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亭奇案 - xp1024.com
《北亭奇案》


第一章 观音失窃

地处东南一隅的小小村落,自古民风淳朴,与世无争。

村民们相亲相爱、尊老爱幼、邻里和睦。说封建迷信也好,说风土人情也罢,这里的人崇尚佛门道场,尊奉吃斋的三清祖师和吃荤的观世音菩萨(其实观世音是佛教的,但农村往往不会分得这么清楚)。村子里最好最漂亮的建筑便是坐落在河边的观音庙,足见其地位和荣耀。

观音庙位于行政村中心的平坦地带,四个自然村的交汇处,庙里香火很旺,特别是每逢初一十五,来这里的香客便络绎不绝。整个行政村总人口大概在6000-8000人,大家可能要疑惑了,这么点人还包括老人小孩,怎么叫络绎不绝?没错,这里有个古老的传统,那就是无论男女老幼,家家户户都要携家带口过来朝拜观世音。

观音庙虽然金碧辉煌,但地处山区,因此占地面积不算大,加上院子和水泥外坪仅有800-900平米,人多的时候自然显得有些拥挤和熙熙攘攘。不过观音庙前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溪),名叫落水河,河面上有座古老的石桥,名叫落水桥,可谓依山傍水、风景秀美,那些一时无法进庙的村民便喜欢三三两两在石桥上抽烟闲聊、联络感情,也是其乐融融。

因此行政村理所当然地名叫落水村,四个自然村则分别叫泰村、源村、岩村和李村,泰村和源村稍微大些,人口大概有2000-3000人,岩村和李村则相对较小,仅有不到1000人。泰村人本分,源村人彪悍,岩村人精明,李村人勤劳务实,基本就是这样的情况。

观音庙的庙祝姓李,名叫起文,原是李村的村民,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妻子早亡,只有一个养子常年在外,自从当了庙祝,就很少再回李村居住;他带了个徒弟名叫罗明,三十岁不到也是光棍一条,绰号小和尚,按理说,他应该是个实习道士,但大家瞅着他年纪不大却秃顶早谢,也便随口调侃他,更因为这个家伙平日好酒,身材又魁梧,不修边幅常常留着半茬络腮胡子,颇似电视里的花和尚鲁智深,于是这个外号叫着叫着便习惯了。

李庙祝守了这个肥差也有二三十年,眼看着要安度晚年,所以罗明就成了未来庙祝的唯一人选。即便“业务”不是特别精通,但地位却慢慢在上升,大多数祈福许愿的事,也自然交给年轻力壮的罗明来进行,说起来复杂,其实也就是念念经文,敲敲锣、打打鼓,最多费点劲吹吹锡角,纯属力气活,技术含量不高。

李庙祝自然乐得轻松,他现在主要的工作就是誊写经文描画符咒、主持重大祭祀活动,体力活重活都由小和尚包办,他平日里呢只是添添香油,换换新烛,很是清闲。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此时的落水村已经临近春节。

今天一大早起来,李庙祝却有些心绪不宁,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事,反正心里七上八下。不太守规矩的小和尚昨晚出去喝酒又是彻夜未归,李庙祝拿不准到底有什么不对,所以还是按照惯例,先给供桌上清清香灰,把已经燃尽的香烛取下来,放入门口葫芦状的宝塔内焚烧干净,然后站在水泥坪边上掸掸尘土,打算休息会、练练字。

几十年如一日,写字这门手艺就成了三乡五里的绝活,也成了李庙祝的压箱底本领,字写得一流,自然没人敢轻易觊觎他这庙祝的位置。

噢,他忽然想起来是哪里不对劲了——

观音佛像上的插花披红好像有些凌乱,这可不行,对菩萨大不敬啊。

于是李庙祝诚惶诚恐地从侧殿搬了一把小矮凳,斜倚着硕大的供桌,他身材矮小,踩在矮凳上依旧有些够不着,只好踮起脚尖,用一只手去捋顺那些披红,果然很快便有了些模样。

金冠似乎也有点歪,他有点不甘心活干一半便草草了事,于是蜷起一条腿跪在供桌边缘,这才离得近些,总算能够用双手扶正了观音佛像上的金冠。

观音菩萨虽然纹丝不动,此时却对这个年迈的长者产生了一丝鄙夷。

没错,就是鄙夷!

李庙祝微微一愣,他虽然伺奉这家庙主人几十年,假戏真做也变得越来越迷信,但他心里自然知道这只是个死物,今天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表情呢?

他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定睛一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接着腿一软,差点翻身跌落下供桌来。

他战战兢兢地又仔细确认了一遍,随即自己连滚带爬地下了桌。

天哪,原先那个古色古香的观音金身不见了踪影,现在装模作样蹲在帘帐内的完完全全就是一具劣质的泥胎,而且脸部很是扭曲不堪,仿佛在嘲笑着老庙祝的后知后觉。

老庙祝顿时感觉头晕目眩,似乎天要塌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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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客们陆陆续续来到了观音庙,李庙祝不再像以前一样主动出来热情地打招呼,讨喜说吉利话,他鬼鬼祟祟地躲在侧殿内佯装写字,其实什么也没干,他在等人——

等那个宿醉未归的浪荡子,虽然这个人经常让他暗暗生厌,但此时此刻,还真就只有这么一个靠得住的自己人,金身不见了可是天大的事,村里人一旦知情,肯定不会放过他这个守庙人的,说不定怀疑他监守自盗,非要让他赔一个出来,那他这孤寡老人上哪赔去?

想到这,他嘴里嘟囔着低声咒骂着,这个不长进的玩意,整天就知道喝酒,这次找不回观音金身,看你还喝不喝得上那黄汤。

就在他张惶失措、不知如何善后的当间,前殿来进香的村民是越聚越多,显得更加嘈杂起来,往日这种热闹总能给李庙祝带来无尽的踏实感,但今天,他有些胆战心惊。

今天明明是腊月十五,他感觉就像是七月十五的鬼节一般忐忑。

在这群香客中,有两个风尘仆仆的男子稍稍有些显眼,因为一看就是初来乍到的城里人。其中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目光如炬,另一位中等身材、古铜色的皮肤熠熠发光,他神色淡然,却自然地焕发出一种无形的气场,但此人腿脚似乎有些不便,这从他给观音菩萨跪拜的时候可以看出来。两人恭恭敬敬地上过香、拜了四拜又做了个揖,准备按传统习俗烧些刀纸,身材高大的那位熟练地用手划拉着纸面,让它顺势成为一种层叠有致的扇形,这样易于引火。

这会,高大男子正将手中的刀纸往摇曳的蜡烛上凑,拐角处走出来一个身形佝偻、精神状态不佳的老人,老人似乎茫无目的,又像是在寻找什么,经过高大男子身旁时,他稍微停了一会。

高大男子的视线正好转向老人站立的地方,他的眼睛一亮。

“咦,三叔……”高大男子率先开了口,显得有些莫名的兴奋,“没想到你老人家还在这里守庙呢。”

突如其来的这声招呼让失魂落魄的李庙祝有些疑惑,他好像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但细看又确实有些眼熟,他颤巍巍地拿起自己的老花镜戴上,再次仔细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其实,他是抱着些侥幸心理,在侧殿左右等不到小和尚回来,便估量着可能刚才殿内昏暗看走了眼,思来想去才特意把老花镜带出来重新核实情况的。

“你是?……”李庙祝总算勉强认出了眼前这个男子,“呦,小亭,你怎么回来了……我差点就没认出你来。”

高个男子正是回乡省亲的李一亭,另外一个自然就是陈天宇。

李一亭心里涌过一阵暖意,鼻头也没来由地一酸。他回乡第一件事就是到这个几十年来毫无变样的观音庙里,报个平安;阔别了十来年,现在忽然有亲人喊自己的小名,别提有多亲切。

他放下手中的刀纸,伸手扶住了摇摇晃晃的老庙祝,心里其实有些奇怪,按说三叔岁数也不算大,怎么一下子感觉老态龙钟了。

“是我,是我。三叔,这么些年别来无恙啊?……我看庙里的香火这么旺,真是辛苦三叔了。”这算是客套话吧,李一亭张口就来。

李庙祝嘴唇有些哆嗦,他还在想着观音像的事,所以自顾拿眼斜瞥着帘帐后的那个方向,并没有立即回答李一亭的话。

李一亭何许人也,他看出了老庙祝的心不在焉。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吭声,因为李庙祝已经回过头来,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使劲地拉住李一亭的手臂:“小亭,我记得你到城里工作很多年了吧,是做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李一亭开心地笑起来,他道:“三叔,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一直在政府部门上班呢,不记得啦?”他明白,跟这个乡下老人家讲什么警察、侦探,肯定又会是一头雾水,况且,回乡不是显摆,他更喜欢被乡亲们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弟。

“啊?……政府!”李庙祝却条件反射般地一颤栗,陡然松开了手,他呢喃着道,“这工作好,这工作好啊。”说完,竟然不再搭理他,径直逃也似地走进侧殿去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陈天宇显然也发现了这个老者有些异样,见状走过来问道:“这位老人家慌里慌张的,看样子,这个庙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李一亭没有作声,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半天才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打算过问一下吗?”陈天宇微微一笑道。

李一亭略作思索:“穷乡僻壤能有多大事,不急,看看再说吧。”

此言不虚,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已是心照不宣。

李一亭恍作不觉,继续去院外葫芦宝塔烧他的刀纸,回乡告祭天地,而陈天宇则慢悠悠地朝着侧殿走去。

好奇心总是驱使他能够敏锐地嗅到每一次不寻常。

第二章 听者无心

陈天宇正在侧殿内若无其事地瞻仰着几尊小神座,这里有个满脸笑呵呵的弥勒佛,身边是两位护法童子,香火也同样旺。在缓慢的踱步中,他有时候还颇为虔诚地拜一拜,顺便用眼睛的余光悄悄打量着李庙祝的一举一动。

李庙祝正在低头写字,但身子颤颤巍巍。

大约十几分钟后,陈天宇没看出什么特别的门道来,便打算往外走,说来也巧,就在他刚刚到达侧殿那扇连通门附近时,一位高大威猛的汉子匆匆走进门来,差点跟他撞了个满怀,这人一身隔夜的馊酒气,胡子喇渣,脸孔红通通的(大约常年好酒),动作粗鲁,撞了人嘴里还嘟囔一句什么,陈天宇没有听清,也没打算和他计较。

不过他意外地发现李庙祝的精神似乎突然亢奋起来,主动迎上来拉着这个魁梧汉子的手臂,仿佛见到救星一样,嘴里却在埋怨:“你说你到底上哪去了,到现在才回来。又是一身酒气,你就不能少喝点?这不耽误正事嘛……”

魁梧汉子当然就是小和尚罗明,闻言不耐烦地道:“唠唠叨叨,今天能有什么正事,就这么个小庙堂,瞧整天把你给紧张的。”他的语气里充满不屑,仿佛这里的工作不是他的生活来源一般。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李庙祝是又气又无奈,他见侧殿里又走进几名香客,不好立即发火,不过他还是扯着罗明的胳膊不松手,“你说我这么大岁数,还能干多久,以后庙里的香火还不得靠你张罗?你也要长进些啊……”

罗明看着李庙祝的可怜样,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昨天手气背,输得身无分文,这会正找不到出气的呢,他正想借机发泄发泄,旁边一位面生、不识趣的香客竟然主动凑了上来。

“这位大哥,能不能请教一个事啊。”香客笑嘻嘻地问。

罗明转头瞥了他一眼,怒道:“叫谁大哥呢?我年纪有你大吗?”

陈天宇微微一笑,这人倒也可爱,他毫不介怀地道:“刚才没看清楚模样,说不定我还真比你年长几岁,既然如此,是否能客气一点?”

罗明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酒嗝,喷出一口隔夜的臭气,冷冷道:“你要上香就上香,不要来惹老子的晦气。”

李庙祝其实也有些急不可耐,所以今天没像往日那样出来打圆场,他也想尽快把陈天宇打发走,好商量要紧事。

陈天宇灵机一动,他继续笑着道:“香我已经上完了,不过最近家里有个道场要做,不知道老弟你有没有兴趣啊?”

听到有生意做,再看眼前这人似乎不太穷酸,刚刚手欠的罗明也不由心动,他的语气果然缓和了些。

“在哪家的道场,做几天?红事还是白事?”他倒是直接。

陈天宇略作思索:“李村的。就这几天的事,不过准日子暂时还没定……”

罗明有些失望,不过也不好发火:“没定你这么急着说什么,哪天定了再来找我吧……”

陈天宇决定再摸清一下路数,他故意大声道:“我现在就不晓得,到时候应该找这位老先生呢,还是找你?所以要问问。”

罗明急了,他瞅了一眼李庙祝,半天才道:“找谁都一样,我师父到时肯定也是要去的,你有事就联系我吧。”

李庙祝没吭声,他不想插嘴。

陈天宇点点头,表示明白,他没话找话也就是试探一下这两人的关系,见状不好再问,便客气两句退出了侧殿。

不过,他在正殿还是能大致观察到里面的情况,所以他便在附近驻足,在通往侧殿大门最近的长木凳上坐着歇息。

他的耳朵极其灵敏,侧殿里的对话仍旧逃不过他的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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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这时侧殿没有人。

“出大事了……”李庙祝极力压低声音,却因为紧张而喘气。

罗明不耐地望了他一眼,大声嘟囔道:“谁死了?”果然暴脾气。

李庙祝无奈地道:“小点声,小点声……没死人。”

罗明端起桌上李庙祝的大茶缸猛吸一口,茶也是隔夜的,有股同样的馊味,他朝地上呸的一声吐出几片茶叶。

胃里倒是舒服了点:“没死人紧张什么?”

“嘘!……”李庙祝还在控制着情绪,“比死人还严重,活不下去了,咱们活不下去了。”

罗明斜瞥他一眼,没弄懂老头的意思:“老糊涂了吗你,说明白点。”

李庙祝也开始生气起来,他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菩萨跑了!你这不知死活的兔崽子……”

“跑了?菩萨……”罗明的酒一下子醒过来了,他可不是真傻,下面的话直接噎在嘴里。

他猛然压低了声音,但声音依旧不小,至少对于陈天宇来讲清晰可闻。

“谁把菩萨请走了?”罗明一头雾水,心怀侥幸。

看这个熊徒弟怂了,李庙祝厉声道:“请个屁,被人顺走了!”他咬牙切齿地道。

罗明也慌了,这可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胆肥了还……村民们不得把这蟊贼劈死?”罗明脱口而出。

这回轮到李庙祝怒火中烧:“你小子知道这蟊贼是谁?整天劈劈劈,劈谁去,我看第一个被劈的是你!”

罗明彻底没了气焰,他心虚地道:“呃,我可没在庙里,明明是你看家……我说老头,这可怎么办?”

李庙祝白了他一眼:“你问我,我还问你呢?”他忽然想到一个事,“会不会是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干的,故意拉你去喝猫尿……”他这样想也是正常思维。

罗明吧唧了一下嘴,搓了搓脸:“什么狐朋狗友,他们也是村里的,谁敢做这大不敬的事?”

李庙祝是过来人:“那可不一定,源村偷鸡摸狗的有几个吧。”

“偷鸡摸狗倒是有,他们还敢碰这个?不怕走路遭雷劈啊……不对,老头。”罗明冷静下来,“你说,菩萨摆在咱庙里还能供一供,偷走能干嘛,拿家里供去?”

李庙祝朝着他的混账脑袋扇了一巴掌:“糊涂蛋!”

作为老师傅,他平时可没少忽悠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徒弟,再加上在偏僻的农村封建迷信思想很浓重,敬神畏神的意识那是深入骨髓的,佛像金身虽然是个死物,但在几乎所有村民的眼中,那就是真神。

李庙祝其实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他明白其中的道道,不过现在他还不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罗明,孺子不可教也!

他换了一种说法:“看着你就来气,不过我还真想到一个办法。”

罗明也有些期待:“什么办法?”

李庙祝眼珠子一转:“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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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宇没有听到李庙祝说了什么,但听明白了事。对于他这个无神论者,这两个人有些小题大作了,不过他在农村生活过,倒也理解他们的心情。

所以他在心底暗暗笑了笑,丢了个“泥胎”而已,自己有点过于职业性敏感了。

陈天宇起身走出庙门,李一亭刚好返回,他瞅了一眼四哥,微微一笑:“大闲人,有什么重大发现?”

陈天宇摇摇头:“小事。”他低声跟李一亭说了观音佛像失窃的情况。

没想到李一亭的脸色居然变了变,颇有些着急的样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真是无法无天了……”

陈天宇稍感意外:“我记得你可不信这一套的啊。”一亭是正牌刑警出身,按理说比他更要唯物主义才对。

李一亭皱眉道:“我们村的情况你不了解,这可能会是个麻烦事……”

陈天宇奇道:“这么说,你准备管一管?”

李一亭略作思索,朝庙里扬了扬眉毛:“他们打算怎么办?”

陈天宇道:“看样子,应该是有办法了。”

李一亭仿佛舒了一口气,忽然笑起来:“四哥,你别惊讶,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虽然不信神鬼,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风俗,别见笑。”他顿了顿,“如果我记得没错,这座庙已经存在了几百年,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你可能体会不到村民们的虔诚,或者说一种习惯性的景仰……”

陈天宇表示理解:“每个人都需要心理寄托,这不一定是迷信。”

李一亭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谢他的体谅。

“咱们走吧,还没到我家呢。”

陈天宇讶道:“确定不管了?”

李一亭默默往前走,半天才道:“如果真有需要,三叔会来找我的。”

第三章 衣锦还乡

两人沿着劣质水泥路离开了寺庙,走到了黄土主道旁。

所谓主道,其实也仅有三米多宽,不过这里还有几个人在等着他们。听说李一亭要回家省亲,北亭队友们心思大动,都想来看看地道的山区美景。除了许荆南在警队工作实在走不开,胖盛和小果园不得不留守外,其他人都来凑这个热闹了。

刘紫辰和沈明月倚在石栏旁欣赏着小桥流水人家,万永坤蹲在田埂旁默默抽烟,瞅着水田里的茬桩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向来内敛的旷梭没来由地到处溜达,说实话,与弯月山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对他着实有吸引力,何况是同样原生态的,倍觉亲切。

春天还没有到,万物尚未复苏,比起本地的县市,山里的温度还要低四五度,所以稻田里的水局部有些薄冰,在阳光照射下棱角分明、流光溢彩。桥下的落水河倒是流水潺潺,毫无结冰的迹象,或许是活水的缘故吧。

李一亭首先抬手招呼万永坤:“嘿,别发呆了,回家。”

万永坤反应很快闻言立即起身,随手将烟头丢入稻田中,发出几乎不可听闻的嗞声,他的表情淡漠,来到这里,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深山中的农民,如果此时给他扣上一顶破草帽,绝对没人能够意识到他会是一名勇猛的侦探。

北亭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大多来自草根阶层,所以如同蜥蜴一般,能够迅速地融入每一个特殊的环境,并瞬间幻化成这个环境中原本的一分子,他们原本来自底层,所以无需伪装,便自然接地气。

陈天宇顿时心生感慨:“呃,一亭,你有多少年没有回来了?”

这个问题倒是让李一亭微微一愣,他思索了片刻:“有个六七年了吧,在警局那些年,有假期的话我都回来的,这次时间稍微长了点……不过还好,这里倒是丝毫未变。”

“你这次算不算衣锦还乡?”陈天宇随口开了个玩笑。

李一亭笑道:“哈哈哈,与其说是衣锦还乡,不如叫打回原形。”

万永坤刚好走回到两人身旁,闻言也露出些微笑,虽然这里是李一亭的故乡,但他倒是真有些恍惚失神,这些人中,真正“衣锦还乡”的人是他——几年前,他还是个地地道道的猎户,泥腿子。

“四哥,我觉得应该叫如鱼得水。”他颇为兴奋地接话道。

陈天宇会意地颔首,他完全能够理解万永坤的心情,所以轻轻地拍了拍这位年轻侦探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一亭忽然提议道:“这次回来,咱们要好好放松放松,啥事也不用管最好,别浪费了难得的假期。”他似乎另有所指,不过这话恐怕只有陈天宇明白。

其它人自然没有任何意见,这些常年在外的游子们都明白:回到熟悉的家乡,一种慵懒松弛、锐气消弭的情绪就会悄然滋长,李一亭显然也不例外。

陈天宇也不点破,他朝旷梭远远地招了招手,旷梭便默默不语地朝他们会合了,几人经过落水桥时,刘紫辰和沈明月还毫无察觉,面朝桥外倚着石栏相谈甚欢,喜形于色。

女孩子们亲近自然的天性毕露无遗。

几个大男人走完了大约30多米的落水桥,自顾往小路上走时,两人才回过神来,沈明月急道:“紫辰姐,他们准备把我们俩丢在这不管了。”

“由他们去,乡村又不是城市,你还怕找不到一亭的家吗?”刘紫辰倒是不慌不忙,农村的大路少,看一眼就知道村子在哪。

沈明月是城里人,她没明白其中的道理,反而觉得路况复杂。

“咱们也走吧。”沈明月转头瞅了瞅,几个大男人的背影已经有些模糊了,他们即将拐过山脚,消失在她们的视野中。

刘紫辰恋恋不舍地离开倚靠着的石栏,闻言点点头道:“放心吧,我们能找到的。”话虽这么说,她还是离开落水桥,与沈明月一起,朝着某个方向进发。

走完落水桥,是个三叉路口,在大马路旁有一条一米来宽的土路,方向朝上,凭直觉这里便是李村的入口,虽然没有其它标识。

两人来到这时,不经意间发现在马路旁有一座数米高的两层小土屋,屋门开着,一个年纪在六七十岁的农村妇女正在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两位优雅的女士,虽然两人刻意打扮得朴素些,但天生丽质却无法隐藏。

刘紫辰善意地朝着老妇微微一笑,老妇却忽然严肃起来,冷冷地望着她们,满脸的皱纹已然昭示了她的年龄和阅历,以及理所当然的淡漠。

沈明月奇道:“紫辰姐,这土房是做什么用的?”

刘紫辰摇摇头,表示不知。

两人正准备离去,站在路旁的老妇却突然开口道:“你是小亭的朋友?”她是盯着刘紫辰说的,让人感觉有一丝丝奇怪。

刚开始,两人并没听清她说什么,刘紫辰先反应过来,她停住脚步,微微点头,道:“是的……阿姨认识一亭?”

“我看着他长大,你说我认不认识?”老妇语气依旧冰冷,仿佛在强调一件再众所周知的事。

沈明月有些奇怪,因为她并没有看到李一亭和这位老妇打招呼。

刘紫辰却见怪不怪,这种情况在农村很普遍,同村的人不会有太多客套话的,她闻言笑道:“原来是这样,那阿姨在这里做什么?”她也有些好奇这间土屋的功能。

“这里是小店,你们要买点年货吗?你好久没来了吧。”老妇说话颠三倒四,脸上好像也露出点笑容。

刘紫辰恍然,她摇摇头:“呃……晚些再来吧。”她没有直接否定,因为她真的有些再来看看的想法。

老妇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于是两人继续朝着上坡路走去,走出几十米后,沈明月忍不住问:“紫辰姐,你看路过的人都没有几个,她怎么会在这里开个便利店?”

刘紫辰笑道:“这不是便利店,这是超市。”

“哦。”沈明月也明白过来,农村的商品匮乏,别看这个房子不大,或许整个落水村还真就只有这么一个“超市”呢。

“我怎么觉得这个老板娘看人的时候,眼神怪怪的呢?”

刘紫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想多了吧,你是没来过农村,这里外人来得少,物以稀为贵嘛。”

“是吗?”沈明月总觉得不太对劲,但她最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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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完一米多宽的土路,紧接着是30公分左右的小径,一路都是上坡,坡顶上几个大男人正在等候她们,看来他们也生怕这两位首次光临的女士迷路。

不过此时坡顶上并不是四个人,而是十几个。

有人来迎接他们了,男女老少、大人小孩都有,这些自然是李一亭的家人朋友们,他们同样以善意的目光望着慢悠悠走上来的两位女士。

刘紫辰下意识地拉了拉沈明月手臂,两人加快了脚步,有人迎接,那就不能那么随意了。

还好,没人介意这些小小的失礼。

李一亭为大家做了简单的介绍,原来这群人除了他的父亲李起淮(母亲在家里张罗),还有大伯李起泗,五叔李丘茂,六叔李丘彬。剩下的几个同村乡邻也顺带介绍了一下,不过两人没有记住,晚辈们就更不用说了,李一亭自己都不太认识。

大家都知道李一亭常年在城里政府部门工作,有身份有地位,但具体做什么其实他们也不懂,李一亭显然也不愿多做解释,回到自己的家乡,他更愿意做个不受瞩目的普通人。

当然,别人是不是这样想,那就另说了。

简单介绍后,一群人熙熙攘攘、有说有笑地朝前走,看样子,离村子还有不短的距离,所谓山前迎客,自然要走到山外来,以显重视。

这时,人群中一个年轻人笑着对李一亭道:“一亭哥,你的这些朋友看起来都不是普通人呢。”

刘紫辰闻言望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她无意识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打扮得甚是简单,看样子刚刚从地里回来,头发蓬乱,衣服上还沾着泥水。刚才一亭介绍时,这个人好像是他的堂弟,名字叫——李福齐,没错,四叔的儿子,四叔为什么没有来?她也就是这么随便一想。

果然,李一亭开口确认道:“福齐,你的眼光倒是犀利,这些都是我的新同事。”

“荣幸荣幸。”别看李福齐看上去老土,言语倒是礼貌客气,说话也清晰不带方言,他跟众人一一握手,轮到刘紫辰这位女士时略显犹豫,还是刘紫辰主动伸出手来握了握,至于沈明月,他最终还是有意无意回避了。

刘紫辰暗暗发笑,看来这个李福齐应该是还没成家,遇到漂亮女孩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意思。

李一亭见状补充道:“你们别看福齐土得掉渣,他可是我们的村支书。”

众人讶然,李福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亭哥你别取笑我。”

“我怎么敢取笑你,大村官。”李一亭给他发了支烟,解释道,“福齐是我们村唯一的一名硕士研究生,百年难得一见的金凤凰。”

“哦?……”陈天宇闻言也来了兴趣,他也专门留意了一下这个人,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

李一亭接着道:“福齐大学毕业以后,哪也没去,毅然放弃城里的好工作回到家乡建设新农村,他的觉悟不比你们低呢。”

李福齐依旧挠头傻笑,显得憨态可掬,怎么看都让人忍俊不禁。

万永坤伸出大拇指表示赞赏,他是发自内心地佩服眼前这个朴素的汉子,李福齐也意会地朝他点点头没说话。

“一亭哥,你别尽夸我,咱们李村谁不知道,你才是我们李村的老前辈,走得最远,也最有成就。”

李一亭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默认了他的说法。

“回家吧,我想吃老妈做的淮山羮了。”他的眼神异常温暖,犀利的神光早已消失不见,说话也变得极其温和,一种久违的情绪瞬间充斥着他的身体,这种情愫只有远行者才能体会。

李福齐闻言点点头:“二娘早就知道你馋,今天一大早便让我上山挖了几十斤淮山,够你们吃上一阵子了。”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这个村支书弄着如此狼狈。

李一亭感动地道:“福齐,真是辛苦你了。”

“说得也太见外了。”李福齐嘿嘿笑道,“你看这是什么?”他从宽大的衣服口袋里掏出几只带着黄土、头尖须长的物件。

李一亭眼前一亮:“呦,冬笋!”

冬笋淮山羮是一道落水“名菜”,更是刻骨铭心的故乡记忆,此时此刻,素来心坚似铁、无惧生死的北亭社长彻底融化在浓浓的乡情之中,回归到乡野村夫的原始状态里。

他的眼眶也不自觉地湿润了。

众人的情绪也悄悄受到了感染,乡愁和年味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扑面而来!

第四章 小年

母亲早早便在厨房忙碌,她当然知道儿子的饮食喜好,所以她并没有准备什么大鱼大肉,而是四样纯天然绿色食品:石磨豆腐、酒糟芋子、冬笋淮山羮、清炒芥菜,除此之外,唯一的“荤菜”也很另类——黄花菜老鸭汤。

农家原滋原味的菜肴,才是一亭最喜欢的,而且儿子回来前也特意交待了,自己的几个朋友口味和自己相同,母亲便随他的意。

趁着忙碌的空隙,她在准备着祭灶的用品,今天是小年,这里有个送灶神上天的习俗,传说每家每户的灶神爷在小年夜要回天庭汇报工作,为了让他多说几句好话,于是思想朴素的村民们便会在灶神临行之前,摆上些微薄贡品,点上一盏油灯,表示恭送。

母亲便是在摆弄着那盏油灯,她的眼睛确实有些花了,挑了几次,灯芯都没有顺利被拉上来,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把油灯端到客厅的方形供桌上,这里光线会好些,就在她走出厨房、转进客厅时,李一亭等人刚好来到家门口。

李村的房子还是保留着古老风格的木制房屋,共有三进,客人进门一般是从客厅进入,这里的长条高供桌上还摆着几个神位、佛龛,母亲早早就已经备好香烛,放在了方形供桌上。

长条高供桌靠墙,方形大供桌就在长条供桌的前方。

看到李一亭回来,母亲的眼睛微微一红,不过脸上终究还是洋溢着开心和幸福的神采,她默默地点燃着手里的那束檀线香,李一亭也默默走过来,直到母亲把手里的香递给他,然后肃然地拜了三拜,母亲又接过,她去各个神位上按顺序插香。

插香完回来,母亲依旧没有说话,半天才淡淡地道:“亭,准备吃饭吧。”

说完母亲便转身走进了后堂,依稀中母亲似乎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只不过背着大家,很少人看见,或者说,看见了也只能忽视。

站在远处拐角的沈明月眼泪却刷地下来了,她是个感性的人,她的情绪瞒不了任何人。

刘紫辰帮她把脸上的眼泪抹去,笑道:“傻丫头,高兴的事。”

“知道。”沈明月点点头,很快便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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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迎接他们的这些人,在李一亭家中叙旧了大约半个小时,陆续便告辞了,其实他们家也就住在附近,一亭家里有客人,他们知道分寸。

李福齐是最后一个起身打算离开的,但李一亭死活不同意,且不说福齐今天帮家里做了事,即便没有这么一层,李一亭也很想留个亲朋好友和北亭众人聊聊天,自己的父母毕竟是老人家,而且不善言辞,福齐的身份和谈吐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在李一亭心中,现在自己和李福齐已经悄悄转变角色,成为家宴的主人,陈天宇他们都是客人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还想借机跟大家好好喝一杯,有李福齐在场不怕没人活跃气氛。

李福齐很快便明白了堂哥的用意,也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这里面表现得最热情的是李一亭的父亲李起淮,这个地道的农民家长还没开始喝酒便显得满脸红润,他显然是太激动了,农家汉子不善掩饰,细微表情都清晰镌刻在脸上,老人家亲自给每个人端茶倒水,并拒绝了李福齐的帮忙,递茶时,他还不忘跟每个人寒暄几句,问问情况。

温热的茶里还专门放了细碎的冰糖,喝起来甜丝丝的,茶也是当地自产的野茶,这让两位女士很是喜爱,不自觉地多添了好几次水。

陈天宇在旁看着,不露声色地笑了笑。

对于这种温馨素雅的环境,他并不陌生,也很是习惯。

李福齐率先开口道:“一亭哥,你还在政府部门上班吗?”

李一亭还没说话,父亲李起淮先回答道:“退下来好几年了。”他转头对李一亭道,“看看你,这么多年不回来,弟弟妹妹们都完全不知道情况了。”

提起这个,李一亭心里自然也有些愧疚,但他不想过多去提及工作上的事,更不想让大家瞎担心,刑警是件危险的工作,除了家人,他从来未曾与外人提起。再说这次回到家里,他最想做一个普通人,虽然他清楚被人问及是难免的事,但他回来之前便已想好一番说辞。

“福齐,现在在政府上班是个苦差事,我是个懒汉,早就干不动了。现在和他们几个好朋友一起做点自己喜欢的清闲事……”

李福齐倒是没有生疑,他单纯地道:“功成身退,这样也挺好的。”

“嫂子呢?……”李福齐随口说道,旁边的父亲李起淮也下意识地瞅了刘紫辰和沈明月一眼,不过两人专心喝茶,丝毫没有察觉。

李一亭老脸微红,连忙打岔道:“欸,福齐,你成家没有?我这当哥哥的确太不称职了……也没空过问。”他机智地转移了焦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李福齐笑道:“没呢,我还早。”

“是时候该提上议程了,你主动放弃了城里的工作,别再耽误了自己的姻缘。”李一亭说的倒是真心话。

李起淮看穿了儿子的窘迫,适时插话道:“一亭,你妹妹过几天也回来。”

“是吗?”李一亭感激父亲及时给自己解了围,但心里的愧疚感着实重了几分,“嗬,李恬这家伙还知道回来。”

李起淮轻笑道:“她可比你顾家,每年都知道回来看看。”

李一亭尴尬地摸摸脸:“这小妮子还算有点良心。”

母亲这时候正好走过来,贴心地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老头子你瞎念叨啥呢?……赶紧招呼几位贵客开饭吧。”

“对对对……”李福齐也赶紧招呼道,“上桌吧,咱们边吃边聊。”

在农村,餐厅就设置在厨房里,开放式,面积也是相当大的,摆下一张大方桌还可以到处走动,就像是城里的一个大包厢。

母亲早已在饭桌上摆齐了碗筷,还有热腾腾的几盘菜,当然少不了几壶温老酒(类似于绍兴黄酒)。

看到今天的菜品,李福齐忍不住开了个玩笑:“二娘,你们家今天吃斋啊?”

父亲李起淮毫不介意:“你还不知道你二哥口味刁嘛。”

“一亭哥的风格果然是独特。”李福齐感慨道,“还好我也喜欢”。

众人笑着上了桌,很快便在父亲的热情熏染下,灌了几碗浓香四溢的老酒,酒劲一上来,大家便自然熟络起来,可以聊的话题就丰富许多了。

陈天宇乘机打听了一下李一亭家族的情况,李起淮顿感亲近,话匣子也滔滔不绝地打开来,原来,李起淮兄弟六人,每户又有不少子女,是李村首屈一指的大户。在李村,其实真正德高望重、说话一言九鼎的并不是村支书,而是大哥李起泗,不过他现在年纪大了,主要掌管祖祠,很少过问村中琐事,村子的人又不多,所以大小事务几乎完全交给李福齐这个年轻人打理,只有非常重大的决策,才需要得到“大族长”的首肯。

老三李起文,就是观音庙的庙祝,这个陈天宇早已清楚,李起淮告诉他,除了李福齐,老三可是村里唯一的一位准“先生”;老五李丘茂是个技术高超的木匠,村子里的木房子几乎都是他设计建造的;而老六李丘彬除了能帮五哥打下手操木匠活,还是把种庄稼的好手。

陈天宇正在疑惑为什么从来没人提起老四,李福齐主动说道:“我父亲排行老四,名叫李丘沅,我年幼时就已经去世了。”这么久远的事,他提起来也便没有太多伤感了。

李起淮点头道:“老四样样精通,是三乡五里不可多得的人物。还好福齐也争气,没给你老父亲丢脸,将来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众人纷纷赞同,各自举碗干了。

席间,从来没有吭声的旷梭突然提了一个问题:“一亭怎么不是福字辈呢?”

李起淮醉意朦胧地道:“一亭出生的时候,村里刚刚盖了一座精美的水亭,我便给他取了这个小名,他大名叫李福炎,你们大概没有听他提起过吧。”

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李一亭也乐得挠挠头,自己来一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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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冬天本就日短,农村的天色更是暗得快,整个村子除了各家各户门前的几盏昏暗堂灯,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和寂静中。

中午虽然招待了一顿清淡的,那是考虑到大家旅途劳顿,避免油腻;晚上却难免还要杀鸡宰鹅,大鱼大肉一番,母亲想得很是周到。

李一亭的家房间很大很多,还是个二层楼房,区区六个人随便就能安顿好,除了两位女士强烈要求共住外,每个人都有一个单独的房间,沈明月不由感慨道,还是农村地盘大呀,舒服。

所以,酒足饭饱的几个人早早便洗却风尘躺下,享受着难得的安逸。

只有李一亭当真睡不着,他的心情始终是激动的。按理说,他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平素里又是最为沉稳的角色,但现在他比谁都更像个孩子,更想好好地在港湾内休憩,安逸对他而言本就是一种奢侈品。

难怪有人说,越是坚强的人,越是难以抵挡回家的诱惑。

李一亭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一小会,还是忍不住爬了起来,他本想找母亲说说话,却发现母亲正在厨房费劲地忙活着,他慢悠悠地凑前一看,才发现母亲始终还是没能将那根没有分量的灯芯挑过圆孔去。

李一亭鼻头一酸,他伸手接过母亲手中的挑针,很轻松地完成了这份工作。

母亲轻叹道:“还是老了。”

不过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伤感,而是麻利地往油盏里倒上了半杯茶油并端到了灶台上,动作轻巧而敏捷。

“呲啦”,熟悉的划火柴声,一股轻烟冒起。

油灯被点亮,母亲拿起放在一旁的灯罩,轻轻地将油灯盖住,黄色的火焰顿时变得朦胧而泛着红光。灯罩无顶无底,是竹柱和油纸制作而成的长方体,四面都有精美的图案和文字,比如“百子登科”“三门及第”,还有各种神态各异的神像、生肖画、动物画,在灯火映照下栩栩如生。

母亲不紧不慢地在油灯前摆上贡品,还有专门用来插香烛的米升,李一亭在旁帮忙把一对蜡烛点上,插好蜡烛后,他才点燃十几支线香,先在灶台上拜了拜,插好三支然后走出厨房,在客厅和门前依次拜了拜。

这套程序他不用多想,不管多少年没回来,也依旧熟练。

等他忙完回来,母亲已经在柴灶前烧起了刀纸,嘴里还念念有词,据说,这是要灶神带上天庭的好话,不过,李一亭从来不清楚内容是什么。

刀纸即将燃尽,母亲用手中的铁钳翻动了一下,便有几片亮黑色的灰烬飘扬而起,在微风中慢慢落向四周,悄无声息。

一盏油灯,两曳烛火,三缕清烟,这便是魂牵梦绕的家!

李一亭轻唤道:“妈……”

“回来就好。”母亲淡淡地道,“今天小年了。”

李一亭伸手握住母亲早已满是褶皱的手,熟悉的温暖从掌心传递过来。

“这次我争取在家里多待几天。”这是他唯一能够承诺的。

母亲微微一笑:“我的儿子我晓得,不耽误正事就行。”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有中意的姑娘了吗?”她问。

李一亭这回不能再隐瞒了:“有……但没成。”

母亲点点头:“姻缘这东西,是命中注定的,不可强求。”

李一亭忙道:“妈,你放心吧,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儿媳。”

“不着急。”母亲低声道。

两人不再说话,就这样默默坐着,安静祥和。柴灶里的火忽明忽暗,锅里的水却开始沸腾,冒起了阵阵白色的水雾,一股浓郁的香气在屋子里蔓延,不用说,母亲又在炖着什么美味佳肴,准备让疼爱的儿子大饱口福。

第五章 入乡随俗

农村里的春节,从小年开始便充满着真正的年味,与城市里大不同。

忙碌必不可少,但这种忙碌洋溢着无尽的乐趣。

北亭的几个人中,万永坤是地道的农民出身,他最熟悉也最积极,什么活都要参与;刘紫辰来自北方农村,虽然习俗稍有不同,但很快便已适应;旷梭是少数民族,风俗迥异,稍觉不习惯,但也无妨;至于沈明月,那完全便是满怀新奇、蹦蹦跳跳了,她这个城里人,哪里有机会参与到这种田园生活中,可谓天性迸发,满面春光。

至于陈天宇,他和李一亭一样,都是满怀赤子之心的人,回到这样的环境,瞬间便成了两个地地道道的顽童。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绝对是真理中的真理!

刚开始,一亭的父母亲还有些担心这些城里的贵客们是否能习惯,短短的一两天时间下来,他们便完全释怀了,毋庸置疑,这些热血的年轻辈确实是一亭交心的朋友,相处起来与一家人无异,于是二老便彻底放下心来。

他们本喜欢热闹,今年是真的热闹,两个人差点笑不拢嘴。

很快,春节前的准备工作全面铺开。

首先,要大批量的杀鸭宰鹅,然后进行熏制,这些母鸭和白鹅都是自家养的,大约各有十来只,工程量不小,女儿李怡还没回来,平素里都是妯娌间共同完成的,这回刘紫辰和沈明月主动加入帮忙。刘紫辰很快便能上手,沈明月却是状况百出,经常帮倒忙,母亲也仅是笑笑,图的本就是个乐呵,何必苛求这些孩子。

妯娌们见人手充足,便转而开展另外一项艰巨的工作:洗房子。这是一项更大的工程,两层木制楼房可不比两层钢筋混凝土,飞檐澹台、梁柱榫卯,不知道比现代建筑复杂多少,搽拭起来无疑更加费劲,旷梭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居然要求加入这件往往由女性主导的工作,搬梯爬墙、飞檐走壁,不亦乐乎,或许他感兴趣的并不是清洗本身,而是对这种深藏智慧的古老建筑好奇不已吧。

李一亭看到旷梭的雅兴,不由摇头叹气,没看出来这个曾经贵为首领、平素沉默寡言的汉子还有这份细腻,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只能招呼陈天宇:“四哥,难得你光临寒舍,我带你去山里走走。”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腿脚行不行?”

陈天宇斜瞥了他一眼,怒道:“瞎操心,你说行不行?”

李一亭恍悟,尴尬地挠挠头:“我都忘了,我是在山里遇到你这尊神仙的。”

“揣着明白装糊涂!”陈天宇啐笑道。

李一亭张目四望,很快瞄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你不提醒我还忘了,那个职业猎户呢?永坤,快过来,准备上山!”

万永坤连忙一路小跑过来,兴奋地道:“师父,这山里有什么稀奇的东西没?”他想到一件事,“家里有猎枪吗?”

李一亭斜瞥他一眼道:“现在哪一年了,还想着你那猎枪。”

万永坤有些疑惑:“进山里怎么能没有猎枪?”

李一亭叹道:“这些年枪支管制更严格了,再偏僻的山村也要履行实名登记制度,我又常年不在家,懒得去弄这持枪证啦。”

“好吧。”万永坤显然有些失望。

李一亭随手给他递过去一把铁制工具,万永坤却未曾见过:“这是锄头吗?”

“乌锥。”李一亭摇摇头,“专门用来挖洞的。”

万永坤奇道:“挖洞?咱们今天到底要去做什么?神秘兮兮的……”

“问那么多做什么!”李一亭怪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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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在一面斜坡上拼命地刨着地,面前有一大丛两米来高的芦苇,底部面积也不小,芦苇算是种四季常青的植物,不过这一丛中间部分已然全部枯萎。

按照李一亭的说法,这株植物的根部泥土深处有只小动物呢。

最重要的是这种动物很是美味,红烧焖炖煮皆宜。

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万永坤已经早早地打了两三桶水伺候着,只要刨地的两人发现洞口,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往里灌水,然后逮住那只名叫土豚的山珍美味,这种方法就叫做水淹焉城。

几人兴致勃勃地正倒腾呢,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坡顶传来。

“干什么呢,你们?”

李一亭抬头朝上望去,不由笑起来。

“五叔,挖土豚呢!”他大声回应道,原来是李丘茂进山经过这里,他的田地林地都在附近,这片荒山从本质意义上是属于他的,看到几个人穿着破衣烂衫埋头苦干,还以为谁在这干坏事呢。

“哦,原来是一亭。”五叔李丘茂也露出了些许微笑,“几个兔崽子,还挺懂过日子嘛……”

李一亭随口道:“就是有点嘴馋。五叔,您这是干什么去呢?”

李丘茂拄着根木棍,背后绑着把柴刀,戴着斗笠,闻言道:“进山选几根好木材,准备给孩子做个书架。你们忙吧!”

话音未落,李丘茂已经转身离去,山里人直言快语,有话说话,没话走人。

李一亭目送五叔离去,若有所思。

万永坤忽然问道:“咦,五叔是不是受伤了?”

“啊?”李一亭回过神来,“昨天还好好的,应该没有大问题。”

“或许是摔着了,山里路滑。”万永坤释然道。

李一亭轻叹道:“操心的命,受伤了还进山,老人家们为了孩子真是费心费力。”他的言语中带着些感慨,自己的父母何尝不是。

陈天宇却并不是这样想,他发现李丘茂似乎刻意掩饰着自己受伤的情况,直觉上感到有些反常,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来,一亭的心情可以理解,太久没有回乡,判断力似乎被亲情消弭得差不多了。

当然,作为局外人,可能是有些多疑了,因此陈天宇才选择沉默。

“嘿,永坤,干活了。”他制止了万永坤的胡思乱想,“还想不想吃野味?”

万永坤嘿嘿一笑,也便没有再说话。

几人继续埋头刨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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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收工,收获还是不错的,不但捉住了两只土豚,眼疾手快的万永坤居然还在山路上徒手逮住一只野山鸡,这让两位大哥目瞪口呆。

这糙汉子身手是越来越精进了!

三人满载而归,自然有说有笑,就在路上多逗留了一段时光,中途还停下来在路边石头旁吸了几支烟,这不,正吸着呢,一个年轻人急匆匆地朝着他们归家的反方向走着,似乎没看到他们三人。

李一亭自顾抽烟,刚开始也没留意,但很快发现眼熟,连忙招呼道:“福玉,这么晚了还上山?”

“你是?……”李福玉竟然一下子没认出他来,毕竟李一亭这身打扮有点不伦不类,“呀,一亭哥,你怎么回来了?”

“刚回来两天,你找你爸?”李福玉是五叔李丘茂的儿子。

李福玉稍稍犹豫了一下,半天才道:“是啊。……一亭哥,你见过我爸?”

李一亭点点头:“中午时候碰见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福玉连忙摇头:“没,没呢。……我爸有跟你说上哪吗?”

李一亭也有些奇怪,这还专门跑到山里来找,定然是家里发生矛盾什么的啦,不过他也不好点破:“五叔说他上山给你找点做书架的木材。”

“啊?……”李福玉显然一愣,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这样啊,那行,我去看看,先走了。”

李一亭没吭声,李福玉也便急匆匆地快步离开。

“福玉今天是怎么了?”李一亭自言自语道。

他转头对陈天宇道:“许多年不回来,亲朋好友们的情况都陌生了。”他自嘲地笑笑,“不理他们,咱们回去”。

“这也正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天宇淡淡地道。

万永坤附和道:“在农村,家庭矛盾还是很常见的。”

李一亭颔首表示赞同:“五叔家里一向不太和睦,这个我早就听说了。……有机会的话,我帮他们调解调解。”

陈天宇叹道:“你们是一家人,能调解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事在人为,一时一事嘛。”李一亭也显得无奈,“你说得或许也对,这么多年,我想他们自己都习惯了。”

三人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又聊起些有趣的事,很快恢复常态,回到家时,一甑大米饭刚刚蒸熟。

第六章 不亦乐乎

享受过爆炒土豚美味的众人,完全沉浸在大快朵颐的幸福和愉快之中。

一夜无话,第二天的年节准备工作又在进行中。

除了昨天尚未干完的活,这里还有个比较独特的活动,那就是做糖品。没错,是做糖品,不是甜品,主要原料是麦芽糖和炒米泡(将普通的粳米在沙锅中炒到膨胀,原理和爆米花类似)、花生,成品叫糖米泡和糖花生。

具体操作过程其实也简单:把麦芽糖烧开至滚沸,将米泡或者花生放入其中,米泡的话就直接起锅了,花生的话还要加点米粉,让其外部有些包裹。粘过糖的米泡放在一块圆匾内冷却、碾压、撒些芝麻,固化后用菜刀切开成三指宽的长方形,香甜爽脆的糖米泡便算制作完成;至于糖花生,摊开冷却便可。

说起来工序并不复杂,但做得好坏却也家家不同,主要还在于食材的品质和火候口感上。这算是当地一种较有特色的零食吧,存放期可以达到好几个月,不过这回家里添了六口人,消耗量可能就不同往年了,因此母亲很有预见性地多炮制了一些。

所以一个上午时间,北亭几人都兴致勃勃地守在后堂,享受着纯天然手工制造的快乐,两位女士自然也难以抵挡这种诱惑,毕竟甜食总是女生的最爱,天性使然。

一时间,二十来平方的后堂摆了三四块圆匾,整个屋子弥漫着淡淡的糖香、米香和花生、芝麻香味,让人食指大动,调皮的沈明月也很是“没有规矩”,当每一块圆匾完成切割后,总是第一个品尝美食。

万永坤忍不住取笑她,我滴乖乖,小美女别吃胖喽。

沈明月却嘻嘻一笑,照吃不误,还不忘嘟囔着:“绿色食品无公害,又没有添加剂。”众人也是眉开眼笑,母亲更是感到欣慰。

不管怎么说,辛苦的劳动得到认可,总是一件最朴素的舒心事。

大家就在这种调侃和忙碌中渡过了一个上午,可谓其乐融融,李一亭也彻底放下心来,起初担心大家待不惯的忧虑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情况,这就是地地道道的一家子呀。

拥有了这么些能力超群却率性而为的朋友,李一亭自然心满意足。

许多时候,他打内心深处感谢陈天宇,是四哥引领着大家回归到了生命的本真,体悟更高层次的人生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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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大家在城里的习惯,中午时分总是要午休个把小时的。

但自从进了山里,每个人都神采奕奕,哪里有一丝困意,这不,大中午的,李一亭便感觉精力爆棚,正好父亲李丘淮不知哪里弄来两根大木头,直径有二十多公分,打算锯成木板修补屋顶,于是,李一亭邀着几个大男人,自告奋勇打算接下这个体力活。

李丘淮略显犹豫,却挡不住儿子的热情,便质疑道,这是技术活,你们行不行?

“没问题!”李一亭打了包票,万永坤也在旁撺掇。

李丘淮乐呵呵地开玩笑:“弄坏了板,你们自己到山里去砍回来赔我。”

李一亭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笑道:“他们恨不得弄坏了,再进山一次呢……”这下把李丘淮也逗得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说干就干,这群都是麻利人,支起锯马,钉上固定铁钩,摇上墨斗,李一亭瞬间化身为神奇木匠,万永坤自然也不含糊,操起斧子咔咔将一根圆木劈出两个光滑的平面,紧接着跟李一亭一起把圆木架上锯马,这些活,陈天宇和旷梭就只能袖手旁观喽。

等扛起大平锯,旷梭才主动请缨,打算先上手试一试,李一亭自然没有意见,安排万永坤配合他,不过刚锯过几下,便知道了这份工的难度,要让锯片沿着黑线正直前进,还并非易事,一会工夫便卡住拉不动了。

李一亭怪笑数声,上前指点了半天,旷梭总算勉强上手。

李一亭安慰道:“锯坏几片不算事,放手拉……”

旷梭感慨道:“我的娘,这比破案也简单不到哪里去啊。”

同样的工序再来一遍,李一亭便和陈天宇配合着拉起了平锯,看不出来,陈天宇的悟性比旷梭高很多,用力均匀、配合默契,李一亭讶道:“四哥看起来有经验呀?”

陈天宇摇摇头:“没干过这活,但举一反三还是会的。”

李一亭伸出大拇指,赞道:“奇才!”

几人有说有笑渐入佳境,刘紫辰和沈明月也时不时出来端茶倒水,不一会,客厅门口便挥撒着黄白相间的锯木花,在阳光照射下漾起一股沁人心脾的原木香味,这或许就是大自然赠予劳动人民的额外福利吧,谁说好日子来之不易呢?

这一顿重体力的操劳,时间过得飞快。

村支书李福齐走近时,看到这热火朝天的场面,也愣了一下。等看清这几位带着草帽、穿着破衣烂衫的木工时,他也笑起来。

“一亭哥,没想到你们这还像模像样呢。”他老远便招呼道。

李一亭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边拉着锯边问道:“福齐,小看哥了不是。……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有事?”

“呃……”李福齐欲言又止,“一亭哥,你们歇一会,抽根烟吧。”

李一亭有些意外,看福齐的样子,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他便招呼其它几位停下来歇息片刻,顺便接过福齐发来的烟。

几人吞云吐雾,李福齐却半晌没说话。

“二伯呢?”他开口第一句问的是李一亭的父亲。

李一亭淡淡地道:“进山去了。”

“哦。”李福齐居然又沉默了。

狠狠地吸了一口,李一亭终于发话道:“福齐,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这里都不是外人。”

李福齐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位,仍旧没有张嘴,按照农村的习俗,有客人在的话,一般报喜不报忧。

李一亭大概猜出不是好事,又重复道:“都是自己人,没事。”

李福齐这才点点头道:“三伯遇到点麻烦,可能还不太好解决。”他说的三伯当然就是观音庙的李庙祝。

李一亭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他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件事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爸出面调停?”

李福齐一愣:“一亭哥你知道?”

“嗯。”李一亭站起身来,“具体情况你跟我单独说说吧。”

两人到一旁商量去了,万永坤和旷梭望了陈天宇一眼,陈天宇摆摆手道:“各位爷,咱们继续干活,别给人家添乱。”

几人又若无其事地忙乎起来。

殊不知,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已经悄然靠近。

第七章 亡羊补牢

整个李村洋溢着年前的忙碌和喜悦,另一边,有两个人却满是忐忑和惶恐,同样就在小年夜刚过、雄鸡还未破晓之时,身材魁梧的罗明便在昏暗的夜幕下离开了观音庙,他要步行到附近的村子里找个熟人。

这是李庙祝安排的重任——

重新请一个菩萨来落户观音庙。

至于怎么请,到哪请?罗明不懂,李庙祝也稀里糊涂,他只是听道友们提起过,现在城里有些香烛佛具店,出售开过光的佛像,于是,道听途说的李庙祝便把这个消息当作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仍旧是李庙祝镇守,罗明当跑腿,关乎未来生计,罗明当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和怨言,诚惶诚恐的便去张罗了,他年轻些,也知道城里每一行都有行规,最好能找个熟人领道,否则难办,于是他便想到了邻村一个不太熟络的朋友。

那个朋友名叫黑其,当然是小名,大名没人记得。

等罗明步行抵达邻村,黑其居然没在家,听说进城了,罗明还算聪明,找黑其的亲戚要了个电话,紧接着便搭上班车奔城里去了。

殊途同归,本来就要进城,这下反倒省事了。

来到城里,他先没找黑其,而是自己在几家香烛店逛了逛,摸摸情况,他和黑其并不熟,也生怕被人坑了,至少不能完全外行不是,这么一个上午下来,他也大致明白了一二。

原来香烛店里虽然有些佛像,但都是镇店用的,个别小佛像也不过是劣质品,跟庙里那些护法罗汉类似,不能摆到正殿的。佛具店的老板倒也实诚,给他指了条道,要想买到好点的佛像,得去古玩城。

出于感激,罗明采购了一些香烛刀纸作为回报,老板看他会做人,便告诉他若想买到真品,市里只有两家店比较靠谱,一个叫“墨玉斋”,另外一个叫“翰文阁”。

无意间少走了弯路,罗明心下窃喜,念叨着老庙祝“慧眼识人”,选了自己这么个精明人。

他火急火燎地先跑到这两家店里打探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讲,店里人很多,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光顾,他本意就是低调,所以还特意拉起了衣领。

出了这两家店,他便放心地给黑其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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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个多小时后,黑其如约而至,看来还真是个热心人。罗明特意安排了一个小吃店见面,时间已经近午,他打算先请黑其喝碗牛肉汤再去办事。

黑其先开了个玩笑:“你不是个道士吗,出门就开荤?”

