德身子摇晃就要栽倒在地上,他实在不愿意面对这种情景,身边的耶律释鲁一把扶住遥辇钦德,大声呼喝。

“转向!快转向!”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时间多说什么话语,拨转马头就向西北冲了过去,那个方向的辽东军尚未完全堵住。

“转向!转向!”

人是盲目的,尤其是身陷囹圄之中,在绝望的时候,只要有一个领头人出来指挥,其余人会不自觉跟上去,在这种时候是不允许他人思考,全靠本能做出不自觉行为,而正是因为这种行为救了遥辇钦德一条命。

辽东军发现了这数百契丹人逃脱,但是却没有过多的关注,他们的目标是数千契丹人,若为了数百人而致使这些契丹人逃脱,那才亏大了,只是他们不知道逃脱的是什么人,若是知道,无论如何也会拼死进行阻击,留下这群人。

“全军突击!”

“杀!”

看到混乱成一团的契丹人,李思钰感觉可以进行总攻了,下达了最后军令,他要在阿保机杀过来吃掉这些契丹人。

李思钰快速冲向混乱的契丹人,身边亲军紧跟着李思钰,一头撞进契丹人当中,漫山遍野的辽东军犹如洪水猛兽一般,从四面八方冲进战场之中。

鲜血飞溅,人头高高抛弃!

厮杀声,战鼓声,马嘶声……

这一刻没有对错,只有生死!

辽东军拥有绝对兵力优势,又是围歼战,气势死死压住了身处绝境的契丹人,乱战!彻头彻脑的乱战!

你砍断了我的手臂,我剁了你的头颅……血肉的碰撞极为惨烈,飘落的雪花尚未落地就已成了血红色……

一个时辰,战场之上不时还有些战马哀鸣声,李思钰浑身染满鲜血,坐在血红的土地上,背靠着早已死去的战马,没有其他想法,脑中只冒出一个——累!

士卒们经过李思钰身旁,都是轻手轻脚,看向他的目光却是仰慕之色。

胜了!大帅没有失误,大帅就是对的,终于胜利了,哪怕还有一个阿保机尚未消灭,还可以威胁他们,可那又如何?

他们相信,只要大帅还在,他们终究会回到家园,重新回家祭祖,重新耕种自家的田地。

他们相信这一切!

阿保机在得知牛三向北后撤,撤入粟末部后,急忙后撤,他担心牛三是在调虎离山,不敢再继续跟随牛三,不再奢望一次性解决辽东五千骑。

当阿保机重新返回葫芦口时,一个惊天噩耗传了过来,契丹八部本部军全军覆没,盛怒之下的阿保机就要全军杀过去,却被亲弟弟耶律刺葛死死拉住。

“大哥,你不能冲动啊!现在我族就剩这些人了,若是辽东军堵住了葫芦口的一端,你能杀过去吗?”

耶律都古扎仅仅抱着阿保机,急声说道:“将军,现在可不是拼命的时候啊!咱们现在必须赶紧回到族地,族地里全是老弱,万一被辽东军杀入族地,契丹人可就全完了!”

“大哥……”

“将军……”

阿保机挣开耶律都古扎的束缚,看着跪了一地的手下将领,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

“全军绕道连夜返回族部!”

多余的话都没有,翻身上马,向着部族方向狂奔而去,其余人等相互看了看,他们在得到对面的本族兵马全军覆没,那一刻深深恐惧让他们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草原是残酷的,强大的部族一旦衰落,几乎就再也无法爬起来,会有无数双狼眼盯着你,随时扑上去狠狠咬掉身上最后一块肉。

契丹人是强势部族,这些年不断掠夺周边部族,早已让其他各族恨的牙痒痒,现在被辽东军如此打击,可以想象以后的契丹人会如何的艰难。

耶律阿保机再次从前来的小路绕道返回契丹族地,期望能够赶在辽东军前面返回族地,只要他们回到族地,尚还有一战之力。

遥辇钦德同样如同丧家之犬向着他们的族地逃亡,契丹人的汗帐距离他们不是很远,只需要两日即可到达,可这就像是咫尺天涯,逃亡的第一天,噩耗就这么突兀地传了过来。

牛三绕道粟末部,直接杀进了契丹人后方,从北部一路狂飙,路途所遇契丹人全部被踩成肉泥。

契丹人为了与辽东军决战,几乎把所有青壮全部带了出来,族内只有一些妇孺,面对五千披甲辽东铁骑,她们毫无抵抗力,牛三所过之处,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变成冰冷的尸体!

牛三速度很快,三日内横扫契丹八部,汗帐所在之处也只仅仅抵挡了半个时辰就被围歼。

遥辇钦德听到汗帐没了,很是干脆,眼前一黑,栽落马下……

李思钰可不管这些,他堵在葫芦口等待阿保机,在得到阿保机绕路向契丹本族撤退后,李思钰下令全军杀向契丹八部。

双方就像是赛跑一般,辽东军距离契丹八部比较近些,但是他们是步军,纵然俘虏数千战马,可还不足以让一万五千步卒人人骑马,速度要慢于阿保机。

阿保机都是骑军,但他们要走一段山路,距离契丹八部稍远些,所以双方就像两个赛跑的人一般,算是齐头并进。

牛三比较担心李思钰他们,在横扫契丹八部后,押着数万俘虏向李思钰靠拢。

三日后,辽东军骑步两军汇合,耶律阿保机杀到!

看到数万契丹妇孺老弱如同牛羊一般被辽东军圈住,看到辽东军摆开决战阵势,阿保机双眼血红,身体摇晃起来,但却冷冷瞪了一眼想要搀扶自己的亲兵。

双眼死死盯着李思钰,盯着那个让他无比屈辱的男人!

“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耶律阿保机拔出战刀,狠狠在脸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伤口,鲜血瞬间布满了脸颊,异常狰狞可怖!

“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数千契丹人拔出战刀,在脸上划出巨大伤口!

“走!”

耶律阿保机用力提起战马,拨转马头,向北离开,数千骑跟随其后,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李思钰眼里很好,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眼中闪动的厉芒更甚,脸上的表情更冷,直到看不到离开的契丹人,这才双手使劲揉了揉僵硬的面孔。

“还真是个可怕的对手呢!”

听着李思钰打趣,梁书生也深深吐了一口气道:“可怕又如何,以前他们这么强大,我们也未曾畏惧过,现在他们成了没家的野狗,难道咱们就怕了?”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说得不错!当然这要让咱们牢牢记住今日之事。”

“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我辈注定一生坎坷,要想为子孙安乐活着,你我就要时刻记住这些狼一般的蛮人!”

“永远不要给他们机会!”

众将都是关外人,知道这些草原狼有多狠,对李思钰话语很是认同,纷纷点头。

石头指着俘虏问道:“大帅,这些人要不要全部……”,石头做了一个抹脖子举动。

李思钰摇头说道:“草原人善于牧马放羊,他们来去如风,若想不给他们机会,我们就要有自己的部族,要有自己的牧场。”

“所以,辽东军将成立一个部族,一个汉部部族,由本帅亲自担任族长,而这些人就是汉部的奴隶,这里将是我汉部牧场!”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有些不明白李思钰为何如此,若是因为辽东军需要马场,把这里划作他们的牧马地即可,有必要要新立一个部族吗?

李思钰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说道:“骑军依然由牛三统领,现在契丹人被击败,营州可以重新建立,步军分驻营州各地,骑军于营州外建立大营驻扎。”

“至于此地由本人亲自坐镇,军中选拔八千善骑射之人加入汉部,组建汉八部”

第40章 静乐公主

李思钰大胜后,耶律阿保机在契丹族的北面一处山谷里,遇到了落魄至极的遥辇钦德。遥辇钦德差点没把耶律阿保机拉出去砍了,可看着这仅剩的数千骑脸上恐怖的伤口,责备的话语怎么也无法说出口来。

这些人没了根基,若找不到修养生息之所,别说报仇了,就是能不能活着度过这个冬天都是问题。

“都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遥辇钦德病恹恹的样子,这次对他的打击太大。忧虑、恐惧、迷茫以及失败的消沉,把这个强壮的汉子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一般。

“大汉,要不投靠黄头室韦人吧!”

“哼!你觉得黄头室韦人会接济咱们?不趁机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怎么着?那你说怎么办?惹火了老子,老子就去抢了黄头室韦!”

“嗯?这是个好法子,咱们还有数千骑,黄头室韦打不过我族,抢他们可以让我族度过这个冬天。”

耶律阿保机大惊,急忙说道:“万万不可!”

萨马皱眉说道:“怎么就不行,难不成咱们要活活饿死不成?”

耶律阿保机说道:“我族现在没了部族,若现在抢占了黄头室韦,会让其他各部族更加敌视我族,会与辽东军一起讨伐我族。以前是我族势大,那些部族不得不抱团与我族作对,现在是辽东军势大,以往辽东军所作所为那些人心里清楚怎么样,只要他们不满,以后就可与这些部族联合对付辽东军,我族不是没有机会重新夺回部族。”

众人听了这话,反对声一下子没了,全都沉默了下来,不错,没了根基的他们,若是四处流窜抢掠,那他们就成了马贼,一旦成为马贼,这些部落为了自己部族的安全,势必会联合起来围剿他们,毕竟一个数千的马贼是足够引起他们的重视。

遥辇钦德看到无人说话,问道:“阿保机,依你之见该如何?”

耶律阿保机想了一会说道:“不如去云州!”

“云州?”

“云州离我族可不近,现在我族又没了牛羊,如何去云州?离开了辽东,以后如何夺回我族的族地和族民?”

“云州虽然远,那里却是我族唯一的去路,赫连铎也能接受我族,别的地方无路可走!只要站住了脚跟,以后总会有机会报仇的,再说云州部族众多,只要吞掉一些,我族未必就不能爬起来!”

云州部族众多这不假,对于云州他们不是不清楚,关键是有一个赫连铎!

可是,他们已经没了选择!

“那就这样吧!”

遥辇钦德说道:“阿保机,你去跟黄头室韦人借牛羊作为路途食用,他们若不答应,那就别怪咱们不讲情面!”

“是,阿保机明白!”

这个时候,阿保机是不可能反对的,去云州,没有给养,他们只能饿死。黄头室韦不可能不答应,面对绝境的契丹残兵,不借牛羊,后果不是黄头室韦人可以承受的。

果然,阿保机去了黄头室韦,他们纵然咬牙切齿,还是咬牙切齿拿出一千头牛羊,这是黄头室韦最大的能力,再多,他们就不惜一战。

看着自己部族的牛羊被契丹人赶走,黄头室韦族长忍不住骂了一句“丧家之犬”。可那又如何,还是不得不拿出来,若与这些契丹“丧家之犬”开战,黄头室韦承受不了这种打击,为了避免他们也成了丧家之犬,只能拿出牛羊让他们离开。

黄头室韦、契丹人和奚人,他们本是同根生,是鲜卑人和匈奴人结合的群体,算是鲜卑人和匈奴继承者,大体上,他们都可以叫做契丹人,只不过契丹八部实力强,这就像是上层贵族一般,把契丹八部叫做契丹人。

李思钰没想到这些契丹人残余竟然不是去北方吞掉黄头室韦,继续与辽东军作对,而是转道去云州,这让李思钰更加高看这些契丹人起来。

可也没法子,对付骑马跑得快的契丹人,尤其是这种疯狂起来的契丹人,没有步兵的配合,仅靠牛三那五千骑是不够的。

对敌人,无论多么重视都不为过,契丹人脱离了他的视线,他就只能暂时搁置不理,但是他的一只眼却始终盯着那些逃脱的契丹人。

俘虏的契丹人很多,不时会有惊恐怒吼传出,这些吼叫都是被砍下手指发出的动静。这种做法在关外从未见过,通常关外之人对待敌人要么直接砍掉脑袋,要么往死里打,把人打造成最听话的奴隶,李思钰却不同,直接杀死对于他来说太浪费了,这些都是放牧好手,是能够为他干活的奴隶,杀了就太可惜了,可要是不做些防范,使用他们又太危险了,只要砍下他们的大拇指,以后就是想反抗也别想握紧战刀,别想拉弓射箭,这从根子上彻底解决问题,他不但砍成年人手指,婴幼儿同样避免不了!

有人或许会说李思钰太过残忍,可这就是草原生存法则,对敌人就要够狠,否则就会轮到自己遭受这种命运,为了避免自己人如此,那就先让他们成为毫无威胁的奴隶!

李思钰可不想让他们继续生养后代,李思钰剥夺了他们继续生育的权利,把男人和女人完全分开,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关外人是非常注重生育的,每次劫掠都会掠夺他人的女人和孩子,只有如此,在恶劣的气候环境下才能成为关内的强敌。

“大帅,有个老女人无论如何都要见您!”

亲卫小三进来报告外面有人要见他。李思钰听了这话,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小三很快领进来一年老妇人,看年纪应该五十的样子,可这不一定准确,关外女人衰老的比较快,恶劣的环境很容易摧残女人的容貌,这妇人看起来五十岁,或许真实年龄只有四十都不一定呢。

李思钰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妇人,典型的契丹人打扮。李思钰在观察她,她也在仔细看着李思钰,从上到下,一寸一寸的观察,李思钰有些好奇了起来,这女人哪有一名俘虏应有的态度。

两人都未开口说话,直到李思钰有些不耐时,这妇人这才躬身开口,一开口却把李思钰吓了一跳。

“娅娃见过少爷!”

别人叫李思钰“李思钰、李行乾、李死鱼、李小子、李旅帅、李帅、大帅……”,却从未听到过自己“少爷”,李思钰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少爷?”

娅娃再次躬身道:“思钰少爷!”

李思钰终于确定了这老妇人话语,微笑说道:“娅娃,你是不是觉得叫本帅少爷,本帅就会对契丹八部心软,放过他们?”

娅娃好像没有受到影响一般,依然躬身说道:“少爷身份尊贵,无论如何处置契丹族,少爷都是应该的。”

听这语气并不像为契丹人求情的样子,李思钰皱眉道:“那你要见本帅为何事?”

娅娃道:“娅娃只想确定少爷是不是少爷。”

李思钰眉头皱的更很了。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本帅来历?”

娅娃点了点头道:“少爷是静乐公主四世孙,本……”

“打住,打住!”

娅娃尚未说完,李思钰就直接打断,他现在可以确定这女人净胡说,自己来自哪里自己很清楚,什么静乐公主,还四世孙,这不是扯淡吗!

李思钰道:“娅娃,你唬谁呢?静乐公主本帅知道些,静乐公主被唐玄宗下嫁给迪辇组里汉,总共才半年,可能有后代?”

娅娃神色不变,没有那种被人戳穿谎言的惊慌,而是开口说道:“少爷可有一块玉?不!应该是半块龙文玉,上面应该是一个钰吧?”

李思钰心中一惊,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的确有一块残玉,这是母亲家传玉,据母亲所言,这块玉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在她的家族不知传下了多少代,一直是母亲家族祖传之物,怎么……怎么可能这女人知道他会有一块玉,怎么可能还如此清楚上面是有龙纹,有“钰”字?

上一世就曾有算命先生告诉他,他的名字属于大凶,要么一生坎坷,要么早夭,他一直是不信的,结果早早离世却来到了这个世界。

刚见到刘亦一的时候,刘亦一也说他的名字不好,这才为他取了个“行乾”字,刘亦一说,大数九,遁去一,再不好的命总会有一线生机的,要他靠后天的努力闯出一条生路来。

难道这女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看到李思钰反应,娅娃基本已经确定了心中想法,这才开口说道:“静乐公主的确来到关外才半载,但是静乐公主来之时已经有了生孕,临死前生下一女娃。”

“我的祖母是静乐公主的贴身侍女,那女娃就是祖母养育长大的,少爷幼时,娅娃害怕少爷遭遇不测,曾让一家牧民收养,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娅娃去找少爷时,那家人已经死光了,少爷也就不知所踪……”

“编!再编!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李思钰清楚记得自己是穿越过来的,来的时候身体确实变小了,可还是幼年时的模样,这是没变的……等等……

李思钰想到这里,皱起了眉头。

死人……当他穿越过来,清醒的时候,自己的确被一牧民尸体压在身下,周围的死尸也像是……

一家人!

这……这是咋回事?

第41章 继承人

这是咋回事?

李思钰都快把头发揪掉了,怎么自己竟然成了静乐公主的后人了?这又从哪说起的?

难道自己不是变小了,而是……而是占据了那“小子”的身体?可明明跟小时候一摸一样啊!

娅娃又开口道:“少爷屁股上是不是有一道刀疤?那道刀疤是少爷幼年时玩弄奴婢的毒蛇,不小心被蛇咬伤后,奴婢为少爷隔开伤口留下的伤疤。”

李思钰听到这话,他彻底绝望了,他屁股上确实有一道疤,可……可那是自己小时候游泳时,被玻璃划破的啊!

李思钰很想告诉这鬼女人,那不是被什么狗屁毒蛇所伤,而是玻璃划破的,可……可他没法说出口!

“放开婆婆,你们这些恶人!”

就在这时,帐外一声尖锐叫声打破了帐内宁静,正烦躁不安的李思钰更加恼怒。

“怎么回事!”

李思钰狠狠甩开帐帘,大步走出帐外,清冷的空气让李思钰精神一阵,头脑一下冷静了下来,回头看向娅娃,娅娃也在看向他,目光明显要比他柔和太多,犹如慈母一般,让李思钰莫名心软。

李思钰强忍着心中的冲动,看向混乱的源头,在帐外吵嚷的是一个小丫头,十三四岁模样,穿着明显能看出是契丹贵族打扮,样貌不是多么漂亮,只是清秀而已。

这少女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却有些比较吓人,手里端着比她还要高大的战斧,一副威胁李思钰亲卫的架势。

李思钰亲卫是些什么人,都是历经生死的悍卒,看到少女这般,全都拔出战刀弓箭,随时准备围杀这名少女,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女人,抑或是老人,只有敌人!

李思钰看到这战斧就知道此女天生神力,但还不至于让他害怕,大步走上前,俯视着少女。

“你是何人?想找死吗?”

“坏人!还我婆婆!”

少女丝毫不怕李思钰,盯着他,身子微微拱起,好像只要李思钰不答应,少女立刻就会砍了他的脑袋一般。

“阿蛮,不得对少爷无礼!”

就在少女与李思钰对峙时,娅娃出声训斥少女,李思钰则皱起眉头。

“婆婆,坏人没欺负您吧?”

少女好像是忘了李思钰和一干虎视眈眈的亲卫一般,巨斧也不要了,一溜烟从李思钰身边跑过去,搀扶着娅娃叽叽喳喳说着。

李思钰回头看向娅娃和少女,又看向跟在少女身后追过来的少妇,这少妇明显是有些担心的样子,裙摆都快被少妇扯破了。

“看什么看,都滚一边去!”

李思钰有些郁闷恼火,看到自己亲卫询问的目光,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思钰转身又走进了曾经是遥辇钦德的汗帐,现在是他的大帐内。李思钰一脸郁闷地坐在虎皮大椅上。

“娅娃,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回事,说吧,你想怎样?”

娅娃这次不是躬身了,而是像个真正女奴一般跪伏在地上。

“娅娃什么都不求,看到少爷健健康康,娅娃已经心满意足了!”

李思钰目光复杂,他此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以为娅娃会为契丹人求情,会为被俘虏的契丹贵族求情。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婆婆……”

“跪下!不得对少爷无礼!”

“婆婆……”

“跪下!”

少女阿蛮不得不气呼呼跪了下来,圆乎乎的小脸,眼睛大大的瞪着李思钰。

帐内一时间寂静无比,只有火烛噼啪火烛炸裂声。

“那个……好吧,你是对的,可……可……”

李思钰很难接受自己现在的身份,这是他那个时代带来的唯一印记,结果娅娃却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这让他如何接受?

“大帅……”

“混账东西,又怎么了?”

亲卫小三一脸郁闷,他又不傻,能看出来大帅心情很是不好,这个时候进来纯粹是找着挨骂,可他不能不进来汇报。

不过已经不用他说明原因了,一个娇柔身影出现在李思钰眼前,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影已经扑到了他的怀里。

“相公……呜呜……秀秀以为再也见不到相公了……呜呜……”

崔秀秀得到李思钰陷入绝境后,整日以泪抹面,后来得知他突破包围,并且获得大胜,不管侍女劝解,一心要过来才能安心。

看到扑进自己怀里是崔秀秀,怒气一下子全没了。

“大冷天还跑过来干啥?别哭了,这不是啥事都没有吗?别哭了,别哭了……”

烦心事还没完呢,这又来了一个麻烦,不过媳妇担心他,也只能温言安慰。

“相公,都是秀秀不好……”

李思钰在媳妇抬头时的嘴唇上,重重亲吻一下,把崔秀秀话语堵在嘴里。

“真是的,都说了跟你无关,信则有,不信则无,你若老把那些乱七八糟挂在心上,你相公纵然命再硬也扛不住啊!”

李思钰开玩笑说着,却把崔秀秀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巴,唯恐再胡乱说出不吉利话语。

这时崔秀秀才注意到帐内还有两个女人,至于亲卫小三早就跑了,这时还在这里岂不是找着挨揍。

看到帐内小姑娘盯着她的嘴唇,羞得不行,躲在李思钰怀里不敢看人,李思钰则有些好笑,丝毫不在意外人在没在场,低身拦腰把崔秀秀报了起来,走到座椅前坐下,让崔秀秀坐在自己腿上。

李思钰对着崔秀秀说道:“这位是娅娃,是……”

李思钰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了。

“夫人,老妇是少爷的家奴,小蛮是老妇的孙女。”娅娃主动介绍了起来。

崔秀秀则瞪着漂亮大眼睛,看了看娅娃祖孙俩,又看了看李思钰,他早就知道了自家相公一些事情,知道相公出身不好,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的相公是有家奴的!

家奴不同一般奴仆,是代代相传的世仆,一般只有贵族才有这种资格,而且还是很大的贵族。崔秀秀出身河东崔家,这些事情她很清楚。

李思钰看到自家媳妇这种眼神,苦笑说道:“这些事情你相公还迷糊呢,虽不想承认,可……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算了,这事以后你们自己聊好了,本来打算等事情处理差不多后再去接你,既然来了,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来安置娅娃好了,有阿蛮,你也不至于寂寞。”

崔秀秀却告诉李思钰一个差点雷死他的话语。崔秀秀靠在李思钰身上,轻柔拿起他的手掌放在自己小腹上,温柔又甜蜜轻声说道:“你就要当爹爹了!”

“爹爹?”

“什么?爹爹?秀秀,你的意思……你的意思……”

李思钰一脸难以置信看着崔秀秀这张精致的脸孔。

崔秀秀羞意攀上脸颊,眼中却怎么也藏不住的甜蜜。

“嗯,大夫说刚刚两个月。”

李思钰又喜又气,狠狠捏住崔秀秀的鼻子训斥道:“都有了生孕,也不让人放心,还巴巴过来,是不是屁股痒了?”

娅娃一脸喜意,急忙恭喜道:“恭喜少爷!恭喜夫人!老妇这就去找些稳重妇人,这里要好好布置一番才可。”

李思钰此时也不在意其他了,赶紧点头说道:“对对,这里是不合适!娅娃婶婶有经验,您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

“哼!不知羞……”

阿蛮对于李思钰称呼他婆婆为“婶婶”,很是不满,却被娅娃狠狠瞪了一眼,李思钰此时哪里还在乎这些,眼里全是崔秀秀肚子,唯恐自己手重,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变得极为小心。

崔秀秀在李思钰想来是很难有生孕的,可现在竟然意外怀上了,如何不让他惊喜异常。

娅娃的女儿,也就是那个帐外的少妇思雅也被娅娃叫进账内,重新把李思钰的床铺换了一遍,全是全新的铺盖,帐内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李思钰决定以后自己要换一处大帐来议事,这座汗帐则作为崔秀秀闺房。一切为了孩子,所有事情都要靠边站。

军中主将得知李思钰就要当爹了,全都兴奋跑来找李思钰去喝酒庆祝。

辽东军现在初步稳固下来,但这不是没有隐患。像李思钰这种初始创业的霸主,威望别人是无法替代的,只要他活着,别人只能俯首称臣,可若出了意外,很可能如水中捞月一般瞬间一切成空,这也是李思钰只管军不管政的主要原因,他就怕一切都要他去做,一旦出了意外,无人能扛起这杆大旗。

李思钰没有亲兄弟,也无子女,这让辽东军上下颇为担心,现在听到了崔秀秀竟然怀上了他们大帅的孩子,如何不让辽东军上下欣喜若狂。

有了孩子,就有了继承人,辽东军就有了主心骨,他们也就有了奔头。

辽东军是李思钰一手拼打出来的,手下将领尽管与天下那些名将相比还不够资格,可这些人足够忠心,是李思钰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这比什么都重要。

兄弟情义需要小心培养呵护,在这些人前来庆贺,他自然不会拿大,乐呵呵的去赴宴饮酒。

“姐姐好漂亮!”

阿蛮犹如一个小流氓一般,直勾勾看着崔秀秀,不时还跑到她身边深吸一口气。

“好香啊!”

崔秀秀被这丫头天真灿烂模样逗乐了,伸手捋了捋小丫头头上众多的小辫,微笑说道:“阿蛮的辫子也很好看呢!”

“真的吗?这是阿妈给阿蛮编的!”

正在整理衣物的思雅回头温和笑了笑。

阿蛮看了看四周,趴在崔秀秀耳边轻声说道:“姐姐,你相公可凶了!”

“啊?怎么了?”

“他砍人手指,小孩子也砍!”

阿蛮嘴角撅起,对砍手指很是不满,那得多疼啊!

崔秀秀摸了摸阿蛮的脑袋,微笑说道:“那都是男人的事情。”

“婆婆也是这样说……姐姐,能不能别砍小孩手指?以后都没人陪阿蛮玩了!”

看着小蛮泪眼朦胧的样子,崔秀秀有些不忍,觉得有了自己的孩子,要积德行善,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第42章 阿蛮

大雪是关外冬天最常见的风景,也是关外最可怕的事情,一旦大雪成了雪灾,不知道会有多少牛羊被冻死,多少牧人被饿死。

辽东人能够抵挡大雪,他们有坚实的房子,有温暖的火炕,但这些都与汉部无关,他们只有帐篷!

大雪下了一日夜,这种鹅毛大雪已经埋没了小腿,若再继续下去,帐篷就会被压坍塌,就会有人被冻死。

关外的帐篷是半埋在地下的,或许这样更暖和和坚固吧。阿蛮端过来一盆羊肉过来,很是用力砸在李思钰桌案上,正在处理军务的他甚至连头都未抬起,继续批阅。

“吃饭了!”

李思钰揉了揉被震的有些疼痛的耳朵,这才抬起头来,看到阿蛮撅起的小嘴,很是可爱的样子。

“都快要嫁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也不知道以后会是哪个倒霉蛋接手。”

“哼,要你管!”

李思钰用湿毛巾擦了擦手,拿起刀子割了一块肥美羊肉塞进嘴里,烤羊烤的不错,就是缺了些盐巴,有些淡了。

“怎么,还生气呢?”

“坏人!”

李思钰笑了笑,崔秀秀跟他说这丫头不喜欢他砍小孩子的手指,想让他放过那些孩子,这事李思钰没答应,结果这丫头一连数日都不理他,只是现在她是他的小侍女,不得不跟着他。

李思钰拍了拍身边厚实的坐垫说道:“过来,咱们好好说说道理,若是你有理,以后就不再砍小孩手指,若我有理,你就不许再生气。怎么样?”

阿蛮歪着头想了一下,犹豫说道:“你不耍赖?”

李思钰伸出大手,阿蛮赶紧跑了过去,同样伸出她那白嫩小手,重重与李思钰相击了一记,随即又坐在李思钰身旁,歪着脑袋看着他。

李思钰揉了揉手腕,摇头苦笑。

“你这丫头是吃什么长大的,这手劲可真不小!”

“哼!不告诉你!”

阿蛮很是高傲,小脑袋昂起,看着这明显孩子气的她,李思钰也是无语。

“嗯嗯!那……现在开始讲理了?”

“你先说!”

“那好吧,我先问你,我辽东军把契丹八部所有人俘虏了,把他们变成了奴隶,他们恨我们吗?”

阿蛮好像看着傻子一般看着他,李思钰看到这丫头一脸鄙视的模样,自己不由地揉了揉鼻子道:“好吧,我也觉得这问题问的挺愚蠢的,可这就是事实的本质!”

“若我把你父亲、叔叔伯伯的手指全砍了,他们会一遍又一遍,告诉你我们有多可恶,与我们的仇恨有多深!时间……长了,仇恨就会在你心里扎了根,长大后就会千方百计杀掉我们。”

阿蛮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难道这不应该?你不打过来,不砍叔叔伯伯的手指,不就不用恨你了吗?”

李思钰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不打过来,你们难道就不打过去?可别告诉我契丹八部那些奴隶是他们自愿的!”

阿蛮这次不开口了,她是知道契丹八部做的事情。

李思钰继续说道:“草原就这么大,生的孩子多了,草原就没法养活这么多人,于是就要杀人,不杀人,草原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当然还可以去关内去抢粮食,去关内杀人!”

“你去杀人,别人自然也可反过来杀你,这是宿命,是没法改变的宿命!”

李思钰叹气道:“小孩子早晚会长大的那一天,没了大拇指,他们纵然长大了也没法握刀子,纵然想杀人也没法杀人,没了牙齿利爪,时间长了,仇恨就不得不放下,好好的享受草原带来的欢乐。”

“一时的痛苦,一辈子欢乐!”

“你是选择一辈子都活在仇恨的痛苦中,还是选择一时的疼痛,一辈子却高高兴兴地放羊唱歌?”

阿蛮皱着眉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她好像觉得这个坏人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就是……就是哪里好像不对……

看着小丫头迷糊模样,李思钰哪里会给她思索的机会,手起刀落,一大块肥美羊肉被割掉,李思钰插起放到小丫头嘴边。

“这都是大人们该头疼的,你一个小丫头就该无忧无虑才是,不用太过较真。”

小蛮伸头狠狠咬了一口羊肉,嘴里嘟囔着。

“坏人……人家可不小……人家叫阿蛮……不是……不是小丫头……”

李思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小丫头的话语。

“以后有机会带你去外面世界看看,外面可好了,有无数美丽的衣服,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有很香很香的水粉吗?”

看着小丫头贼亮贼亮盯着自己,李思钰笑道:“当然了,你秀姐姐用的水粉是在幽州买的,以后有机会也给你买些。”

“那……那以后就不叫你坏人了!”

小蛮眉毛弯了下来,仔细看她长得其实挺漂亮的。

汉部的组建,契丹八部全部打乱分配,原上层贵族则要被遣送去营州,不过这场大雪延缓了这些贵族的行程,只能来年再遣送,这不是李思钰心地善良,而是李思钰担心他的财产受到了损失,阿保机逃脱了,可他的家人被留了下来,尤其是他刚成婚不久的妻子萧平。

萧平原本不姓萧,也不是汉人,而是回鹘人,原名叫述律月里朵,后来才改为萧平的。在古代,皇帝喜欢对关外部族赐姓,后来这些契丹人也兴起了这样的规矩,耶律家族往往与契丹八部联姻,借此也壮大了耶律家族,萧姓也是联姻后的产物,这也是后来萧姓专指契丹后族原因。

萧平,也就是月里朵现在不过是十二岁的小丫头,跟小蛮年纪差不多,可这丫头要比小蛮聪慧太多了,那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两人也是闺蜜兼好友。

月里朵现在很凄惨,穿着破破烂烂的羊皮袄,小脸脏兮兮,眼睛红肿,好像才刚哭过一般,阿蛮见到她时吓了一跳,这丫头这几日一直在李思钰夫妻那服侍,还没时间过来看望好友。

“月里朵,你怎么……怎么成了这样子,天这么冷,别洗了!”