罗明正觉无趣,看黑其不认生,便笑道:“观音菩萨是吃荤的,我们口味正好一样。”

“观音还喝酒?”黑其继续调侃他。

罗明讪笑:“你就别尽揭我短啦,喝牛肉汤还喝酒,那是什么味?……今天有点急事找你帮忙。”也就短短几句话,两人的距离明显近了许多,于是罗明也就没打算弯弯绕了。

“说吧,能帮尽管开口,帮不了我也不会应承。”黑其倒是爽快。

罗明低声道:“我想买个古董,年代久一点,价格合理的。”他还是留了话,知道事关重大,况且李庙祝再三交待,尽量保密。

黑其倒是没有生疑,不过问:“你买古董做什么用?”

罗明愣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这个……只是有点兴趣,老听他们讲这些……”

黑其是个老江湖,他按照自己的理解:“你想倒卖?弄这个特别烧钱,你哪来的本?”对于罗明的经济状况,黑其还是有所了解的,嗜酒如命他也有所耳闻,这种人一般不会有什么积蓄。

“呃……”罗明灵机一动,“你是内行,我就不隐瞒了,最近手气不错,赢了点,在赌桌上老是听他们说,最近几年搞古董赚钱,所以就动了心思。老弟你懂得多,如果帮我介绍个好门路,到时候少不了你那一份。”

黑其倒是没有激动,他淡淡地道:“这行风险很大,而且不小心还容易走眼,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好做。而且,一旦赔了,那就是血本无归……”

罗明既然开了谎,只能继续编下去:“有老弟在,血本无归肯定不至于……你也知道,我这人大手大脚,靠庙里这点收入根本活不下去,不如另寻个活路,老本行还继续干。你就当收我这个徒弟,怎样?”

黑其嘴角一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哂笑,他问:“既然这样,明人不说暗话,你准备了多少?……”他用手指搓了搓,这个手势大家都明白。

罗明认真想了想,半天才道:“手头有个两万多……”

“两万多?”黑其有些失望。

罗明当然看明白了,他急道:“不够?两万可不少了,毕竟风险大。”

黑其露出一点鄙夷的意思:“你开玩笑呢,没胆量还搞什么古董,这点钱连零头都不够。”他倒是还有些许耐心,给罗明继续科普了一些古董的类型、市场价格、红利差价、销售渠道等等,罗明频频点头,心思大动。

罗明其实也打听过价格,黑其说的不算离谱,不过,他此时忽然觉得如获至宝,仿佛找到了一条发财之道,真没想到,替师傅出来跑一趟,有这种意外收获,真是不虚此行。倘若能够幸运进入这一行,不但观音像的问题解决了,还能额外多一条没人知道的门路,这种好事,他岂能错过?

罗明挥手让小店老板再切一盘干牛肉,来两瓶白酒,谈大买卖喝牛肉汤就显得小气了些,黑其没反对。

两杯酒下肚,罗明的毛病就上来了。

“老弟,你小我几岁,不过还得关照哥哥呀。这行你懂得多,我呢跟你说实话,最近还能再筹点钱,咱们先小赚一笔你看怎样?”

黑其对这个最关心,故作平淡地道:“能筹多少?”

罗明看到他的表情就来气:“明显小看哥呢。十来万……二十万左右能拿得出来,够不?”

黑其有些兴奋地点点头:“刚开始做,应该是够了。”

罗明得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是贵人,来,走一个!”两人碰了一下,又是二两下肚。

“老弟,我丑话先说前面,可别坑我啊。”罗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黑其也有点酒劲上头,舌头不利索:“坑你不是……不是坑我自己嘛!”

罗明赞同道:“这话我爱听,咱们隔壁村,也是知根知底的兄弟。”就这么会工夫,他感觉跟黑其已是推心置腹了,什么叫缘分。

“你说吧,从哪种古董做起?”罗明拍拍胸脯,意气风发。

黑其略作思索,慎重地道:“最赚钱的办法,就是去捡个漏……”

“捡漏?”罗明没明白。

黑其解释道:“我这么跟你说吧,现在这社会……古董这行,靠的是眼力劲,别人看不出来价,我们看出来了,那就发了。赌石知道不?”

罗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黑其也不揭破。

“捡漏就跟赌石一样,不过捡漏更保险。咱们这里没有赌石,但玉石成品很多,这些玉石年代很难判断,而且质量好坏千差万别,那些古玩城里倒卖的不算多,一般赚个成本价,但是这里面有些是收废品得来的,每批货都有那么一两个价值连城的……明白我的意思吧?”

罗明滴溜了一下眼,收废品捡古董他在赌桌上听说过,原来戳破这么简单。

“当然明白,这道理好懂。”罗明似乎瞬间入了行,“可怎么才能选到好的玉石呢,老板看不出来?他不会抬价格?”

黑其也得意地笑了笑:“这不还有我嘛,看谁眼力高喽,又没定价。”

罗明瞥了他一眼,精明地试探道:“老弟,你说实话,是不是已经看上哪家的货了?”

“确实有点眉目。”黑其提了一个古玩店的名字,罗明没听过,不是他去过的那两家。

“你说的这家好像没什么名气……”罗明迟疑道。

黑其自顾喝了一杯,抹抹嘴角道:“当然没名气,有名气会看不出价格?”

还真是这么个理,罗明也就没再多想,他现在有些迫切的发财意愿。

“老弟,痛快点说,这第一笔最少投资多少?最好稳赚不赔的。”

黑其仔细想了想,才道:“小钱赚了也没意思,成本高了怕坑你,折中吧……先进十万块钱的货,也不要只拿玉石,这两年我还看上个清中期的青花,官窑,要不是拿不出资金,也轮不到你来赚这个钱。”他打了个酒嗝,“我快人快语……”

罗明看他说得诚恳,但十万这个数字他还真有点犹豫。

黑其趁热打铁,打包票道:“放心吧,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赚了全归你,赔了算我的。”

“那怎么行?……”罗明嘴里客气着,却是心花怒放,这小子还挺仗义,“赚了少不了你的,我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吗?”

黑其笑笑没说话。

罗明忽然道:“不过,我还得回去一趟。”

黑其也没多问:“行。”

“对了,有点年代的佛像金身现在卖什么价?”罗明总算想起点正事。

黑其问:“多高?鎏金的还是普通的?做工也有好坏……”

罗明估算了一下,支吾道:“你们村观音庙里那种。”他没法描述,但他知道黑其那个村也有观音庙。

黑其想了想:“呃,这个就贵了……”

“有多贵?”罗明确实要知道。

黑其伸出两个手指:“二十万不一定能买到真的。”

罗明咂咂嘴,这价格有点吓人,不过他现在倒是心安理得,还忘不了嘲笑李庙祝的无知,竟然只给他拿了两万,这不是搞笑吗。

黑其讶道:“你想做这个,不怕大不敬?”

罗明赶紧摇头:“随口一说,什么敬不敬的。真想做这个也是以后的事,等赚了钱再说……”黑其点点头,不再言语。

两人继续喝酒,又多上了两三瓶白的,所以罗明坐上回村的班车时,没两分钟就呼呼大睡起来,鼾声如雷。

第八章 放手一搏

小和尚回到落水村观音庙,把价格告诉李庙祝时,李庙祝的嘴从头到尾惊得就没合拢,他反复问,不可能这么贵吧,是不是喝了酒听错了,反正就是不敢相信,这个徒弟嘴里的酒气可瞒不了人。

罗明边打哈欠边道:“这个价算低了,你不出门怎么会知道行情……我先去睡会,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厢房去睡觉,留下李庙祝一个人在那肉疼。

二十万,这可是自己一辈子的积蓄啊!

辛辛苦苦几十年,就存下这么点棺材本,让他掏出来卖个泥胎?不行不行,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他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小和尚的厢房里走进走出,本想再细问,无奈罗明睡得跟死猪一般,这把李庙祝可是急坏了。

一般这种情况,他都会装模作样去写写字,所以今天也不例外。他边写字边权衡利弊,怎么算都算不明白,不一会写得满头大汗,白头发似乎也多了几根。不过他很快便有了好主意,不能听这个酒鬼的,但金身无论如何必须买。

首先,这个价格至少得砍一半,他认定。毋庸置疑,典型的买白菜的思路,也是对徒弟的深刻了解。他本想亲自进城去看看,可也只能想想而已,自己有十几年没进城了,不说晕车,进城肯定迷路,到时候人丢了怎么找?

十万的话,买个平安,自己还能守几年庙,似乎不愁赚不回来。

毕竟香火每年都这么旺,国家政策也好,庙里收入渐渐增加。所以李庙祝在写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很用力地把毛笔蹾在红纸上,留下一片浓厚的墨迹,以缓解心里的不痛快。

不过呢,他已经自行做了决定。

第二天,小和尚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还没打算起来,直到李庙祝愤怒的呼喊声在厢房外响起。

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找老庙祝要钱,不过结果让他颇为失望,李庙祝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铁齿钢牙咬定出资十万以内,多了没有,能办成就办,不能办就算。罗明软磨硬泡一个上午,也没能撬动师傅分毫,他很是无奈,最终爆了不少粗口。

怎奈李庙祝也是老狐狸,这套伎俩根本无济于事,当真多一分都不给。罗明思量着十万就十万吧,先拿着现钱兑现了给黑其的承诺,鎏金铜像是别指望了。李庙祝可不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如此胆大包天,把“珍藏”在床底的十万现金交到罗明手中时,还再三嘱咐,买个好的,买个好的。

罗明嘴里应承着,心里暗骂着,急匆匆揣着钞票又去赶班车。

没多久,李庙祝突然醒悟过来,给多了!

我的妈,昨天不还给了两万吗?

他小跑地赶紧追出去,哪里还有罗明的身影,气得这个老汉直跳脚,却根本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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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其没想到罗明这么快就拿到了资金,他也有些兴奋。

这些年在城里东游西荡,长了见识也动了心思,自然了解城里赚钱机会遍地是,但没本钱只能干看着;他跟罗明说的虽然不全是实话,但也八九不离十,黑其确实也想着遇到贵人,圆了发财梦。

毕竟这些年,倒卖古董一夜暴富的神话天天不绝于耳,他早就有意搏一把,可他没有跟罗明透底的是,自己迄今为止还没在这个行当里赚到什么大钱,全是小打小闹、投机倒把。

但黑其始终认为,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自己没有赚钱的原因是下的本不够大,每次倒腾个三五千,盈亏都只是个吃饭钱;罗明不明就里,在黑其的口水轰炸之下,几杯猫尿下肚,一桩性命攸关的大生意就这样草率定下来了。

具体实施方案很简单:从市里的几家小古玩店里淘一批有年代的玉石、青花、字画,由黑其转运到省城去联系下家,顺利的话,几天时间就能赚一大笔,顶罗明在庙里念念有词好几年。

两人喝得有个七分醉,便迫不及待地直奔古玩一条街。

黑其倒还慎重,花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天色将黑才把进货的工作完成,口干舌燥不说,腿也快跑断了。不过一天的忙乎下来,开支显然超过了预算,罗明也没在意,看看总价还没到十二万,便没舍得裁减。

对于暴富,人总是贪心的。

这不,罗明把一个器形颇大的玉琮翻来覆去地放在手里摩挲,乳白色的古玉暗淡无光,他搞不明白这玩意为什么那么值钱,心里却透着莫名的兴奋。这时,黑其不知道从哪里整了两个蛇皮袋,边往里装货边讲解,罗明似懂非懂。

他好奇地问:“你说这玩意是哪个朝代的?”

“明中晚期。”黑其随口道。

罗明仔细瞅了瞅,还是没能看出门道:“从哪里看出来的?东西倒是挺老的,我听说这玩意刻的有字。”

黑其接过玉琮,指着几个通体篆文道:“诺,这不是字吗?宣德……”

罗明没看出来,只能作罢,他随手又拿起一只边沿缺了个小口的碗。

“这破碗?”他狐疑地道。

黑其神秘地笑笑:“这就叫捡漏了,你看着这碗有点瑕疵,价格也就低了,一般人不会留意。”他翻过碗底,“清乾隆景德镇的正品官窑,老罗,听说过景德镇吗?”

“听说过。”罗明还有疑问,“可你怎么知道这就是真的呢?”

黑其乐了:“你这话说的,我不就靠着这门手艺吃饭吗?”

“你说这破玩意,能卖多少钱?”罗明最关心的还是这个事。

黑其仔细想了想:“看运气。运气好碰到识货的,两三万能收。”

罗明暗暗乍舌,就这玩意两三万买回去还真能吃饭?他不好再细问,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也就多嘴几句让心里托点底。

“我这回去省城,找个行家高手修补修补,两三万都算便宜的了。”黑其美滋滋地补充着,罗明也跟着瞎乐呵。

很快拾掇完毕,黑其打算连夜便赶往省城。

本来罗明也想往省城跑一趟,几番权衡之下还是放弃了。

一方面他这么多年没出过远门,心里多少有些恐惧;另一方面,黑其说得也在理,时间长短还无法确定,别增加不必要的开支,罗明想想也就接受了。都是同乡,他也不怕黑其会自己跑路,何必去忍受这旅途劳顿呢?说到底,他依旧还是观音庙里的那个懒汉。

两人商量妥当,罗明连夜送黑其上了火车,这个城市小,动车还没开通,坐的是特快专列,还允许在站台上送人。

火车开动的时候,罗明拼命挥手,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

他在站台上流连了片刻,最后还是搓了搓脸,感觉胡子似乎又张长了寸许,于是着急忙慌地转身出了火车站,他打算先去理个发、好好刮刮胡子,然后找个旅馆住下来。

按照他的估计,黑其用不了两三天就能回来。

财神爷似乎已经开始在远处向他招手了!

第九章 有去无回

小和尚罗明心急如焚地在城里待了三天,没事干就多了个雅好——逛逛古玩一条街,试图多了解一点关于古董的门道,但这些古董商们特别擅长忽悠,他其实并没有多大收获,反而更加一头雾水。

这让脑袋一热入行的罗明,脑袋阵阵发懵。

闲逛的这三天,除了第一日还能打通“基友”电话聊几句进展,黑其几乎杳无音信,第二天开始便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者提示不在服务区。

这是怎么回事?罗明越想越是心慌,越想越坐立不安。

他这会才意识到:自己跟黑其真的不太熟,难道被他骗了?

罗明多少还抱着些侥幸心理,毕竟黑其是隔壁村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于是他又强耐着性子等了两天,情况照旧。

他难得冷静地回过头想想,越琢磨越是不对,且不说黑其为何这么热心地跟一个不熟的人合作赚大钱,光黑其一分钱都没出这件事,就很是不对劲,哪有人不想发财的?有这好机会全让给别人啦?当时真是几杯酒下肚,糊涂劲全上头了。

罗明虽然有时一根筋,但人还算聪明,他打算再给黑其的亲戚打个电话,了解一下黑其家里的情况,反馈回来的情况让他瞠目结舌,原来黑其这些年从来就没正儿八经回过家,过年时候回去几天,大年初一就没影。

黑其的家里目前也没有其它人,父母早亡,本人至今未娶,光棍一条。

罗明猛拍自己的大脑壳,后悔不迭,但现在咋办?

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再跑了一趟那几家进货的古玩店,这回他要知道实情,不怕露底了。一家家问过去,某位店主的回答让他瞬间坠入了冰窟之中。

“几百块钱的货,你说会是哪年的?”这还是个地道人,完全是看罗明惨兮兮的样子于心不忍,更多的却是对这些门外汉整天想炒古董暴富的嘲讽。

罗明挠挠头,使劲咽了口唾沫,照平时,他得一口啐到老板脸上。

“跟我一起来进货那个人,老板你以前见过没?”他问。

店主想没想过:“常来。”

罗明舔着脸问:“这人平时是干什么的?”

店主何许人也,现在大概也知道这是个苦主,于是坦言道:“你不知道?……那家伙是我们这几条街都闻名的破烂王。”

他紧接着促狭地问:“被他骗了是不是?”

罗明感觉老脸烫得跟火烧一般,仿佛喝了两斤二锅头,嗫嚅地道:“骗倒是没被骗,就是……就是……”

死鸭子嘴硬的,店主显然看得多了,见他不愿说出实情,也就懒得继续搭理,自顾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本来就不关他的事,之所以会兴起回答罗明,更多的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作祟,无聊嘛。

留下罗明尴尬地站在店门口,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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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明最终选择了去派出所报案。

十多万这个数字,对于常常身无分文的罗明来讲本就是天文数字,脑袋一片空白、举目无亲的他,只能依据常识找警察。

可无凭无据,他的话警察能信?

现在罗明的手头上可连个汇款单都没有,这大概是一辈子只愿保存现金的李老头万万没有想到的。

接待他的那位民警也很年轻,看样子参加工作时间不太长,虽然职业原因皮肤稍黑但长得很是秀气。这一年多时间接到的诈骗案子数量是最多的,也是最难处理的,目前,他的主要工作是做做笔录,出警机会比较少。

诈骗案件侦破率是最低的,要不现在为什么依旧那么多骗子。

不过他的态度还是很热情的,不但详细询问了罗明上当受骗的全过程,还不忘安慰他几句,正常情况下,在这个岗位做笔录的同事都是比较冰冷的,特别是接诈骗案子,容易麻木了,人之常情。

罗明的心里总算稍稍安慰些,不过他最关注的不是这个。

“警察同志,我的钱还能不能追回来。”罗明急不可耐。

小民警冷静地道:“你先别急,我听你刚才的叙述,应该是被人骗了,不过呢,现在时间太短,也还不一定。”

罗明急眼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急也没什么用。”小民警大概看出这是个急性子的人,也就索性开门见山,“根据你目前提供的资料,我们无法断定这个人对你实施了诈骗,也无法证明你陈述的真伪,是否添油加醋。最好你能自己找到这个人,让他来派出所当面对质,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低头看了看笔录,又指出一个常识性问题:“这个人姓黑?”

罗明一愣,他忙道:“啊?不是不是,他姓……姓……”他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邻村的大姓是林,不过黑其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邻村人,他姓什么?罗明真不知道。

于是他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躲到接待室角落里询问,差点把这个初出茅庐的小民警逗乐了。

小民警摇摇头,低头整理罗明的笔录。笔录其实很简单,事情经过也很清楚,但按照格式来的话,也有个两三页纸,主要记录个人资料这块就占了不少版面,他又重新看了看罗明的居住地——落水村,自己也有亲戚是这个村的,也便油然多了几分帮忙的意愿,毕竟这个村的人,能进城的没几个。

再说,娘家人被骗了,多少也引起了他潜意识中的微微共鸣。

大概十几分钟后,罗明换着打过好几个电话,才把事情搞明白,他惶惶然地小跑过来,才发现排队的人很多,小民警正在给别人做着笔录呢,他焦急地立在一旁等,还好没人叫他重新排队。

等这个做笔录的报案人不甘不愿地离开,罗明赶紧一把将椅子抢过来,大声地喊道:“苏其,苏其!他姓苏。”

因为声音太大,旁边的人一阵哄笑,搞得罗明莫名其妙。

“舒淇?……”小民警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使劲克制,偷偷抹了一把被逗出来的眼泪。

“对,对,就叫苏其。”罗明一本正经地道,在他的口音里,苏和舒,显然是分不清的。

看着罗明独特的造型和古怪的表情,小民警碍于身份只能强忍住爆笑,并且挥手让试图挤进来的几个报案人退后。

罗明东张西望,不明白自己受了害急得抓狂,这些城里人为什么还可劲地笑话自己?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跟领导汇报一下,晚点再通知你。”小民警微笑着道。

罗明知道这是最后一点希望,脚都没挪:“你们可一定得帮帮我,不然我真的活不了了,这么多钱,会要了我的老命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警察同志才会高度重视,只能拿生死论事。

“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力侦破的。”小民警例行补充了一句,“只要你提供的信息准确无误。”

“无误,绝对无误!”罗明颇有把握地道,他不但确认了黑其的姓,还辗转问到了名字,怎么会错。

“咔咔咔”,小民警麻利地把三页笔录打印出来,让罗明在上面每页都签了字、摁了手印,然后叠整齐,轻轻地磕了磕。

“有消息我们会及时通知你。……下一个。”

“就这样行了?”罗明狐疑地道。

小民警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罗明不太情愿地站起身,却是一步三回头地瞅了瞅小民警,老半天才挪腾出派出所大门。

出门后,他抬头望着上面熠熠发光的国徽,几次都想再冲将进去,当真生怕他们嫌事小,整忘喽!

第十章 处处碰壁

罗明的损失不算小额,派出所那边果然没有食言,当天下班前就有电话过来,听口音,打电话过来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电话那头自称是刚才那位小民警的同事,是专门负责落水村辖区的片警,从语气上听来确实比之前见过的小民警有经验许多。

罗明哪里会懂这些细微的分工,只知道都是警方人员就够了。

然而消息并不好,电话那头说,苏其这个人曾经有过案底,但因为大多不太严重,只是间断拘留过几天,鉴于这个情况,警方会重点关注,争取尽快找到苏其的下落。

按理说,这个答复已经是相当给力的,每天的案子那么多,得到重点关注颇为不容易。但罗明可完全不是这样想,他怎么等得起?焦头烂额的他恨不得现在就带着警察前去抓捕黑其。

“警察同志,你等等,别挂。”罗明急道。

这位片警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半天才道:“你说。”

罗明表达了自己强烈的意愿:“警察同志,能不能派点人出去把人抓回来?”

片警显然乐了:“你知道他在哪吗?”

罗明一时语结:“不……不太确定。”他感觉这个片警虽然说话公事公办,但还是颇怀善意的,于是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不想轻易失去联系,作为一个从来没跟政府部门打过交道的人,忐忑的心理可以理解。

“那……那我怎么知道,案子办得怎样呢?警察同志,我真的等不了,这么大一笔钱没了,你说我可怎么办呀?”罗明唾沫横飞,电话那头却没了声音,罗明以为对方要挂了,喂喂喂猛喊。

电话那头又响起了片警的声音:“这种案子,你着急真是没用的。”话音顿了顿,“我们都是按照程序办事。你如果真的不放心,每天跑一趟派出所也是可以的,不过来了用处不大,建议你别白费工夫。我们这边办案需要时间,再说你提供的信息也很少,知道吗?”

罗明无奈地道:“你的意思是,我每天跑去派出所里找你一趟?”

片警在电话那头哭笑不得地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我要休两天假,这个案子我会交待给同事处理,都是一样的。没什么事,就先这样吧,我已经下班了……”

“警官你贵姓啊?”罗明不放过任何一点希望。

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黑其,他认为城里又多了个“熟人”。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我姓……姓秋,破案需要时间,你干着急也没什么用,我们肯定会尽力的。”穷亲戚找上门的感觉显然让这位片警有些许犹豫,这种事他不止一次遇到过。

电话这回真挂了,响起了嘟嘟声,罗明拿着电话却不知所措。

他最不放心的,当然是派出所有没有真把这案子当回事,他其实在赌桌上听说过,现在这年头,诈骗个几百万几千万都不一定能追回来。

十几万在城市里连个零头可能都算不上。

辗转反侧的他,又亲自跑了一趟派出所,但所里只有一个不认识的值班民警,而且态度明显没有之前两位民警好,听他说了情况,便直言告诉他每个案子都有指定负责人,不可能重复录入的,碰了一鼻子灰的罗明悻悻而回。

他不知道上哪坐公交车,愣是步行回到了小旅馆。

前路漫漫,能省一点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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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往派出所跑,但派出所还没正式上班,等待了两个多小时,昨天那位小民警还没到,却在门口碰到一位穿着便装、理着寸头的人,他看罗明探头探脑,主动询问了一下。

“欸,你是不是叫罗明?”他问。

罗明茫然地点点头:“对,你是?……”

“你的忘性倒是不小,我是负责你们落水村的片警,我姓秋,昨天刚给你打过电话,不是让你耐心等消息吗?”看上去,这位片警有些不太高兴,这种报了案天天跑警局的他也不少见,每天的案子那么多,怎么接待得过来。

“不是,秋警官,十万块钱可是我的命根子,要是拿不回来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你可得帮我抓抓紧。”罗明哀求道。

片警秋西从旁边的车棚里推出一辆摩托车,看样子这辆车是他自己的,下班以后就不能再使用公务车了。

“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你也要体谅我们的工作难度。”他见罗明是个大老粗,也就换了种说话方式,“十万块钱对你来说确实不少,但办案需要个过程,至少我们要先找到诈骗人吧,还要提审核实确认情况,这些都需要时间的吧?你说呢?”

“我……我知道,可我不是等不起嘛……”罗明支支吾吾地道。

“等不起也要耐心等一等。”秋西实话实说,“你还想不想拿回这笔钱了?”

罗明急道:“当然啦,这是救命钱,我一定要拿回来的。”

“那不就结了,要想顺利拿回这笔钱,就要让我们安安心心地帮你追查,现在科技手段也很先进,你还怕我们没能力查到一个大活人的行踪吗?”秋西无奈地道。

“那倒不是……”罗明明知这位警官说得在理,但他仍旧心里忐忑,“我是怕……怕那个黑其把我的钱全花光了,那可怎么办?”

秋西笑起来:“花光了也要赔给你,只要确认是诈骗,他不退钱就只能坐牢了,你说这个黑其会那么傻?再说,就算坐了牢,他也还是要赔偿你的经济损失,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理是这么个理……”罗明感觉有些词穷,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急迫的心情了,既然已经出了事,他也清楚挽回损失没那么容易。

但人总是这样,真摊上事往往会产生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秋西看着他纠结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道:“行啦,休完这两天假,我优先帮你把这件事处理处理,尽快给你答复,这总可以了吧?”

罗明大喜过望,他慌不迭地点头:“那就太好了,那就太好了!”

“这两天我也会让人帮你盯紧,你就不用天天往这里跑了。”秋西颇为体谅地道,“路费也不便宜,主要是耽误工夫。”

“没事的,我这几天就住在城里等着。哪天有结果,我再回村……”罗明坚持道。

“那也行,随便你。”秋西无奈地发动了摩托车。

罗明还是感激地道:“秋警官,让你费心了,你们也这么忙。”

秋西笑笑:“应该的,再说我对你们落水村也有感情。行啦,我先走了。”

“秋警官你慢走。”罗明客气地道。

望着这位片警离去的背影,罗明心里总算有了些底气,事在人为,能争取到一个优先处理他也心满意足了。

第十一章 仗义援手

想抓一个人,要说容易也容易,要说难也是真难,罗明也试图自己去找黑其,但自己的城市尚且不熟,另外一个城市对他来说简直无法脑补。

有了落水村片警的口头承诺,他也不好再拼命往派出所跑,只能心急如焚地等待着。

两三天后,他心灰意冷,身上的钱逐渐告罄。罗明打算返回落水村等消息,至于怎么跟李庙祝解释,那只能是糊弄一天算一天啦。

本打算回去之前再跑一趟派出所,不知道为什么时间一久连这点勇气也消失殆尽了。他失魂落魄地往车站走,手机响了两回也没打算接,现在给他打电话的除了李庙祝,恐怕不会有谁了。

上了返村的中巴,还没买票,他不甘不愿地把手机掏出来,却是喜出望外。

“……”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对方在电话里喂了半天。

罗明才道:“秋……秋警官,那个,有事?”他不认为这位秋警官真能帮到自己,毕竟这么多天过去一点消息也没有。

电话那头也有些不耐,秋西毕竟是年轻人,说话并不客气:“给你打几个电话都不接,是不是不想要钱回来了?”

罗明有气无力地道:“不是我不想要啊,可我……找谁去要?”他感觉有股怒火,又找不到地方发泄,所以口气也很不善。

电话那头却笑了:“瞧你这垂头丧气的样子。这样吧,我正好还剩一天假,带你去碰碰运气吧,或许能找到那个诈骗嫌疑人……”

罗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迟疑道:“你,你说真的?”

秋西气道:“你觉得我没事干来逗你玩?”

“不是不是……”罗明总算是反应过来,他慌忙道,“如果真能帮我找到黑其,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兄弟,请你喝酒……”

秋西严肃地道:“这是我的工作,喝什么酒……再说了,我也没把握帮你找到当事人,你要有心理准备。”

“行,行!”罗明哪管工作还是人情,有人帮忙就行,他不敢再称兄道弟,“秋警官,我到哪里去找你?”

他边说着话边冲下了中巴,差点把一个刚刚上车的大爷撞倒,大爷在后面骂了一句什么,他根本没听到。

电话那头沉默着,半天才道:“我还在休假,就不回所里了……要不你到江滨公园等我,我尽快赶过去。”

罗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等挂了电话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江滨公园的具体位置,这下可傻眼了。

他拿起手机想拨回去,最后还是作罢,他不好意思再叨扰人家了,自己一路问过去吧,这个城市并不太大,找个公园想来不难。

就这样,罗明一路打听一路小跑着往江畔奔去,路人还算好心,没给他指一条反道。

一个多小时后,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江滨公园时,穿着便装的秋警官显然已经等许久了。

还好,秋警官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责怪他。

罗明使劲揉了揉发红的脸,难堪地道:“不好意思,秋警官……城里我不熟。”

秋西倒是颇有风度地伸手跟他握了握,平静地道:“没事,咱们抓紧时间去找人吧。”

罗明感激地点点头,不敢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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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明把黑其的情况以及印象中的车次名称,再次跟秋警官描述了一遍,秋西判断黑其应该是直接去了省城。

但这个范围仍旧太广,于是秋西提议去古玩一条街打探一下,秋西虽然只有二十六七岁,但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小便在这个城市长大。所以走街串巷是驾轻就熟,那些倒腾古董的老板显然也认人,虽然不知道来人是个警察,但几句话下来,便知道来者不善,于是也便不敢隐瞒了,强盗遇见官嘛。

据店老板的描述,黑其经常往返于本市和省城之间,所谓同行是冤家,黑其自然不会轻易透漏下家的情况,但老板们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接触久了,大概也就知道黑其的生存门道。

原来黑其以前曾经在省城经营过一家垃圾处理场,但刚刚起步便与合伙人闹得不太愉快,垃圾处理是件脏活累活,捡到宝的机会有,但运气成分居多,合伙的两人都想着干轻松活,自然没法合作,最后大闹一场不欢而散。

散归散,但这个买卖还在,所以必然是有一个人胜出站稳了脚,而另外一个只能灰溜溜离开。

店老板们都认为黑其是被排挤出来了,不然怎么会放着好生意不做,甘心回来这个小山城当个破烂王呢?

秋西没去深究这些,他并不怀疑这件案子的属性,诈骗肯定是跑不掉啦,看罗明的倒霉相就能得出结论,现在的最大的问题是找不到黑其这个人。

店老板们提供了省城那家垃圾处理场的大概位置和名字,秋西想了想,虽然黑其不太可能在这个垃圾处理场,但普通交往应该没有断(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便领着罗明坐上了前往省城的火车。

罗明不由自主地想起前几日兴冲冲送别黑其的场景,那时候脑袋里除了发大财没有任何理智,想到这些,他感觉脸上又发烫起来。

坐在对面的秋西倒是没有看出他的异常,还以为他没进过城,太过拘谨。

于是他主动开口道:“你放松一点,这趟火车至少还得小半天时间才能到省城,能休息就眯一下。”

罗明感激地点点头,他一直有个问题憋在心里不好意思问。

“秋警官,你说,为了这点小事让你假也休不成……”罗明道。

秋西快言快语:“说句老实话,你这案子按照正规程序,没有几个月肯定拿不下来,运气不好那个黑其真躲起来,几年都不一定抓得到。”

罗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啊是啊……”

秋西继续道:“我们这次去,也就是碰碰运气,你要有心理准备。我看你应该是第一次进城,所以才尽量帮你一把,落水村我也很多年没回去过了,那么闭塞的地方怎么会知道城里的真实情况……”

罗明讶道:“秋警官,你也是落水村的?……不对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听我妈说,我有个舅舅是你们落水村的,但有好多年没来往了。”

罗明恍然大悟,敢情这还是个“远房官家亲戚”,他感觉心里莫名又踏实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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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的垃圾处理场内,并没有发现黑其的踪迹,现在的老板显然不太愿意提起黑其这个人,看来两个人闹得很僵。

秋西佯作不知,反复自称乃投奔黑其的穷亲戚,果不其然,老板差点拿笤帚把他扫地出门。

出门前,老板在后面低声骂:“以后你们这些一丘之貉,再敢上门我不打断你们的腿?按他这么搞,福瑞祥迟早被他整倒闭了……什么玩意!”

老板显然没打算背人,所以两人听得字字清晰。

秋西不怒反笑,罗明却不明所以,稀里糊涂地跟着秋西失望地离开垃圾处理场。

“这老板也是奇怪,福瑞祥是什么意思?”罗明嘟囔道。

秋西笑道:“福瑞祥是这里最大的古玩城……”

罗明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们到这个福瑞祥能找到黑其?”

秋西略作思索,才道:“应该是经常去,你到了那不要乱说话,防止被那些鬼精的老板们看出破绽。”

罗明尴尬地道:“呃……”

秋西也没再搭理他,自顾拦了车,省城他也常来,福瑞祥并不陌生。

然而,此行并没有任何预想中的收获,问了好几家,都说最近从来没见过黑其,不知道这小子跑哪里谋生去了。

不过,这些人也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黑其确实长期跟他们保持着上下家关系,通常情况下,黑其的渠道比较单一。

秋西心里疑惑,虽然说罗明赔了十来万,但这点钱显然还不至于让黑其轻易放弃平时的财路,又不是巨款。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这个念头在秋西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重新分析了一下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许多说不通的情节浮现:

第一,如果黑其只是为了骗取罗明的钱,那么只需拿几样不值钱的东西,然后把款子卷走,但罗明说,现金都是通过他自己亲手交给经销商的,而且采购的数量很多,有几个器型还不小。

第二,古玩一条街的老板们虽然说他们自己卖的东西不值钱,但也是当地的正常价,如果黑其不转手,怎么能套现?

第三,既然黑其平时的下家就在福瑞祥,那么他至少应当露一面,不说把东西全带上,带个破碗过来鉴定总保险吧?

这么一分析,现在的情况就明朗多了,要不就是黑其藏起来避风头,要不就是另寻其他下家,再或者出了意外!

不论哪一种,这次两人都算白来了。秋西不想让罗明觉得白跑一趟,好人做到底,他还是耐心地在其他几个没名气的小古玩城里转了转,多方验证之下,黑其的确未曾在省城出现过。

罗明很是失望,但也无可奈何,他打心底感激秋西的私下帮助,看着秋西的假期马上被消耗完了,便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想请秋西在省城吃顿好的感谢一下。

秋西拒绝了,他明天要上班,再说,这个忙基本算是没帮上。

在罗明的坚持下,两人找了家小店,炒了几个家常菜,眯了几口酒。

在罗明的观念里,两人这就算是认识了,他在城里不经意间多了个朋友。

吃完饭,两人便乘车返回市区,秋西的情绪有些低落,一路上几乎一言不发,罗明自然也找不到话题,他把手机设置成静音,今天折腾得够累了,想在火车上好好休息休息。

两人就这样对坐着眯瞪了三个多小时,回到市里的车站便分道扬镳了。

等罗明辗转回到旅馆,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他连澡都没洗,便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他睡得很快很沉,以至于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也没有发现。

第十二章 东窗事发

就在罗明和秋西到省城开始地毯式搜索之时,平静的落水村已经群情激愤了。

今天并不是初一十五,更不是什么好日子,观音庙前却聚集了大批村民,他们是来找李庙祝讨说法的。

也不知道是谁首先发现了观音失窃这个秘密,起初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但没过几天,似乎每个村民都知道了这件事。

关于流言,大多数农村应该都是这样的。

上午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些人,假装上香,但几乎不做声,他们是来确认情况的,毕竟潜意识里还有些畏惧,生怕菩萨怪罪。中午过后,来的人便越来越多,把个观音庙挤得水泄不通。

人多力量大,观音佛像本来也不是真的,顶不住那么多双火眼金睛的审视。

看到事情即将败露,李庙祝从厨房后门溜出来,趁着还没人注意,直奔桥头的那家小卖部。

小卖部有一台座机,这在村里已经很少见了。李庙祝平时不怎么用手机,主要原因也没个打电话的对象,机器是配了一个,但长期处于停电状态。所以情急之下他只能跑到这里来联系罗明,顺便躲一躲。

他试着拨了两个,没有接通。心神不宁的李庙祝只好托老板再给罗明打几个电话,老板看他气色慌张,倒是应承了,可要不提示无法接通,要不打通了也没人接。

李庙祝暗自拍腿,后悔不迭,怎么会派罗明这么不靠谱的人进城办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但世上没有后悔药。

虽说气急败坏,但李庙祝不敢过多停留,他不确定乡亲们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毕竟几十年来,从未发生过此等恶劣的事件。

会不会把庙给拆了?

完全有可能!村民们平时温顺得很,可一旦暴怒起来,又是完全不可预料的。

“拆就拆吧。”李庙祝暗暗思忖,但愿不要把自己拆了就行。他佯装刚刚上完厕所,慢腾腾地返回庙里,就在他打算从侧门溜进厨房时,瞅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李庙祝喜出望外:“福齐,你来了那就太好了……我都快愁死了。”

李福齐眉头紧锁,他也同样急道:“三伯,你赶紧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庙祝嘟囔着道:“能有怎么回事,这些人气势汹汹,不问青红皂白,胡搅蛮缠……”

李福齐是又气又好笑,这个三伯,还抱着侥幸心理呢。

作为村支书,他不得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三伯,你就别瞒我了,庙里的观音菩萨是不是不见了?”李福齐单刀直入,一针见血。

李庙祝内心却还在挣扎:“哪个嘴没把门的这般胡说八道……哪个王八蛋这样胡说八道啊?……”

李福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眼前的老人让他是又佩服又痛恨,佩服的是,这老人几十年如一日守着这家庙宇;痛恨的是,没有谁比这老人更加自欺欺人。

李福齐提议道:“要不要我找大伯他们出面调停?”

李庙祝瞬间回过神来,刚开始还有些犹豫,但几番思虑之下,这显然是最好的办法。

这才有了李福齐遍寻李起泗不着,不得不奔着李一亭家而来,改请李起淮出面调停的事。

听完李福齐的述说,李一亭也感到有些棘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村民们是否足够大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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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起淮很快就赶过来了。

发生这样的事,他怎敢怠慢,老三虽然神神叨叨,但毕竟是自家兄弟。大哥李起泗找不见人,等他领着儿子和李福齐赶到观音庙的时候,情况已经变得不太可控了,几个冲动热血的年轻人,揪着李庙祝的衣领逼问,不时还抽他几个嘴巴子。

李庙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嘴角淌着血丝,浑身筛糠似的发抖!就差没尿裤子了。

这些人都是源村的愣头青,素来以彪悍著称,李庙祝做了亏心事,自然怕得要命。

看这架势,其他人不好上前拉架,包括李福齐这个村支书,都不够资格调解。德高望重才是解决农村矛盾的唯一法宝,李起淮其实也不太够格,但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那么多,箭步上前把庙祝李起文拉到自己的身后。

两个年轻仔怒目圆瞪,他们没认出李起淮是谁,正想撒泼,才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破口大骂。

李一亭下手还是留了分寸,毕竟他了解情况,知道三叔理亏,只是出于保护父亲的初衷,争取一个调解的机会。

李起淮已经通过李福齐简单了解到事情的经过,所以他尽量语气温和地对大家说:“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有话咱好好说,别动手。”

旁边有几位年长的,总算认得李起淮是李家老二,示意几个年轻人说话留点余地,场面气氛这才缓和些许。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粗声粗气地问:“你们李家老大呢?……怎么不出来说句话,怂了吗?”

李起淮皱着眉头检查了一下李起文的伤势,除了脸上红肿、口鼻充血,并无大碍,不过老庙祝哼哼唧唧,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李起淮是气不打一处来,但现在可不是发火的好时候,一堆人虎视眈眈地准备扑上来呢。

李福齐替二伯回答道:“各位叔伯兄弟,大家都先冷静冷静,观音菩萨不会自己搬家,肯定是被人请走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领头的那个中年人打断:“你是村支书,一碗水得端平喽,李老三没把神仙守住,坏了我们村的风水,你说该怎么办?”

李福齐仔细辨认了一下眼前这个中年人,很快便想起来——原来是岩村的老光棍章坤,他之所以有印象,自然是因为这个人嗜赌如命、四十多岁娶不到老婆。

这样的人出面来讨说法?李福齐在心底暗暗奇怪,不过他在城里的时间多,回来落水村还没超过一年,对几个村子的具体状况不熟悉,也没敢妄加判断。

李一亭也一直没说话,他也同样不熟悉近些年村里的情况,但他知道,这里不是个讲理的地方,谁家势力大、兄弟多、拳头硬,谁就能说了算。

三叔吃点皮肉之苦那是在所难免,至于后果能有多严重,李一亭还是比较乐观的,毕竟李家六个兄弟,多少叫得上名号,在李村也是响当当的大家族。

倘若四叔在,谁敢踩在李家头上拉屎?四叔号称“拼命三郎”,别说丢了一座观音像,就算没了一座金山,李老四照样能让你服服帖帖。

李福齐显然没有继承到父亲霸道的特点,况且身为文化人兼村官,他的办事方法就温和多了。

屁大点事,李一亭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都没喊上陈天宇几人,当做家事来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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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明赶回落水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他磨磨唧唧地睡到太阳晒屁股,才搭上返乡的班车。

迎接他的是晴天霹雳!

观音庙的门口吵翻了天,却始终没有看到老庙祝露面,主殿和侧殿都开着门,但厢房大门紧锁,无论大家怎么敲门,没有人应声。

村民们打算砸门而入,碍于李村的族长李起泗亲自到达现场,许多人才不敢太过放肆,但众人都嘈嘈着认为李起文畏罪潜逃了。

李起淮打了包票,因为他昨晚已经跟李起文促膝长谈了半宿,十点多才返家,临走时给自己的三弟吃了定心丸:不论怎样,李家都会替李起文出这个头。

一方面李起泗交待,设法查到究竟是谁盗走了观音金身,另一方面,实在找不到,李家会重新去拜迎一个新的观音前来入主,也不算亵渎了神祗。

这与李起文不经意间想到了一起,于是李起文跟二哥透漏了罗明私下进城采购的事情,气得李起淮破口大骂罗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语气中还带着点埋怨。

“出了事,你不跟我们兄弟讲,相信一个外人?”李起淮有感而发。

李起文不敢吭声,他知道二哥平时虽然温和,但大事面前决不含糊,这次确实是自己急糊涂了。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装装可怜,看二哥怒火悄悄平息,他才怯怯地道:“我也是看自己带的徒弟,知根知底,没想到……”这个辩驳很无力。

“一个酒鬼加赌鬼,也就你知根知底。”李起淮是又生气又无奈。

他拿起手机拨打了罗明,提示无法接通,应该正好是罗明乘坐火车返回市区的时间,这座城市是山城,信号不好倒是常有的事。

李起淮也没抱太大希望,本想着倾泄一下怒火,只能作罢,自家老三一辈子这么个熊样,再骂也是对牛弹琴。

再说,这事怪无法无天的贼,李起淮是个明事理的人。

“事情已经发生,说再多也晚了,你把剩下的家当看管好,别再丢东西了,到时候乡亲们真就饶不了你。”他最后交待道。

李起文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我没敢进城,也是怕贼惦记着……不能一错再错。”

“你啊……”李起淮叹了口气,懒得再废话,独自离开了观音庙。

他是听着老三摸索着走进厢房,关了门,才放心离去的。老三胆子小,他也生怕老三想不通,溜到李村躲起来,到时候平白无故落个潜逃的罪名。

大不了就是花钱消灾的事,李起淮心里这么想着。

所以今天上午过来,他坚信李起文肯定还在庙里,只是为什么这么晚还没露面,他也感到有些奇怪。

打电话关机,他和大哥只能蹲在正殿等着,顺便和一些落水村的老人们商量着善后事宜。

落水村的老人毕竟还是通情达理些,李起泗的面子也足够大。

李一亭属于晚辈,这些事不便参与,但今天他和陈天宇两人也到了现场,因为冲突并不激烈,他们俩只是站在庙外闲聊。

期间,几个年轻人也去敲了厢房的门,总算克制,次数多了,吵闹声便又强烈起来。

罗明就是这个时候回到观音庙的,他刚露面,十几个村民就把他团团围住,尽情声讨。

刚开始他还嘴硬几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而且这群闹事的村民里有几个还是牌友,他大声嚷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但很快,他便怂了,他看到原来摆在主殿供桌上的泥胎现在七零八落地碎在地上,知道一切虚张声势都是徒劳,除了哼唧几句,红通通的脸蛋涨成了猪肝色。

听说李庙祝躲在厢房不出来,他便自告奋勇取钥匙去开门,虽然平时他跟李庙祝并不是同屋住,钥匙还是有的。

众人盯着罗明进了厢房,几分钟后,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从厢房内传出。

村民们先是一愣,随后一拥而入,也不禁被眼前的场景吓住!

罗明僵立在木柜旁,两眼发直,失魂落魄。

而地上,直挺挺地躺着一具面目狰狞、口吐鲜血的尸体……

第十三章 畏罪自杀

李庙祝服朱砂自尽,严重汞中毒,他吐的大部分不是血,而是红色带着粘液的朱砂。

一罐暗红色的朱砂放置于他的屋内,这本来是祭祀活动常用的道具,而且微量的服用听说还有安神的作用。

但李庙祝服用的量已经不是几克的问题,而是三五两了,那不毒发身亡才怪。

让人称奇的是,李庙祝死后浑身赤红,仿佛被某种传说中的烈火烧过一般,让围观者们忍不住打个寒颤。

李一亭仔细检查了一下三叔的尸僵情况,死亡时间显然已经在十二个小时以上,粗略推算,昨天晚上恐怕就已经服毒了。

他又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情况,并没有发现明显打斗的迹象,而且屋里非常整洁,更准确说是简陋: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别无长物。

当然,要认定有没有外人进来过,现在已经非常困难了,村民们一拥而入,早把初始现场破坏殆尽。

为了遵循司法回避的基本原则,同时碍于自己的身份仅仅是个晚辈,李一亭的意见是立即向当地警方报案,没想到这一提议却招来了村民们的一致反对,连大伯和父亲都没有明确表示支持。

大家七手八脚先拿了块庙里闲置的披红给李庙祝盖上,现场一片死寂,没有人再敢出声,偶尔有人低声私语几句,传递的却是神灵降怒、被天火焚烧而死这类信息,聊以解释尸体的异象,克服恐惧。

在他们看来,对观音菩萨大不敬,李庙祝这是遭天谴了!

但许多人也明白,李家真追究起来,也完全可以说成是村民们把人给逼死了!

谁也不想出来担这个责任,昨天叫嚣得最厉害的老赌棍章坤想拔腿开溜,被陈天宇侧身挡住了。章坤倒是不太慌张,唾沫淹死人的事,吐唾沫星子的可不负责。

所以章坤满怀怨恨地瞄了陈天宇一眼后,终究畏缩地退后,偷偷加入了“神灵震怒”言论的阵营中。

李起泗面色阴沉,与落水村的几个老人站在旁边抽烟,屋里烟雾弥漫。

李一亭悄悄把父亲拉到角落,低声问:“爸,你不是说昨天已经和三叔讲通道理了吗?”

李起淮丧气地道:“可不是嘛……老三这个人,有时候也是死犟,谈好的事,说变卦就变卦……”

李一亭疑惑道:“要是平常事也就罢了,这可是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三叔还不至于这么糊涂吧?”

李起淮无奈地长叹道:“这谁知道呢。”

“我觉得事情还是有些蹊跷,要不让大伯报警吧……”李一亭提议。

“我去问问,毕竟你以前也是干这行的,大哥说不定能同意。”李起淮不敢自己作主,只好领着儿子去找李起泗,忽然回头补充道,“村里的事,能不掺合就别掺合。”。

李一亭会意地点点头。

李起泗始终一言不发,落水村的一位老人终于憋不住了,颤巍巍地道:“起泗哥,你看这事?……”

没有回应,旁边一个老者帮腔道:“我听说,这种情况要是找公安局,得切碎了查,到时指定留不下全尸……”

边上的老人纷纷附和地颔首,最先说话的那个老人急道:“起泗哥,不管怎样,起文也救不回来,你就发个话吧……”

李起泗怒目一瞪,终于开口道:“事情肯定不能就这样算!不过我们李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起文失职弄丢了菩萨,理亏在先,大家怪罪他是理所应当的……但话说回来,菩萨无缘无故丢了肯定是有人在中间搞鬼,这些卑鄙小人我们绝对不能轻饶!”

“那是那是……”老者们赞同。

“可是起泗哥啊,到哪去找寻偷这菩萨的人呢?你说现在起文命也丢了……有没有个偷东西的谁也说不准了……”他的言下之意颇有点李庙祝监守自盗的意味。

刚刚走过来的李起淮一听就怒了:“说的混账话!偷了就是偷了,你们不抓贼就罢了,还打算污蔑到我三弟身上吗?”

李起泗摆手制止了他的继续言语,冷冷地道:“老三想不开,那是他自作自受,但偷东西的人,也别奢望全身而退。”

“大哥,你的意思是?”李起淮没明白。

“让公安局把偷观音的人找出来,一命赔一命,还起文一个公道。”李起泗斩钉截铁地道。

又有一位老者嗫嚅道:“我们也活了大半辈子……起文这样子,也不像是人为的呀……”

李起泗厉声道:“天谴也好,人祸也罢,我们李家都不可能就此罢休!”

众人噤声,不敢再言语。

李起泗转头对李起淮道:“二弟,你派些人到祖屋里取棺木,把老三装殓一下。”

李一亭欲言又止,他望向陈天宇,求助似的道:“四哥,你看……”

陈天宇淡定地道:“入乡随俗,按大伯说的办吧。”

李一亭闻言不再坚持,怀疑归怀疑,一切还只能遵照农村特有的死亡处理流程来办,由李家几个兄弟运送李起文回村入棺,在室外设灵堂(李庙祝服毒身亡,属于横死,棺材不能入厅堂)。

善后工作安排好,李起淮便打电话通知了李起文的养子李福堂。

李一亭插不上手,只能干看着,心里五味杂陈。陈天宇轻轻拍了拍一亭的肩膀,示意他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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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要报警查观音失窃的案子,刚才缩在角落的罗明总算找到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他胡糟着脸,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这回进城认识个警察的事,极力表白自己并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是对神庙负责的。

反正调查的是盗窃案,不是命案,他觉得找熟人肯定更可靠尽责一些,偏僻乡村警力匮乏,乡派出所都远在十几公里以外,腾不腾得出人手真不一定。

况且真查起来,一时半会很难有眉目,乡派出所的侦查能力堪忧。

李起淮先恶声恶气地训斥了罗明一顿,他是忍不住。但最后考虑再三,还是由李起泗拍板,采纳了罗明的方案。

市里能过来警察,破案概率显然大多了。

牛是吹出去了,真联系小民警秋西的时候,罗明又忐忑起来,一个很少归乡的远房亲戚,而且在遥远的市里工作,真的会千里迢迢过来帮忙吗?

为了更有把握,罗明总算深思熟虑了一回,他先找到了秋西的娘家舅舅——泰村的章树炳,没想到这位娘家舅舅一口就回绝了,理由是长久没有来往,不想欠妹妹她们家这个人情。

罗明碰了软钉子,只好站在章树炳家门外,厚着脸皮给秋西打了个电话,果不其然,生性怠惰的秋西并不想趟这浑水,这可把罗明急坏了。

“秋警官,你看趁着这机会,回来看看你老舅,他也挺想你的……”仗着现在就在秋西舅舅家,罗明满口跑火车。

秋西犹豫了片刻,才道:“不是我不想帮你,这不我刚刚休完假,现在也是离不开。再说,你们乡里的情况我不熟悉,你应该找乡一级的派出所去,越级调查是违反规定的。”

“这个小案子乡里不愿受理,我们请你来也是帮忙,只要查出眉目,我们再请乡派出所过来处理……你看行不行,我的情况你最清楚,帮帮忙呗……”罗明软磨硬泡,不死心:“难道你们过年也不放假吗?”

“过年也就三天假,还得值班。”秋西想了想,“你让我舅舅接下电话……”

罗明庆幸自己没走远,他赶忙小跑着将电话交给满脸嫌弃的章树炳手中。

毕竟是自家外甥,虽然章树炳对妹妹一家嫌贫爱富很是不痛快,对于晚一辈,言语倒还透着疼爱。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几分钟,章树炳冷着脸又把手机交回给罗明,罗明紧张地接过。

“既然我舅舅说话了,那就过去了解一下情况。”秋西语气中透出无奈。

这让罗明喜出望外,他激动地问:“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秋警官,这次能过来几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半个月左右吧,我把年假挪一挪……还得看领导同不同意。”

罗明忙道:“足够了,足够了,秋警官,你真是贵人啊,整个落水村都会感谢你的。”

秋西没有听他胡吹捧,淡淡地道:“去了再说吧。”便挂了电话。

直到电话里响起嘟嘟声,罗明还不敢相信自己真请到了个活菩萨,这趟进城没有白跑一趟啊!