月里朵身前一大堆破烂衣物,冰冷的水里还漂浮着大块寒冰,小手好像也冻伤了,肿成了气蛤蟆一般。

月里朵看到了阿蛮,故意扭过身子不去看她。

“怎么了?”

小蛮丢下巨斧蹲在月里朵身前,看着好有好像在生她气,有些摸不着头脑,扶了扶有些歪了的皮帽子,说道:“月里朵,你这是怎么了?”

月里朵气呼呼把手里衣物猛地扔在水里,溅起的水花一下子弄湿了小蛮的衣角。

“你说怎么了?你不是答应月里朵阻止大魔王不砍人手指吗?”

阿蛮好像犯了很大的错一般,小脑袋低了下来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你是叛徒!以后再也不理你了!”月里朵转过身子,不去看阿蛮。

阿蛮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默默站起身子,默默把一块失去了温度的羊肉放在一旁的衣物上。

“月里朵……”

小蛮又喊了一声,月里朵依然没有回头。小蛮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

看着衣物上包裹很漂亮的食盒,萧索离去的身影,月里朵眼中泪水不争气的落下……

阿蛮无精打采扛着巨斧,还未走多远,就看到一名辽东将勇提着酒水钻进一个破烂帐篷中,小蛮知道那座帐篷是好友雅玛家的,鬼使神差向那里走了过去。

帐篷里一开始很是寂静,突然传出声音。

“你在军中,就不能想想法子?呜呜……果子没了手指,你让他以后怎么活?”

“混账娘们,怎么活,老子养着!”

“这能是俺能阻止的?那可是大帅下的命令!再说,若是俺们辽东军落魄了,你们可比大帅还狠!”

“你就不能求求情?你跟着大帅这么久了,求求你了……果子以后是你的儿子啊!”

“求求你了……”

帐中除了女人哭泣声,再无其他声音。良久才有男人声音传出来。

“他娘地,敢去求求夫人,若夫人都没法子,也只能如此了……”

听到这里,阿蛮赶紧躲了起来,果然,那男人掀开厚重破烂帐帘走了出来,走路的样子摇摇晃晃,好像喝了不少酒水。

阿蛮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连蹦带跳向崔秀秀那里跑去。刚跑进崔秀秀大帐,正见到娘亲和几个妇人在帐内忙碌,崔秀秀则陪着婆婆说着过往趣事。

“阿蛮,又跑哪去玩了?一点都没个女孩样子!”娅娃有些不满阿蛮瞎跑的作为。

“阿蛮很可爱的,婶娘太过严厉了。”

崔秀秀很喜欢小蛮天真烂漫的性子,犹如姐姐喜欢妹妹一般,跟小樱性子差不多。

“哪有,阿蛮很老实安静的。”

阿蛮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随意编了个理由搪塞,耳朵却听着外面动静。果然外面一阵走动声传来,阿蛮一下子精神起来,赶紧跑到崔秀秀身后,轻轻为她捏起脖颈起来。

崔秀秀一愣,这丫头何时这么懂事了?就在这时,一个沉闷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辽东军第二骑旅李义真求见夫人!”

崔秀秀一愣,随即放下手里针线。

“李将军进来吧。”

第43章 争吵

帐内妇人不再忙碌,退到一旁弓着身子。

李义真掀帘大步走了进来,他来之前有些心里准备,可看到里面这么多妇人,又有些犹豫起来,崔秀秀好像看出他的尴尬不自在,像是没看到一般,开口道:“李将军可有事情?”

李义山来之前喝了不少酒,这酒壮怂人胆,喝了酒的人胆子就要大了许多。

“夫人是……是这样……这样的,俺……俺喜欢了一妇人,能……能不能跟大……大帅说说……”

崔秀秀笑了,正要开口,随即又觉得不对,皱着眉头说道:“那妇人是不是契丹人?”

“是……是!”

“是不是有儿子?”

“是……是!”

“嗯,知道了,李将军先回去吧,等相公过来再给李将军回个准话。”

李义真满头大汗,这可比打仗还累,听到崔秀秀这话后,赶紧跪地磕头道:“俺……俺李义真不会说话,但俺向大帅保证,那小子若敢……若敢心存恨意,俺……俺第一个砍了他的狗头!”

崔秀秀点了点头道:“成了自己的儿子就要好好教导,过些日子就要过来些先生,孩子们还是要读些书才好!”

李义真听到崔秀秀这边说,紧张心情终于舒缓下来,说话也顺畅了起来。

“是,夫人教训的是,俺一定好好管教,让他读些书,将来为小将军效命!”

崔秀秀一阵好笑,谁说这些大老粗笨?

“喜欢就娶了人家吧,男人总要有个安稳的家才好。”

“是,俺听夫人的!”

崔秀秀看向阿蛮说道:“去拿两个金锞子给李将军,算是替相公提前祝贺李将军娶妻的贺礼了。”

李义真满头大汗接过阿蛮递过来的金锞子,自己是怎么出了大帐的他都不知道。

在李义真离开后,阿蛮很勤快,又是捏肩,又是捶腿,如同花丛中花蝴蝶一般,看的众人极为好笑。

“行了,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这丫头想着什么!”

崔秀秀拉过来阿蛮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为她理了理皱巴的衣服,一边整理,一边说道:“你啊,老是去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阿蛮小心看了看婆婆娅娃的脸色,小声说道:“姐姐,若是辽东军将士娶了契丹女人,小孩是不是就不用砍手指了?”

崔秀秀点了点头道:“应该可以吧,毕竟相公也要考虑将士的感情的。”

阿蛮重重一拍手,高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要哄你这丫头高兴可不容易!”

李思钰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思雅赶紧走过去,接过李思钰脱下来的大氅。

“谢谢思雅大姐!”

思雅性情很温和,微笑点了点头,随后帮他拍打身上积雪。

思雅是娅娃的女儿,是阿蛮的母亲,三人性情差别很大,阿蛮很不乐意别人把她看成孩子,称呼李思钰为“坏人”,却把崔秀秀当成姐姐。李思钰算是认可了娅娃是他家的家奴,年纪又最大,也只能当成自己的长辈来看,思雅自然也就成了姐姐一般。

娅娃男人死的早,不说也罢,思雅男人却有些神秘,既不是契丹人,也不是其他部族之人,而是个汉人,是个姓赵的商旅!

那姓赵的商旅好像只是把思雅当成了一个过客,如同一夜情一般的男人,阿蛮就是那次意外怀上的,后来男人回到关内了,再也没有过来,思雅也就一直这么单着,把调皮的阿蛮养大。

娅娃父亲是契丹品部贵族,他的爷爷曾经是突吕不部的夷离堇,只不过后来家族实力衰落了,夷离堇才换做他人,可她们家族依然在突吕不部不容小视。

因为这层关系,他们家族的男丁也得以保存下来,成为了李思钰义从。

李思钰很喜欢思雅这种性情温和女子,也希望有这样一个姐姐,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已经把这女人当成了这个世界的姐姐。

听到李思钰说话,阿蛮就有些不乐意,重重朝他“哼”了一下,李思钰也不在意小孩子态度,反而觉得有趣。

崔秀秀身子明显重了些,肚子也显得臃肿了不少,看到自己相公过来了,就要起身相迎,李思钰则快走几步,扶着她重新坐好,笑道:“你现在可是我李家的重点保护对象,可不敢累到你。”

崔秀秀心中很是甜蜜,微笑说道:“相公就会笑话秀秀。今日打猎可还顺利?”

李思钰叹息一声道:“说实话,你家相公还真不是打猎的料,若是个猎户,估计能把你肠子饿细了!”

“哼!”

还未等崔秀秀说话,阿蛮却冷哼一句,很是不屑李思钰的样子,她打猎可是一把好手,纵然是头野猪她也能徒手打死。

李思钰好像很是恼怒小丫头这态度,大手按在小蛮脑袋上一阵乱揉,把她小脑袋一阵摇晃,阿蛮挣扎好久才摆脱了李思钰的魔掌,一手捂住脑袋,小嘴鼓鼓的,双眼恶狠狠瞪着他,尽管很是愤恨,却不敢靠近他,只是躲得远远的。

小丫头纵然天生神力,可毕竟是个孩子,技巧远不如李思钰,打是打不过的,一个没注意就会被“恶人”抓住,还会被按在膝上打屁股!

众妇人都捂着嘴偷笑,娅娃只是好笑看着,并不过问这些,反而觉得这挺好的。

崔秀秀却拉住李思钰笑道:“相公就会欺负阿蛮!”

李思钰笑道:“咱们家的丫头都是皮性子,小樱是,阿蛮还是!真是头疼啊!”

崔秀秀也觉得是这样,嘴里却说道:“小樱前日来信说,她现在很忙,走不开,估计要到年根才过来。”

李思钰摇了摇头说道:“估计这丫头正跟那些老头子打仗呢,哪里会有时间看咱们!”

“怎么?嫉妒了?”

李思钰笑道:“你家相公会嫉妒她?她不来我还能清净些,要不然两丫头天天跟你相公打擂台,那还活不活了?”

李思钰刚说完这话,猛然转过身来,正看到阿蛮挤眉弄眼、小嘴一张一合,样子很古怪。

阿蛮哪里会想到李思钰突然转身,正看到她这个鬼模样,这丫头很有演员潜力,瞬间变脸,双眼瞪的大大的盯着他,很是愤怒无辜的样子。

李思钰再次看向崔秀秀,摸着鼻子说道:“她不是有事要通过你跟我说?”

崔秀秀点了点头,眉眼弯弯笑道:“其实不是她有事,是李义真将军之前过来了。”

“哦?他有事?”

李思钰坐到崔秀秀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崔秀秀微笑说道:“李将军喜欢了契丹妇人,想给他儿子求个情。”

李思钰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道:“这事儿……可以!凡是迎娶契丹女人的将士应该给些照顾,这是好事!”

“坏人,你真的答应了?”

阿蛮突然插口,眼里却是难以掩饰的惊喜。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一会儿我让人去传令,凡是愿意嫁给我辽东将士的妇人,他们的孩子愿意跟随我辽东姓氏,就是我辽东子孙,不但可以免除奴隶身份,还可读书求学。”

“以后不……阿蛮不叫你坏人了!”

话语尚未落,人却跑没影了。

别说胡人不看重名节,就是北方汉人同样也是如此,越是北方越是这样,所以阿蛮和帐内妇人都很高兴,这不单单是保住了孩子,也让那些妇人有了依靠。

李思钰同样比较满意,辽东将士若能与这些女人结合,能够更好的相互融合,自愿的要比强迫好得太多,有了家,人心也就安稳了。

蛮跑得很快,径直向月里朵那里跑去。月里朵依然还在奋力清洗洗也洗不完的衣物,想要活下去,就要忍受这些,她很清楚,即使以前不清楚,现在也清楚了!

“月里朵,月里朵……”

阿蛮气喘吁吁跑到月里朵身前,微微鼓起的胸口一起一伏。

“月里朵……你……”

月里朵怒气冲冲,又一次扔下洗了一半的衣物,怒道:“你怎么又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这句话明显很有杀伤力,阿蛮恐惧退了一步。

“我……我是来告诉你……阿古只不用砍手指了……”

月里朵正要发火,听了这话,怒火一滞,急忙站了起来,快走几步抓住阿蛮的手臂问道:“怎么回事?”

小蛮神情有些不自在,强压着想要摆脱她的手臂,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月里朵气氛地猛推开阿蛮怒道:“你是想让娘亲,还是让我嫁给那些肮脏的辽东人?”

不过随即眼珠一转,再一次抓住阿蛮手臂说道:“那恶人好像很喜欢美色,不如你嫁给他,让他赦免了阿古只?”

这话差点把阿蛮雷晕了,眼珠睁的大大的,嘴巴好像能吞下一个鸡蛋一般。

显然月里朵没注意到阿蛮的反应,依然自言自语道:“你好像也不行,太小了,胸口太小了,肯定满足不了他,你娘却是可以的……”

阿蛮猛然挣开月里朵手掌,大声道:“你……你说什么啊?你疯了?”

月里朵看到阿蛮反应,愣了片刻,随之又像是也被激怒了一般,反而比小蛮更大声:“怎么?是不是你们拔烈家族攀上了辽东那些肮脏人,就忘了你们拔烈家族是契丹人了吗?”

“你要知道,是他们毁了契丹部族!是他们要砍了契丹所有男人的手指!”

“他们是敌人!是敌人!”

第44章 阿爹

月里朵怒吼一声,阿蛮后退一步,脸色苍白一分……

“啪啪……”

一阵鼓掌声传出。

“好久没看到如此精彩的好戏了,你们继续,别停下!”

两人急忙看向声音之处,不是李思钰还是何人?

李思钰背靠着帐篷,一脚立地,一脚弯曲踩踏着帐篷,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样子很是有些无赖地痞架势。

“继续,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

“坏人……”

阿蛮两眼朦胧,双手使劲擦拭这眼睛,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坏人”出现了。

李思钰吐掉枯草向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无奈说道:“都说好了的,不再叫我‘坏人’。”

来到阿蛮身前,伸出大手,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次阿蛮很顺从,没有躲避,抬着头愣愣看着他。

月里朵在李思钰靠近时,后退好几步,神情慌张、警惕,李思钰却毫不在意她,只见李思钰揉着阿蛮的脑袋说道:“你这丫头就是不听话,都说了小孩子不要管太多,快快乐乐的嬉闹不挺好吗?”

“你把别人当朋友,可你要知道‘朋友’意味着什么?”

李思钰旁无他人的样子,蹲了下来,用手指在污泥地上开始书写“朋友”两个汉字,丝毫不在意是不是弄脏了手指。

“注意看清了,‘朋’字是两个‘月’,月亮都是一样的,意思是‘地位相同,没有好坏、高低之分’。‘友’字是两人拥抱在一起的样子,意思是‘亲密,关系很好’。”

“这‘朋友’意味着尊重、平等、友爱,可不是利用!你们或许关系很好,可是却把你当成了利用对象,这已经不是朋友了。”

李思钰站起来,低头看着愣愣看着他的阿蛮,有些不忍,叹气说道:“人是这个世界上喘气的动物里最好写,一撇一捺,可做人也是最难的,做人要顶天立地,要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这很难!”

“这个世界很难说谁对谁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有时候可以用道理说服对方,有时候只能用刀子说服,有时候……只有一方死亡才能证明对与错!”

“这个世界很现实,也很残酷!没必要太过认真,认真了反而徒增烦恼,还不如开开心心活着,简简单单未必不是幸福!”

阿蛮愣愣说道:“阿蛮不懂……”

李思钰再一次揉了揉阿蛮脑袋,笑了笑道:“不懂好,不懂就不要去多想。你听我的!”

阿蛮重重点了点头。

“嗯!”

随即一句话把李思钰弄愣了。

“坏……坏人,可……可以做一次……做一次爹爹吗?”

李思钰确实被阿蛮话语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笑了,这丫头从小看着别人有爹爹,她却没有,尽管表现的很强势,可内心总还是有些自卑的,这也很正常,每个孩子都希望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最无助的时候,爹爹会站在自己身后,成为永远的靠山,而李思钰就是在这种情形下突然出现。

李思钰点了点头,抓起小蛮把她放在自己脖子上,犹如稚儿骑在自家爹爹脖子上一般。

阿蛮已经十来岁了,在这个世界都可以嫁人了,骑在李思钰脖子上确实惊世骇俗,只见阿蛮满脸羞红,眼中却兴奋无比,双手抱着李思钰脑袋不撒手,很像父女。

李思钰至始至终都未与月里朵说上半句话,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女人,不错,不是女孩,而是女人!哪怕她比阿蛮还小了一岁,但她已经是女人了!

女孩与女人是不同的,女孩天真浪漫,女孩多情善感,女人更多的是算计!

月里朵是个很精明的女人,这在李思钰知道的历史中已经证明过了,而且这女人足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对于这样的女人,李思钰一向是敬而远之,他只需要知道,这女人是他手里的财货就够了。

阿蛮好像又恢复了欢快性子,丝毫不在意别人看着他们的目光,没心没肺的“驾驾”起来。

“大帅是不是胡闹了点?”

李义真狠狠踢了一脚身边之人,骂道:“少他娘地胡咧咧,这叫真性情!真爷们!”

“就是!大帅也是你能扯得?”

这人刚刚“讨伐”了那人,又一脸讨好说道:“旅帅,刚刚听说大帅同意了咱们可以娶契丹人女人,是不是真的?”

李义真小心看了看四周,见到无人注意,这才小心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你们可得赶紧抓紧了,契丹女人够味!晚了可就没了,天这么冷,有个女人暖被窝可真不赖……”

问话这小卒大喜,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大脑袋不住点头。

“前几日,那个帐篷里的女人可能是没啥吃了,问俺要了块饼子,之后……那女人滋味可真好啊,屁股老圆了!不行,今日俺就去问问可愿嫁俺。”

众人一阵嬉笑,心思却活泛了起来。李思钰军纪很严,不许主动骚扰女眷,可若是人家主动投怀送抱,这事李思钰就没法问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契丹人有抢女人的习惯,男丁死的又多,李思钰还有意识的压制他们的繁衍行为,这就造成了契丹八部严重缺少男人,妇人严重超标,为辽东军将士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随后李思钰发出明令,支持辽东军将士迎娶契丹族女人,一时间,汉部内处处恭喜声不断,李思钰带着小蛮喝了一场又一场的喜酒,小蛮现在很是喜欢黏李思钰,与小樱黏他不同,小樱更多的是想要李思钰帮她办事,小蛮则是把他当成了父亲,是孩子黏家长的那种。

汉部到处喜气洋洋,一番欣欣向荣之感,营州却吵翻了天!

按照李思钰的想法,既然营州夺了回来,营州自然就成了他的政治中心。李思钰身份是营州总管和平州节度使,一般人的想法,辽东军的政治中心应该设在平州才好,一方面安全,另一方面可以直接与幽州进行沟通。

但李思钰更喜欢“天子守国门”这句话,既然要守“国门”,那他的政治中心只能设置在营州。

营州包含了整个辽东辽西,地盘不是很大,也不算小。营州刚刚收复,人口还未恢复过来,一切都显得那么破败与荒凉,随着军队的进入,人气恢复了一些,权利是好东西,没有品尝过权利的人,或许一辈子都不在意这些权利,一旦品尝过,就会千方百计想要抓住不放弃。

政务院是李思钰建立的,或者说是他一手主导建立的,第一任政务院院正是杨有忠,曾是原辽西军司马,是个干瘪的老头。

李思钰不喜欢什么有忠之类的名字,觉得这种名字的人大多最后都是反叛之人,也不喜欢杨有忠这干瘪老头,可还是不得不使用这老头为第一任政务院院正。

杨有忠的院正是政治交换下的产物,为了获得辽西军的支持,这才有了杨有忠,不过随着吞并了平卢军后,辽西改成了辽东军,杨有忠就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政务院是所有百姓和李思钰作用下产生出的怪物,负责李思钰名下地盘的所有政务,这种权利是很大的,没有人会甘心失去到手的权利,杨有忠同样如此。

可他现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家仆杨三狗好像比他还要急躁,只见杨三狗急切说道:“老爷,再没办法,咱们杨家可就完了!那姓刘的已经联系了不少阁老准备弹劾老爷了!”

“狗日的刘大眼!老子当年就不该把他留在政务院!”

喘着粗重气息的杨有忠很是愤怒,当年那个如同仆人一般的刘一贽,现在却成了他最大的敌手,如何不让他愤怒万分。

“想弹劾老子,没那么容易!”杨有忠怒吼。

“三狗!备车!老爷要去政务院,倒要看看刘大眼如何能翻倒老夫!”

杨三狗急忙道:“是老爷,小的这就去!”

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备车。很快,马车备好,杨有忠急吼吼跳上马车向政务院赶去。

政务院现今搬到原营州节度使官衙,在城内属于中心的位置,距离杨有忠府宅不是很远,去那里用不到多长时间。可杨有忠还未到达那里就不得不步行前往,道路被堵住了。

政务院主干街道朱雀街马车太多了,完完全全把整个街道堵的严严实实,马车从外围是没法进入里面得了,杨有忠只能下马步行。

杨三狗这个狗腿子看到街道被堵,气得火冒三丈,与手下家仆一同扬起鞭子乱抽,嘴里不断怒骂。

“一群贱奴,滚开!没看到院正大人要进去吗?滚开!”

“呦,这是谁家的狗没拴啊!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下乱咬人!还不赶紧给老爷打出去!”阁老孙顺臣眼光一闪,嘴角歪了歪,手下家奴轰然听命,纷纷拿着棍子与杨三狗这些仆人打斗起来。

“狗顺老贼,老夫是政务院院正,老贼安敢欺辱老夫!”

孙顺臣一听到杨有忠竟然喊他“狗顺”小名,胡子花白的孙顺臣大怒,站在马车上,指着杨有忠大骂:“羊肚子,你他娘地强抢民女、贪赃枉法、肆意妄为,死到临头还敢猖狂,来人,给老夫狠狠打!”

这里现在本就是人场,两批人大打出手,场面一下子失控了,街面上顿时大乱,拳头棍棒乱飞,哭喊怒骂不绝于耳……

“住手!”

第45章 政务院之内斗

“住手!”

一声娇喝声传出,可在这混乱打骂声中,如何能够平息混乱?不过很快人群就不得不分开,原来是一群手持棍棒的黑衣人,不论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当头一棒,随后锁链套在满脸血污人头上。

小樱很是威风,披着大红大氅,手里棍棒不断指向激烈冲突之处,随着她的棍棒指点,无数黑衣人冲向那处,无数棍棒如雨点般落下,人群一下子如同炸了群的牛羊,纷纷抱头躲避。

混乱很快平息下来,小樱一脸冷峻,这与她那幼小年龄极不相称。李思钰实在是头疼她天天跟他要官,又实在无人可用,就把她打发到监察院任院正了。

小樱背景深厚,后面跟随着一大帮河东过来的百姓,人手自是不缺,监察院不少人都是河东书生出身,也都是借了小樱的光。

小樱打马来到杨有忠和孙顺臣两个老头面前,看着两人扯着对方衣服不撒手,皱起眉头,指着两人的“熊猫眼”怒喝。

“按理说,你们也是小樱爷爷一辈的老人了,小樱是不该过问的,可你们自己看看自己,这像话吗?”

“一个政务院的院正,我辽东宰相般的人物!一个政务院阁老,你们就是如此报答大帅的?就是如此报答支持你们的百姓的?”

按理说,此时两人应该羞愧才是,可是两人好像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两人丝毫没有撒手的迹象,依然抓住对方的衣领不放,犹如斗鸡一般,相互恶狠狠瞪着对方,唯恐一个没注意,被对方偷袭打上一拳。

孙顺臣眼睛盯着杨有忠不放,嘴里却说道:“李院正来的正好!这老贼为老不尊,胡子一大把竟然还敢强抢民女!不但如此,还挪用为营州百姓过冬的粮食!俺要弹劾这老贼!”

听了这话,周围看热闹的民众一阵大哗,纷纷低声指责杨有忠,不过却不敢进入场地中,唯恐被监察院的黑衣人锁拿进了大狱。

杨有忠大急,双手更加攥紧孙顺臣衣领,一阵摇晃,边摇晃边怒吼。

“孙狗顺!你他娘地胡说!七娘是自愿成为老夫妾室的……”

话语还未说完,孙顺臣大吼道:“自愿?你一个糟老头子,如花二八妇人会自愿嫁给你?你以为以势压人,迫使有情人含泪离别,别人不知道吗?”

“你……”

杨有忠脸红脖子粗。

“你什么你!大帅让你做院正是为了治理辽东,治理平州的,不是让你天天睡女人的!”

“你……你胡说!”

杨有忠此时恨不得把那七娘打杀了事,恨不得把他的狗腿子打死了,这事做的手脚不干净,被人抓住痛脚进行攻讦。

孙顺臣大怒道:“胡说?你这老贼敢不敢与那女子家人对质?还有那些钱粮你也要交待清楚!”

“你……”

杨有忠对于女人不觉得有太大的问题,那些钱粮才是致命的,若这事没有交待清楚,估计是很难平息李思钰的怒火的。他很清楚辽东谁才是最后拍板之人。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小樱皱着眉头训斥,现在很是恼怒杨有忠,这丫头是胡人,对于抢女人同样不是太看重,但是挪用钱粮,这就不是小事了,若不解释清楚,别说政务院无法向李思钰交待,就是她的监察院同样无法交待,李思钰之所以建立监察院,很大的一个职责就是避免官吏贪渎的发生。

这种事情发生了,监察院竟然毫无所觉,如何能让李思钰满意?

想到这件事的后果,小樱双眉一竖。

“抓起来!”

听到自家老大发话,几个黑衣人扑上来,锁链瞬间套在杨有忠脖子上。

“混蛋!老夫是政务院院正,没有大帅手令,谁敢抓老夫!”

听到这话,小樱瞳孔一缩,犹豫不决起来。李思钰为这事还特意叮嘱过他,政务院可以监察,但不得私自抓捕,若无李思钰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抓捕,否则以反叛治罪!

“哼!”

孙顺臣冷哼一声,大声道:“监察院是不能抓你,那是因为你是政务院之人,但是大帅明令:政务院有表决更换阁员的权利!”

杨有忠大声道:“那又如何!大帅有明言,阁臣五年一换!这才第一年!”

孙顺臣冷笑道:“别忘了,五年一换是指正常交替!大帅明言指出:阁臣在触犯律法之时,政务院可启动表决程序,可由阁臣三人以上,联名向监察院、资政院提交表决申请,并向百姓张贴表决缘由、进程、结果!”

“你……”

孙顺臣猛然推开杨有忠,顶着熊猫眼,向四周百姓拱手一圈,大声说道:“大帅为了避免武人凭借手中刀子干涉政务,亲自坐镇军部,把军部与政务完全隔离开,又担心官吏贪赃枉法、坑害百姓,这才建立政务三院。”

“政务院是管理官吏,处理政务的地方。”

“监察院是监督官吏之所,避免官吏贪赃枉法!”

“资政院是处理地方事务,收集百姓所关心问题之地,有为监督监察院执法之权,避免监察院肆意妄为,并且有评价阁臣功绩之权!”

“我大帅可谓呕心沥血制定了这些规矩,尽量避免百姓利益被官吏侵占!”

“可是,有些人,身居高位却肆意妄为!”

“你们答应吗?”

围观百姓,甚至小樱都是不清楚这些程序的,知道他们的大帅弄了三大院,即政务院、资政院、监察院,这些百姓以前不明白这些干嘛的,都以为李思钰只是特立独行,或者为了好玩,抑或是偷懒……

百姓们都知道他们的大帅很少去政务院,一年到头都没有三五次,甚至现在都把行所放在汉部那里了,按照老人们的说法,可不就是不务正业吗?

可现在听了孙顺臣一番话语后,一些老人严肃了起来,百姓感到这才是他们的大帅,这才是带领他们杀回老家的大帅!

“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百姓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了起来,纷纷向前挤过去,好像要把杨有忠撕碎了一般,监察院黑衣人精神紧张,纷纷死命挡住激动起来的百姓。

孙顺臣看着一脸灰败色的杨有忠,冷笑道:“是不能答应!但是正如大帅所言,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

孙顺臣向小樱拱了拱手道:“李院正,还请您给老夫做个见证!”

说着向身后看过去,正是政务院副院正刘一贽和几名阁老,刘一贽向他微笑点了点头。

孙顺臣转过头,再次看向小樱,拱手正色道:“请李院正见证,我政务院所有阁老正式向监察院提交表决申请,表决罢免政务院院正杨有忠申请!”

小樱表情怪异,不知道是震撼,还是钦佩,一本正经跳下马来,同样拱手道:“监察院同意资政院表决申请!”

人群中有几人,穿着皮袄明显要比比周围百姓讲究,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看出了彼此的震惊。

看气度这位花甲老人应是这群人首领,对身旁青年说道:“季之,依你看如何?”

这名青年闭上眼睛沉思片刻,这才睁眼说道:“虽有哗众取宠之嫌,却也令人佩服。”

老人微笑摇了摇头道:“老夫有些期待起来了,圣圭说那小子悍勇天下,本以为只是一武夫,如今看来,这小子有意思啊!”

“侍郎大人觉得这人可用?”青年问了一句。

老人想了想说道:“此人……可用!”

青年指了指眼前一幕说道:“就因为这些?”

老人轻微摇了摇头说道:“不仅如此。来之前,老夫特意让人查过此人。”

“此人自关外从一个小小的旅帅,一年内拥有整个营州,并且还击败了宿敌契丹人,可谓一遇风云变为龙!这也算不了什么,天下这种人尽管少,但也不是没有。”

“老夫看中的是他的所作所为,在明明占据优面前,却没有杀掉、吞掉与他合作的那些旅帅!明明击败、全歼了幽州兵马,却未趁此夺取幽州,反而用战马、黄金交换粮食物资,若非李匡威贪图此人女眷,李匡威也不会死。”

“不仅仅如此,此人夺了蔚州却送给了幽州,亲率轻骑,在所有人都想不到情况下,千里突袭太原,迫使李克用不得不返回,最终安然返回关外,现在更是亲自坐镇胡人之地,犹如当年冠军侯!”

青年静静听着这一切,细思下来,才发觉此人的确诡异,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

老人叹气说道:“机敏而又坚毅,拿的起又放的下,最重要的是他能守规矩,这才是难得可贵之处,圣圭不该错过此人的!”

老人对李思钰评价如此之高,让这青年有些动容,忍不住说道:“纵是如此,侍郎也没必要把此人抬得如此之高吧?难道此人可与李克用相较?”

老人想了想,摇头说道:“不一样,不一样……”

“李克用据太原以威天下,手下悍将无数,天下少有敌手,可谓雄霸之资。但此人却是潜龙,以关外悍勇之士为刀剑,日后必然为北方之雄。”

“那……那河洛朱全忠呢?”

“朱全忠么……奸雄!”

第46章 李思钰的担忧

政务院闹出如此大事,惊动了远在汉部的李思钰。

不停拿起又放下,看了又看,正在缝制小衣的崔秀秀看着相公这种样子,忍不住放下针线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相公如此神思不属?”

“唉……”

李思钰叹气一声,扔下信件,坐到秀秀身旁,抱起放在他的大腿上,下巴抵在秀秀脖颈间。

“都是一群不省心的老混蛋!”

崔秀秀很喜欢坐在相公怀里的感觉,觉得这样才不负此生,她能感觉到相公湿热呼吸喷吐在自己耳朵上,痒痒的,却很喜欢……

崔秀秀轻轻把相公的手放在鼓起的小腹上,让相公感受腹中生命跳动韵律,她知道相公也很喜欢。

嘴里却问道:“是不是营州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思钰有声无力的说道:“是啊,政务院院正贪赃枉法,私自挪用钱粮……而且还强抢民女……”

“现在政务院要进行罢免院正表决程序,这不,小樱就送来了信件,问问你家相公的意见呢!”

崔秀秀轻轻磨蹭着覆盖在小腹上的大手,嘴里安慰道:“这种事情难免会发生的,别太生气,不好!”

李思钰亲吻了一下崔秀秀晶莹秀气的耳垂,嘴里嘟囔道:“你家相公才不会与那些老头子置气呢,犯不着……只不过,你家相公郁闷而已。”

李思钰的偷袭让崔秀秀白皙面容爬上了一丝晕色,却又不忍责备相公作怪,轻轻说道:“还说没生气?是不是想去一趟营州?”

李思钰叹气道:“嗯,就是觉得天太冷了,不想去。”

崔秀秀感觉到相公抚摸自己小腹温柔,知道相公哪里是嫌弃天气不好,只是担心她而已!

崔秀秀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很想伏在相公怀里大哭一场,突如其来,毫无理由的想要痛哭一场,她很担心自己相公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强忍着想要落泪,身子向相公怀里挤了挤,感受着相公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帐内一时间只有两人心跳声,很是宁静祥和……

良久,崔秀秀这才轻轻拍了拍相公手背,轻声说道:“前几日小蛮还说着想要去营州玩呢,相公不如趁此带着小蛮去营州玩几日。”

李思钰突然说道:“你……不会有事吧?”