师傅欸,你啊,为什么那么想不开,事情不是可以解决的嘛,非得走绝路?罗明在心里暗暗腹诽。

收了电话,他甚至想不起跟章树炳打招呼,便急匆匆下山找李起泗邀功去了。

第十四章 木屋子的传说

李村有个独特的风俗,每户有老人的,都会在生前备一口寿材,而这副寿材不但质地优良,还会存放在一间单独的木屋子里,通常称为祖屋。

村民们并不富裕,祖屋一般选择年久废弃的老屋,往往是老一辈住过,然后闲置不愿拆除的。

木屋子是李村特有,也不知道是何时流传下来,因此落水村的另外三个村都没有,每个来到李村的人往往会觉得木屋子很神秘,李村自己人也敬畏有加。

一方面是因为木屋子阴暗潮湿、常年关闭、置放棺木,让人望而却步;另一方面,关于木屋子流传着许多惊悚的鬼故事,世世代代口口相传。

鬼故事这东西,在老人家和孩子们间流传的广,大部分成年人其实是不信的,但出于某些心照不宣的目的,他们也不会出面戳穿。这或许也是对全家最贵重的财产的一种保护吧(许多老人把一辈子的积蓄用于置办一副寿材),防贼!

在众多鬼故事中,有一个传说因为流传得最久、传播最广,导致大多数人都无从辨别真伪,慢慢地,成了李村一个有鼻子有眼的预言,神乎其神:

据说,每隔一个甲子,也就是六十年,木屋子里就会降临一位开过天眼的祖先,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巡视所有的木屋子,然后考察这些后代们是否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并根据情节轻重做出相应惩罚。

罪行小的,主要以警告为主,提醒及时改正或者弥补;罪行稍大,但还罪不至死的,在木屋子主人的家中将会发生一些怪事,以示惩戒;至于罪行大的,则会受到诅咒,木屋子主人将会受到金木水火土五种天谴,命硬顶得住的或许可以逃过一劫,不肖子孙们则往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话虽如此,小警告小惩戒似乎曾经出现过,但五行天谴却从未听闻发生过,也没人能够具体说出子丑寅卯。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荒诞的传说居然被原封不动记载进李村的族谱里,作为附件留存(不知道是哪位祖先如此恶搞),其中特别提到一件大不赦的罪行:冒犯祠堂。

祠堂就是李家的祖祠,并不是指所有的祖祠。

也正是这个原因,掌管祠堂的人理所当然地成为李村最高权力者,现代社会设置了村支书这个官方职务,但并不影响掌管祖祠的李起泗在李村举足轻重的地位,一是村支书岗位是整个落水村的村支书,李村是自然村,只设置小组长;二是每一任村支书基本都是落水村原住民,多少知道李村的特殊规矩,在不影响落水村整村管理的情况下,没必要剥夺李村族长的权威;三是每任村支书都是李村族长的晚辈,在这个长幼有序、思想传统的偏僻山村里,谁也不敢斗胆做忘本之事。

时间进入现代,这个传说早已被许多年轻人嗤之以鼻,但老一辈依旧笃信不疑。

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免祸及子孙,还是多积阴德、莫犯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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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亭是不相信这个传说的,但他也是听着这个传说长大的,当他把这个传说复述给北亭众人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笑声。

刘紫辰还稍微捂了一下嘴,沈明月却放肆地笑得屋里屋外都听得见。

李一亭尴尬地干咳数声,瞪了沈明月一眼表示不满,沈明月丝毫没有察觉,继续傻乐。

“乐归乐,我可警告你们,我老爹回来,你们可得严肃点”李一亭无奈道,这一路,北亭揭破了多少传说谣言,他自然也不会轻易相信,但回到家乡,每个人都会不自觉地犯一些常识性的错误而浑然不知。

话音未落,一亭母亲刚好走了进来,微微一笑道:“你们几个孩子高兴什么呢?”

没人说话,沈明月也强憋着。

李一亭讪笑道:“随便聊聊,他们不懂我们这的规矩呢。”

母亲慈爱地望了他们几个一眼,道:“别蒙我啦,我可都听见了你们说的事确实没边没影,都是骗小孩子的。”

刘紫辰在旁道:“大娘,你放心。我们也就是听听而已,肯定是不信的。”

“不信就好”母亲点点头,也没有再说话,自顾忙些要紧的家务事。

母亲是刚从三叔家里回来的,她去帮忙料理白事的饮食,现在回来也是给这群客人管饭。她忽然想起一个事:“亭,你爸抽不开身,这边你要看顾好”

李一亭回答道:“三叔那边忙,我想去帮帮手,老爹也不让。”

母亲却表示支持:“听你爸的吧,这也快过年了,你这边还有客人呢真想去,出山那天再去送送你三叔。”

她仿佛轻叹了一声,声音几乎弱不可闻地道:“人嘛,总是会老去的。”

来了这么久,北亭几人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亭母亲感慨,几人都没来由地鼻头一酸。

生老病死,在贫困的农村里可不就是稀松平常的事。

李一亭摸出支烟点上,默默吸着,半天才道:“妈,福堂回来了吗?”福堂当然就是三叔的养子。

母亲嗯了一声,手里不停歇,刘紫辰和沈明月见状起身去搭把手,母亲朝她们点头一笑。

“这些年,福堂在外面还挺不错的听说还买了房买了车,小孩也都七八岁了。”母亲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李一亭欲言又止,福堂既然混得这么好,为什么对自己的父亲不闻不问,但回头想想自己,似乎也好不到哪去,便没有吭声。

陈天宇瞅了他一眼,大概也明白一亭的顾虑,但他心中一动,朝一亭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起身走出厨房,来到了客厅门口。

留下万永坤递柴,旷梭烧火,不发表任何意见。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们比普通人还更像普通人。

陈天宇还没开口,李一亭率先问道:“四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陈天宇点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我感觉你这次回来以后,状态有些不太对。”

“啊?这么说,你昨天阻止我继续调查,是这个原因?”李一亭讶道。

陈天宇摇摇头,叹道:“我阻止你,是因为当时现场不但已经被清理,而且遭到二次破坏,没必要劳神劳力”

李一亭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吗?”

“是不是我不太确定,但你没看出来破绽我就很担心了。”陈天宇若有所指地道。

他继续道:“我总觉得,那间厢房着实太过干净了些,不像是平时有人住过的地方。”

李一亭下意识地捏了捏下巴,半天才道:“或许,庙里就只有这种条件呢”

陈天宇不置可否,闻言轻笑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也没进过寺庙的厢房,所以只是一种单纯的观感。”

李一亭冷静地道:“如果我记得没错,你的直觉一向是挺准的,相信这回”

陈天宇出乎意料地摇摇头:“我对你们这里的情况不熟,直觉有可能是错觉,或者说惯性思维。”

李一亭点点头,没再说话,他显然处在无意识地回忆中,许久,他开口道:“三十多年前,三叔就当了庙祝,我年纪不大的时候,曾经去过他的厢房,虽然记不大清楚,但印象中确实很简陋,几乎空无一物”

陈天宇会意地颔首:“但愿如此。咱们也别瞎猜了,胡乱猜测是大忌,有机会咱们可以私下问问。”

李一亭点点头:“你的提醒我会留意的。”

陈天宇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道:“咱们都有些强迫症,你也不用太在意。”

李一亭微微一笑:“吃这碗饭,如果连我们都不怀疑了,谁还会去关注?”

“或许是这个理吧。”陈天宇忽然想起一件事,“朱砂中毒会造成身体赤红吗?”

“朱砂的主要成分是硫化汞,还混杂些微量的其它重金属,服用过量中毒是肯定的,但体色发红”李一亭也不敢确定。

陈天宇没有再细究:“等我问问荆南再说吧。”

李一亭忍不住又道:“如果真有凶手,动机何在呢?”他提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陈天宇道:“没错,我让你静观其变更多是出于此种考虑,没有真凶最好,倘若有,我们不能过早地暴露身份,否则凶手仅需静候我们离去,然后再实施行动,后果将不堪设想。”

北亭终究只是落水村的临时过客,本领再高恐怕也鞭长莫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李一亭接着道,“但愿只是个意外。”

两人没再言语,抽完一支烟,也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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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起淮回来后,一言不发。

老三的寿衣是他领着人更换的,直到换完寿衣,老三的身体始终是赤红的,毫无褪去的迹象。

他并没有太多的医学常识,现在盘旋在他脑海里的,更多是关于天火焚身的流言。

回村以后,说的人似乎更多了,因为李村才是这个传说的真正发源地,这让李家六兄弟两三代人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这里面,唯独早年丧父的李福齐毫不以为意,学历和见识摆在那,又是典型无神论者,碍于风俗习惯没出言反驳就不错了。

在落水村,土葬还是殡葬的主要方式,火葬政策还停留在政府宣讲阶段,直到李起文过世,落水村还没有一个人主动要求火葬的。

所以,经过众人商议,李起文将在年前进山,入土为安,日子基本选定,就是除夕的前一天。

大哥李起泗虽然没有明确说什么,但看他凝重的表情,显然和李起淮有同样的困扰。

关于五行天谴的传说,李家几个兄弟属于比较相信的那一批,李起泗作为掌管祠堂和族谱的族长,顾虑只会更多。

但让李起淮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老三敬了一辈子的神,仅仅因为没看管好神像,被宵小之辈混水摸鱼,这种情况能摊得上天火焚身这种至高惩罚?

那偷东西的贼呢?应该怎么处置?

李起淮是真的想不通。

所以晚上回家以后,他还一直在思考,几乎不怎么搭理儿子和北亭几位客人。

陈天宇偷偷给李一亭使了个眼色,李一亭会意地主动找父亲闲聊去了,父亲是最后一个见过李起文的人。

“爸,你可别太伤心了”李一亭不知道该怎么问起,怕引起父亲其他情绪。

“我们几个兄弟年纪都不小了,迟早有一天要走。”李起淮在这方面跟母亲认识一致,“不过你三叔最后也没得个善终,唉有些不是滋味。”

他看儿子不说话,随即道:“生死有命,其实也没什么。现在时代好了,你们好好在城市里发展,我们也就安心,农村实在太落后了。”

李一亭还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父亲谈及自己和四哥的疑惑,最终还是婉转地道:“爸,你说三叔这么多年,一直就住在庙里吗?”

李起淮没有多想:“福堂从小跟你三叔也不亲,年幼时便进城,这都二十多年过去啦,你三叔早把观音庙当做自己家了李村这个窝很久没生过火。”

李一亭奇道:“可三叔在庙里住得那么简陋,怎么受得了?”

“他呀,向来不喜繁琐,性格也孤僻。大多时候都以练笔度日,我偶尔去看他,常听他说,身外之物,越少越好,最好不要。”李起淮叹道,“我是理解不来。”

李一亭心中一动,问道:“这么说,三叔这些年积蓄应该不少啊,他又没什么用度。福堂还需要他接济吗?”

李起淮摇摇头:“早些年肯定要寄些钱物,但福堂也快四十岁的人了,有家有口,早就用不上你三叔帮扶了。”

“观音庙的香火那么旺”李一亭思索道,“那三叔应该是留了些家底的。”

李起淮轻叹道:“你大伯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让我帮忙去清理你三叔的遗物,想转交给福堂,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名义上的后代。”

李一亭颇感兴趣地道:“应该不少吧?”

李起淮再次摇头:“也就万把块钱,不知道这些年他都把钱花到哪里去了,搞不懂他这个人。”

“哦?”李一亭确实惊讶,“或许三叔把钱都存在银行里了”

父亲轻笑道:“你三叔这个人有个怪癖,他是从来不往银行存钱的,他说还是现金拿着踏实。”

“原来如此。”李一亭自言自语道,他已经有了主意。

看来,有必要跟三叔的徒弟罗明好好谈一谈了,这可比跟父亲交流简单多了。

所以他也不再发问,给父亲递了支烟,父子俩就在客厅门口抽起来,直到母亲喊开饭。

第十五章 窃案调查

小民警秋西在娘舅家安顿下来后,才联系了罗明,与其说来帮忙破案,还不如说趁此机会来玩一玩,毕竟,他并不是一个上进心特别强的人。

嫌贫爱富的人不是秋西,而且随着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城里人到农村度假。

这也是一种新潮流,秋西是年轻人,追逐潮流是天性。

几乎在同时,李一亭和陈天宇也找上了罗明。罗明和陈天宇只有一面之缘,印象不深;但罗明好歹认识李一亭是师傅的侄儿,所以他没着急去见秋西,先在侧殿里和两人聊了会。

李庙祝已经不在人世,但观音庙不能无人看守,所以他抽不开身去李村,如今,罗明已经是事实上的新庙祝。

本来就没有人选,观音没了,更不可能有其他人来接任。只要秋西能够帮忙找回观音像或者那笔资金,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上新庙祝。

这么一来,罗明居然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说话也生硬许多。陈天宇敏锐地察觉到这种细微的变化,所以他示意李一亭先问话。

罗明先开口道:“你们来找我,有事吗?”

李一亭问:“听说你一直是我三叔的徒弟?”

“这有什么问题吗?”罗明不答反问。

李一亭微微一笑:“你和三叔完全是两个风格,我当然很好奇三叔为什么会选上你。”

罗明闻言抹了一把红通通的脸,冷冷地道:“赫,你以为谁都能揽这行的吗?”

陈天宇终于插话道:“这么说来,你们的收入应该不菲喽”

罗明瞄了他一眼,仍旧是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天宇没有理他,自顾道:“既然收入不菲,其实你们完全可以重新买一个观音像,不至于弄到现在这么尴尬的处境。当然,如果你为了接班,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的话,我也能理解。”

罗明一直都在漫不经心地听他们说话,主要是碍于李庙祝与两人的亲戚关系,他并没有认真听陈天宇说话。

“呃你说什么?”他皱了皱眉头,多少捕捉到些不善之意。

陈天宇微微一笑:“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如果你想抢个庙祝当当的话,把观音像藏起来也是很正常的。”

“什么!”罗明像被烫到似的弹起来,“你可不要乱讲话!”

他指着陈天宇,鼻子都气歪了,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陈天宇可不惧,他泰然自若地道:“我这样想其实也很正常,你说,你师傅赚了那么多钱,这件事怎么会这样惨淡收场?我记得观音像在小年之前就丢失了,这么长时间重新买一个不就得了吗?”

罗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知道请一个新菩萨要多少钱吗?”

“这么说你知道?”陈天宇斜乜他一眼,继续激他。

罗明低沉地咆哮道:“二十几万!你们拿得出来?”

“哦。”

罗明继续大声道:“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这些城里人,知道什么?”

陈天宇笑道:“二十多万我相信你是肯定拿不出来,但你师傅却未必。”

罗明突然冷静下来,他冷冷地道:“这些事我没必要跟你们啰嗦,秋警官在等我,你们问他去吧。”

说完他起身打算离开。

陈天宇似乎自言自语道:“我猜你师傅的钱都被你揣到口袋里了。”

罗明猛然转身道:“如果你再敢胡说八道,给我小心点。”

罗明气冲冲地走了。

陈天宇望着他离去,忽然轻叹道:“看来,钱还真不是他拿的。”

李一亭微微点头:“这个人没什么城府,大可排除嫌疑。”

陈天宇疑惑地道:“那你三叔的钱会藏到哪里去了呢?”

“要不我们找一找?”李一亭提议道。

陈天宇抬头看了一圈,今天没有一个香客,刚出了事,村民们再虔诚,也不会轻易便前来。

陈天宇略作思索,才道:“你三叔的地盘,你去找找也是名正言顺。我呢还想再去看看那间厢房,我总觉得似乎遗漏了些什么。”

李一亭点点头,两人很快便分头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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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明找到小民警秋西的时候,一脸迫切。

秋西显然也看出来了,毕竟一起去过一趟省城,罗明的这个表情他很熟悉。

舅舅章树炳并没有在家,他给秋西留了一间单独的客房,家里空房多的是。

秋西也没多说什么,他知道罗明的来意,便取了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夹夹在腋下,顺便拿了两支笔。

“到案发现场去看看吧。”他不疾不徐地道。

罗明不忘客气几句,顺便套个近乎:“兄弟,你刚到,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秋西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我昨天就来了,还是抓紧时间吧对了,你最好叫我警官吧,虽然是帮忙,但毕竟是办案。”

罗明老脸微红,但更多的是是期待:“秋秋警官说得是,办案就是办案”他还不忘伸个大拇指,表示对这种工作态度的赞赏,当然更多的是掩饰尴尬。

秋西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仍旧淡淡地道:“案发地点离这里远不远?”

“啊?哦,不远不远,走路半个小时左右。”罗明对专业术语还不太敏感。

秋西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那咱们走吧,我中午还得赶回来吃饭,先去看看现场。”

罗明连忙殷勤地道:“在我那吃点就行,要不然中午咪两口?我们不吃素,饭菜不错的。”

秋西摇摇头:“不了,工作时间也不允许喝酒。”

罗明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便相伴着从泰村往观音庙走,路上多少也聊上几句,但主要是了解落水村的基本情况。

他们走的快,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两人已来到观音庙,秋西简单地在庙里庙外转了一圈,最后在原神像的位置刻意多停留了片刻,随即便在供桌旁的长凳上坐下,摊开文件夹,认真记录了一下初步调查的情况。

“案发那几天,有发现什么特别可疑的人吗?”秋西坐着问罗明。

罗明站立在供桌旁,想了想:“没注意”

秋西点点头,又问:“村里有没有惯偷什么的?或者说整天游手好闲这类的?”

罗明下意识地抹了抹脸,他自己不就是属于游手好闲的嘛,不过他可不会承认。

“游手好闲的年轻人,还是有几个的,不多惯偷真没听说。”

秋西并没有生疑,他歪头想了想:“村里以前发生过盗窃案吗?”

“呃,有吧”罗明不太确定。

“都丢了些什么?”

“猪牛啊,鸡鸭啊,锄头乌锥什么的都有。”罗明煞有介事地配合提问,他又补充道,“种在庙门口的菜也被人偷过”

秋西有些无奈,抬头皱眉道:“贵重点的有没有?”

罗明摇头表示不知。

“这样吧,你有没有重点怀疑的对象?”秋西皱眉道。

罗明继续摇头。

秋西便把手中的笔放了下来:“好吧,那我下午再到村里走访一下,先这样吧。”

“就这样行了?”罗明也感觉到有些太草草。

秋西微微一笑道:“那你觉得呢?办案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何况是盗窃案,只能慢慢查。”

罗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肯定能快些,可你一问三不知。”秋西耸了耸肩。

罗明尴尬地笑笑。

陈天宇和李一亭两个人一直就在侧殿坐着闲聊,秋西来过侧殿,但并没有特意询问他们。

至于秋西的行动,两人从侧殿可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有些面面相觑,这就是罗明从城里请来的牛比警察?

不会是专业做笔录的吧?对于从事刑警工作十几年的李一亭来说,这人的生疏程度几乎就是个警局新手,一个多小时时间几乎全花在记录上了,现场调查纯粹走马观花。

“警官秋警官是吧?”李一亭起身走进主殿,主动开口道。

秋西半天才抬头瞄了他一眼,倒是认真地打量了一会:“你是?”

李一亭还没说话,罗明便抢着道:“这是我们老庙祝的侄儿。”

秋西轻哦了一声,继续低头记录些什么,过了一会才重新抬头道:“同志,你是有什么情况要反映吗?”

李一亭点点头:“是这样的,我刚才发现,三叔的存款好像也不见了。”他和陈天宇搜索了很久,并没有找到任何现金,既然来了警察,正好帮忙查一查,他补充道,“我三叔就是原来的庙祝”

秋西颔首表示了解,并且记录下来,又道:“存款大概有多少?”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李一亭确实不知。

秋西并没有太多留意:“还有别的吗?尽管说。”

“呃,没了。”

“那行,有情况随时跟我反映”秋西例行公事地道。

陈天宇差点笑出声来。

这位秋警官似乎从头到尾就没想起来要问问老庙祝去哪了。

他在思忖着要不要出言提醒,但鉴于这位警官拙劣的调查水平,他决定还是先放一放。

他不像李一亭,是刑警出身,在他看来,这个人虽然稍显稚嫩,但态度还是诚恳的,办案也规规矩矩,或许,将来还有仰仗的地方。

毕竟,这里是穷乡僻壤。

所以,当李一亭满脸失望地走回来时,陈天宇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道:“一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让他试一试好了。”

李一亭无奈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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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西没有应承罗明的午餐挽留,说下午再来,便离开了观音庙。

陈天宇和李一亭也没打算多待,见他离去也便回了李村。

两人虽然有些失望,也没太指望秋西真能破了这起盗窃案,但有个拿证的正式警员在村里,以后办事总能方便点。

“好歹是个热心人,不然也不会跑到咱这山沟沟里来。”李一亭最后还是表达了肯定,警察也是人,何况秋西还这么年轻,总要有个成长的过程。

“别要求太高。”陈天宇微微一笑道。

“嗯。”李一亭忽然道,“没想到,天天供在庙里的观音像竟然这么值钱,这些窃贼想来主要是为了谋财。”

陈天宇笑乜了他一眼,补充道:“你不知道近些年古董热吗?这块你要问问紫辰,她对文物啥的挺感兴趣的。佛像是古董,价值不菲,显然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我怀疑你三叔的那些现金存款恐怕也是他们的顺带目标。哪个窃贼嫌钱多呢?”

李一亭摇摇头:“我爸私下跟我说,三叔好像把钱拿给罗明去采购新的神像了,这笔钱或许被罗明赌没了”

陈天宇道:“你觉得你三叔会给得一分不剩吗?”

李一亭点点头,以他对三叔的了解,一直是个精明人,他道:“有道理。肯定不能只剩个万把块,至少留个棺材本”

“我们之所以找不到这些钱,很有可能是被盗了。”陈天宇接着道,“或许,你三叔自杀这件事,也不会那么简单。”

李一亭叹道:“我仔细检查过三叔的尸体,并没有发现被胁迫服毒的任何迹象,这又怎么解释呢?”他想起一件事,“对了,关于身体赤红这件事你问过荆南没有?”

陈天宇点点头:“问了。荆南说,造成身体变色的原因有很多种情况,但汞中毒应该不会直接引发有可能是过敏反应、脏器大出血等等,不过需要解剖才能确定。”

李一亭半天没吭声。

“这么遥远的路途,荆南肯定脱不开身,要在本地解剖,我怕我爸他们不会同意”李一亭叹了口气,农村里的保守思想他体会深刻,“哪怕局部解剖取证也不至于让我们这么束手无策。”

“对了,你重新勘察了厢房,有什么发现吗?”不能直接法医介入,李一亭很想通过多一些的间接证据确认三叔是不是真的自杀。

他的职业素养还是在的,关于自杀,他也存疑。

没想到陈天宇沮丧地摇摇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可能真是我自己看走眼了。”

“这就怪了”李一亭自言自语道。

“其实说来也简单,要不就是自杀属实,要不凶手必然是个中高手,没有留下任何可用物证。”陈天宇总结道,“所以我们没必要太浪费时间猜测,或许,这件事才刚刚开始也说不定。”

李一亭面色凝重:“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毕竟,这是我的家乡希望事情到此为止吧。”

陈天宇用手指摸了摸鼻子,怪笑道:“你知道你现在的状态是怎样的吗?”

“怎样?”

陈天宇叹道:“千里溯游的大马哈鱼,锐气尽失。”

李一亭讪笑道:“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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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西倒也敬业,他有板有眼地开始了对四个自然村的走访和排查,重点对嗜赌人员、闲散人员和好酒人员进行了记录。

经过筛选,大约有二十几个中青年具备作案条件,每个自然村都有,包括人数不多的李村。

其中岩村的章坤和源村的章金比较典型,章坤我们已经有所了解,光棍加赌棍,带头闹事的也是他;章金则是源村的一霸,从小偷鸡摸狗不务正业,胆子还特别大,前几年竟然偷了李村某一家的棺材,但很快便被派出所寻回,留了案底。

这两个人之所以迅速进入秋西的视野,主要是太醒目了,其实并没有什么依据。

一天时间走访得到的结果,最多属于统计范畴,更多的还是通过村干部间接了解。

秋西打算先把两个重点人传唤一次,结果却是不尽如人意。两人交待:章坤当时正在赌桌上通宵鏖战,证人很多;章金不知道干什么摔了腿,养病都快一个月了,床都下不了。

这种情况,让没什么经验的秋西很是挠头。

落水村虽然没有多少人,但真要一个个摸排加传唤,两个月都下不来,他对能否完成这项工作也有些忐忑。

不另辟蹊径,调查堪忧!

他打算找李家六兄弟问询一下,毕竟自家兄弟总会上心些,正好李村也有个怀疑对象——荀元春。

李村并不是每个人都姓李,一两家外姓是正常的,一般属于上门女婿这样的身份。

荀元春就是个典型的上门女婿,他的老婆姓李,是李村人。他老婆据说年纪轻轻就得了乳腺癌,接着便疯了,没几年因病过世。因此,荀元春目前是个鳏夫,无儿无女,一直未娶。

按理说,这还算个有情有义之人,但荀元春并没有如此简单。十几年前的某一夜,风雨大作、电闪雷鸣,李村的鳏夫荀元春半夜惊醒,突然间便开了“天眼”。

紧接着,他预言了几件事,竟然件件言中,让李村村民瞠目结舌、不明所以,从此越传越玄,远近闻名。

落水村私下找他占卜的不少,更远的村子千里迢迢赶来问询的也偶尔有,最后有没有预言对,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荀元春以此糊口,衣食无忧,便是事实。随着质疑的人越来越少,以讹传讹的越来越多,他却一反常态,开始闭门不出,潜心修道,业务反倒接得少了,声称不差那点钱。

真实原因想来并不是这样的。但随着收费的提高和名气的提升,荀元春索性自称荀子转世,架子也是越来越大了,没有重大活动难得见到一面。

从我们这些城里人的角度看,荀元春显然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神棍。

秋西自然也是同样看法,这显然是从薄利多销模式转为盯住一个人坑嘛。

这样的人会去盗窃观音像吗?确实不好说。

本来就故作神秘,披着这层外衣行事自然方便。更何况,据村干部们讲,这位未卜先知的活神仙也好赌!谁敢跟他玩?想不通。

秋西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了荀元春那座地处偏僻的老旧房子,居然大门紧闭,吃了个实实在在的闭门羹。

他在大门前敲了许久,毫无动静。碍于没有什么证据,秋西只好先放一放。

紧接着,他陆续找李家几兄弟了解情况,这才意识到老庙祝李起文已经身故,可谓后知后觉。

罗明早已跟李起泗汇报过秋西的身份和来意,所以李起泗很是重视,毕竟当众放过狠话,要查出真相。除了老三服毒自杀说成了抑郁而终,其他都非常配合,而且还特意提供了不少怀疑对象。

除了秋西之前掌握的那部分人,李起泗还特意提起源村有个盗窃小团伙,领头的并不是章金,而是另有其人。

秋西想问问这个人的名字,李起泗表示不知,只知道这人进过城,上过峨眉山,学过气功,还是个哑子。

听源村的人传,此人有飞檐走壁的奇功,无人敢惹!但由于父母双亡,名字都没人知晓,整天喊他哑子哑子。

哑子也不介意,只会目光怪异地望着你,啊啊几声表示回应。

然后面无表情走开,十几年独来独往,没有朋友。

秋西奇道:“既然他连朋友都没有,怎么会成为盗窃团伙的头领?”

李起泗摇头道:“盗窃这种东西,都是黑灯瞎火、偷偷摸摸的,团伙成员平时不一定是朋友。再说了,连章金都怕他,这不是很好推测嘛。”

秋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种推论也说得过去。

“那我怎么才能找到这个哑子呢?”他问。

李起泗想了想:“哑子每天都进山练功,或许可以在进出村的山路上碰到他”

“好的,大叔,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李起泗赶紧摆摆手:“是我们要感谢你才对,让警官你费心了。”

秋西有些羞涩地笑笑,不再说话,随着调查的深入,说实话,他是越来越没底了。

好像每个人都挺可疑的!

关键是,这个落水村到底还有多少个怪人?

第十六章 闹鬼了!

腊月二十九,李起文出殡。

人活着不容易,死却简单。再隆重的葬礼,对死者也没有实际意义,倒是做给活人看的。

李起文的养子李福堂不是穷人,葬礼自然不能太寒酸,但也仅仅是不寒酸而已。据说,李福堂本来是打算弄得再隆重些,却遭到了妻子的反对。

理由更加简单,老头就留了万把块钱的遗产,他心里还有这个儿子吗?当然,嘴上说的是另外一套:死得不太光彩,太隆重不符合礼法!

李福堂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同意了简办的方案,所谓简办,无非就是吊唁人员仅限于自家亲戚和本村范围,吹鼓手规模尽量小,墓地不大修大葺,其他程式还是少不了,送葬的一顿好吃好喝也不可能节省。

即便有理有据,背后嚼舌根的还是不少,多是八卦养子李福堂有钱却抠门,不孝子孙等等。

这对李福堂一家子影响不大,他们本来不住李村,以后会不会回来祭扫更是没谱的事。

坏名声算是留下了。

大清早天还未亮,天空有些细微毛毛雨,偶尔飘过人脸,偶感些许清冷。

一串鞭炮声响,李起文的灵柩便浩浩荡荡进山而去,由于路途遥远,除了出门那一会,吹鼓手使劲鼓捣几下,一路上几乎寂静无声,更无人交谈。

招魂幡被风吹得卷在一起,索性便收起来,扛在肩上,罗明拎着铜铃,穿着破旧的道袍,和负责做功德的外乡道士一起(这两天罗明需要守庙,只能把做功德的美差拱手送给别人),边摇着铜铃边赶路,整个送葬队伍就剩下了这重复而清脆的声音。

“叮,叮,叮”

陈天宇走在送葬队伍之中,这是他主动要求的,没说为什么,李一亭也没问。

他一直默默地走在李一亭身边,任凭细雨在脸上凝结成水珠,然后汇合成水流,最后沿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慢慢划下。

他的心情异常平静,无喜无悲。

送葬让他想到了很多,耳目也变得超级灵敏,或许特殊的氛围能够最大限度激发这个人的思维力。

这应该就是他积极参加这次送葬的真实原因,他有种奇怪的直觉,以前从未有过。自从进入李村,除了浓浓的乡情温暖着他以外,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情愫在内心深处流动。

他曾经在农村里隐居过五年,按理说,这是不应该有的情绪。

几天来,他一直在想啊想啊,到底李村有什么不同凡响之处?

就在刚才,他忽然有了答案:似乎,李村的每个人都有秘密!

首先,李起文的死就是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但没有一个人脸上有探究的欲望,这怎么解释?是麻木,还是大家早已知道前因后果?

李福齐虽然活泼开朗,但他的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从未有人提起,他自己也从不提及,他的母亲呢?

五叔李丘茂家庭有矛盾,那天显然还受了伤,都这种程度了,其他兄弟似乎也无人过问。

还有这个养子李福堂,看上去像个小老板,数年不回李村,对李起文不闻不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大家对于他的抠似乎颇有微词,但对于他长年不回李村只字不提,这又是为什么?

还有老大李起泗,沉稳持重,在村中也有权威,但从来不多说半句话,仿佛一切事都看得很淡,兄弟死了,除了在观音庙当着外人发了一次火,他也没有太多的情绪,虽然可以理解为阅历丰富,但何尝不能理解为麻木不仁?

即便待人热情的李起淮,宽厚实在,热心奔走,但从不究根问底,看得出来,他跟李起文感情不错,可对于他的自杀只说了一句,老三太倔,仅此而已,这和他的性格其实是不合拍的。

更别说那个老六李丘彬,今天送葬居然都没来!

对于这些疑问,陈天宇从来没主动开口问过李一亭,不是他不信任李一亭,而是他坚信李一亭也不知道答案。

这是不是挺难理解的?

不难,因为他发现李一亭也在严格遵守着某种规则——

李村的规则,已经融入李一亭的血液中,他自己都察觉不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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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可以用农村的生存困境来解释,活着不容易,死了反而是解脱。

所以陈天宇也就是想想而已,他不会对任何人讲。有些事,不需要讲出来,更不需要认同。

送葬队伍在一个地势较平坦的地方停下歇息。

村民们四下分散抽烟。

“叮,叮,叮”

铜铃还继续响着,人可以停下,法器却不能停,罗明表情淡漠地缓慢摇动着。

蓦地,陈天宇猛然从心底里打了个寒颤!

他隐约听见了一个声音:某种角质划过光滑硬物的声音,发出那种酸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频率。

声音在持续,陈天宇张目四望,没有找到这种特殊频率的来源,每个人的神情也没有变化。

最后,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停放在平地中央的棺木上。

凝神,细听——

铜铃有节奏的声响没能掩盖住这种极其细微的摩擦,棺木里有人用指甲在抓挠木板!

陈天宇大惊,他下意识地望向李一亭,发现他竟然也毫无反应,只是默默抽烟。

如果说跟死者较为亲密的人容易出现幻视幻听,那陈天宇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外人。

为什么他可以清晰听见,亲朋好友们反而不能?即便是离棺木最近的八个抬棺匠,也淡然自若。

陈天宇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来,朝着棺木走过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蹲下身,把耳朵贴在漆红的冰冷弧形木板上。

划动的声音响若雷震!

陈天宇用手使劲拍打了一下棺木的侧壁,里面仿佛配合般地加快了抓挠的速度。

李一亭箭一般地跃起来,他诧异地望着陈天宇,满脸疑惑。

陈天宇摆摆手,低声道:“一亭,你听。”

李一亭不明白陈天宇的用意,更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失态,只能哀求般道:“四哥”

陈天宇没有理他,转头道:“一亭,里面的人还活着!”

李一亭满心焦急,他使劲扯了扯陈天宇的袖子,示意他先离开。

声音消失了,再也没响起,陈天宇诧异地又拍了拍棺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他无奈地站起身来,才发现李一亭慌张的神情。

“哦你没听到?”

李一亭莫名其妙地摇摇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陈天宇环目四望,并没有人对他的行为表示哪怕一点点的兴趣,连一旁的罗明都没有改变摇铃的节奏。

陈天宇愕然地望了众人一眼,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瞬间充斥着整个躯体。他不怕一堆人大喊大叫、嘶吼哀鸣,更不会奇怪这群人弃棺落荒而逃,哪怕现在都冲上来揍他一顿,也属正常。

但,平静!一如既往的平静。

陈天宇只好失望地跟着李一亭走回原处,然后坐下来抽烟。

他陷入了深思中,等他回过神来,李一亭才开口。

“四哥,你这几天是不是太过劳累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李一亭欲言又止。

陈天宇直截了当地道:“一亭,你三叔或许还没死。”

李一亭诧异地望着他,半天才道:“怎么可能?”

陈天宇没有隐瞒:“我刚才听到棺木里有人在抓挠木板。”

李一亭疑惑地道:“是吗?可没有空气,人怎么可能活下来?”

“什么意思?”陈天宇抬头望了他一眼。

李一亭耐心解释道:“四哥,你有所不知。你别小看这口小小的棺木,它可是用名贵的花梨木制作的,我们这里盛产花梨,这种木材质地坚硬密度极大,本身已经是不透水不透气。再加上我们这里有一种特殊的木胶,封棺前每个接缝处都会涂上厚厚的一层,所以”

他非常肯定地道:“棺材里是不可能有空气的。”

换作别人,这种解释还要费点唇舌,因为没有考虑尸变和闹鬼,但对于陈天宇,显然没必要。

陈天宇会意地点点头,他不会怀疑李一亭的判断。

但他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发现:李村不但有着特殊的规则,而且还有一种独一无二的自信。

这种自信来自何处?

陈天宇不得而知,冷静下来的他甚至还有个意外的发现,李村的村民似乎个个身手矫健,不像是一般田间地头劳作的农民。

李一亭担心地道:“四哥,你是不是对我们这里的风俗习惯,还不太适应?”

“或许吧。”陈天宇点点头。

第十七章 国家宝藏

刘紫辰和沈明月边磕着瓜子边看电视,年前的活已经基本结束了,一亭母亲坚持让她们休息会。

毕竟是客人,体验生活可以,怎么能让她们事事操劳呢?

刘紫辰也就没再坚持。

反倒是旷梭和万永坤,浑身使不完的劲,无论如何也得找些事做,最后只能包揽了劈柴的差事,两人连日来从早劈到晚,不亦乐乎!

母亲看着他们的劳动成果从屋前堆到屋后,然后从地面堆到屋顶,虽无可奈何,心中却也充满喜悦。

儿子有这么一群好朋友,什么事不能干成?

她也便任由他们自在。

这几天——

刘紫辰她们正在观看一档子综艺节目,沈明月虽然兴趣不大,但她心大,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贾湖骨笛、云纹铜禁、辛追墓t型帛画、良渚文化玉琮、宁波万工轿、大克鼎、妇好鸮尊、落霞式“彩凤鸣岐”七弦琴、朱克柔缂丝莲塘乳鸭图、杜虎符、曾侯乙编钟、云梦睡虎地秦简、懿德太子墓壁画阙楼仪仗图、大报恩寺琉璃塔拱门、石鼓、各种釉彩大瓶、长沙窑青釉褐彩诗文执壶、宋人摹顾恺之洛神赋图卷、坤與万国全图、王希孟千里江山图卷、鎏金木芯马蹬、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砖画、商鞅方升、皿天全方罍、王羲之一门书翰卷、葡萄花鸟纹银香囊、越王勾践剑!

无聊之余,她们做了个小游戏,每个人选一种特别喜欢的文物,然后画下来做纪念。沈明月最先选择了葡萄花鸟纹银香囊,小巧精致、流光溢彩、时尚前卫、构思清奇正是她的最爱。

刘紫辰正想选,两个大闲人却趁抽烟的空挡来凑热闹,万永坤嚷嚷着要选杜虎符,热血率性、英勇无畏、一往无前、望风披靡是他的愿望。

两位女士都以为旷梭会选一个稀奇古怪的玩意,没想到他一眼就相中了曾侯乙编钟,众人诧异,用怪异的眼光望着他,你懂音乐?但很快众人便释然:外表古怪、内心传统、身怀绝技、朴实无华才是他真正的风格。

几人盯着刘紫辰,心里大致认定她必然会选择书画类,毕竟在大家的印象里,刘紫辰最明显的特点是知性和内敛,慧外秀中。

出乎所有人意料,她笑嘻嘻地选择了越王勾践剑

大家起哄,要她说明理由,正好陈天宇和李一亭进山送葬归来,在家几人都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慌忙收敛了玩闹。

刚刚回来的两人心情却并不沉重,所谓入土为安,人难免一死,入土以后凡事不能挽回,便看淡了也接受了。

人的自我疗伤能力不可小觑。

李一亭还没说话,陈天宇先瞥了他一眼,调侃道:“一亭,要不你来说说为什么紫辰会喜欢越王勾践剑?”

刘紫辰也饶有兴致地赞同道:“好呀猜到了的话,我亲自下厨做好吃的。”

李一亭环顾众人的馋像,无奈道:“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肯定是四哥最清楚”

陈天宇噱笑:“我当然清楚,这不考你嘛?”

李一亭只好举手投降,大家可不放过,起哄非要答案,李一亭挠挠头,勉为其难回答。

他着实想了许久,终于道:“如果我记得没错呃,这把剑还有个名称,叫做越女剑!”

是啊,外表慧秀、暗藏锋芒、默默牺牲与奉献的越女剑,不正是刘紫辰的真实写照吗?

众人抚掌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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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紫辰掩嘴一笑:“一亭真是满腹学问呢!”

李一亭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解释道:“我也是想到了那段历史佳话,才悟到的。”

陈天宇赞赏道:“你就别谦虚啦,不过,我猜紫辰定有其他深意,在咱们这些人里,文物鉴赏水平最高的,就数她头一份。”

刘紫辰也不谦虚,轻摇皓首:“你们猜得都不对,但我不想告诉你们原因怎么办?”

“让他们这些榆木脑袋好好想去”陈天宇会意地支持她,却突发奇想,“一亭,让你选一样,会是什么呢?我真猜不到。”

李一亭回答得很快,快得让大家瞠目结舌。

“说实话,我一样都不会选。”他若无其事地道。

万永坤忍不住道:“为什么?”

李一亭不慌不忙地道:“第一,我从来都不喜欢古董。”

“第二,你们有所不知,你们现在在电视上看到的文物,金光闪闪、璀璨夺目、栩栩如生,有着美丽的故事或者传说,惹人遐想”

这回连旷梭都发出疑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大多是现代打光技术、工匠修补,后天美化的东西”李一亭大摇其头:“不怕大家笑话,我从小在古董堆里长大,在我的印象中,古董基本上颜色暗淡、斑驳皲裂、灰尘厚积,散发着浓重的腐朽之气,即便是大家都喜欢的青铜器,也是遍体铜绿、毫无光泽,年代越久越难看,青铜剑也不例外。放在家里那股子怪味,无法形容,更别提那些造假的古董,拿着死狗死猫埋在土里做旧,想想都反胃。”

几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敢相信。

“我跟你们说,在村里对古董研究最深的是我爸,看不出来吧?我爸年轻时最喜欢折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这些年他却消停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子承父业,这才是行家啊!

陈天宇心中一动,他随口问道:“这么说,庙里的观音像年代久远,肯定也是外形丑陋、遍体斑驳喽”

李一亭点点头:“平时佛像头戴金冠、身披花红,又有帷帐遮掩、香烟袅袅,唯一露出的脸部若隐若现,表面上看当然庄重而华丽。但如果你给佛像换过衣裳,就会发现真相,满脸黑斑、目光暗淡、遍体鳞伤,根本无法修复”

“原来是这样”陈天宇突然又问:“呃,村里也有青铜剑?”

“当然,祠堂里就摆着一把,有机会带你们去瞅瞅。真的不堪入目,跟你们想象的完全不同。”李一亭也不隐瞒。

沈明月鼓着小腮帮,疑惑道:“你们这么一个小村子,祠堂里摆着的,或许是非常普通的青铜剑,所以”

李一亭好笑地瞅了她一眼:“年代久远,绝对正品,童叟无欺!据我大伯说,那可是千古名剑,值得李家代代守护你们别盯着我,我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确实,村里也没几个人相信,何况你们。”

“这是种狂热的迷信,你们大概无从想象那种来自潜意识中的盲目信仰”李一亭轻叹。

旷梭简明扼要地道:“我能理解,图腾崇拜。”关于图腾,他有发言权。

李一亭点点头,表示基本赞同,他又来了兴致,大方地透露了另外一个信息。

“你们来了这么久,肯定知道,我们村有很多木屋子吧?放棺材的”他问。

看着大家点头,他笑道:“那里面就非常多古董,什么青花瓷盘、紫檀供桌、青铜香炉、前朝书画什么的,这些都是祖辈们日常使用的东西”

沈明月天真地惊叹道:“哇,那要是卖出去岂不是发财了?”

众人也是“目露绿光”。

李一亭乐道:“你们这群财迷!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谁敢卖?再说,这些东西都带着阴气,卖了会遭报应的。”

陈天宇忽然发话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你敢确定,真的没有一个人拿去卖?”

李一亭非常果断地摇头:“不但你不信,我也不敢相信,这几年不是古董热嘛,但我们村的这些古董仿佛真带着诅咒一样。你们知道我三叔的老婆是怎么死的吗?”

沈明月瞪大眼睛问:“怎么死的?”

“许多年前,她就是偷了一个玉镯子,结果镯子没卖出去,自己先死了!”李一亭的表情有些吓人。

沈明月打了个寒颤,不敢再问了。

陈天宇却淡淡地道:“那时候古董还不怎么值钱吧这是你亲眼所见,还是听人说的?”

李一亭叹道:“我爸说的。”

陈天宇突然道:“那你四叔是怎么死的呢?”

李一亭一愣:“四叔?”

陈天宇点点头。

“我四叔去世的时候,我还在上初中呢,放假回来才听说的”李一亭无奈道。

“哦”陈天宇若有所思。

刘紫辰疑惑道:“你们村这么多宝贝,其他村子就不眼红?”

李一亭还没说话,陈天宇替他回答:“对古董的狂热也就是近些年的事,以前谁稀罕这些破烂东西”

“那也是。”刘紫辰明白了过来。

“我怎么没有活在以前,收藏把越女剑,别人都看不上的。”她突发感慨。

“想得美呢”陈天宇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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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忽然进来道:“亭,门外有人找你。”

“谁啊?”李一亭诧异地问。

母亲摇头:“有点眼熟,我也不认识,他说来问点事,不是我们村的。”

几人狐疑地走到客厅,大门外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年轻人,漫不经心的样子,正在瞅着客厅屋顶上那根雕刻精美的大梁。

看见李一亭他们出来,秋西发出一声惊叹:“好美的漆画!”

漆画其实就是在硬木上雕刻花鸟鱼虫,然后涂上自己调制的红漆,能够长久保持鲜艳的一种农村木匠工艺。

刘紫辰先开口道:“你挺懂行嘛。”

秋西望了两位女士一眼,眼睛都有些直了,村姑里还有这么漂亮的?他赶紧收敛住年轻悸动的心,毕竟是个正经人。

他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道:“以前听说过,只是没有亲眼看过,让你们见笑了。”

李一亭闻言道:“别说你了,我天天住在这里,都不知道这就是传得沸沸扬扬的什么漆画这副画的油漆还是我涂上去的呢。”他自己也乐起来,有些东西,以讹传讹,价值总是被有目的的放大。

“秋警官,你找我?”

秋西连忙点点头:“李福齐村支书告诉我,你住在这里,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李一亭心想,那天你都没看清我的长相吧,不过他也不想刻意点破。

“那进来坐一会吧。”李一亭招呼道。

秋西摇摇头:“我还有别的事,在这里聊一会就行了”

看来还真是路过,大概是忽然想起李一亭是李庙祝侄子这件事,不想白跑一趟。

李一亭点点头,也不勉强,几人在客厅落座,陈天宇坐在门口的大青石上,李一亭直接坐在门槛上,秋西拘谨地在长木凳上坐下。

“是这样你们也知道,我调查观音庙的窃案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瞒你们,基本上毫无进展。”秋西倒是坦承,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没必要隐瞒,可这本是侦查类职业大忌。

陈天宇先出言提醒:“案子调查的进展,你不必告诉我们。”

秋西脸又红起来,如同被人窥破了自己那点浅薄的专业底子。

“嗯我来,就是想问问,你这边有没有重点怀疑的对象?”他问李一亭,有点不敢看其他人。

李一亭想了想,才道:“其实我们刚才也在探讨这件事,大致判断是,有人见财起意,所以偷了观音像。”

秋西赞同:“应该是这样的。”

李一亭继续道:“现在佛像在古玩市场越来越走俏,我们村这座观音佛像少说也得有两三百年以上的历史,价格应该不菲。”

陈天宇补充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至少一米以上的体高。”

秋西赞同道:“我也没见过实物,按照罗明的说法,二三十万肯定是值的,这么大一笔钱有人动心不奇怪。可目前几个嫌疑对象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想问问你们的看法。”

李一亭望了一眼陈天宇,却见四哥微微摇头,他只好道:“这么大器型的一件文物,团伙作案的可能性还是大些,既然是谋财,那么一定提前找好了卖家,这样的话,必然要产生运输,以便尽快出手”他顿了顿,还是补充道,“村里有车的家庭不多,从这方面入手或许能更快锁定目标。”

秋西讶道:“确实是这个理可窃贼不会先把佛像藏起来,等风头过了再出手吗?这样岂不安全点?”

李一亭欲言又止,最后道:“东西还是太大了”

“东西已经转移,查无实证,这可麻烦了”秋西的情绪有些低落,但忽然意识到些什么,“我想问一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我看你分析得头头是道。”

李一亭尴尬地挠挠头,求助地望了陈天宇一眼。

陈天宇怪笑了一下:“说来也是缘分,他差点就成为你的同事。”

“原来是这样,可惜了。”秋西没有继续追问,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李一亭暗暗松了一口气,索性道:“我有个提议,要不你让你城里的同事查一查,最近有没有大件佛像成交的信息,业内的人应该是瞒不住的。”

秋西伸出大拇指道:“好主意!我马上安排。时间不早,我就不打扰了,谢谢你们的配合。”

李一亭客套道:“要不在家里吃个中饭?”

“还是不添麻烦了,如果还有什么线索,请及时通知我。”

几人随便客气几句,秋西便告辞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沈明月乐道:“这人是不是有点蠢?”

刘紫辰制止道:“别乱说,难道你不蠢。”

“好吧。”沈明月无奈道,“看样子,如果坏人脸上不写两个坏字,打死他也认不出来嘻嘻”

李一亭若有所思:“四哥,你说他毫无经验,什么时候才能破案,为什么不让我帮他一把呢?”

陈天宇没说话,刘紫辰替他回答:“可能天宇认为,窃贼是谁并不重要,你们这一村子的宝藏,得手一次的话,他们还能按倷得住?”

“如果是个团伙,抓住一个是没什么意义的。”她补充道,“关键时刻帮一把就好了。”

几人纷纷点头,陈天宇也没有反驳。

李一亭哂笑道:“按照四哥的尿性,会有这么简单吗?他才看不上这区区窃案呢。”

众人不由再次把目光集中在陈天宇身上。

第十八章 除夕赶集

他们没有得到任何答案,陈天宇显然没想好,没想好的东西他从来不讲,大家只好作罢。

想从四哥嘴里套话,非一般的难度,大家都比较懒。

就这样,时间到了一年的除夕,按照落水村的惯例,今天要去邻村的集市采办年货,如此好玩之事,北亭自然要参与。

落水村虽然是个不小的村庄,但由于地处偏僻,商品匮乏,集市只能设置在离落水村将近十里地的邻村——牧图村(离城市近一些),也就是黑其所在的村子,但北亭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这里有一个人最欢快,那就是“吃货”万永坤,他发现,集市里最火爆的就数吃的啦:烧饼铺子其实是个路边摊,但居然排队?!一群人围着烧饼摊,扯着白色的塑料袋紧盯着炉子。

每当一锅烧饼出炉,大家疯了一般抢,炭火的高温没有阻挡这种热情,把万永坤和旷梭看得大眼瞪小眼,他们的手都是铁做的吗?

几轮拼抢下来,两人还是两手空空,对于万永坤来说,这真是足够丢人了。

旷梭无言鄙视了他一把,万永坤下不来台,撸起袖子放在炉子口,看谁再跟我抢?

老板白了他一眼,用夹烧饼的火钳子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手,万永坤纹丝不动。

老板好心提醒道:“你的手会烧焦的”

“放心。”万永坤见其他人一出炉就敢抓,他也不怵。

老板无奈地摇摇头,几分钟后,夹起一只焦黄的烧饼递给他,犹豫着。

万永坤猛地抓在手中,刚开始他还没感觉,仿佛在一瞬间,一阵剧烈刺痛从手指末梢传来,条件反射般把烧饼甩出了半米远。

周围一阵哄笑,万永坤的黑脸也胀红起来,还好对比不是太明显,旷梭见状,赶紧小跑着帮忙去捡烧饼。

万永坤却在拼命吹手。

世上怎么会有真耐高温的蛋白质呢?

这一炉又被秒抢!

两人尴尬地蹲在路边,望着沾满灰尘和芝麻、造型怪异的烧饼,哭笑不得。

半晌——

万永坤夺过烧饼,狠狠地咬了一口,泥沙在嘴里嘎吱作响,他却越嚼越有味

“嘿,给我留一口。”旷梭急道。

“哦你尝尝,真的是外酥里嫩、满口流油。”万永坤赞叹道。

旷梭不说话,同样连泥沙也没扫,咔咔几口剩下的小半块便入了嘴。

“怎样?”万永坤斜瞥他一眼,猎奇地问。

旷梭还没完全吞下,语音含糊地道:“再去排队!”

当其他人把集市转了一圈后,就瞅见两人还坚守在烧饼摊的人堆里,边抢边吃。

这场面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所谓广告不靠打、人多是王道,闻香起意的沈明月也跑过去凑热闹,这是被馋着了,看着都馋。

李一亭在旁乐呵呵看笑话,刘紫辰奇道:“真有这么好吃?”

李一亭微微点头:“嗯,这种烧饼名叫光饼,在我们这里很有名。据说,是著名抗倭将军戚继光发明出来,犒赏三军的。”

“是吗?呀,那我也想尝尝呢。”北亭的吃货不少,刘紫辰也算一份子,她只是不喜欢吃相难看而已。

陈天宇有感而发:“一亭,你的家乡虽然偏远,但民风清奇,暗藏玄机啊。”

刘紫辰轻笑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凑个热闹”

陈天宇假积极道:“要不我去帮你抢,你笨手笨脚的。”

刘紫辰啐笑着摇头:“不要,你手脏,我自己去抢。”说完蹦蹦跳跳走了。

陈天宇尴尬地笑笑。

李一亭揶揄道:“四哥,你好呆萌。”

“扯犊子吧你就咱们半斤八两。”陈天宇瞄到旁边有个包子铺,他快步走过去,随手买了个白菜包子,不慌不忙地啃着。

话说,他虽然不是北方人,但包子却是他向来最爱,关键这包子做得还真不赖!

绵软可口、不油腻、清香扑鼻。陈天宇瞅了一眼手中白嫩q弹的面食,惊叹来自民间的小确幸。

就在这时——

一位打扮时尚、风情万种的红衣女子,径直朝李一亭奔来,满脸欣喜的笑容。

接着公然投怀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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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性感女子猛扑过来,两条粉嫩的手臂紧紧搂住李一亭的脖颈,极尽亲昵。

李一亭眉头微皱,却挣脱不开,气道:“整天疯疯癫癫的,真受不了!”

正好刘紫辰捧着烧饼,边吃边走过来,见状一愣。

但随即笑出声来。

“恬儿!”她也有些兴奋,以前她还不知道,现在却已知晓,这是李一亭的亲妹妹——李恬。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要不是因为遇人不淑,嫁了个大款老头,也不至于这么久没再联系。

关于这段往事,本文不想赘述,李恬与刘紫辰在sz相识,后来与一个大款结婚,婚后三月因为老头外遇,孩子流产,那时候,刘紫辰还不认识李一亭;在山村隐居时,刘紫辰与李一亭会面,才知道李恬很巧合地,正是他的亲妹妹,大概就是这样。

李恬有些难为情地撒手,转头道:“紫辰,你也在这?”

“想不到我会跑到你家里来玩吧?”刘紫辰递过来一个烧饼,李恬美滋滋地接过,“尝尝你自己家乡的美味。”

李恬回到这里,早已不顾什么形象,抓着油乎乎的烧饼一阵猛啃,丑态毕露。

刘紫辰开玩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吃相这么难看”在她的印象里,李恬确实是个极其讲究的人,平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李一亭揶揄道:“唉,这叫原形毕露。”他还是很疼爱自己妹妹的,把她的行李箱拉过来,包也帮她背在自己身上。

李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有哥哥的好处,啃着烧饼,羞赧地道:“到了城里,不伪装自己,别人会把你当怪物的。”

刘紫辰欣赏她的坦诚,这也说明李恬已经走出了阴影,她在心里为这个好姐妹高兴。

“恬儿,这回我们可来了不少人,全是吃货。”

李恬乐得咯咯直笑。

“没事,我们家养得起,最好一直住下去”李恬走过来挽住刘紫辰的手臂,“都谁来了,我认识吗?”

刘紫辰摇头道:“都是你不认识的。”

“那也没关系,来到这里就认识了。”李恬是个自来熟,“她们人呢?”

刘紫辰努努嘴,朝着烧饼摊和包子铺示意,李恬乐得更厉害了,还真是一群名副其实的吃货!

“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李一亭佯怒道,“老妈都以为你不会回家了呢。”

李恬毫不在意地道:“忙呢。你还好意思说我,脸皮好厚呦”她还当真调皮地刮了刮面皮。

李一亭无奈:“我又不像你,整天不务正业,男朋友呢?还不带回来?”

李恬反唇相讥:“你的女朋友呢?彼此彼此噢。”

“说不过你,你们自己玩去吧!”李一亭愤怒地挥挥手。

陈天宇吃完菜包子,随手在旁边的抹布上擦了擦。他的眼神很好,耳朵也尖,距离又不远,所以听得一清二楚。他微微一笑,主动走了过来。

“小朋友,你好!”他伸出手。

李恬乐道:“大帅哥,你是紫辰的男朋友?”她凭直觉和刘紫辰的眼神大胆做了个判断。

两人握了握手,陈天宇又伸出大拇指:“好眼力!比你哥强多了。”

李一亭讪笑道:“你可真会聊天。”

陈天宇怪笑道:“我说的大实话,否认也没用。”

李恬猜测道:“你也是警察?”她是最清楚哥哥职业的人。

陈天宇摇头:“猜错了。”

“那?”李恬不解。

刘紫辰笑道:“你别管那么多啦,我们现在是地地道道的游客,你哥哥也已经不干警察了。”

李恬展颜一笑:“说得对!干警察有什么好的,又累又危险。”

“胡说八道。行了,咱们回家吧九道,永坤,回家了”李一亭打算招呼大家收队返家,本来赶集就没什么明确目的,既然妹妹踩着点回来了,那正好赶上除夕的第一顿大餐——杀鸡公、配老酒。

他也馋了。

蓦地,

李恬大眼睛陡然直了,花痴般地道:“咦,那个人是谁?好帅!”

众人诧异,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却是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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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西正在集市里闲逛,突然感觉有一道凌厉的目光紧紧地锁定了自己,他愣了一下。

然后发现有位靓丽的高挑美女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的小脸顿时火烧般烫起来。

鬼使神差般走过去,因为除了这位美女有些陌生外,其他都是“熟人”。

刘紫辰主动介绍道:“这位是城里来的秋警官。”她特别强调了城里两个字。

“警官?!”李恬有些发愣,但还是大方地伸出小手与秋西握了握,一种触电般的感觉从手掌心传过来。

“哥,你不也是”她看到李一亭站在秋西身后摇头,她也是个聪明人,“哦”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李恬。”她甜美地笑了笑。

秋西点点头:“我也是。”他主动放开了握住的手,因为已经感受到来自这只手的炙人热度。

李恬发现秋西似乎刻意在躲避自己的目光,她微微一笑,轻轻撇了撇嘴,不知道想什么。

刘紫辰看透了她的心思,在她的小臂上掐了掐,两人对视一眼,李恬笑起来。

万永坤和旷梭恋恋不舍地往回走,嘴里还在嚼着,万永坤大概是渴了,朝李一亭比划着。

李一亭装糊涂,拿着水就是不动弹,笑眯眯地望着他。

万永坤急眼了,夺过水瓶就是一阵猛灌,不知道是呛着了还是怎地,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烧饼屑子

众人大笑,连秋西都没忍住。

陈天宇的脑袋里似乎如同有一道闪电划过,他忽然问李一亭:“你三叔屋里有水杯吗?或者茶缸?”

李一亭回过神来,想了想:“没看到,你是说?”他压低声音道,“你的意思是说,三叔屋里应该有一个喝水的杯子?”

“大概是这样的”陈天宇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他显然还在思索。

“噢,我想起来了,三叔平时不喜欢喝水,他总是把茶杯放在侧殿写字的地方,每天写完字便去睡觉,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吧。”李一亭总算回忆起来,“所以三叔厢房里没有水杯才是正常的。”

陈天宇眼前一亮,他想通了。

“一亭,看来事情真没那么简单。你看到永坤的丑态没?”

李一亭点点头。

“你猜他嘴里有几个烧饼?”陈天宇问。

“一个了不起了吧?”李一亭想了想,“再大的嘴应该也放不住两个烧饼。”

陈天宇怪笑道:“可不是嘛,这不是噎住了吗?”他若有所指。

李一亭恍然醒悟过来:“你是说?!!!”

“对!”陈天宇制止了他说破真相。李一亭心中大惊,按照这种推测,在没有喝水的前提下,三叔是怎样把将近半斤的朱砂吞入口中呢?这跟自己无法把自己捂死是同样的道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李一亭顿时心情沉重起来,情况逐渐明朗,三叔被人谋杀的嫌疑陡增。

可谁采用了如此高明而隐蔽的手法杀死三叔呢?普通的蟊贼肯定是没有必要,也做不到如此专业的。

两人突然沉默下来,不再参与大家的说笑,还好,其他人习以为常,并没有察觉他们的异常。

第十九章 重塑金身

秋西告诉大家,观音失窃的案子已经稍有眉目,根据李一亭的建议和秋西自己的摸排,源村的章金具有足够的作案时间和动机。

章金确实摔伤了左腿,但并不影响他操作那辆自动档商务车,除了家人说他卧病在床一个多月,其实并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他没有离开过。

秋西仔细分析了章金那辆车的轮胎辙印,至少出现在好几个地方,一处是他家附近,另一处在学校操场内,还有一处正好出现在观音庙附近。

农村里车辆不多,这种越野类型的商务车更是少,所以车辙特征非常明显,几乎不需要过多甄别。

确定了章金的嫌疑后,另外一个问题摆在秋西面前,这人开车运输可以,但盗窃本身恐怕力有未逮,那么他的团伙里有哪些人呢?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秋西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盯着章金的一举一动,然后顺藤摸瓜,把整个盗窃团伙一网成擒。

哑子是他下一个重点调查的目标,沟通交流虽然是个不小的难题,但秋西也不是吃素的,他曾经学过一段时间手语,即便是业余水平,至少懂了肢体语言的原理。

他曾经试图和哑子简单交谈,就在哑子进山的路上,但很显然,哑子不太买账,两人互相胡乱比划一通,哑子摇头表示不解,随即扬长而去。

秋西更是郁闷,这哑子比他还业余,不但肢体动作不到位,还有非常明显的手势错误。

幸好,秋西连猜带蒙,多少了解到一些信息:哑子要进山练功,别打扰他。

秋西本来也没想急于求成,所以两人比划了几分钟,就各忙各的。

众人纷纷赞扬秋西破案效率高,这回秋西倒是没再谦虚,毕竟事实胜于雄辩。

李恬热情地邀请秋西到家里作客,秋西婉拒了,她看出来秋西有些腼腆,便不再勉强。

几人回到家中,李一亭听父亲提起,为了过年能够有观音可拜,村里决定临时再雕刻一座观音像。

新的观音像没有历史年份,也不是什么鎏金铜像,而是采用本地出产的名贵木材——红豆杉(国家一级保护植物)的根部来雕刻,主刀人自然选定了落水村最有名的木匠李丘茂。

这项工作其实从李起文入土的那天就开始筹划了,实施时间只有两天,可谓时间紧迫。

木材是现成的,当天就被送葬的人们锯成合适的尺寸,准备尽快带回李村,五叔李丘茂提出了反对意见。

他说最好在山里完成这项工作,以求心无旁骛,才能确保大年初一前能够顺利完工。

李丘茂所说的山里,指的是他自己的林地,离李村大概有五里地。那里有个他亲手打造的“地下工厂”,许多精细的木匠活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李丘茂有个外号,叫做“木痴”,算是褒义词吧。

接到这个任务后,村民们把木料迅速送往工厂,李丘茂让儿子李福玉给家里带个话,便在山厂里安顿下来,争分夺秒展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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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丘茂没有让儿子帮忙。

李福玉似乎并没有遗传自己的基因,对木匠活毫无悟性,几乎可以称得上一窍不通。李丘茂倒也不太介意,做木匠活本没有多大出息,于是便培养儿子努力读书。李福玉有个待嫁的妹妹,平时在家里随母亲操持农活,偶尔也给父亲搭把手。

谁成想,大学顺利毕业的儿子李福玉居然成了啃老族,眼看着二十好几快奔三,毕业五六年了,也没见找到什么好工作,最近一年来更是气人,竟然说留在家里复习考研。

理由是:本科学历太低了。

李丘茂气得火冒三丈,怒骂儿子:“我小学没毕业,还不是活得妥妥的,把你们兄妹俩养大?你这是一山望着一山高,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李福玉的母亲却完全站在儿子这边,不但对考研这个事不反对,对于儿子啃老,她也毫不介意,啃老而已,还能经常陪着自己,多好?!

李丘茂夫妻俩的矛盾,也大多来自对儿子李福玉的教育和前途问题,别别扭扭十来年,有时候甚至动手。

那天,夫妻俩又动了手,妻子很是彪悍,一条凳子砸在李丘茂的腿上,差点没断了骨头,李丘茂一气之下,自己跑到山厂住了好几天,要不是李起文出殡,他肯定还不想回来。

所以,李丘茂接了这个活并且安排在山厂里施工,是有多重原因的,不想回家是主要因素。

雕刻一个观音金身,对于他这个木匠天才来说,难度不是太大,李丘茂加班加点,除夕之前,整个框架已经成型,现在就剩下最重要的脸部细节需要精雕细琢一下,特别是眼睛。

观音像一旦入庙,村民们能看到的其实就是一张脸,李丘茂拿着刻刀一笔一划地描绘着每一个脸部器官:脸型、嘴唇、鼻子、耳朵、眉骨,他准备开眼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对于聚精会神的李丘茂来说,声音还是很大的。

他停下手头的工作,凝神听了一下,不再有动静,李丘茂笑了笑,或许是一只野鸡或者野兔,甚或是一只刚刚飞走的小鸟。

在这个山区,这些小动物经常出没,运气好的猎人还能碰到野猪、黑豹、山麂等大型哺乳动物。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两只囧囧有神的眼睛出现在佛像的眉骨下,李丘茂长舒一口气,初期工作基本完成了!

他仔细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还是不太满意,但应付差事足够了,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决定出去转一圈放松一下心情,回来再继续精修。

说来也巧——

外面又传来响动,这回声音更加大,李丘茂眼中冒出神光,似乎有个体型较大的物体在移动,莫非是山麂子?

他果断地取过墙边的猎枪,推开木门冲出来,眼前一个黑影迅速消失在灌木丛中。

李丘茂忽然想起,这次不是专门来打猎,而且需要安静,猎狗便放在家中饲养,没有猎狗,能找到猎物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虽然这是山区,但遇到好猎物也需要运气。

他没有再多想,猫着腰轻快地循着刚才黑影消失的方向跑去,沿途并没有发现太多踪迹,但草木倒伏的痕迹非常明显。

仿佛给他指路一般,真是只神奇的动物!李丘茂暗自欣喜。

呲拉

不远处又传来一声灌木响,李丘茂加快了速度,并端起了猎枪,黑影近在咫尺,他几乎能够清晰看到那一人多高的流线型轮廓。

今天有大收获!

李丘茂扣动了扳机,一道剧烈的火光从枪口冒出,铁条和无数的弹丸四散喷出。几乎也在同时,他的脚下突然一空,身体如同麻袋般猛然坠落——

嘭,扑呲!啊!

奇怪的几个声音从地下四五米的地方发出。

然后世界寂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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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中午,过年的享受期已经真正开始。

忙碌了一整年,是时候该坐下来好好歇息了。

李一亭家中摆放了两张大方桌,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一脸盆的当归炖大公鸡是主菜,其他的熏鸭、腊肉、清蒸鱼等等都算辅菜。

家里人多,这不算奢侈,而且都是之前七八天准备好的,烹饪出来不太费工夫。

李起淮满脸笑容地提出两大壶黄酒,足足十斤。家里男人多,这点不算啥,他特意开了两坛十年陈酒,每坛50斤,原计划是等女儿出嫁或者儿子大婚用的,有些等不及了。

母亲也没异议,这么热闹的团圆,她比任何人都高兴。

酒席即将开始,李恬忽然心中一动,她独自走出家门,说让大家等一等,大概十来分钟后,她便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众人乐起来,好嘛,这家伙可真够敬业的。原来,秋西不清楚落水村的规矩,从早上开始,便在荀元春门前等候,本以为这家伙除夕总该开门了吧?这一等就过了午饭时间,迟迟没有动静不说,敲门数次都无人应声,荀元春这是上哪去了?秋西暗暗起疑,这人难道是心中有鬼,所以潜逃了?

这个人是不是盗窃团伙成员,他不敢肯定,但会一会这个人的心思极其强烈,或许他始终是个年轻人吧。

要不是肚子不争气咕咕叫唤,他还没打算走。不甘不愿、慢吞吞从李一亭的房子上方路过的时间,正好被眼尖的李恬逮个正着。

其实,李恬已经出来瞄过好几次了,她有种预感,她和秋西还会见面的,果不其然。

这次秋西不好再推辞,所谓相逢不如偶遇,案件其实有了眉目,而且他对李恬也有些许好感,最重要的是,他对李一亭几个人产生了一些好奇。

他并不傻,只是破案心切没有反应过来,仔细回想,李一亭领着的这几个人并不太简单。

是朋友当然最好,他打算试探试探,所以除夕的午餐,秋西留在了李一亭的家里。

多个人多双筷子,李起淮很是欢迎,而且他看着这个年轻人也挺喜欢,女儿的心思,做父亲的也能感受到一些,不过从面相看,女儿比这个人能大上四五岁,事实上还结过一次婚,他心里也有些忐忑。

或许,新时代的观念能克服这些世俗之见吧,但愿!

众人相谈甚欢,经过深入了解,大家显然更加投缘了,酒也着实喝了不少。

黄酒的后劲是非常大的。

刚开始也就拉拉家常,酒劲上头以后,也就少了些顾忌,自然而然地要聊聊案子,身份虽然不明朗,但专业毕竟是相通的。

对于荀元春,秋西特别提到了多次,北亭几人也说不出个子午寅卯,反倒是李起淮起了兴头。

他说:“荀元春这个人吧,虽然有点神神叨叨,还真有些本事。特别是占卜,我们村没人不服他的,精准得很。你怀疑他参与了盗窃,我个人觉得不太可能吧,他不缺这点钱;再说了,如果是他偷了观音像,恐怕你们是很难找到了”

秋西忍不住打了个酒嗝,含混地道:“这话怎么说?”

“你们是没见识过他的手段,这么说吧,你就是把观音像放在咱们这些人面前,十几双眼睛盯着它,也能给你变没了!”李起淮说得很是笃定,看来是真的见识过。

秋西心中一动,转头看了李一亭一眼:“这不会是玩魔术吧?”

李一亭点点头:“应该是障眼法。”

李起淮大摇其头:“障眼法实在太小儿科了,想骗过我的眼睛,哪有这么容易障眼法多少要些响动什么的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他却能做到让东西凭空消失”

众人暗暗咋舌,却只当个笑话听,几人继续喝酒,聊着天南地北的事,很快也都醉了。

李恬只喝了少许,见大家都摇摇晃晃自行去休息,只剩下秋西斜靠在藤椅上呼呼大睡,便把他扶到自己的房间里安顿下来。

就在大家欢谈畅饮的时候,落水村的几个老人在村支书李福齐的带领下,来到了李丘茂的山厂,接走了新做的佛像,明天大年初一村民给观音拜年,今天晚上得先布置好。

他们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李丘茂的身影,眼看着天就要黑,大家只好先接走了佛像。

李丘茂这个人号称木痴,难免有些怪癖,经常独来独往,大家也是习以为常了。

李福齐拿了主意,其他人接走观音,留下他再找找。

他心想:任务完成,五叔素来不喜别人的感谢,应该是自己回家去了。

第二十章 告密者

除夕晚上,几个远道而来的客人都收到了压岁的红包,大家笑笑后欣然接受,这无疑也是种惊喜。

秋西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香味,他一惊,翻身跃起,随即意识到这应该是李恬的房间。

他有些慌乱,急忙推门而出,还好李恬并没有在附近,没看到他的窘态,便稍稍放松了些。

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晚,前来送热水的李恬见状笑道:“黄酒后劲大,你喝了那么多,居然醒了?”

秋西羞涩地挠挠头,他道:“一下子天就黑了,真是麻烦你”

李恬微微一笑:“别客气。”她顿了顿,“你的酒量还不错呢,真没看出来,我家这酒,快十年了,一般人喝个斤把,明天都不见得醒过来。”

她俏皮地竖了竖大拇指,朝李一亭屋里努努嘴:“瞧他们,全倒了!”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谁说的?”

两人惊讶回头,门厅前昏暗的灯光下立着一个身影,悠然地抽着烟。

陈天宇继续道:“没打扰到你们聊天吧?”

李恬调皮地嘟嘟嘴:“明知故问!几斤酒都没让你喝过瘾行了,你们聊。”她端着水返回了厨房。

秋西长舒一口气,他并不是对李恬没有感觉,而是现在还太陌生了。

陈天宇并不介意打断他们的谈话,他觉得有必要跟秋西进行一次深入的交谈,在整个落水村,目前就只有这么一名执法者。

而在他心里,落水村不但有窃案,还有命案,但一亭的状态,让他担忧,越醉越清醒的一亭,到了家里,就是真的醉了。

所以他必须清醒,而且急需一个帮手。

秋西也已经平静下来,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人找自己显然有事。

“呃”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陈天宇微微一笑:“我叫陈天宇,他们都叫我四哥。”

秋西点点头:“四哥,你好。”

陈天宇开门见山:“我以前干过刑警如果你需要些协助的话,可以找我。”

秋西讶道:“是吗?真是失敬了我说怎么感觉你们不太一般呢。”

“转行好几年,业务早就生疏了,帮你分析分析还可以。”陈天宇尽量保留。

“我是刚刚入行,不懂的太多了,这次来到落水村,算是一次锻炼吧四哥,还请多多指点。”秋西很客气地道,这位显然是前辈。

陈天宇一针见血地道:“你是不是对窃案团伙的成员,还没有头绪啊?”

秋西颔首:“其实有几个重点怀疑对象,但人数太多,还不能锁定嫌疑人。落水村几乎人人好赌,看上去个个有嫌疑”

陈天宇提醒道:“你有没有想过,窃案本身可能并不难侦破。”

秋西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如果单单只是个窃案,找找运输工具,查查各种微痕迹,再调查一下古玩市场的动态,很快就能侦破,毕竟佛像是个大物件,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他接着道,“至于团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团伙总是要碰头的,怎么说也不过见财起意的乌合之众,他们终究还是要分赃的嘛,谁突然有了钱还是一目了然的。”

秋西恍然大悟:“说得对,只要我找到赌窝,随便查探一下,情况就明朗了。”

陈天宇摆摆手:“我担心的是,落水村可能正在酝酿一个大阴谋,并非只是窃案那么简单。”

“何以见得?”秋西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道。

陈天宇道:“你知道观音庙的庙祝死了吗?”

秋西点点头:“这个我知道,人言可畏,李庙祝抑郁而终,这是他大哥告诉我的我也是半个落水村的人,流言蜚语的杀伤力我有体会。”

“李庙祝其实是服毒自尽了。”陈天宇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秋西,最后道,“据我分析,李庙祝应该是被人谋杀了,而且杀人手法很专业。”

“按照你的说法,确实很可疑,我要不要通知刑警队的同事来查一查?”秋西表情凝重,他也感觉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

陈天宇叹道:“仅仅是怀疑,刑警队能出动吗?况且,李庙祝已经入土,所有的痕迹也一并消失了。”

秋西忽然心中一动:“你们为什么早些不报案?”

“这也是我最疑惑的地方。”陈天宇分析道,“作案人手法专业毋庸置疑,但村民们对于李庙祝死亡的无动于衷,才是我最感兴趣的地方。”

秋西明白了:“你想让我调查一下落水村的背景?”

陈天宇的目光落向远处。

“我有一种直觉,落水村有那么一群人正在蠢蠢欲动,走上台面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在后面伺机而动的人,落水村的案子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的语气突然有些阴森,这让年轻的秋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如果真的还有别的阴谋”秋西鼓足勇气道,“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陈天宇回过神来,他刚才突然想到出殡那天闹鬼的事,这是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他相信一亭的死亡判断,但棺材里闹鬼也是亲身经历的事,这又怎么解释呢?凡事不可能没有原因。

“放心吧,我会尽力协助你,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我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秋西感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害怕早已消失殆尽。

“四哥,我把手机号码留给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秋西斩钉截铁地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挥手道别了,秋西还要返回泰村,时间有点晚,明天还是大年初一。

基本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陈天宇望着秋西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误打误撞走上刑侦之路的自己。

何尝不是无知无畏、热血使然、跌跌撞撞?!

走到今天,有多少专业知识傍身?有多少案子是机缘巧合?有多少侦破是仅凭勇气?有多少真相,在等待着那些好奇的人们。

看似慵懒佛性的秋西,内心显然也藏着这个年龄该有的小宇宙,只是还没找到爆发的机会而已!

陈天宇愿意当个领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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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落水村一片喜气洋洋,种地的村民拿起锄头,先到田间地头转转,然后燃起三炷香,表示对本职工作的敬畏,和对天神的感激;孩子们拿起书本,朗读着课文,期待着知识改变命运,并等待着家长们回家,才会放下书本。

然后,他们要沐浴更衣,一起前往最神圣的地方——观音庙,给观音菩萨拜年!

对于大多数村民来说,在供桌上的神像是新是旧,并无大碍。罗明给新的庙主人开过光后,顶戴披红、金光灿烂,照旧是大家膜拜的神!

归根结底,能满足心理需求才是最重要的。

唯一的不如意,就是披红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稍微有碍观瞻,罗明瞅着自己狗爬般的书法,难免脸上无光,还好,随着正中的香炉烟雾缭绕后,一切的丑陋便不再是丑陋。

李起淮领着一家子,还有北亭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前来拜年,他在蒲团上跪了好久,思绪万千,对于三弟的死,他没这么快释怀。

三弟这辈子虽然过得龃龃龉龉,人还是个本分的人,跟自己感情也不错,就这么惨兮兮地走了,他的眼眶里含着泪水,起身时悄悄抹了一把。

李一亭见父亲神情有些低落,安排众人烧香跪拜后,放了一串不太长的鞭炮,便招呼大家返回了。

父亲的触景伤情,做儿子的当然有体会。

回到家,母亲给端上早已准备好的冰糖水,喝得甜丝丝的。在落水村,女人大年初一不入庙(平时可以去),不能入祖祠,早已约定俗成。

刘紫辰和沈明月入乡随俗,也没有去,但沈明月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男尊女卑对于她这个东北人,真是不习惯。

忍忍吧!

中午又吃了一个落水村的特色食品——米粿。南方人应该比较熟悉,粳米蒸熟、舂烂、再蒸熟、反复捶打直至口感q弹,不过敏的还会加入一些新摘艾草一起捶打,粿皮呈草绿色,清香扑鼻;挰平后包上新鲜的冬笋丁、土猪肉丁、酸芥菜丁、豆腐丁、萝卜丁,有手艺的人家还会弄些稀奇古怪的馅,比如油渣、紫蓝菜等,最后看上去像个几倍大的厚皮水饺,让人食指大动。

有些地方,把米粿叫做“金包银”,其实就是同一个东西。

一口下去,满口流油,既有绵软弹牙的粿皮,又有脆、嫩、酸、鲜、香的各种滋味,民间的珍馐佳肴并不逊色于任何一种美食。

正在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大快朵颐之时,五叔的儿子李福玉面色阴沉地走进了家门,大家招呼他吃点,李福玉却摇头,自顾在长凳上坐着吸烟。

其他人跟他不熟,也就没管他,李起淮对这个娇生惯养、脾气古怪的侄儿也不太感冒,喊了两次就不再搭理了。

李一亭跟他是堂兄弟,匆匆忙忙地填饱肚子,端了杯水走过来,李福玉抬头看了看他,沙哑地道:“二哥”

“你怎么了?”李一亭咽下最后一口米粿,疑惑地问。

“呃”李福玉忽然犹豫起来,吞吞吐吐地道,“我想单独跟你说点事”

李一亭想了想,道:“你在门外等一下,我去洗个手就来。”

“行。”李福玉站起身,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便走出了客厅,站在门前的小道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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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玉半天才开口:“哥,没想到你能回来”他欲言又止。

李一亭其实对这个堂弟不是很了解,只大概听说他有些不务正业,甚至有些败家。

他也只是出于客套才出来的,见状搓了搓手道:“有什么难事就说吧,我看看能不能出出主意。”

春节的天气还有些冷,幸好出着太阳,但山风不小,李福玉在瑟瑟发抖。

李一亭有些奇怪,福玉虽然是个白面书生,但也不至于如此弱不禁风啊。

等了半天,李福玉还没说话,李一亭忍不住道:“你找我到底有事没事?”

“呃有啊。”李福玉索性蹲了下来,抱着手,嘴唇哆嗦着道,“我爸不见了!”

李一亭皱了皱眉头,气道:“三天两头闹失踪,你们家到底是弄什么鬼名堂?”他想起几天前,李福玉就漫山遍野找过一回。

李福玉滋喇了一下嘴,辩解道:“我爸性子急,气性大”

李一亭无奈道:“五叔什么时候离家的?”

李福玉耷拉着脑袋:“有几天了哦,就是三伯出山那天。”

李一亭想起了这件事,当时他也参与了重塑观音的探讨,知道这个任务托付给了五叔。

“观音像已经完成了,五叔为什么不回家?”李一亭也有些奇怪。

李福玉焦急地道:“是啊,最近也没谁惹他,生气也不至于大年三十还不回来,在我的记忆里,我爸哪怕一年三百六十四天不着家,大年三十晚上总是在的”

李一亭打断他:“你怎么这么确定?”

李福玉道:“我有个爱好,每年收到的红包袋都会收藏起来,然后写上年份,还有谁给的,除了今年”

“你这么大年纪还领压岁钱?”李一亭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福玉倒是坦然:“我妈说了,还没结婚就是孩子。”

“行吧。”李一亭无奈,“那你爸昨晚没回来,你们这么沉得住气?也不去找找?”

李福玉叹道:“我妈说不用找,肯定会回来的,应该是躲到哪个叔伯家押宝去了,输了自然会回来然后我等啊等,结果就睡了。今天早上醒来,才发现我爸还没有回来,我就跑到山厂里去找他,没在!我又到几个常去的叔伯家问,也说几天没见我爸了”他哭丧着脸,“这一个上午,我腿都快跑断了。”

“这不,实在没辙了,才来找你的,哥”李福玉一骨碌脑说完心里的委屈,仿佛长舒了一口气,他从小对李一亭是敬畏的,平时不怎么敢上门,但知道二哥本事大。

李一亭想了想,才道:“这样吧,你先在我这吃点,然后我叫上几个朋友帮你一起去找。大年初一不回家,山里不安全,说不定真出了什么变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找到人再说”

“我,我吃不下。”李福玉忽然伸手拉住了李一亭的手臂,“哥,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你能不能帮我保密啊?”

李一亭停下脚步,疑惑道:“哦,什么事?你愿意就说吧。”

李福玉站起身,看来已经下定了决心:“哥,你刚回来,可能不知道。咱们村的那个狗屁荀子就是村东算卦的那个荀元春,隔三差五总来我家找我爸,而且很是神秘,每次谈话都背着我和我妈,古里古怪的。”

李一亭皱眉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个半年多了,自从这个老家伙上门以后,我爸总是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又莫名其妙回来。”他顿了顿,“已经好几回了都。”

李一亭诧异道:“这么长的时间,你爸就没有跟你提过他究竟干什么去了?”

李福玉果断摇头:“我和我妈每次问他,他都让我们别问那么多,反正以后的日子好过了,自然会告诉我们实情的。”

李一亭恍然道:“这么说,你爸这是找到大买卖了对了,他出门一趟大概多久?”

“呃”李福玉着实想了想,“短则三五天,长则半个月。”

李一亭叹道:“你们心也真大,就不怕你爸为了赚钱犯法什么的?”

李福玉颇为坚定地摇摇头:“我爸一辈子老实巴交,靠的是一门手艺,绝对不会犯法的。”

“但愿如此吧。”李一亭伸手拍了拍李福玉的肩膀,话里有话地道,“但愿你也能继承五叔的衣钵才好呢。”

李福玉难为情地挠挠头:“我真不是这块料,我爸说过好多次了,我也认命。”

李一亭点头:“行吧,一切随缘。”

第二十一章 五行天谴

凭着北亭几个人的本事,找到李丘茂并不难,但越来越揪心的预感还是应验了,他们找到的是李丘茂的尸体。

李丘茂的死状甚是恐怖,直接把李福玉吓得一屁股墩子杵地上,身体如同筛糠一般。

李起淮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刷地一下崩了出来。

几分钟前,几人扒开草丛和布放的荆棘,底下露出一个昏暗的洞口,直径约两米,应该是个常见的捕兽阱。万永坤拿手电筒朝下照了照,天空无云、光线很强,恐怖的场景瞬间扑面而来——

李丘茂仰面朝天,双目圆睁,四肢悬空,全身的重心竟然离奇地集中在头部:一根尖锐的竹钎子神乎其神地从后脑勺插入,从嘴里穿出。竹钎子固定在陷阱底部,通体沾满了红白相间的粘稠液体,仿佛在向苍天发出怒吼!

柔软的脖颈如何能支撑一个死人的重量???匪夷所思!

现场一片死寂,大家全被这诡异的一幕镇住了,两位女士也是捂着嘴大气不敢出,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李福玉突然拼命地朝外爬去,嘴里还大喊大叫:“遭天谴了,遭天谴了”他的目光涣散、口流唌水,如同癫痫一般。

“混账玩意!”李起淮怒骂了几句,也只能任由李福玉逃离。他虽然见多识广,这样的事也真头一回遇到,确实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陈天宇冷静些,让李起淮和两个女士先不要靠近,他和李一亭、万永坤、旷梭四人在洞口的四个方向仔细观察,并没有发现其中的奥妙。

光线斑驳、奇光流离,还有一层淡淡的土雾上扬。李丘茂的尸体真的平躺悬浮在无形无色的空气中,仿佛陷阱里的空气粘稠到变成液体一般,足以漂起这百来斤的物体。

四人内心的震撼无可名状,互相对视一眼后,都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陈天宇率先开口问:“九道,你知道的奇门异术多,能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吗?”

旷梭茫然摇头:“或许是幻术吧利用距离和背景环境欺骗我们的眼睛,让我们产生这种反力学的错觉。”

陈天宇点点头:“嗯,有点道理一亭,你觉得呢?”

李一亭没有应声,他的判断受到了情绪的影响,所以宁可不回答,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自己抽着闷烟。

陈天宇见状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但很快果断地道:“永坤,你敢不敢下去看看?但凡幻术,只要近身观察必定会被窥破,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万永坤眼中迸射出一股烈火,毫不迟疑地道:“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准备藤条”

“慢着!”李起淮突然走上前来,他制止道,“你们别大意,现在贸然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他见众人没有说话,又道:“要下去也是我下去,你们几个孩子没经验别再生什么事端。”

李一亭忽然开口道:“爸,四哥,大家都先冷静一下。你们看,这个陷阱有四五米深,不像是这里的猎户所布设,而且,陷阱底部放个捕兽夹什么的不稀奇,立着竹钎子就邪门了我建议,在没有弄清状况之前,任何人都不要轻举妄动。”

万永坤急道:“站在上面怎么能弄清状况呢?师傅,你相信我没问题的,山里的事难不倒我。”

李一亭依旧摇头:“不能冒这个险,咱们再好好商议一下”他忽然没来由地感觉到一种心悸,说实话,他也没想明白这种潜意识的恐惧从何而来。

刘紫辰忽然开口道:“天宇,那边有人来了,你们先等一等吧。”

沈明月指着远处的山脚,果然,大约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走来。

虽然距离还比较远,但大家都眼神锐利,很快便看出来,领头的正是族长李起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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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村的一位老人面色灰暗,却显得见多识广,此时嘴唇在哆嗦。

“起泗啊,这,丘茂这是遭了天谴了作孽啊!”

李起泗皱起了眉头,不耐地道:“九叔,你都七老八十了,还说这种混账话,福玉这毛头小子的话你也能信?”

被称作九叔的老人八九十岁,看来是李村硕果仅存的几个老家伙,这回显然是被李福玉拖将来的。除了大伯,在李村就数九叔说话有些份量了,而大伯一向心肠硬,而且对自己家不待见,李福玉虽然不济,找人撑腰还是懂的。

果然九叔眨巴着眼,语重心长地道:“起泗啊,不是我倚老卖老,这事可不简单。起文死的时候,我就想提醒你,天意不可违,咱们得想办法弥补呀咱们李村多少年来平安无事,靠的是心诚。你不听我的,现在丘茂也去了,你们几兄弟可不能再倔了哪”他平时说话很费劲,今天不知道为啥一口气讲了一大通道理,白色的唾沫泡泡都快流到了嘴角。

李起泗面色阴沉,他有些不耐烦地道:“九叔,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说到底,起文丢了观音,那是偷东西的人逆天行事,跟我们李家兄弟有多大关系?再说,我们家起文有骨气,拿命赔了,怎么也算两清了,你说跟丘茂还有什么关系?”

九叔拄着拐棍,重重地戳了一下地,怒道:“起泗啊起泗,要不是弄成现在这样一团糟,我是不想啰嗦半句的。你们几个兄弟,在咱们村那是霸道惯了,平时也是倔得不行,你们折腾就折腾吧,别给我们全村带来灭顶之灾啊”

李起泗不为所动,他冷冷地道:“九叔,你这话里有话,拐弯抹角的,不妨直言。”

“好!”九叔朝大家挥挥手,义正言辞地道,“老祖宗给我们留下话,若是哪家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定然会受到五行天谴的严厉处罚。火焚灭、木穿喉、水淹城、土覆体、利刃加身,五验其二,你们还敢说没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李起泗怒目圆睁,破口大骂道:“你这老不死的,净在这危言耸听,我们兄弟倒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说几件来听听,怎么?说不出来了?我偏偏不信这个邪,看看又能怎地?!”

“你!你!”九叔气得嘴唇直哆嗦,“你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害人害己啊”

九叔看劝不动李起泗,颤颤巍巍起身,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不肖子孙,必遭天谴啊!该遭天谴啊!”

旁边的人一直没敢讲话,九叔愤然一走,便开始议论纷纷起来,看来支持九叔的还不在少数,李福玉畏畏缩缩地藏在这群人中间,竟然对父亲的死不闻不问。

被大家七嘴八舌一鼓噪,他很快接受了五行天谴这个论断。按照这个说法,那他李福玉也在天谴的范围内,这让他怎么能不害怕?

父亲已经死了,回天乏术,他现在更关心自己的生死。

陈天宇冷眼旁观,李一亭却怒火中烧,正想勃然爆发,却被人用力扯住了手臂。

他回头一看,是刘紫辰。

“一亭,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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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西拿着手电在观察着洞里的每个细节,李福玉飞奔回去报信的时候,他正跟李起泗进行深入的沟通,也侧面打听了李起文的死因。

李起泗还是坚持说李起文死于抑郁,秋西有些不解,这个人到底想隐瞒什么?

正好李福玉连滚带爬跑进来,告诉大伯自己父亲又遭遇了意外,秋西看到李起泗的神情登时变得苍白,这是秋西第一次窥见李起泗的慌乱,他坚信,眼前这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而李丘茂的死,是个很关键的触发点,能否从这个人的铁齿钢牙中套出话了,就看接下来的攻关艺术了。

他拿着手电,一寸一寸地移动,忽然,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状况,李丘茂的右脚着地了!

难道李丘茂还活过来了?!!!秋西倒吸一口凉气,强压住内心的恐惧,用手电反复照射李丘茂的右脚,估算着脚后跟离地面的距离。

我的天,确实接触了。

这是怎么回事?秋西不敢大意,更不敢随便声张,他静静地等待了片刻,终于开口喊道:“四哥你过来看看,陷阱里好像有变化。”

众人闻言,都不由自主地围拢过来,很快便发现李丘茂的双脚已然着地。

旷梭自言自语道:“好怪,难道尸体正在往下沉?”他突然打了个寒颤,“等会会不会钻到地里去?!”

万永坤也紧张地道:“九道,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小。”

旷梭瞅了他一眼:“刚才如果你贸然下去,说不定把你也一起拖到地里去。”

万永坤缩了缩脖子,没说话。

陈天宇摆摆手:“九道,别胡说八道,自己吓自己。”

在大家的众目睽睽之下,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李丘茂的整个身体都贴到了地面上,期间,他的头部始终纹丝不动。

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脖子阵阵冰凉,陈天宇抬头一看,斗大的雨点突如其来,砸向惊慌失措的人们。

天空上刚开始只有一朵乌云,仿佛一瞬间,一场暴雨不期而至,淋得大家四处鼠串。

山里的雨,那是说来就来,来了还不想停。

等到雨势稍稍见小,万永坤和秋西、旷梭领着几个年轻人终于把李丘茂的尸体搬运上来,用草和树叶简单盖着,防止其他人受到惊吓,此时,陷阱底部已经湿漉漉地积了一层水。

大家在旁商议对策,秋西首先提议报警,李起泗这回没吭声,其他村民却在窃窃私语。

“报警有什么用,老天爷的事警察能管?”

“多积点阴德吧,这不是明摆的事吗?我就不信能查出什么道道来”

“老天爷震怒,谁来也没用!”

“好好给李老五做个功德,求老天爷大发慈悲吧”

低语很快变成了吵吵嚷嚷,声音盖过了雨声,李起泗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头抽闷烟。

李一亭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呵斥道:“都别说了!秋警官,让刑警介入吧。”

周围吵闹声依旧,秋西点点头,找了个雨小的地方掏出湿漉漉的手机,拨通了刑警队的电话。

他把具体情况仔细描述了一遍,又反复交待了半天,随即收了线。

他走过来在李一亭耳边低声道:“刑警队明天进山来尸检今天怕是赶不赢了,他们让保护好现场。”

李一亭皱眉道:“怎么今天赶不过来吗?”他有些着急,看这雨势,一时半会恐怕停不了,等到明天还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秋西无奈地道:“刑警队要从城里赶过来,路途遥远主要是今天大年初一,他们手头还有案子,人手腾不出来,我已经反复跟他们协调了,实在没办法。再说”

他没讲,刑警队的同事(里面有一个是他的校友)听了他的现场情况描述,也认为这更像意外,不像凶杀,碍于情面才同意出警的。

陈天宇拍了拍李一亭的肩膀,开口道:“一亭,咱们自己别乱了阵脚,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李一亭浑身一激灵,他顿时清醒过来。

第二十二章 转世荀子(一)

大家手忙脚乱地在李丘茂的尸体上方临时搭了个棚子,秋西清退了所有人,并设立了警戒线,这点基本常识他还是有的。

不管怎样,不能让刑警队的同事笑话自己业余。

雨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作为专业人士,秋西责无旁贷需保护现场,直到外线警员抵达,也就是说,他得在这里守到大年初二。山里不比城市,而且还下着暴雨,蚊子牛蝇满天飞不说,找个遮雨的地方都很困难。

这里算是亚热带雨林,生存条件可想而知,秋西的意思是直接睡在李丘茂停尸的棚子里。

虽然他血气方刚,豪言壮语,但北亭几人还是瞅见了一丝色厉内荏,万永坤见状自告奋勇留下来帮忙守夜,陈天宇想了想,同意了。

不过他给两人打了个强心针,北亭几人会返回李村,给大家送来绳子、塑料、围布、被褥、雨衣、手电等物品,给他们设置一个稍微像样点的窝棚。

等把这些事忙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漫天的乌云遮天蔽地,雾气氤氲,竹林中暗影憧憧、怪石嶙峋、变幻莫测。两人面面相觑,都感觉有些心底发虚,头皮发麻。

真到了夜里,蛙鸣虫叫声响起来时,常年生活在城里的秋西首先害怕起来,万永坤赶紧出言鼓劲,他这才稍稍恢复平静。

就这样,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打发时间,实在睡不着又爬起来抽支烟,煎熬着等待天亮。

到了下半夜两三点,万永坤先熬不住了,他侧身躺下打算休息会,没两分钟,浓重的鼾声响起,他太困了,睡意瞬间打败了恐惧。

秋西本来还想再撑一会,但瞌睡虫似乎会传染,再加上淅淅沥沥的雨声重复而单调地击打着顶棚上的塑料布,他也很快打起盹来,坐在那斜靠着竹子便睡着了。

秋西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他正在和一个精瘦的男子激烈地交谈,男子语气不善,一直在质问他为什么不把偷观音的窃贼绳之于法,他从法律角度反复辩解,并且讲明了相关政策,但男子不依不饶,继续胡搅蛮缠。

秋西感觉自己的辩解很是苍白,但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得更有力量,正在他绞尽脑汁之际,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划过天边,照亮了精瘦男子的脸。

“啊!”秋西惊呼一声,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满头大汗地摇晃万永坤的身体。

万永坤也一跃而起,诧异地望着惊慌失措的秋西:“怎么了?”

秋西话都说不清楚了,咿咿呀呀说了半天,万永坤才听明白,原来是李丘茂还魂找他诉苦来了!

万永坤苦笑道:“兄弟,你要吓人也不用这样吧,诺,人不是好好躺在那吗?”

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李丘茂停尸的地方,眼珠子倏地直了,人呢?

娘的,见鬼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李丘茂的尸体真的不见了,已经死得透透的人难道还能自己跑了?万永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他总算见多识广,再加上这么多年随北亭走南闯北,心理素质还是过硬的。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稳定一下心神,随手取过两把手电筒,冷静地道:“别急,咱们去找一找。”

秋西颤巍巍地接过,手一抖竟然又掉在了地上,他真是害怕极了,这半夜三更地漫山遍野去找一具刚刚亡故的尸体,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选择落荒而逃。

万永坤用力地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扶了起来:“别怕,死人是不可能活过来的。”

秋西嘴唇哆嗦地道:“我我我知,知道”他话都说不连贯了。

“应该就在附近,可能是被野狗拖走了,也怪咱俩睡得太死。”万永坤想了想,推测道。

“野狗?”秋西稍稍镇定了一些,“呸,他妈的真会捣乱!”他骂了句粗话壮胆。

他俯身捡起电筒,尴尬地笑笑:“坤哥,让你见笑了。”

万永坤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体谅地道:“换作几年前,我还不如你呢,没事,迟早会习惯的。”

秋西由衷地敬佩道:“坤哥,你真不简单,遇到这种事都不慌。”

万永坤挠挠头:“师傅跟我说过,慌管什么用走吧,咱们找找去!”

“好。”秋西紧跟着万永坤,小心翼翼地在竹林里探摸着往前,两人不敢走远,背靠背四下搜寻。

奇怪的是,走了一大圈,竟然一无所获,李丘茂的尸体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两人垂头丧气地返回窝棚,正思忖着该怎么办,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李丘茂的尸体竟然安静地躺在原处,面色如常。

两人呆若木鸡、魂飞魄散!

第二十三章 转世荀子(二)

大家听万永坤说完昨晚的遭遇,均面面相觑。

万永坤肯定不会骗人,但这么古怪的事,真是闻所未闻。科学并不能解释所有的事,尤其是未开化之地,落水村无疑就属此类。

李起泗的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刚开始蹲着抽烟,站起身时竟然站立不稳,打了个踉跄。

李起淮站在他身边,见状忙伸手扶住大哥,这么多年来,大哥一向在几兄弟里说一不二,他还是第一次见大哥如此狼狈不堪。

许久,李起泗才长叹一声道:“二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也罢,也罢!”

李起淮不明白平素硬朗的大哥为何突发如此感慨,安慰道:“大哥,你也别太丧气了,说不定老五命中该绝,仅仅是个意外而已”

李起泗身躯一震,陡然警醒过来。他望了李起淮一眼,很快恢复了坚毅的表情,沉声道:“二弟,你说的没错,不管是天灾也好,人祸也罢,咱们几兄弟都不应该畏惧。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六兄弟伤亡过半,从今天起,我们三家共同进退,不得擅自行动还有”李起泗示意他附耳过来。

两人低声秘语几句,李起淮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商量妥当后,李起淮又把李一亭拉到一边,低声交待着什么。

交待完毕,李一亭慎重地道:“爸,你看能不能让四哥也跟着我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我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呢”

“呃,他毕竟是外人”李起淮犹豫着,“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李一亭不死心,坚持道:“那我问问他去。”李起淮点点头。

李一亭快步回来跟陈天宇表达了父亲的想法。原来,李起淮兄弟俩商议,尽快去占卜问一下天机,而他们要找的人,正是荀元春。

陈天宇沉吟了片刻后才道:“秋西不是说,几天都没有找到这个荀元春的踪迹吗?”

李一亭苦笑道:“那是他没摸到门道,这个荀元春不是一般人,自从成神以后,就再也不从自己的大门进出,村民要想与他碰面,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带上足够的贡品钱物,写上需要占卜的事项,放在一个指定的位置,然后等他主动上门找你;另外一种就得看运气了,那就是到赌窝里守着,等他哪天赌瘾上来,自然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

“哦,是这样。”陈天宇微微颔首,“难怪秋西不得其门而入。”

李一亭揶揄道:“这小子还嫩得紧呢。”

“如此奇人,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会一会,最好能把九道也带上,他比较精通。”陈天宇盘算着。

沈明月在旁兴致勃勃地道:“四哥四哥,我也想去,我也想去!”

李一亭无奈摇摇头:“人太多了,肯定不行。何况你是女孩子,别人不会让你进门的。”

沈明月怒气冲冲地道:“你们这什么破规矩,男女也太不平等了吧,不行!我忍不了,我必须去!”

李一亭求助地望向刘紫辰,能说服沈明月的就剩她了,没想到刘紫辰竟然站到了沈明月的一边。

“明月说得也没什么错,你们李村规矩确实太多了,大年初一庙不让进,祖祠不让女人进,现在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也如此大排场,公然歧视女性,真是闻所未闻。”刘紫辰眉头微皱,提出自己的看法。

李一亭顿感无言以对,他在这个地方度过了十几二十年,却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些问题,早就习以为常了。

“”

陈天宇摆摆手:“现在还不是讲理的时候,到了别人的地盘最好还是守别人的规矩。我去看看先,回来再从长计议”

大家其实也就是趁机发发牢骚,并不是真有火气,闻言便不再吭声了。

天还下着倾盆大雨,茂密的竹林里,已经有涓涓细流在脚下淌徉,发出哗哗的声响。

这时,秋西快步走过来,焦急地道:“四哥,雨太大车又多,县道很是拥堵,刑警队的同事被卡在半道了”

李一亭皱眉问:“说了什么时间能到吗?”

秋西无奈地摇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估计快不了”

陈天宇倒是没有着忙,他建议道:“一亭,干等也不是办法。雨天路滑,就算刑警队到了落水村,也没那么快抵达这里,不如双管齐下、兵分两路,这里就留给秋警官和九道他们负责吧”

李一亭瞅着两位女士:“她们呢?”

刘紫辰噗嗤一笑:“一亭你真是乱了阵脚了,我们跟你开玩笑来着。你说,我们俩什么时候让你操心过?”

李一亭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去跟父亲汇报情况,并传达了陈天宇的意思。

四人没有过多停留,李起淮简单交待几句后,便领着儿子先回家准备,而陈天宇陪着李起泗直接赶往荀元春的住宅。

很快,一栋颇具特色的木房子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大门紧锁。

李起泗二话没说,直接走到客厅大门前,扯起门上的两个拉环,哐哐哐敲击起来。

“哐框框框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框框”

大门吱呀一声,裂开了一条缝,但从门缝看过去,依旧是黑暗,李起泗眼中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陈天宇恍然大悟,原来开门是需要密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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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大门,却只是一间不大的院子,和普通人家的客厅不太相同,院子正中放着一个香炉和一张供桌,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纤细的毛笔、砚台和一摞黄表纸。

李起泗停下了脚步,他这个看似粗鲁的汉子,居然俯身拿毛笔写起字来。

陈天宇默默观望,惊讶地发现李起泗写的是繁体字,而且字体端正,一笔一划很见功力。

都说李村能够拿起笔写字的,唯独李起文一人而已,没想到李起泗也是个中高手,可他为什么要处处隐藏自己呢?不揭开这个谜团,案子只会更加扑朔迷离。

大约十几分钟后,李起泗已经题写好诉求,两人抽着烟等待李起淮等人奉供,陈天宇正在犹豫着该从哪方面入手了解实情。

到了这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李起泗这个人不但低估,而且称得上完全不了解,也从未深入交谈过。

即便一亭的父亲让自己这个外人陪同前来,李起泗也没有明确表达反对意见,这种情况,若非不想过问,便是成竹在胸。

以李起泗族长的身份和显而易见的处事能力,必定是后者——也就是说,他已经洞若观火,只差言明了。

对于这种刻意保留的态度,陈天宇感觉到无从下手,说得轻了,别人不搭理你;说破了的话,还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戒备和反击。

所以两人就这样毫无交流地抽着香烟,各自动着复杂的心思。

说来也巧,这时候一个年轻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到两人肃立在院子里,年轻人发出一阵重重的喘息。

“大伯,你果然在这里,让我好找”来人正是村支书李福齐,这些天把他忙得够呛,一会要牵头操持李起文的丧事,到了年底,他又得代表政府慰问困难群众,还得合理安排村干部春节休假和排班。

得到李丘茂意外身死的消息后,大家都奔现场看热闹,他可不能脑袋发热,得在李丘茂家中做好后勤保障和开解工作,家里还有母女俩呢,要死要活的!

看热闹的人哪知道幕后工作者的苦处,可他是村支书啊,别人可以随性,他不能。

为了让刑警队能够顺利开展第一现场调查,他是磨破了嘴皮、使尽了浑身解数,总算说服五婶母女等待刑警队勘察完现场后再去。疲惫不堪的李福齐不敢懈怠,转头便直奔山厂,看到五叔的惨状,他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忍不住落泪。

仔细询问过北亭几人,了解到大伯他们犯了糊涂,把命案当做鬼神作祟,真找神棍荀元春去了,这才急匆匆赶来看个究竟。

李福齐稍稍缓了一口气,随即开口道:“大伯,这个这个荀元春真的能弄明白五叔的死因吗?”

李起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半天才道:“这事你不用管。”

李福齐急道:“刑警队来了,一切自然水落石出,如果这个神棍胡说八道,那我们应该信谁的?”

陈天宇暗暗称赞,这位村支书还真是个讲原则的人。

李起泗却丝毫不为所动,他自顾说道:“公道自在人心。谁说的对,咱们就听谁的。”

李福齐焦急地道:“大伯,现在是法治社会,装神弄鬼那一套已经过时了。五叔死得这么惨,咱们可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啊!”

“你懂什么?!”李起泗显然来了些脾气,他眼睛一瞪,满脸凶恶,“咱们自己村的事,只有自己能解决。指望外人,你太天真了!福齐,你年纪还轻,有些事暂时还不会明白”

他顿了顿,又道:“荀元春是不是装神弄鬼我不清楚,但他对落水村的了解,肯定比你这个刚刚毕业的书生明白得多。”

李福齐无力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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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齐最终没能阻止寻神问卜的行动,但他至少尽力了,有些事不好强求。所以这件事能够照常开展,陈天宇也乐意这样的结果。

倘若李起泗主动放弃,他说不定还要添油加醋地怂恿一下,这个荀元春太让人感兴趣了。

特别是李起泗的最后一番话,更加笃定了陈天宇会一会此人的决心,因为荀元春或许是整个落水村,除了李起泗外唯一知道前因后果的人。

这点对于后续揭开真相,有着非凡的意义。正在陈天宇神思电转之际,院子的内门竟然开了,走出来一个须发皆白的小老头。

这个小老头走出来后也不说话,操起一个水烟袋,咕嘟嘟地自顾抽着。佝偻着身子、瘦削的身形,看上去比李起泗还要老几岁。

没想到李起泗咧嘴一笑,主动走上前去:“元春,斋供牲礼一会就到。”

荀元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然后猛咳几声。

“起泗哥,二十几年了,你这是第一次登门吧?”

李起泗尴尬地笑笑:“你这门不好进哪”

荀元春不再说话,他的脸色有些扭曲和古怪,许久才道:“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二十多年,早已物是人非了,牛鬼蛇神,谁能分的清?你们跟我进来吧。”

他缓缓起身,将粗大的烟管子搁在墙边,慢悠悠地推开了扇一米见方的侧门,他的身形很小,进出只需弓一下腰,李起泗就犯难了,他一米八几,体重将近两百斤。

李起泗几乎是硬塞进了门里,甚是狼狈,但心里同时也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伤感,元春这些年,何尝不是“苟且偷生”?

陈天宇紧随其后,他的观感与李起泗大不同:首先,他发觉这个荀元春虽然看上去瘦小苍老,但目光并不涣散,即便是抽着水烟袋,动作也是麻利精准;其次,荀元春出来的地方和进去的地方是两个不同的位置,不注意很难发现,同一个门,出来时开的是左侧,进去竟然开右侧;还有,荀元春似乎在等待着李起泗登门造访,他话里有话、暗藏机锋,但显然清楚李起泗的来意。

陈天宇暗暗戒备,这栋房子里定然是机关重重,倘若荀元春有恶意,那么自己两人便是自投罗网,福祸难料。

陈天宇后脚刚刚迈进小门,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眼前已是一片漆黑,他惊出一身冷汗,前面没有任何响动,李起泗到哪去了?

他尝试着伸手朝四周摸去,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着力点,正犹豫着是否往前走,耳边响起了浑厚的声音:“放心吧,往前直走。”

是李起泗,陈天宇连忙回答道:“好。”

他往前迈步,并仔细地默数着步数:一,二五十七,五十百一十二,一百一十三

这让人难以置信,就算小心翼翼,一步仅有五十公分,他也已经走出五十几米,还没有碰到任何障碍物,难道自己离开那栋房子了?