崔秀秀又是一阵感动,拿起相公粗糙手掌,轻轻吻了一下,微笑说道:“没事,有娅娃婶婶、思雅姐姐陪着,没问题的。”

李思钰抱着她良久才说道:“那好吧,处理完,我就回来。”

崔秀秀安慰道:“不用太急,陪小蛮多玩几天也无碍的。对了,相公,咱们是不是该给孩子起个名字?”

“嗯……是不是早了点?不过也没什么,让相公好好想想……”

“你觉得李崔政如何?”

崔秀秀笑道:“相公怎么知道是个男孩?若是……”

“女孩也挺好的,至少以后儿子会有个姐姐疼爱他。”

崔秀秀动了动身子,再次躺在相公怀里。

“还是要个男孩好些。”

“呵呵,无所谓了,男孩女孩都一样,了不起以后咱们多要几个。”

“好啊,相公喜欢,秀秀就喜欢……”

“姐姐……”

就在这时,一个鬼头鬼脑的小脑袋伸进帐内,看见崔秀秀正好看到她,这才开口叫姐姐。

崔秀秀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躺在相公怀里,用手撑着李思钰大腿坐了起来,向脸上尚未擦去一片黑灰的小蛮招了招手。

小蛮看到崔秀秀向他招手,急忙跑了进来。崔秀秀轻轻为她擦去脸上黑灰,嘴里责备道:“小蛮长大了,以后可莫再偷偷乱烤东西吃,会吃坏肚子的。”

李思钰微笑看着这一切,他很享受这种祥和安稳的日子。

小蛮虽然有些脸红,可并不在意这些,鼓起小嘴说道:“小蛮才不会吃坏肚子呢!姐姐,听月里朵说,俺们契丹人是仙神的后代,尊贵异常呢,是不是这样的呢?”

李思钰看着小蛮歪着脑袋,皱着眉头一副思考的样子,好像在想象着神仙是何种景致。看着她这般模样,李思钰忍不住笑道:“小蛮是不是觉得,你们契丹人应该是呼风唤雨一般?”

“哼!”

李思钰丝毫不在意这些,说道:“你与月里朵来往,我也不说什么,你有你的理由,但你也要知道,你们现在跟以前不同了,别伤到了自己。”

“至于什么仙人骑着白马与赶着青牛的仙女相爱,在脑袋里幻想一下就可以了,可别真的以为自己什么高贵之类的。”

李思钰觉得这样宣扬契丹人高贵之类并不好,每个民族都会有美丽的爱情神话,这并无什么错,只是他不喜欢那个月里朵的“女人”罢了,这“女人”可不是能够安稳的主,每一句话都可能影响到小蛮这个傻丫头。

“这仙人与仙女生了孩子,孩子自然也可以搬山倒海,呼风唤雨,可你们能吗?”

小蛮不服气道:“哼,小蛮力气很大,若是长大了,肯定可以!再说婆婆和娘亲都可以听懂蛇语的!”

李思钰一阵无语,这丫头是不是身体变异了,他不清楚,但这力量的确可怕了些,至于懂蛇语他是不信的,应该是对蛇的习性很了解,应该是生物专家一类的。

李思钰正要还说些什么,就感到手背被崔秀秀轻拍了两下,只得闭嘴不言。

“小樱,相公过两日去营州,你不是想去营州玩玩吗?把那个月里朵也一起带着去玩吧。”

李思钰眼睛一眯,手指在崔秀秀肚子上轻轻滑动,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媳妇好像也是有心机之人。

月里朵年纪不大,但经过李思钰这些日子观察,此女尽管年幼,却已经初显心机智慧,哪怕还略显幼稚,但是李思钰依然对这个“断臂皇后”极为重视。

李思钰担心小蛮,多次想要干掉此女,最终都不得不放弃了,现在崔秀秀明显是想把这女人放在他眼前看着的意思。

“或许放在眼前更好些!”李思钰暗道。

小蛮一听到崔秀秀这话,一蹦三尺高,拉着她的手乱摇,嘴里兴奋道:“姐姐真好!小蛮要出去玩了!”

“姐姐,小蛮去告诉娘亲婆婆……”

话语尚未说完,人已经跑没影了。

小蛮跑得没影了,崔秀秀重新躺在相公怀里,嘴里轻笑道:“有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妹妹挺好的。”

“相公会不会觉得秀秀过了?把那月里朵放到相公身边……”

李思钰突然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把正要说的话语堵了回去。

李思钰浅尝即止,看着一脸羞红的崔秀秀,伸手点着她的鼻子笑道:“你可真够大胆的,这是惩罚!”

李思钰叹气道:“你是不知道那女人……别看她年纪还不如小蛮大,可此女不是个省油的灯,与阿保机一样,是心智坚毅之人!若非小蛮挡着,你相公早就一刀砍了她!”

崔秀秀听小蛮说过这月里朵,也从相公嘴里听了几句,之前只是觉得此女不是安分女子,却未想到相公对此女如此评价。

皱着眉头说道:“有这么厉害?”

李思钰点了点头道:“嗯!有些事没法说,但此女的确不简单,没机会还好,一旦有了机会,破坏力很大。”

“那……小蛮……”

崔秀秀有些担心了起来。

李思钰有些好笑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怎么?现在担心了?”

“这样也好,让她跟着去营州,我会找机会把她留在营州,让小樱看着她,两个都不安生的主,还真是期待啊!”

听了他这么说,崔秀秀放下了提起的心,对于小樱,她甚至比李思钰更了解些,看着天真浪漫,其实心机手段一点都不缺,更何况小樱有无数人支持,若是还对付不了月里朵,那只能说小樱很无用。

崔秀秀嘴角泛起弧度,轻声说道:“这样也好,把小蛮与月里朵分开,相公也能安心些。”

“唉,小蛮这丫头……”

李思钰对于小蛮还是比较喜欢的,觉得更像上一世的妹妹,同样心思简单,同样的让人操心……

政务院的事情,李思钰决定亲自去看看,尽管他不想插手政务,更希望政务能够独立行事,可这时还是不成啊,还需要他这个掌门人来掌舵。

资政院的事情闹得很大,消息不但在最短时间传播到了整个辽东之地,就连关内幽州之地也得到了消息。李匡筹现在对辽东极为重视,尤其是李思钰彻底击败了契丹八部之后,这种重视被再一次扩大。

没有人是傻子,辽东解决了契丹八部后,这些桀骜之人会把目关放到哪里?

除了幽州还能是哪里?

说实话,李思钰还真没把目光盯在关内,他的目光始终盯在关外,辽东刚刚击败契丹八部,不说刚刚夺回领地,实力和根基都不足以向南,就单单周围无数部族就足以让他如坐针毡。

若非如此,李思钰也不至于亲自待在契丹八部族地,整出了一个汉部的游牧部族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李思钰心思谁又能懂,至少李匡筹不懂,幽州将军们不懂!

第47章 癞子

幽州地处北方边陲,冬日的严寒尤为酷烈,北风犹如刀子一般,人们手脸在冬日里,往往都是深深的裂口,有时还会有鲜血从皲裂的口子里流出。

北方的冬日是猫冬季节,一个原因是冷,另一个原因是为了减少热量消耗,尤其是穷苦人家,没有重要事情,人们总是躲在被窝里造人。

不过今日好像不同,街面上行人明显曾多了些,癞子门前不时会有马车经过,躲在被窝造人的癞子很是气愤,媳妇每次听到门外动静,总是推开他,倾听外面的动静。

媳妇这般动作,让癞子很是恼火,忍不住骂了出来。

“你这臭娘们,还能不能让爷爽快了?”

“外面……外面……”

“外面有你屁事?哼!再推开爷们,老大耳刮子扇你!”

癞子婆娘胆子小,不敢再出言多说,要不然,她男人真的会打她。

就在癞子提马跃枪,竭力冲杀一阵呢……

“咚咚……咚咚……”

“癞子!癞子……你他娘地开门!”

一阵咚咚砸门声震天,癞子的破门吱呀吱呀,剧烈抖动,女人偏过头看着自己的房门,一阵心疼。

癞子那个恼怒就别提了,紧要关头,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啊!

癞子不想理会破门的哀求声,只想尽快一泻千里,可……可……

“咚咚……癞子!”

“开门!”

癞子恼怒的一把掀开被子,寒气让癞子身下女人不由地缩了缩身子。癞子此时哪里会在意婆娘的感受,也不穿小衣,随意披上长袍,用根破麻绳系上。

“来了!来了!敲……敲你娘……”

癞子嘴里骂骂喋喋打开一道门缝,尚未把脏话骂完,一道黑影劈头盖脸砸在他脑袋上。

“砰!”

“哎呦”

“砰砰……让你他娘地磨叽……让你他娘地磨叽……砰砰……”

“爷……爷……哎呦……别……别打了……”

癞子尚未看清来人是谁,脑袋上就是一顿拳脚,嘴里惨叫不止,不停哀求,女人吓得紧紧裹在破旧被子里,躲在一角。

许是来人泄了火,或是真有要事,在外面挨冻受冷的气发泄完了,这才随意拉过一个破木凳坐下,连女人看一眼都欠奉。

“听说你小子做鱼的手艺不错,今日我家大人要请人吃酒,你去帮忙!”

癞子头上挨了好几下,来人坐下后,癞子这才知道来人是谁,正是节度使府上大管家的小儿子李小八,人称混世雕八哥,一个街面上有些名气的混混。

癞子暗暗叫苦,节度使府上之人可都是不好惹的主,谁沾谁倒霉。

不由陪笑道:“八哥,这天寒地冻的,如何去抓鱼……”

话语尚未说完,李小八眼睛一瞪,骂道:“老子管你冷不冷,总之今日若不能让我家大人满意,哼!军中还缺几个决死军……”

“去!小的这就去!”

听了李小八话语后,癞子立刻忠心耿耿表起决心来。

“八哥放心,小的就是活活冻死也必然让节度使大人满意!”

李小八很满意,站起身拍了拍癞子说道:“很好,老子很看好你!”

说完又拍了拍。

“中午酒宴前!”

癞子身子都快拱在地上了,嘴里谄媚说道:“八哥放心,绝不耽搁八哥之事……八哥走好哈!”

李小八离开后,李小八这才抹去额头汗水,差点这条小命就完了。

决死军,顾名思义就是每次作战都要去鬼门关闯一闯的作死军!决死军一般都是死囚组成,每次作战充当死军来使用,一次战斗下来,能活下来的十不存一,死亡率最高的军队,非但如此!决死军犹如贱民一般,即使上一任节度使死了,换了另一人做节度使,决死军依然不会变,不会有赦免,不会被提升,一旦进入决死军后,这条命就算完了,要一直作战到死,这就是为何癞子为何恐惧的原因。

决死军,每个节度使名下都会有这么一支,不过是人多人少罢了,也没人把决死军当做一回事,一次性消耗品,谁没事会在意这些人呢。

癞子唉声叹气,从床底下掏出一堆破烂渔网,看到自家婆娘还缩在床上,不由恼怒起来,骂道:“臭娘们还看个啥子,还不穿衣服帮老子去砸冰抓鱼!”

冬日抓鱼必须要破开厚实的冰层方可,这些寒冰跟石头没区别,若让癞子一人去破冰,估计他进入决死军是没得跑了。

破冰抓鱼对癞子来说是件天大的事情,毕竟这关乎他的小命,可这在幽州节度使李匡筹眼里,那就是屁都不是!

李匡筹今日宴请幽州军将,主要是为了关外辽东之事,若李匡筹是李匡威,他不需要宴请别人,只会是别人宴请他,可他毕竟不是李匡威,他没有这么大的威望!

马车一辆辆进入节度使府邸,李匡威在世时,这些人哪有资格把马车赶进节度使府邸里面,现在却可以。

大管家在房门前不断向来人躬身行礼,不时冒出些恭敬谄媚话语。

“王大人,前几日大人房里可又进了个千娇百媚的人儿啊,您老可真是宝刀未老,令人眼馋着紧呐!”

“哎呦,马将军,您这胳膊可又又粗壮了几分呢,这若是砸在小的头上,一准能把小的脑袋砸进肚子里!”

“高将军……”

大管家在百姓面前,那就是神仙一般,高高在上,极为气度不凡,可在这些手握重兵的将勇前,不得不低头哈腰。

高思继大步走进节度使府邸,这让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开口恭维一番,却被高思继止住,非但如此,还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管家手里,嘴里说着:“小将贫寒,还望管家莫要嫌弃。”

看着拱手进入府邸的高思继,管家愣了片刻,使劲摇了摇头,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幕,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钱,忍不住心下又暗叹起来。

高思继进入府邸后,来到正在喝酒谈论风花雪月的大厅,众人看到他来了,纷纷露出不屑神色,而一个大胖子却旁若无人一般,使劲向他招手,看到高思继不理会他,就要扶桌子站起来,看样子若他不理会这胖子,估计这胖子会如同地动山摇一般向他跑过来。

高思继无奈啊,没法子,只能向胖子走过去。

“三哥,这里……这里坐,小弟特意给三哥留了个位子!”庞胖子又是拍桌子,又是用衣袖擦板凳,极为热情殷勤。

众人全都看向庞胖子,庞胖子哪里会在乎这些,一个劲招呼高思继。

高思继其人沉默寡言,不善于与人打交道,但也不是个傻子,这个胖胖的妹夫好意也不是不清楚,只是……只是他真的不习惯这胖子。

庞胖子也不在意高思继冷着臭脸,一把拉过桌面上的鱼盘,把整条鱼推到高思继面前,摇头晃脑得招呼他。

“三哥,这可是稀罕物,这大冷天的,弄到这么一条大鱼可不简单,三哥尝尝!”

高思继脸有些红了,若不是他的脸庞本就有些黑,别人看不出来,现在肯定是一个“关公”模样,没看见别人看着他们,都是一副想杀人模样吗。

高思继不得不在庞胖子殷切目光下,抬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没有称赞,只是点了点头!

庞胖子看到高思继点头,那可比称赞他又胖了些还让他高兴,又是倒酒,又是把桌上其他好吃的菜式都扒拉了过来,丝毫不在意其他人杀人目光。

就在此时,一个坐着轮椅之人被一大汉推了进来,若是李思钰在这里,定然能够一眼认出,正是马家家主马仲安和白老虎!

随后又走进来几个李思钰熟识之人,是刘之孝和鄂尔斯等几位原辽东旅帅,当然,现在这些人随着兵马增多,各人都是再进一步,人人成了校尉。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时会有幽州校尉将军前来赴宴,当然了也不可能少了世家豪族之人,大厅是不小,随着人员增多,也逐渐塞满了整座大厅,大厅也越来越像个菜市场,不时会有一些荤段子从这些将军嘴里冒出,惹得满堂大笑,喝彩不断,可真是热闹非凡。

这种酒宴如何能少得了酒娘歌姬?人越多,气氛就越显得放荡不羁,若非高思继坐在庞胖子身边,估计庞胖子早就把冰冷的胖手塞进酒娘怀里取暖了,现在他也只能羡慕看着旁边的家伙。

就在庞胖子心下诅咒那家伙阳痿不举呢,坐在主坐上的李匡筹敲击了几下玉质酒壶。

“当当……”

庞胖子听到敲击声,嘴唇微启,低声嘟囔道:“又不是乞儿乞食,敲个鸟……”

“嗯?”

高思继耳力很好,盯着庞胖子看了一眼,喉咙里却发出威胁般的“嗯”,庞胖子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作怪。

随着李匡筹敲击声,厅堂中的吵闹声逐渐消失,厅堂也慢慢平静下来。

李匡筹看到无人再出言说话,沉声说道:“诸位!本节度使邀请诸位前来,是有件事情想与诸位商讨一番。”

一名大汉向李匡筹拱了拱手道:“大人有何事还要如此大张旗鼓,直接说了就是,想来诸位也不会反对的!”

李匡筹很满意这人态度,向他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其实也无多大的事情,就是最近从关外营州传来的事情。”

“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想来诸位都清楚,也无需多言。”

“可毕竟营州也算是我幽州之地,这件事还需诸位谈谈,幽州是不是要派人去观礼一番?”

第48章 调防区

“属下认为不可!”

一个长髯红脸将军站了起来,众人全都看向他,眼神中明显带有不屑,此人正是李匡筹的妻弟张虎。

张虎原先不叫张虎,叫张三,是街面上一个打铁汉子,可人家命好,有个漂亮的姐姐,靠着裙带关系,靠着拍马溜须,这才成了李匡威心腹,成了副将。

众人见到张虎出言反对,心里就都明白李匡筹是啥想法了,相互看了看,都默然不语,喝酒的继续喝酒,从歌姬怀里抽出来的抓子,继续伸进女人怀里暖手,总之就是不言语!

“咳咳!马将军来自关外,向来是关外第一家,不知马将军可有什么不同意见?”

李匡筹看到场面有些清冷,这才捂嘴咳嗽两声,看向坐在偏僻的马仲安。

众人听到李匡筹此言,全都是一愣,随即看向关外系将领的眼神很是诡异,纷纷静等马仲安开口。

马仲安则低头喝了一杯酒水,摇了摇头,好像对这酒水质量很不满似的。

马仲安抬起头,眼中隐藏着很深的鄙视,面上却微笑说道:“去不去还不是节度使大人一言而决,何须问属下意见。”

李匡筹听了这话,轻轻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随即笑道:“听说这李行乾很在意属下意见,这才弄了什么‘政务院、资政院、监察院’。本节度使虽觉得李行乾在胡搞,可也不是听不得他人之良言的。”

张虎点着脑袋大声说道:“大人既然想听马将军话语,马将军何不知无不言?”

马仲安哪里会理会张虎,只是点了点头,向李匡筹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属下就孟浪了。”

“马将军不必客气,纵然有些不妥,权当戏言了。”

马仲安向四周名流、将领拱手说道:“本人来自关外,若论交情而言,本人应该前去观礼一番,也能增加些交情,日后也好见面。”

看着众人点头,马仲安继续说道:“若论国法政律,关外则不可行!”

听到这话,李匡筹身子向前倾斜,急忙问道:“马将军何出此言?”

马仲安沉思片刻,继续说道:“李行乾所行之政可谓前所未有之事,以贱民自行选出官吏,更是在自掘坟墓!”

“官吏选材自夏商周的世卿世禄制,到秦国的军功授爵制,以及汉朝的察举制征辟、魏晋的九品中正,和当今的科举,无不是由饱读诗书的世家大族充任地方官吏,可现在李行乾却让大字不识的一群贱民自行选择出官吏,此乃与天下为敌!”

“故此,论国法政律而言,此行不可!”

众人哪里会想到马仲安会说出如此“圣言”,纷纷点头,他们也觉得此言甚有道理。

唐朝是有科举的,可是唐朝科举与宋明清科举不大一样,主要有两种,是生徒和乡贡。

生徒是官学(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等)荐送上来的。乡贡则是州县荐送上来的。

从这大家就能看出有何区别,宋明清虽然也有太学之类的,可是要经过正式的考试,往往还非常重视。而大唐科举主要是推荐,考试也是要考的,但这考试不糊名,存在着很大的漏洞!所以大唐科举实际上还是在世家大族手里,贫寒学子若想出头,那可是极其困难的,别的不说,就单单说那些千古风流的大唐诗人,有几人是家境贫寒之人?有几人父辈是泥腿子的?

而李思钰为了偷懒,弄出这么一个简单的“选举制”,哪怕这个“选举制”极为简陋,全然不似后世那么成熟,哪怕如此!也是比科举制更要激进的,直接把大字不识的百姓推到了台前。

当然了,这样说可能也不合适,毕竟中高层官吏,还是以读书人为主的,可那又如何?

幽州士族更多的是看到最底层的百姓打破了他们的规矩,可以直接上升到最顶端,哪怕现在还不行,但这个口子已经开了,以后谁他娘地知道会不会就可以了呢。

这也是现在幽州所有人担心的事情!

马仲安继续说道:“李行乾现在已经击败了秃头蛮,实力已然是关外最强大之人,一旦整合完了之后,诸位觉得一头猛虎会老老实实待在窝里不出来?不会对粉嫩可口的小鹿下口吗?”

众人若有所思点头不语,可庞胖子却一边撕咬鸡屁股,一边嘟囔道:“俺看李兄弟挺实在的。”

“再说了,若是幽州打压李兄弟太狠了,以俺对李兄弟的了解,李兄弟绝对会恼怒的。”

马仲安点头道:“庞将军所言不差,李行乾此时正是兵强马壮之时,幽州也的确不宜与李行乾交恶。”

张虎不在意说道:“庞将军一向与李行乾交好,不若胖将军驻守蓟州,高将军兄弟三人素来勇武,想来也不弱于李行乾。”

高思继刚端起酒杯的手一顿,随即又一口喝掉杯中酒,却什么话语都未说出。

众人相互看了看,辽东系诸将脸色皆面色铁青。

鄂尔斯大怒,想要站起来怒喝,却被身旁的田有望一把按住,向鄂尔斯摇了摇头。

庞胖子则眯起眼,随即呵呵笑了一句:“呵呵,蓟州好啊,想来虎头将军是想让马将军与本将军互换驻地了?”

“本将军无所谓,说实话,本将军待在蔚州,可真是天天心惊胆战啊!就是不知马将军愿意不愿意与小弟对换了?”

后面一句明显是与马仲安所言。马仲安依然看不出喜怒,点了点头。

“也好。”

这句话差点没把庞胖子噎死!辽东系将领无不是脸色不善,李匡筹则拍手大笑。

“好!好!诸位果然都是忠贞之士!诸位,请满饮此杯!”

“饮!”

“饮!”

众人重新开始酒宴,“菜市场”再次出现在节度使府邸内。

马仲安本就因为毒药缘故身体不好,现在又多饮了几杯,离开节度使府邸时,马仲安完全是被白老虎背着离开的。

跟随马仲安离开的辽东系诸将全是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阴狠怒火,死死盯着白老虎背着的身影。

马仲安被白老虎背进马车,辽东系诸将这次不再骑着马跟随,而是直接跳进马车。

刘之孝阴沉着脸。

“难道就没交待?”

马仲安用手撑起身体,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轻轻叹道:“这是没法子的事情……”

话尚未说完,仅仅这一句顿时让鄂尔斯大怒。

“没法子?没法子你这废物就把俺们都卖了?”

说着鄂尔斯就要动手,杜有忠抓住鄂尔斯抬起的手臂,同样脸色不善,对着闭眼的马仲安冷声道:“你与李行乾的恩怨老子不想问,为何要用蓟州换蔚州?”

听着杜有忠话语,马仲安仰头看着车顶,幽幽说道:“不敢你们信不信……”

“老夫跟李行乾没有恩怨!”

第49章 马仲安之论

靠在车壁上,马仲安眼睛盯着车顶,瞳孔有些涣散。

“老夫与李行乾没有恩怨,马家与李行乾也没有恩怨!”

“你们总以为李行乾娶了那女人……是对马家羞辱……其实,唉~马家感激应该更多些吧……”

马仲安叹气道:“因那女人,马家死的人太多了啊!”

马仲安好像不想再提起此事,面向这些人说道:“蔚州换蓟州,真的很差吗?”

诸人听了这话,皱起眉头思索起来,他们能走到这一步,没人是傻子。

鄂尔斯皱起眉头冷声道:“老子怎么看也没看出来哪里有好处!”

田有望冷哼道:“哼,蔚州就是个四战之地,要时刻面对晋王李克用,俺就没看出有何好处!”

诸将点了点头,认同了田有望的说辞。

“真是这样吗?”

马仲安眼神怪异,让刘之孝极为不满。

“难道不是!”

马仲安摇头道:“蓟州靠近平州,咱们这些人来自关外,算是与李行乾同根了,幽州人岂会放心?”

李阿泰冷声道:“那又如何?”

马仲安偏头看向李阿泰,冷声道:“那又如何?哼!他们纵然不会动手,也会千方百计打压咱们,排挤咱们!咱们就永远别想真正让幽州军认可!”

“你们若是仅仅想混个小将军,带着千余人混日子,那还不如回到关外呢!”

“不如跟着李行乾混日子!”

众人沉默!

马仲安继续说道:“想要进一步,就不得不融入幽州,让幽州认可咱们!”

“蔚州是四战之地不假,可同样也是机会之地。”

鄂尔斯很是不满马仲安,忍不住出言讽刺。

“哼!机会?哪里来的机会?坑死俺们的机会?”

马仲安不理会鄂尔斯冷言冷语,轻轻道:“诸位应该知道什么是‘养寇自重’吧,这些应该不用解释吧?”

众人心中一惊!

“诸位应该知道晋王手下十三太保之事吧?”

“龙纪元年,李存孝夺邢、洺、磁三州。”

“二年,河东之战,李存孝以三百飞虎军,于长子大败晋军,俘虏朝臣孙揆,惊退朱全忠。”

“此两战,李存孝足以堪称晋王手下第一人,可……昭义节度使却落在康君立头上……”

“呵呵……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诸位不会不知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沉默不语。良久,杜有忠叹气一声。

“诸位,如何?”

刘之孝看向众人面色好看了许多,知道这些人算是认可了此事。

“那就如此?”

众人点头。

诸将盛怒进入马车,离开时无不是一脸患得患失的表情,这也正常,对待未知的事情,人们总是畏惧的。蔚州是幽州与晋军的前沿,这压力能不能承受得住还真不好说。

但是,正如马仲安所言,这是一个机遇。既然是前线,为了幽州的安危,幽州军就不得不对这些辽东系将领进行支持,只要操作得当,是可以借此扩大自己的实力的,但是蔚州同样存在极大的风险,不仅仅是因为蔚州地处前线,更多的是贫穷!

蔚州地穷人少,想要养活兵马着实不易,这种患得患失是他人无法体会的,只有这些辽东系将领,身处这个位置才能体会到。

这些将领的离开,让马车一下子空了下来,白老虎一直没有开口,他现在算是彻底落了势,老虎军没了,只能寄身于马仲安,或许因为白老虎干掉了前任老板的原因,马仲安对他也只当是贴身护卫,不让他领兵。

白老虎现在要沉稳了许多,若是以前,他早就吵吵嚷嚷起来了,现在却只听不言,心中是啥滋味不得而知,面上丝毫表现不出来。

直到众将离开后,白老虎才开口问道:“大人,这些人早晚会反叛大人的,为何不……”

马仲安轻轻睁开眼睛,随意看了一眼白老虎做出割脖子动作,嘴里轻声道:“李行乾如何从一个小小旅帅爬到现在位置,你不会不知吧?”

白老虎沉思道:“大人的意思是……”

马仲安叹气道:“论心胸,别说关外,纵然是天下也少有人能及!”

“真当李行乾很在意幽州?”

白老虎听了这话,极为不解,在他印象里,关外之人谁不想入关享受这繁华世界,可……可……李行乾的确有些奇怪。

白老虎不解问道:“大人的意思小人不懂,还请大人明见。”

马仲安动了动身体,让自己更舒服些,这才幽幽说道:“李行乾从未在意关内,或者说至少现在还没有!”

“李行乾本已经全歼了幽州军,那个时候,他无需再做什么,只需轻轻一推,幽州就是他的了,可是没有!”

“第二次,李行乾已经杀入了幽州城内,干掉了李匡威,只需要再干掉李匡筹,他依然还是可以得到幽州之地!”

“晋军损失惨重,朝廷军几乎全军覆没,谁还能不让李行乾入主幽州?”

“没有!没有人可以阻止!”

“可他李行乾入主幽州了没?”

“没有!还是没有!”

“非但没有,还用战马黄金与幽州换取粮食物资!”

白老虎听了这番话语,这才惊异发现,他看不懂了!

的确如马仲安所说,这李行乾行事太诡异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白老虎摸着有些发疼的脑袋。

“搞不懂啊!”

马仲安轻声道:“一开始老夫也想不明白,后来倒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哦?大人可否为小人解惑?”

“其实也没什么,李行乾击败了秃头蛮后,竟然没有返回营州,而是在草原建起了一个部族,一个我汉人的部族……”

“这……这能说明什么?”

看着白老虎疑惑不解的样子,马仲安这次却不再开口,有些事都点拨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不明白,要么他是不堪使用的废物,要么是故作傻子,那……

“白老虎,你是傻子,亦或是故作如此?”

马仲安心下不知在想着什么,轻轻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第50章 庞胖子的心思

庞胖子马车跟他的体型一般,都是肚大腰圆,里面设施可要比马仲安马车豪华的太多。

离开节度使府邸后,庞胖子想要拉着妻兄高思继进入马车的,高思继却严辞拒绝了,对于这妻兄性子,他很是有些头疼,可他也只能受着。

庞胖子马车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不时丢进嘴里松子“嘎嘣嘎嘣”声。此时的庞胖子哪里还有嬉皮无赖般模样,眼中不时闪现出来的沉思和精光,已经暴露出他的精明,可……无人发现!

庞府不如他人府邸威严景象,属于不高不低的那种,守在府外的管家看到自家老爷回来了,急忙迎上前去。

“老爷,大老爷正在等您呢。”

庞胖子一愣,随即露出真诚笑脸,动作也敏捷了许多,径直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大步向府内走去。

庞胖子一边前行,一边问道:“只有大兄吗?”

管家紧跟在庞胖子身后,听到自家老爷问话,急忙回答道:“只有大老爷一人。”

庞胖子点了点头,不再问话,一个劲的向厅堂跑去。

庞府不大,可也不小,三进院落,庞胖子知道大兄不会在前堂的,只可能在中间院落等着他。

古代院落,大家族通常是三进院落,或者更多,前堂是用来会客的,这里会客一般比较正式,同时也说明关系达不到太过亲密的程度。

二进一般是主家生活居住之地,能在二进院落会客,这就需要过硬的关系,或者相当的亲近之人方可。

三进,或者再其后的院落,这里主要是护卫,或者仆役居住的地方,一般与前面院落隔开,但为了方便仆役为主家服务,需要开间小门通行。

这种院落格局很像是行军打仗的军营,主家居住都是居中而居,一方面为了安全,发生事故,可以有反应时间,决定从后面或前面逃脱,另外就是脸面问题,总不能让女眷抛头露面吧?

庞胖子嘴里的大兄正是高思继大哥高思举,也就是庞胖子的大舅哥。庞胖子与高思继关系不大好,主要是高思继看不上这个油嘴滑舌的胖子,但与高思举关系还算不错,每次过来都是庞夫人高氏招待的,自然也就在第二院落了。

庞胖子穿廊过堂,不时会有仆从躬身行礼,但都被庞胖子无视,不予理会。

来到后堂,正看见高氏招待兄长呢,庞胖子犹如地震龙一般“咚咚”跑上前,也不顾额头上的汗水,一把拉住高思举手臂摇晃。

“大兄来了提前也不让人招呼一声,小弟也好布置一番。”

高家是武将世家,祖上也曾荣耀过,现在落魄了些,高思举从内心上来说,是看不上庞胖子的,可他是高家家主,就不得不为高家日后考虑,庞胖子尽管痴胖些,但是掌控这幽州粮饷,也就默认了这层关系,更何况现在庞胖子也算坐拥一州之地。

伸手不打笑脸人,高思举被庞胖子拉住手也丝毫不以为意,已经习惯了!

“行了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都坐下谈。”高氏上前拉开他们,甚至还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一眼庞胖子。

庞胖子讪讪松开高思举的衣袖,坐在高思举下首,问道:“大兄来了,二兄在蔚州会不会太劳累些?”

高思举摇了摇头,却不淡此事,而是问道:“刚刚三弟回家,说起了今日之事,大享你怎么看?”

庞胖子挪动了一下屁股说道:“这是好事情啊,李兄弟为人实诚,无碍的!”

高思举却皱眉道:“大享如此看待那李行乾?”

庞龙正色道:“我本材质浅薄之人,能占一州本就想也没想过之事,相比李行乾,幽州这些将军更让大享寝食难安!”

高思举沉默了一下,说道:“大享与李行乾接触过些时日,自然有自己看法,可正如那病夫所言,李行乾夺了关外之地,兵锋必然指向关内,大享想过没有?”

庞胖子笑了,随意说道:“大兄,你觉得,假如……假如大享在李行乾入关攻打幽州,大享把蓟州双手交给李行乾,他会如何?”

高思举心中一惊,高氏同样皱眉道:“相公……”

庞胖子却摆手道:“俺大享就不是争夺天下的主,这点俺心里很清楚!俺就是想着能够活着,能护着一家老小好好活着,这就够了!”

“再说俺也不会吃亏的,李行乾心胸非常人可比!这次营州之事就可看出,李行乾就非不能容人之人。”

“小弟知道大兄担心什么,可话又说回来,若小弟拼死挡住了李行乾,李匡筹有容你我之量吗?之后呢?之后就该跟晋王打了吧?大兄,你我有那本事吗?”

庞胖子抚摸着大肚腩,笑道:“大享还想看看,若李行乾得知俺双手奉上蓟州后,俺要跟他要个政务院院正,他会不会答应呢?”

高思举听了这话,心神一震,难以置信看着庞龙。

“这……这……”

高思举不得不心神俱震,院正,尤其是政务院院正,可真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辽东军正是强盛之时,尽管他不想承认,可这就是事实,若李行乾此时攻入幽州,幽州八成是他得了。

高思举从未与李行乾打过交道,但是蔚州就是李行乾送给他们的!多次与人交战也从未落于下风,如此人物,一旦决定进攻幽州,说明此人已经有十拿九稳之势,那时……那时这妹夫送出蔚州,若能得到了政务院院正……

果然……果然是商贾之人啊!

高氏看到相公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雪花飘飘荡荡下了个不停,同样是幽州的主人,李匡筹要比李匡威差了许多,李匡筹心里也知道自己不是战阵厮杀那块料,但他也有自己的梦想,也想要让世人认可、尊重……

可惜,他只能依靠别人来稳固幽州。屁股决定脑袋,不是幽州之主,他是无所谓的,与李思钰如何交好都无碍,现在却不得不把李思钰当成他最大的潜在威胁,正应了那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李匡威现在终于可以松了口气,李思钰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刚刚送完所有人离开,府邸简直成了垃圾场,可他不在乎,坐在阁廊的栏杆上,看着那些仆夫来来回回清理残留物,脸上却傻傻乐呵笑。

几个少女跟在张氏身后来到正在傻乐呵的李匡筹身边,接过女婢手里的大氅轻轻盖在李匡筹身上,嘴里轻声说道:“相公,还是回屋吧,外面冷。”

李匡筹看了一眼张氏,再次看向风雪中的仆夫。

“没事不要出来!”

张氏身子一颤,泪水划过脸庞,害怕相公看到,急忙伸手抹去,想要张口,却发现已经没什么可说了!

发生了那种事情,两人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相敬如宾……

张氏不怪他,他是男人,男人无法坦然面对这一切……

她不怪他!

第51章 回家

幽州因营州之事发生了争执,其实并不能算是争执,而是一面倒的反对!

李思钰是不知道这些的,若仔细想想,他也能想明白这些,可那又如何?还能杀回幽州不成?表面上看李思钰很强大,其实却只是光鲜的外表而已,战争对辽东军来说太过频繁了,连续高强度的战争,早就让士卒疲惫不堪,不说根基如何,单单是这些兵卒就会受不了。

现实如此,他又能如何?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把目光盯在关内!

李思钰拥抱了一下崔秀秀的身躯,在他转身的那刻,崔秀秀的泪水再也无法止住,从跟着他开始,每次没他陪在身边,这心里就空唠唠的,每次都担心再也无法拥有这个上苍送来的男人……

两人的结合是那么平淡无奇,没有轰轰烈烈的生死离别,没有山盟海誓,很平淡,她想跟着他,他点头同意,就是如此简单!

李思钰在转身那刻,脸上皱了起来,他知道这个世界是残酷的,身为一个将军,不可能如平常百姓一般,能够与妻女长相厮守,可这心里终究是不舒服,上一世,他就是个普通人,羡慕那些相恋的情侣,羡慕那些相互坐在一起,却张着无牙的大嘴傻乐的老夫老妻……

他就是个普通人!

可这重担就这么直愣愣压在他这个普通人身上,他能如何?丢下一切带着妻儿远走高飞?

她是不祥之人啊!

他同样是不祥人!

不管李思钰承认不承认,他们都是不祥之人!

没有强大的力量,他们终究都要成为别人玩物一般的人物。李思钰很清楚这些,他能做的只有努力,再努力些!

有时李思钰羡慕嫉妒那些神一般的人物,总觉得那些人物就是非人类,为何别人要费劲心力还无法做到的事情,他们却可以轻而易举?可这就是命!

是命,就要服命!

李思钰信命,信努力就可以获得神灵的宠爱!

别人只要一分气力就能做到,那咱就用百分、万分力气去做好了,总会有神灵眷顾自己的!

李思钰心里酸楚,面上却冷酷无情的样子,狠心不去回头看已经泪雨晶莹的崔秀秀,双腿用力夹了一下战马,战马疾驰而去!

李思钰快马驶出营地,身后跟着阿蛮、月里朵和千骑亲卫。阿蛮很是兴奋,头上白色狐皮帽都显得飘逸起来,与阿蛮的兴奋样子比起来,月里朵就显得毫无生气了,就像是蔫巴的狗尾草一般。

李思钰性格坚毅,一旦决定了,哪里会在乎一个敌对的小丫头想的什么,他只需要月里朵服从就够了!

从汉部到营州,快马需要三日,李思钰全都是骑军,不需要停留,速度很快,在第三日天快黑时,终于进入了营州城。

没有人迎接,李思钰就这样径直来到城外。此时的营州极为破败,到处是残瓦破壁,早已没了往日的繁华。

这样的城池早就无法阻止人员的进入,李思钰与契丹人大战胜利的太过突然,营州还无法重新修建起来,来年才能修葺。

穷人家都是天黑就睡觉,能够点起油灯的毕竟是少数,所以城内尽管有不少人了,有灯光的人家却极少,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看到残破的营州城,阿蛮撅起小嘴不满道:“小叔叔,这营州城怎么这么破啊?一点都不好玩!”

李思钰有些忧伤看着这一切,良久才轻声开口。

“一切都会好的……”

阿蛮有些不乐意,正要再开口说什么,却被月里朵拉了一下,这才闭嘴不言。

所有辽东人,看到残破的营州,莫名伤感起来。

这是他们的——家!

莫名忧伤飘荡在空中,阿蛮像是感受到了,沉默不语起来。

“一条大路呦通呀通我家

我家住在呦闾呀闾山下

山下土肥呦地呀地五亩啊

五亩良田呦种点啥

谁会记得我的模样

谁会记得我受过的伤

谁的欲望谁的战场

让我们都背离善良

何时才能回到故乡

何时才能看她的红妆

我用长剑劈断目光

劈不断我想家的狂

一条大河呦通呀通我家

有妻有儿呦瓦呀瓦房大

鸡肥鹅肥呦牛呀牛羊壮啊

种豆种稻呦油菜花

谁会记得我的模样

……”

莫名伤感的歌曲从李思钰嘴里蹦了出来,无数辽东将士跟着唱起了这首《油菜花》。

“一条大路呦通呀通我家

我家住在呦闾呀闾山下

山下土肥呦地呀地五亩啊

五亩良田呦种点啥

……

我用长剑劈断目光

劈不断我想家的狂

一条大河呦通呀通我家

有妻有儿呦瓦呀瓦房大

鸡肥鹅肥呦牛呀牛羊壮啊

……”

前来迎接的小樱听到这粗豪嗓音,突然用力拉住马缰。

“院正……”

小樱此时没了往日娇蛮,伸手一摆,身边黑衣院丁立即住言不语。

随着哀伤声越来越近,街面上人群越来越多,无数没了家园亲人的百姓突然伏地痛哭……

无数火把点燃,无声哭泣人们分立街道两侧,静等着他们的大帅,静等着让他们回到家乡的那个大帅!

李思钰行走在人群中,突然拉住战马,仰天怒吼!

“回家了!”

“回家了!”

“回家了……”

……

站在人群中老者看着癫狂的李思钰,看着癫狂的兵卒,看着癫狂的城中百姓……

裴仲德突然有些不真实起来,曾几时,他也有过此类的癫狂?

“老夫突然想家了……”

身边的董昭震撼归震撼,却奇怪一向规矩很大的侍郎大人怎么也会如此?

“大……”

裴仲德突然打断董昭话语。

“季之,如何?”

董昭有些摸不着头脑,诧异问道:“大人是说这李行乾?”

裴仲德点了点头。

董昭皱着眉头说道:“此人……不好论断……”

裴仲德好像很不满董昭话语,皱着眉头,不满道:“季之好像对此行很不满!”

董昭苦笑道:“大人这是何言,季之尽管对此行不抱希望,不过不是针对李行乾!”

“大人也知道,朝廷派往各地的大臣,有几人成功?”

裴仲德默然。

大唐犹如一个迟暮老人,无人愿意再听从朝廷之命,派往各地的大臣,能活着回到朝廷的都是少数,更别说要这些节度使听命于朝廷。

看着癫狂的人们,裴仲德喃喃低语。

“李行乾,你愿意吗?”

第52章 丫头战争

“大哥唱的歌真好听……”

“大哥,大嫂怀的宝宝是女孩还是男孩呢……”

“小妹正要去看大哥大嫂呢,谁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政务院……”

……

小樱挽着李思钰手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也不嫌累的慌,李思钰被她吵的脑仁疼,算是怕了这丫头,还不如不认下这个妹妹呢!

“行了,这都几更了,还不去睡觉?”

李思钰明显是在赶人了,可这丫头如同没听到一般,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

“才不要呢,大哥能来一次多不容易啊!”

小樱最后尾音拖得很长,还很粘人一般把脑袋靠在李思钰肩膀上,害得他洗个脚都弄得到处都是水。

李思钰气急,狠狠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都多大的人了,以后你让虎子咋想?”

小樱皱起眉头,气鼓鼓道:“管他去死!小樱跟他没关系!”

李思钰奇怪了,难道这两人又闹矛盾了?赶紧问道:“咋了?虎子咋得罪了你这小老虎?”

小樱故作叹息模样,还别说,挺有老书生的味道。

“唉……,虎子喜欢别人了!”

李思钰皱眉道:“咋回事?你们不是挺好的吗?你把他吓跑了?”

小樱不依,又是一阵摇晃,又把盆里的水撒出了不少。

“大哥,你跟哪边的?哼!虎子喜欢了个妇人,还带着个孩子的妇人!”

李思钰皱起眉头,随即又松开,这事是两情相悦之事,他是没法介入的,都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他觉得也挺好!

不料,小樱下句话,盆里水不是撒出点了,而是被他一脚踢飞好几米,自己则仰天摔了个大马哈!

“大哥,你们男人是不是就喜欢屁股大、胸大的女人?你是,虎子也是,都不喜欢黄花大闺女!”

“咚……”

小樱也被李思钰带倒在地,李思钰赶紧挺身坐在地上,随手又拉起小樱,在她脑门上很是敲了一记。

“你这丫头脑门里都瞎琢磨什么呢?”

小樱捂着脑门,很是委屈!

“大哥,小樱胸也不小,虎子咋不喜欢小樱?”说着还故意把胸口挺了几下。

李思钰偷偷看了一眼,觉得还……还行吧……可……可这男女情还真不好说。

“是不是你吓到了他?”

“哪有!人家又不是老虎!”

看着小樱瞪得大大眼睛怒视着自己,李思钰忍不住“咕咚”咽了一口唾液。

“那个……那个……小樱……小樱挺温柔的!”

李思钰无耻地说了一句“真”心话!

这那是老虎,明明是食人恐龙啊!

小樱哪里理会李思钰是不是真话,总之好听就行,高兴地抱着他胳膊再一次猛摇。

“还是大哥好!”

李思钰心下流泪了,看样子他今天是别想安生了。

折腾了半宿,小樱被李思钰硬生生半拉半抱赶了出去。

“大哥开门!”

“咚咚……”

“开门!”

“都几更了?睡觉!”

“开门!开门!开门……”

“咚咚咚……”

“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别整得这么大声?整个营州城老少爷们还要睡觉呢!”

“啊……开门!”

李思钰没法子,不得不再次拉开房门,这都第三次了……

小樱再次犹如获胜的大将军一般,向拐角躲在廊柱后的阿蛮示威般抬起下巴。

看的阿蛮牙痒痒,就要冲出去,教训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正要冲出去,解救她的小叔叔,却被月里朵死死拉住。

“月里朵,你干嘛啊?没看见那臭女人欺负小叔叔吗?”

月里朵死死拉住这个小蛮龙,唯恐自己松泄了力气,被阿蛮挣脱,抱着阿蛮的小蛮腰就是不撒手,双脚还死死抵住廊柱。

“阿蛮……阿蛮冷静啊!男……男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哼!那丑女人怎么……怎么能这么欺负小叔叔呢?”

月里朵听着阿蛮话语,嘴角直扯动,不过却不敢让阿蛮坏了她的好事,哪里敢撒手。

“撒手!”

“阿蛮……你听我说……你……”

“不听!不听!不听……”

“阿蛮要救小叔叔!”

“阿蛮……你小叔叔身高体壮的,哪……哪里需要……需要你救!”

“哼……阿妈说……男人是打不过女人的……阿妈说得对……撒手……那鬼女人又进……进去……”

阿蛮毕竟力大,终于挣脱月里朵束缚,指着月里朵大怒。

“都怪你!”

随即如旋风一般跑到李思钰房门外,犹如小暴龙一般,一脚踹过去。

“咣当……”

月里朵看到这一幕,捂着脑袋捂着叹息一声。

阿蛮天生神力,这一脚用尽力气踹出,那木质房门还能有个好?只见木屑乱飞,半扇房门摔落在地,抱着李思钰手臂不撒手的小樱吓了一跳,很是诧异看着娇小的阿蛮,瞳孔却缩了一下,脸色一下变得极为严肃,不过这严肃只维持了半秒钟,随即又是翘起下巴,极为挑衅。

小樱挑衅更让阿蛮愤怒,指着小樱鼻子大骂:“你这不知羞耻的丑女!放开小叔叔!”

说着攒起小拳头就要上前暴打小樱,这可把李思钰吓了一跳,赶紧挣开小樱手臂,上前拦腰抱起阿蛮,扛着就向外走。

“你这丫头手头重,可不许打人!”

本来还挺暴怒的阿蛮,在李思钰抱起抗在肩上后,自己反而丝毫不动了,李思钰有些莫名其妙,这个时候也不敢松懈,他可是知道这丫头拳头有多重,万一打在小樱身上那可就麻烦了。

李思钰回头看了一眼小樱,警告她不可再刺激这小丫头。

小樱则看着李思钰扛着平静下来的阿蛮离开,眼中神色若有所思,看到月里朵回头看了她一眼,更是张开小嘴,露出小虎牙笑了一下,吓得月里朵加快脚步追赶离开的李思钰。

屋内再无他人,看着屋里乱七八糟的样子,小樱皱起眉头。

“来人!”

随着小樱话语,从房顶飘下两个黑衣人,看着那腰身,显然是两个黑衣女卫。

黑衣女卫没有话语,只是躬身听令。

“打扫一下,换一扇房门!”

“是!”

两名黑衣女卫迅速整理屋内残物,随后出去不久,不知道又从哪里弄来一扇崭新房门,迅速安上,屋内好像从未破坏一般,与新屋子一般无二!

第53章 阿爹

李思钰扛着阿蛮来到她的闺房,这丫头不是关内大族女人,跟个野小子一般,没有男子不许随意出入闺房观念,他也没把她当成女人,跟小樱一般,在他眼里,那跟女儿没区别,进她的闺房,一点心里障碍都没有。

李思钰进了她的闺房,这才把她放了下来。

“都快成大姑娘了,还是这么冲动,万一打伤了小樱怎么办?”

小樱低垂着脑袋,却倔强道:“她不好,她欺负你!”

李思钰一阵好笑,果然还是孩子气啊,伸手胡乱揉弄一番,把阿蛮头发弄成了鸡窝,阿蛮则傻呵呵抬头望着他,眼睛眯起来,很像一直疏懒的小猫。

“阿爹……”

李思钰听到阿蛮轻声低语,心神一震,揉弄的手停顿了一下,抱起阿蛮,放在绣墩上,蹲在地上,轻轻褪去阿蛮鞋袜,这时正好月里朵端来一盆热水。

李思钰看了一眼月里朵,眼里莫名冷意突然冒了出来,随即又低下头,试了试水温,正合适。

屋内没有声音,只有李思钰“哗哗”为阿蛮洗脚声,如同一个父亲为自家女儿洗脚一般。

阿蛮眼睛眨也不眨,看着这个高大雄壮男人。

这一刻,他就是父亲!

“阿爹!”

声音清脆!

李思钰抬头,一愣,在身上擦了擦手上水渍,伸手抹去挂在阿蛮腮间的泪珠,捏了捏她的鼻子,笑了笑,低头继续为她认真洗着脚。

“妞妞,以后别太冲动,不好。”

阿蛮重重点了头。

“嗯!”

“妞妞……妞妞听阿爹的!”

“阿爹……一辈子可以么……”

抬头看到阿蛮纯净、期盼、渴望眼神,李思钰点了点头,用心低头为她擦拭着脚上水渍。

“嗯,一辈子!”

随即抱起阿蛮来到床前,为她盖好被子。

“可不许闹了,睡觉!”

李思钰正要离开,却被阿蛮拉住小臂,眼神露出渴望。



低头

轻轻亲吻她额头!

转身离开……

阿蛮眼睛眨也不眨,看着李思钰离开,看着他轻轻关上房门,轻轻微笑……

月里朵至始至终都未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一旁,一开始瞳孔中深深隐藏着不屑,随着李思钰为阿蛮洗脚、擦脚、抱着上床、亲吻额头、转身离开……

月里朵不屑越来越淡,最后……羡慕……嫉妒……

被两个丫头闹腾了一宿,李思钰真的有些疲惫了,他也没问自己房门是如何重新安装的,倒头就睡。

他有晨练的习惯,尽管折腾了一宿,强大的习惯还是把他早早唤醒,或许听到了房内动静,两个劲装武士服黑衣女子端着热水和毛巾,推门走了走了进来。

他不认识这两女子,想来是小樱安排的,也就不在意她们。

“你们是小樱安排的亲卫吧?”

其中一个个头高些的女子躬身。

“是!”

李思钰洗了把脸,一边擦拭一边说道:“这次就算了。你们是亲卫,不是丫鬟仆妇,不需要做她们的事情。”

“是!”

说着矮个子女子习惯性端走水盆。

李思钰愣了一下,这才说过不用她们如此,结果成了耳边风。

摇了摇头,随她们吧,反正过几日就离开。

刚出了房门,就看到阿蛮一阵风跑了过来,这丫头从骑在李思钰脖子上,就是天天如此,跟在他后面晨练。

晨练内容是上一世的军体拳和太极拳,至于枪术他通常不在早上练习,而是饭后练习一阵。

一大一小,横拳竖砸,一招一式极为刚烈,军体拳讲究刚猛霸道,以杀敌为目的的拳术,大开大合,纵横无匹,两人都是以力胜敌的刚猛性子,一大一小在院中,拳劲呼呼作响,外人不敢靠近三步。

军体拳打了三遍后,这才转为柔绵的太极,这种风格阿蛮不是太喜欢,她更喜欢军体拳,但是她“阿爹”喜欢,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跟着练了起来,慢慢就习惯了。

李思钰接过黑衣女子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一下脸,微笑道:“妞妞真厉害呢,太极练的这么好了!”

妞妞正胡乱抹脸呢,听到他这么夸奖她,很是兴奋到:“阿爹真的吗?”

李思钰大笑。

“哈哈……当然了,你可是我的闺女!走吧,一起吃早餐。”

两人正要去吃点东西,小樱带着几名黑衣女卫过来了。

“小丫头,你是大哥的闺女吧?记得要叫小姑姑呦!”

“哼!你也不比阿蛮大!”

李思钰有些头疼,本来带阿蛮过来,是想着两人性子差不多,应该可以玩到一起,谁知道两人却水火不容!

“小樱你也真是的,就不知道让让阿蛮……”

小樱却在李思钰面前亮出拳头。

“阿蛮才不要她让呢!”

小樱捂嘴轻笑,李思钰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才拍了拍阿蛮脑袋。

“嗯,那妞妞就让小樱好了!”

随即又对小樱道:“怎么这么早过来了?有事吗?”

小樱噘嘴道:“没事就不能来?”

与李思钰并肩向前走,一边走一边道:“海丝夫妇和海山过来了!”

李思钰脚步一顿,随即再次走动脚步。

“安排好了吗?”

“嗯,安排在另一处。”

“要不要现在就过去?”

李思钰想了一下道:“不急!”

“还要等几日再进行公议吗?”

“不急,再等几日!”

李思钰与小樱谈公事,阿蛮则喜滋滋抱着李思钰的左手臂听着,至于听没听进去,鬼才知道!

他们在这里谈论海丝他们,海丝那里同样也在谈论着他们。

海丝是不想过来的,她觉得亦部已经与辽东分家了,就不该过来掺和这些事情,可是奚族却不是这样想。

辽东军突然和契丹部爆发战争,按照他们的预计,两者应该是两败俱伤,或者是辽东军损失惨重。

奚族与契丹八部打的交道太久了,足有百年纷争,而且一直处于下风,被契丹八部掠夺了不少族人,所以他们更相信契丹八部会获得胜利。

奚族在辽东军与契丹八部爆发战争后,在边界集结了数千骑,却不敢对空虚的契丹八部动手,希望两者战争之后,双方都损失惨重,这样奚族就会拉近与契丹八部的实力对比。

结果……

出乎意料!契丹八部竟然败得如此惨!正当他们要抢夺契丹八部族地,掠夺人口之时,辽东军却如秋风扫落叶般,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取了契丹八部族地。

第54章 相遇

契丹八部败得太快了,还没等奚族反应过来,辽东军已经占据了那里。

占据就占据好了,汉人只种地,那些草原还不是他们的吗?

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李思钰竟然像个橛子一般,死死钉在了那里,并且组建汉八部!

这让奚族上下极为恼怒,按照他们的说法,李思钰是背信弃义行为,丝毫没给他们留一点好处,全被辽东军连皮带骨吞下了。

胡损为此还在奚族五部会以上指责海拔,这也是为何海丝他们前来营州的主要原因。

海丝他们毕竟是李思钰前恩主,前来营州后,小樱把他们安排在了营州最好,也是唯一的一处酒楼里。

营州破坏的严重,合适的处所都没有,就是李思钰现在居住的房院也不过大了点而已,谈不上富丽堂皇。

海丝他们住在一醉酒楼的二楼,早上饭食不是多么丰富,无非是大饼和羊肉,再加上一些奶茶。

马文豹喝了一口奶茶,皱了皱眉头,他有些不喜这些奶茶,不仅仅不喜奶茶,就是那些肥嫩的羊肉也不喜欢,他厌烦了这种无聊的生活,好几次私下里在海丝面前埋怨,埋怨为何好好的营州不要,非得去什么奚族,这下好了,辽东军胜利了,营州却没了他们的位置。

海丝能说什么,她知道相公这样的书生很不喜欢放羊牧马的生活,更乐意吟诗作对,可事情已经如此了,还能如何?只能私下里温言安慰。

说实话,李思钰对这对夫妻还是认可的,他们真的是一对天赐良缘的情侣,马文豹文采风流,海丝天真温良,两人都不是权利欲望很强的人,也很恩爱,对于这种人,李思钰一向喜爱。

可是他们有个利欲心机颇强的父亲马芳!

所以李思钰一直对他们若即若离,保持相当的距离。

马文豹咽下最后一口腥味很重的奶茶,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海丝看了一眼,很是体贴为他夹了一片咸白菜,放在马文豹的碗里。

“听说昨晚李行乾来了营州。”

马文豹来回拨弄那片咸白菜,嘴里随意说道:“嗯,昨晚你睡得比较沉,李行乾是昨晚入得城。”

两人一阵沉默。

良久……

“海丝,能不能跟行乾说说……”

看着自家相公犹豫的样子,海丝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海丝试试……”

马文豹苦笑一声,低头继续拨弄那根白菜,他知道这很难,他知道,若他是李思钰,他也不会答应的。

海丝伸手抓住马文豹手掌,安慰道:“别太担心,大不了海丝不要这张脸皮了。”

“唉……”

马文豹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海山推门进来,马文豹皱眉不悦,很是厌烦他的无礼,不过他只是皱眉而已。

海山丝毫不在意这些,现在亦部没了莽山与他争夺,海拔又是个残废之人,纵然海丝和他公公马芳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谁让海丝嫁给了汉人呢!

海山在亦部权利争夺中,逐渐占据优势,自然不会在意马文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海山此时一脸恼怒的样子,重重坐在海丝一侧,伸手抓起一条羊腿,狠狠撕咬了几口吞下,这才恼怒说道:“辽东军越来越不把俺们放在眼里了,老子刚才去找李死鱼,却他娘地被两个门卒挡了回来!”

“哼!李死鱼他娘地就是个白眼狼,若无俺们亦部,他能有今日风光?”

海山一阵牢骚怒骂,瞳孔深处却隐藏着浓浓的羡慕与嫉妒。

海丝丝毫不理会海山,只是用眼睛盯着马文豹,意思是要不要再来一片白菜!

马文豹摇了摇头,现在一点食欲都无,站了起来说道:“族内的事情你们谈,我去外面逛逛。”

海山不屑撇了撇嘴,什么话都没说,继续撕咬羊腿。

海丝则站了起来,从床上拿了件类似后世马甲的羊皮马甲,仔细为马文豹穿上。

“相公的长袍漏风,外面天冷,别冻着了。”

“记得中午回来。”

马文豹点了点头,出了房门。

马文豹离开房门,随意下了楼,这时却见到一个长者,同样穿着长袍,看样子是要出门的样子,这让马文豹很是稀罕,走上前行了个文士礼。

“这位先生请了!”

老者正是黄门侍郎裴仲德,正要去街面上逛一圈,看看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突然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出现,愣了一下,随即又微笑行礼道:“请了!”

马文豹道:“这位先生是要出去逛逛吗?”

裴仲德点了点头道:“正是。”

“小生也要出去看看营州光景,不如小生陪同先生可好?”

随即他又尴尬笑了一下。

“小生有些唐突了。”

裴仲德哈哈一笑,道:“无碍!老夫能有小友陪伴,高兴还来不及呢,岂会嫌弃?”

“能陪先生游历营州一番,亦是小生的荣幸。”

两人至始至终都未谈及对方姓名,却如同忘年之交一般。

两人出了酒楼,行走在残破的街道上,尽管现在是冬日,街道上还是有不少百姓贩卖着货物,现在本应该是猫冬之时,营州刚得手不久,城内百姓手里并没有多少粮食,不得不出城在野外狩猎,所得猎物,肉可以当作食物吃掉,皮子却需要换取一点粮食和盐巴。

正是贫穷,反而显得街面上繁华了些,只是这种繁华却非李思钰想要的,街面上大多都是皮子叫卖。

看到这些,裴仲德很是稀奇,他也来了好些时日,却怎么看都看不够,中书舍人董昭早就腻歪了,所以裴仲德今日才一人出来逛街,却不料正遇到马文豹。

裴仲德一边看,一边点头,突然一张虎皮印入眼帘,正要询问,这时却有一个小丫头跑到那卖虎皮壮汉身前。

小丫头一身雪白狐皮裘衣,一看就不是贫寒人家,这让裴仲德稀奇起来,他逛了好些日子,从未见到这般华贵之女。

阿蛮蹲在地上,用手抚摸了一下虎皮,又装模装样拿起一角,小嘴轻轻吹了一下,只见虎皮上一道小漩涡,随即又恢复了原样。

“好皮子!”

“月里朵,快看!这有张大虫皮!”

阿蛮向不远处的月里朵大声招呼。

第55章 小樱买皮子

“月里朵……”

“这里,这里!”

阿蛮又蹦又跳,很兴奋的模样,这让身后的裴仲德和马文豹相视一笑。

月里朵有些不乐意跟着阿蛮出来,好不容易可以近距离观察李思钰这个毁家灭族的仇人,她如何想出来逛街呢?

可……没法子,只能陪阿蛮出来逛街。

月里朵不理会阿蛮兴奋模样,不疾不徐来到阿蛮身边。

阿蛮又低身拿起虎皮,小嘴再次吹了口气,向月里朵证明这张虎皮是好皮子。

“月里朵,你看!有漩涡!有漩涡!”

“阿里罕爷爷说过,这种皮子正是上等皮子呢!”

壮汉看着这阿蛮一身金银叮当响,狐皮又是上等货,哪里不知道这少女非富即贵,看到她很喜欢,憨厚一笑。

“这是俺前些日子捕获的,绝对是上等皮子,冬日的皮子都很厚实,要比其他时日皮子要好!”

阿蛮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月里朵随意看了一眼,嘴角撇了撇,伸手拿起虎皮不屑的样子。

“这也算是好皮子?”

月里朵指着这张虎皮肋下一道伤口,又指着背上一处伤口。

壮汉满脸通红,讷讷不敢言。

月里朵又道:“阿蛮还记得阿保机哥哥打死的大虫吗?那才是上等大虫皮!”

阿蛮很是惋惜看着虎皮上的伤口,又有些不舍抚摸了一下。

“阿保机哥哥是厉害,可若是阿蛮遇到大虫,也定然能够打死!”

又有些沮丧。

“还想给阿爹做个虎皮帅椅呢,婆婆说过的,大帅要有虎皮帅椅才显得威风,以前大汗就有那样的。”

听了这话,身后的裴仲德和马文豹相互看了一眼,很是迷惑不解,这少女究竟是谁?

裴仲德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拿起虎皮摸了一下。

“唉……可惜了!”

“不过姑娘既然想给令尊买张皮子做椅垫,这倒无碍,想来令尊也不在乎皮子好坏,心意到了就可以了。”

阿蛮眼睛一亮,拉住裴仲德衣袖。

“是这样的吗?”

裴仲德笑了笑点头道:“子女孝敬长者,不在乎物件好坏,更在意心意的。”

阿蛮又看向那壮汉,壮汉急忙点头。

“嗯!就这么定了!月里朵买下吧?”

月里朵一阵头疼,你都定下了,还问我?可也不敢违背,她现在算是阿蛮的女奴,临出来前,小樱特意私下警告过她。

看着壮汉渴望的样子,心里冷哼一声,不过终究还是掏出钱袋。

“多少钱?”

壮汉看向钱袋,犹豫半天才说道:“俺……俺不要钱,可不可以给俺些粮食和盐巴?”

听了这话,裴仲德点了点头,心想这孩子还是实诚的,若是奸诈之人,见到如此富贵之女,自然要敲诈一番。

阿蛮却皱起了眉头道:“阿蛮现在只有金子,没有粮食啊!要不……要不……”

她实在不想去问小樱要粮食和盐巴,犹豫半天,实在是没法开口,眼睛却盯着虎皮不舍。

这时从不远阴暗处走出一黑衣女子,上前扔出一块令牌。

“去军部领一石盐巴,二十石粮食。”

说完黑衣女子在众人惊诧间,再次退回阴暗处。

壮汉接着令牌,手都有些抖了起来,这时他再蠢也明白,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壮汉忙跪了下来,双手捧起令牌递给阿蛮,尽管有些不舍,可神情坚定。

“没大帅,俺不可能活下来,也没法回来给俺娘上坟,皮子小姐拿走,俺什么都不要了!”

这壮汉能猜出这少女出身,裴仲德和马文豹自然也能猜出,可又想不通,从这少女话语中,明显是契丹八部的,更何况李思钰并无子女,这少女……

马文豹正要上前说些什么,却停住脚步,只见阿蛮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阿妈说过,拿人东西不给钱,不好!”

“阿爹也不会喜欢的!”