又往前走了几十步,他忽然看到了一道微弱亮光,不自觉便加快了脚步,走近了看才隐约发现,是荀元春点亮了一支蜡烛,李起泗就站在他的身旁。

随着几支蜡烛被点亮,陈天宇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渐渐脑补出一间面积在二十几平方的斗室,有亮光的位置便是佛像和香炉。

自己究竟是从哪里进来的?陈天宇很疑惑。

再看供奉的佛像,一副凶神恶煞般模样,竟然是捉鬼的钟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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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元春神情肃穆,嘴里念念有词,脸上极度虔诚。比起李庙祝那种“官方”的守庙人,神棍或许是更加相信神迹的。

烛火映照中,荀元春的状态让人感觉怪异,但却是无比坚毅的,这与我们印象中神棍是超级大骗子的论断有很大不同,说他们自欺欺人也好,装神弄鬼也罢,反正他们自己是坚信有神灵附体的,也唯有这样,他们才能完全沉浸到一种所谓通灵的状态中。

人有时候是能够通过统计、概率、阅历、观察总结出一些东西的,这不可否认。至于这种能力的大小,因人而异,神棍或许属于顿悟的那一批人。

陈天宇不敢妄动,除了眼睛。现在,他已经有些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也能够通过摇曳的轮廓,简单判断屋里的布设和大概位置。李起泗见荀元春逐渐进入状态,也默默退开,走到陈天宇身边来,他显然更加适应。

荀元春手里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龟壳,还有一些看不懂的玩意,看似随手那么一挥,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屋子里的所有物品都在缓缓上升!

陈天宇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没出现幻觉,但却完全没有看出任何门道,屋里也没有任何响动,所有东西就这么离奇地漂浮起来了。

龟壳也脱离了荀元春的手掌,大概漂浮在他头顶一米多的位置,还没等陈天宇反应过来,龟壳重新落回了地面,发出咔哒一声脆响,看来是碎裂了!

荀元春俯身捡起碎片,仔细端详了数分钟,与此同时,整个屋内弥漫着越来越迷离的烟气,火光也开始缥缈。

倏地——所有火光消失了,屋内再次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隐约中有个低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你们可以出去了。”

不远处露出一道白光,陈天宇无意识地朝着亮光走,他伸手推开门,发现李起泗和荀元春已经站立在门外,他也走了出来。

再回头时,大门已然无声紧闭。

一切显得奇妙而诡谲,但又出乎意料的平静,李起泗的神色祥和,仿佛突然气定神闲一般。

屋外已然看不见李福齐的身影,大概他劝说无效,便主动离去了,而李起淮他们也还没来,看来时间没过去多久。

陈天宇暗暗奇怪,难道就这么短暂的一会工夫,便有了结论?那也未免太神了。

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即便是李起泗刚刚题写过的那张黄表纸,也在原处随风轻轻摇曳。

陈天宇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这里太安静了,让人打心底发毛。

荀元春主动开口道:“天机不可泄露,起泗哥,你们走吧。”

李起泗不紧不慢地道:“你捣鼓了半天,就告诉我这样一个结果?”

荀元春干笑了一声:“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卦象大凶,劫数难逃,我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至于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荀元春难得解释一回。

李起泗没说话,他摸出一支烟,异常淡定。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们几兄弟命中犯煞,如果你开口说破,必然折了自己阳寿。可如果你不说,不怕自己也难逃天命吗?”

荀元春脸色巨变,他颤巍巍地伸手指着李起泗:“你是说你是说?”

李起泗猛吐一口浓烟,接着恶狠狠地把烟蒂掷于脚下:“你以为呢?”

荀元春嘴唇苍白,僵立原地,忽然抱头蹲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念叨着:“难怪了,难怪了!”

陈天宇忍不住开口道:“你们犯不着在这打哑迷,如果真要打哑迷,应当让我回避才对。我很好奇,你们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荀元春依旧蹲在地上不说话,李起泗淡淡地道:“不瞒你说,我来这里,只是要证实一件事而已。然后,我想让元春亲口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荀元春低着头,嘟囔道:“为什么非要我来讲?起泗哥你这不是存心难为我吗?”

“再说了,他又是什么人?”

李起泗冷冷地道:“他是唯一能帮我们解决这件事的人!”

第二十四章 意外的生财之道

红豆杉又称紫杉,也称赤柏松。

红豆杉属于浅根植物,是世界上公认濒临灭绝的天然珍稀抗癌植物,是经过了第四纪冰川遗留下来的古老孑遗树种,在地球上已有250万年的历史。由于在自然条件下红豆杉生长速度缓慢,再生能力差,所以很长时间以来,世界范围内还没有形成大规摸的红豆杉原料林基地。

红豆杉在中国南北各地均适宜种植,具有喜荫、耐旱、抗寒的特点,要求土壤ph值在55-70。生性耐阴,密林下亦能生长,多年生,不成林。多见于以红松为主的针阔混交林内。生于山顶多石或瘠薄的土壤上,多呈灌木状。多散生于阴坡或半阴坡的湿润、肥沃的针阔混交林下。性喜凉爽湿润气候,可耐零下30c以下的低温,抗寒性强,最适温度20-25c,属阴性树种。喜湿润但怕涝,适于在疏松湿润排水良好的砂质壤土上种植。

红豆杉的药用价值主要体它的提取物——次生代谢衍生物——紫杉醇。紫杉醇最早是从短叶红豆杉的树皮中分离出来的抗肿瘤活性成份。是治疗转移性卵巢癌和乳腺癌的最好药物之一,同时对肺癌、食道癌也有显著疗效,对肾炎及细小病毒炎症有明显的抑制作用。

红豆杉的根、茎、叶都可以入药,可以治疗尿不畅、消除肿痛,对于糖尿病、女性月经不调、血量增加都有治疗作用。红豆杉也可以用于产后调理,对女性病症具有一定的治疗作用。

因为红豆杉的树皮有抗癌物质——紫杉醇,所以有许多人进入林中来剥树皮,使得红豆杉的数量急剧下降。

红豆杉遭遇灭顶之灾的原因就是20世纪90年代初,美国某公司发现,红豆杉树皮中的紫杉醇具有抗癌功效。消息传到中国,人们突然意识到财宝就在身边,人们疯狂的剥红豆杉的皮,因此,越来越多的红豆杉的生命就在一夜之间戛然而止。

这种情况在某段时期非常严重,无知的村民们受利益驱使,剥树皮、砍树枝、摘叶子、捋红豆,最后因为手段太过粗暴原始,其实并没有获利多少。

这是最悲哀的事,红豆无辜,怀璧其罪,何其不幸!

随着红豆杉抗癌的噱头越来越火,不法商人联合盗伐者建起了一条从sc林区到fj、sh等地的万里地下运输线,也让红豆杉遭遇了在中国的第二次劫难。

1994年红豆杉被中国定为一级珍稀濒危保护植物,同时被全世界42个有红豆杉的国家称为“国宝”,联合国也明令禁止采伐,是名符其实的“植物大熊猫”。

红豆杉心材桔红色,边材淡黄褐色,纹理直,结构细,比重055-076,坚实耐用,干后少开裂。因此许多人盗伐红豆杉树干和树根进行家具制作、根雕制作、茶具制作,以牟取暴利,即便是枯死的红豆杉木也被许多人垂涎不已。

但即便是已经枯死的红豆杉,或者那些腐烂的树根,在市场上进行买卖都是违法的,这可能是许多人不太清楚的条文。

这些都是搜集的资料,算是科普吧,也警告那些利欲熏心、极尽疯狂的人们,法不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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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们在合作盗伐红豆杉?”陈天宇没想到荀元春和李丘茂悄悄谋划的竟然是这件事。

荀元春解释道:“您别误会,我们没有参与盗伐,我们只负责加工。说得准确一点,主要是丘茂负责加工,我负责接收木料,就是这样而已。”他还算坦白,毕竟比起命案,他觉得这不算什么太严重的事。

陈天宇现在也没空跟这个法盲宣讲法律知识,也不想太早把这事说得太严重,他同样先要关注命案。

“照你这么说,你根本没有理由杀死李丘茂,因为他死了的话,村里就没人掌握加工技艺了,等于断了自己的财路。”陈天宇分析道。

荀元春频频点头:“是啊是啊,谁会干这种蠢事呢?”

陈天宇心想,你这蠢事干得还少吗,不过他没有急于点破。

他问:“你们拿木料加工些什么呢?”

荀元春沾沾自喜地道:“都有啊,桌椅板凳、茶几茶具都没问题的,有些人还会拿来做副棺材什么的。对了,还有丘茂前几天雕刻的那观音,这个工艺比较复杂一点,费时费力,但销售价格也会高一点。”

陈天宇恍悟:“难怪李丘茂雕刻观音仅仅用了两天而已。”

“对啊,熟能生巧嘛。”荀元春竟然有些得意。

陈天宇又问:“那木料是从哪里来的?”

荀元春偷偷看了李起泗一眼,才道:“都是村民们送来的。”

他又补充道:“我们这里枯死的红豆杉很多,还有以前留下来的树根遍地都是,村民们进山就会带一些回来交给我们。活生生的树我们肯定是不会砍的”他说这话,显然有些法不责众的意味。

陈天宇转头望向李起泗,李起泗不说话表示默认。他心下感慨,这显然是集体盗伐啊,无知者无畏真是太可怕了!

荀元春看陈天宇不说话,还以为没事了,他试探地道:“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陈天宇回过神来:“你们加工后的成品都销往哪里呢?”

荀元春笑了笑:“这个自然是有人收购的,好多人做这生意,不愁销路。”

陈天宇点点头:“说几个名字来听听。”

荀元春愣了一下,他呢喃道:“这不好吧,我们都是多年的朋友,大家各赚各的钱,我也不能断了他们的财路,您体谅体谅。”

陈天宇乜了他一眼,出言恫吓道:“这件事可能跟李丘茂的死有关联,你好好掂量掂量后果吧。”

荀元春缩了缩脖子,还是有些犹豫。

李起泗怒道:“别藏藏掖掖的,找不到凶手,我就让你偿命!”

荀元春顿时冷汗都下来了,看得出来,他对李起泗还是很敬畏的。

“起泗哥,不是我不想说,但我这样做以后还怎么在村里立足呀,你得替我考虑考虑”

李起泗冷笑道:“你害了我兄弟的性命,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这话果然见效,荀元春蹲在地上不说话了。

他挣扎了半天,终于开口说出了几个名字,这些人中果然就有章金、章坤两个,其它几个人陈天宇却都没听说过。

陈天宇略作思索,他还没有问到想要的答案。

“哑子有份吗?”他想起了这个人。

荀元春一愣:“哑子?哦,你说源村的那个哑子啊,这人古里古怪的,没人愿意跟他打交道,根本没办法沟通。”

陈天宇点点头,他的脑际灵光一闪,突然问:“黑其有找过你吗?”

“黑其?”荀元春对这个名字显然不熟悉,“噢我想起来了,这个人应该是找过我一回,不过印象不太深。”

陈天宇按捺住欣喜,他问:“什么时候?”

荀元春想了想:“年前吧,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他既然已经说破,也就不想再隐瞒了:“我记得,那天他是和章金一起来的,这个人不起眼,也一直没说话,所以我刚开始并没有留意他。后来”

荀元春在回忆:“后来,我和章金讨论年前尽量再雕刻几个观音像出手,这个人就突然说话了,章金应该是喊了他的名字,我才知道他叫黑其的,这个名字少,挺好记。”

陈天宇好奇地问:“这个黑其说了什么?”

“呃,真不记得了,好像也是说观音的事,只是他们说话声音特别小,我耳朵背,懒得去细听。”荀元春无奈地道。

陈天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接受了他的说辞。

他突然问:“观音庙的佛像,也是你们运走的吗?”

“这这我哪敢啊?”荀元春神情极不自在,“警官您一定要明察呀,我也是敬神的人,这么多年就靠神灵庇佑才能有口饭吃,我能做这杀鸡取卵的事吗?”

“你不敢,章金他们难道也不敢吗?”陈天宇不以为然。

荀元春嗫嚅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按理说他们也是不敢的。”他显然不太敢断定这件事。

陈天宇没有再追问,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他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这门手艺有没有教过别人?”

问话太跳跃,荀元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李起泗在旁忍不住:“问你有没有收徒弟呢,别装糊涂。”这关系到自己弟弟的死因,他当然关心。

“噢,没有,绝对没有!”荀元春毫不迟疑地道,“这东西说破了就不值钱了,我哪敢随便透露给别人。起泗哥,你说是不是?”

李起泗怒道:“我怎么知道,既然你没有教别人,那你就还有嫌疑。”

荀元春这下真急了:“起泗哥,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啊,我是没教过别人,但天下这么大,能人异士那么多,也不是没有别人会的呀”

李起泗没吭声,陈天宇却意外地点点头。

“嗯,你说得有道理。”

荀元春如释重负,他感激地道:“多谢警官主持公道。”

陈天宇笑道:“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以后还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千万别隐瞒。”

“那是应该的,犯法的事我肯定不能干。”荀元春信誓旦旦地道。

陈天宇暗笑,这家伙早就犯法了,竟然还浑然不觉。

他又想起一件事,随口问:“你刚才说,李丘茂兄弟几个劫数难逃,有什么依据吗?”

荀元春摇摇头:“这是天师卦象昭示,我也只是转达而已。”

李起泗怒道:“放你娘的狗屁!”

荀元春满脸委屈地道:“起泗哥,我吃这口饭也好多年啦,肯定不能胡说八道或者吓唬你啊。”

陈天宇难得解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天灾人祸,咱们还是留神戒备比较好。”他这么说,无疑也是稳住荀元春。

见他如此说,李起泗不再出言呵斥,但面色愈发阴沉。

这时,李起淮等人拿着贡品刚刚进门,看这气氛,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李起泗气冲冲的挥挥手,大声道:“别倒腾了,起淮,把东西都给我拿回去,咱们走!”

“”

李起淮莫名其妙地转身又出了门,临走前还瞅了荀元春几眼,他显然也感觉到事情不妙,到底怎么回事,他暗暗想。

荀元春无奈地目送着他们离开,脸上阴晴不定。

过了一会,他起身钻进自家小门里,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第二十五章 罗卡交换定律

刑警队被泥石流挡在了山外,由于连续几天暴雨,通往落水村的县道多处发生塌方,本来就很陡峭难行的盘山公路,这下交通彻底被中断了,虽然政府部门也迅速召集人员临时疏通,塌方却还在四处发生,对于这样的自然灾害,市政人员也是力不从心。听新闻报道,目前已有工人因为正在施工时,发生二次塌方,不幸牺牲的情况。

出于安全考虑,政府部门只能放慢了施工进度,先保证人员的安全。

看来,附近几个村庄要恢复正常交通,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基本无法实现,这还要看天公做不做美,暴雨能不能及时停止。

秋西给大家带来这个坏消息时,每个人脸上都很凝重。

这无异于宣布刑警队支援已经不用指望。

经过商议,无时限的等待对于现场的保护来讲毫无意义,不如利用现有力量对现场进行勘察,李一亭当机立断,决定由他亲自开展这项工作。本来的话,他作为死者亲属是要警务避嫌的,但山里就他一名真正的刑警,根本没得选择。

陈天宇及时向秋西进行了说明,并且让秋西也参与到现场勘察工作中,这个人虽然稚嫩,但其实也学过相关专业,正是历练的好时机。

李一亭自然也同意了。

于是两人趁着雨势收敛的那么一两个小时,对李丘茂遇难的陷阱附近进行了仔细的勘察。李一亭宝刀未老,秋西悟性很高,两人配合默契,当真找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首先,从现场周围情况来看,草木明显有被践踏的痕迹,初看像是一个人单方向踩踏形成,但李一亭还是发现了疑点,在陷阱正对的某个方向,竟然也有草木倒伏的迹象,由于灌木的韧性,这种倒伏并不明显。这个位置距离陷阱还有二十来米,不认真观察当真就错过了,倘若再下几天雨,植物还会疯狂生长,这种痕迹就会彻底消失。

其次,在陷阱附近大约六七米的地方,有一棵竹子产生了曲度。说实话,换做别人,恐怕看不出这种几乎没有形变的现象,但我们知道,李一亭是从小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孩子,一棵竹子是否被外力弯曲过,竹枝和竹叶是否产生异样,经过简单的验证就可以确定。李一亭本人也是个喜欢爬竹子的人,他试着溜上去,巧了,竹子弯曲的角度和位置正好在陷阱的正上方。李一亭心里稍稍有点底,便又仔细查看自己攀爬部位是否有磨损痕迹,果然,在一处较为粗壮的竹枝根部发现了勒痕。

再次,细心的李一亭竟然在陷阱附近的捡到了不少细小的铁砂,这玩意他当然也不陌生,正是鸟铳的标准装药,一般山里用的鸟铳弹药里不但有铁条,还有铁砂,用来加强杀伤力,加了铁砂之后唯一的缺点就是猎物的肉质受到影响,很难完整清除,经常咯到牙。他四处遍寻不到鸟铳的踪影,也没有发现铁条的落点,根据铁砂的散步规律和鸟铳的弹道分析,原本应该有铁条的部位,现在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孔洞。

他们试图发现些鞋印之类的明显物证,却囿于技术条件有限,连个普通的量尺都没有,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关键是,李一亭隐约发现现场似乎经过了清理,但由于雨水的浸润,目前不能完全确认。

现场一定出现过第二个人!李一亭基本已经能够判定。

至于这个人是不是凶手,为什么要爬上竹子,并且拿走李丘茂的鸟铳,还有待深入调查,但谋杀的嫌疑已然陡升。

紧接着,两人小心翼翼地钻进了陷阱里,这个时候,年轻削瘦的秋西发挥了作用,他沿着绳索爬入,比起身材高大的李一亭显然便利许多。李一亭有些无奈,只能站在陷阱的上半部拿手电四处扫射,而底部的勘察工作只能交给秋西,还好,秋西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到了洞底,秋西幸运地发现了一些冰渣子,山里温度比较低,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冰渣子竟然还未完全融化,这让他又惊又喜,现在虽然是冬天,但在洞底自然形成冰渣子的可能性并不高。秋西想了想,下雨前他还看过天气预报,城里温度大概在8-10度,山里温度即便偏低,但也不可能低于0度,那么完全没有形成冰渣子的可能。

他站在洞底,一遍遍地把冰渣子收集起来,交给李一亭,李一亭瞅了瞅,几乎所有的冰渣子都呈现出一种较为规则的形状,他的心里便有了底,于是告诉秋西继续搜寻其它物证。

大约半刻钟后——

秋西忽然高兴地喊了一声,李一亭问:“发现什么了?”他也有些兴奋。

“一粒扣子!”秋西大喊道。

李一亭有些失望:“什么扣子?”

秋西没有回答,他已经勘察完毕了,用手摇了摇绳子,表示要出洞,李一亭也不着急,先爬了出去,然后把秋西拉了上来。

到达地面以后,秋西攥紧拳头,并没有先把东西交给李一亭,而是小跑着来到李丘茂的尸体旁,仔细观察着他的着装,直到确认无误为止。

“看”秋西摊开手,“这粒扣子不是李丘茂的。”

李一亭也瞅了几眼,点点头:“确实不是他的,虽然五叔身上也穿着‘的确良’材质的衣服,但扣子一个也没少,关键是,这粒扣子的尺寸与衣服上的扣子尺寸不符。”

他说得“的确良”衣服是一种劳作服,为当地老百姓经常穿着的一种粗布纤维制品,耐磨吸汗,一般是绿色,而上面的扣子是褐色的圆形纽扣。

而秋西手中的纽扣虽然也是褐色的,而且极有可能也是的确良衣服的扣子,但明显更厚,更大。

陈天宇也走过来看了看,他眉头微皱,内心里稍稍起了点波澜。

这扣子他印象里好像见过!

他有一种职业习惯,每当与一个人见面,首先会不自觉地观察这个人的各种特征,所以他的话一般不多,常常给人造成一种惜字如金的感觉。

他好奇的是李一亭似乎完全没看出这是谁的纽扣,拿着扣子翻来覆去地端详,嘴里还不停念叨着:“的确良的衣服有很多种吗?”

唉,一亭,你是局中人呀!陈天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出声。

一直在旁边协助工作的万永坤插了句嘴:“确实有很多种款式,而且扣子也千差万别,我在你家都换过好几件不一样的啦。”

“是吗?我大意了。”李一亭讪笑,他把扣子装进了口袋里。

他回头问秋西:“底下确定没有其它东西?”

秋西点点头:“我很仔细检查过,除了这粒扣子正好卡在土坷拉里,底下很干净。”

李一亭点点头:“那就行。”他顿了顿,“没看到鸟铳吧?”

他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

“鸟铳?那么大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秋西笑起来。

李一亭也乐了一下:“看来我还是对你小子有点不放心。”他快言快语。

秋西尴尬地挠挠头,表示理解,毕竟他是生手。

“一定向您好好学习。”他确实发自肺腑。

陈天宇开口问:“一亭,有点眉目了吗?”

李一亭颔首:“谋杀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我还得把五叔的遗体拉回去,再仔细检查检查。”

“嗯。”陈天宇不再继续追问。

旷梭却有些忍不住了,他问:“凶手是谁?”

“呃,我哪知道,你怎么突然这么猴急了?”李一亭有点哭笑不得。

旷梭脸色不太好,他看起来精神状态不佳。

“比对一下,这扣子是谁的,凶手不就很容易锁定了吗?”他顿了顿,“说实话,我好几天吃不下饭了,感觉好压抑。”

身旁的万永坤有些不解:“我记得你的心理素质一向挺好的,怎么会有这种不良反应。”

旷梭叹了一声道:“我也说不清楚,或许是这里的环境跟弯月山有些类似,让我忍不住联想起些什么来。”

陈天宇突然开口道:“九道,你不妨说一说,你联想起什么来了?”

旷梭想了想:“偏僻的环境,诡异的传说,离奇的死亡。”

众人都多少有些毛骨悚然,确实,山村虽然宁静安详,但一旦出现命案,这种特殊的恐惧感就会更加强烈。

几人也不约而同地意识到,村民们必然也会产生同样的恐惧。

然后产生或者制造更多的流言。

陈天宇想到的还不止是这些,比如:像弯月岛一样,人为地利用这些传说,掩盖某些不可告人的行径。

秋西提议道:“四哥,要不你们找个机会宣布一下几位的真实身份吧。”

陈天宇赞同地点点头,秋西说得不无道理,现在连续发生了两起亡人事故,刑警队又无法进山,正值老百姓过年的大好气氛,他们确实有控制恐慌的责任和义务。

仅凭秋西一个普通民警的身份,显然已经不够用了。

“好,一亭。”陈天宇想了想,“这件事,最好让你大伯来做吧,他不但是你们村最有权威的人,而且他已经早就猜到我们的职业了。”

李一亭闻言郑重地点点头:“这件事我去解释。”

陈天宇又转头望向旷梭:“比对证物是你的强项,要不,你就去核实一下这粒纽扣是谁的吧?反正以你的记忆力,在村里转悠转悠,便能出结果。”

“放心吧,一定尽快完成任务。”旷梭从李一亭手里接过那粒普通的纽扣,眼睛里射出一道凌厉的电光。

第二十六章 穿越千年的秘密(一)

听到李一亭的提议,李起泗几乎没有犹豫便同意了,他也觉得李村需要有个主心骨,没有警方人员到场,命案的发生必定会在李村、甚或整个落水村引起巨大的恐慌,他唯一不太敢敲定的事,就是关于天谴的说法,经过李一亭反复劝说,李起泗还不肯松口。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天谴之说纯属无稽之谈,但有时候,这种玄乎其玄的东西,靠压制是没办法奏效的,可能还会出现反效果。不是我不想辟谣,而是你们没有抓到凶手前,根本没人会相信这是个谣言。”

李一亭点点头,大伯说得不无道理,他也是在这里出生,从小便耳濡目染这些千奇百怪的传说,一下子根除确实比登天还难。

他唯一有个疑问:“大伯,我总感觉,你是不是从一开始便认为天谴是个谣言呢?具体有什么依据吗?”

李起泗沉默了片刻,不答反问:“一亭,我早就知道你曾经干过警察,你爸私下多次跟我提起过。但咱们村的案子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也是我一直装聋作哑的原因。有些东西,一旦有警察介入,可能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说实话,要不是老三老五死得这么惨,我还会继续忍耐下去”

李一亭很惊讶,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值得大伯割舍兄弟之情。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凶手一日不伏法,他们就有可能继续威胁到您,我爸,还有六叔的生命,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李起泗突然叹了一口气:“你五叔的案子,你已经查实是人为的吗?”

“八九不离十。”李一亭出于职业考虑,也不敢完全说死。

李起泗很实际:“一般你们警察办案,只有是或者不是,你这么说,其实就意味着你也不敢肯定,你说对于一件还不能确定的事,我怎么能妄作决定呢?一亭,我理解你的工作,但你也要体谅大伯的不得已。”

李一亭不说话了,他从小对大伯就很是敬重,父亲他们几兄弟何尝不是,就算大伯非要让父亲他们赴难,相信老爸也会答应,但他作为儿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警务避嫌的原则的确是科学的律法,现在李一亭就很是被动,许多事都有些难以决断。

李起泗见李一亭又长久沉默,他主动开口说:“一亭,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为人正直,抱负远大,我也不想因为村里的事,连累到你。但凡事有因必有果,你永远要相信这一点,倘若你真的没把握解决好这件事,不如就带着你的朋友离开村里吧”

李一亭眼眶有点湿润,大伯会说出这种话,颇有些英雄气短的感伤,现在他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大伯或许知道些什么核心线索,但碍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愿意言明,这些原因里一定包含了对于整个李村的命运的顾虑。

而大伯,是个极难松口的角色。

他真后悔没带着四哥一同前来,否则一定能获得更有用的东西。

既然事已办成,李一亭又拉了几句家常,无非问问大哥李福益的情况,李起泗只是说儿子不太成器,其它就没多讲,李一亭只好起身告辞,打算回去被北亭众人好好商议一下。

就在他快要走出大门的时候,李起泗忽然在身后重重地咳嗽起来,听声音,似乎病得不轻。

李一亭焦急地回身看,李起泗却摆摆手让他走。

“等我做了决定,我会让福齐去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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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亭把此行结果告诉陈天宇的时候,陈天宇显然并不是特别惊讶,他对一亭能够起到的作用心里有数;另外一边,旷梭带回来的消息也并不太好,凭他过目不忘的能力,竟然没有在李村找到同样的纽扣。

陈天宇微微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人?

但到底是谁呢?难道要把范围扩大到整个落水村,那可有几千人之多。时间倒不是问题,但这样拖下去,李氏兄弟还会不会发生更多的意外?

他决定跟旷梭一起再好好梳理一下李村的名单,先看看是否不小心遗漏了谁,李一亭很快就把族谱借过来协助工作,他们仔细看了族谱后,才发现漏掉的对象竟然不是一个两个,这些人或者根本不在家,或者从不出门,再或者到其他村跑亲戚去了。

也就是说,旷梭白跑了一遭,这事必须从长计议,至少先要锁定几个重点嫌疑对象,然后有针对性地开展调查。

锁定重点嫌疑对象的工作,落到了陈天宇和李一亭身上,别人根本插不上手。

两人研究了将近半天时间,仍旧毫无头绪。母亲进来说,李福齐到家里来了,让他出去一下,李一亭微微一愣,福齐为什么不进来,这有点蹊跷。

见到李福齐以后,果然见福齐面色凝重,李一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莫非又有人出事了?

还好李福齐说,只是大伯让我们去找他一下,具体事没讲。

李一亭换了件衣服,便随着李福齐朝山上走去,走到半道,李一亭停住了脚步,他质问:“福齐,你到底领我去哪里?这条可不是往大伯家的路。”

李福齐却低头往前走,仿佛没有听见。

今天福齐的反应当真让人感觉奇怪,一直以来,这位村支书都是外向健谈的,不过李一亭也不好追问,只能继续跟着他,两人拐了好几个弯,还走过了一大段田埂,这么一来,两人就不是往李村走,而是出村了。

前面是丘陵地带,入目一大片连绵不断的梯田,这里是李村距离最近的水稻种植地,几乎家家户户在这都有属于自己的庄稼地,两人沿着稻田间的小道走啊走,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他们又翻过了一座山,然后再次走进一片梯田环绕的山坳。

李一亭恍悟,他开口说:“福齐,你等一下。”

这次李福齐很配合地停下了脚步,看样子也打算讲话了。

“你这不会是带我到祖祠去吧?”李一亭问。

李福齐点点头:“一亭哥,你没猜错,我们这次的目的地就是祖祠。”

李一亭表情凝重:“要到祖祠议事,定然是大事,难道就我们两个人前去吗?没有大伯的嘱咐,相信你也不敢私自带我过来,可我上午刚刚见过他,也没听说这件事啊。”

李福齐笑了笑:“一亭哥,你心里有疑问,那你为什么会默默跟着我过来呢?”

“大伯说你会来告诉我他的决定,刚才我还以为你要找个稍微偏僻点的地方,方便谈话,确实没想到会跑到祖祠来。”李一亭顿了顿,“没到正月初十,咱们是没有资格进入祖祠的。”

李福齐颔首:“确实是这样,可是大伯说,如今情况特殊,让我们务必在祠堂外等他。”

“噢是这样。”李一亭想了想,“他有没有说什么时间过来?或者说究竟什么事非要到祠堂来说。”

李福齐摇头:“大伯一向惜字如金,他既然没讲,我也不好问。”

“那好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待会见到大伯,再过去也不迟。”祖祠其实就在不远处,在这里虽然不能看到本体建筑,但完全可以看见祠堂外的草坪。不知道为什么,李一亭靠近祖祠的时候,竟然能够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这种感觉很是奇特,相信没有在农村生活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也行。”李福齐没意见,两人便蹲在路旁抽起烟来。

第二十七章 穿越千年的秘密(二)

“不肖子孙李起泗,领侄男福炎、福齐,特来祭告列祖列宗。祁愿列祖列宗佑我李家全民,渡过此番浩劫,永葆万世安康”

李起泗嘴里念念有词,手上握着一束燃着的线香。

祖祠内香烟袅袅,祠堂外倾盆大雨,雨点敲击着祠堂顶上瓦片,发出爆豆般的响声,让祠堂平添了几分庄重。

李一亭和李福齐恭敬地跪在李起泗身后。

李起泗祈祷完毕,沿着一条奇怪的路线前去插香,一来一回竟然花了十几分钟,回来时,他的手里捧着一样奇怪的物品。

“你们起来。”李起泗沉声道。

李一亭和李福齐依言站起,默默地看着李起泗,不敢出声。从小父母亲就再三交待,到了祖祠,李起泗就是最权威的人,多听少说。

李起泗捧着一件奇形怪状的青铜器,厚厚的铜绿几乎覆满了这件器物的表面,这看上去像是一件兵器,薄而尖锐的一端长约十几厘米,彷如剑锋,却并没有剑柄,代之以蛇尾般的螺旋状尖刺,尖刺比剑锋还要长许多,大约有三十多厘米,最为奇怪的是,有一道浅浅的沟槽,从剑首一直绵延到刺尾,显得极为诡异。

他先捧着这件奇怪的兵器举过头顶,朝着牌位拜了三拜,方才转过身面对着两位后辈。

“伸手。”李起泗又不容置疑地下令。

两人依言而动,李起泗用剑锋倏地在李一亭的手臂一划,李一亭倒没觉得多少疼痛,但一抹血光乍现,鲜红的血液顺着那道沟槽缓缓留下来,从剑身流向弯曲的尖刺,然后滴落。

李起泗面无表情,又转向李福齐,李福齐不比身经百战的李一亭,他眼神中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便坚忍起来。任由李起泗用刺尖扎入手臂,一股红色的液体喷出,又沿着反方向流回剑身。

李福齐吃痛地捂着负伤的手臂,血还不断地涌出来,他的表情有些痛苦,更多的是迷茫。

李一亭同样没有明白大伯的用意,但他知道,这肯定是种古怪而严肃的仪式,至于具体内容,他也完全没有概念,但他对止血有些经验,手指按在伤口处,血流缓慢。

李起泗根本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自顾举起“剑刺”,朝着祖宗牌位跪下。

李一亭和李福齐也连忙跟着跪下。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李起泗自知无力守护此上古神器,今将重任托付李家后人福炎福齐,请祖先庇佑,借其神力,永葆太平。福炎福齐乃我辈佼佼者,生性纯良、待人宽厚、能力过人,定能不负所托,完成重任。”

三人再次叩拜,然后起身。

李起泗不等两人发问,主动解释道:“此剑名为隿尾,世人却常常称其为鱼肠,乃上古奇兵,千百年前交由我李家守护,李家曾立下重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到我这辈,已历经千年,现交托尔等,望你们谨记祖宗聆讯,用自己的生命守护神器,谨记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李一亭心下大惊,在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祖祠老屋里竟然藏着如此旷世宝物,李福齐更是内心震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此物虽为上古神器,但秉性亦正亦邪,守护者命运多舛,生死各安天命。现在我将其来龙去脉跟你们详细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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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诸,是吴国堂邑人。据吴越春秋记载,伍子胥从楚国流亡到吴国途中,见“专诸方与人斗,将就敌,其怒有万人之气,甚不可当”。伍子胥知道专诸是一位敢于赴难的勇士,就与之结交。伍子胥进见吴王僚后,用攻打楚国的好处劝说他。吴公子光说:“那个伍员,父亲、哥哥都是被楚国杀死的,伍员才讲攻打楚国,他这是为了报自己的私仇,并不是替吴国打算。”吴王就不再议伐楚的事。伍子胥知道公子光打算杀掉吴王僚,就说:“那个公子光有在国内夺取王位的企图,现在还不能劝说他向国外出兵。”于是就把专诸推荐给公子光。

公子光的父亲是吴王诸樊。诸樊有三个弟弟:按兄弟次序排,大弟弟叫余祭,二弟弟叫夷眛,最小的弟弟叫季子札。诸樊知道季子札贤明,就不立太子,想依照兄弟的次序把王位传递下去,最后好把国君的位子传给季子札。诸樊死去以后王位传给了余祭。余祭死后,传给夷眛。夷眛死后本当传给季子札,季子札却逃避不肯立为国君,吴国人就拥立夷眛的儿子僚为国君。公子光说:“如果按兄弟的次序,季子当立;如果一定要传给儿子的话,那么我才是真正的嫡子,应当立我为君。”所以他常秘密地供养一些有智谋的人,以便靠他们的帮助取得王位。

公子光得到专诸以后,像对待宾客一样地好好待他。公元前前516年,楚平王死了。这年春天,吴王僚想趁着楚国办丧事的时候,派他的两个弟弟公子盖余、属庸率领军队包围楚国的谮城,派延陵季子到晋国,用以观察各诸侯国的动静。楚国出动军队,断绝了吴将盖余、属庸的后路,吴国军队不能归还。这时公子光对专诸说:“这个机会不能失掉,不去争取,哪会获得!况且我是真正的继承人,应当立为国君,季子即使回来,也不会废掉我呀。”专诸说:“吴王僚是可以杀掉的。母老子弱,两个弟弟带着军队攻打楚国,楚国军队断绝了他们的后路。当前吴军在外被楚国围困,而国内没有正直敢言的忠臣。这样王僚还能把我们怎么样呢。”公子光以头叩地说:“我公子光的身体,也就是您的身体,您身后的事都由我负责了。

公元前515年四月丙子日,公子光在地下室埋伏下身穿铠甲的武士,备办酒席宴请吴王僚,吴王僚派出卫队,从王宫一直排列到公子光的家里,门户、台阶两旁,都是吴王僚的亲信。夹道站立的侍卫,都举着长矛。喝酒喝到畅快的时候,公子光假装脚有毛病,进入地下室,让专诸把匕首放到烤鱼的肚子里,然后把鱼进献上去。到吴王僚跟前,专诸掰开鱼,趁势用匕首刺杀王僚,吴王僚当时就死了。侍卫人员也杀死了专诸,王僚手下的人一时混乱不堪。公子光放出埋伏的武士攻击吴王僚的部下,全部消灭了他们,于是自立为国君,这就是吴王阖闾。

阖闾即位后,便封专诸之子专毅为上卿,并根据专诸要求葬在泰伯皇坟旁的遗愿,从优安葬专诸,如今鸿sd岭仍有“专诸墓”存。相传wx市大娄巷的“专诸塔”,是阖闾替他葬的优礼墓。邑人秦颂硕曾写“专诸塔”一诗:“一剑酬恩拓霸图,可怜花草故宫芜;瓣香侠骨留残塔,片土居然尚属吴。”

因专诸曾在太湖边学烧鱼之术,后人把他奉为“厨师之祖”,旧时城内居民时常前往焚香祭奠。如今苏杭一带的名菜“糖醋鱼”乃“糖醋黄河鲤”的简称或俗呼,就是‘全炙鱼’(有称‘全鱼炙’者)的传承及代表,而它的发明者正是教专诸做鱼的人,春秋时期名厨太和公(或太湖公)。

鱼肠剑据传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所制,他使用了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经雨洒雷击,得天地精华,制成了五口剑,分别是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和巨阙。鱼肠剑既成,善于相剑的薛烛被请来为它看相,薛烛的相剑本领尤如通灵一般,他感受到了鱼肠剑中所蕴藏的信息,因此回答道:鱼肠剑“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

以上这些,都是传说,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资料来源于公众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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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诸藏于鱼腹中的匕首,正是这把隿尾,剑身篆刻铭文,可以佐证。后人以讹传讹,称其鱼肠,大致是根据传闻而来。唐高宗以前,这把剑都是收藏在皇家,直至武后夺位,大肆铲除李姓皇亲贵戚,并冠以古怪的姓氏。为了留下复仇的一线希望,李姓的一位宗亲被发配前让门客偷入藏宝阁,盗得这旷世神器,隿尾便跟随李家祖先流离失所,最后定居于此,历经一千多年光阴,李氏子孙代代守护。”

“血海深仇如今已是过眼云烟,但守护神器乃做人之本,定不能让其落入宵小之辈手中,否则腥风血雨再起,不得安宁,你等就是罪过了。”

李一亭和李福齐面面相觑。

“大伯我,我们”李福齐首先表达了担忧。

李起泗看出了两人的窘态,微微一笑:“福齐,你们都起来吧。你们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先祖早料到后辈子孙守护神器艰难,所以”他捧着鱼肠剑又恭恭敬敬地放回供桌的剑台上放好。

“先祖们智慧超群,很早便在祠堂里布设了重重机关,但凡有人敢动非分之心,必定万刃穿心,当场伏诛。”

李福齐悄悄地抹了一把汗,他像是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李起泗点点头,又满怀期待地望向李一亭。

李一亭连忙道:“大伯,我们一定会尽心竭力守护神器,只是”

“本来吧,按祖制我只能将秘密告诉一位后辈,只是如今事起突然,我怕中途横生变节,再也无人守护神器。更担心福齐孤立无援,才破例遴选两位守护人,一亭,你身怀绝技,一定要助大伯一臂之力才好。”

李一亭颔首,但他还算理智:“大伯,这是我们这一辈应负的责任,您就放心吧。但这祖祠遍布机关,虽说可以阻止心怀不轨之人靠近,但对我们守护者来说同样是威胁”

李起泗闻言赞赏地说:“你心思缜密,我果然没有选错人。来,我这里有一份祠堂的机关布局图,你们俩要好好研读,防止误伤。”他从怀中掏出两本古籍分别交给两人,看来早有准备。

李一亭接过,立即藏入怀中,李福齐却好奇地翻了翻,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吧。”李起泗不再说话,他默默地站立片刻,心中想必有些感慨,担子突然卸下,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三人慢慢退出祠堂,并关上了大门。

李起泗穿着蓑衣,先离开了,李一亭和李福齐均没有携带雨具,但也没有过多停留,冒着大雨往回走。

现在,祖祠在他们的心头份量更重了。

以前是局外人,现在是守护者,责任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第二十八章 险象环生

回到家后,李一亭不敢向北亭其它人泄漏这些事。

这毕竟是家事,而且大伯有过嘱托,不可对任何人透露,李一亭为了稳妥起见,在确定与案情有关前,他是不会大意的。

这就是李一亭的过人之处。

自从李起泗将鱼肠剑的秘密告诉李一亭后,他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难道李村发生的凶杀案与鱼肠剑有关?虽然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关联并不太大,但显然不能排除某些另有企图的人,为了得到鱼肠剑而杀人。

他无法想像如果鱼肠剑流入黑市,将会价值几何,那个数字将足以让天下大多数人为之疯狂!

作为一个老刑警,他绝不会轻信人之初性本善这种鬼话。

就在他暗中展开调查之时,北亭的众人也没有闲着,很有默契地各自分工开展侦查工作。其中属旷梭最为焦急,他本想在落水村搜索物证,但始终没有收获,几经犹豫才把搜索范围扩展到整个落水村,但这样一来,可谓举步维艰,工作量之大,完全出乎他的想象:试想,要对几千人的行踪和着装进行比对,且这些人还不能召集到一起公开进行,难度可想而知,其中还有很大的运气成分。这自然把他逼入绝境,但压力越大潜力越大,今天他居然当真发现目标了,他简直欣喜若狂。

但当这个人大摇大摆从他面前走过时,他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他只能悄悄地尾随着这个人反复确认,直到对方猛地反应过来,也瞬间认出了他,这下旷梭没法再伪装了,只好海阔天空胡扯几句后,便匆匆忙忙找陈天宇汇报去了。

听到旷梭的报告,北亭皆惊!

那粒在陷阱中发现的纽扣竟然会是他的?!

旷梭信誓旦旦地说:整个落水村,只有这个人才拥有完全相同的纽扣,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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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六,新年的第一个集市。

自从李福齐成为鱼肠剑守护人后,深感压力巨大,无时无刻都感觉背后似乎有双满怀恶意的眼睛偷偷地窥视着自己,只等着他稍有疏忽大意,便伺机下手抢夺。这种恐惧感如影随形,让他分外憔悴,虽然他是村支书,但还真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现在,他的知识反而成为了一种负担:真的鱼肠剑换算成市场价格,保不齐得上亿,想到这个天文数字,见过些世面的他就不寒而栗。可祖祠里的剑会是真的吗?失踪了几千年的文物会这么随意地存放在小小的李村?简直匪夷所思!他记得,大伯也只是称它为鸢尾啊,农村人经常颠倒黑白,把一些贵重器物当作垃圾,却把一些普通之物尊为图腾。

所谓的镇村之宝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那自己一个堂堂的知识分子岂不落人笑柄?还整天提心吊胆,到底值不值当?

他也曾经委婉地向秋西打听过,现在技术上对于年代久远的青铜器是如何鉴定的,需要走些怎样的流程才能甄别真假,秋西半天也说不上来,他根本没什么经验,不过他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李福齐,这种事或许只有懂行的老一辈才能清楚。

但让他再去问大伯李起泗,他也是绝对不敢开口的。

好几次,他都想找个人来倾诉自己内心的苦闷,但如此机密大事,却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再加上他几乎没有在世的亲人,更是倍感煎熬。这不,他正茫然地走在集市中,迎面便遇到了二伯李起淮。

倾诉的欲望更加强烈!

从小到大,他和李一亭的父亲关系最为融洽,李一亭不在家的这些年,李起淮更是把他当作自己亲儿子般看待,但凡有些什么难事,总是第一个想到他,想到这些,李福齐忍不住鼻头一酸。

他猛然想起,李村除了大伯,还就二伯李起淮年轻时对古董有些研究了。何况大伯二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侧面打听打听应该是不妨事的,他为自己的忐忑找了个最好的借口。

“怎么了,福齐?”李起淮先发现了李福齐的神情恍惚。

“呃”李福齐欲言又止,“我没事,二伯。”他言不由衷。

李起淮笑了笑,李福齐的反常举动哪能逃过他的眼睛。

“有事还瞒着我呀?”他顿了顿,“来,吃个烧饼”他从手里的菜篮子里拿出一个热腾腾的烧饼,递给李福齐。

李福齐没有说话,默默接过,当他把香喷喷、软乎乎的烧饼放入口中的时候,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红,眼泪差点掉落下来。

“你这孩子,心思重。”李起淮不由心疼,“跟二伯一起走走吧。”

“好。”李福齐没有拒绝,他跟着李起淮一起慢慢往前走。

李起淮想了想,便领着李福齐往集市外围走,他想找一个僻静的所在,好好和福齐谈一谈,他知道福齐作为村支书,发生这么多事,心理压力肯定是巨大的,平时只是故作镇定而已。

两人来到一座石桥上,离集市已有相当远的距离,几乎没有闲人走动,确实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石桥年代久远,放眼望去满目疮痍,青苔斑驳,桥栏也到处有坍塌的迹象,显然工程质量并不是很过硬,已属危桥了。桥下是牧图村唯一的河流,没有名字,我们姑且叫它牧图河吧,牧图河并不深,水流最为平缓之处也仅两三米,但如同大多数山区的河流般,河中怪石嶙峋,许多地方水流湍急。

听着桥下哗哗的流水,李起淮自顾摸出支烟点上,他在思考如何开解这个心事重重的侄儿。

“二伯”李福齐轻轻呼唤着。

“嗯。”李起淮目光望向远处,“村里发生这么多事,你的心里头不轻松吧?”

李福齐点点头:“我刚刚上任不到一年,村里就接连发生了盗窃案,凶杀案,全都是我的责任,我对落水村太不了解了。”

李起淮见他自责,转身拍拍侄儿的肩膀,宽慰道:“年轻人遇事莫要慌张。落水村虽小,但鱼龙混杂,远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还记得吧,当年你放弃城里的工作,一心回乡报效之时,我就曾提醒过你,落水村的村支书虽然官职不大,却是件相当艰巨的工作。这些年来,你在外头生活、学习,对村里情况不了解也是正常,少年意气也能理解。”

“咱们这个村啊,歪风邪气不少。人人好赌,个个擅偷,家家嗜酒。真要按照遵纪守法来讲,恐怕全都得蹲班房去。前些年头还好,城里人接触得不多,大家也就是小打小闹,都说小赌娱情、小偷争利、小饮舒心嘛。可年景变了你想啊,现在红豆杉多值钱?平时我们看不上眼的瓶瓶罐罐多值钱?我还听说,那些随手乱丢的铜钱呀,毛票呀,光洋呀,都能卖出个好价钱呢,你说人的心,能不变吗?难呢。”李起淮颇为感慨。

李福齐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只怪我太年轻,从小在这里长大,习以为常,没太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唉,也不敢这样讲。你这孩子从小重情义,确是难得,换个别人谁能主动回咱们村里来。二伯也不是老糊涂,你这是为咱全村老百姓着想啊,盼着乡里乡亲的,能有个好光景。这份心二伯明白!”李起淮是过来人,他能看不透吗。

李福齐的眼泪夺眶而出,这里没有人,他也就不想再勉强克制了。

他哽咽地说:“二伯,您说得对可有几个人能明白呢?”

李起淮叹了一口气,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孩子,你放心吧,总会有人明白的,别气馁。老话讲得好,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有报”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憋在心里”李福齐悄悄地抹了一下眼角,恢复了往常的坚强。

“你说,我知道的话,不会瞒你。”李起淮道。

李福齐缓缓地说:“二伯,我想知道,我爸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起淮虎躯一震,他想不到福齐居然是在纠结这个事:“呃”

“这,说来话长”他有些犹豫。

李福齐一脸迫切:“我知道事情复杂,但这么多年一直压在心里,让我寝食难安,作为儿女,我理应知情才对。”

“当然当然。”李起淮仍旧踌躇,“也不是我们这些长辈刻意隐瞒,只是你年纪尚轻,有些事怕钻了牛角尖呢。我何尝不想坦言相告啊,可”

李福齐毅然摇摇头:“换做前几天,我也不会提起这件事,可现在不同了,大伯已经明确让我接任族长,那我就有必要弄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啊?!”李起淮深感诧异,“竟然有这种事,大哥为什么会突然卸任了?他也没知会我呀。”他有些不敢相信。

“大伯的想法我不敢妄自猜测,但确是事实。”李福齐没有提起李一亭在场,毕竟李起淮是他的父亲。

李起淮愣怔了片刻,半天才说:“大哥做事,向来出人意表。”

他想了想:“福齐,其实你的父亲母亲,都是自然亡故的,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他们,他们得了种不好说出口的绝症”

李福齐打断了他的话:“到底是什么绝症,竟然都不能说?”

“就是不太清楚嘛”李起淮欲言又止,顾虑重重,“咱们乡下人,哪懂那么多怪病你说是不是?”

李福齐执着地道:“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就算是癌症什么的,也不算稀奇事了。各位叔伯兄弟从小瞒着我,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福齐,你怎么会这样想?”李起淮大惊失色。

李福齐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甚至有些苍白,这与平时判若两人。

“我想不出更好的答案,所以难免这样揣测。”

李起淮呆若木鸡,李福齐却继续冷冷地道:“这么多年,我甚至一直怀疑,是不是有人暗地里加害了他们,所以你们才有意瞒着我。”

“福齐,这这”李起淮嘴唇哆嗦,言语都不连贯了。

“这都是听谁说的,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胡说八道呢”李起淮有些慌张,“村里这些老头老太,没事净是瞎传,你可不能信。”

“我只相信真相。二伯,你倒是把真相告诉我啊,我也不是小孩了。”李福齐异常执着。

“真相?”李起淮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作声。

两人就这样凝固般站立在桥边,气氛显得非常尴尬,李福齐倒是神情淡漠,李起淮的头上却冒出了冷汗。

他无意识地在手里使了一把劲,推了推桥柱子,桥柱子似乎经不起多大力,竟然晃了晃,李起淮却浑然不觉。

恰好,李福齐又催促道:“二伯,你倒是说话呀!”

李起淮条件反射般一惊,手上的力道又不自觉加了几分,倏地,看似坚固的桥柱子突然朝外倾倒,坠落河中!

而李起淮突然失去支撑,身体也顺势前倒,眼看就要跟着桥柱子飞出石桥。

事起突然,等李福齐反应过来,李起淮已经两脚离地,李福齐连忙伸手去拉二伯,哪曾想,当他的手触到李起淮后背的时候,力道意外地由拉变成了推,更加速了李起淮的坠落速度。

“二伯!二伯!”李福齐双目崩裂、失声喊叫,近乎抓狂。

“嗙”李起淮的身子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落入牧图河中,很快被卷入湍急的溪流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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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齐?!”李一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旷梭神情冷峻,严肃异常:“不会错的,我在落水村整整走访了三天,直到在观音庙前偶遇李福齐,才发现了同样的纽扣。我也生怕看错,反复确认才敢回来通知你们的。”

“难道你们不信我?”旷梭有些生气。

陈天宇见状拍拍他的肩膀:“你是火眼金睛,当然不会弄错。”他顿了顿,“一亭只是暂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又转头安慰李一亭:“一亭,你先别急,一粒纽扣还不能证实什么,咱们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刘紫辰也有些不忍:“一亭,天宇说得对,咱们可不能冤枉了谁。”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李一亭不为所动,他知道在凶案现场出现的证据代表什么,所以痛苦地蹲在地上,“怎么会是福齐的纽扣,出现在凶案现场,福齐,你到底做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解。

最后还是沈明月突发奇想:“我记得你爸爸说过,大年三十那天,李福齐曾经带着人去找寻你五叔,会不会是他在寻人的时候,不小心掉落的?”这话她自己都有些不信,但她一向口直心快,也就没想那么多。

万永坤附和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扯什么蛋!”李一亭突然站了起来,他的眼里射出一道凌厉的电光,“别忘了,你们是吃公粮的执法人员,能不能动动脑子。”

万永坤尴尬地挠挠头,确实,这个推论怎么也说不通,倘若李福齐真的是不小心把扣子掉落在现场,那他定然发现了五叔的尸体,他怎么选择不说?

沈明月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好了。”李一亭恢复了冷静,“四哥说得对,一粒扣子确实说明不了任何事,更不能作为核心证据。”

他接着说:“我们现在就去找福齐,看看他怎么解释。”

第二十九章 出人意料

还没等大家找上门去,李福齐便回来了,带着落汤鸡似的李起淮。

两人身上脸上均有擦伤,惊魂未定。据李福齐所说,李起淮失足落水,是他果断跳入水中,才让不擅长游泳的李起淮幸免于难,不过对于这番说辞,刚刚发现物证的北亭来说均半信半疑。

李起淮也证实了李福齐的说辞,但看面色他还有其它的想法,时不时会自己发呆一会,可能也是真被惊到了。

旱鸭子落水,稍有不慎便会丧命,谁能淡定。

作为儿子,李一亭看出了父亲的异常,所以他要求亲自为父亲处理伤口,而让其它人先回避一下,有些事他趁机想问一问父亲。

等大家都依言离开后——

“爸”李一亭关切地问,“你感觉怎样,要不要去医院?”

李起淮茫然地摇摇头,半天才说:“福齐说危险,让我赶紧回家。”

“也对,我听福齐讲,你们是在牧图村的集市旁发生意外的,那附近就有一家诊所,不应该浑身带伤就回家的莫非你们在牧图村发现了什么?”李一亭见父亲伤势并不严重,仅仅是皮肉伤,也就更关注事件本身了。

“没没有。”李起淮哆嗦着嘴唇,突然说,“一亭,你听我说,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走得越远越好”

李一亭诧异地道:“爸,你这是怎么了?现在村里发生这么多事,我怎么能一走了之呢?再说,您别忘了我是警察,有职责在身的。”

李起淮愣怔了一下,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是是哦。”

“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瞒着我?”李一亭脑际闪过一道电光,“难道有人威胁你?”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李起淮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你都想哪去了一亭,咱们这个村子,恐怕是受了诅咒,神灵降怒了,先是你三叔,然后是你五叔,接着便是我,一个接一个的,纷纷遭遇不测,今天要不是有福齐在我,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们娘几个了。”他的状态很糟糕,还好说话还算流畅。

“唉,天命不可违,虽然你是警察,但也没法跟天斗啊。”李起淮最后叹道。

李一亭恍悟,父亲这是受了五行天谴的蛊惑,把自己的遇险和水劫什么怪力乱神的事联系到一起去,难怪如此颓丧。

“爸,你可千万别信这些流言蜚语,咱们家行得正走得直,怎会惹怒老天爷?再说了,这些都是迷信,根本做不得数,你别胡思乱想了。”李一亭宽慰道。

李起淮不为所动:“不信不行啊。有些事,你们太年轻,不懂。”

李一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论他多大年纪,干什么职业,在长辈心里都还是小孩呢,他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正在琢磨如何劝解父亲,母亲已经走进来,接替了他的工作帮李起淮处理伤口,母亲见儿子为难,难得地说了话。

“亭啊,你爸爸老了,开始信这些神神鬼鬼,换作年轻时候,他不至于的,你要理解他的苦心。”

李一亭点点头,他不是不理解,而是心疼。

母亲又掉头数落李起淮:“老头子,你说你活了个大半辈子,什么事没遇见过,真见过神啊鬼啊什么的吗?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她顿了顿,“你要相信自己的儿子,他是人民警察,他看得可比咱们这些人明白。”

李起淮摇摇头:“城里的事他明白,这山沟沟里的古怪,可不一定呢”

母亲埋怨地瞅了他一眼:“那也比咱们明白。”

李起淮不说话了,他显然也有些被说动。

李一亭感激母亲的深明大义,趁机问:“爸,我就说句不客气的话,你有没有怀疑过福齐啊?”