阿蛮最后又补了一句。

壮汉现在有些急了,一个劲的要给皮子不收钱,阿蛮则一个劲的摇头不答应。

马文豹这时终于上前开口道:“这位兄弟就放心收下好了,行乾可不是拿人东西不给钱的人,你总不会让行乾背上抢夺百姓财物的名声吧?”

“这……”

壮汉犹豫起来。

阿蛮则好奇盯着马文豹。

“你认识阿爹?”

马文豹涵养真是不错,也不在意阿蛮无礼,他知道胡人都是如此。

马文豹温和笑了笑。

阿蛮若有所思,一拍手掌。

“定然如此!”

马文豹奇怪了,问道:“怎么了?”

阿蛮犹如小大人一般,清咳两声。

“咳咳,嗯,你定然是阿爹朋友!”

马文豹笑了。

“是,也不是。”

“啊?这……阿蛮不懂。”

马文豹笑道:“姑娘何不问令尊?”

阿蛮点了点头,摸了摸头道:“可阿蛮不知道你名字啊?”

“就说马仲安即可。”

说着马文豹看向裴仲德道:“先生,是不是要再逛一会?”

听着马文豹和阿蛮的对话,裴仲德有些诧异,可随即自嘲了一下,想来也是,这明显是文士的马文豹,而李思钰对待文士还是比较客气的,认识他又有何可奇怪的。

裴仲德摇了摇头道:“算了,今日就这样吧。”

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道:“天色还早,不如回去喝一杯,可好?”

“恭敬不如从命,小生正有此意!”

两人对话让阿蛮大喜,她还从未喝过酒,族里汉子总是说大碗饮酒才是真英雄,舔了舔嘴唇,拉住马文豹衣袖。

“能不能……能不能也带着阿蛮?阿蛮还没喝过酒呢!”

“啊?”

马文豹吃了一惊,张嘴问道:“你阿爹会允你饮酒?”

阿蛮歪头想了一下,发现李思钰并未说过不许她饮酒的话语,大喜!

“阿爹没说过不许阿蛮饮酒,想来是可以的!”

众人无语!

月里朵想要阿蛮回府,她也能多观察一下仇人的性格,正要伸手拉住阿蛮,手还未伸出……

阿蛮拉着马文豹就要去找酒楼,嘴里嚷嚷,如同一个小酒鬼一般。

“喝酒,喝酒!”

阿蛮那力气岂是马文豹能够拒绝的,差点把他摔个大马哈,身子止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你……你慢点……”

第56章 酒楼冲突

阿蛮一手扯着裴仲德,一手拽着马文豹,两人力气加在一起也不是阿蛮的对手,看这场面,样子有些令人好笑。

“你这娃儿……慢些……”

“慢些……到……到了……别……别拉了……”

听到到地方了,阿蛮这才停住脚步,抬头一看,字认识阿蛮,阿蛮不认识它!

“就这里?”

“就这里!”

阿蛮得到确切肯定,大喜,径直跑进去大叫。

“阿蛮要喝酒!”

正在忙碌的小二有些摸不着头脑,店里客人也都奇怪,这谁家女孩,这么小就成了酒鬼?

跟在后面的裴仲德和马文豹闹了个大红脸。

“咳咳,小二,找个安静的位置,再来两壶好些的酒水。”

裴仲德捂嘴清咳两声,这才吩咐店小二。店小二赶紧在一张靠近窗口桌子上,麻利地抹了几下。

“客观,这里风景不错,酒水绝对让客观满意!可还要些下酒菜?”

还未等裴仲德开口,阿蛮一拍胸口道:“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方为好汉!阿蛮要吃肉!”

店小二看着这少女衣着,心下也惴惴不安,望向裴仲德。

裴仲德无奈道:“就依她。”

“好嘞!好酒两壶……大盆牛肉一份……”店小二朝着后厨方向大声报菜名。

阿蛮一溜烟跑到座位上坐下,两人摇头苦笑。裴仲德向马文豹伸手。

“小友请!”

“先生先请!”

“快来,快来!”

两人再次相视苦笑。

月里朵和两个黑衣女子随后跟来,不过没有与三人坐在一起,三人而是独自找了座。

酒菜很快送来,可是阿蛮看到裴仲德递过来的筷子,眉头皱得高高的,随即又拍了一下额头,从腰间拿出一个漂亮小巧的小刀,向裴仲德示威似的摇了摇。

裴仲德突然发现今日无奈的事情太多了些。

阿蛮没喝过酒水,很小心端起,看了又看,凑到嘴边,很小心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眉头皱起,再次端在眼前,仔仔细细看了一下,又试着舔了一下……

“砰”

阿蛮突然把酒杯砸在桌面上,酒水撒的到处都是。

眉毛竖起大怒。

“哼!就知道那些人骗阿蛮!这哪里好喝?明明很难喝!”

“噗……哈哈……”

满堂大笑!

店内众人见到阿蛮,都很好奇这谁家女娃如此好喝,全都暗暗注视着她,结果……阿蛮一再试探酒水味道,看那小心模样颇为好笑,最后阿蛮话语,再也忍不住,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丫头,先生再此,不学好的,竟然跑来偷喝酒水!”

众人一惊,全都看向门口,只见一个高大汉子堵在门口,身后数十名亲卫跟着。

正是李思钰!

“阿爹!”

阿蛮看到李思钰,大喜,连蹦带跳跑到他身前,抱着李思钰手臂不撒手。

李思钰一阵头疼。

“女孩子不许在外喝酒,要喝回家喝,听到没?”

阿蛮气哼哼道:“酒水一点都不好喝,阿蛮不喜欢!”

李思钰除了苦笑又能如何?

认识李思钰的人太多,通常情况,他不愿意随意出去,正在处理军务的他,听到监察院探子前来汇报,这才前来看看,他不是担心阿蛮安危,在城里没人可以动得了她,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前来的原因是探子的一句话,一句“马仲安”。同属原辽西军的他,如何不知马仲安是何人?既然人家报了姓名,还跟这丫头遇见了,那就不能不过来相见。

店内不少人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草民见过大帅!”

李思钰声音沉稳道:“都不用客气,本帅本不愿前来打搅诸位,只是小女顽皮,怕扰了诸位雅兴。”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那女娃是李思钰的女儿,至于如何成为他的女儿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女娃是李思钰之女!

店家老板连滚带爬来到李思钰身前,腰都快躬到地上了。

“草民……草民不知小姐前来,失礼之处还请大帅赎罪!”

“无碍,店家可有僻静之处?本帅要与老友聚聚!”

“有有,草民这就准备!”

酒楼老板转身踢了一脚小二,骂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去准备!”

骂完小二,一脸恭敬退到一旁道:“大帅请上楼!”

李思钰点了点头,大步来到裴仲德那张桌前,向他们拱了拱手。

“仲安兄!”

“行乾兄!”

马文豹在看到李思钰那刻就已经站了起来。尽管猜测到那阿蛮女娃是李思钰之女,可当他在众人前承认了此事,依然觉得震撼。

李思钰看了看依然稳坐不起,却稳若泰山般自得喝着小酒地的裴仲德,有些诧异。

“小女顽劣,不知可曾打扰仲安兄与长者?”

马文豹正要开口,裴仲德却转头看向李思钰道:“令爱天真烂漫,至纯至孝,何曾打扰?”

李思钰知道这丫头为他买了一张虎皮,点了点头道:“阿蛮没叨扰两位即好,不知两位可否聊聊?”

裴仲德笑道:“你真的很不错!”

李思钰听了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在意,他有他的行事风格,并不会受到他人的影响,就算有,也不可能是他们!

李思钰一伸手。

“请!”

裴仲德这才站起,大步走在最前面。

裴仲德这种态度让店内众人恼怒,全都怒目圆睁,若非大帅再此,肯定会上去揍他一顿。

店内的骚动自然引起海丝和董昭的注意,站在二楼向下看。

李思钰抬头看到海丝,向二楼拱了拱手。

“小姐!”

海丝点了点头,道:“行乾昨夜来营州,应该多休息一日。”

李思钰一边登楼,一边说道:“行军两日也算不得什么,今日早上听小樱说起小姐来营州,本想着过两日再来专门拜访……”

“哦?死鱼,你的意思是海丝现在没资格让你第一时间拜见?”

众人大怒,全睁着怒眼望着海山,裴仲德看了一眼海山,嘴里不高不低骂道。

“蠢货!”

海山不聋,大怒!

“你”

“够了!”

还未等海山骂出口,海丝看着他怒喝。海山脸色一变,随即面无表情,退到一旁,眼中阴狠深深隐藏起来。

李思钰可不是容易被一句话激怒之人,他会在乎一个海山?别说是他,就是胡损前来,胡损也没那资格!

之所以尊重海丝,是海丝的性格,但更多的是刘亦一!

若说这个世界上,对他影响最大的人,那就是刘亦一!

他尊重刘亦一,其他人可没这资格。

李思钰没发火,阿蛮却恼怒起来,就要冲过去打杀了海山,却被李思钰按住肩膀。

“有些人可以尊敬,有些人可以无视!”

“妞妞,记住了……”

“大象永远不会被一只蚂蚁激怒!”

“妞妞记住了!”

“阿爹,大象是什么?”

李思钰一阵无语,看着阿蛮求知的眼神,笑了起来。

“大象啊……在大唐最西南的地方,在南诏就有大象。”

“嗯……大象长得像猪,却有两个一人高的獠牙和蛇一般的长鼻子……有你睡觉的那间房子这么大……可让狮虎退避……”

“啊?有这样的奇怪的?这么大?”

“当然了,这么大的大象,如何会介意蚂蚁的怒火?”

第57章 暴怒的李思钰

“你……”

“你什么你?你就是只小蚂蚁!”

“哼!”

海山大怒,阿蛮却比他更怒,小眼睛睁得大大的,还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很小的样子,似乎海山真如小蚂蚁一般。

李思钰摇头,觉得自己算是白教了,这丫头就是个小孩的性子。

马文豹笑道:“行乾你可够损的啊!”

李思钰笑道:“没法子,又不能真的动手吧?”

“你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马文豹摇头苦笑,不再说什么,众人一路来到一间还算雅致的房间,能在破败的营州内保留下这座酒楼,由此可见店主眼头之活了。

店主知道这些人非常人,不敢在里面碍眼,在吩咐好店小二之后,这才告辞离去。

李思钰在外人面前略显霸道,私下里一向好说话,主位让给了裴仲德这位老人,李思钰坐在海丝下首位置。

因裴仲德,多了一个董昭。

因海丝,多了一个海山。

房内一共七人,坐在一起刚刚好。酒过三巡,李思钰这才开口问裴仲德。

“看老先生气度,自非常人,不知先生从何处而来?”

裴仲德放下酒盏,看着李思钰,面露微笑。

“行乾可以猜猜老夫从何而来?”

李思钰磨搓着酒盏,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低头轻声说道。

“这有何难?小子若没猜错,先生应该出自帝都吧?”

“只是小子有些不明白,先生所来为何?”

马文豹愣了一下,放下酒盏,有些诧异,转头看向裴仲德。

“哈哈行乾果然非常人!”

裴仲德哈哈大笑,面露异色。

“老夫是裴仲德,来自长安不假。”

话风随即一变,众人愣了一下。

“行乾河东的威风,难道行乾会以为朝廷没看到吗?”

李思钰笑了笑,此人在李思钰进来之时还能稳坐其位,能做到这种地步的都非常人。

幽州不行,河东恨他还来不及呢,河南从未与他打过交道。

剩下的能是谁?

只能是朝廷!

李思钰点了点头,嘴里却说道:“与河东一战,算是个平手,若与朝廷相比,战绩是有些,可这也不至于让朝廷惦记小子吧?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裴仲德摇头道:“非也!”

“行乾坐拥关外之地,已然称霸一方,老夫此来却是给行乾送礼的。”

李思钰不可置否笑了笑。

“哦?老先生,你这是苏秦,亦或是张仪?”

这话刚说完,感觉自己衣袖被扯动了一下,回头一看,正见阿蛮用力吞下一大块牛肉,嘴角还残留着亮晶晶的油渍。

阿蛮趴在李思钰耳边,小声问道:“阿爹,老头说了,他叫裴仲德,不叫苏秦、张仪,阿爹你忘了?”

阿蛮声音是小些,可也不算太小,除了海丝和海山不明其意,其余人等都是一阵扶额无语。

李思钰苦笑道:“你这丫头不懂可别乱说,会闹笑话的。”

“苏秦张仪是几百年前的人物,提出了合纵连横,是当时很著名的谋士。”

阿蛮有些脸红,小手捂着脸不敢看人。

众人莞尔。

有这丫头这一番调和,气氛略显轻松了起来。

裴仲德笑道:“老夫非苏秦张仪之流,而是想向行乾借兵五千。”

众人一愣。

李思钰愣了一下,没想到这老头竟然说出这番话语,思索一下,摇头拒绝道:“五千兵借给朝廷也没什么,也算是辽东为国贡献了,可行乾是一军主帅,明知送死,却把五千忠勇兵卒送进火坑,此非人哉!”

众人一阵沉默。

“行乾……”

李思钰断然道:“老先生不用再说了。不是行乾心疼五千兵马,死要有死的价值,丝毫价值都无,把五千兵卒白白送进坟墓,行乾是不可能答应的。”

董昭不满,插口道:“为朝廷而战,难道不是死的有价值?”

李思钰看了一眼董昭,随即对裴仲德道:“老先生莫要欺我,河东之战如何,先生是知道的,朝廷十万大军一战而没,五千辽东兵卒若何?”

“这……”

裴仲德神色微变,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什么也未说出来,正是这十万兵马尽没,朝廷才想要向各节度使借兵,不但辽东,其他各地都有大臣前往。

李思钰对此不屑,不知道是哪个糊涂蛋想到的法子,这就是个加速大唐沉没的主意!

愚蠢至极!

李思钰此有些无语,叹气道:“也不知道是谁出的这主意,简直愚蠢透顶!”

“朝廷啊……唉……本就不该征讨河东,十万兵马若能尽入川蜀,稳定川蜀局势,至少还能为朝廷留条后路。”

“现在好了,十万兵马没了!川蜀没了!长安成了四战之地,随时有倾覆之危!”

“愚蠢啊!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长记性,还想着借兵!”

“借兵?有这么好借的?借给朝廷又如何,朝廷能让这些人听话?”

“愚蠢啊一旦这些兵马在京师作乱,大唐……大唐就没了!”

“以前皇帝能逃去川蜀,现在能逃哪里?”

李思钰一阵牢骚,心中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积压在心中很久了,若裴仲德不提借兵还好,这一提出来,挤压在心中的愤懑终于爆发了出来。

“呼……呵呵,舒服了不少!”

海山撇了一眼李思钰,不理会悲戚和愤怒的裴仲德、董昭,口中不满说道:“李死鱼,你倒是舒坦了,抢了契丹八部,怎么还打算永远不走,接着抢奚族不成?”

李思钰眼睛眯了一下,看也不看海山,低着头,口气极为冷谈。

“小姐,这是少族长意思,还是胡损意思?”

海丝还未开口,海山又插嘴道:“不管是谁的意思,奚族也算牵制了契丹人,怎么?好处全被你李死鱼占了,一点汤水都不给奚族?”

李思钰终于看向海山。

“给?给你娘的蛋!”

“砰——”

暴怒的李思钰把一盆汤水全砸在了海山脸上。

“汤水?”

“老子给你汤水!”

暴怒的李思钰一脚踩在海山的头颅,死死把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低头死死盯着海山的眼睛。

“汤水够不够?”

“够不够?”

“不够,老子把你扔进锅里煮汤!”

李思钰突然暴起,惊呆了所有人,却无人敢上前阻止,海丝想要上前劝解,却被马文豹拉了一下,摇头阻止。

马文豹能看出李思钰现在很暴怒,若刺激他,很可能会变得更不可控。

阿蛮很是兴奋,早就对海山不满了,见到阿爹动手,自然不会不去帮忙,上去狠狠踢了好几脚,嘴里还不停骂道。

“让你汤水!

“让你汤水!踢死你!”

“阿蛮踢踢”

海山被李思钰踩住脑袋动惮不得,又被小蛮龙阿蛮一阵乱踢,很快鼻青脸肿,口吐鲜血,就在快被阿蛮踢死时,李思钰这才松开海山,拉着阿蛮重新入座。

第58章 盛怒之下的霸道

打了一顿海山,心中郁闷少了大半,算是轻松了不少。

“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有些事情本不想现在谈,觉得不太合适,既然今日弄成了这样,行乾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奚族若是少族长的,行乾还会考虑会不会把契丹八部族地给奚族放羊牧马,可惜不是!”

“行乾在这里可以明确给小姐一个答复,奚族想要契丹八部族地,这事没得商量!若胡损觉得不满,老子亲自领兵去奚族,倒要看看胡损有何本事!”

海丝看着怒气冲冲的李思钰,一脸茫然。

马文豹叹气一声,摇了摇头道:“行乾,你这又是何苦……”

李思钰拿起酒壶狠狠灌了几口,扔下酒壶道:“何苦?”

“哼!何苦?仲安,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你告诉我,从匈奴之祸开始,我中原可曾主动侵入过草原?哪次不是草原先掠夺我中原女子为奴?”

“为了草原胡族免于骚扰我中原,我大唐多少公主下嫁过这些胡人?可是有用吗?”

李思钰气愤道:“远的老子懒得谈,就说这奚族五部!”

“契丹强盛之时,我们与契丹八部开战之时,奚族阵斩了几人秃头蛮?可曾越过契丹八部族地一步?”

“好嘛,现在眼红了,早干嘛呢!”

“砰”

李思钰红着眼睛,一拳在桌面上,桌面顿时一个碗口大的破洞出现,他的手面上被木刺划出数道血口,鲜血直流!

“草原部族向来欺软怕硬,弱小时死缠烂打,打过就跑,总是变着法子讹诈我们,这次老子就不走!”

“老子就在草原!老子使劲让你们跑,让你们跑个够!惹毛了老子,老子明日就拿奚族开刀!”

李思钰表情狰狞,他很厌烦这些部族秉性,打不过就跑,你回去后,他们又跑过来,仗着万里草原,仗着有马跑得快,总是欺辱中原,他现在就待在草原不走,你跑,那就追你到天涯!

盛怒之下的李思钰很是恐怖,阿蛮此时也不敢吭声,唯恐触怒了他,其他人更是不敢。

“砰!”

房门一下子开了,门外之人摔倒,跌进屋内,正是在外面偷听的月里朵。

目光如刀!

“滚!”

“砰!”

李思钰怒吼,抬手把身前酒壶砸在月里朵额头上,月里朵刚想爬起来,顿时又跌倒在地,额头鲜血横流!

无人敢掠其锋锐。

屋内只有李思钰暴怒喘息声。

“阿爹,妞妞害怕……”

一声稚音打破李思钰恐怖气息。

李思钰低头看到脸色煞白的阿蛮,迅速收敛怒火,苦笑揉了揉阿蛮头顶。

坐在椅子上,看着屋内狼藉,再次苦笑道:“每个人心中都隐藏了一只魔鬼……”

“阿爹以后不会了!”

“唉……”

裴仲德也不知是叹息自己,还是叹息李思钰,抑或……大唐!

这老头以为了解了李思钰,可今日暴怒的李思钰让他都感觉到恐惧。在李思钰暴怒之时,裴仲德能清洗感受到,那才是真正的他,而不是之前的温和的他!

自己觉得这次只能空手回去了,不过他还是想要再做一次尝试。

“行乾,朝廷给你辽东都护府大将军一职,可否……可否……”

李思钰心下叹息一声,今日他也觉得烦闷,摇了摇手道:“朝廷给不给都是这么回事,今日小子也没有心情再谈,还是过些日子再谈好了。”

李思钰拍了拍阿蛮的脑袋,示意让她跟着离开。

“小姐,行乾今日孟浪了,还请小姐谅解!”

“仲安兄,行乾这就别过,过两日政务院要进行罢免院正的表决,仲安兄若是有兴趣,不如去参观一番,有什么好的建议也可指点一二。”

“当然,长者若是有兴趣,也可一同去看看。”

李思钰点了点头,大步离去。

良久……

“唉……”

“唉……”

两人同时苦笑。

“行乾……”

“行乾……”

两人又是一同出口,两人相视,面色更苦,裴仲德说道:“看来你我这次都是无功而返了。”

马文豹却摇了摇头道:“此次前来本就没报多少希望,也算不得多少失望。”

“哦?仲安此言何意?”

马文豹道:“或许与行乾相处过时日,对他有些了解。行乾看似平和,实则刚烈至极,一旦决定了,是很难改变的。”

裴仲德点了点头,这些他现在也有所悟,认同了马文豹话语。

董昭却皱眉道:“难道一点机会都没有?”

马文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可把董昭弄糊涂了,这是何意?

只听马文豹说道:“也不是没可能,除非你们可以保证他的人马死得其所,或者……或者可以说服他亲自去长安,不过这不大可能,辽东现在需要他。”

裴仲德若有所思。

海丝有些担心看着马文豹,她知道他其实不喜欢奚族,更喜欢李思钰弄出的那三院,现在这种情形,也没法子再开口了。

看到海丝有些担心他,马文豹抓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的,强求不得。”

屋中人苦闷叹息,李思钰则带着阿蛮和一干卫士离开,月里朵满脸是血跟在最后,看不出喜怒哀乐。

回到府中,小樱恼怒异常,命人把察一察二和月里朵按在地上,亲自抽了三人三十鞭。

察一察二作为李思钰的贴身女卫,竟然未能阻止月里朵偷听,小樱对她们惩罚尤为重,不但抽了三十鞭,还在雪地里跪了一宿,两人直到昏迷过去,才被人扔进屋里。

月里朵惩罚要轻得多,仅仅是抽了三十鞭子,饿了三顿饭而已。

但是月里朵情愿对她的惩罚重些,察一察二惩罚之后,依然跟在李思钰身后,她却再次去洗山一般的衣物,哪怕阿蛮求情也没成功。

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还是心急了些,应该更谨慎接近那仇人才是,不该为了一时冲动,坏了自己大事。

李思钰经过酒楼事件,一连消沉了几日,政务院和其他两院人员很是焦急,可是却不敢去触霉头,自从得知大帅在酒楼之事后,就不自觉有些害怕起来,哪里还敢去催。

第59章 领导视察

“阿爹,能不能别让月里朵洗衣服了,她知道错了!”

李思钰被阿蛮一阵摇晃,心里叹气不已。

“你这丫头就是……算了,说你也没用。”

“阿爹……阿爹……”

“你还让你阿爹写字不?真是的,去找月里朵玩吧!”

“阿爹答应了?”

“嗯!”

“谢谢阿爹,阿爹最好了!”

看着一阵风跑没影的阿蛮,李思钰摇了摇头,这丫头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为何,总是愿意与月里朵一起玩。

拿起笔,没有继续写条陈的欲望,把笔扔到一帮,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一圈。

“来人,备马!”

察一在李思钰话语后,从屋内角落里出来,开门去传令了。

李思钰带着几十个护卫出了府院,一路来到政务院,这是营州第一次来政务院。他的突然到来让整个政务院鸡飞狗跳,所有人员全都出来迎接。

李思钰有些不悦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没必要如此。”

刘一贽现今算是代理院正,自然居于众人之首,只见他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大帅!大帅很少来政务院,自是要隆重些。”

李思钰看着四十余岁的刘一贽,点头说道:“你做的还算不错,以后本帅前来,不必如此,表决大会可曾准备妥当?”

“回大帅话,都已准备妥当,可以随时进行。”

李思钰点了点头道:“本帅准备把这次表决大会开放给民众参观,你准备下,三日后正式进行表决。”

刘一贽赶紧点头答应:“属下定然不会误了此等大事,还请大帅放心。”

李思钰对刘一贽还是满意的,此人有些功利之心,这也正常,身处权利场,没功利之心那几乎不可能,对此他也不会太过在意,只要能够管理好政务即可。

李思钰随口问道:“杨有忠还在政务院吗?”

刘一贽答道:“他现在已经暂停了职务,在刘府等待表决会的召开。”

李思钰再次点头,没有在说什么。政务院是营州最好、最完整的建筑了,地方很大,官属也很多,前院大厅改成了议事厅,是政务院表决重要问题之所,两边则是会客和日常接待之所,真正处理事务的地方则在二进和三进院,四进院则为档案文件存档之所。

他在刘一贽的陪同下,一一游览政务院所有地方,听取刘一贽的汇报。

“你们做的不错,尽管还有些做的不够,需要日后努力,大体上本帅还是满意的。”

“大帅满意就是对政务院最大的褒奖。”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政务院就要以民为重,有些瑕疵不要紧,万事先考虑百姓,当然这个百姓可不能是以富人为首,而是真正的穷苦百姓。”

“属下谨记大帅教诲,定会以民为重!”

李思钰心下叹了口气,都说以民为重,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大多还是以此为借口,把好处都安在了富绅这个阶层的“民”头上,普通大众百姓,并不能获得优待,能不被欺负就不错了。

他也不是对富绅这种“民”有意见,而是觉得,这个群体本就优势明显,起点本就很高,在政策上还对他们优待,只会造成更多的一群“民”的压榨,社会会越来越不稳,最终大家都倒霉。

李思钰说道:“万事要以规矩为重,赋税没有人可以获得免除的权利,功劳是功劳,过失是过失,要分清,不能以功劳为借口而触犯规矩,这事要警戒。”

“富裕起来的人终究会成为上层之人,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勤劳聪慧些的人,财富积累就要快些,但只要钱财干净,就应该受到保护,不能觉得人家钱多就要压制,这也不是我们的本意。”

“合法的私人财物要受到保护,同样也要要求打击不合法的财物获得,两者是二,也是一,不可不重视。”

刘一贽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属下记下了。”

李思钰叹气道:“大唐为何会走到今日困境,很大的原因是士绅豪族不纳赋税,太过贪婪,咱们辽东苦寒之地,若出现这种事情,顶多三五十年就会动乱,一旦乱起来,别人倒霉,你们也别想置身事外。”

“所以啊,别想着找漏子不纳赋税,挣钱要挣的心安理得。”

刘一贽与跟随的政务院阁老纷纷点头,他们大多都是关外之人,知道关外人更野蛮些,财富过多反而不是好事,一旦动乱,往往富有之人先倒霉。

“大帅训责的是,政务院会谨记大帅训话!”

李思钰点头道:“啥事都要讲究规矩,公平尤为重要!”

“要相信天道轮回,这不公平之事就像一笔债,债多了,民怨多了,民乱就会出现,黄巢之事你们也知道,这些没必要再详说,但要以此为戒!”

李思钰一边走一边在门外看着屋内之人办公,并未走进去骚扰他们,觉得自己更像是军方人员,不应该对政务太过指手画脚,军政分离是他想要做的事情,能够避免插手,还是要尽量避免,要给后人做个好些的榜样。

众人也满意他这种态度。

政务院阁臣和主事人员大多是文臣,对于霍乱天下的武将从心里是有排斥的,李思钰把军政分离,他们很是支持,觉得就该如此,至少现在该是这样的,至于以后……

以后之事,李思钰用屁股也能想到,权利是个怪兽,会不自觉得把人往前推,文臣以后必然会千方百计的想要让武将低头,可武将是把刀,在文武相争之后,这把刀要么架在文臣脖子上,要么文臣把这把刀的刀刃打平了。

可关外不同啊!关外是混乱之地,与关内有本质的区别,关外之人更崇尚武力,一旦武将这把刀子没了刀刃,就会被外族入侵,所有人都跟着完蛋。这就是为何他又把监察院和资政院从政务院中分离出来,自成独立系统,让军政尽量达成一个平衡。

都说三角形更稳,李思钰更相信腿多的人走路更稳些!

第60章 流言

政务管理是一个系统管理,李思钰并不认为自己在这方面会做的更好,人的精力是有限度的,与其大而全,不如去精其一面,这是他的想法,也是这么去做的。

他不想去过度干涉政务,而是让其自主去管理,当然了,若是行政人员过于过分,他不会置之不理。

政务院视察了一番之后,并未前去杨府,杨有忠是原政务院院正不假,可若犯了规矩,自有政务院自行处置,对此他不想过问,该如何就如何,规矩定下了,就要遵守,他现在算是风向标,一旦去了杨府,难说会不会被杨有忠利用,拉拢其他阁老,对此次表决造成意外麻烦,因此,“散心”之后就回到府邸,却听到一个意外消息。

小樱见到外出回来的李思钰,疾步几步上前。

“大哥,刚刚有些流言突然出现在城内,是关于大哥的!”

李思钰愣了一下。

“关于我?关于我什么事?”

小樱犹豫了一下,小心说道:“大哥,你究竟是不是皇室宗亲?”

“啊?”

李思钰大惊。

“这……不可能啊?这事情很少有人知道的!”

小樱听到这话,又见李思钰这般反应,自是知道了事情的真伪,眉头却皱了起来。

同样李思钰也反应了过来,同样皱眉道:“这种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再说我也不敢十分肯定自己是不是皇室宗亲,这事还是娅娃婶婶告诉我的,究竟是不是还不十分肯定。”

小樱皱眉道:“里面不会有些阴谋算计吧?”

小樱掌控着监察院,尽管入手时间很短,可她好像天生适合这种事情一般,现如今,但凡觉得不妥,都会被她怀疑,这种身份之事,很容易被他人利用,自然也有些担心起来。

李思钰脚步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想想,自己也没有头绪。

娅娃一家,他未发觉有何不妥,唯一不妥的地方就是娅娃竟然知道他有块残玉,还知道他屁股上有块疤,这就很奇怪了。能够知道他身体情况的,只有妻子崔秀秀,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李思钰不可能去怀疑崔秀秀的,他能感觉到崔秀秀对他的感情,不可能去欺瞒他的。

那就有些奇怪了。

李思钰想了想,觉得里面是有些问题,大唐皇室宗族的身份,对于他来说,是有利的,至少可以让天下人认可他的存在,也可以让文人认可,长远来看,是有些好处的。

可……可这事一直让他感觉别扭!

现在,这种事情突然爆发出来,这就让他感觉里面有问题!

可是究竟是哪里的问题?来回走动了半天,他也未想出个所以然来。

“查一查,这流言是从哪冒出来的!”

小樱点了点头,也没心思去跟李思钰撒娇卖萌,急匆匆离去,但凡对他有威胁的事情,她总是要比任何人都紧张。

城内人口并不多,就在李思钰皱着眉头想着此事对他的影响之时,经过一日的探查,小樱终于发现了消息的源头,又急匆匆跑来汇报。

“大哥,察清楚了……”

小樱一边说着,又犹豫起来。

李思钰看到小樱这种犹豫不决的样子,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是……是谁传出来的?”

“是……是阿蛮……”

“什么?”

李思钰猛然站了起来,又皱起眉头。

“把月里朵调进你那里,由你亲自看管!”

“大哥的意思……”

李思钰点了点头,眼中冷芒泛着杀意,不过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阿蛮性子天真烂漫,若无他人撩拨,不可能把这事说出去的!”

“月里朵此女不是轻易甘心之人,不能再让她在阿蛮身边,你亲自看管!”

小樱不解道:“既然如此,何不一刀砍了?”

李思钰摇了摇头,却并未解释。

“监察院是极其要紧之所,你要注意不可让她接触重要之事,她……算了,紧紧看着她即可。”

李思钰此时也没心情多说什么,摆手让小樱离开。

他这次带着月里朵前来营州,就是要把她放在小樱那里看着,杀她容易,可……

李思钰叹了口气,对阿蛮这丫头很是头疼。

阿蛮现在哪里知道自己闯下了如此大的事端,更不知道这件事对他阿爹造成了多大的麻烦,若是知道,打死也不会说出去。

流言的传播很快,裴仲德听到这消息后愣了许久。董昭大喜,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董昭找到呆愣住的裴仲德,说道:“大人可知那李行乾是何人?属下怎么也想不到,李行乾竟然是静乐公主后人!”

裴仲德摇了摇头道:“这事情蹊跷……”

董昭听了这话冷静下来不少,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李行乾故意的?”

裴仲德皱眉说道:“不好说。”

“天宝四年三月,唐皇欲立独孤静为静乐公主,并下嫁李怀节,同年九月,李怀节杀静乐公主造反,这……”

董昭一愣,他对这些事情不了解,听了裴仲德话语后愣了一下,喃喃说道:“半年,半年……大人……”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飘了过来。

“这有何奇怪的。”

两人抬头一看,正是马文豹!

只见马文豹拱手道:“小生准备找先生去饮酒的,看到门未关,还请先生莫怪小生无礼之过。”

董昭现在哪里还管这些,急忙问道:“还请仲安解惑,这半年……”

马文豹扶额道:“这事儿兴许还真有可能。”

听了这话,裴仲德也坐不住了,赶紧问道:“哦?这件事仲安知晓?”

马文豹点了点头道:“不知先生可知宜芳公主下嫁奚可汗饶乐郡王李延宠之事?”

裴仲德点了点头,这宜芳公主和静乐公主几乎同时下嫁,又是同时被杀,自是知晓。

“还请仲安解惑。”

马文豹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情真不好说,静乐公主下嫁契丹部半载是不假,可听闻当时静乐公主前来之时已有身孕,被杀前产下一女,不过后来这女婴活没活下来,小生这就不知了,至于李行乾是不是静乐后人……真不好说。”

裴仲德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静乐的确是有后的?”

马文豹道:“应该是真的,宜芳公主与静乐公主交好,两人时有信件相通,宜芳公主被杀后,那些信件也就被搜了出来,不过奚族知道这事的人不多罢了。”

董昭急忙问道:“不知宜芳公主可曾说,静乐公主……那女娃的父亲是谁?”

董昭摇了摇头道:“信里面只提到那人姓杨,至于是谁并未提及。”

裴仲德一愣。

“姓杨?”

随即皱眉道:“姓杨,能够与独孤氏相当的杨家可不多……”

“大人意思……”

裴仲德点了点头。

“派人去独孤、杨家查查,有没有这些记载。”

第61章 流言之后果

“就算独孤家、杨家有记载又如何,这也不能说明行乾就一定是静乐公主后人吧?”

马文豹皱眉,有些疑惑不解,随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裴仲德的眼神不同了。

果然……

裴仲德随意说了一句。

“独孤家、杨家有记载,既然确认了静乐公主有后,而这传言不可能会没有一点根据乱言的,若此,想来李行乾就该是静乐公主的后人了。”

事情还能这样?

裴仲德站起,想了想又坐了下来。

董昭却开口道:“大人,是不是到李行乾那里亲自确认一下?”

“不行!”

“这是为何?难道与皇亲国戚有干联不好么?这应该对李行乾有利吧。”

裴仲德看向马文豹。

马文豹想了想说道:“以小生对行乾的了解,他还真不一定喜欢与皇家有干联。”

董昭皱眉不悦道:“这是为何?”

“行乾看似温和,本性却极为刚烈,更相信手里的刀。朝廷能给他什么?钱?权?亦或是你们所说的名望?”

马文豹轻声说道:“辽东连续作战,一年内大小战了十余场,其中最大的有三场,战幽州,战河东,战契丹八部,或许河南以南知他甚少,河北之地却无人敢小视,名望不弱其他节度使,需要静乐公主这些名望吗?”

“朝廷自己还缺钱粮呢,更不可能给辽东,再说能送到关外吗?”

“权利就别说了,那些行乾若喜欢,幽州早就是他的了,也不会有什么政务院之事。”

“唉……”

裴仲德无奈叹了口气,他能感觉到李思钰不想掺和朝廷之事,从他的行事中,裴仲德更希望他能借兵。

董昭道:“难道就没一点办法?”

马文豹有些不喜董昭,说不上来的原因,好像从见面的第一面他就有些不喜此人,他只是不愿意表现出这种不喜。

“办法也不是没有,但要符合两个条件……”

“哦?哪两个条件?”

董昭急忙问了出来。

马文豹看了一眼董昭,继续说道:“以小生对行乾的了解,第一要让他感觉到朝廷不是把辽东军当成替死之人,要有足够的尊重。”

“行乾看似平和,却是个高傲之人,数千人马他是不可能随意损失的。”

听了此话,裴仲德两人点了点头,他们能感觉到李思钰心中的骄傲,对此没有异议。

裴仲德说道:“这个条件应该不难,朝廷想来也会善待辽东将士的。”

马文豹点头道:“第二个条件是朝廷需要出足够的价码,能够让行乾心动的价码。”

董昭疑惑。

“价码?”

“是的!”

“可……可朝廷哪有钱粮运送给他们,官职李行乾又不在乎。”

“朝廷有的!”

“有?”

董昭更加疑惑。

马文豹点头道:“朝廷有。”

“李行乾从幽州除了购买粮食物资,还有工匠和船匠……”

马文豹很有深意看了裴仲德一眼。

裴仲德若有所思。

“小友的意思是登莱那些船只和工匠?”

“嗯。”

董昭大惊,脱口而出。

“这怎么可以?若是得到这些,辽东军岂不会做大难制?”

马文豹静静看了董昭一眼。

“行乾的根基在辽东,且不说他没有吞并幽州,有没有争夺天下之心,纵然他有,那又如何?”

“辽东军南向,首战幽州,之后呢,辽东军就会被河北、河南、河东各军联手围攻,战后无论结果如何,双方都会实力大损。”

“想来这对朝廷没坏处吧?”

“再说……行乾是皇室宗亲!”

裴仲德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马文豹。

良久……

“可行!”

谈话到此,双方都心知肚明。

裴仲德喝了一口茶水,看向马文豹,瞳孔显得极为深邃。

“仲安如此大才,待在小小的奚族有些可惜了。”

马文豹不置可否,微微笑了笑。

裴仲德看到他如此这般,心中再次把他拔高了一个档次。

“仲安如此大才,以行乾之能,不可能不心动,为何仲安不留在营州?”

这句话好似刀子一般,马文豹叹息一声。

“难啊!”

“哦?可否说上一二。”

“唉……,家父功利心太强了……”

有些话不宜说太多,一句话就可说明问题,裴仲德二人不是傻子,在官场厮混了这么久,这一句话就够了。

事实也是如此。李思钰清楚马家也就马文豹可用,是辽东难得的人才,但却不好使用,马文豹的因果太多,他不想干涉政务,以马文豹只能,一旦参与政务,想来一个院正是跑不了的,可以后会如何?

马芳岂会甘心?

奚族呢?

这些都没法子让他使用马文豹!

裴仲德很是惋惜,最终也只能心下感叹一句。

裴仲德很快抛下此事,笑道:“行乾这小子就是个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也只有仲安才能搬得动啊!”

“要不咱们去拜访一二?”

马文豹笑了起来。

“自然可以,过两日就要回转奚族,多见几面也好,以后若成了行乾阶下囚,还可放过我等!”

“哈哈……,正是如此!”

两人把臂前往李思钰住所,董昭则留在酒楼,他需要确认一下静乐公主之事。

两人来到李府,递上名刺。

守在门外护卫守卫认识马文豹,向他拱了拱手,说了句“公子稍候”,急匆匆进府去汇报。

裴仲德看到李府门外有个棚子,下面有个大木箱,木箱旁还有一个老书生模样坐在桌案前,不时会有人上前低声说着什么,书生听完后,会在纸上写写划划,随后把写好纸张丢进木箱中。

看到这一幕,裴仲德有些好奇,上前看了一会,这才明白,原来是百姓把遇到的困难或不平之事写下来,塞进去,与武周的登闻鼓和肺石差不多。

面色有些不悦。

身旁的马仲安看到裴仲德脸色,微笑道:“先生可是觉得这会出现冤假之事?”

“难道不是?”

马文豹摇了摇头,解释道:“辽东与武帝略有不同。”

“哦?还请仲安请教一二,有何不同?”

“武帝设置登闻鼓和肺石,可直达帝闻,虽有些瑕疵,但本意是好的,都是想要平冤屈之事,只是下面酷吏肆意而为罢了。”

“武帝设立铜匦,以不记名状告官吏,这容易造成酷吏肆意作为。”

“但行乾这个箱子却是记名的,百姓不一定非冤屈之事可投,一些生活困难之事亦可。”

第62章 秀才宋钰

“无论何种之事,都会有人分类发放给政务院、资政院、监察院,让其处理,并且要以公文告示明贴于街道各处。”

“辽东审理冤屈案件,可不是主官决定的,按照规矩,需要十名以上的贤者观案,并参与审案,避免冤屈之事的发生。”

裴仲德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

“哈哈……,仲安所言不差!”

两人回头一看,可不正是李思钰。

李思钰正在训斥阿蛮,她这次可把他坑惨了,小丫头好像也知道错了,站在一边低头耷脑,脚下却轻轻摩擦地面,看的他一阵摇头叹息。

这哪是认错的态度!

就在他叹息不止之时,亲卫过来汇报。

阿蛮小心抬头,正被李思钰抓了个正着,赶紧又低下小脑袋。

看着她这般,李思钰又是一阵苦笑。

“罢了,罢了,你这丫头何时才能省点心?”

“哎~去玩吧,不许再去找月里朵!”

“过几日就该回去了,别只顾着给自己买东西,你婆婆、阿娘,还有那些小伙伴都买些带回去。”

阿蛮终于松了口气。

“阿爹不生妞妞的气了?”

李思钰苦笑一声,伸手很是揉弄她的脑袋。

“说都说了,还能如何?妞妞,以后做事说话都要好好想想,不可再如此鲁莽。”

阿蛮点着小脑袋。

“哦,妞妞记住了!阿爹,妞妞去玩了!”

说完一溜烟又没影了。

李思钰再次摇头苦笑。

使劲揉了揉脸颊,大步走了出去,来到门外,正听到马文豹说这些事情,这可是他的为数不多的得意之事,忍不住大笑起来。

“行乾若知二位要前来,定会扫榻静等贵客!”

马文豹一拱手道:“行乾客气了。”

“仲安与先生闲来无事,这才与先生前来唠叨行乾。”

“嗨!这是何话,仲安客气了!来来,一同进府。”

随即眼光看向那老书生双手拢在衣袖中,衣物单薄,身体颤抖,吩咐身边亲卫道:“给老宋拿件大氅披上,在弄个火炉,这天也太冷了!”

那老者在李思钰出来时,就看向这里,不过并未站起身,听到这话,也不得不站起,拱了拱手。

“小老儿谢过大帅好意,不过大氅火炉之类就不必了。”

李思钰大步走到这老者桌案前,笑道:“怎么,老宋心中可还有气?”

这“老宋”,名叫宋钰,跟李思钰一般,都带有个“钰”字,命运也不是很好,至于是不是这“钰”字之名者都不是很好,他不知道。

宋钰是个秀才,说起来,大唐的秀才更少,地位要比后世的举人还要高,文采上,秀才更胜一筹,品德也很好,就是脾气臭了些。

李思钰是挺喜欢这类人的,从河东把宋钰一家人掠到了辽东,宋钰心中是有些气愤恼怒的,对李思钰想招募他,从不假辞色。

可……生活还要继续,老妻和子女都要张嘴吃饭,无奈下,只得在李思钰家门前弄了这么一个生计。

他故意在李府门前摆了个这样的摊子,本想着要羞辱李思钰一番,可随着李府在他头上弄了个敞篷,随着那些写的不平之事被一一张贴出来,这心下怒气也逐渐消失了,可身为文人风骨的秀才,有些事情无法低头,不过对李思钰态度好了许多。

宋钰拱手道:“大帅能如此爱护百姓,此乃辽东百姓之福,老朽岂会怨恨大帅。”

李思钰笑道:“那又为何不接受小子心意?老宋,你现在可是代表百姓利益,若是冻坏了,如何为百姓做主,跟本帅打擂台?”

“这……”

宋钰一时不知该如何起来。

李思钰笑道:“你就不觉得,吃本帅的,喝本帅的,还要跟本帅打擂台,这不挺爽的吗?”

宋玉瞪大了眼睛,眉毛都竖了起来,怒气冲冲的样子。

“老朽岂会如此下作!”

“唉~老宋,你这可就不对了,这样想,本帅觉得才是对的,你想啊,这心气都憋在心里,回家岂会开心,还不是拿老妻出气?在本帅这里,把心中憋闷都发泄完了,唉~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也能跟本帅多打几年擂台不是?”

“你……老朽岂会……”

宋钰大怒,指着李思钰鼻子。

李思钰伸手按下宋钰手臂,一把搂住这老儿脖子。

“我说老宋,你也真是的,不就一个大氅,一个火炉嘛,至于吗?咱们也算邻居了,这远亲不如近邻,有你这个强项令在身边盯着,也能让本帅少犯错误不是?”

“哼!”

“行了,为老者尊,都这么大了,岂能再如小儿一般,与本帅置气可有损你这秀才之名啊!”

裴仲德与马文豹在一旁微笑看着,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两人。

只见李思钰向亲卫骂道:“还愣着干嘛!”

亲卫这才醒悟,暗骂一句,赶紧跑回府里去拿大氅和火炉。

李思钰身材高大,搂着宋钰就跟搂着孩子一般,有些怪异。

“老宋,今日我家来了两位大才,学问可不比你差,要不要随小子去家里喝几杯暖和暖和,聊几句?”

“大帅既然有贵客拜访,老朽岂会打搅。”

李思钰松开宋钰,拍了拍这老儿肩膀。

“那行,小子大门随时为你老宋敞开,啥时觉得口渴了,就去喝一杯,别给小子面子。”

李思钰转身拉着马文豹手臂道:“行了,咱们也没必要在门前打扰老宋了,进屋再聊。”

就在三人要进入府院时……

“大帅,您挺好的。”

李思钰脚步一顿,没有转身,抬起手臂,向后摆了摆。

大步进了府院。

裴仲德进了院内,看着空荡荡的院子。

“行乾挺简朴的。”

李思钰笑道:“小子也想住的好些,可辽东穷啊,没法子整好些,等小子有钱了,再整好点。”

马仲安道:“这样挺好的。上有所好……”

李思钰听了这话,连忙摆手。

“别,可别。”

“人是有五情六欲的,我又不是圣人,也想住的好点,吃的好点,就是一俗人。”

马仲安哈哈笑道:“你啊,还是没变。”

李思钰道:“要说不变,那也不可能,但小子还是知道知足的。”

“唉~屁股决定脑袋啊!”

李思钰一边前行,一边感叹。

“以前吧,想着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现在媳妇娶了,手里有俩子了,就想着吃好点,穿的威风些,住的奢华些……”

裴仲德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也是人之常情。行乾也没必要觉得有何不妥。”

李思钰笑道:“小子可没觉得有何不妥。”

“人有了欲望才会努力做事,努力改变人生,社会才会越来越精彩!”

第63章 浅论天下

“行乾这话可不对啊!”

李思钰有些不解看向马文豹。

“不对?”

“自然不对了,行乾没听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知之’?”

李思钰还当马文豹说些其他见解呢,结果是这一句。

“仲安,你这句可不咋滴。”

“哦?行乾有何见解?”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可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也可解释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是不同的意思,民智不开启有不开启的理由,开启民智也有开启的好处,至于怎么做,执政者自有考虑。”

李思钰叹气说道:“欲望需要枷锁方可,毫无底线的欲望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人人都想着称王称霸,天下就要乱了……”

李思钰对这种情况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王朝更替就跟生孩子一般,都会有阵痛,可就苦了生孩子“母亲”。

兴,百姓苦。

亡,百姓亦苦!

两人沉默不语,默默走在青石板路上。

三人来到庭院阁廊下,坐在阁廊下的石桌旁,仆妇早早得知府里来了客人,已经随时准备布置。

天气寒冷,石桌石凳冰冷,不宜就坐,只有放上厚厚的皮垫子方可。仆妇们很是麻利,见到自家大帅和客人要在阁廊下赏雪,纷纷动手,很快把阁廊围了起来,一人一个火炉在身边。

裴仲德两人也算是出身世家大族,对这些毫不生疏,哪里会大惊小怪。

直到仆妇们放下酒水和一些下酒小菜,这才离去。

“行乾,你是如何看待这天下的?”

李思钰看了一眼裴仲德,叹了口气。

“天下纷扰不断,大唐已无力回天……”

“行乾是不是太悲观了些?”

李思钰轻轻摇了摇头,与二人轻轻碰了一下,喝完杯中酒,这才开口。

“悲观吗?呵呵……”

“难道不是?陛下圣洁志远、克己恭俭……”

“打住,打住!”

李思钰听了这些话就头疼。

“老先生,这些就别提了行不?你看看历代王朝,开国之君所做所为,这些圣人品德重要吗?”

裴仲德楞了一下,仔细品味一番,觉得有些道理,可这……

“行乾,现在可不是开国……”

听了这话,李思钰摇头道:“开不开国,小子不知道,但小子知道一件事,大唐已经站在了灭国的边缘!”

“小子这话是有些过了,甚至大不敬。”

“可这是事实!”

李思钰看着两人,裴仲德一脸失落,马文豹则面色平静,甚至还端起酒水像他示意了一下。

“老先生,以您老才能,想来也不可能看不出这些吧?”

“当今天下犹如七国争雄,甚至尤为胜之。”

李思钰端起酒水与二人碰了一下,仰头饮尽。

“呼……”

长长吐了口气,看着外面又飘起了小雪,三人都有些沉默,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就像大山一般压在众人心头。

良久……

“睿宗景云二年四月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充河西节度使,从此节度使成为定职。”

“之后……节度使父兄相传,控一裕军政大权,天下九个节度使,一个经略使。”

“现今呢?”

“大小节度使多少?”

李思钰恨恨一抬头,又是一杯苦酒。

“远的咱也不说,就说当今天下!”

李思钰站起身子,来到阁廊栏杆前,双手扶着栏杆,看着飘荡的雪花。

“幽州节度使李匡筹……云州赫连铎…………河东的李克用……成德军王镕……天雄军罗弘信……横海军程怀直……河南的朱全忠……昭义军孟迁……义武军王处存……淄青平卢节度使王师范……天平军朱瑄……泰宁军朱瑾……武宁军朱恕……淮南军孙儒……山南东道节度使韩偓……荆南节度使郭禹……”

“唉……你们自己数数,这些还只是除关中川陕的节度使……”

李思钰看着雪花飘荡,幽幽说道:“大鱼吃小鱼,等这些节度使都被其中几个吞并差不多了,大唐也就完了……”

两人都知道李思钰说的是实话,心中也清楚这种局面很难中兴大唐,可就是放不下,心中不甘。

裴仲德叹气一声,脸色灰败,他没有反驳的理由,事实就是如此,天下早就被各节度使瓜分了。

裴仲德喃喃道:“行乾……就……就没法子?”

李思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法子也不是没有……”

“啊?”

“行乾快说说!”

“这……好吧,说法子,其实也是没法子。”

“这是为何?”

看着两人不解的样子,李思钰解释道:“当年七国争雄,大秦一统天下,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秦地和蜀中!”

“皇帝想的挺好,用天下节度使之力打压河东之虎,可效果如何?没把老虎打趴下,自己却没了半条命!”

“十万兵卒啊!”

“就这么没了!”

“若是这十万兵卒好好训练一二年,未尝不可平定关中诸侯,获得完整秦地,这才是真正的根基。”

“自己根基不稳,就想火中取栗,愚蠢啊!”

两人沉默。

裴仲德重重拍了一下石桌,怒道:“张浚误国!”

“该杀!该杀!”

李思钰嘴角泛起弧度,有些不屑,这些事跟张浚有关,难道朝廷就无过失?

朝廷的事情他不想管,也不想深入去谈,随意点一下就够了,关中势力混杂,水太深了,说是要稳固关中,这也太难了,除非推到重新开始,可这可能吗?

李思钰开口道:“这些事情太沉闷,二位还不容易来一趟,还是说些开心之事好了。”

马文豹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不如讨论诗文如何?”

李思钰连连摆手道:“仲安你可不带这样的,明知我不善此道,可莫折磨小弟。”

“哈哈……,正是如此方能解我二人之恨!”

裴仲德勉强笑了笑。满心的忧虑让他如何也无法高兴起来。

李思钰所言,他听明白了,他久居关中,自是明白其中的难处,也正因如此,才更加忧虑。

马文豹和李思钰也能看出这老头忧虑,只是不说,也没法说,朝廷这个泥塘很深,一不小心就会粘上一身烂泥,对自己丝毫没好处,躲还躲不及呢,如何敢轻易介入其中?

第64章 朝廷的念想

“行乾,听说你是静乐公主后人?”

裴仲德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差点没把李思钰砸死,他知道这老头早晚会说出来,不想却在今日,难道他就不知道去求证确认一下?

李思钰本想着,赶紧把政务院之事解决了,然后就回汉部陪伴妻子,等待孩子降世,等这老儿确认后,他早就不在营州了,至于去汉部追他,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总会有法子推脱的。

可……可没想到,这老儿竟然不按照套路来,现在就问了出来。

李思钰一脸正色,表情严肃。

“不是!”

“我就是个穷小子出身!”

“那……那街面上……”

“智者止于流言!我说老先生,你自己看看,我哪里像静乐公主的后人?”

李思钰还特意伸展双臂,转了一圈,让这老儿看个仔细。

马文豹差点没把酒水喷了出来,忍着难受硬是咽了先去。

“咳咳……咳咳……我说行乾,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要杀了我?”

李思钰很是无辜般,坐在石凳上。

“你死不死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快要死了!”

“哈哈……你也有今日!”

马文豹指着李思钰大笑,他现在觉得挺快活,几日来的郁闷一下子消散不少。

“我说行乾,你看看我,给你做个小吏如何?”

“啊?”

李思钰吃了一惊。

马文豹叹了口气道:“过两日就要离开了,有些话再不说,兴许以后就没机会了。”

李思钰沉默不语。

“行乾,咱们相交也不是一两日了,你是知道的,我真的不习惯奚族那些羊肉、奶茶,太腥淡了!”

“还是咱们的葱油饼好吃啊!”

李思钰笑了,说道:“这又不是多难的事情,带个厨子过去就是了,以你仲安名头,别人还会说什么?”

“行乾,你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啊?你又不是不明白兄弟的意思。”

“呵呵……”

李思钰为二人斟满酒,自己也倒了一杯,示意碰一下。

李思钰饮尽后,笑道:“我行乾又不是傻子,自是清楚仲安兄的意思。”

“可你也知道兄弟的难处。”

“唉~”

“说实话,我辽西……不,现在应该是辽东了。整个辽东,能与你仲安相提并论的,一把手就可数得过来!”

李思钰又倒了杯酒。

“想用兄长,可兄弟怕啊!”

“兄长品性,那是没得说……就是……就是……”

马文豹为李思钰和裴仲德各倒了一杯,叹气一声。

“唉~”

“仲安明白行乾担心何事。”

“就是有些不甘心罢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李思钰也觉得马文豹挺憋屈的,自己同样也觉得这种人不用是挺可惜的。

“仲安,资政院院正老马年纪大了,现在又得了重病……你能不能给兄弟一句实话,若让你为资政院院正,能不能不以家族之事,坏我辽东百姓之利?”

马仲安一愣,心脏骤然加快许多,盯着李思钰。

“行乾是认真的?”

李思钰点了点头。

“是的!”

马仲安舒了口气,规规矩矩做好,正了正衣物。

“我仲安不敢说会不会有私心,但还是明白居其位行其事。”

李思钰点了点头。

“那行,过些时日,我去老马那一趟,若没什么问题,这事就这么定了。”

裴仲德勉强向马文豹拱手道:“小友心想事成,此次收获颇丰,可谓可喜可贺!”

李思钰白了一眼裴仲德。

“老先生这话早了些,若是仲安无法胜任资政院院正一职,到时候可不好看了。”

“哈哈……行乾多虑了。我仲安若无法胜任,无需行乾开口,仲安自会请罪离职。”

李思钰算是认可了此事。

辽东政务三巨头。

政务院,主要职责是行政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以及行政考核,确立各地官吏任职之事。

资政院,主职具体事务实施,对政务院和监察院政策进行复查,提交建议。

监察院,拥有监督纠察政务院和资政院的权利,在抓捕审讯时,政务院与资政院有监督的权利。

这三巨头相互牵制,避免一方独大,三个院正就像三个宰相,共同管理整个辽东政务。

李思钰考虑过马文豹,很是犹豫,既有可惜人才,又担心受到其父和奚族的掺和。

资政院权利不小,若把政务院比作君王,那么资政院就是宰相大臣,虽然这样比喻有些不妥,但从职权上的确很像,只不过,李思钰把它们的地位放在同一水平上。

如此重要位置,掌控辽东具体事宜的位置,交给一个并不确定的人手里,李思钰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这些传统道德观,能不能让马文豹顶住压力,能不能坚守职责,不损失百姓利益?

他不知道,不确定!

可……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马文豹同样能够感受到李思钰心中的犹豫、纠结,但他没解释,觉得也没必要。

任何美丽说辞,也比不过所做之事!

裴仲德本就心情低落,现在见到马文豹有所获,更是显得颓废。

他不知如何打动李思钰,这人跟厕所里的石头一般,不可能用几句话就可让其臣服。

最后他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

“行乾,若是……若是朝廷给你登莱的船只,你……你可不可以借兵?”

李思钰一愣,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

“老先生,行乾能够感受到先生为国为民之心,也想要那些船只,真的想要!”

“可行乾知道这不大可能。”

“五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也决不少!”

“小子不可能让兵卒白白送了性命。”

李思钰叹气道:“京城就是个大泥潭,辽东军乃关外之人,去了京城,大人说,京城会在意我们?”

听到李思钰话语松动了一点,裴仲德精神一振。

“行乾可能不知,你现在可非吴下阿蒙,京城诸官可都在谈论你呢?”

“啊?”

李思钰这次真有些吃惊了,难不成自己真的被京城人盯上了?

李思钰惊问:“这……这怎么可能?”

裴仲德笑道:“怎么就不可能了?”

“行乾,别的就不说了,单单说,你在全歼幽州军后,依然用战马黄金换取粮食。之后又转战河东,不但夺了蔚州,把蔚州送给了幽州,还千里奔袭太原府。”

“奔袭太原府,不但迫使李飞虎回撤,更是迫使李克用放弃了代州。”

“面对李飞虎和李克用主力,依然可以安然而返……”

“行乾,你觉得朝廷会看不到?”

第65章 初恋都没好结果

“这个……这个……”

他真是蒙圈了,他想不通,自己在关外,距离长安也太远了些,为何朝廷会看上他呢?

被朝廷盯上可不是件好事,朝廷那些老人大大的狡猾,一个不谨慎就能把自己老婆本全搭进去。

面对李思钰的张口结舌模样,裴仲德终于感到收回点利息的感觉,从来到关外,见到这小子开始,他就没一天不郁闷的,现在终于有点舒心的感觉了。

裴仲德决定乘胜追击。

“行乾,朝廷委派老夫前来,是很有诚意的,你若不放心,可与老夫一同前往长安。”

李思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拒绝。

“老先生,您就别逼我了,也不说朝廷那里如何,就是我自己还一堆烂摊子呢。”

裴仲德叹息一声,觉得自己真的拿这小子没辙了。

“唉~”

“行乾,你再考虑考虑,朝廷给你船只,就是工匠也没问题!”

“大唐兵甲冠绝天下,行乾你就不动心?”

李思钰听了这话,有些动心了,是真的心动了。

大唐最厉害的是什么?那就是战甲兵器!若长安可以给他工匠,也不要太好的,只要一般的工匠都成。

关外战乱频繁,工匠死的死,逃的逃,哪里还剩下几个。

“老先生……此言,当真?”

裴仲德听了这话,精神大振,这是这小子首次松口,一脸严肃。

“此言当真!”

李思钰犹豫不定,看着裴仲德再次问道:“你能确定此事?”

裴仲德也犹豫了一下,很快给了个答案。

“老夫此来匆忙,但老夫可以给朝廷去封信,相信朝廷可以允下此事。”

李思钰点了点头,若是这老儿一口肯定,他绝不会再作考虑,明显就是在给他挖坑,可若这般说,他倒觉得朝廷还有些诚意。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若朝廷可以给辽东军一些工匠,小子会认真考虑此事,这也不急,信使来回也要些时日,老先生可以在这营州好好观赏一番。”

裴仲德大喜,终于看到了点丁曙光。

三人这才真正放下心事,谈古论今一番,诗词李思钰不行,但这历史还能说几句,观点又不似当前人那么死板,所以这争执是无法避免的,几人偶尔为了丁点小事,争的是脸红脖子粗,甚至裴仲德离开时都是怒气冲冲,马文豹则不瘟不火向他告辞。

本还怒气冲冲,这才刚刚迈出李府大门,裴仲德就变得笑呵呵起来,看的马文豹一阵摇头,觉得自己差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若是李思钰看到,定会骂他老狐狸。

裴仲德很满意此行,笑呵呵说道:“仲安能够一举夺下辽东三巨头之一,可谓可喜可贺,要不回去后来个不醉不归?”

马文豹有些气闷,什么叫夺下,那就是他该得的,尽管如此想,他还是挺高兴的。

每个好男儿都想名留千史,但凡有些眼光之人都能看出,辽东现今实行的改制都不同以往,一旦辽东势大,随着辽东军开疆拓土,他们也会随着权利增强,开创者定会在史书上重重留下一笔。

这正是他所期盼的!

奚族太小了,太杂乱了,纵然再有才又如何?

辽东军把所有的全都杂碎了,这就是最好白纸,可以随意画自己想要画的任何画面。

想着以后可以出现在史书之上,突然觉得奚族是多么的可笑,心胸一下子开阔了。

忍不住笑道:“小生之事算是喜事,先生也算得偿所愿了,同喜同喜!”

两人相视一笑,把臂同行。

李思钰这里却有些烦躁了,辽东有铁矿,新罗那里更是有品质不错的铁矿,可他没工匠!没有足够的工匠!

战争,人是一方面,武器则是另一方面。

想要精良战甲兵器,就要有足够的工匠,工匠这种技术性很强的群体,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也不是想培养就能凑效的,需要长久的培养方可,可他总觉得时间太少了。

一想到这些工匠,就需要他出兵,借兵给朝廷,对于朝廷这个大坑,他又实在不想去。

这可把他愁死了!

小樱啥时进来的,他都未曾发现,直到小樱有些凉意的小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他才有所觉。

瞬间绷紧的肌肉随着小樱揉按他的太阳穴,慢慢松弛下来。

“你这丫头进来跟个猫似的,一点响动都没有。”

“大哥是要像阿蛮一般,地动山摇?”

李思钰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呵……那丫头就没个安静的时候!”

“说来小樱变化还是很大的,兴许是长大了些……”

李思钰能够感觉到小樱的变化,以前吧,都是问他要这要那,不给就闹,现在好了许多,不再是刁蛮模样。

小樱一边松弛着李思钰的紧张情绪,一边开口道:“大哥终于觉得小樱长大了!”

“我情愿你们永远长不大,快快乐乐一辈子。长大了,烦恼就多了,兴许这就是长大了的代价吧……”

李思钰突然问道:“你真的跟虎子没可能了?”

小樱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李思钰叹了口气,虎子应该是小樱的初恋,往往初恋都没好结果,感觉还是挺可惜的。

“算了,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若真没可能,将来哥哥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家……”

“才不要呢!”

“咋了?难不成一辈子做姑娘不成?女人就该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个女人!”

小樱只是静静听着。

李思钰看到这种情况,又是叹了口气。

“唉~”

“你跟阿蛮就没一个省心的,对了,还要加上一个月里朵!”

“哥,你是不是快回汉部了?”

“嗯,等政务院事了后就该回去了!”

“……”

“你嫂子快生了,身边总要有个人在身边才好些,生孩子是很危险的事情,若不在她身边,总觉得有些担心。”

“……”

李思钰有些奇怪了,这丫头一向叽叽喳喳,怎么今日这么老实了?回头看向她……

眼睛红了,好像还有些肿了……

“虎子欺负你了?”