“福齐?!”这回不光是李起淮,母亲也忍不住转头看他。

“不可能,福齐怎么会对我下手,他可是你的亲堂弟,也是我从小带大的,你怎么能胡乱怀疑呢?”李起淮有些吃惊。

李一亭话以出口,他就不想再隐瞒什么:“爸,你有所不知,五叔的死很可能跟福齐有关,我们已经找到证据了。”他故意把话说得肯定些,这样或许父亲能透露点信息。

“福齐多好的孩子呀。”母亲的脸上也是惊疑不定。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出去那么久,谁知道会不会变坏?”李一亭继续试探。

李起淮怒斥道:“真是胡说八道,你别忘了,你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什么品行你不知道?再说了,这回可是他救了你爸。”

“这些我都知道,但凡事都可能变化,人也是一样的。”李一亭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差点说李福齐是故意演戏给北亭看,想想还是忍住了。

母亲仍旧站在了儿子的立场:“老头子,那你是相信自己的儿子还是相信福齐?”她这话有些尖锐,但却是在理。

“这”李起淮语结,“我都相信。”

母亲怒笑道:“那就对嘛,你不能听亭把话说完?”李起淮总算点点头。

李一亭见状欣喜,还是母亲了解自己,他略作思索才道:“爸,我也不想怀疑福齐,但你想啊,有些事太过凑巧,解释不通。如果福齐冤枉,清者自清,也不怕我们猜疑;如果福齐真做了什么,现在阻止还来得及,您说是不是?咱们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陷越深”

李起淮气道:“别绕来绕去的,想说什么尽管说。”

“行。”李一亭可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沟通机会。

“爸,我问你,福齐是不是经常住在队部?”他问。

李起淮想都没想:“没错。”

“那就是了。”李一亭大胆推想,“队部跟观音庙仅仅一墙之隔,那天你去找三叔,福齐很有可能从队部的窗户就能看到你,这个挺合理吧?”

“嗯。”

“也就是说,那天唯一可能知道你去过三叔房间,并且了解三叔生活习性的就是福齐,而你刚刚离开,三叔就遇害了,谁能算得这么准?神仙也不行啊。”

“你怎么知道你三叔就是那时候遇害的?”

“我是干这行的,现在推算死亡时间已经很准了。除非你记错时间了”

“那倒是错不了,我看了表的。”

“虽然仅仅通过这点不能说明福齐做了什么,但至少他有嫌疑。对吧?”

李起淮不是糊涂人,他想了想,没说话。

李一亭接着问:“再来说说五叔,他是为了雕刻观音像留在山里,知道的人确实不少,但最清楚五叔行踪的还是福齐,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福齐委托五叔去办的。后来,他领着人去山里取观音像,发现五叔不在,于是便自己留下来寻找五叔,接着,五叔就遇害了,而且死得很离奇。我且不说五叔遇害到底是之前还是之后,但福齐在现场这件事,也是确凿的吧。”

李起淮忍不住问:“那个陷阱离你五叔的山厂确实不远,福齐那天去取观音像我也知道,可他回来后跟我讲,他找到天黑,也没有看见丘茂的呀。”

“是啊,这就有疑点。”

李一亭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坦诚布公:“后来我们在陷阱里发现了福齐的的确良衣服纽扣。”

李起淮吃惊地说:“还有这种事?你们会不会搞错了。”

李一亭摇头:“爸,别人不知道,你肯定清楚,四叔虽然死得早,但我常听你说,四叔身材魁梧,他的衣服别人都穿不了,只有他的儿子能穿,有这事吧?”

“那不对。老四虽然魁梧,但福齐比他可差远了”

李一亭还没说话,母亲插了一句:“谁说的,福齐这孩子孝顺,虽然他爸爸的衣服显大,但他这么多年出山都是捡爸爸的衣服穿着。”

“妈,你说得对。四叔的衣服不但扣子比别人大一圈,而且材料足,显厚。最有特点的是,扣子不像别家的缝法。”

李起淮有点拿不准,母亲却点点头:“是,你四婶的针法在村里首屈一指,我们平常老百姓家,也就打个十字结,她却能缝出个花骨朵。你四叔四婶一向恩爱,他的衣服是不会找别人去缝的”

李一亭得到母亲的证实,内心也是有些欣喜:“正是这样,所以我们才能肯定这粒掉落的扣子一定是福齐的。”

“照你这么说,还真是福齐”李起淮诧异地道。

李一亭赶紧摇头:“这只是线索,不能定罪的。”

李起淮长舒一口气,他刚才的确有些紧张。

“爸,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今天怎么会那么巧,碰到福齐呢?”

李起淮想了想:“集市里碰到他也没什么稀奇的,经常都会遇到哦,我想起来了,他今天好像是特别来找我的。”

“为什么?”李一亭急切地问。

“刚开始,我看他失魂落魄的,应该是找人聊天。但后来吧,他好像是想问一件陈年往事”

“什么陈年往事?”

“呃这,不好说。”李起淮欲言又止。

“是不是关于他父母亲过世的原因?”李一亭大胆地猜测。

李起淮眼中闪过一抹讶色:“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李一亭淡淡地说。

李起淮恢复了平静:“还真是这件事,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就失足落水了。其实吧,这件事他也问过我不是一回两回了,不算奇怪。”

“是啊,这是个谜啊,我小时候问你,你也不肯说。”李一亭轻叹。

“不是我不肯说,这事只有你大伯一个人知情,我只知道你四叔房子意外失火,两个人就那样没了,天灾人祸不可预料。其它的我是真不知道,当时挺惨的,我不想让福齐伤心呀”李起淮无奈地道。

李一亭没有再继续追问,他相信父亲说的是实情,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他没必要隐瞒自己的儿子。

“石桥的栏杆有人动过手脚吗?”李一亭仿佛自言自语。

李起淮情绪有些激动:“说起这事,我也觉得奇怪,平日里这石桥吧,虽然被政府定为危桥,但我们这些本地人都知道,那也就是桥面坍塌了些,那些栏杆石柱子呀,可结实得很,我记得牧图有辆轿车不小心撞到了栏杆,车子盖弄个大窟窿,石柱子都没事呢。想不到我这一推就倒,真是邪门!”

“所以我才怀疑这事蹊跷”李一亭赞同地说。

李起淮现在已经有些动摇起来:“这么说,福齐还真有些不对劲呢”他顿了顿,“你自家兄弟,还得慎重些才好啊,可别冤枉了人。”

李一亭点点头:“现在时代不同了,凡事要讲证据,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任何人都是无罪的,爸,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秉公执法的。只要有一点出入,我都不会让福齐受委屈。”

李起淮叹道:“那我就放心了,你可得说到做到。”他现在又替李福齐担起心来,儿子说得句句在理啊。

“爸,其实我跟你说这些,已经是违反规定了,本来在案子水落石出前,我们必须守口如瓶的。只是,我担心你误信了那些五行天谴之类的歪门邪说,才”

李起淮艰难地笑了笑:“你爸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老糊涂。你代表执法机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会干涉的。”

李一亭眼眶微微一红,他知道父亲通情达理,但也深深担忧他的安全。

李起淮看出了儿子的心意,宽慰道:“既然你说过了,我会小心行事的,也会留意提防。”

“最近就别单独出门了”李一亭还有些不放心。

“都听你的。”

母亲也在旁道:“我帮你看着他,你就放心去调查吧。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妈。”

李一亭默默走出来,他很想再找个人倾诉倾诉,但很快打消了主意,他决定亲自到父亲失足落水的石桥上看看。

或许在那里还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第三十章 紧锣密鼓

李一亭和父亲的谈话,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把想法和陈天宇等人沟通后,陈天宇颇为赞同,大家都认为现在情况紧急,要尽快搜集更多的物证和人证,不论李福齐在这件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至少他是个非常关键的人物。

而在此之前,他们几乎忽略了李福齐的存在,这实在是个极大的失误。

万永坤自告奋勇地道:“从今天开始,我会把李福齐盯死,倘若他是真凶,那我可以保证,他绝不能再对任何人下手。”

沈明月开了个玩笑:“你是不是连他洗澡都盯着?要不你搬过去村部跟他一起睡得了”

“丫头片子,真是口无遮拦你!”万永坤气道。

沈明月嘻嘻一笑:“你自己说的嘛,要盯死,怎么盯死?如果你只是采取跟踪的办法,李福齐那么精明的人,不发现才怪。”

“呃,话糙理不糙,你这提议或许可行呢。”万永坤倒也大方,他望向陈天宇,“四哥,你看我要不真搬过去?”

没想到陈天宇竟然摇摇头:“你这样做,无异于告诉他,我们开始怀疑他了,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净听明月胡说八道。”

沈明月满脸不高兴,却没说什么,她也知道自己就是随性而为。

刘紫辰笑道:“永坤,天宇早就说过,咱们是这里的过客,迟早要走的,你忘啦?李福齐就算真的有什么计划,察觉咱们起疑,大可推迟所有计划的实施,耐心等待我们离开李村,那岂不是彻底功败垂成?”

“师傅,你的意见呢?不能让我干等着吧。”万永坤不傻,但现在既然已经有线索指向李福齐,当然不能再掉以轻心,他只能咨询李一亭。

李一亭一直在沉思,他现在还有些顾虑,如今,在他心里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实在不便跟大家讲,李福齐两天前刚刚和自己一起接过守护鱼肠剑的家族重责,就自导自演了一出“闹剧”,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当真让人莫测高深又云里雾里。

他的心里其实有两个疑问:如果福齐真的是蓄谋已久谋夺鱼肠剑,那么他现在这样做就是有些急于求成,可这里面有个天大的疑问,他为什么要接二连三地杀人呢?假设说杀死三叔五叔是为了制造恐怖气氛,利用五行天谴的传说逼迫大伯就范,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为什么还要对父亲下手?于理不通。除非还有别的内情,或者有更大的阴谋,暂时没有被北亭察觉。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柏未璧,那出指挥眼镜王蛇攻击自己的骗局,他也不寒而栗。可自己看着福齐长大,可谓亲如兄弟,他真的有这份心机吗?

再想想福齐和父亲的感情,说是情同父子不为过,福齐从小就父母双亡,早把自己家当成他家了,说他想谋害父亲,简直不可思议,也违背伦理常情。

反过来想,倘若福齐纯属无辜,那么这件事就更加扑朔迷离,假设他真的是在危难关头救了自己父亲,那他为什么每次都距离凶案现场那么近,按照有名的猎场原理,不怀疑他显然违背科学。往好的方面考虑,难道说福齐发现了什么,却不自觉地把自己卷入其中?看福齐的表现,又不像是这种情况。

他相信每件案子必有其规律,却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所以他模棱两可地回答道:“你搬过去监视福齐,也不是不可以大家当真怀疑的话,就算把福齐先控制起来我也没意见,毕竟人命关天,我们不能再有任何疏忽。还有,在实施这个方案之前,我建议再去牧图村的石桥现场进行一次勘察,先确认一下是否真有人动过手脚,这样稳妥一些”

陈天宇似乎看穿了他的犹疑,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亭,你去勘察现场我没意见,不过,现在采取任何目标明确的行动都还为时过早。”他顿了顿,“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直觉,整件事可能远比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复杂很多。”

李一亭心中微微一颤,他感觉陈天宇似乎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四哥,我现在心里有点乱。”他直言相告。

“我知道,所以咱们一定要沉住气,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陈天宇缓缓道,“最好的方式仍旧是低调行事,至少从目前来看,你的父亲已经暂时安全了,那么我们大可不必自乱阵脚。局面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他没等其它人说话,果断地道:“所以,咱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

“但凡连环凶杀案,凶手不达成目的,绝不会轻易罢手,这就给了我们足够的机会。只要我们锁定所有的嫌疑人,凶手迟早是要原形毕露的即便他隐藏再深,也不可能毫无破绽,而我们,就是要在凶手行动的过程中,人赃并获、争取铁证如山。”

李一亭点点头:“是这个理但你的具体打算是?”

“你这边,还是抓紧时间取证为主,调查石桥确实是个好主意,毕竟刚刚出事不久,痕迹还未消失。至于李福齐那边,我觉得安排谁都不合适,但你别忘了咱们还有个帮手”陈天宇停顿了一下。

李一亭眼前一亮,欣喜道:“你说的是秋西?”

“没错,秋西是官方身份,他本来就和村干部有所接触,那么让他搬进队部办公,合情合理,同时也能顺便监视李福齐的一举一动,至少可以起到震慑作用,防止李福齐为所欲为。毕竟,保护村民的人身安全比侦破案情更加紧迫。”

“嗯,有道理。”李一亭表示赞同。

万永坤急道:“那我做什么?”

“永坤,你刚才提到要形影不离地跟踪李福齐,倒是提醒了我,所以我要利用你的特长,去跟踪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或许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他见万永坤一副茫然的样子,笑了笑:“还记得有个不太起眼的人,一直在我们的视线中,却常常让人无视吗?”

他提示道:“这个人经常往山里跑,据说身手了得,却没人知道他整天在干些什么”

旷梭先猜到了:“是哑子!”

“没错,奇人必有奇怪之处,而且他既跟盗窃案有关,又跟李丘茂有所交集,我们不能完全忽视他的存在。”他感慨地说,“咱们参与刑侦这么多年,不难发现,凶手往往都是最不起眼的,这回恐怕也不例外。你们想啊,能够轻易杀死李起文和李丘茂,必定有些本领,我们不应该排除团伙作案的可能性。”

“换句话说,凶手很可能并非单打独斗,至少会有帮手。”

万永坤意会地道:“有道理,四哥,这件事放心交给我吧,一定能给你查个水落石出。进山是我强项,比应付李福齐那种知识分子容易多了。”他还不忘自嘲一下。

“在山里,能够与你永坤过招的,恐怕还没出生呢。不过监视过程中,一要隐蔽行藏,第二更要注意自身安全,我总觉得哑子不太简单。”

“放心吧,四哥。”万永坤拍了拍胸脯。

陈天宇转向旷梭:“九道,虽然你在李福齐身上发现了相同的纽扣,但仍旧不能作为排他性证据,除非你能证实整个落水村绝对不可能再有相同的纽扣出现”

旷梭一点就透:“我明白,排查物证的工作,我还会继续。”

“这件事很辛苦,你就多多费心了。排查物证的同时,还要留意关注一下那伙盗伐红豆杉的窃贼,看看他们近期在忙些什么。对了,那个叫荀溪的神棍,你要特别盯紧些,但凡有任何异动,要立即反馈。”

“好。”

李一亭笑道:“当年我在刑警部门工作,最怕的就是走访和蹲守,九道,你这回可有苦头吃了。”

旷梭轻松地道:“我正好练练眼力,没事。”

沈明月在旁急道:“四哥,你不会又把我和紫辰姐落在家里吧?现在案子这么紧急,我们好歹做点事呀。”

“瞧你那猴急样,我这不还没安排到你们这嘛。”陈天宇望着刘紫辰,慎重地道,“紫辰,本来我真不想让你们两个女孩子趟这锅浑水,不过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有些事光靠我们这些大男人办不成,一言成谶啊。”

刘紫辰冰雪聪明,她笑道:“想让我和明月跟村里的女人们接触接触?”她不等陈天宇回答,便道:“没问题。”

陈天宇讪笑道:“都说女人天生藏不住秘密,或许是最大的普世真理。”

“嗬,会不会说话你?”刘紫辰啐道。

沈明月也附和道:“真是的,说话这么难听,别忘了我们俩也是女的。”

陈天宇尴尬地笑了笑,但随即便说:“不管怎样,是时候把侦查工作全范围铺开了。”他想了想,又道,“至于我,看来是有必要会一会某个重要人物了”

李一亭显然猜到了他的目标,但他只是轻叹一声,没有吭气。

李起泗是他的大伯,也是他从小最尊敬的人。

这个人知道李村几乎所有的事,甚至可能了解凶杀案的前因后果,但要撬开这个人的嘴,简直比登天还难。

“四哥,但愿你马到功成!”李一亭纠结地拍拍陈天宇的肩膀。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第三十一章 蛇行千里

瓢泼大雨,让人望而生畏。

这场雨过了初六新年第一集市,说下就下,这已经成为当地特色。

在李一亭的手机里,有秋西提供的所有嫌疑人照片,不得不说极大地方便了众人行事。万永坤简单了解哑子的体貌特征后,二话不说便穿上蓑衣,到哑子进山的必经之路守候,他也不能确定哑子在这样的天气里,还会不会进山,但既然受领任务,他片刻也不会迟疑。

北亭第一猛将,绝非浪得虚名。

源村是落水第一大村,所以公路也纵横交错,交通相对比较便利,现在万永坤就窝在进山公路旁的一家打铁铺门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烟,即便穿着蓑衣,老站在路上淋雨也不像那么回事,于是他便掏钱买了一把乌锥的铁器,然后装作等雨停的样子,一直逗留,店老板忙得要死,自然不会过问。

有时候,隐蔽行藏就是这么容易。

远处走来一个矮胖子,看得出来,这人走路有板有眼,底盘很稳,他只戴着一只硕大的斗笠,背着木柄柴刀,惘然不顾大雨倾盆,面色淡定地往前走。万永坤眼前一亮,久候的目标出现了。

“哗啦,哗啦”沉重的脚步声从他面前经过,哑子目不斜视,甚至都没有朝万永坤和铁匠铺看一眼。

这人要不是马虎大意,便是非常自负,总之气场相当强大,这是哑子给万永坤的第一印象。

万幸秋西的情报没有问题,这个人每天风雨无阻必须进山一次,据说是练什么吓人的功夫,今天也不例外,没让他白等。

直到哑子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万永坤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随手将烟头丢在地上,丰润的雨水瞬间浸透,发出呲的一声轻响。跟踪是他强项,即便是雨天各种痕迹不明显,他也不会追丢。

离开铁匠铺前,他还给店老板递了一支烟,混个脸熟,改天还有栖身之所。

铁匠铺的老板笑了笑,继续埋头抡锤。

万永坤这才扶了扶斗笠,紧了紧蓑衣,低头快步朝着哑子离去的方向走去。公路是土路,哑子的脚印还清晰可见,那双脚印又宽又长,与众不同。

更好笑的是,他偶尔还能在大脚印旁看到一种奇怪的小东西——瓜子壳。

原来这个哑子看似旁若无人,实际上时不时还嗑几粒瓜子,他这完全就是种休闲活动,万永坤讶然失笑,这根本不叫追踪,而应该叫尾随。

他就是这样尾随着哑子,慢慢走入竹林深处的。

两人一前一后,就像在雨中散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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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后。

哑子慢悠悠地来到一处低洼地带,随即摆开架势吼吼哈嘿,竹林中响起一阵失语者特有的古怪语调。

竹林茂密,虽然雨势不减,但经过竹叶遮挡和汇聚,往往沿着竹竿流下来,真正能够滴到人身上的很少,所以哑子索性把斗笠都丢在一旁,露出胖乎乎的脸,和一头浓密的长发。

哑子甩了甩头发,显得有那么几分世外高人的气质。

这家伙还真有意思,平时竟然把头发盘卷在斗笠里,就跟古代的大侠一样。

万永坤躲在远处一棵大树的树杈里,好几次都忍俊不禁,看哑子的把式,完全属于业余,甚至说基本上就是蹲蹲马步、脚踩八卦,玩点常见的武术套路,从他的角度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实战能力。

据村里人所讲,这家伙练的主要是气功,师从峨眉山某位高人,这点万永坤倒是有些相信,因为不大一会工夫,哑子头上就冒出了一层白气,大概是雨水和汗液被体热蒸发了,又或者真是内气所致。

万永坤在树上呆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眼睛死死盯着这位江湖跑龙套式的“武林高手”,哭笑不得,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几式,他几乎都能算得过来了。

这不,哑子憋着气,扎了个马步,双手平推,还竖起个食指,愣生生使了两刻钟的余劲,看得万永坤直着急,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跟他切磋切磋。

免得他十几年,瞎子点灯白费蜡!他自娱自乐地想。

正在这时,哑子突然收了功,发了会呆后,径直朝万永坤走了过来。

还好,就在离万永坤藏身处还有七八米的地方,哑子停下了脚步,他显然并没有发现万永坤,而是刻意走到另外一棵枣树下,哑子难得地四下张望一圈,确认安全后,才伸手从树洞里掏出一个物件。

万永坤屏住呼吸,身体紧紧贴在树干上,从枝杈的细缝中偷偷观察。

哑子又抽出了身后的柴刀,斜倚在枣树干上,一刀一刀地削着什么。万永坤眼神锐利,但碍于视野,并没能看清他手上究竟拿着什么。直到哑子削完一个,摆在地上,排成一长溜时,万永坤才明白过来。

这敢情是一个个雕刻原材料呀,已经初步有个人形的模样,果然,大约削了六七个原料后,哑子从兜里摸出一把刻刀,坐在树根上,开始聚精会神地雕刻起来。

看那一笔一划地,很是灵巧,都说民间多的是奇人异士,此话确实不虚,看哑子五大三粗,搞起雕刻来,也是有模有样、粗中有细。

大约半个小时后,哑子已经完成了一个雕像,万永坤偷瞄一眼,竟然是个苗条纤细的女子!

万永坤稍稍失神分心,不小心碰到了一根树枝,发出“沙”的动静。

“嗖——”一道白光闪电般朝着他的藏身处飞过来,哑子耳目极其灵敏,看来是发现了他,便将手中的木料电射而出。

万永坤正想现身,旁边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他连忙又将身体藏进树杈中。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贼眉鼠目的年轻人,身材精瘦,也戴着斗笠,还穿着有头罩的雨衣,大概是这件雨衣遮挡了视线,让他没有发现万永坤的存在。

万永坤暗呼:“好险!”

还没走到哑子跟前,年轻人就高声说:“你这么激动干嘛?怕别人发现你的丑事啊。”

万永坤认出这个人正是源村的章金,他在李一亭的手机里刚好也见过这个人的照片。

看样子,哑子也认出了章金,所以他凌厉的眼神稍稍缓和,又低头继续手头的雕刻。

章金慢腾腾地走到哑子身前,摘下斗笠、放下头罩,然后随手捡起一个雕像,边看边摇头:“你说,暗恋人家这么多年,何必呢?现在人已经死了多年,你还这么念念不忘的,啧啧,自古多情空余恨!”

哑子头也没抬,任由他自言自语,或许是习惯了。

章金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继续对牛弹琴:“我说哑哥,人活一世,不就图点逍遥吗?你这样折磨自己,兄弟看着不忍心。不过呢,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按理说我管不着。”

他话锋一转:“可你也不能断了兄弟们的财路对不对?你说咱们辛辛苦苦大半年,才把那个观音泥胎子弄出来,可是犯了众怒了,你倒好,愣生生给我们整没了,兄弟们都指望着卖几个钱吃饭呢,不太地道了吧?”

万永坤不由竖起了耳朵,风吹雨打了将近一整天,总算听到点干货。

哑子也终于缓缓抬头,冷冰冰地扫了章金一眼。

章金旁若无人地道:“兄弟说的可是大实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现在咱们这帮兄弟可被村里人盯得死死的还有那个小警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死活把我当主谋了,害得我躺在床上装病好多天,啥活也不敢接啊,好不容易过个年,我这是喝西北风呢”

“啊,呀呀,呀”哑子开口了,但发出卡在嗓子里的怪叫。

他的手也简单比划了两下,然后拿柴刀在地上写了三个字:沉住气。

章金瞄了一眼,气道:“现在这社会,没钱寸步难行,你叫我们沉住气算几个意思,你倒是孤家寡人没所谓,我这还上有老下有小呢,章坤更不用说,年前就赌得裤衩都快当了,还让不让兄弟们活了?”

“其实这事也简单,只要你告诉我们,真的观音像在哪里,兄弟们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好,肯定也少不了你的份子钱,咱们哥几个也不贪心,五五分,你是大哥,拿五成,够意思了吧?跑腿的活我们揽了,钱你照拿。”章金看来是真穷疯了,什么条件都敢开。

哑子却无动于衷,半天没有动静。

章金急眼了,他猛地站了起来,还算控制地低声怒吼道:“哑哥,要是你真的对兄弟们的死活不管不顾,那可别怪兄弟不仁义了!”

他见哑子仍旧沉默,愤怒地抄起地上的几个雕像忽啦丢出十几米远,落入草丛不见了踪影,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破鬼玩意。

哑子看来也怒了,他虎地窜起来,拎住了章金的衣领,就跟小鸡似地把他提了起来,场景很是滑稽,万永坤差点失笑出声。

哑子恶狠狠地盯着章金:“啊!啊!啊啊啊,呀啊!”听不懂说什么,但愤怒溢于言表。

章金丝毫不惧,仍旧艰难地道:“你弄死我也没用,其实兄弟们都不傻,观音像不就藏在李起文的棺材里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哑子表情僵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松开手,章金大口喘着气。

“啊,啊啊。”哑子使劲地比划了几下。

章金的脸上终于露出欣喜之色,他兴奋地说:“哑哥,你总算应承了,太好了!你放心,主顾我早就联系好了,只要东西一出手,你那份绝对少不了。”

哑子无奈地挥挥手,示意章金快走,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章金并没有急着走,他伸手问:“你还得把开棺钥匙给我,你说你这独门手艺,可把兄弟们坑苦了。”

万永坤可听得真切,这回算是明白过来,想必这李村的棺材,竟然都是哑子打造的,而且这些棺木还有暗锁,可以自由开合,真是没法想象,所谓凡事必有因果联系,他这回算是长了见识。

北亭初来乍到,不了解的内情看来还很多。

哑子突然凶狠地举起了柴刀,正对着章金,不但把章金吓了一跳,也把万永坤弄懵了,难道他要杀人灭口?

就在大家错愕之间,哑子忽然拿着柴刀,朝那些被章金丢弃的雕像的方向指了指:“啊,啊啊!”

章金猛地如梦初醒:“哑哥你的意思是说,那死女人就是钥匙?!”

哑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仿佛透露了天大的秘密般僵立不动,他的内心想必是挣扎的,也是无奈的。

章金欣喜若狂地飞奔过去,从草丛中小心翼翼地把散落的几个雕像拾起,然后用衣服兜着,他似乎又想起什么,返身便跑了回来,征询地问:“哑哥,那个神棍怎么办?他知道这个事,万一跟警察说”

哑子用柴刀冷冷地划了个十字,傻子都看懂了,这是杀无赦。

万永坤心里一惊,听他们的意思,荀元春似乎也参与了这件事,在他印象里,落水村也就这么一位神棍。他思考着,手上不自觉地用了点力,哑子的耳朵动了动,却没作声,章金却点点头,用一只手重新戴上头罩和斗笠,低着头急匆匆地离开了洼地,头也没回。

等到章金的背影渐渐消失,哑子还呆立在原处。

这一站又是半个多小时。

万永坤思忖着这回收获极大,他也打算离开这里,可就在这时,哑子口中突然又发出“啊,啊”的几声嘶吼。

嘶吼中带着些许愤怒,又像是召唤什么。

万永坤不明所以,也不想管太多,便慢慢从树杈的另一侧滑溜下来,他的动作如同狸猫般轻巧,想必不会惊动任何人。

“嗖——噗!”一道劲风朝着万永坤藏身的大树飞来,是哑子的柴刀,这件数斤重的铁器竟然被哑子当作了暗器,深深地嵌入树干之中。

力道很大,树干似乎都抖动了一下,而这把刀离万永坤仅有半米远。

看来是被耳目灵敏的哑子发现了,万永坤倒也不太慌张,他冷静地抻了抻蓑衣,神色淡然地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想:事已至此,今天就把这危险的家伙抓捕归案吧。

观音像失窃案也到了该水落石出之时!

第三十二章 殊死搏斗

哑子似乎对这个陌生人的出现没太在意,或许是不放在眼里。

但哑子的眼中有股强烈的敌意,显然知道万永坤在这里潜伏不是一时半刻,定然是窥见了些什么。所以他挥了挥手,做了个蓄势的起手。

万永坤忽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跟刚才躲在暗处偷看哑子练功截然不同,他的心里暗暗吃惊,这家伙莫非深藏不露,自己轻敌了。

他环目四顾,竹林里昏暗,还升腾着薄雾,显得阴森森的。

倘若横尸此处,大概只会有野狗光顾,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所以无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消解一下对方的压迫感。

他突然想说几句话,于是轻轻咳嗽了两声。

果然,哑子心思极为聪慧,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收手直立,万永坤顿感轻松许多,看来那种无形的气劲还确是哑子造成的,难道他真会气功?

万永坤心下忐忑,开口道:“这位大哥,我只是路过这里,如果有什么冒犯,还请多多担待。”

哑子用警惕的目光望着他。

万永坤心思电转,思忖着对付哑子的办法,嘴里继续说道:“我看这位大哥是个练家子,功夫应该是挺好的,所以动了点偷师的念头,大哥不会见怪吧?”

哑子当然没办法回答,继续冷冷地盯着他。

“呃”万永坤故意道,“大哥为什么不说话呢?”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耳朵,示意哑子是不是失聪。

哑子终于摇了摇头,万永坤装作明白的样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哑子点点头。

见哑子有回应,万永坤继续道:“原来大哥身体有疾,那真是抱歉了。能不能问一下,这大下雨天的,大哥来这里是做什么呢?难道只是来练功吗?”

他仿佛自言自语道:“别误会,我只是好奇而已。”

哑子似乎乐了乐,朝身前的地面指了指,大概是让他走近点。

万永坤心下暗喜,却装作懵懂的样子,依言向前走了几步:“大哥的意思是,咱们切磋切磋?”

哑子又点点头,看来还有点兴趣,关键是敌意明显减弱不少。

“我曾经在峨眉山学过几年功夫,或许咱们还是师兄弟呢,只是我们好像没见过”万永坤顿了顿,“刚才我感觉大哥的运气已经到达一定的境界,就不知道是那个师父传授的。”

“啊,啊。”哑子难得开口嗞哇两声,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这种情绪一闪而过。

万永坤见时机已到,他也拉开了架势,吼吼哈嘿摆弄几下,几乎就是照葫芦画瓢,把刚才哑子的招式搬过来迷惑对方。

果不其然,他这套连环计见效很快,哑子咧开嘴笑了笑。

然后朝万永坤招招手,示意放马过来。

万永坤自然也不客气,快步向前,和哑子交起手来,哑子不慌不忙,先是见招拆招,想必是想试探一下万永坤的虚实,万永坤自然将计就计,按照套路东一下西一下显得很业余。

几乎连哑子的身都近不了,哑子本来就有些自负,见状潇洒地背着一只手与万永坤周旋,仍旧耍得万永坤团团转。

万永坤暗暗观察,这家伙功底确实扎实,底盘也非常稳,关键是哑子踏出来的一套步法,很像是梅花桩或者八卦步的样子,他边游走边观察,慢慢也就看出了点门道。

边打还边奉承:“大哥你这功夫,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在峨眉山也没见过这般功力的呀。”

“大哥你有机会可要教教小兄弟呀”

哑子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或许这么多年也没真正遇到过有人交手,他显得有些兴奋,嘴里也开始啊呀乱叫起来。万永坤暗暗蓄势,他虚与委蛇的目的,本来就是一击制敌,眼看着时机已到,他也便毫不客气,准备三招之内将哑子拿下。

第一招便是“鹰击长空”,说来也很简单,就是双手搭上对方肩部,锁住对方肩胛骨,然后腾身跃起,凌空翻过对方头顶,然后用双脚猛地对方腰部或者肋骨,虽然自己也会倒地,但足以借力顺势将对方掼在地上,普通人挨这么一下,轻则浑身散架,重则五脏碎裂。

这是陈天宇自创的“驭兽七式”中的首发式,要求最高的就是臂力和腰马合一的力量,原理其实就是老鹰捉小鸡,把猎物活活摔死。之所以很少使用,是因为太过凶狠,不合适对普通人下手,但哑子本身是个高手,万永坤的预期是让他受到重创。

哑子猝不及防,果然着道,整个人被翻身摔在地上,发出重重的闷响,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低声下气的小个子还能把自己掀翻在地,但显然已是来不及了。他还没反应过来,万永坤的第二个杀招又接踵而至。

“虎啸山林”,这是又一个地面技法,万永坤往前一穿,五指准确扣住哑子的左右两根肋骨,就像暴怒的山中之王般,把哑子倒立着举了起来,哑子下意识地抱住万永坤的腿,但万永坤竟然啪地一下将他重新摔回地面,紧接着又扣住他的肋骨,重复刚才的动作,看似简单的招式,三两下便把哑子摔得七荤八素。

大道至简,上乘的武术就如同李小龙所说,快准狠!

这么来回几下,哑子显然脱了力,向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万永坤稍稍动了些恻隐之心,大概是被刚才哑子忘情地雕刻一个女子像所感动,他只是想抓捕这个人而已,刚才也听得清楚,观音像确实是他主谋盗取的,仅凭这点,他就可以依法扣留审讯了。

万永坤缓缓站起身,望着地上的哑子,回身准备找藤条什么的,把他捆起来,对方毕竟是个练武之人,出其不意才被自己制服,万一缓过神来可不好办,正在他四下寻找之际,刚才还有气无力的哑子居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呀”

万永坤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哑子已经出手了,哑子的动作有些迟钝,看来受伤不轻,但刚才万永坤感觉到的强大气场似乎突然回归了,这次专门击打万永坤的穴位经脉,每次出手竟然带着很强的内气。

说白了,万永坤主修的是外功,碰到会内劲的他必然吃亏,关键是他刚才无意中心软这么一下,给了哑子喘息之机。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万永坤后悔已经来不及,他只能施展“鱼跃龙门”的小快步东挪西腾,勉强应付,心里却暗暗叫苦,这样下去,他还真有些抵挡不住。这不,中脘、天突、巨阙等穴位频频遭到攻击,让他苦不堪言。

再这样下去,他非落败不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伺机突围,照他的想法,论体力,哑子是无论如何追不上自己的,逃走应该不太难,所以他又重施故技,一个鹰击长空的斜掠,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逃命。

“噗噗”他的腿侧和肋骨挨了两下肘击,却总算摆脱了哑子的缠斗,万永坤忍住剧痛,拔腿便跑,哑子当然不肯放过,在后面紧追,万永坤用余光朝后瞄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他和哑子的距离正在拉开。

他又闪转腾挪了几个方向,本来就体力下降的哑子便有些气喘吁吁了,万永坤虽然心里遗憾,没能把哑子当场抓捕归案,但此行收获颇丰,他也就释然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感觉哑子已经不会再追,便稍微放缓了脚步。

蓦地——

他踩在了一团松软的竹叶上,一种异样的感觉突如其来。

竹叶刷地一声突然收缩,正好套住了他的脚踝,身体的惯性被横向一带,即便身手矫捷如他,也难免摔倒在地,被竹叶做成的套环拉着往前拖拽。万永坤试图解开,不想确实越勒越紧,这下坏了!

没成想,离开许久的章金竟然去而复返,在这里给他设下了圈套。本来就被哑子折腾得够呛,再被暗算这么一下,万永坤也觉得有心无力。

就这么一耽搁,紧跟在后的哑子便已来到近前。

“完球了!”万永坤使劲挣扎,始终无法摆脱束缚。

眼见着哑子扑将上来,万永坤只能茫然地举臂抵挡,如同螳臂当车,这次,北亭猛将恐怕是要折翼在密林深处了!

倏地,一阵剧痛从脑后传来,风池穴骤然受到重击,万永坤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英雄陨落

微弱的光线映入万永坤的眼帘,他没敢大意睁眼。

他试着动了动,手脚一阵麻木,看来是被人捆起来了,他不清楚现在还在竹林还是被搬运到他处,只能佯装仍旧昏迷的样子。

耳旁响起说话声,因为辨识度高,他猜应该是章金在说话。话语声伴随着水滴击叶的脆响,让万永坤能够简单判断目前自己还在原处。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凝神细听。

仍旧只有一个人说话,当然是章金:“哑哥,这小子什么来头,看你的意思还是个硬茬。”

耳旁响起刺刺的声音,应该是哑子在地上写字。

“哑哥打算怎么处置他?总不能把他杀了吧,这可是重罪。”

又是一阵刺刺声,章金似乎有些惊讶。

“放了?!看样子他知道咱们不少事呢,万一说出去咱们不都得玩完?哑哥你再考虑考虑。”

刺刺声再次响起,这回章金没有再吭声了,许久他才说了一句。

“藏在棺材里,万一死了怎么办?”

万永坤顿时毛骨悚然,亏这哑子想得出来,想想得长时间在坟墓里呆着,他浑身就起鸡皮疙瘩,他是个乡下人,最怕这种阴森湿冷、带有无限想象的地方了,别看他素来勇猛,也有自己的天性弱点。他正在纠结怎么脱身,或者想办法通知北亭来营救自己,那边又说话了。

“哑哥,咱们只是图财,可别真闹出人命官司,指不定这辈子都完了。”章金看来只是个地地道道的蟊贼,还不敢动杀人越货的勾当。

柴刀在地上很用力地划拉了几下。

“权宜之计我当然明白,可这一个大活人能藏多久,说不定明儿个就有人找上门来,到时候咱们怎么解释?你别忘了,现在落水村还有警察呢,被他们发现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似乎嘟囔着:“为了个观音像,可犯不着担这么大的风险”

哑子似乎发怒了,他嘶哑地“啊啊”几声,章金想必挺畏惧这个人,半天才呢喃道:“那也行,就按哑哥说的办吧。什么时候动手?”

哑子又啊呀半天,大概是比比划划。

万永坤焦急万分,他又挣了挣手脚,藤条勒得生疼,而且越挣扎越紧,他只能放弃自救的想法,现在该怎么办,他也拿不定主意了。自己被关进坟墓里倒还没什么,最多害怕恐惧,可重要的讯息要是送不回北亭去,他这一趟任务就执行得太窝囊了。

“好沉。”章金走过来,抬了抬万永坤的身体,万永坤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苏醒,同时暗暗使了些千斤坠的劲,让不会功夫的章金丝毫不能撼动,他的心思电转,眨眼间想了很多种办法,却没有一样可行的。

章金倒是没有起疑,万永坤本来就很壮硕,搬不动挺正常的。

哑子却没有动,他坐在地上用柴刀指挥着章金,嘴里“啊啊”地继续说着什么,章金便松了手,又返回哑子身旁。

“怎么又不用我帮忙了?”章金诧异地问,“哑哥,有别的事?”

哑子点点头,他捡起一个雕像,用刻刀在上面一笔一划地篆刻着,这回却是写字,字体纤细而利落。

“啊,啊啊,啊啊啊”他似乎在跟章金交待什么。

“哦,交给木子李四,明天?哦马上,很重要紧急什么?”章金大概是不太看得懂哑子的大段手语,只能逐字逐句地翻译,总算猜个**不离十。

哑子又啊啊沉声怒吼几声。

“行,哑哥,那你自己小心。”章金倒是没有磨蹭,收起小雕像转身就走,踏过草地的脚步声传入万永坤的耳中,越来越远,看来这回章金真的走了。

哑子半天没有动静,周遭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万永坤心内忐忑,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偷偷望了一眼,正好看见哑子悄无声息地站起来,举着明晃晃的柴刀向自己走来,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万永坤吓出了一声冷汗,难道这家伙要杀人灭口?!

我去,莫非刚才他听错了,哑子跟章金说的其实是把尸体装进棺材里,那我命休矣!

他条件反射般地蠕动了一下,然后无助地闭上了双眼。

哑子显然发现了他的异动,瞳孔猛地扩张数倍。

天空愈发阴沉,雨势看来又变大了,竹林里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腐朽气味,头顶上一道闪电在天际划过,却久久没有听到惊雷声。

剧烈如网的闪电不经意间映照出哑子那圆饼似的脸庞,显得无比丑陋而狰狞——

蓦地,刀光乍现,鲜血飞溅!

山河齐暗,天地为之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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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火光闪过,一团白烟笼罩了半个洼地,紧接着又是一道火光,白烟更甚,再加上竹林里的雨雾,瞬间包裹了哑子和万永坤两个人的躯体。

哑子惶然四顾,没看到有活人,但有道快如闪电的黑影从他眼角一闪而过,没入烟雾中。

他胡乱挥舞着柴刀,并用蒲扇大的手掌驱散白烟,却几乎没有效果,为了防止被攻击,哑子只能往后退了几步。

视线受阻,他也无可奈何。

烟雾中万永坤感觉到一只强有力的手,拖着自己朝着某个方向移动。

然后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话:“别动!”

这个声音既耳熟又亲切,身体在地面上摩擦带来的痛楚也减缓许多。

“妈也,你总算来了。”万永坤暗自庆幸,他心里一放松,立即被烟雾呛得直想咳嗽,愣生生强忍住。

“这是什么鬼毒气?”他还忘不了调侃一下,“熏死我了。”

旷梭冷冷地道:“你小子他娘的还有空开玩笑,待会真散了我看你哭不哭?”大雨虽然不怎么淋进竹林,但雨雾完全可以浇灭烟尘,旷梭说的也是大实话,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使用弯月山的幻术,并没有太大把握。

他拖着死沉的万永坤,走得并不快,危险还未解除,倒把旷梭累得满头大汗,却丝毫不敢停歇。

“想活命就闭嘴!”他也急了。

万永坤无奈地道:“九道,你这死脑筋,跟你搭档真费老劲你倒是腾个手帮我把藤条解开啊,我自己还能走。”

“我去,忘了这码子事。”旷梭恍悟,他手忙脚乱地帮万永坤解开藤条,却发现手里沾满了血渍,看来万永坤受伤挺重。

“你小子他妈的还嘴硬,没被砍死算你命大。”他埋怨地道。

万永坤吃痛地捂住伤口,他的手臂、胸口上都有深而入骨的刀伤,还好腿没事,他使劲推了推旷梭:“我没事,死不了。你现在赶紧去追章金,他手里应该是有重要情报”

旷梭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担心地道:“什么情报能比命还重要你确定自己能行?”透过浓雾,他还能清晰看见万永坤身上淌下的红色液体,倒也暗自佩服这只打不死的小强。

万永坤皱眉道:“再不去就来不及了,你不想破案了吗?”

“算你狠,行。千万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别逞能。”旷梭看他焦急的表情,自然不敢耽搁,他使劲拍了拍万永坤的肩膀,转身朝着章金离去的方向飞奔而去。

“下手没轻没重的。”万永坤哼唧了一下,也赶紧撒开腿跑路,后面可有个当真要命的杀手呢。

哑子肥胖的影子已经能隐约可见,万永坤一溜烟似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疾驰,这回,要抓到他怕是没那么容易了,只是不知道重伤后的体力能不能支撑他持续奔跑。

红色的血痕绵延向远方,万永坤逃走的方向再明显不过。哑子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心知万永坤伤势不轻,但也同样清楚自己体力早已不支。

头顶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蓦地——

哑子失神地张开双臂,仰头望天,似乎要喊出什么,却死活发不出声音。

老天爷,你一定要开开眼哪!他仿佛在怒吼。

片刻,哑子突然再次举起了手中那把沾满鲜血的柴刀,这回,他要

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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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淅淅沥沥,没有停歇的迹象。

章金独自一人,在大雨中疾行,哑子给他的小人像,需要他马上送到一个重要人物的手里。他是个精明人,自然猜到某些不熟悉的势力已然掌握了自己盗窃的事实,否则不可能出现这次冲突。

虽然刚才那个年轻人已经被哑子控制,但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伙,会不会泄漏机密?他当然不会忘记,村里有警察驻扎,如果刚才那个年轻人正是警方派出,可就说明行藏已败露。他边琢磨边快步往前走,脚下坑洼不平,某些路面积水有些深,他也丝毫不顾,直接趟过去。

哗,哗,哗

再拐过两个弯,前面就是大马路了,章金略显紧张的心里稍稍平静些。

迎面走过来一个瘦高个,戴着大斗笠,穿着蓑衣,光着脚板,小腿黝黑,这个人埋头赶路,跟他一样对四处的积水无视,但斗笠几乎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章金习惯性地瞟了他一眼,应该是个熟人,因为这造型在落水村很普遍,地地道道的农家汉子装扮。

来人从章金旁擦身而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时,一阵风带起了一团雨雾,飞溅到章金的眼睛里,他下意识地探出手来揉了揉,章金的斗笠比较小,而且披的是塑料雨衣,被山风刮得猎猎作响、衣玦飞舞,动作却也相对灵活。

就这么一眨眼工夫,来人已经走出老远,章金讶然回头,竟然已经看不到来人的踪影,他的心里莫名一惊,好快!

他是个挺细心的人,赶紧摸了摸口袋,里面**的有棱有角,看来雕像还在兜里。

是自己多心了,弄得草木皆兵,章金暗自惭愧,连忙紧了紧身上的雨衣,再次快步走到公路上,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弯曲的小路上。

瘦高个望着章金急匆匆离去,缓缓地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刚毅而瘦削的脸,竟然是旷梭。

旷梭抚摩着手里的硬物,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微笑。

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偷梁换柱,悄悄把章金兜里的小人像掉了包,拿到了万永坤所说的“重要情报”。

他张开手,仔细端详着手里的人像,是个女子,五官精致,身材苗条,面带温和而知性的笑容。材质是本地有名的红豆杉,硬木,所以即便雕刻技法高超,脸部线条也略显粗糙。

旷梭有些诧异,这不是?刘紫辰吗?

哑子怎么会刻了一个刘紫辰的半身像?真是让人费解!

不过旷梭现在还没空深思这个问题,他在研究人像身上的字,字迹很清晰,一笔一划也着实有力,但旷梭有些看不懂。

“母仇将报,然吾行踪已露,速行事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旷梭总算看明白了,写的是繁体字,还带着篆书的风格,没有相当的功力,普通人根本没法写成这样。

真没想到,哑子竟然是个挺有文化的人,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庄稼汉。

很明显,这是要通知凶手抓紧时间行动,这么说来,对方的行动根本没有丝毫停歇,旷梭不敢大意,他迅速将人像收进斗笠缝隙里。

从小道上绕了几圈,确定章金没有去而复返后。

谨慎的旷梭这才朝着李村祖祠的方向匆匆赶往北亭报信,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万永坤的安危。

但愿吉人自有天相!这只山猴子,可没那么容易被逮住。

想到这点,他稍稍安心。

第三十三章 似曾相识

刘紫辰领着沈明月在村里转了几圈,主要工作是跟村里的老头老太闲聊。

这是她的特长——自来熟。

农村里的老妇女,本来就喜欢没事八卦,刘紫辰跟谁都能相处,简单几句问候,就把这些人的嘴瘾勾上来,七嘴八舌地聊着李村的稀奇古怪事。刚开始大家还只说着最近李家兄弟横死的话题,故意制造神秘气氛。慢慢地这些资深过来人便仿佛经历过很多这种事的模样,开始瞎聊些某某人做坏事遭报应之类的陈年往事。

刘紫辰以为时机成熟,便试探着提起李家老四李丘沅当年亡故的事,没想到,刚才还聊得兴起的老妇女们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刘紫辰也没有料到,她有些后悔操之过急。

“”刘紫辰正想说点什么掩饰一下。

有一位老妪凑过来,低声道:“女娃子,你就别打听这事啦,可邪门着呢。”她顿了顿,“在咱们李村,可没人敢提。”

沈明月忍不住问:“说得这么玄乎,还能比五行天谴更邪门不成?”

“那可不一样呢,五行天谴咱们都没见过,谁知道是真是假。可那事都过去几十年了,定是真的。”

沈明月有些急眼:“那你们倒是说说呗。”

刘紫辰这回没有阻拦沈明月打破沙锅问到底,她们本来就是要来调查这件事,与其遮遮掩掩,不如让明月捅破这层纸。

老妇女正想说什么,旁边的几个小老头猛摇头,她只好悻悻地住嘴了。

女人守不住小秘密,但却可以守住天大的秘密。

“咦,你们仔细看看,这位小丫头像不像那个谁”人堆里有个老妇女突然说道。

旁边的几位老头老太盯着刘紫辰,竟然纷纷点头:“真是,真是。”

刘紫辰也不禁疑惑:“像谁?”

没有人回答,大家脸上都有种复杂的表情,既像是惊讶更像是恐惧。

半晌,总算有个老头哼哼唧唧地道:“丫头,你要真想知道点什么,不如问问神婆去,她最清楚不过了。”

“神婆又是谁?”沈明月直言快语,她最不喜欢打哑谜。

“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李村谁不知道神婆,疯疯癫癫的。”这些人愣是不说究竟哪个人叫神婆。

沈明月还想发问,刘紫辰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急。

两人又与大家闲扯几句,便匆匆告辞了。

等两人走得没了影,老头老太们又开始热闹起来,不时还指指点点,显然还在说刘紫辰的相貌问题,现在人走了,便不再顾忌。

刘紫辰可没空听她们八卦,当务之急要找到那个神通广大的神婆。

其实她已经猜得**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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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问过李起淮后,果然被刘紫辰猜中。

原来刚到李村的第一天,她们见到的小卖店老板娘就是神婆,她们这才恍悟那种印象深刻的奇怪眼神,竟然是癫痫病的症状。

刘紫辰马不停蹄,直奔山下公路旁的小卖店,她可不想错过机会。

幸好,小店门开着,老板娘也在岗。

看到活生生的神婆,刘紫辰悬着的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凶手要想杀死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女,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她也有些疑惑,倘若凶手真跟李老四的亡故有关,这个“无所不知”的老板娘怎么还能活得好好的?

刘紫辰沉住气,在小店里买了几**酱油醋,还买了一小袋盐,然后装作坐下来歇歇脚。

没料到,老板娘居然主动走过来,拉着刘紫辰的手:“丫头,买这么点,够用度吗?来一回可不容易。”

刘紫辰冰雪聪明,她略微一愣便道:“大娘你是不是认识我?”

“瞧你说的这话,你回回到我这老太婆店里照顾生意,我明白,你这是可怜我呢,我不糊涂。”老板娘满脸慈爱地抚摩着刘紫辰的手,就如同长辈对儿孙辈的疼爱般温暖。

“老板娘,那你说我姐姐叫什么名字啊?”沈明月不失时机地问。

刘紫辰向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也非常期待这个答案。

老板娘忽然转头望向沈明月,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呀,这个丫头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呢。老四媳妇,她这凶巴巴的干嘛?”

刘紫辰一愣,沈明月也很尴尬。

“呃,这是李起淮家的闺女,头一回来,您老人家多多见谅。”刘紫辰努力从言语中打探点信息,她目前最关注的是“老四”究竟是不是李家老四,还是另有其人。

老板娘笑了笑,轻轻地拍了一下刘紫辰的手,嗔道:“丫头你可糊弄我呢,李起淮的闺女怎么能长这个模样,膀大腰圆的,粗鲁得很。”

“大娘,我就是看看你的记性还好不好嘛。”刘紫辰现在也无法确定这老太太究竟是不是正常,她偷偷留意了一下老太太的眼珠子,明亮澄澈,不太像是得了什么精神类的疾病。

据说,疯癫的人眼神是涣散无光的,往往无法聚焦。

“其实这是我的一个远方表妹,刚刚从城里来的。”她机智地道。

“我就说嘛,这水灵劲,跟你刚从城里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老婆子可是眼不花耳不聋的。”老板娘松开了手,似乎想起什么来。

“你怎么直接喊你二伯的名字啊,没大没小的。”老板娘瞪了她一眼,“李家几个兄弟,可就你二伯对你最好,你可千万不能这样。”

刘紫辰忙不迭地点头:“我懂我懂,就是因为二伯对我最好,我才敢直接叫他名字的嘛,其它人我哪敢呀,是不是?”

“那也不许这么没个遮拦。”

“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改。”刘紫辰敷衍着。

沈明月在旁解围道:“欸,你还没猜我姐姐的名字呢,不会记不住了吧。你快猜快猜”

“城里人的名字,我老婆子怎么记得住,对了,你这丫头叫什么来着?”老板娘忽然望向沈明月,看上去在回忆什么,“噢,你叫李怡,是起淮的小女儿,跟谁说话都咋咋呼呼的。”

嗬,这又绕回来了!

刘紫辰和沈明月两人面面相觑,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看来村里人说得没错,这位老太太的精神是有些毛病了,刘紫辰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询问下去,她真能知道些什么吗?

凭直觉,她认为这位老太太可能忘了大多数事,却唯独对她这个冒牌的“老四媳妇”记得很清楚,不管怎样,还得试一试。

她还没开口,老板娘在旁自言自语道:“对了对了,我差点忘了个事,丫头,你等等哦。”

老板娘走回售货柜台,摸索了半天才取出一串钥匙,她径直走向土房子中间的一扇木门,木门上用搭扣挂了一把铜锁,老板娘轻轻打开,动作灵活轻巧,然后推开门猫着腰走了进去。

沈明月偷偷望了一眼,里面堆满了纸箱,隐约还能看见一张床铺。

想来这里既是仓库,又是卧室。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老板娘还不见出来,刘紫辰感觉有些不对劲,她站起身走到木门旁,轻轻喊道:“大娘,大娘”

没人应声,刘紫辰诧异,更怕出什么意外,她又焦急地呼唤了几声,沈明月低声问:“老板娘不会是假装糊涂,然后从后门跑了吧?”

“不要乱说。”刘紫辰白了她一眼,“应该不大可能。”

“丫头——”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我在这呢”老板娘从木椽子间探头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你这姑娘嘴真损,这是我自己家,能跑哪去?”