“……”

“好大的狗胆子,老子剥了他的狗皮!”

李思钰大怒,这虎子就是个混蛋!你不喜欢小樱,委婉些能死啊!

小樱急忙按住就要起来找虎子的李思钰,急声说道:“没……没,他没欺负小樱……”

“那你咋还哭了?定是那混小子的事情!”

第66章 契丹换汗

“小樱今日见见到虎子与与那妇人……与那妇人”

小樱一想到今日那一幕,这眼泪哗哗又流了出来。

李思钰听了此话,就是用屁股也能想得到,定是虎子与那妇人恩爱情景被这丫头看到了,这事还真够头疼的,才刚刚有一让他头疼之事,现在又增加了一件。

李思钰叹气一声,劝解道:“小樱,这两人的情感是没法勉强的,若……若真的不合适,就要学会放下,给自己一个机会,兴许下一个更好也说不定呢?”

“嗯,小樱就是有些难受……”

“唉~”

李思钰叹息一声,这种失恋的感觉,他上辈子又不是没有过,如何不清楚这些。

可……爱情真的不是可以勉强的!

李思钰当然可以用拳头让虎子臣服,让他娶了小樱,可那又如何?

日子终究是两人过的!

李思钰头疼,阿保机同样头疼。

阿保机带着残余契丹部,一路绕道进入云州,赫连铎对契丹部的投奔还是欢迎的,自赫连铎与幽州瓜分了代州后,随着李思钰北返,李克用再次把眼光盯在了代州。

代州太过重要了,李克用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子舍弃的,哪怕太原元气大伤后也要强力夺回代州。

代州眼看就要爆发强力碰撞,赫连铎如何不紧张?

不仅仅如此。

李克用采用了属下之言,一面准备兵力,一面拉拢赫连铎手下人马,这让赫连铎极为紧张。

这是胡人最大的弊端,在没有外力强压下,首领实力不足时,手下出现异心者很是正常。

就是在这种局面下,契丹残部加入了赫连铎阵营,这如何不让他欣喜若狂?

宴会一连摆了几日,对契丹人如此重视,这让赫连铎女婿米旭极为不满,前些日米旭找到赫连铎。

跟他这个老岳父只说了一句话。

“契丹人是群丢了族地的流浪狗,孩儿见那阿保机非臣下之人,定会设法杀回辽东,可他们现在有这实力吗?没了族人供养,五千兵卒如何能打得过那李行乾?但若吞掉了云州,那阿保机就可再与李行乾掰腕子。”

听了米旭这般话语,赫连铎大怒,把米旭臭骂一顿,嘴里说着“岂能让天下归顺于我之人心寒”!

可第二日却跟遥辇钦德商谈了一下。

意思是让契丹人镇守唐林!

唐林地处代州与忻州夹界,是与李克用直接交锋之地。

而米旭则镇守雁门,任代州节度使。

赫连铎这态度很明显,就是要契丹人与李克用死磕。

其实这种情况也属正常,一个外人自是要受到排挤的,需要足够的投名状方可。

可这事却让阿保机暗怒起来。

契丹八部,现在只剩下了这些人,若再与李克用交手,人马一再损失,将来如何再与李思钰争锋,还如何夺回族地?

阿保机心下叹息,叹息自己一族好像遇到那李行乾,就像遇到了克星一般,一败再败,最终还丢了族地。

不过阿保机毕竟是阿保机,无论多么不甘心,也只是闪过就放下,他相信,自己才是最强的。

阿保机大步走进帐篷,里面早就坐满了人,都是契丹八部仅存的各部首领。

阿保机走进大帐,仅仅向遥辇钦德躬了躬身,没有说话,找了个位置坐下。

遥辇钦德看到阿保机进来了,开口说道:“我族经此大难,各位都要放下所有争端,同心同力渡过此难!”

众人都没说话,只是齐齐躬身。

遥辇钦德沉声道:“此次招来诸位,有两件事要商谈。”

“首先是大汗之位的确立,本族遭此大难,本汗难辞其咎,理当让贤。”

众人依然不言。

“本汗与各部夷离堇商议过了,本汗让位于……”

遥辇钦德看了看帐内人。

“本汗让位于耶律阿保机!”

遥辇钦德话语刚落,其余之人相互看了看,耶律释鲁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

“大汗,阿保机是不是太过年轻了些?”

遥辇钦德暗叹一句,嘴里却平静说道:“阿保机尽管年轻了些,可我族现今正需要年轻人的朝气,咱们已经老了,守成尚可,进取则不足。”

“阿保机统帅五千骑,你们也都看到了,与宿将并无差别,本汗认为阿保机足可担任大汗一职。”

众人沉默下来,那五千兵马若非阿保机,还能不能如现在还不好说,让他担任大汗,其余人也没法再说什么,纷纷点头,算是认可了此事。

看到众人点头认可,遥辇钦德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没异议,这事就这么定了,过几日举行烧礼仪式。”

“现在再讨论唐林之事。”

萨马这个小强竟然也没死,站了起来愤恨说道:“大汗,这赫连铎是分明让我族与李克用死磕,我族仅剩下这些人了,李克用可不是容易对付之人。”

遥辇钦德点了点头,示意萨马坐下,开口说道:“赫连铎逼咱们与晋军死拼,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可咱们没了族民,咱们现在也不得不低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阿保机却摇了摇头道:“赫连铎所统属部族太过杂乱,又不如晋军铠甲战器犀利,早晚会落得个身死族灭!”

品部夷离堇扎扎乞皱眉道:“阿保机的意思是……”

阿保机道:“晋军现在被李行乾偷袭了太原府,掠夺了十数万人丁,此时晋军同样虚弱。”

“此时的晋军与赫连铎尚可势均力敌,但随着晋军恢复,必然会击败赫连铎,咱们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众人沉思。

阿保机随即又说道:“赫连铎死不死,咱们若居于云州,不理会也就是了,可现今不行,必须要做出选择方可,要么投靠太原,要么击败李克用,阿保机认为击败李克用的可能性很小。”

“我族经此大难,尽管看起来还是强大的,但族内难免会有失败带来的颓废感,已经不能再遭受失败了。”

众人都是军中之人,清楚族内现在情况,知道阿保机说的没错。

扎扎乞点头说道:“阿保机所言不差,我族若再失败,后果的确无法承受。”

“看来只能投靠晋军了,可若晋军同样让咱们攻打赫连铎又如何?”

又是一阵沉默。

“那就吞了云州!”

第67章 落魄的阿保机

大雪纷纷扬扬,数千契丹人顶着刀子一般的寒风行走在山岭之间,这些契丹人全都下了战马,拉拽着不愿前行的战马,这些马匹现在是他们唯一的财富和依靠,再也不是曾经的他们,已经没法子再浪费任何马匹的资格了。

风雪很大,每个人眼睛眉毛上都挂上了雪花,犹如一个移动的大雪人。

阿保机身体打颤,同样是一个大雪人般,尽管很冷,牙齿“咯咯”个不停,依然咬牙坚持。

鲁迪顶着刀子一般的寒风,头上落下厚厚一层雪花,同样冻得直缩脖子。

“大汗,天太冷了!”

阿保机努力摆出不在意寒冷的样子,看着寒风中的族人,心中一阵悲哀。

“唉~也不知族里现今如何,是不是也是这般?”

鲁迪沉默一阵,满嘴苦涩,叹气说道:“月里朵……她……,哎~算了……”

鲁迪是月里朵长兄,现今成了阿保机亲兵统领。他知道,辽东军占领部族后,不可能放过阿保机的亲人,月里朵这个新娶的妻子,想来也知道后果如何。

阿保机狠狠甩了一下头,好像要把所有烦心事情甩掉一般。

“咱们族现今缺衣少粮,已经没法再耗下去了,现在赫连铎在何处?”

鲁迪狠狠搓了一下麻木的脸颊,张口道:“还在三十里之外。”

阿保机瞳孔一缩,心下烦躁起来,这赫连铎就跟狗皮膏药一般,死死盯着他们,看守他们一路南行。

鲁迪道:“大汗,是不是要继续南撤?”

阿保机努力平抑心下烦躁,从地上抓起一把雪,使劲涂抹在脸上,一阵搓弄后,这才开口,口气很是凶狠。

“撤!”

“继续南撤!”

“老子就不信,撤过雁门关,撤过雁门,赫连铎还他娘地盯得这么死!”

契丹人已经出现不少冻伤之人,看着不断会有族人砍下自己乌黑的脚趾,心中就是一阵悲愤不已,可事情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没法子不继续南撤。

雪,下的更加凶猛起来。

镇守雁门关大将是米旭的亲弟弟米虎。

米虎个子不高,双肩却比常人宽阔许多,这种人底盘很稳,力大而凶悍,是极为难得的虎将。

米家兄弟现今镇守代州,如此重要的关隘自然由米旭这个亲弟弟来担任。

米旭讨厌这些契丹人,虽说有嫉妒赫连铎亲近契丹人缘故,更多的是因为辽东军。

李匡筹把庞龙和马仲安两人互调驻地。马仲安手下大将几乎全是原辽东军出身,向来与契丹人不合,若因为契丹人缘故,造成蔚州辽东军不满,代州就会独自面对晋军的围攻,而代州几乎就是米旭的地盘,在这种情况下,米旭为了自身安全,也不可能喜欢契丹人。

赫连铎与李克用是同时代人,双方多次交锋,自不会是个蠢货,一开始是担心蔚州辽东系会侵入云州。

后来想想米旭话语,突然惊醒过来。契丹人没了根基,若是想不被吞并,只能吞并另一个大部族来供养他们,云州能够满足这些契丹人的,也只有他赫连铎。

突然惊醒过来的赫连铎,显露出草原特有的凶悍与果断,很是坚决提出让契丹人去跟晋军死磕,以消耗契丹人的实力,随后再吞并其部。

久经宦海的赫连铎,在契丹人还未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时,赫连铎是不可能不做出防备,这才让大军给在契丹人身后,避免契丹人突然回身杀向云州。

这种事情不是没出现过,李匡威的老子当年就是如此,这才让刘家夺了幽州之地。

赫连铎与幽州这么近,岂能不知此事?

赫连铎为了防范契丹人的反噬,动用了一万胡兵随在其后,阿保机多次面露狰狞,想要返身与赫连铎厮杀,拼个你死我活,最终都被死死压了下来。

契丹大军因缺衣少粮,兵力受损达一成,这已经是很恐怖的损失了,多次与黄头室韦、奚族、粟末部交手,也未曾有过如此损失,这如何不让阿保机愤怒?

米虎站在雁门关上,看着冒着风雪缓缓过来的契丹人,眼中泛起嘲讽之色。

“若契丹人要求入关,就说本帅不在雁门关,先让他们等两日再说!”

“是!”

米虎再次露出嘲讽之色,看了一眼契丹人,返身下了雁门关。

“俺们奉云州节度使赫连大人之命前往唐林,快开门!”

“什么?风太大了,俺们听不清楚!”

“开门!”

“什么?”

“开门!”

“什么?听不清楚!”

听着城内外呼喊声,阿保机这肚子都快被气炸了,狠狠甩了一鞭,打马上前,指着城上兵卒怒骂。

“一群混账东西,还不开门!”

城上兵卒同样是火爆的胡人,早就得到授意,哪里会在乎阿保机是不是契丹人的首领,纷纷与他怒骂起来。

“哪来的野狗乱吠?滚一边去,老子没工夫搭理你!”

“就是,一群要饭花子也敢耀武扬威,睁开你的狗眼,这里是雁门关!”

“我说哥几个,兄弟锅里可还炖着狗肉呢,要不喝几杯?”

“走走……真他娘地丧气,喝酒去!”

呼啦……城上一个人都没了,只留下城下暴怒的阿保机!

阿保机死死盯着雁门关,愤怒的火焰让身边之人不自觉后退数步,良久……

阿保机脸上面无表情,任谁都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有极为熟悉之人才清楚,这时的他才是最恐怖的时候。

“就地扎营!”

阿保机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雁门关,返身就走。

此时的米虎正把冰凉的手掌塞进一妖娆歌姬怀中,堂下众人皆是如此,唯有在厅堂跳舞的歌姬长袖挥舞,脸色却苍白如纸。

看着歌舞,喝着小酒,怀中抱着美人,堪比人间仙神。

“大帅,咱们就这么凉着契丹人,会不会有麻烦?”身边副将有些觉得不妥。

“麻烦?麻烦个屁!”

“就是,一群丧家犬而已,心中不满又如何?在咱们地盘,他们就算是条过江龙,也得老老实实盘着!”

“俺倒是觉得有些不妥……秃头,你他娘地瞅俺干啥!俺就是觉得,契丹人后面还有老帅呢!”

第68章 阿保机受辱和背叛

“老帅跟在后面,明显老帅也担心这些秃头蛮,将军,咱们是不是也注意些?”

“不错!老帅都如此,肯定有老帅的道理,大帅是不是多派些兵?”

“俺觉得契丹人是个麻烦!老帅如此做,跟翻脸也没什么区别了,契丹人毕竟还有五千骑啊!”

米虎皱着眉头听着下面将勇话语,这些人看着狂妄,能在众多混杂族群中占据一席之地,就没有傻子的。

听着他们的话语,自己也觉得还是应该谨慎些,若是阴沟里翻了船可就不好了。

米虎从女人怀里掏出手来,摸搓着下巴刺人的短须,沉思道:“白托,你带着三千人马,埋伏在西城。”

“姜勇,你部埋伏在城东。”

“本帅亲领五千人送契丹人离开,若他们有歹意,老子活剥了他们的皮!”

众将点了点头,觉得这样可行。

身处乱世,没有哪个是傻子,尤其是胡人,一个不小心,就是灭族之危!

雁门关一连两日都未开关放行,米虎觉得要多消耗契丹的心气为好,也能打击一下他们的士气,尽可能的降低危险。

米虎看似莽夫,实则比米旭还要谨慎。

雁门关缓缓放下吊桥,米虎大笑走了出来,并未主动上前迎接,一身铁甲就那样大大咧咧站在关门口。

米虎向阿保机拱手道:“阿保机兄弟,哥哥有些惭愧啊!”

“前些日子去了一趟雁门,不成想兄弟前来。

阿保机冷着脸,同样没上前去,只是拱了拱手,也不言语。

米虎好似没看到阿保机这种态度一般。继续“自言自语”起来。

“得知兄弟前来,哥哥这才快马加鞭赶来。”

“手下都是一群泼才,竟然不识兄弟?哥哥这里给阿保机兄弟赔不是了。”

说着有模有样拱了拱手。

阿保机再次拱手,依然不言语,米虎则笑眯眯的样子。

两人现在好像顶牛一般,互补让步!

眼看着就要冷场,下不了这个台阶,耶律释鲁上前拱手笑道:“天寒地冻的,不知米虎将军可否给我部行个方便,日后定有厚礼拜谢!”

米虎笑了一下,很随意说道:“这厚礼不知是金银美女……亦或是——刀子?”

释鲁大笑道:“米虎将军可真会开玩笑,你我同属一家,怎么可能是刀子,自然是金银美女了!”

“是吗?”

“自然!”

“哈哈……好!本帅最喜金银美女!你这兄弟,哥哥交下了!”

“来人!”

“开关!为……阿保机兄弟——送行!”

阿保机面无表情,手心却不断流出鲜血。

耶律释鲁是阿保机的叔父,米虎称呼释鲁为兄弟,本就是在羞辱他,最后那句“送行”又故意加重语气,如何不让阿保机目眦欲裂?

这种憋屈、愤怒甚至比李思钰给他的屈辱还要多上几分。

李思钰俘虏了他,拳脚齐上,把他揍得半死,这只是肉体上的伤害,虽说同样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可他服气!

李思钰是正面战胜了他,因为自己的愚蠢才被抓,骂了他,揍了他,反而能让他记住自己的过失,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人!

米虎则是赤裸裸的羞辱、打脸!

如何不让阿保机怒火冲天?

为了族群,不得不承受这种羞辱!

阿保机面无表情,狠狠抽了一下身下战马,好像是抽米虎一般。

米虎看着阿保机,眼中冷意更甚,如此羞辱还能忍得下。

此子……危险!

米虎拨转马头,返身进入雁门关,感觉到了阿保机危险的气息,米虎也不敢大意,还是身居大军之中更稳妥。

契丹部默默跟随着阿保机进入雁门关、穿过雁门关……

米虎站在雁门关之上,看着阿保机离去,眼中冷芒更甚。

“来人!”

“送信给大哥,让他务必小心此人!”

米虎冷声下了命令。

他感觉到了危险,阿保机太危险了,刚才阿保机穿过雁门之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就那一眼,米虎头皮都炸了。

雁门关之后,就是雁门,雁门是代州中心地带,控制着北方要道,城高池厚,若强攻,没十万兵马很难攻下。

但是,再强的要塞也会被攻破,而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来自于内部!

米旭极为重视契丹人,五千骑,这可不是多个部落组成的杂骑,而是一个大部契丹部!

这样的大部,战力本就强于杂骑,没了族地和部族子民,这种残余部族,在最初都是极其危险的,除非连续遭受重创,或者长时间流浪,否则他们会极其残忍的对待敌人。

米旭是部族之人,知道这种部族的危险,否则也不会亲自去了云州一趟。

他极为重视契丹部不假,也拿出了主要兵力来警惕,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人会在这个时候反戈一击!

米旭为人要比弟弟米虎阴狠些,米虎那套他学不来,对待阿保机他们要热情些,尽管也同样做了完全准备,防止阿保机突然暴起杀人,可他毕竟做的隐秘些,只想让阿保机去跟晋军死磕,将来好收编这些契丹人。

他们想到,就在米旭宴请阿保机之时,城内突然爆发大战!

这事还要提起刘胡子的义子刘挚!

刘挚在雁门关守城时,被赫连铎摆了一道,造成汉胡两军不合,最终被迫反了刘胡子,遮虏军大败,刘胡子身死,雁门关城破。

刘挚降了赫连铎之后,正如他所料,赫连铎不可能相信他,让他继续镇守雁门关,就把他交给了米旭,让这个女婿看着刘挚。

胡人对待人情比较冷漠,更多的利益。

刘挚觉得若非是他,赫连铎不可能破了雁门关,更不可能占了代州,于情于理,至少也要给个城守位子坐坐,结果却成了米旭的囚徒,如何不让他心生怨怼?

阿保机派人前来密语与他,只要他刘挚帮他夺了代州,雁门关就是他的,同时还会替他向李克用求情。

刘挚与一干手下密谈后,决定反叛米旭,杀了米旭!

结果,雁门大乱!

正在吃酒的米旭突然听到城内喊杀声四起,一愣,就要摔杯宰了阿保机。

他有这个自信,纵然是战神李存孝在这里,也会人头落地,要知道,为了自身安全,他在身边安排了五百铁甲军!

就在米旭摔杯之时,一个小校跑了进来,一身鲜血跪在地上大喊。

“大帅,刘挚反了!”

“什么?”

米旭猛然起身,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日子刘挚一直奴颜婢膝样子,怎么就反了呢?

一时愣住,随即脸色狰狞,抽出桌下横刀,大怒。

“刘挚!你找死!”

第69章 米旭身死,雁门城破

阿保机看到米旭从桌子下抽出一把横刀,瞳孔不由一缩。

随着米旭站起,阿保机同样起身。

“米将军何须亲自动手,此等跳梁小丑,兄弟替将军平了就是。”

阿保机语气平静,好像踩死一只蚂蚁一般。

听了这话,米旭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兄弟所言甚是,刘挚不过一跳梁小丑罢了,算不得什么,不知兄弟可愿与本帅一同前往一观?”

阿保机拱手道:“小将自是愿往!”

“好!”

米旭大喝一声。

“命令巴根,率军平乱!本帅要看到刘挚的脑袋!”

“是!”

一小校领命离去。

米旭持刀大步走在前面,有意无意与阿保机保持数步距离。

阿保机好像从未发现一般,也刻意保持距离。

两人出了庭院,翻身上马,府内埋伏的数百人纷纷出来,跟在米旭身后,这一切的一切,都未曾让阿保机有任何情绪上变化。

一直走在前面的米旭,看似不在意,其实每时每刻都在观察着阿保机,可阿保机至始至终都未曾让他感到有何不妥,自己甚至觉得是不是错了,可心中那丝毛骨悚然的危机感从何而来?

难道是刘挚?

他有那本事?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来到混乱之处。

刘挚在雁门被压制的太狠了,跟着他反叛之人不多,仅仅不足千人而已,面对万余军队的围剿,很快落于下风,被挤压在城南狭窄的拐角之处,或许正因挤压的原因,也或许这些人觉得必死,总之很是拼命,一时间,雁门兵马也无法杀完这些叛军。

米旭前来观战之时,正是厮杀惨烈之时,残肢断臂不断被人踩成肉泥,尸体一波一波倒下,喊杀震天!

米旭仔细观战一番后,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下来,笑道:“还真是不知死活。”

阿保机斜撇了一眼米旭,轻声说道:“刘挚不过千人,被灭早晚罢了。”

米旭点了点头,不屑道:“此等跳梁小丑不看也罢,不如阿保机兄弟随本帅继续饮酒。”

就在此时,正在厮杀的刘挚,指着米旭大骂。

“米旭……贼子!”

米旭回头一看,正见到刘挚因为大骂米旭,自己被砍了一刀,胸前若非护甲,很可能会被斩成两段。

米旭笑了,不屑道:“此等贼子,死到临头,还敢猖狂,阿保机兄弟……你……”

“噗……”

老大的头颅飞起!

飞起的头颅,看着阿保机扬起的战刀上的血迹,满是愕然和悔恨,可这一切都晚了……

“杀——”

阿保机一声怒喝。

随着阿保机怒喝,跟随的百余契丹亲卫同时暴起,那些雁门兵卒,在米旭人头飞起那刻,全都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阿保机会在此时突然暴起杀人。

一时间被契丹人斩杀数十人,惨叫声惊醒了这些雁门军卒,纷纷杀向契丹人。

“米旭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阿保机连杀数人,仰天怒吼!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契丹兵卒纷纷大吼。

契丹人斩杀了米旭,造成一阵骚动,那些围攻刘挚雁门兵卒一阵骚动,但很快反应过来,纷纷转身杀向契丹人,阿保机亲卫不过百人,如何能杀得过无数砍向他们的兵卒,顿时契丹人损失惨重,阿保机身中数刀,就在阿保机身死当场之时……

“谁敢杀我契丹儿郎!”

一声暴喝空中炸响,随即一阵地震山摇之声传来,正是耶律释鲁带着数千契丹骑杀了过来。

凝成战刀一般的契丹部瞬间劈开混乱人群,冲到阿保机身边,再次变阵,严严实实裹住阿保机。

“将军,怎么办?”

染血的小校一边劈砍契丹人,一边大吼着询问同样砍杀的雁门守将巴根。

“给老子顶住!”

“杀——”

巴根扬刀砍死一名受伤的契丹人,伸手抹去脸上血水,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恐慌。

“杀!都给老子砍死这些狗杂碎!”

混战极为激烈,双方都有必须一战的理由,米旭是他们的少族长,米虎就在雁门关,赫连铎现在也在雁门关,只要撑住,胜利就是他们的!

阿保机更是输不起,契丹人这些日子遭受屈辱更是需要发泄。

双方没法退避,唯有死战!

刀刀见血,同归于尽不在少数,这种狭窄地方厮杀,契丹骑无法展开优势,人数又居于下风,哪怕是“背水一战”,一时间也无法占据上风,从中午一直厮杀到晚上,双方损失极大,最终雁门守军首先顶不住,退缩到西门,依托西门坚守待援。

契丹部损失很大,几乎人人带伤,战死者高达四成,但是却占据了雁门大部。

耶律释鲁一把扶住摇摇欲坠地位阿保机。

“阿保机,不能再战了!”

“再战,咱们谁也走不掉!”

阿保机身受十数刀,背后那一刀破开了甲胄,数寸的伤口差点要了他的命。

失血过多,一脸惨白的阿保机,勉强挺起身体。

“叔父,命令我部,天亮前必须离开雁门,离开前,务必要让雁门成为白地!”

耶律释鲁重重点了点头。

“放心,绝不会留下一丁点东西给赫连铎!”

释鲁打马离去,很快,满城哭喊哀求声震天,火光不断蔓延。

退守在西城的雁门军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大吼着就要杀向契丹军。

“将军!俺要杀回去!”

“这些杂粹……”

“俺娘还在城东呢……”

“大帅——”

众将看到满城火起,纷纷悲愤欲绝,他们家人全在城内,如何不愤怒?

“秃头蛮——”

巴根仰天怒吼。

“杀!”

巴根率先冲出西城,雁门兵卒再次冲向契丹部,大战再次爆发。

无数雁门兵卒,为了自家老小生死,再次义无反顾冲向契丹部。

这次,激烈程度远远不如前次,契丹人尽可能避免损伤,节节后退。

这次战斗,仅仅一个时辰,契丹部退出雁门关,雁门火光冲天……

雁门完了!

赫连铎统兵两万,距离数十里,依然可看到火光冲天的雁门,目眦欲裂,牙齿咬碎。

“阿保机!”

“秃头蛮!”

第70章 唐林沦陷 辽东表决会

雁门大火,数十里外的赫连铎能够一清二楚看到,他怎么也没想到,过了雁门关,契丹人会突然动手。

“秃头蛮!”

剧烈喘息的赫连铎,目中尽赤,死死盯着正在烈火中的雁门,怒吼!

“米虎!”

“给你两万人马,务必要堵住契丹人!”

米虎同样目露凶光,出阵跪倒在地,大声领命。

“老帅放心,阿虎这就去宰了秃头蛮!”

说完站起身,翻身上马。

“儿郎们,随爷爷杀贼!”

战马嘶鸣,大地震颤,无数铁骑纵马狂奔向雁门。

等到米虎杀进雁门之后,契丹人早就脱身离去,只留下正在燃烧的雁门,无数人马,看着燃烧的雁门,呆若木鸡……

赫连铎一面救援雁门,一面亲自率军堵截契丹人,终究晚了一步,契丹人跳出了他们的围杀。

唐林并未得知契丹人反叛,守将韩之豹在迎接阿保机之时,被契丹人乱刀砍死,唐林守军大乱,契丹人趁机夺了唐林。

唐林沦陷!

得知女婿米旭战死,韩之豹战死,雁门烧成白地,唐林万余军卒沦丧……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终于击垮了赫连铎,激恼之下,吐血昏死过去。

雁门的大火让镇守在繁畤的杜有忠大惊,派出无数探马前去雁门查探,同时派人向安边的马仲安禀告。

蔚州现为辽东系将领所有,在得到赫连铎接纳了秃头蛮之后,辽东系全都紧张起来,他们与秃头蛮多次交手,知道这些人的厉害,一面在安边驻扎重兵,随时防备云州突袭他们;一面派辽东多位悍将屯兵繁畤。

辽东系将领进入关内后,这些人一直都未有什么安全感,觉得与关内诸将尿不到一个壶里。

无论是幽州,抑或是云州、太原,他们都不信任,现如今秃头蛮加入了云州,更加剧了这种担忧,唯恐云州、代州两面夹击蔚州,故此屯兵两线。

太原李克用,得知雁门之事,是在半月之后。得知契丹人竟然做出如此大事,大喜!

派出使者前往唐林祝贺阿保机。这些使者领头者是周德威,副使正是李思钰的老相识“刘窟头”!

若是李思钰得知此事,不知道要感叹多少次呢,只不过现在他没这功夫去感叹。

政务院弹劾原院正杨有忠之事,终于要在今日进行。

按照李思钰的建议,政务院此次表决是露天进行,于政务院前的广场街道进行。

今日老天不作美,大雪扑簌簌下个不停,可这广场之上却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无数人为了能够站在前面,那可谓是八仙过海一般,能使用的手段全都用上,甚至更“卑鄙”者,竟然漫天撒铜钱!

孙书生身体瘦弱些,知道今日辰时就要进行正式表决,同时还会选拔出新的院正,进行就职仪式。

这消息现今传得满城都知道,就是更远的幽州也过来不少贫寒学子,都想看看辽东人是否真的如传言说的这般好!

孙书生性子倔强,从太原被裹挟带到了辽东,路途之上也曾进如果辎重兵那里议事,同样为了置气,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最终被百姓罢免!

再后来,李思钰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一次观政的机会,结果……

那些大字不识的老头瞎指挥,他一时没忍住,说了几句气话,至今他还能记得当时老头子骂他话语,后来又被无情踢出了观政机会,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教书郎”,教授大头兵读书识字!

教书就教书吧,可那教的都是啥玩意?一个个就是猪脑袋!

一遍又一遍,娃娃们都能倒背如流了,军卒们还是啥都不懂,吭哧半天才能蹦出一个字来,气愤啊!

还没辙!

打,他也打板子了,最后都懒得打了,一句话,就是学不会!

孙书生每天都是叹息不止,晚上睡觉都会后悔不已,觉得自己太蠢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把握住,只能眼巴巴看着一同被裹挟过来的好友得意逍遥!

今日是正式投票表决之日,吃不上猪肉,总要解解眼馋不是!

从夜里子时,他就巴巴跑来,结果气愤不已,原来还有不少人裹着破旧皮袄,烤着火堆等待表决会的开始。

衣着单薄的孙书生,一开始矜持,不愿与人打堆烤火,可这日子真冷,天上还下起了大雪,无奈下只得厚着脸皮去取暖。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人也越来越多,孙书生唯恐被人抢了位置,只能再次站在风雪里,噤若寒蝉!

眼看就要开始了,有些僵硬的孙书生感觉一个猛力从背后传来。

“啪……”

孙书生直挺挺摔了个狗啃屎。

后面汉子,一看竟然把这雪人挤趴下了,赶紧上前提起孙书生,口中不住得表达歉意。

“兄弟真是对不住,俺没注意,没摔伤……啊?先生?”

这汉子拉起孙书生,这才发现正是自己的先生,顿时有些胆怯起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犹如一个犯错了的孩子,很是喜感。

孙书生被冻得都快说不出话了,牙齿直“咯咯”响个不停。

这汉子看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先生被冻得不轻,赶紧脱下厚实的皮袄,手忙脚乱的为孙书生披上,一边手忙脚乱,一边回头怒骂身后推挤他之人。

“他娘地,投胎啊!”

“挤,挤,再挤俺,老子剥了你们的皮!”

李思钰的口头禅,军中无人不知,也有无数人崇拜模仿。

推搡这汉子身材矮些,看到前面大汉瞪眼怒骂,这矮小汉子也没示弱,同样回骂起来。

“娘地,别以为个高老子就怕了!咋滴?这里你家啊?”

大汉大怒,就要转身揍这矮汉子,却被孙书生拉扯了一下,大汉看着先生“威严”的眼神,脖子不由缩了缩,讷讷不敢言,唯恐先生怪罪他之前推倒先生之过,打他手心板子。

孙先生训斥低头耷脑的汉子道:“先生如何教你的?”

“与人要恭谨谦让!”

大汉低头认错,知道这先生比大帅规矩还大,动不动就打板子,不敢反驳。

“先生教训的是,俺受教了!”

孙先生点了点头。

“俊国,你多少也是个旅帅,如此鲁莽,以后如何统军为帅?”

“大帅跟监察院院正说的那些为将为帅话语,你也听说了吧?

“为将者应具备‘仁、义、忠、信、智、勇、严、明’八种品德,要具备五善四欲,这些都要靠读书识字才能做到,要好好学习才是!”

“是,先生教训的是,俺记下了。”

孙书生看着牛俊国低头耷脑的样子,一阵摇头,牛俊国是他教授的军卒里地位最高之人,孙书生性情刚正而又迂腐,眼看着大唐日渐倾危,自己就希望能够教授出一个可以匡扶社稷的将领,可……

“唉~”

孙书生不由叹气一声,不再训斥这个“笨笨”的学生。

眼见先生如此,牛俊国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先生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第71章 演讲

李思钰正在低头写着什么,阿蛮伸头露脑,不断向里面看他,他早就发现了这丫头,故意不理会。

小丫头连续伸头露脑看了好几次,估计这丫头有些不耐烦了,一溜烟跑到李思钰身前,看着他不理会自己,又跑到另一边,再次墨迹到脸前。

“阿爹,还要写啊?”