沈明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低估这老太婆了,耳朵可利得很。她抿着嘴,装作撩头发掩饰尴尬,幸好老板娘没有深究,而是把头缩了回去。不一会,又从木门里倏地冒了出来。

“我这里有个小阁楼,平时啊怕忘性大,就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放在那里,用箱子锁起来了。”老板娘手里捧着一块花花绿绿的东西,“时间太久,我都差点找不到。”

她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刘紫辰,刘紫辰疑惑地用双手接过,入手柔软绵滑,竟然是块质地不错的布料。

“我记得你跟我说,在城里没做过女工,让我帮你缝这块料子。你倒好,我好几天没日没夜给你赶制出来,你却不来拿这都多少天了?你说。”老板娘似乎还带着点埋怨。

“真是辛苦大娘了,我这事情一多,也是忘记了。”刘紫辰随口说道。

老板娘气道:“别的事忘记就忘记吧,这小孩子急用的东西,你都敢不放在心上,你们这些城里人啊,是真没有吃过大亏呢。”

刘紫辰心头一震,敢情这是专门缝制的小孩襁褓,这位老板娘竟然珍藏了这么多年,她轻轻地摊开了这块大红色的面料。仔细观察,面料上绣了一朵庄重的牡丹花,旁边还用丝线纹着两行字——

“福禄寿无疆,齐家平天下。”

刘紫辰强忍住内心的震撼,又发现牡丹花的花心里镌刻了一个小小的“秋”字,她想了想,这八成是“老四媳妇”的名字。

李丘沅的老婆为什么会专门定制了这么一款襁褓?要知道这里可是偏僻的乡下,普通人家就算用襁褓,也大多是拿着老旧的厚棉布简单加工加工,有句话说得好,用过的布料才舒服,特别是小孩皮肤娇嫩,新布料容易磨伤人,新的染料对小孩也不太好。

刘紫辰心思电转,却始终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或许是小孩刚刚怀上没多久,再或者是临时生怕找不到?

看到这块做工精美、设计古典的布料,她竟然隐隐能感觉到一种特别的仪式感,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如心灵相通的错觉,她似乎能隔空感受到“老四媳妇”的别有用心。

如果她计算得没有错误,这块质地优良的布料至少已经存放了十几二十年,却依旧鲜艳如新。

“多谢大娘了,那我就收起来了。”刘紫辰没空多想,她把布料递给沈明月,让她赶紧放进包里。

老板娘点点头:“可不是嘛,我看你这身段,宝宝都已经生了吧,还不赶紧拿回去,一直放我这像什么话。”

话音未落,门外走进来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头子,瘦瘦高高的,脸上表情特别严肃,他走进来看见刘紫辰两人,眼神也是冷冰冰的。这老头拎着一个半满的麻袋,扛着把乌锥,径直走向土房的后院,放下东西后又折身回来。

“疯婆子,你在这唠唠叨叨,跟人家说什么呢?”看来他就是这里的老板。

老板娘笑了笑:“这不是老四媳妇来了嘛,我闲得慌跟她聊几句。”

“真是吃**药了你,宛秋死了多少年了,你还整天念叨!也不看看人家姑娘这才几岁?”老板看来比较正常,他皱着眉头数落老板娘。

“净瞎说,净瞎说”老板娘嘟嘟囔囔,“没看宛秋就站在这里的嘛。”

刘紫辰心想:老四媳妇的名字里果然有个秋字,那老板娘称这婴儿襁褓是老四媳妇的东西,应该就不假了。

老板大声地呵斥道:“整天疯疯癫癫的,让人笑话!还不赶紧做饭去,我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老板娘显然挺畏惧自己的丈夫,闻言不敢再说话,她又拉起刘紫辰的手,轻柔的抚摩几下,然后才乖乖地走向自家后院去。

“这老人家好可怜。”沈明月忍不住说话,满额刀刻般的皱纹和稀疏白发是岁月流逝最好的证明。

老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问:“东西买好了吗?”

刘紫辰点点头,道:“都买齐了。”

“那快走吧,快走吧。”老板挥挥手,不耐烦地道,“以后没事少到这来”。

“欸,你这开门做生意,什么态度嘛?”沈明月想发火,被刘紫辰一把扯住,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拉着走出了土房。

两人走出老远,沈明月还忿忿道:“这夫妻俩差别怎么这么大?你看那老板,好像咱们欠他家钱似的。”

“这是别人的家事,咱们可管不上。”刘紫辰想了想,“我们得尽快跟天宇汇报一下这件事。”

沈明月气道:“咱们好像都还没来得及细问李家老四的事情,就被那个死老头打断了。”

“嗯。”刘紫辰也有点遗憾,不过却道,“下次找机会吧,能了解到这么多已是万幸。先回去看看其它人有什么收获,再作打算。”

第三十四章 铁证如山

赶往牧图村调查石桥现场的李一亭内心是无比煎熬和矛盾的。

他之所以不带着其它帮手,既有人手紧张的原因,更多的是自己的诸多顾虑。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在查案中感到忐忑,有时候甚至想放弃。

这种情绪来得如此突然,让他自己也感觉张惶失措。

明明是人命关天的事,为什么他反而不想过问呢?这或许与他打小生活在这个村庄有关,更让他痛苦的是,即便查清事实真相,那凶手恐怕也会是某些从小朝夕相处的人,倘若这个凶残的杀手当真就是堂弟李福齐呢?

说实话,他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足够强大的心脏,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李福齐不但是自己最亲密的手足兄弟,更是李村人的骄傲,现在还和自己一道共同担负着守护神器的重任,这样一个人如果沦为凶手,那得有多重的心机和多么忍辱负重的计划。

而且,李福齐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最困扰李一亭的难题。

动机,动机凡事有果必有因,难道真是为了四叔四婶的死,可这件事李一亭确实完全不知情,长辈们都说病故,莫非另有隐情?

小孩子不会知道也不能打听长辈们的恩恩怨怨,这是约定俗成之事。

倘若真有隐情,那李福齐产生怨恨甚或复仇的心理倒也情有可原,但四叔四婶亡故之时,福齐还不到一岁,仇恨从何而来,显然是无稽之谈。

除非有人暗中告诉了他,那这个人又会是谁?

李一亭简单地把几个人的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李起泗、荀元春,或者是李家兄弟中的某一个

他越想越毛骨悚然,这相当于整个李村的人均有嫌疑!

可在他印象里,李村向来是个和睦安宁的地方,也是自己每每午夜梦回之处,如今却成了腥风血雨的是非之地,想想都不寒而栗。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有些头昏脑胀,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牧图村的石桥旁,忽然脚下一滑,他也差点掉落河中。

这才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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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亭仔细打量着这座古老的石桥,长不过十几米,宽不足三米,是一座乡下常见的拱桥。桥柱子左右各八个,栏杆数量翻倍,路面也是石头堆砌然后用黏土夯实而成。他在桥上来回走了几圈,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两端有一处土石坍塌外,就是路面有些不太平整,桥面上好几处明显凹坑。

他尝试着把每个桥柱子使劲推一推,个个纹丝不动,如同生了根般。不得不说,老祖宗的智慧还是超群的,用纯青石垒起来的桥梁,除了载重方面稍欠考虑外(以前可没有几十吨的大卡车),整体架构可是一流的。李一亭又仔细地检查每一根石柱和栏杆,倒是发现了几处明显摩擦的痕迹,但都很浅很模糊,稍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他略作思索,又朝着桥外望了望,桥下的水流潺潺,但看样子河水并不是很深,河面上也布满半淹的石头。李一亭没有过多迟疑,他用手扶住一个石柱子,轻轻一跃便翻过栏杆,吊在了石桥旁。这个动作有些危险,因为石桥外都是垂直面,没什么预留的落脚地方,他相当于是悬空挂在那里,只能用脚尖寻找些缝隙支撑。

幸好这桥没什么人走动,否则别人定以为他要跳河轻生了。

李一亭两手交替掰着栏杆,横向挪腾,双脚轻触石桥纵面,跟玩杂技似的缓缓移动起来,就像一只壁虎附壁,乍看却是惊险无比。

他抽空朝下瞄了瞄,瞅准机会突然松开了双手,身体急剧下落,难道他要试着也跳一次河?但可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的,万一脑袋不小心砸到什么石头,高手也得殒命,他也是真拼了。

眼看着身躯自由落体好几米,他闪电般伸手擎住了石壁,身体瞬间被刹住,但一阵巨力从手臂传来,手腕和肌肉生疼。李一亭不是神仙,他并不是把手插进了石缝里,而是扣住了桥洞的下沿。

等惯性彻底消除后,李一亭才双手一撑优雅跃起,紧接着一个侧滚翻,他顺利进入到石桥的桥洞******桥都会设计有(椭)圆形的桥洞,但站起来是不太可能的,桥洞的直径也就一米多点,他只能手脚并用,往里爬了爬。虽然桥洞里有点昏暗,但他还是一眼就瞅见了桥洞中央散落着一些物件:一个墨绿色的工具包和一捆绳索,几只烟头。

李一亭喜忧参半,心情很是复杂,他甚至几次没来由地停下脚步,不敢轻易上去查验。

喜的是自己判断没错,刚才在桥洞上方的栏杆上,发现的几处环形浅色擦痕,果然是绳索造成的;而且这是案发以来,他获得的最完整物证,如果说上次陷阱里发现的纽扣只是提供了破案线索和思路,那么这工具包、绳索和烟头有可能直接揭开凶手的真面目。

他相信若非别有目的之人,绝不可能如此费尽心机把工具藏在桥洞里,何况是一座刚刚发生过意外的石桥。到时只要把物证往鉴识中心一送,凶手基本上便原形毕露了。

现在唯一让他担忧的,当然便是这些器材的主人了:不是福齐的东西还好,否则他便要亲手将自己的兄弟送进监狱。

他当然清楚自己会怎样做,徇私枉法显然不太可能。

李一亭就是怀着这样的矛盾心理,打开工具包一样一样地往外拿,他尽量用两根手指拎住工具:石凿、锤子、铁釺

他突然面色死灰,额头上冷汗滴落——

工具包内一块白色的档布被翻出,上面赫然有个异常刺眼的“齐”字!

李一亭整个人都僵住了,半天才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然后颤巍巍地摸出一支烟点上猛啅。

直到烟头烧到了他的手指,他才恨恨地把烟头丢在地上,还用脚掌狠狠地搓了搓,然后才面无表情地重新爬了出来,探头朝上望了望,重新攀爬上去恐怕是做不到的。

他脑际中灵光一闪,似乎一条清晰的脉络显现:凶手定然是凿松石柱后,先将工具藏于石桥附近,直到李起淮失足坠落河中后,他才取出绳索,爬进桥洞,藏好作案工具,最后跃身入河,救起了李起淮!

果然是蓄谋已久,布局周密。

这样想来,李起文、李丘茂的死,同样是丝丝入扣、不留破绽。

那么,凶手很有可能便是同一个人。

第三十五章 恩怨情仇

陈天宇是收到旷梭和刘紫辰的汇报后,才前往拜访李起泗的。

他向来沉得住气,坚决不打无把握的仗。

李一亭前往邻村,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而且旷梭和刘紫辰找到的线索已然足够,他也便不再等待。

这次,他无论如何都要突破李起泗这道关键障碍,不得已的情况下,他还要出示一些证据,逼其就范。

李村大概没有人真正知道内情,除了族长李起泗。

陈天宇有种强烈的预感,李村的凶杀案还远远没有结束,倘若必要,他得下狠手把嫌疑人等全部控制起来,避免事态升级,目前来看,凶手根本不想善罢甘休。算起来,整个案子已有两人被谋杀,一人侥幸生还,北亭自己也开始出现伤亡,这是从来没有碰到过的困境,以往更多的是有惊无险。

可农村不比城里,倘若万永坤被哑子杀死,或许尸骨无存都说不定,这让他想想都有些后怕,北亭是“黑户”而不是编制人员,嘴上说得再好听,群众再认可,也无济于事。

陈天宇作为北亭真正的负责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自己倒还无所谓,但他绝不能拿自己兄弟的性命开玩笑,或者轻易犯险。

他边思考边走近李起泗的大宅。

李起泗见到陈天宇的时候,神色很淡定,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找上门来,所以老早就架起个水烟筒坐在门口咕嘟嘟地吸着,吞云吐雾。

陈天宇也不客套,他点上烟后,开门见山:“大伯,今天我特意赶来,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问,希望您不要隐瞒。”

“这件事可能关系到你们几兄弟的安危。”他补充道。

李起泗呼地一声喷出一团浓烟,清咳几声道:“你想问我家老四的死因?”果然是个人精。

“对。”陈天宇也不客气,“越详细越好。”

“嗯。”李起泗点点头,“这件事我隐瞒了二十多年,也是该吐露一二啦。你知道,我是李村的族长,不能讲的事就算死也不能说出口不过,我现在也只是个老人,老四还是我的亲兄弟,这么多年就像一块石头般压在我的身上,我也寝食难安啊。”

他又重重地咳了几声:“可我跟谁去讲呢?只好憋着。”

陈天宇埋头吸烟,静候他讲重点。

“我家老四名叫李丘沅,老四媳妇名叫郑宛秋,当年可是金童玉女,羡煞旁人。但凡事过于完美便是灾祸,真是应了古人一句老话,红颜祸水。”李起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宛秋是城里人,富家千金,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偏偏看上了我家老四,丘沅长得人高马大、容貌俊朗倒是不假,但始终是个庄稼汉,满手的老茧都能吓退大多数城里姑娘。可缘分就是这么奇怪,宛秋死心塌地愿意跟着他,甚至不惜和家里决裂你要知道,她可是独生女啊,娘家能不把我们当仇人?”

李起泗埋头又闷了一口,半天才道:“对于这门亲事,我当然是坚决反对的。”

“那时候我们六兄弟父母早已不在,老四既把我当哥哥,也把我当父亲,看到我反对,他也还算听话,当真回到村里闭门不出。我虽然看着心疼,却也只能强忍着,癞蛤蟆吃到天鹅肉的事,我还没听闻过呢。当时也年轻,心想忍吧忍吧这件事就过去了,过段时间再给老四介绍个乡下姑娘,他指定就忘了这段情。”

“哪曾想,老四被我制住,人家姑娘自己反倒找上门来,你不知道啊,当时宛秋一个瘦瘦小小的闺女,拖着四个比我还大的行李箱,到我家门口跪着的时候,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呀!”

“她在我家门口,一动不动跪了三天,一句话没讲,一口饭没吃。”李起泗眼里竟然噙着泪水,“我不该心软的,可我毕竟是丘沅的亲哥哥,心也是肉长的,我哪里还能再阻拦呢?”

“我当时是同意了,但提出两个条件,第一个就是这辈子,宛秋绝不能进城回娘家,第二个就是她至少要帮我弟弟生两个孩子,才允许她踏出李村。”

陈天宇抬头望了李起泗一眼,也不禁动容:“她真答应了?”

李起泗沉重地点点头:“她根本就没有犹豫。”

“这是不是太残忍了?”陈天宇皱眉。

“是很残忍,不过我当时只是随口说说,考验一下她到底有没有诚意。毕竟咱这是穷乡僻壤,倘若宛秋仅仅是一时心血来潮,被暂时的情义所惑,那岂不把老四的一辈子给毁了吗?”李起泗叹道,“老四这个人,比谁都重情义,我还能不知道嘛。”

“宛秋答应后,就昏了过去,还是我老伴照顾她半个多月,才慢慢恢复过来的。我瞒着老四,又让她在我家住了大半年,确定她没想走,也没人到村里找她,才给老四真正把这桩婚事定下来。”

“李四叔没有怪您?”陈天宇奇道。

李起泗笑了笑:“我还没那么蠢,自然是没有跟他透露任何事,要不怎么说宛秋是个奇女子呢,她竟然也没有透露半个字。说起来,我挺感激她。”

“他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陈天宇又问。

“二十九年前吧。”李起泗顿了顿,“那日子我记得可清楚,那时候我家老大刚好周岁。”

“这么说,他们结婚两年多后,才生了李福齐?”陈天宇算数还可以。

“呃应该是。”李起泗支支吾吾地道。

陈天宇有些奇怪,自家兄弟生孩子是件大事,他怎么会不清楚。

李起泗看出来他的疑惑,再次叹道:“老四结婚没多久,我们就分了家,我让老四搬得远远的,就很少来往了。”

“为什么要这样?”陈天宇也有些想不明白了。

“说起来你可别见笑。”李起泗伸手抹了抹脸,“我们乡下人见识浅,宛秋又长得真是水灵,三乡五里都挑不出一个的,老话说得好,漂亮女子是非多大概就是这样。”

陈天宇暗自叹息,却也理解,封建社会的这些糟粕,到现在还深深烙刻在穷人身上,并没有太多改变。

不过他的脑际灵光一闪,想起来旷梭转述的那些事。

“分家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他一针见血地道。

“呃那倒没有。”李起泗的眼神略有闪烁。

陈天宇何等人,自然不能放过:“大伯,我晓得家丑不可外扬,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可不能有意瞒我。”

“家丑倒还不至于,宛秋和我家老四那是真情深义重的”李起泗略作思索,“现在说出来倒也无碍,就是些过往的男女情事,不提也罢。”

陈天宇无奈:“我听说源村有个哑子,对四婶颇为爱慕,有这回事吗?”

李起泗诧异道:“你是听谁说的?”

他忽然低落起来:“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好瞒你。这个哑子啊,他原来可不哑,也没现在这么胖,称得上一表人才呢。”李起泗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但并没有中断,“他是宛秋在城里的未婚夫,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宛秋跑到咱们李村来了,于是他就一路追来,那时候吧,哑子有个远方亲戚住在源村,他就千里迢迢到源村寻亲来了。”

“原来是这样。”陈天宇也暗自称奇,没想到还有这么传奇的故事,“那他后来怎么变哑的?”

李起泗叹道:“哑子也是个痴情种啊!”

“老四夫妻俩刚结婚那会,这个哑子每天都来村里转悠,他也不进门,每天就站在我家山坡上唱啊唱啊,弄得我家是鸡犬不宁。老四为人豪爽,他还当成个笑话看呢,宛秋也无动于衷,等着哑子知难而退,我可受不了了这算怎么回事,村里嚼舌根的也不少。”

“那您把哑子赶走了?”

“根本赶不走,赶走了又来,我是真的愤怒了,宛秋已经成婚,可不能让人这样败坏名声,我只好给宛秋下了死命令,倘若明天一早,哑子还在坡上瞎唱,我就把她赶出家门,她也害怕了,于是就跑去和哑子说明情况,第二天,哑子果真就没再出现。”

“四婶这是发了狠话吧?”

李起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正在气头上呢。不过后来倒是听说,那个小伙子自己喝了哑药,然后偷偷跑到峨眉山出家去了。”说到这些的时候,他并没有丝毫愧疚的感觉,或许是没觉得理亏。

陈天宇也不好说什么,他想了想才说:“难怪您要让四叔躲得远远的,是怕再有这种事发生吧?”

“没错。乡下人的名声可比命还重要”

陈天宇追问道:“这样安排也算合情合理,可最后怎么弄得四叔一家都落难了呢?难道又是哑子来闹事?”这个才是他要寻找的答案,是到揭晓的时候了。

“唉,不是这样的。”李起泗脸上泛起一股悲色。

“老四一家死于失火。”他沉着脸道,“他们夫妻俩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

“天谴?!”陈天宇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两个字,他有些后悔,可话一出口。

李起泗果然有些生气:“郎朗乾坤,哪有什么天谴。”

“那倒是。”陈天宇稍感尴尬,“我也是最近听得太多了,大伯,您别介意。”

“这不能怪你。”李起泗的情绪稍稍平静,“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五行天谴什么的,纯粹是我祖辈自己杜撰的,他还把这个谣言记在了族谱里,这才越传越玄乎的。”

陈天宇内心剧震,竟然是这么回事,说穿了一文不名,可那么多人居然深信不疑,多么令人悲哀啊。

“”

“乡下人好糊弄,迷信的人也多,这没办法。”李起泗倒是不以为意。

陈天宇点点头:“那四叔的家里为什么会失火,只是意外?”

李起泗凄然苦笑:“这事其实也怪我,当时我把老四一家锁在房里,不让他们出门,要不然也不至于逃不出来。”

“四叔既然已经搬进深山独居,您又何必多此一举呢?”陈天宇隐隐猜到什么。

“我知道你猜到什么。没错,是哑子突然又回村了,在集市上我正好瞥见了他,虽然变胖了,但我印象深刻,这已经是老四结婚两三年后了。我忘了告诉你,其实我结婚前虽然说得狠,其实并没有那么绝情,知道哑子出走后,我也就懒得多管,也允许宛秋到村里四处走走,有时候还让她到山下的小卖部采购些家用,话可以说得不近人情,但人总归还得活。”

“当时我见到哑子后,他似乎也认出我来,看我的眼神很是阴森恐怖,走路还虎虎生风,看样子是学到什么高强的本事,回来显摆呢。当时我是匆匆回家了,但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上。我越想越不对劲,于是某一天晚上,我趁着他们熟睡,就把门给扣死了,我的想法是等过两天,我再跟老四他们解释,先去探探哑子的虚实。不曾想”

李起泗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第二天,就失火了我真是万万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可后悔已经是来不及了,我领着几个兄弟拼命灭火,但老四夫妻俩都已经烧成焦炭了。”

陈天宇的眼眶也不由红了红。

“大伯,您别太伤心,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他宽慰道。

李起泗伸手抹了抹鼻涕,摇摇头:“都过去这么久,伤心说不上,没事。”他顿了顿,“其实老四也有责任,孩子出生竟然都没有告诉我,他还是太不懂人情世故了。我要是知道宛秋已经生养,怎么会如此担惊受怕?一念之差,酿成大祸呀!”

“李福齐当时不在屋里?”陈天宇忽然察觉有些破绽。

李起泗点点头:“可不是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宛秋生养后没有奶水,常常到老二家中求助,那时候李怡也才刚刚出生不久。起淮一家子心善,这事他们从来不告诉我,或许是怕我闹心吧。”

陈天宇直言不讳:“看样子,您做的这些决定,您其它几个兄弟并不是太认同,对吗?”

“他们都还太年轻,怎么会懂得人心险恶。”李起泗不以为然。

陈天宇低头想了想,忽然问:“大伯,您说句实在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您有没有后悔过?”

“愧疚倒是有一些”李起泗脸上泛起一种非常古怪的神色,仿佛是一种坚定的信念般浮现,又像是某种信徒般的虔诚。

“要说后悔,我是绝不会后悔的。”他忽然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每个人活着,总要担当点什么,就算有所牺牲和奉献,也不能只顾了自己,否则岂不枉自为人?”

陈天宇暗暗诧异,这话似乎另有所指。

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他琢磨着怎样才能套出话来,李起泗已经起身进了屋。陈天宇略作思索,决定不再继续追问了,他已经差不多有了答案。

第三十六章 另一个版本

秋西搬进了村部,他遵照老刑警李一亭的指示,对李福齐进行监视。这段时间以来,他对李福齐印象不坏,这个人非常敬业,学历也高,常常有自己的新观点、新想法,这对于秋西这种年轻人来讲,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触。

现在落水村的案子,实质上已经移交给北亭侦办,关于这点,秋西有自知之明。从刑警队没有如期进山之后,他便知难而退,自己不论是专业还是经验,都比不上北亭的任何一个人,那何不安心当个配角。他是个随性的人,并没有太大的野心,更没有争功的念头。

与其说他是在监视李福齐,不如说他是跟李福齐朝夕相处、促膝谈心,最要命的是,他越是深入了解李福齐,就对这人越是佩服。

李福齐做事有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第一,他作为村支书,没有任何架子,就算是跟一个小孩说话,也非常温和;第二,非常清廉,绝不侵占一分一毫的公共财产,即便是公配的茶叶,李福齐也是分给其它队干部,自己只喝自家种的野茶;第三,村里事不多,但李福齐每天都加班到深夜,有时候是处理些公事,但大多时候却是学习,研究枯燥的法规政策,琢磨落水村的发展方向。

这样一个人,没法不让人肃然起敬。

对于监视李福齐的原因,李一亭并没有细讲,只说可能与某些案情可能牵连,让他尽量找到些端倪或者线索,说实话,秋西心里没有任何把握。

李福齐根本不像是个犯罪分子,叫他如何着手?还不如让他审审那几个窃贼去呢,指不定还能有些收获。

他纠结了两天,决定顺其自然,彻底释放自己的佛系天性,没事就找李福齐闲聊,也不提案子,这却把李福齐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不,秋西又端着一杯茶,跑到李福齐的办公室里,一坐就是半天。

李福齐终于忍不住发出疑问:“秋警官,你不用去调查案子吗?”

“该调查的都调查完了,等等看吧。”秋西微微一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性格偏于内向,也不怎么擅长交流。

李福齐有些没明白,他焦急地道:“我总感觉村里的几件凶杀案不简单,你这么干等恐怕不行啊。”

“哦,这个事不有你二哥在调查着嘛,我来落水村名义上是调查,其实也就是来走走亲戚。”秋西说着大实话。

他岔开话题,装作很好奇地问:“支书,要不今天聊点你的家事呗?我一直挺好奇的。”

李福齐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琢磨不透他的用意。

不过他还是很坦然地道:“其实我就是个大家常说的孤儿,其它的跟别人没什么两样。我的父母亲死得早,我几乎对他们没印象了,但几个叔伯兄弟对我都挺好的,所以我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秋西既然挑起了这个话题,他就不想错过机会了,毕竟这是陈天宇他们都很想了解的。

“你就一点都不想他们?”秋西斟酌了一下措辞后,才道。

“真说不想那也是骗人的。”李福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钢笔,“谁不想有亲生父母陪伴左右,以前吧,我也曾失落颓废过,村里一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也常常看不起我,甚至出言辱骂。那段时间,我的人生确实很灰暗,但幸运的是,我不还有个好哥哥嘛。”

秋西点点头:“你二哥确实很优秀。”他也很聪明。

“是啊,一亭哥一直是我的榜样,每次想到他为人处事的态度,我就没那么懊恼了,而且这么多年激励着我,靠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命运。”李福齐两眼望着窗外,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其实人不怕穷,也不怕苦,最怕的是对比。”他忽然感慨道,“你想啊,跟我同龄的那些孩子懂些什么?家里也不见得比我好,可他们就是认为自己有父母,而我没有,所以他们就比我有优越感,就可以尽情奚落我、欺凌我……以前我年幼,只感觉到屈辱和不解,现在我早已明白,这只是穷苦人软弱无力的宣泄,把心里的自卑和不满在更加穷苦的人身上找到畸形的补偿。说白了,你让这些孩子到城里去生活,他们同样会被城里的孩子奚落、欺凌,因为事实上又有了新的对比,他们必然成为被比下去的那一类。同理,城里家境稍差的孩子又会被家境好的孩子鄙视,学习差的孩子又会被学习好的孩子看不起。这种行为或许是无意识的,来自自然天性的,但也是悲哀的,被欺凌的孩子悲哀,欺负人的何尝不悲哀?”

李福齐异常平静地总结道:“因为他们都没有能力窥破生活本来的面目,都属于可怜的无知者。”

秋西听得入了神,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生命哲学。

他惊讶地道:“这都是你自己感悟出来的吗?”

李福齐摇摇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人天生喜欢对比,我也不例外,只是我拿一亭哥进行对比,试着追上他奋斗的步伐,试着模仿他博大的胸襟,很快就明白了这些简单的道理。”

秋西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你真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

“坚强谈不上,但同学们确实都喜欢叫我小强。”李福齐自嘲道。

秋西佩服道:“难怪你能第一个考上研究生,难怪你果断放弃舒适的城里生活回来当个穷乡僻壤的村支书,落水村真是幸运。”

“还不一定是福是祸呢,我现在就感觉很茫然,村里出了这么多事,我却束手无策,感觉很慌很慌。”李福齐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无助,“要不是二哥正好回村来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秋西的思绪也被现实拉了回来,他也是个挺情绪化的年轻人,思维太发散。

他试探地问:“支书,你这么多年,有没有去调查过你父母亲的死因啊?”

李福齐愣了一下,半晌才点点头。

“以前有打听过,但大人们都说他们得了重病,据说还是传染病。那时候医疗条件差,普通的疟疾都能致命,何况是传染病。”他顿了顿,“二伯跟我说,当时怕我年幼,抵抗力差,硬生生地把我从爸妈的家里抱出来,不然的话,我恐怕也难以幸免。”

“是这样啊。”秋西恍然大悟。

李福齐点点头:“我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所以应当好好珍惜。二伯一家待我如同亲生,以后我定会好好报答他们的。”

秋西也忍不住感慨,他的眼眶微红,低头喝茶掩饰,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福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又道:“很多人总是埋怨这抱怨那,我从来都不。我很感恩,虽然上天没有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但赐予了我独自面对生活的勇气,这是金山银山都换不回来的财富。”

秋西继续沉默不语,半天才抬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你知不知道,你二哥派我来这是监视你的。”秋西实话实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想隐瞒,或许是年轻人比较放得开。

没想到李福齐丝毫不意外:“我早就猜到了。”

“那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秋西诧异道。

“因为我相信一亭哥,他会给我一个公道的。”李福齐非常淡定地道,“不管二哥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秋西忍不住问:“为什么?你就不怕他出错?”

“二哥这个人,在我心目中,就足以代表正义。”李福齐缓缓道。

秋西无奈道:“其实说句实在话,我也相信你并不是凶手,只不过凡事讲证据,我也没办法偏袒谁。”

“你把实情告诉我,就不怕我跑了?”李福齐调侃道。

秋西摇摇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跑?跑了只能代表你心虚,更加惹人怀疑,所以我根本不担心。”

李福齐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也挺有本事的,一句话就让我寸步难移。”

“彼此彼此!”秋西哑然失笑,年轻人聊天,没那么多包袱。

李福齐忽然低声道:“秋警官,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又怕多管闲事。”

秋西望了他一眼,猜不到他想说什么:“还怪客气的?”

李福齐点点头:“只是私事而已。既然说开了,我也就直言不讳,你对我妹妹李怡印象怎样?”

秋西差点被水呛到,他猛咳几声,半天没说话。

“你也老大不小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李福齐笑起来,“我把李怡当作亲妹妹看待,她这人虽然任性一些,但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而且我看她对你也很有意思呢。她自己不好意思问,那就由我这个哥哥张这嘴吧。”

秋西有点尴尬,顾左右而言它道:“我都还没考虑过这些事呢。”

“男当婚女当嫁,你现在有女朋友吗?”李福齐没有回避的意思。

秋西摇摇头表示没有:“工作刚刚稳定下来,真没太多时间往这方面考虑。”

“那你对李怡有好感没?”看来李福齐很有做媒婆的潜力。

“还行。”秋西道。

“那就别错过了好姻缘,我看你们也挺合适的。”李福齐干脆利落,“对了,我忘了问你现在多大?”

秋西看来也并不排斥这件事,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据实回答道:“跟你差不多吧,你是哪一年的?”

“我今年二十七虚岁。”李福齐笑了笑。

秋西感觉一下拉近了距离:“那我比你小个半岁吧。”

“咦,你怎么这么晚才参加工作呢,我前两天听你说,你当警察也才一年多。”李福齐有些奇怪。

秋西笑道:“我是先在社会上打了几年零工,然后才考的警校。现在这种情况很普遍,好像最高年龄限制是二十三周岁吧。也怪我懒散,以前从来没动过进公务员系统的心思,后来吧,实在混不下去了,就被逼着参加了考试,没想到还真通过了,你说邪不邪?”

“噢……”李福齐恍然,“这我倒是还不知道呢,你知道吗,看你面相我本来以为你可能比我年轻不少,担心你和小怡的岁数有差距,现在我就放心了。”

“咳,我这都是娇生惯养导致的。”秋西也随口道。

他开了个玩笑:“嘿,我说村支书大人,你可别忘了,现在你还是嫌疑人呢,怎么净管起我的闲事来了?”

“你看我像是犯罪分子?”李福齐哈哈大笑。

“有点像。”秋西装作一本正经地道,“犯罪分子最会伪装了”。

李福齐斜乜了他一眼:“那你这警察显然也当得不合格呢,缺少火眼金睛。”

“我不需要什么火眼金睛,我只负责看住你。”秋西毫不介怀。

“那你跟我透露这么多机密,不怕我二哥怪罪你?”李福齐挤了挤眼睛。

秋西切了声:“你刚才都说了,你二哥负责侦办这个案子,他还能随便冤枉你?再说你也早猜到这些,我还不如跟你明讲得了。”

“有气魄!”李福齐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我给你保证,不论怎样,我都会寸步不离大队部,直到案子水落石出为止。”

秋西点点头:“那我这任务不就轻松多了,省得整天跟你装模作样,太累。跟你说句实在话吧,虽然我当警察也才一年多,但见过的犯罪分子不算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大大方方、光明磊落的凶手,所以我压根就不相信你会杀人。”

李福齐感叹:“多几个像你这样的警察就好了,我也有好几个同学是干警察的,全都是爽快人,听说混得也不差。”

“行,那这几天咱们就当作搭伙吃个饭,这过年过节的,哪也不能去,真是郁闷死我了。”李福齐简单收拾了一下,“有空就过来聊聊,咱们也过点清闲日子。”

“要不咱们约李怡过来打个**?”他提议。

秋西笑起来:“我没意见呀。”

“你是有点小兴奋吧,工作生活两不误。”李福齐调侃着,拿起手机给李怡打电话。

北亭当然想不到,他们专程派秋西来监视李福齐,结果两人竟然“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了。

年轻人嘛,心里真没那么多弯弯绕。这个春节过得太郁闷,可把他俩憋坏了,反正秋西的任务完成了,李福齐也老老实实待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第三十七章 秘密抓捕(一)

李一亭带回来的信息,让陈天宇彻底下了决心,他要将所有犯罪嫌疑人先秘密控制起来,倘若判断准确,那么李村的危机就算是解除了,一旦进城的道路开通,就把这些人移交地方公安,走司法流程。

这是最保险的方法,否则再发生命案,就是北亭的罪过了。

说是抓捕,主要还是针对哑子这伙窃贼,治安案件他们有权限。而李福齐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没有确凿证据之前,需要申请逮捕令才能执行。所以北亭只是加派了有伤不便行动的万永坤前来看守,没成想却是多了个伴,**升级成拖拉机。

万永坤果然是个悍将,普通人足以致命的伤口,他缝个几针就行动自如了,这让其它人暗暗佩服。另外,刘紫辰和沈明月没事就往村部送些药品、饭菜,既让村部四个人美滋滋的,又可以起到辅助监视的作用,可谓一举两得。

这边风轻云淡,那边却紧锣密鼓,风声鹤唳。

陈天宇亲自领着李一亭、旷梭展开抓捕,他已经很久没到一线作战了,确实有些手痒,很快,章金、章坤、荀元春等人纷纷落网,旷梭找了一圈,愣是没有发现哑子的行踪,只好暂时作罢。

李一亭决定先审审这几个人,命令旷梭继续追寻哑子的踪迹。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人,抓捕几个蟊贼又都是在深更半夜、秘密环境下进行,他们的家人可能还认为这些家伙跑去豪赌了呢。所以落水村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三人也对这个结果甚为满意,而审讯安排在那个离村部不远的荒废小学里,无形中起到互相掩护的效果。

即便如此,陈天宇也不敢耽搁,生怕发生意外,所以他连学校的铁门也没弄开,进出学校都是翻门爬墙的。

搞得跟特务似的,李一亭开玩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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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宇决定连夜开始审讯,争取在一天内取得进展。

他们首先提审章坤,这个人估计外强中干,容易突破。

果然不出所料,在他们简单指出几个证据后,这个人就竹筒倒豆子般老实交待了,说白了,这只是个老赌棍,哪见过正经场面。李一亭亮了一下北亭专用的检察证件,看到国徽时,章坤就瘫软了,他知道警察不可能无缘无故抓自己,又是在这么偏僻的一个所在。

但他提供的信息让两人很失望,据章坤交待,自己就是个打下手的,全都是按照章金的吩咐办事,而且干了这一票到现在都没拿到现钱。之所以参与,纯粹是财迷心窍,之前他在赌桌上输了不少钱给章金,章金才拉他入伙共同盗窃,赌债是抵了,但多余的一分钱也没捞到,每次他去找章金,给他的回复就是东西还没出手,那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时间一长,他也就不再天天往章金家里跑,毕竟现在是春节,聚众赌博的特别多,他的牌瘾无法克服。

“说说你们是怎么实施盗窃的?”李一亭将信将疑,他觉得章坤应该还是有所隐瞒。

章坤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可怜兮兮地道:“政府,我胆子小,负责在外面望风,章金把观音像搬出来以后,我也就帮忙装一下车,其它的我都没参与。说白了,我就是最近手头紧,想赚个工钱。”

这等于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这种人李一亭见得多了,他也懒得跟他多费唇舌。

“我不妨告诉你,章金现在就关在你旁边的屋子里,要不要我让他过来跟你对对质?”他冷笑了一声。

“事实就是如此,我也没说谎话,对质我也不怕。”章坤看来也是觉得自己犯的事不大,脖子梗了梗。

李一亭道:“那我问你,章金是从什么地方进入观音庙的?”

章坤沉默了片刻:“大概是从侧殿吧。”

“到底是大概还是肯定?”

“政府,说老实话,我没注意。”章坤一脸苦相。

“那个时候,老庙祝在哪里,你看没看到?”

“这老头睡得早,而且睡得死沉死沉的,章金那身手,肯定不会惊动他的。”

“他睡得有多早,具体几点?”

“**点吧,我哪能知道那么清楚,反正大家都说他睡得早。”

“嗯,小和尚罗明呢,他有没有参与你们的这次行动?”

“咳,这酒鬼,当时正在牌桌上忙得不可开交呢。别看他平时咋咋呼呼的,其实胆子小的很。”

“照你这么说,罗明并不知情?”

“我听章金说,他曾经提点过罗明几次,但这家伙愣是没明白意思。政府,你也知道,做这事不光彩,脑袋不灵光的人,做不来,到时候还得把领头的连累了。”

“你倒是还知道不光彩,不光彩为什么还要去做?”

“这不是穷疯了嘛。”

李一亭见问得差不多了,他又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既然观音像是你们自己偷的,为什么还敢跑到观音庙去闹事,你们胆子还挺大的嘛。”

“呃……这个……”章坤犹豫了一下,“人那么多,我不是就凑个热闹嘛。”

“你最好老实交待。”李一亭冷喝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到观音庙闹事那些人,全都是你一手张罗的。说说吧,什么目的?”

“真不是我张罗的,政府,你们要明察啊。”章坤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还嘴硬是不是?行,明天你们到监狱里说去吧,看看别人信不信你。”

章坤急了:“我就是帮忙装装车,拿点工钱,我都全部坦白交待啦,怎么还要坐牢?”

李一亭有点哭笑不得,从犯的概念这家伙是一点都没有,他不由想起村里人前呼后拥盗伐红豆杉的景象,真是集体法盲啊。

他决定采取点策略:“给你扫盲一下噢,盗窃案从犯视情节轻重,判处6个月到两年不等,情节恶劣或者盗窃财物特别贵重的,3年以上5年以下,你说要不要坐牢?”

章坤一下子就坐不住了,他哭丧着脸哀求道:“政府,你看我连工钱也没有拿到,怎么能算从犯呢,您真的要明察啊。”

李一亭看火候差不多了,提醒道:“那就看你认罪态度好不好啦,如果愿意检举,是能将功折罪的。”他尽量说得通俗易懂。

章坤虽然紧张,但还算聪明,他慌不迭地连连点头。

“谁吩咐你们去观音庙闹事的?你自己说那是立功情节,我们调查出来那就是加重处罚了。”

章坤狐疑地望了李一亭一眼:“真的不用坐牢吗?”

“看你表现。”李一亭不置可否。

“那我说,这其实是村支书让我去的。”章坤无奈地道。

“村支书?!”李一亭强压住内心的波澜,他还得确认一下,“你说的是李福齐?”

不想章坤摇摇头:“我说的是老村支书,您误会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一亭竟然舒了一口气。

“老村支书是谁?”他也有些疑惑,怎么突然又牵扯一个人进来,这人藏得可够深的,因为不论是哑子、章金或者荀元春,都不太可能担任过村支书这种岗位。

“哦,老村支书叫章树炳,那个李福齐上任之前,年年选举都是他呢。”

李一亭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人的名字不太熟,他朝沉默不语的陈天宇望了望。陈天宇缓缓开口道:“章树炳应该是秋西的娘家舅舅。”他确实听秋西曾经提到过。

李一亭哦了一声,他疑惑道:“章树炳为什么让你过来闹事,他给你什么好处了吗?”

“呃……”章坤犹豫了一下,“政府,这犯不犯法?”

“废什么话!”李一亭也有些发怒了。

章坤脖子一缩,不敢吭气了。

“他说,说要让李福齐好看。”章坤支支吾吾地道,“老庙祝是新任村支书的亲叔叔,出了这事李家肯定丢脸。”

李一亭有些明白过来:“这么说,他是有点眼红,想把李福齐挤兑走,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可能是吧,政府,这件事我也没收什么好处,纯粹是帮忙他出口气,真不关我事的,要不是他让章金来找我,我不可能帮忙的。”

“章树炳和章金是什么关系?”

“也是亲戚吧,章树炳好像是章金老妈的堂兄弟,出没出五服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两家关系一直还挺近的。”

“行吧,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有什么没交待清楚的。”李一亭挥挥手让章坤出去,他现在有点头大,农村里这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他是再清楚不过了。真要顺藤摸瓜往下捋,不知道还要牵扯出多少人来,到时候调查范围可就太过庞大了。

“四哥,你怎么看?”他不得不向陈天宇求助。

陈天宇也明白他的处境,略作思索道:“先看看其它两个人怎么说吧,我们现在精力有限,旁枝末节的事情先放一放。”

“可我怕咱们要是弄错了方向,就麻烦大了。”李一亭不无担心,“万一凶手并不在我们掌控范围内,那等于是给凶手凭空制造了继续作案的机会。”

“别想那么复杂,案情整体脉络是清楚的。”陈天宇保持着一贯的冷静,“鸡毛蒜皮的小事先放一放。明天我让九道再去查查这个章树炳的背景,有问题的话一起抓捕,我猜,这个章树炳的情况连秋西都不一定清楚,毕竟他们这么多年没有来往了。”

“那行。”李一亭终于点点头。

第三十八章 秘密抓捕(二)

两人又马不停蹄地提审了章金和荀元春,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两个人也挺配合,把盗取观音像的整个过程说得清清楚楚,大抵是章金负责登门入室和运输,荀元春负责用泥胎偷梁换柱,他们甚至把哑子将观音像藏于李起文的棺材这种秘事,也完全没有隐瞒。

原来,一向好吃懒做的章金这几年靠着小偷小摸“发家致富”,刚开始买了辆皮卡车只是图新鲜穷得瑟,也是方便盗窃完跑路用。后来车开得多了,发现这还是个挺赚钱的行当,于是没事搞搞非法营运,进城的机会便多了起来。这几年正好赶上古董热,章金便动了心思,他利用信息不对称的优势,挨家挨户收些破铜烂铁、老家具、古钱币、旧银器什么的,进城倒手就卖给古玩店,票子真是大把大把地赚。

就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章金便鸟枪换炮,皮卡换成了商务车,后来又买了小货车,浑身上下也是穿金戴银、西装革履。他自以为找到了人生捷径,野心就愈发膨胀了,特别是赌桌上牌友们的吹捧,更是让他天上地下,忘了自己是谁。

为了扩展业务,他私下招揽了赌棍章坤,赌鬼荀元春,还拉了几个想蹭点好处的村民,悄悄干起了盗伐红豆杉的买卖,又赚了一大笔,这下把章金的自信心烘托到了巅峰,常常以农民企业家自居。

他的心思确实活络,一开始只是简单倒卖原木料,后来发现根雕、茶具、佛像等等似乎更赚钱,于是他又通过荀元春拉上了手艺人李丘茂,专门负责原材料加工,一来二去,这些人都收获颇丰。

不过章金这人从小心狠手辣、擅长忽悠,即便对于自己的这些同伙,他也有所隐瞒,往往赚了钱后,他拿了其中大部分,却给几个人平分小利润,嘴里倒是说得好听,要想真正发大财,必须在城里买个铺面,这才是长久之计。说实话,章坤、荀元春等人虽然入了伙,始终是土老冒,哪懂城里的那些经商之道,李丘茂更是个老实人,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废话都不带一句的。

一番天花乱坠的忽悠下来,这些人竟然也都信了章金的说辞,这几年近乎拿着可怜的工钱帮他干活。章金大喜过望,似乎看到了祖坟上冒青烟的希望,当真在市里盘下一个很大的店面,专门销售红豆杉制品。

可惜好景不长,外国专家对红豆杉治癌功用的大肆鼓吹,更加助长了盗伐的猖獗,全国各地哀鸿遍野,红豆杉存量锐减,濒临灭绝。这引起来国家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责成林业部门立即整治,尽快保护,并且将红豆杉认定为一级保护植物,禁止一切采伐,盗伐者将承担刑事责任。

章金是个法盲,再加上落水村地处偏僻,政策颁布后好几年,他都还不知道有这么回事,直到他在城里的店面突然被举报查抄,整个店都被封了,才猛地醒悟过来,幸好当时法律条文还不太完善,章金只是在看守所里蹲了半年就放了出来。

蹲过班房的章金本以为这辈子算完逑了,没想到跟几个狐朋狗友一喝酒,才发现古玩交易如今反而越来越火爆,动不动就拍卖出个天价,运气好的话,一个不起眼的老物件就能拍卖出百万千万,足够吃上一辈子喽。章金暗地里猛拍大腿,后悔这些年尽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盗伐买卖,最后没赚到钱不说,还进了监狱。

如今古玩交易是合法的,而落水村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古玩村啊,之前虽然赚钱不算多,倒也做过。章金仿佛看到财富大殿再次向他敞开大门,再次把几个老兄弟一召集,这群臭味相投的家伙再次一拍即合。

不过这回,李丘茂却没有加入,原因很简单,他只是个纯粹的手艺人,对古玩是一无所知,更何况他对大哥李起泗颇为忌惮,李村也是绝对不能买卖古董的,大哥的处罚手段他是一清二楚,不过别看李丘茂老实巴交,他也有些小心思,之前就私下弄了条暗线,就是黑其这边的业务,看到章金折戟沉沙,李丘茂就转而跟黑其合作,偷偷继续红豆杉的买卖,而不再参与章金的违法活动。

但总的来说,这些人就如同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互相帮衬还是少不了的,只不过有些分崩离析而已。

现在,章金、章坤一条线,李丘茂、黑其一条线,荀元春凭借着装神弄鬼的本领,那是两边通吃,大概就是这么个状况。

直到章金无意中瞄上了观音庙的佛像,他欣喜若狂,凭借他浅薄的鉴宝知识,竟然在佛像底部无意中发现了宋朝的铭文,这简直是致命的诱惑。于是章金开始没日没夜筹划盗窃佛像的详细计划,最后才敲定了偷梁换柱的方案。

所谓一山自有一山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经历了牢狱之灾后,章金的行事已经足够低调,但还是有阎王上门。哑子不知道从何得知了自己的行动计划,三番五次登门威胁想分一杯羹,章金刚开始还装模作样,采用各种伎俩婉拒,哑子也不吭不哈,只是整天盯着章金几人,这让他迟迟无法行动。

直到去年腊月,章金在一次进山时意外遇险,他才知道哑子这尊神招惹不起,几番权衡之下,他才忍痛割肉,让哑子参与到计划中,毕竟再多的钱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花钱消灾吧。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哑子的加入美其名曰提供武力保护,其实什么具体事都不做,甚至到观音庙里盗窃,哑子也从没出现过,更别提其它方面的协助了,相当于实打实地敲了一杠子,这难免让其它几个人暗生芥蒂。

直到佛像到手,章金打算速战速决,悄悄把佛像出手,到时候虚报价格,将哑子打发,可不曾想,哑子突然出现拦下了运送赃物的卡车,将他们一顿痛扁后,带走了观音像。

竹篮打水一场空,章金可谓白忙活了一回,啥好处没捞着。但说来也怪,人贱无敌,就这么被哑子趁火打劫后,章金却俯首当起了哑子的走狗,彻底被收服了。

老大就是这么炼成的,比的就是谁心黑手狠,谁拳头硬。

李一亭又问起李起文和李丘茂的死,是否跟他们几个人有关,章金一口咬定,除了盗窃,他们什么坏事都没做过。碍于没有实证,几人的供述也能自圆其说,陈天宇也只能暂时作罢,等哑子归案后,再做打算。

也就是说,盗窃案水落石出,凶杀案却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这让两人稍感懊恼。

第三十九章 秘密抓捕(三)

把几个窃贼重新关起来后,陈天宇和李一亭在审讯室里默默抽着烟。

李一亭几次拿眼瞄向陈天宇,却没见他有何动静,凌晨时分的这种寂静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四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疑虑?”李一亭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要不咱们重新再审一趟,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

陈天宇却摆摆手:“没什么太大意义,现在看来,整件事的关键人物是哑子。只要哑子归案,我想咱们离真相就无限接近了。”

“只要哑子还在落水村,他就无路可逃。”李一亭恨恨地捶了一下课桌。

他有点担心道:“不知道九道那边情况怎样,四哥,你看我要不要去策应一下他,听说这个哑子本事不小,永坤都不是对手。”

“等天亮吧,九道没有永坤那么鲁莽,相信不会有太大危险。但要说他能把哑子带回来,确实挺悬,我腿脚不便,只能是你亲自出马了。”陈天宇淡淡地道。

李一亭显得有些迫不及待:“要不我现在就出发,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事。”

陈天宇乐了乐:“难道你这老师傅想替徒弟报仇去?”

李一亭也忍不住笑起来:“我也不一定是这位气功大师的敌手啊,我可不敢太高估自己。”

陈天宇忽然严肃起来,他缓缓道:“抓捕哑子势在必行,但现在还有件事得认真探讨探讨。”

“什么事?”李一亭奇道。

陈天宇略作思索:“一亭,你跟我讲句实话,你真的相信福齐会是凶手?”

“呃……这个。”这回显然点到了李一亭的痛处,他支吾半天才道,“我还是相信证据吧,现在这么多证据指向福齐,由不得我感情用事。”

陈天宇摇头:“情感也是一种线索,你可别忘了。对于法庭审判那当然是有效证据说话,但破案过程中,某些情感因素却往往能够指引我们走向正确的结果,你不赞同?”

“你这话,又得被某些专家批判是唯心论了。”李一亭无奈道。

陈天宇一针见血地道:“我和福齐非亲非故,自然不会被外界因素左右,但你就不同了,你和福齐亲如兄弟,你确定没有被情绪所干扰?”

李一亭有些气恼:“四哥,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怎么说我也从事刑事侦查工作十几年,这点基本的操守还是有的。”

“你先别急。”陈天宇泰然自若。

“我不是担心你没有原则,恰恰相反,我是担心你太有原则。”

李一亭愣怔了一下,他似乎警醒到点什么。

“凡事太讲情分肯定是不行的,但完全不讲情分也不可取,过犹不及。”陈天宇冷静地道。

李一亭可不糊涂:“四哥,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利用我的原则性,借刀杀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陈天宇点点头,“倘若这种假设成立,那么这个幕后之人一定对你非常熟悉,既熟悉你的弱点,也熟悉你的优点。”

李一亭猛然想起一个人来,但他没敢说出口,他对这个人的尊敬已经远远超出理智的范围。

“四哥,难道你有依据?”他急切地道。

陈天宇摇头:“完全没有。”

“嗬,你这靠直觉也能说得如此言之凿凿,把我吓一跳。”李一亭苦笑。

陈天宇慢悠悠地道:“如果没猜错,你应该是有事瞒着我吧。而且我敢肯定,这件事一定是回到李村后才发生的。”

李一亭心里暗惊,这个神乎其神的家伙,想瞒住他可真不容易。

“好吧,我只能告诉你,我确实知道个家族的秘密,但这件事跟案子无关,不便相告。”李一亭无奈道。

陈天宇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而且,我推测,你保守的这个秘密可能跟李福齐也有关系吧。”

李一亭眼中闪过一抹讶色,他沉默了。

“你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能猜得这么准。其实说穿了很简单,自从我来到李村后,就发现这里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生活在这里的人,淳朴本分,但同样的,也不约而同的墨守成规。”陈天宇顿了顿,“村里的每个人看上去都有秘密,不管是你几个叔伯,还是无关痛痒的闲杂人等,他们对于任何事似乎都漠不关心,也处变不惊,这并不正常。”

“我想了很久,始终没想通,甚至以为是与世隔绝造成的。直到你对李福齐的怀疑渐显,我才终于参透了内中的奥妙。”

“原来,李村的每个人都互不信任!”陈天宇总结道。

李一亭诧异地道:“会吗?我怎么没觉得。”

“你自己当然觉察不出来,你始终还是当局者嘛。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长辈们潜移默化给你灌输各种思想,你不自觉地遵守着某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必然的。”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莫非你想提醒我什么?”

陈天宇笑了笑:“要不说你当局者迷呢,答案你刚才已经告诉我啦。那就是你们都在保守着一个天大的家族秘密,所有人都一样。这种坚守甚至融入了你们的血液中,浑然不觉。”

“绕来绕去,可把我整晕了!”李一亭哑然失笑。

陈天宇却没有笑,他平静地道:“作为刑侦人员,我的观点依旧没变,那就是每个人都可以怀疑,不论长幼尊卑。”他的这句话似乎另有寓意,却不知道李一亭听懂没有。

“这话我认同。你这一席话,倒也解开了我多年的疑惑,我说我这个人做事怎么这么执拗呢,原来是有家族遗传基因的。”李一亭倒也坦然,“你说得很有道理,凡事必有因果。好吧,我倒是可以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你,不过你也得帮我保密才行。”

“你也可以选择不说的。”陈天宇乜了他一眼。

“我们李家有个千年承诺,世世代代负责看守一件举世瞩目的贵重文物,文物具体是什么我不能透露,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件东西就藏在祖祠里,因为谁也偷不走。”李一亭顿了顿,“我和李福齐都是新的守护者。”

他简单把李起泗交托之事叙述了一遍,只略去了一小部分机密细节。

陈天宇点点头:“我想提醒你的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个道理你明白吧?一座观音像就让这伙人挖空心思,何况是比观音像贵重数百倍的神器?这很有可能会是个天大的阴谋。”

“照你的说法,村里的谋杀案或许还跟这件文物有关?咱们可能根本就没摸到头绪。”李一亭一点即透。

陈天宇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李一亭的肩膀。

“我知道你这个人,与其说你现在是着急给李福齐定罪,还不如说你是慌里慌张给自己的弟弟脱罪。”

李一亭稍显尴尬地摸了摸下巴,没有说话。

“这个案子,我确实该回避的。”他自言自语道。

陈天宇却果断地摇摇头:“恰恰相反,这件案子或许只有你才能查明真相,尽管按照你自己的思路去侦破,这不还有我们在嘛。”

李一亭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四哥……”

“别煽情,我们只会阻止你犯错。”陈天宇面无表情地道。

李一亭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死瘸子!有你这么寒碜人的吗?”