“嗯。”

“阿爹是不是忘了什么……”

李思钰丢下笔,摸搓着下巴,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今日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吧?”

阿蛮一拍桌子,眼睛瞪得大大的。

“阿爹真忘了?”

“今日是政务院……”

阿蛮故意没说完,想要他想起什么来。

李思钰突然伸出大手使劲揉弄这丫头脑袋,大笑起来。

“哈哈……,真当阿爹忘了啊?”

“啊?阿爹……你……你欺负阿蛮!”

李思钰一把扯住努努嘴的阿蛮,一下子把她放到自己脖子上。

猛然站起身来,吓得阿蛮赶紧抱住他的脑袋。

“走了!”

李思钰扛着丫头来到政务院,把他吓了一大跳,人山人海,个个都是一个大雪人,也不嫌冷的慌。

“这人也太多了吧?”

李思钰小声嘀咕一声,阿蛮则高兴的很,她最喜欢人多,更何况她现在骑在阿爹头上!

在万人瞩目之下,所有人都“羡慕”的目光下,自己就像是公主一般,这让阿蛮小心脏剧烈跳动,不时向全城百姓挥手,就像大总统、大元首一般!

如此惊世骇俗,孙书生如何看不到?

“太无礼了……怎么能在如此庄重之下,如此……如此孟浪!”

身边的学生牛俊国好像有些不赞同,他觉得,这才是他的大帅!

能在数万大军面前娶女人,能娶一个别人不敢招惹的女人,能毫不在意天下人看法,那就是他的大帅!

若非身边站着先生,牛俊国流氓哨会吹个不停!

李思钰的前来,人群好像是用刀子劈开了一般,出现一道两人宽的通道,直达高高搭起的木台。

行走在无数百姓面前,阿蛮小脸红扑扑的,兴奋地像两边人群挥手,李思钰用双手抱住丫头的双腿,唯恐她兴奋过了头,从上面摔了下来。

三院巨头,正在台上喝着热茶,等待李思钰的到来,现今他来了,还是如此这般,都有些瞠目结舌,纷纷起身。

“大帅是不是过了?”

听着刘一贽这样说,小樱无所谓道:“大哥就是这般的性情,可也正是这种性情,你们才能独立行使文人的权利,这不挺好吗?”

资政院马汉明一阵咳嗽,身边长子马伯聪很小心为父亲拍了拍几下,却被马汉明阻止。

“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小樱皱眉道:“马院正,您身体不好,不用前来的,让……”

“李院正不用担心老夫,这种大事……咳咳……老夫不想错过!”

马汉明一边咳嗽,一边说着。

“咳咳……”

“唉~”

“大帅乃真性情之人,老夫能在大帅手下任事,死而无憾……”

“此生足矣!”

马汉明一脸微笑,看着那个高大男子扛着一小丫头走来,觉得这样挺好。

有血有肉,挺好!

李思钰扛着小丫头,一路前行,人们自觉让开道路,身后亲卫紧紧跟随其后,唯恐出现意外。

老远他就看到台上众人,直到登上高台,这才放下阿蛮。

阿蛮好像意犹未尽,有些不乐意,但是在一群老头子面前,总不好表现出不满,小嘴鼓鼓地,从李思钰脖子上爬了下来。

小樱看到阿蛮这般,心中忍不住得意,觉得阿蛮就是一个小丫头,自己……已经长大了!

数十个老者在李思钰登台后,齐身躬身行礼。

李思钰大步上前,扶住马汉明,口中责备道:“老马,这大冷天的,身体又不是很好,还来个甚,让伯聪大哥过来就是了。”

马汉明笑道:“此等大事,老马若不前来,岂不是辜负大帅之恩?”

“你……”

“算了,你就这迂腐性子,这里也没外人,各位都坐吧!”

说着李思钰搀扶着马汉明坐了下来。

众人安坐之后,他也没怎么废话,这天气太冷了,民众站在雪中半天了,废话越多,民众受冻就会多一分,决定直入主题。

李思钰转身大步走到台前专门用来演讲的木台前,台前放着数个“喇叭”,算是简陋的扩音器。

“本帅是李思钰,字行乾。”

“说实话,本帅挺担心这次表决会,诸位不会前来,你们能够前来观政,本帅很欣慰!”

“亚圣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好啊!”

李思钰看着下面“雪人”都静静听着,继续大声说道:“国以士农工商为本,这‘士农工商’就是民!”

“本帅读书不多,但本帅知道,身上穿的铠甲、手里的刀子、嘴里的食物从何而来!”

“没有你们的供养,本帅没有兵卒,没有铠甲战器,更没有粮饷可以养活军卒!”

李思钰指着下面百姓大声狂吼。

“你们是我辽东军衣食父母!”

“你们供养我们,我们就要有责任保护你们!”

“家里养了一只狗,狗就要看家护院,就要护着一家老小,否则养它作甚!”

随着李思钰话语,“雪人”身体不断颤抖,雪块大块大块从“雪人”身上落下,却寂静无声,只有“啪啪”的雪块落地声。

“你们能来,本帅真的很高兴!”

“政务院、资政院、监察院,三院是直接与诸位息息相关的重要机构,本帅只有一双眼睛,只有一双耳朵,只有一个脑袋,纵然想公平对待每一个人,也是有心无力。”

“可是你们……”

李思钰指着下面无数“雪人”。

“你们有无数双眼睛、耳朵、头颅,本帅看不到的,听不到的,想不到的,你们可以!”

“本帅信命,更信公平!”

“叩天成人方为命!”

“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父母是谁,无法决定这是个什么样的时代!”

“有的人,生下来就是高高在上,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家财万贯,可这就是命!”

“命好的生下来,衣食无忧,身处盛世祥和年代,可你们……”

“生下来,注定这辈子就别想安安稳稳活下去,这也是命!”

第72章 弹劾表决会开始

“是命,就要服命!”

“不要想着为何自己这么倒霉,有个这么穷酸的父母,也不要怨天怨地,恨老天把自己投胎在这样混账世道!”

“本帅李思钰,字行乾,这字是故帅为本帅取的。”

“取义‘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

“这不是个好时代,也不是好‘天’!可那又如何?”

“人在做,天在看!”

“本帅不愿管理政务,不是本帅不愿承担这份重担,而是本帅觉得,民事,自有民众做主更好!”

“公平对待士人,公平对待农人、工匠、商贾,公平对待每个人,让你们每个人都有希望通过自身努力,获得你们想要的生活……”

“本帅觉得值得!”

“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身后传来一声鼓掌声,随即又是一阵鼓掌,接着广场上轰然炸响,掌声不断。

“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

良久……

掌声慢慢停息下来,广场地上堆满了雪堆。

掌声停息后,李思钰这才再次再次开口道:“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我们这一代人会活的很苦很苦,本帅希望我们儿子、孙子却可以活的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再也不用经历我们这一代的悲哀!”

“本帅希望,你们……”

“你们每个临死的时候,可以毫无遗憾的死去!”

“都可以风骚无比,骄傲告诉你们的子孙……”

“告诉你们的子孙,这辈子活的值!”

李思钰几乎大吼喊出最后一句。

“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

整个营州城轰鸣不断,下着的雪花也被轰鸣声震的飞飞扬扬……

站在人群中的裴仲德和马文豹同样是个“大雪人”,不管如何压制自己的冲动,最终还是轻轻鼓掌起来。

“唉~”

“行乾呐……”

裴仲德忍不住摇头,不知该如何评价起来。

马文豹微笑道:“怎么看起来,行乾好像很能说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裴仲德想了半天,突然说道。

“宰相之才!”

“哦?老先生这评价是不是过了?行乾可不善于政务。”

“唉~”

“就凭这饭话语,行乾就是宰相之才!”

裴仲德看了一眼身边“大雪人”,说道:“行乾一直忙于军务,不怎么插手政务,这不代表就不懂政务,只是不愿而已。”

马文豹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军务与政务相差不是很大,他能把辽东军整治的妥妥当当,想来也应该懂政务。”

裴仲德感觉越来越喜欢台上那个汉子了,眼睛盯着李思钰,嘴里却叹气一声。

“唉~”

“可惜……”

马文豹好像知道他在可惜什么,微笑着却未出言。

台上李思钰一番言语,台下所有人都激动万分,觉得这样的大帅才应该是他们心中的大帅。

看着弟子手都快拍烂了的牛俊国,孙书生也微笑点头,双手同样鼓掌着,无论他多么迂腐,之前对李思钰多么不满,这一刻,他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

朝闻道,夕死,可矣!

李思钰看着下面百姓激动,自己有些害怕了起来,感觉自己话语是不是过了?脖子忍不住缩了缩。

可现在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只见他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众人停止了鼓掌,李思钰这才微笑说道:“呵呵……这老天可真不给面子,雪一直下,本帅呢也不再废话,现在开始进入表决!”

“首先表决政务院院正杨有忠,是否还有资格担任政务院院正!”

李思钰用力扭转眼前的木台,背对着台下百姓,面向政务院、资政院和监察院众多阁老。

这个木台是特制的,可以进行三百六十度旋转。

李思钰把事情向所有人大致介绍一下。

“政务院阁老弹劾院正强抢民女、私自挪用赈济百姓钱粮一事,认为政务院院正没资格继续担任院正一职。”

“按照正常程序,向资政院与监察院提交申请弹劾表决程序。”

李思钰低头看向手里资料,继续说道:“三院一共阁老二十七人,赞同者二十人,四人反对,三人弃权,弹劾表决提案通过,本帅作为辽东军最高统帅……”

李思钰抬头看向台上三院重要人物,语气沉稳。

“本帅授权提案继续执行!”

说着,还像一个大法官一般,拿起手锤,重重砸在眼前的演讲台上。

李思钰授权之后,下了木台,走到三院前排中间的位置坐下,他是他的帅座。

台下众多百姓哪里见过这般情景,虽也选过里正之类的,可这能跟台上三院大佬相比吗?更何况还是弹劾罢免三巨头之一。

台下众人踮着脚,尽量伸头看向台上情景,却无人敢说话。

台下人犹如观政之人,没有资格表决,只许看,评论可以,但必须在散会之后,正在进行时,却不许随意插口,阻碍弹劾表决会正常进行,否则会被驱除出去,这些规矩,早就在城内传开过了,甚至还把以前被踢出士子当作素材进行宣传。

弹劾表决会在李思钰正式授权之后,这才真正开始了。

作为三院的司法机构,监察院自然是弹劾的主持人,而主持人却非小樱,而是监察院副院正高旭。

小樱向高旭点了点头,只见高旭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大步走向那个“神圣”的木台。

高旭知道,今天是她最重要的日子,以后能不能接任院正一职,就要看今日表现了,努力压住激烈跳动的心脏,一脸正色上了木台,拿起木锤,重重敲了一下。

“有请政务院院正杨有忠!”

随着高旭的声音传出,杨有忠缓步登上台来,这位院正明显清减许多,穿着的皮袄也显得里面空荡荡的感觉,神情疲惫而憔悴。

上了台的杨有忠,先是来到李思钰身前躬身行礼。

“老夫杨有忠,拜见大帅!”

“老夫有愧于大帅信任。”

李思钰点了点头,却面无表情,身子也未起身,声音低沉。

“杨有忠,原辽西军行军司马!”

“你非辜负了本帅期望,而是辜负了老帅的期望!”

杨有忠听了这话,伏地痛哭流涕。

“大帅,老夫冤屈啊!”

第73章 变故

“冤枉不冤枉,本帅说的不算,他人也不算,律法说的才算!”

李思钰沉声道:“你是辽西军前辈,按理说该给些照顾,可律法在那。”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律法的公正与威严不容触犯!”

看着杨有忠样子,他有些不满,心中很是恼怒这种人,地位高了,想要女人,明着婚娶就是了,如何能做出强抢之丑态?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喜欢钱权,他不认为有错,地位如此之高,能够光明正大的获得好处,方法太多,何必贪图百姓救急之粮?

这些都是他极为讨厌之事。

李思钰心中恼怒,为了司法公正,又无法发火,面无表情的说道:“行了,不用在本帅面前喊冤屈,有何冤屈,自有律法裁定!”

杨有忠脸色微红,讷讷不敢再言,从地上爬起来,来到高旭台前,也不跪地,只是向高旭拱拱手。

“老夫政务院杨有忠,前来听询。”

这“听训”和“听询”,一字之差,意义完全不同。高旭听到这里,瞳孔缩了一下,担心今日可能会有变故。

高旭沉声说道:“政务院向资政院、监察院,提交杨院正强抢民女,此事可真?”

杨有忠精神一振,知道关键之时到来,沉声拱手道:“此事为虚!”

“老夫身为政务院院正,年六十有余,岂能做出如此之事?”

高旭眉头低垂,眼睛眯了一下,看了一眼杨有忠,低头看向手里审讯材料。

“根据监察院审讯。民女刘氏,其父母、兄弟,以及邻里和其定下婚约之男丁司马台所言。”

“十月初三,杨院正之家仆数人,打伤司马台,抢走刘氏。”

“可有此事?”

杨有忠点头道:“确有此事!”

“轰……”

台下百姓听到杨有忠此言,轰然炸响,无数百姓纷纷大骂。

“好个老色鬼!”

“这死老头子,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知羞耻?”

“就是就是,俺要是院正,花钱娶就是了,何必去做小人?”

“你们说,是不是那……那刘氏太……那啥了?”

“嗯嗯,俺觉得应该是这样,要不然这老色鬼也不能这样啊!”

“哥几个,你们看看杨色鬼是不是瘦了许多,会不会是那女人吸得太厉害了?”

“嘿嘿……,俺看是……”

“……”

台下因杨有忠话语,百姓一下子全忘了规矩,纷纷嚷嚷,看样子若是想停下来,估计需要些时间。

高旭“啪啪啪”连敲三下木台,高声喝道。

“肃静!肃静!”

随着高旭话语,台下人终于停了下来,就跟看猴戏一般,全都伸着脑袋,准备继续看好戏。

高旭看到台下人平静下来,这才转身继续看向杨有忠,心中却警惕起来,知道“反常即为妖”的道理,这杨老头今日太过诡异,前几次,监察院审讯,这老头无不是坚决否认其事,今日却一口认下了。

太反常了!

高旭点头道:“既然杨院正认下此事,那就继续……”

“慢着!”

杨有忠大喝打断高旭话语,语气平静道:“老夫何曾认下‘此事’?”

“嗯?”

杨有忠不理会高旭愕然,回身向三部阁老,尤其是辽东军主帅李思钰拱了拱手。

“刘氏女乃老夫之义女,十月初三那日,刘氏去老夫府上求见老夫,言其男司马台欲把刘氏卖于秃头蛮萨鲁,老夫气恼之下,这才派人前往,打伤司马台,接走刘氏。”

“还请诸位明查!”

“轰……”

台下又是一阵轰乱声炸起。

台下的牛俊国大怒,骂道:“好个司马台!若被俺抓到,非得打他个半死不可!”

牛俊国话语顿时引起辽东军共鸣,一个身材高大之人,大声喊道:“司马台竟然敢私卖其妻与秃头蛮,该死至极!”

“杨院正做得好!”

“俺同意……”

“……”

李思钰阴沉着脸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台前,看着台下起哄的辽东军将勇。

他这也不说话,看着大帅阴沉着脸,眼睛挨个扫视着台下哄闹之人,牛俊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忍不住后退几步,想把自己藏在孙书生身后。

随着李思钰扫视,台下再次寂静下来。

李思钰也不出言训斥,再次回到座位坐下。

牛俊国和一干辽东军将勇,忍不住擦了擦额头,孙先生吃过这种亏,看到自己弟子这般,忍不住训斥道:“事情究竟如何,还需继续观看,不到最后,如何才知结果?”

“观政观政,只观不言!”

“若是真的不满,其后可以进行投诉,现今还未定论,你这瞎咋呼,干扰政务,岂不是自找麻烦?”

牛俊国连连点头。

“先生教训的是,是俊国鲁莽了!俺,俺再也不敢了!”

孙先生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训斥别人,怎么来都好,自己呢?

台下平静下来,台上之人却有一人大怒,站了起来,指着杨有忠鼻子大骂。

“好个杨有忠!你纵然把黑的说成白的也无用!”

杨有忠瞅了一眼孙顺臣,冷声道:“说得好!”

“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你孙顺臣纵然泼老夫一身污水又如何?还能遮住天下人的眼睛不成?”

孙顺臣大怒。

“你……”

杨有忠冷哼一声。

“哼!你什么你!”

“辽东可不是你孙顺臣家的!”

“有没有罪,自有律法决定!”

孙顺臣指着杨有忠,手指不断颤抖,指着杨有忠怒道:“好好……老夫就看着你杨有忠是如何死的!”

“哼!”

李思钰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孙顺臣,孙顺臣冷哼一声,只得很恨坐下,现在是监察院主持质询,他一样是不得干涉的。

李思钰用其威望,强力压制住台上台下之人,为他做靠山,高旭很感激看了一眼李思钰,随即,拿起木锤重重敲了一下。

“肃静!”

“本官代表辽东百姓,代表监察院,行使质询大臣的权利,无关人员不得随意干涉!”

“否则……本官就要依法问责干涉之人罪责!”

说完后,再次抬起木锤。

“啪——”

“带刘氏!”

第74章 十一条

随着高旭声音落下,几名黑衣卫带着一女子上了高台。

这女子低垂着头颅,整张脸埋在长长乌发之下,看不清样貌。

李思钰看着这女子皱起了眉头,站了起来,从身上去下大氅,丢给一黑衣卫,随之再次坐下,没有说话。

众人都伸着脖子看着呢,看到李思钰如此做,大多数都觉得他是不是也看上了这女子,还有一些人皱着眉头,觉得他这样做反而会让高旭无法公正,只有小部分了解他的人,知道他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同情衣着单薄的女子。

仅此而已!

杨有忠是所有人最惊喜之人,心中得意异常,不屑看了孙顺臣一眼。

李思钰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想的,他纵然知道也不会在意,心中无愧,哪里会怕鬼敲门?

黑衣卫接过李思钰的大氅,为刘氏披上,这女子身子震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李思钰,又再次低头,来到高旭台前,跪在雪地上。

高旭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看着这女子身上大氅,心中叹了口气。

“刘氏起来,不必跪在地上。”

刘氏默然站了起来,把大氅紧了紧。

高旭问道:“刘氏,你要知道,现在在数万百姓面前,在我辽东三院面前,你要实话实说,若有虚言,后果你应知道的!”

刘氏低头,依然不语。

高旭继续道:“本官问你,杨院正可曾强抢于你?”

“不……不曾!”

刘氏终于第一次开口,声音颤抖,身子也随之颤抖不已。

“小女……女子是院正的义女。”

“是……是……司马台要把小女子卖与萨鲁为奴……”

“小女子这……这才求……求救于义父。”

李思钰看着这刘氏,听着她的话语,心中叹了口气,不过他并不想去介入。

他不想介入,孙顺臣再一次暴怒站了起来,指着刘氏怒道:“刘氏你可知,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

杨有忠突然大喝,指着孙顺臣大骂。

“哼!刘狗顺!别以为你是政务院阁老,就可以以势压人!现在大帅和无数百姓都看着呢!”

随即,杨有忠又温言对刘氏说道:“莫要害怕,在大帅面前,他纵然权势再大,也不敢放肆!”

“媚娘只需把事实说与众人知道即可,自有大帅做主!”

孙顺臣指着杨有忠大怒。

“你……你血口喷人!”

“哼!”

杨有忠看也不看孙顺臣,只是冷哼一声。

“啪啪!”

高旭有些恼火了,是你们主持,还是老子主持,一个个动不动就干扰老子问案,没看到大帅都未曾干扰!

“肃静!”

“再干扰本官问案,别怪本官动用第十一条!”

两人听到高旭如此说,相互狠狠瞪了一眼,各自坐在一旁。

台下民众哪里知道什么第十一条不十一条的,纷纷小心相互询问,这十一条究竟是啥玩意。

“这十一条是啥东西?”

“俺哪知道!不过看样子好像很牛的样子,没看见连杨院正都不得不老老实实闭嘴了吗?”

“哎哎,我说老丁头,你这是啥屁话,好像杨院正真是罪犯一般!”

“哼!别以为还不知道那老东西是啥玩意?”

“哎哎,哥几个,俺可不信那老东西这么好心!义女,哄鬼呢!”

“就是,俺可是有个亲戚在杨家为仆,听说……那老东西喜欢扒灰!”

“啊?还有这事?”

“可不是吗!再说就算老东西真的认下了刘氏为义女又如何,挪用咱们的救命粮怎么算?”

听了这话,众人突然觉得,这人说的不错,粮食可是他们的救命粮,刚才还支持杨有忠之人,瞬间“背叛”了。

裴仲德在一旁听着这些百姓议论,不住点头,他不觉得强抢女人有太大过错,这种事情,长安发生的多了,兴许对刘氏反而是件好事,唯独百姓的救急粮才是最重要的大事。

裴仲德看到马文豹很平静样子,像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奇怪问道:“仲安知道那十一条?”

马仲安点了点头。

“这十一条规定,任何人不得在监察院询案时干扰,否则将被剥夺一切权利,包括……人身权!”

“啊?”

裴仲德不解看着马文豹道:“这人身权是怎么回事?”

马文豹笑道:“是李小樱院正弄出来的,估计应该是行乾的主意。”

“剥夺人身权,说白了就是你的身体就不属于你了。”

“这……这院正也能剥夺?”

看着裴仲德大惊失色的样子,马文豹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

“监察院给出的理由,任何人不得凌驾于律法之上!”

裴仲德听了这话,沉默一阵,叹息说道:“行乾就不怕监察院最后成了酷吏之所,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马文豹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或者说他也不明白李思钰是如何想的。

裴仲德道:“任何人不得凌驾于律法之上,本意是不错的,可律法毕竟是人来执行,行乾是如何保证这些人不会肆意滥用律法?”

马文豹皱着眉头,突然好想想到了什么,嘴角泛起弧度。

“仲安想到了?”

马文豹点了点头。

“应该是如此了!”

“哦?”

“仲安还须为老夫解惑一番。”

马文豹指着台上众人道:“先生可曾发现了什么?”

裴仲德看向台上那些人,更加不解了,皱眉说道:“有何不同?”

马文豹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叹了口气。

“吾辈不如行乾多矣!”

裴仲德眉头都快挤到了一起。

“先生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去监察院观看刘三丢鸡之事?”

裴仲德下意识点了点头,突然好想抓住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到。

“唉~”

“行乾啊行乾!”

马文豹幽幽说道:“先生请看那些三院巨头,以及……”

马文豹指着周围无数百姓。

“以及这所有百姓,这些与那些名望极好的乡老有何不同?”

马文豹叹气一声。

“行乾规定,监察部在问案期间,任何人不得干预,可是在定案之时,那些人……”

马文豹再次指向台上众人。

“那些人才是最终定案之人!”

“先生可以接着看下去,相信先生会有所悟。”

第75章 人证

台上高旭看到杨有忠和孙顺臣各自坐回原位。

盯着刘氏,面无表情。

“刘氏,在这里,你若翻供,无论是何种原因,你都会流放为奴。”

“你……明白吗?”

刘氏依然低头不语。

高旭心下暗叹一句。

“本官最后再问你一句。”

“是不是杨有忠强抢于你?”

刘氏好像一根木头一般,低着头,丝毫未动半分,轻声低语。

“不是。”

“那好!你先下去。”

“带司马台!”

随着高旭话语,一个憨厚汉子被带了上来。

司马台被带了上来,刘氏被带了下去,两人脚步微微顿了一下,错身而过,一个登台,一个下台……

看到司马台上台,台下顿时一阵窸窸窣窣声。

“啪啪!”

“肃静!”

高旭再次动用木锤。

台上众人看到司马台,相互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司马台长相憨厚、很普通,丢在人群中,都没法发现的那种,双手骨节很粗大,显然经常做苦力的那种,这种人会把自己未婚妻卖与他人?

高旭皱着眉头,看着同样低头跪在地上的司马台,心中突然有不祥之感。

看着片刻之后,高旭这才问道:“司马台,本官问你,你可曾欲卖掉未婚妻刘氏与萨鲁?”

司马台沉默良久,低着头,嗓音嘶哑。

“是……是小人鬼迷心窍!”

“本官问你,你可知翻供之罪?”

“……知。”

高旭深吸一口气。

“可曾有人威胁于你?”

“不曾。”

“根据本官所知,那日你被打之后,为何再去杨府,大闹杨府,口口声声说杨府强抢民女?”

“……刘氏是小子未婚妻,小子……小子贪图杨府钱财,想……想要更多钱财……”

看着一直低头的司马台,高旭深深看了一眼,声音很是平静。

“本官最后问你,你是否欲卖未婚妻与萨鲁?”

沉默,继续沉默……

“本官最后再问你,若是他人威胁于你,本官自会保你无忧,纵然本官位卑职低,大帅也足以护你平安!”

“本官最后再问你,是不是政务院院正杨有忠强抢你的未婚妻?”

“是也不是?”

司马台身子颤抖,每一个字,都像巨锤砸在身上一般,大滴大滴汗珠砸在冰冷的木台上。

高旭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司马台,眼睛死死盯着杨有忠。

杨有忠盯着司马台,眼神如刀!

司马台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身体一下子不再颤抖,第一次抬头。

“不是!”

“杨院正未曾强抢小子未婚妻!”

“是小子贪图钱财,这才犯下大错,小子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不但台下一阵窸窸窣窣,就是台上之人也忍不住相互低语几句。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从李思钰身边传出。

李思钰有些担忧低声说道:“老马,若是挺不住,回去休息好了……”

“咳咳咳……”

马汉明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摆手拒绝。

在自己长子递过来一粒药丸吞服后,马汉明这才好了些。

马汉明轻声说道:“大帅莫担心老夫。”

随即话锋一转。

“以大帅看来,那刘氏、司马台若何?”

李思钰愣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咱们做的不够好……”

马汉明微微点了点头,很认可他这话语。

“权利啊……”

听着马汉明叹息,李思钰则微微笑道:“老马也莫要太过担心,只要咱们努力些,总会好起来的。”

马汉明笑了笑,点了点头道:“老夫相信大帅。”

“可惜……老夫若能晚生三十年就好了。”

“可惜……可惜……”

李思钰与马汉明在一起轻声低语,司马台已经被黑衣人带了下去,跪在地上的则是一个缺了大拇指的萨鲁。

李思钰俘虏众多契丹人,男丁几乎很难逃脱被砍手指的命运,更何况萨鲁还是一个成年秃头蛮!

李思钰一见到这人,天然就有些不喜,不是因为此人是秃头蛮,一个被砍了大拇指的秃头蛮,还不至于让他在意,主要是此人太过猥琐,极为不喜!

只见萨鲁还未到高旭身前。

“噗通……”

一个五体投地般的“大礼”参拜。

“小人萨鲁……”

“啪!”

尚未等萨鲁说完,高旭狠狠砸了一下木台。

“本官问,你只需老老实实回答即可!”

萨鲁瞪着小眼睛,扁平的鼻子,在配上一脸麻子,怎么看也不会让人喜欢。

兴许是被高旭威严模样吓住了,萨鲁讷讷不敢言,很小心看了一眼杨有忠。

高旭问道:“萨鲁,你是否向司马台购买刘氏?”

萨鲁急忙膝行几步,忙道:“是,小人上有老母需要照顾,小人无法照顾,需要找个婆娘照顾老娘,这才向司马台购买刘氏。”

高旭点了点头道:“在众人前,你应知道,若是发现你之言为虚,后果你可明了?”

“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那好,来人,让他画押,带他下去。”

台下大多为辽东之人,本就不喜秃头蛮人,在看到萨鲁猥琐模样,更是不喜。

现在听到高旭如此简单审案,很是不满,纷纷低语起来,下面窸窸窣窣之声,高旭岂能不知,但他一脸平静。

“啪啪啪!”

“肃静!”

一声沉喝之声传出。

高旭见无人再私语,大声说道:“刘氏、司马台、萨鲁话语,均显示出,杨有忠尚未出现强抢民女之事,三院大人可有异议?”

孙顺臣率先站了起来,向台上所有人拱了一下手,脸色阴沉。

“高副院!”

“之前老夫也曾参与监察院审理此事,之前监察院可曾动刑于他们?”

听到孙顺臣此话,高旭脸色平静。

“不曾!”

孙顺臣大步上前,面对着高旭,心中极为愤怒,冷声道:“证词可曾画押?”

“监察院审理案件自会画押!”

“哼!不曾动刑,证词早已画押,仅仅……”

孙顺臣指着被看押在台下一侧的三人,冷声道:“仅仅是三人在台上胡言乱语,就要推翻之前证词吗?”

“还是说……你们监察院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之徒!”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第76章 飞鱼服,谍报司

高旭眼睛眯了起来,心中暗怒,冷脸道:“监察院重证据,三人证词现在变更,需要监察院再作核实方可确认杨有忠是否存在强抢民女之事。”

孙顺臣哪里会满意这种说辞,冷哼道:“哼!也就是说,辽东百姓花费无数钱粮养着那些黑衣卫,就是为了让你们一再推翻前证?”

“是不是说,只要老夫犯了罪,一再用谎言,案件就会一直拖下去?”

孙顺臣转身向三院重臣拱手道:“现在政务院按照规矩,进行表决弹劾政务院院正强抢民女、贪赃枉法之事,如此重要之事,监察院仅仅依靠那三人翻供之词,就要全部推翻之前花费众多钱粮所做之事,此乃监察院失职!”

“老夫参与监察院审理之事,一不曾动刑,二不曾威胁三人!”

“此时三人竟然翻供,此乃反复之徒!现在翻供所言,有何言可信!”

杨有忠站了起来,阴沉着脸,冷声说道:“嘴长在你身上,谁知道你私下里是否要挟他们三人!”

孙顺臣大怒,指着杨有忠大骂。

“老匹夫……”

“够了!”

李思钰再也看不下去了,出言冷喝。

“够了!”

他心中有些恼火,很是不满看了一眼高旭,又看向孙顺臣和杨有忠。

高旭心下很是委屈,他也没想到三人在此时会翻供,

可在众人面前,有些事情无法去做,也无法去说。

只见李思钰沉声说道:“翻供之人无论何种原因,流放为奴是必须的,因反复翻供造成的浪费,浪费我辽东百姓赋税,自然要承受相应的惩罚。”

李思钰深深看了一眼杨有忠,又道:“弹劾表决罢免之事因案件而起,这只是因,却不是果!”

“若是三院觉得政务院院正已经无法担任政务院院正,有权进行表决。”

孙顺臣听了此话,心中怒气消散了些,向李思钰拱了拱手,回到座位重重坐下。

阿蛮没资格坐在李思钰身边,只能坐在最后偏僻的地方,这丫头听不懂这些,觉得云里雾绕的,甚是无趣,唯一有趣的,就是看着阿爹训斥他人,一边看着阿爹威风,一边嗑着松子,好不自在。

李思钰没有训斥孙顺臣,他也觉得监察院还是不够成熟,竟然闹出如此事端,想想,觉得这或许也是好事,有时,这种教训更容易让监察院记住耻辱,更容易成熟起来。

他突然觉得这孙顺臣很是不错,是个值得培养之人。

高旭或许感觉到了李思钰的不满,心中揣揣不安,看着李思钰重新做好,这才敲了一下木锤。

“啪!”

“监察院审理政务院院正强抢民女一案,询问当事人之事已毕,各位若认为此案存在疑点,可以举起手里红色牌子,监察院会再次进入侦查审理程序,给各位一个满意答复。”

“若众位认为可以结案,可以举起绿色牌子。本院进入确认杨有忠是否有罪无罪程序。”

听了此言,三院阁老相互看了看,纷纷举起红色牌子,这些人又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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