第四十章 曝尸荒野

旷梭在哑子的住所附近,以及这个人常去的地方等了一夜,愣是没有发现他的行踪。这让他有些焦急,难道哑子袭击完万永坤后,惶然逃走了?这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大了,而且即便是藏了起来,虽然旷梭对落水村现在已是非常熟悉,但哑子如果闭门不出,他也完全没辙。他还特意去公路上瞅了瞅,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车辙,最近时常暴雨,要想隐藏车辙,那比登天还难,这么想来,哑子并没有进城。

这样一推断,最有可能就是进山,旷梭在源村遍寻无果后,决定不再浪费时间搜查其它村子,直接奔哑子常去的地方搜寻。一路上,他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反追踪,所以行动速度比较慢。

他还很细心地跟李一亭打了个电话汇报,李一亭说晚些他也会进山。

旷梭顿时心里踏实多了,便加速赶往万永坤遇袭的地点,除了尚且遗留的淡淡血迹外,现场空无一物,但他意外地在草丛里找到几个散落的女子雕像,立时引起了他的警惕。

据万永坤说,哑子痴恋雕刻的女子,那他怎么会将雕像弃之不顾呢?

不太对劲啊,旷梭暗暗起疑。

他冷静地思考了片刻,决定扩大搜索范围,果然,在一处隐蔽的草丛中,他发现了一滩不寻常的血迹,而这处血迹的旁边,是一串绵延的血滴状红点,这些红点应该是万永坤留下来的,但这滩血迹?

旷梭的心思缜密,他大概估算了一下血迹与万永坤搏斗位置的距离,初步判断不应该是万永坤的,若是这么近的距离,喷射出这么多的血量,万永坤是根本无法逃脱的。

那只能是哑子的,这么说哑子也受了伤?倒是很有可能,毕竟万永坤非等闲之辈,与哑子也算势均力敌,伤敌一千怎么也得自损八百吧。

旷梭大致有了点眉目,他猜哑子最有可能就是就近养伤,这里应该还有他的据点才对。

他往前又走了几步,猛然发现前面竟然是个陡坡,他探头一望,倒吸一口凉气,这坡度得有六七十度吧,他的眼利,立即发现这里的草呈现出明显的倒伏状,哑子或许是曾经躺在这里,但现在已经离开了。

旷梭本想沿着万永坤的血迹追寻,但他忽然心中一动,再次朝陡坡下望了一眼,这一仔细看不打紧,一条清晰的杂草倒伏痕迹骤然出现在他眼前,这条痕迹非常之长,略带弯曲,极像是有个物体滚落形成的。

莫非哑子从这里直接滚下了山?这确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这还能活命?对于受了重伤的哑子来讲,显然不可思议,他怎么会选择这样的逃生路径。

旷梭疑惑地沿着陡坡慢慢爬下去,他要探寻个究竟,还好坡虽然陡,但多少还有些竹子零零落落地生长,他走了个折线,总算渐渐接近谷底。

谷底的情况却让他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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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梭先发现了大片狼藉的血迹,然后又瞅见一把沾满污血的柴刀,这把柴刀斜插在地上,像是脱手甩出去般。

紧接着,他发现了一具倒伏的尸体,心惊胆战地翻过来后,哑子胖乎乎的脸庞就赫然出现在他眼前,脖颈上还有一条长长的伤口。

伤口的位置正好在大动脉附近。

哑子竟然被人杀死了!他和万永坤离开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旷梭呆呆地愣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是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坡顶上传了,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但他很快听出这是李一亭的声音,大喜过望,连忙高声回应,于是李一亭蹦蹦跳跳地从山坡上飞身下来,见到这里的惨状也皱了皱眉头,半天没吭声。

“妈的,这家伙居然自杀了。”李一亭颇为恼怒地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自杀的?”旷梭有些疑惑。

李一亭没有着急回答,他走过去掰开了哑子的左手,发现他还紧紧握着一枚雕像,他又瞅了一眼柴刀的位置。

“右手拿刀伸出,伤口在左动脉,身体呈倒伏状,柴刀距离身体不到两米,符合自杀的特征。”李一亭简单解释道。

旷梭问:“若是有人拿着刀砍了他的脖子呢?”想到那个恐怖的场景,他的心里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也有这种可能,但概率不大,如果把柴刀从山坡上抛落下来,力道的方向不对,距离就更难掌握了。除非杀人者是个布局高手,能够准确计算每个细节,精心炮制,但凭我的经验来看,这里并没有第三人踏足的痕迹。”

旷梭点点头:“这么说来,哑子真的是自杀了,没道理啊……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俩可是被他追得落荒而逃。”

李一亭的脸色也很凝重,他脑中闪现出多种猜测。

“我一时也想不透。”李一亭再次蹲下身来,仔细检查了哑子的尸体,把每个口袋一一翻出,均空空如也,再看雕像,竟然没有沾染丝毫血迹。

他又用余光瞄了瞄哑子的脸,似乎还能看到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心中一惊,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看这模样,倒很像是殉情啊……”李一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个想法。

“殉情?!”旷梭讶道,“为雕像殉情?”

“当然是为这具雕像的主人殉情。”李一亭苦笑。

旷梭气道:“早不殉情,晚不殉情,这关键时刻来这么一出,难道他能未卜先知,猜到咱们要来抓捕他?”

“应该没这么简单。”李一亭摇摇头。

“奇怪,这个女子会是谁呢?”他自言自语道。

旷梭赶紧汇报:“听永坤讲,这可能是李福齐已经亡故的母亲。”

“是吗?”说实话,李一亭并没有怎么见过李福齐的妈妈,闻言再次端详了片刻,“眉目间倒有些神似。”他凭着二十多年前的模糊记忆,仍旧无法判定。

“我们最好还是别破坏现场,先回去再说吧。”他考虑到尸体无法安置,从专业角度出发只能这么处理。

旷梭有些迟疑:“就让他这样……会不会被野狗拖走了?”

李一亭点点头:“咱们拿点树枝给他保护起来,应该问题不大,等道路开通后,还是得交给刑警队处理才行。这个人孑然一身,恐怕也没人会来收尸了。”

两人随即做了些简单的保护措施,才离开了竹林返回学校。

第四十一章 陷入僵局

哑子的自杀让案情更趋复杂,李一亭又将章金、章坤、荀元春等人重审一遍,这回重点是他们和哑子的关系。

回答几乎没有变化,章金是被黑吃黑,章坤几乎没有和哑子打过交道,至于荀元春,他说仅仅是听说过这个人,因为哑子的名声挺大的,而且是不好的名声。

哑子一死,案情似乎在盗窃上止步,跟谋杀案毫无关联。

如果说还有可能找到突破口的话,或许就剩黑其了,但这个人在城里,还刻意藏了起来,一时半会恐怕寻不着。

也就是说,忙乎了这么久,北亭只是找到了观音像,这让众人多少有些沮丧,不过事已至此,他们还是首先奔赴李起文的坟地,用雕像打开木棺,取出与尸身同葬的观音像,归还给新的庙祝罗明。

落水村的神像完璧归赵,让落水村的村民们稍稍安定下来,或多或少也冲淡了一些谋杀的阴影,主要是许多人依旧认为李家兄弟是遭了天谴,并非人为,这种迷信的心理一方面造成人们内心极度的恐惧,另一方面,却让大家对死亡更加麻木。

李村继续流传着五行天谴的谣言,而且这种谣言似乎还继续向整个落水村扩散,以讹传讹,更加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些人还信誓旦旦地说,李起文和李丘茂亡故之时,发现天象异变,天空中曾经出现过二郎神之类,让北亭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

陈天宇嘱咐大家稍安勿躁,在没有发现其它凶杀征兆前静观其变,牢牢控制住窃贼一伙,同时限制李福齐的行动,等待通往城里的公路开通的消息,一旦通车,立即将这些人送到警局,申请重新勘验现场,重新展开调查。

目前来看,这已经是最稳妥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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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悄悄流逝,转眼时间已来到正月初九,秋西告诉大家,由于雨势减缓,施工队已经连夜疏通道路,预计两三天时间便可通车,这让大家精神为之一振,紧张的情绪总算稍稍缓解。

整个落水村非常平静,几名犯罪嫌疑人的亲属毫无动静,似乎完全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这也让北亭省却了许多麻烦。

李村同样如此,人们将李丘茂安葬后,开始各自忙碌起来,筹备正月初九到正月十一的舞灯活动,舞灯跟舞龙是相同的性质,属于春节里一个比较重大的习俗,历年来受到村民们的重视,今年尤其隆重,大概他们想借此冲冲晦气,避免一直沉浸在悲伤和恐怖的气氛中。

人类是一种心理修复能力很强的生物,突出体现在转移注意力方面。

万永坤有伤,看守嫌疑人的工作只能交给旷梭,而后勤保障依然由刘紫辰和沈明月负责,李怡也主动请缨,参加了这项工作,不过她更多的动因是能够经常与秋西接触。

人一旦闲下来,伤势往往会变得更加严重,万永坤就是如此,他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非常痛苦,换药时还大呼小叫,让人忍俊不禁,这个勇猛的汉子,依旧我行我素,尽情发泄皮肉之痛。

伤情倒是逐渐康复,显然没有大碍了。

这几天,陈天宇和李一亭频频碰头,研究调查过程中的漏洞,却没有头绪。他们又对物证进行了核实,基本确定了纽扣、工具包的主人就是李福齐,物证核实工作是在李福齐家中悄悄进行的,李福齐家中无人,布设简单,调查起来也非常容易。

他们又搜查了荀元春的住宅,意外发现了这个人装神弄鬼的秘密,原来悬浮术说穿了极其无聊,就是利用肉眼不易发现的隐线,将物体升起,房顶上装了些提升的机关,这套把戏最大的玄机在于光线的把握,人们进入荀元春的屋子时,往往一片漆黑,即便他点上蜡烛,也是局部照明,更把人的目光吸引向亮光处,类似于障眼法,更加不可能发现隐线的存在。

当然,荀元春少不了辅以吓唬、要挟、装神弄鬼,形成一整套诈骗手法,再加上香炉、黄表纸、龟壳这些廉价道具,一夜之间便能风生水起,财富唾手而得。

也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套伎俩,竟然神乎其神地欺骗了整个落水村村民数十年,还甘心情愿、无比虔诚地为神棍奉献了本就拮据的粮食财物,这让两人唏嘘不已,试想农村里还有多少这样的神棍,坑蒙拐骗?

所以说,国家严厉打击农村迷信活动,确实是势在必行,当然,迷信与风俗习惯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风俗习惯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寄托,因此,才得以不同程度的保留。

正月初九上午,李起文的养子李福堂领着媳妇竟然又回到了村里,这让村里人惊奇不已,或许是父亲新故,或许是李福堂心中有愧,反正他回来后,李起文从无人烟的房子第一次冒起了温暖的炊烟。

李一亭还专程前往探望,一方面两人毕竟算是堂兄弟,另一方面他想打探一下李福堂这么多年不回村的原因。一番周旋下来,李一亭也颇感惊讶,李福堂不回村竟然是三叔一手安排的,很早以前,李起文似乎就预感到李村会出事,所以宁可让李福堂在城里受尽磨难,独立谋生,要不是李福堂找的媳妇强势霸道,李福堂绝不会表现得那么冷漠。

这让李一亭对陈天宇的判断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又陆续拜访了几个叔伯兄弟,情况几乎如出一辙,除了大伯的儿子李福益老老实实在家里务农外,稍有条件的都把儿女送进城里,哪怕再艰难,也不轻易让他们回来。

回来的路上,李一亭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柄寒光毕现的鱼肠剑,这或许不是神器而是凶器,且不论价值几何,随着时代的发展,文物不再神秘,守护者们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更多选择了避险,免得祸及子孙,这也是值得原谅的。

李一亭几经思考,慢慢地有了一个不成熟的决定。

但真要实施起来,恐怕还得过大伯这个难关。

等案子尘埃落定后再打算吧,李一亭心想。

第四十二章 别出心裁

这几天,秋西和李怡的相处开始变得融洽起来,李福齐也是看在了眼里,不禁暗暗替妹妹高兴。秋西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上进心,在李福齐的观念里也达不到最佳妹夫的标准,但胜在本分随和,工作也相对稳定。而李怡这个女孩子喜欢漂泊,老是不太安定,或许能够互补。

不知道为什么,李福齐虽然有着城市的高学历,思想却比较传统,这多少与李村的文化底蕴有些关系。

他偷偷观察,目前可能还只是李怡的厨艺征服了秋西的胃,李福齐有心推波助澜,让两人往前再走一步,所以经常给两人制造些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他经常会找些借口拉着万永坤去厕所抽支烟,或者假称有公事要到办公室打电话部署村里的工作。

一来二去,大家也就习惯了。

就在刚刚,秋西接到李一亭的指示:案情现在迟迟没有进展,务必监管好李福齐,等待正式押送进城,移交地方司法机关。

秋西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简单汇报了李福齐这段时间的表现,并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李一亭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只是嘱咐秋西继续把人看好,至于后续调查,北亭这边会尽力。

他刚刚把手机撂下,李怡就兴奋地走了进来。

“喂,鬼鬼祟祟在干嘛呢?”李怡开玩笑地道。

秋西苦笑:“还不是为了福齐的事……我专门藏在这,你都能找得到?”

“那是。”李怡得意地说,“我有一副狗鼻子,特灵敏。”

秋西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梁,调侃道:“我明白了,这个角落里有尿骚味,所以不小心被你闻到了。”

“切!”李怡撇撇嘴,“我们乡下哪个角落没有尿骚味,真是。”

“喂,我堂哥到底会不会有事?”李怡忍不住问,她指的当然是李福齐,虽然她和李福齐的关系没有李一亭哥俩那么铁,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关心那是假的。

秋西迟疑了一下,才道:“说不好。反正现在几乎所有的物证都对他不利,要不是没有充足的人证,恐怕我现在就得把他铐起来。”

“这么严重呀?”李怡暗暗咋舌,“你们会不会弄错了?”

秋西笑起来:“我这点水平倒是有可能弄错,你大哥是资深刑警,他会平白无故地冤枉自己的弟弟吗?”

李怡点点头:“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可我总觉得,你们这么莫名其妙地软禁他,不太人道耶?……欸,你说我要不要帮你们试探试探他?”

“谁?哦……”秋西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行吗,怎么个试探法?”

“咳,你可别瞎掺和,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他立马又表示反对,在他印象里,李怡最是喜欢瞎胡闹。

“你听我说完嘛,我这有个绝妙的主意,包你满意。”李怡低声说,“计划是这样的。村里这几天不是正好舞灯嘛,你和永坤哥就装作去看灯,我留下来看守堂哥,然后我私下把他放走……”

秋西吓了一跳:“那怎么行?这会出事的。”

“急什么,我不说了是试探,你们口头上说离开,然后悄悄在队部门口守着,到时候我堂哥坚决不走的话,不就证明了他的清白嘛。”

“万一他要是真走了呢?”秋西不放心地道,“我怎么跟你大哥交待?”

“真走你就把他抓回来呗。”李怡不以为然。

秋西果断摇头:“我可不一定能制服他,福齐野起来就跟一头牛似的。”他说的是大实话,凭他这单薄的身板,还真不一定是李福齐的对手。

“笨!”李怡气道,“这不还有永坤哥嘛,瞎担心。”

“那万一福齐不走正门怎么办?翻墙出去也容易啊。”秋西考虑得挺周到。

李怡不高兴地撅着嘴:“这不还有我吗,我堂哥还能领着我翻墙?……再说了,他真要翻墙,我就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秋西仔细想了想,总感觉有些不保险,所以他不吭声了。

“喂,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李怡有些着急。

秋西疑惑:“我们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现在暴雨也快停了,公路应该马上就能修通,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咱们不是多此一举嘛。万一再出个纰漏,谁也担不起责任……”

“呃……我们这的公路哪有那么容易修通,你想多了。”李怡似乎被噎了一下,“哎呀,我这不是看你纠结的嘛,整天心事重重举棋不定的,与其这样,不如直截了当地试一试。”

“你真这么想?”秋西拿不定主意,他的心里打着鼓。

“对啊。”李怡灵机一动,“关键是这样做还有个好处,你想,万一我堂哥并不是凶手,你们弄错了会怎样?冤枉了好人不说,真正的凶手还在村里,那是不是很可怕?你说呢,你相信我堂哥会是凶手吗?”

秋西显然被说动了,这是他没有认真考虑过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心里也有不少疑惑,确实感觉李福齐不应该是凶手。

“嗯,你这话倒有几分道理。”秋西终于点点头。

“就是嘛。”李怡调皮地伸伸舌头,为自己的奇思妙想得意。

秋西话锋一转:“不过,福齐很聪明,要说我们全走了,留你一个在这我怕他根本不相信,他不是凶手还好,倘若他真是的话,一定会起疑的。”他不等李怡说话,自言自语,“还得布置得周密些,这样吧……”

李怡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我把他铐在椅子上,然后跟他说,我们就出去半个小时,然后我把手铐钥匙交给你保管。”他笑了笑,“然后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当然,我肯定是故意把钥匙落在某处,不小心被他看到啦。”李怡一点即透,稍显兴奋。

“嗯,还不算蠢。”秋西赞赏地道。

“那就这么定了。”李怡干脆利落地道,“走,打牌去,耶!”她喜形于色,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秋西忽然停住了脚步,他若有所思。

“你肯定有私心的吧?”秋西嘟囔道。

李怡回头推着秋西,不耐烦地道:“被你猜对啦!……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谁是谁非,一试便知,免得你们老是怀疑这怀疑那,却总是没个结果。”

秋西无奈地道:“我老感觉像是被你利用了。”

“胡说,我这是帮你们来着。”

李怡开心地道:“别瞻前顾后的啦,走喽,走喽!”

第四十三章 雨过天晴

连日的暴雨终于戛然而止,乌云渐渐散去,露出些许湛蓝色,到了正月初九中午,调皮的太阳公公竟然也若隐若现起来,仿佛特意给沉闷的村民们带来些希望。

下午两点,万缕霞光突然映照落水村,为整个村庄披上了一层璀璨的金光,人们的心情也随着天气的好转而慢慢变好,热情也逐渐被点燃。

家家户户又开始忙碌起来,青壮年们进山采伐新鲜的竹子,老人们则在家展露手艺,舞灯需要灯罩,来为硕大的蜡烛遮风挡雨,而灯罩是用竹片编织而成,既保证挡风,又要保持透亮。

就地取材,是农村里惯常的做法,简单而不失隆重。

到了傍晚,他们还得把菩萨迎接回来,但这次不是迎接观音,而是三清祖师道教的神。源村正月初八已经远赴道教圣地,将祖师迎回,而李村人少,得等一天,却能省将许多麻烦事,直接到源村接神就好了。

青壮年们伐回竹子后,便领着村里的小孩,成群结队、红旗飘飘、锣鼓喧天、兴高采烈地赶赴源村。

刘紫辰和沈明月也兴致勃勃地想参与这项民俗活动,不想再次被婉拒,原来女人并不能参加接神,惹得沈明月一肚子不高兴。看来,男尊女卑的现象依旧严重,天大的热闹似乎也只属于大男人。

见到这种情况,本来也想凑凑热闹的李一亭瞬间打消了念头,他也开始意识到这种不易察觉的不平等,村里的女人们忍辱负重多年,早已不在意,但沈明月这个城里人可不同。

所以他尽量宽慰沈明月,告诉她虽然不能去参加,但可以在家里焚香点炮,沈明月这才破涕为笑,她的气来得快消失得也快,李一亭拿她真没办法。

陈天宇却一直在乐,他可以感受到这种浓烈的春节气氛,正是被各种民俗活动烘托起来,却也能理智地发现潜藏的重男轻女倾向。

该乐时要尽情乐,该理智时他也能理智,这就是玩世不恭的陈天宇。

比起看押窃贼的旷梭,监控李福齐的万永坤和秋西,他们已经幸福多了,所以知足常乐吧

锣鼓声渐渐清晰,“叮咚哐仓,叮里哐仓”不绝于耳。

接神的回来了,不过他们并不从李起淮门前经过,而是途经屋顶山坡上的小路,李起淮夫妻领着大家早早便来到路口,估摸着声响判断着神像经过的时刻,提前点好了香,备好长长的炮仗。

沈明月胆子大、事多,非要抢着负责点炮,李起淮倒是没有反对,刘紫辰笑而不语,这野丫头

“激动不”陈天宇笑乜了她一眼,抱着手臂问。

“不激动。”沈明月哼了声。

“手抖不”陈天宇又问。

刘紫辰轻轻捅了捅他的腰,低声说:“你没事调侃明月做什么”

“闲得慌呗。”陈天宇笑笑。

脚旁突然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烟雾升腾,大伙纷纷闪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沈明月却叉着腰在旁哈哈大笑。

“再给我幸灾乐祸,就手抖一次给你看看。”沈明月气正没处撒呢,见陈天宇出言讥讽,索性把炮仗挪到了几个人脚下,还刻意围着他们绕了一大圈,然后提前点着了。

李一亭无奈地摇头,不过他紧绷的神经倒也轻松许多。

“惹这毛猴子,四哥,你真是会寻刺激。”他也忍不住说两句。

“这不看你们要不鼓囊一肚子气,要不就紧张兮兮,倒是惹祸上身了。”陈天宇无奈地抻抻衣服,把鞭炮的泥渣子和硝烟抖落。

“还乐不”沈明月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

“”

几人正在说笑,迎神的村民们转过一个山坳,从他们身前陆陆续续走过,李起淮连忙虔诚地拜了几拜,嘴里还念念有词,然后把手里的焚香插进了巨大的香炉里。

鞭炮是没得响啦,刚才都已经被沈明月糟践完了,接神的少数几个老者面无表情地踏着红色碎屑走过,锣鼓声渐远,只能看到挂满流苏的轿子顶。

大家三三两两返家,李一亭和陈天宇并排走在陡峭的斜坡小路上。

“欸,听秋西说,市政派出大量工人,没日没夜施工,这两天公路应该就能疏通了。”陈天宇笑着道。

“那就好啊,把案子顺利移交以后,咱们也可以落得轻松了。”李一亭淡淡地道。

陈天宇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怎么不是特别高兴啊,还担心福齐呢”

“有点吧,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李一亭实话实说。

陈天宇笑道:“清者自清,与其困在这里,还不如给他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你说呢”

“我知道。但从我这么多年在警局工作的经验来看,恐怕有点玄。”李一亭指的当然是那些物证。

陈天宇点点头:“可现在除了走正规流程,咱们说了也是不算的,除非你还能找到什么新证据,证明福齐没有嫌疑,或者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是呀,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李一亭叹道,“我就怕自己还没有完全尽力,不小心遗漏了一些其它的佐证。”

陈天宇乜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自信了”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种事我又不是没经历过。”李一亭不以为然,“许多案子都要重新勘察现场,才能避免冤假错案的。”

“你这叫关心则乱。”陈天宇冷静地道,“山中连续暴雨,我猜那个陷阱被水淹了都说不定,观音庙那边咱们两个都重新勘察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除非你是说石桥,那里我没去过,实在不行你就再跑一趟。”

“石桥那边的情况倒也简单,我反反复复勘察过好几遍了,本来一两个小时就能完成的工作,没看我到天黑还没回来吗。”李一亭仍旧纠结。

“这不就结了,说明现场并没有我们需要的东西。”陈天宇提醒道。

李一亭不吭气,依旧低头沉思,脚步也显得有些凌乱。

陈天宇见他没听明白意思,再次提醒道:“你别忘了刑侦工作不仅仅是物证提取、调查走访这些事,有时候适当的推理还是很有帮助的。与其在错误的方向上费太多工夫,不如好好研究研究,找到正确的途径。”

李一亭讶然道:“四哥,你是不是想提点我些什么”

陈天宇果断摇头:“没有,我纯粹就是告诉你,必要时应该放松放松,别钻进去就出不来,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再说了,对于李村,甚至整个落水村,我们几个都是外人,本领再强也只能了解到些皮毛,而你就不同了,土生土长。”

“倘若你能恢复以前的状态,仔细回忆回忆,指不定能找出什么破绽,那对这个案子真的就大有裨益了。”

李一亭诧异地摸摸脸:“我不在状态吗”

“狗闻不到屎臭,你觉得呢”陈天宇笑道。

“靠”李一亭苦笑,“这话也太糙了。”他想了想,“或许理倒是对的。行,我试试看,反正这两天趁着还有机会,舞灯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就闭门静思了。”

没想到陈天宇竟然摇摇头:“如果是以前的你,一定要凑够热闹。”

“有吗”

“在运动中找灵感,才是我们最擅长的,你忘啦”

李一亭恍然大悟,他的心情总算彻底舒畅起来,当一个局外人,才能真正看明白一件事的本质。

“死瘸子,真有你的”李一亭由衷赞叹道,“要不怎么说我会不离不弃地跟着你瞎混呢,确实有那么两把刷子。”

“刷子多得是,就看你要哪一把了,下次记得付钱呦,支付宝微信都挺方便的,即时到帐。”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又发神经了。”走在后面的沈明月忍不住嘟囔一句。

刘紫辰掩嘴一笑:“他们哪,发神经的时候才最可怕,我可好久没听到一亭这么爽朗的笑声了。”

第四十四章 半本机关

李一亭嘴里说得好听,但他仍旧没那么容易睡个好觉。

这不,也深了,已经睡过一觉的他又披衣而起,他忽然有种冲动,所以凌晨时分,他便坐在窗户前发呆。

只见他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册古籍,随手翻起来。

这是那天大伯郑重其事地交给自己和福齐的机关图,纸页发黄看来已是有些年头,入手轻薄,看样子却仅有十页不到。李一亭抱着很浓烈的兴趣,仔细研究了这座古老的建筑里,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李村几乎所有人,包括老人小孩,都对祖祠充满敬畏,这种敬畏就如同与生俱来般。他知道,迷信只是一小部分原因,对祖先的敬重也不是主要原因,小孩不懂事不谈,其实大多数人都是被吓住的。他们或多或少听闻过祠堂内遍布机关暗器的事,也听说过窃贼在祠堂被戮杀的古老传说,即便是正月初十有些人被允许走进去,那也是指定的一小块祭祀区域。

没有人敢越雷池一步,除了族长李起泗。

根据记载,李起泗已经是第三百多代族长,族长的传承确实是耳提面命的,就向自己和福齐一样,老族长任命新族长。

当然,这次并非族长交接,李一亭推测,大伯有意将族长的重任交给李福齐,但现在还没到这步,守护鱼肠剑只是族长的责任之一。

事起仓促,大伯显然还没考虑好。

李一亭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翻看着手头上的机关图,他很快便证实了自己的推测:这并非机关图的原册,而是抄誊出来的。

首先字迹明显就是大伯李起泗的字体风格,另外笔迹也较新,包括图案,显得不是特别规整,再看古籍的纸页,原来这只是一本没有格子线的小学生练习册,不过纸张有些发黄,甚至有几粒蟑螂屎。

他微微一笑,大伯郑重其事,没想到只是传下一部赝品,这让李一亭哭笑不得,想想前几日被吓得不轻,以为接下一件多么夸张的家族差事,现在看来大可不必。

十几页很快便翻完,李一亭又发现个情况,这竟然还不是一本完整的练习册,感觉是从哪里撕下来的一样。他仔细看看内容,果然机关图也不是系统的布局,而只是局部,换句话说,这只是半本机关图。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还有半本在李福齐手中。

大伯李起泗果然心思缜密,他不但巧妙地将重大机密交给两人留了备份,还特意安排一人半本,防止出现意外。

原本定然还在他自己手中!

想到这,李一亭忽然感觉轻松起来,既然这只是大伯的权宜之策,那自己的责任就轻了许多。

他把半本机关图随手丢在桌上,起身走到厨房喝茶去了。

正巧,妹妹李怡也没睡,路过他的房间,看他灯火通明,便探头看了一眼,没看见人,不过她也看见了桌上的小册子,愣了一下便离开了。

哥哥今天发什么疯,哪也不去看作业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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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心事重重的李福齐也发现了这个小秘密。

他的手里是机关图下册,所以看得更是满头雾水,许多地方更是完全看不明白,只能通过一些注释简单推测这本机关图并不完整。

他思忖着这是大伯的失误,还是机关图本身便有残缺,待日后与二哥李一亭探讨,他可没有李一亭那么多推理分析,更多的是诧异。

甚至想有机会直接去问问大伯,中间或许出了什么岔子。

他早把守护神器这件事当作自己的一项重任,从来没有起过疑心,这不,他这几天总是在琢磨这件事,有时候颇为大意,大白天也拿出来研究半天,正巧被万永坤看见了。

“喂,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万永坤没心没肺地问。

“呃”李福齐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将册子扣在桌上,显得有些慌张,“没事干,找点书看看,当作消遣。”

他这时候才记起自己还被软禁,处在众多人的监视下。

万永坤开了个玩笑:“我瞅着你这几天老拿着小学生的册子看,还以为你在回忆往事,没想到竟然是本书?”

李福齐尴尬地干咳两声:“是是啊,小时候的日记,现在拿出来看看还挺有意思的。”他总算找到个稍微说得过去的借口,然后顺手把机关图丢进了抽屉里。

“也真是服了你们这些文化人。”万永坤没有起疑,他纯属闲侃,“小时候的日记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对了,他们喊你过去打牌呢?去不去?”

李福齐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事总算勉强掩饰过去。

他连忙道:“好啊,好啊。”他顿了顿,“要不你等我一会,我马上过去。”

“行。”万永坤望了他一眼,又问,“听说这里正月初十舞灯,你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去看看,说实话,我挺好奇的,从小就喜欢凑热闹。”

李福齐苦笑道:“我现在还是犯罪嫌疑人,你别闹。”

“都快忘了这个茬,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你跟着我就完了呗。”万永坤看来也有点憋得慌,“你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跑掉吗?”

“那可真说不定呦,落水村这个地方,我可比你熟悉。”李福齐也忍不住笑起来。

“欸,我正好有个问题,你说我又不想离开村部,又想看看舞灯,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万永坤突发奇想。

“呃”李福齐没想他有此一问,一时回答不上来。

“其实以你的身手,倒是有个办法能够做到。”他灵机一动。

“什么?”万永坤兴致勃勃地凑过去。

“是这样的,整个落水村只有村部是水泥屋顶,也就是说三楼再往上就是天台,不过这里不比城里,还有个老虎棚能上屋顶”李福齐神秘地笑笑,“村部设立在落水村中心,而且位置也比较高,你到天台上整个落水村都一览无余啦。”

“原来如此!”万永坤高兴地拍了一下巴掌,“真是好主意。别人上不去,对我来说确实轻松不过,今天晚上要不要我也把你弄上去?看舞灯也得有个伴不是。”

李福齐连忙摆摆手:“我就算了,不然秋西他们定以为我要逃跑呢。”

“就你想得多,好吧,不为难你。”万永坤催促道,“三缺一,他们肯定等急了,赶紧走吧。”

“好。”李福齐不好再推脱,他瞄了一眼抽屉,应该是自动锁上了,便点点头,跟着万永坤出了屋子。

第四十五章 舞灯盛会

所谓舞灯,其实就跟舞龙同一个原理,只是简化版。

舞龙是一节节的龙身,或者龙头龙尾,舞灯没那么讲究,无头无尾,每节都由相同的五个竹制灯罩并排组成,灯罩通过两根薄薄的铁铁片,牢固安放在一块长条松木板上,底座中心插着体形较大的蜡烛,这样就形成了一户的灯桥,户户手足相连,便成了长龙状。李村人少,也就二十来户,换言之,李村的灯仅有二十多节,并不太长,源村人多户多,一度曾达到百节,那就比较壮观了。

所以李村的灯观赏性并不是太强,但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李村人来讲,这就是记忆,这就是文化,也是家乡的象征。舞灯既是一种朴素的祈福活动,更是一场亲人团聚的盛宴。

因此,李村的后一辈,大年初一或许都还在城里,但正月初十之前,往往都会特意赶回来,因为这种回家的诱惑,任何人都很难有抵抗力,这也是农村自古以来凝心团结的方式之一。

平时难得一聚的人都纷纷出现在盛会中,不论有钱没钱,缴纳同样的户头钱,贡品也不会攀比,可谓欢快祥和,这时候,谁也不会去过问谁混得更好,只关心大家都来自同一个祖先。

各种娱乐活动自然是少不了,扑克麻将五色牌,象棋围棋五子棋,有时候竟然还有人带着军旗过来对杀的,甚是热闹。当然,更多的人是在帮忙打杂,主动拎活。

李村还有个讲究,能够在红纸上留个名字,成为舞灯工作人员似乎成了荣耀,特别是一些常年在外的游子,倍感珍惜。成为工作人员也并非因为身份地位,而是身强体壮、做事稳重。其中,以扛灯这份工作最为显赫,扛灯就是舞灯时负责某一节灯桥托举前行,能够参与扛灯的,都是绝对靠得住的,这也算村民们的一种无形认可吧,所以但凡能够上了这张扛灯名单的人,都是村里响当当的主力。

这不,正月初十这一天,全村男丁齐上阵,场面真够热闹。抬轿的抬轿、掌灯的掌灯、练锣鼓的练锣鼓、掌铳的在填火药,炒菜的炒菜、端盘的端盘、舂米粿的也卖力生猛,这时候倒是看不到妇女的踪影,略微显得遗憾,因为大厨都是男的,没办法。

经过了正月初九的迎神,晚上的守夜唱经,第二天村民们的许愿还愿,下午的祖师游街,终于迎来了民俗的高潮,舞灯!

傍晚六七点钟,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已经就位,祈愿活动还剩下些收尾工作,正在加紧进行。这与舞灯工作稍有冲突,所以场面相对混乱,时常见到年轻小伙无头苍蝇般乱转,让人忍俊不禁。

后一辈们也纷纷登场,他们聚集在离正厅比较远的广场处,嘻嘻哈哈,这里大多是些几岁到十几岁不等的小朋友,男孩女孩都有。他(她)们拎着自制的小灯笼,忽明忽暗,小肩膀上扛着红旗,迎风招展。大家有说有笑,在感受到庄重的同时,也享受着最美好的时光。

现在就等那一发铳响,舞灯便要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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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叔李丘彬正在过道里摆弄着他的那一节灯。

作为李家六兄弟里最年轻的一位,他自然是舞灯的主角,而且这个人平时老实巴交、沉默寡言,咱们在书中也很少见到他出现,主要是他这个人确实没啥特点,地道的庄稼汉,闲时会点木匠活,但也只是打打下手。

但他却是六兄弟里除老大外最老成持重的,做事异常细心。

这不,他已经反复将自己掌管的灯桥检查过几遍,包括灯罩、立杆、蜡烛底座、楔子,都要亲自过目,保证丝毫不差,偶尔也有几个人过来检查,但均没有他这么精致。

现在蜡烛还未点火,所以灯罩只套下一半,露出蜡烛的烛芯。

见一切就绪,他才摸出支烟,扑搭扑搭地抽起来,火光一明一灭,难得的惬意,别看这些人他没怎么露头,但自己两位哥哥的事也让他挺遭心的,只是他不轻易说出口而已,每件事的善后他其实也都参加了的。

不起眼的人永远都不起眼,哪怕他默默地奉献了许多。

李丘彬从不介怀,他只想做好自己的事,便踏实了。

他正吸啅着,有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李丘彬讶然回头,才发现是大哥李起泗。他站起身,两人走到一旁说话。

李起泗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大概装着些香烛之类,他递给老六。

“拿着,你家媳妇让我带给你。”李起泗轻声道。

李丘彬接过,仍旧没话。

李起泗又嘱咐道:“待会我要先去祖祠生火,你是灯头,路上走稳点,这几天老是下雨,滑得很。”

“行。”李丘彬就冒出这么个字,倒不是他惜字如金,这套流程几十年都没变过了。

“你也小心点。”李丘彬不知道为何,突然加了一句。

李起泗显然愣了愣,但他不以为意地道:“我小心着呢,这条路我不知道走了多少遍,闭着眼睛都能摸到祠堂。”

李丘彬今天似乎谈兴颇浓:“今时不同往日,还是留意点为好。”

“我心里有数。”李起泗沉默了片刻,没有继续交谈便匆匆离开了,李丘彬似乎叹了一口气,也离开了过道。

一阵冷风吹过,李丘彬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李起泗已然不见了踪影。

大约十分钟后,扛灯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纷纷用打火机或者火柴燃着了蜡烛,看来是要出发了。

果然,这些人刚刚准备完毕,火铳声响起,聚在广场上的小朋友们率先出发,紧接着便是二十多节的长龙,再往后才是佛像的轿子、香炉、举着火把照明的、锣鼓队,搞后勤的跟着队尾。

李丘彬定了定心神,擎起小臂粗的竹立杆,神色自若地吆喝了一声,后面的人纷纷行动。

舞灯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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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颜六色的灯笼星星点点,蜿蜒的烛火朦朦胧胧,响铳一路鸣放不停,锣鼓喧天,一行人沿着泥泞的道路缓慢前进,直奔祖祠而去。

陈天宇和李一亭也混在人群里,随着后勤人员艰难前行。

陈天宇赞道:“好壮观啊,让人感觉热血沸腾。”

李一亭显然也挺高兴,他大声地道:“年年都是如此,我出去这么久,本以为不会有机会再看舞灯了,没想到他们都还在坚持呢。”

“兴奋吧?”陈天宇笑着道,“我说让你多出来走走嘛。”

“当然,当然。”李一亭掩饰着内心的激动,眼眶却没来由地红了红。

他又道:“不过这几年进城的多了许多,我看有几个年轻人今天也没能回来,这在以前也是很少见的,时代确实变了。”

陈天宇点点头:“你说得对,现在交通便利了很多,但城里的工作形势也严峻不少,好多人并不是不想回来,而是根本腾不开身,特别是一些越到春节越忙的单位,那都一个萝卜一个坑,打死不让回的。”

“要不是最近比较闲,我不也没机会回来嘛。”李一亭感叹道。

陈天宇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北亭已经走入正轨,你也没必要那么拼,要不你每年春节都回家一趟得啦。”

“想得真美!”李一亭乐起来,心里却挺向往,他的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陈天宇在前面招呼:“嘿,走快点,灯都快看不见啦。”

李一亭回过神来,抬头一看,长灯应该是正在拐弯,绕过一个山坳,眼看着最后一节就要过去了,他连忙加快了脚步。

第四十六章 天火焚灭

最后一节灯愣是没过去,李一亭赶上队伍后才发现,大家好像被卡住了。

锣鼓声没有停,但人群停住了,前面似乎还有点骚动。

陈天宇不明所以,皱眉道:“怎么回事?”

“大概是谁滑倒了。”李一亭见怪不怪,“今年的路特别难走,扛灯的大概没走稳,别看只有二十来节,稍微步调不一致或者用力不当,就能扭在一起。”

“哦,这样。”陈天宇探头张望,前头停住了,后头自然有些拥挤。

“嘭,啾啾,嘭,啾啾……”

陈天宇一惊,举头张望,原来是此起彼伏的烟花,队伍停下来后,往往就当作中途休息了,于是某些闲着的村民便开始燃放携带的烟花爆竹,一来营造气氛,二来也是减负,毕竟祖祠可还远着呢。

舞灯的规定路线是从李村出发,走一两公里土路,再过一两公里稻田,才能抵达祖祠,接着从另外一条小路离开祖祠,途经观音庙,回到大公路上,最后返回李村,全程大约仅有四五公里,但专捡偏僻的羊肠小道,光走就要一个多小时,何况还操持着家伙什。

大约过了五分钟,前面终于又再次动弹起来,看来长龙已经顺利脱困了,队伍又浩浩荡荡地往前开进。

李丘彬作为灯头本来应该纹丝不动的,但也是巧了,就在第二扛灯手位置上的那名村民一只脚陷进了泥沼里,半天没有拔出来,他吆喝了一声,却不知道为什么,今年这群好多新手,长龙已经被惯性带着成了波浪形。

第三位扛灯手是个新人,不知所措,李丘彬无奈,只好亲自上阵,他将立杆靠在路边的土畔上,帮后面的村民拔腿,这家伙穿了双尺码偏小的雨靴,半天没能抽出腿,连抽脚都没有成功。

平素温和的李丘彬也忍不住骂了一句娘,他是对着那个新人的。

第三位扛灯手终于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地上前帮忙,这才把人整出来,这样一来,就耽误了不少工夫。

李丘彬怒瞪了新人一眼,才发现这人有点面生,路上黑里抹漆的,全靠着微弱的烛光照明,人与人之间稍远便看不见。

“长点心!”他嘟囔了一句,“提前都没有练一练就出来丢人现眼。”

新人没敢吭声,低头接受批评,谁敢和灯头较劲啊,再说灯头讲的也是大实话。

见对方没有反驳,李丘彬毕竟是宽厚之人,气也就消了,他默默地重新扛起头烛,再次吆喝一声,长龙又恢复了正常的曲度,缓慢前进了。

长龙在途中又陆续出现了两三次失控,有的是因为上陡坡,有的是因为被石头卡住,有的是因为个别人手生,但总算在李丘彬的努力下,慢慢接近目的地。

眼看着再转过一段田埂,便是祖祠了,祖祠难得地灯火通明,这是一年一度的生火,代表着希望。

李丘彬稍稍松口气,心想田埂虽窄,但好在平直,便有意加快了脚步,不曾想,他往前迈了一步,手中的灯桥却纹丝未动,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脚底一滑竟然左腿踩空了,李丘彬的反应还算迅速,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滑出田埂,便用力地将立杆插向右边的稻田里,以稳住身体左倾。

“噗!”竹制的立杆轻松地插入绵软的稻田泥土中,李丘彬双手掰住立杆,想把腿收回来。

蓦地

头顶上突然爆出一团火光,“蓬”的一声仿佛引燃了火铳,李丘茂头顶正上方的一个灯罩瞬间炸裂,急速喷洒出一片火屑,直接罩住了李丘茂的身体!

火屑粘乎乎的,竟然一下子就点着了李丘茂的头发、衣服。

旁边的人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火球惨叫着翻滚掉落下一丘田埂,在水里居然也还在熊熊燃烧!

“出人命啦!出人命啦……”不知道谁先大喊大叫起来,后面的人不明所以,也跟着狂喊,很快便传到了队尾的陈天宇和李一亭耳中。

两人大惊,心知不妙,没有多想赶紧跃入右侧的水田中,一脚深一脚浅地拼命往前赶,等他们看到一团即将熄灭的火光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

李一亭睚眦崩裂,二话不说地跳入底下的稻田里,满脸泥水也顾不上擦,拼命扑打六叔身上残存的余火,却是见效甚微,他急了,直接脱下湿透的衣服,覆盖在六叔身上,总算扑灭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邪火,而他自己也被烧得皮肤焦黑。

再看李丘彬,早已面无血色,如同焦炭一般!李一亭无助地抱住六叔,仰头发出怒吼,撕心裂肺

陈天宇怒声问前面的几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快说!”

站在他旁边的人目光呆滞,嘴里呢喃着:“天火!天火!天火!”

“说清楚点!快说!”陈天宇的情绪也有些失控,他抓着这人的双肩猛摇,让他清醒一些。

“天火焚身,神形俱灭!呀,老天爷震怒啦……”这人突然大喊一声,用力推开陈天宇,然后丢下手中的灯桥落荒而逃,好几个人也跟他一样纷纷逃窜,长龙轰然倒下,砸在了失魂落魄的李一亭身上。唯独那些掌着小灯笼,内心兴奋的小朋友们,还恍若不觉地继续往前走。

李一亭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

陈天宇也呆住了,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也一时没有主意,身边又没有一个可以帮忙的,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或许是多年来最为狼狈的一天,他的心中也有懊恼。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陈天宇发觉自己竟然不能凝聚心神,更加焦急。

他朝下方喊道:“一亭,一亭,你六叔怎么样了?”

“六叔不行了,六叔不行了,六叔不行了……”李一亭木然地重复着同一句话,目光呆滞。

看着李一亭近乎崩溃的脸,陈天宇的脑中电闪雷鸣。

“一亭,振作起来,我怀疑你大伯也有危险,我们快走!”陈天宇总算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李一亭毫无反应,如同没听到一般。

陈天宇恨恨地猛拍着泥水,他猛然起身,飞一般地奔向灯火通明、尽在咫尺的祖祠,他此时真的生怕一语成谶,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四十七章 利刃加身

陈天宇黯然停在了祖祠的入口,他没能力再往前挪动一步。

祠堂的门是虚掩着的,当他用力推开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永生难忘。

祠堂内没有灯,而是用松节扎束在几处角落照明,铁釜内的松节噼里啪啦脆响,冒出粘稠的油脂,火苗有半米多高,把整个祠堂照得通明。

最远处供桌上摆放着祖先牌位,每个牌位前都有一个小小的香炉,上面点着线香,看样子刚刚燃着不久,甚至白色的香灰尚未掉落。

然后是一排整齐的蜡烛,烛火被推门的穿堂风吹得有些摇曳。

离陈天宇最近的供桌上摆着一个硕大的香炉,香炉里插着一把数十根的线香,烟雾最是浓烈,香炉的前面赫然摆放着那把散发着寒光的鱼肠剑,供桌前站立一人,仿佛在俯身插香,又仿佛在清理桌面。

最为诡异的是,这个画面是凝固的,推门后的几分钟内,眼前的画面没有任何变化。

陈天宇心怀侥幸地喊了几声,根本无人应声,李起泗也没有转身。

他心知不妙,但不敢贸然前行,祠堂内遍布机关,稍有不慎万一触发,陈天宇不知道能否全身而退,但此时他已顾不得自身安危,脚下试探着往前靠近,每一步都仿似有千斤重。

离李起泗还有两三米距离时,他的预感应验了。

供桌上斜插着几支不易察觉的短箭,有的落在香炉旁,有的落在神器边,还有好几枚,显然在李起泗的身体里,李起泗面色苍白、双目圆瞪,右手伸出扶住供桌,身体却被一支长长的箭杆钉在了木桌上。

场面极其恐怖而诡异,李起泗早已气绝身亡。

陈天宇屏住呼吸,强作镇定地走到李起泗身旁,确定了一下李起泗的状况。他心下一动,慢慢拿起了李起泗的右手。

借着微弱的光线,供桌上果然有个血淋淋的字:一点一横,半竖。

字还没写完,李起泗已遭杀害。临死前留下的字,当然只能是凶手的名字,但陈天宇确实猜不出这会是个什么字,最有可能的当然是“齐”。

因为这两个字均是点横开头的。

可他也清楚,李福齐现在还被软禁在村部,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杀人

他又仔细地看了看李起泗脸上的表情,诧异、不解、困惑,却并没有痛苦,这又是什么情况

陈天宇呆立在供桌前,百思不得其解。

“一切都来不及了。”李一亭面如死灰,呢喃自语,“我们都错了,都错了”。

陈天宇凝重地道:“一亭,咱们现在要冷静。”

“我很冷静。”李一亭沮丧地道,“凶手利用我们的错觉,嫁祸给李福齐,引开我们的注意力,然后借机下手,杀死大伯。他已经得逞了”

陈天宇皱眉道:“你怎么这么确定”

“大伯临死前在桌上写了个福字,只能说明凶手定然是福字辈的几个人”李一亭看来确实还清醒,事已至此,他早已麻木。

“这也很有可能是个齐字。”陈天宇提醒。

李一亭摇头:“秋西和永坤看着福齐,他绝对不可能逃走。村部离这里还有几里地,福齐能够脱离秋西和永坤的追踪,轻而易举地杀死六叔和大伯,这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确实如此。”陈天宇也赞同,“你打算怎么办”

“看血迹未干,凶手应该刚刚离开不久,不过此人如此狡猾,我猜他定然已经藏匿起来,就算咱们现在立马去追,也不可能寻着。”李一亭分析道。

陈天宇想起一件可怕的事,他欲言又止。

“四哥,你想到什么了”李一亭面对如此惨剧,他反而敏锐起来。

陈天宇叹了一口气:“你大伯遇难之前,说实话,我曾经怀疑过他。”

“我知道。”李一亭黯然,“你跟我说过,李村的每个人都应该被怀疑,我当时就猜到你话中必有所指。你说得没错,我回到李村后,顾忌和忌惮太多,大伯在村中德高望重,几乎所有事都说一不二,我不是不怀疑,而是根本不敢怀疑。”

“可你现在也看到了,连大伯自己都无法幸免于难,只能说咱们的判断都出现了极大的谬误。”李一亭道。

陈天宇默默地往祠堂里又扫了几眼,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供桌的短箭上。

“咱们到外面说。”他突然感觉有股凉气从后脊梁骨升起,连忙提议道。

李一亭讶道:“难道我们不仔细勘察一下现场”

“我很担心机关并没有被完全触发,你看”他伸手指了指李起泗伏尸之处,“暗器似乎完全针对你大伯发出,而且数量极少,据你所知,祠堂里有多少类似的防盗措施呢”

李一亭不自觉地打了个战栗,他刚刚看过机关图,当然知道这里有多少暗器布设。

“难道凶手想杀死所有进入祠堂的人”李一亭惊道,“咱们要马上沿原路退回去才行,我手头仅有半本机关图,并没有完全掌握所有的机关布设。”

“你只有半本图原来是这样。”陈天宇若有所思。

两人小心翼翼,倒退着走向祠堂门口,幸好,没有发生意外。

李一亭似乎长舒了一口气,在他眼中,此时祠堂无异于龙潭虎穴,他心中掠过一丝疑惑,大伯为什么只给自己半本机关图呢,李福齐那里是否也是如此难道大伯对自己两人并不放心

陈天宇递过一支烟给他,两人各自沉默。

陈天宇显然也有些低落:“现在五行天谴已经全部被证实,火焚灭、木穿喉、水淹城、土覆体、利刃加身,咱们至少有几处错判。当时你三叔李起文身亡时,大家都说是天火焚身,其实昭示的是土覆体,而你六叔才是真正的火焚灭,这若非凶手弄错,便是凶手打定主意要一丝不苟地执行天罚;我曾经与你大伯深谈,他的意思是五行天谴本就是个闹剧,本意是借着恐怖传说恫吓村民,防止村民起贪念。这么一来,就出现了逻辑悖论”

“四哥,你的意思是”李一亭有些不解。

“有人在一本正经地执行着从不存在的诅咒,你说这个人的目的会是什么呢”陈天宇仿佛自言自语。

“”

“凶手已然得逞,就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从容不迫地完成了整个计划。其实要杀这些人,完全没必要如此费事,但凶手偏偏还是这样做了,把咱们一群号称刑侦专业人员耍得团团转,可以说,此人根本没把警察、侦探什么的放在眼里。”

李一亭无奈点头:“事实的确如此。此事定是谋划已久,凶手也把所有意外情况全部考虑在内,咱们的插手根本没有改变任何事。”

“不,哑子的自杀或许就是变数。”陈天宇一字一顿地道,“哑子死得莫名其妙,毫无征兆,这更像是种牺牲,对,应该就是这样的,我们或许忽视了哑子身上秘密的重要性。”

“既然哑子是个关键人物,那咱们还可以继续调查。”李一亭恨恨地道。

“来不及了,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陈天宇斩钉截铁地道,“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猜,他们都在执行一种仪式,这就够了。”

“这种仪式就是,复仇”

陈天宇道:“只有复仇,才需要如此血腥和庄重。”

他转过头:“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李一亭毛骨悚然:“什么”

“或许,你大伯只想让这个秘密永沉大海,所以杀死了所有知情人,包括自己,只剩下你和李福齐。”

李一亭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凡事皆有可能,咱们已经不能再从常理来推算凶手的意图了。”陈天宇阴森森地道,“我说的也只是一种可能性,你能排除吗”

第四十八章 奇怪的物证

三个人急匆匆地奔这祖祠而来。

待到近前,李一亭才发现是万永坤几个。

他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万永坤几个负责看守李福齐,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你们怎么来了”

“师傅,李福齐跑了”万永坤大老远便喊道,陈天宇和李一亭的心都往下沉,这个消息就如同坐实了某些事,对李一亭来讲更是晴天霹雳。

所以李一亭怒火中烧地迎上去,抓住万永坤的肩膀,嘶吼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你们是吃干饭的吗啊”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态,这让大大咧咧的万永坤也惊住了,顿时有些语无伦次:“师,师傅我”

万永坤当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他定然不会这么鲁莽,他的伤还没好,被李一亭摇晃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再言语。

“我什么我,都是废物”李一亭放开了手,怒气冲冲地蹲在一旁抽烟。

万永坤无助地望向陈天宇:“四哥”

陈天宇摆摆手,面色凝重地道:“先别管他,先说说福齐怎么会脱离你们掌控的,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跟我们汇报”

“呃”万永坤张口结舌,他本来就比较木讷,第一次见师傅生这么大气,他也有些手足无措。

秋西连忙上前回话道:“四哥,是这样的,我们几个本来想借着舞灯的机会试探一下他,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凶手,所以所以我和永坤便假装要来看灯,其实蹲守在暗处监视。不成想,他真的就跑了,到现在也没找到”

陈天宇皱眉道:“试探亏你们想得出来。”他凌厉的目光在三个中扫了一圈,万永坤战战兢兢,秋西一脸惭愧,李怡却是不以为然。

秋西见状忙道:“四哥,都是我的过错,是我立功心切,太急于求成了。”他是个聪明人,“四哥,难道又出什么事了吗”

“嗯。”陈天宇面无表情,他在思考。

“你怎么也来了”他问的是李怡,在他记忆里,女孩子应该是不允许到这来的。

李怡撇了撇嘴:“他们火急火燎的,我就跟着过来呗。哥,你们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福齐哥又不是凶手,你们紧张什么”

李一亭怒瞪了她一眼,却不说话,满脸气愤。

“你怎么知道李福齐不是凶手”陈天宇淡淡地道。

李怡愣了一下:“瞎猜的呗。福齐哥肯定是被你们冤枉的,我从小跟他在一起玩,我还不了解他吗谁都可能是凶手,唯独福齐哥不可能。”她言之凿凿,不像是真有什么见解。

陈天宇点点头,不知道是采信她的说辞,还是承认这种无厘头的观点。

“秋西,你带着李怡回去吧。”他冷静地道,“这里不是女孩子来的地方。”

秋西也莫名所以,他伸手拉住李怡:“咱们走吧,李福齐的事交给你哥处理肯定没问题的。”

李怡撅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也依言跟着秋西往回走。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李一亭似乎嘟囔道,自己的妹妹他还能说什么呢。

李怡当然也是听到了,但她不敢再说话,较起真来,她对这个哥哥还是挺畏惧的。

万永坤忍不住道:“师傅,都是我的失误,没完成好任务可我真的不知道李福齐是怎样逃跑的,真是邪门了你知道我的”

陈天宇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别自责,这事不能怪你,是我们大意了。”

李一亭猛地站起身来,沉声道:“我现在就去把李福齐抓捕归案,啥也别说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万永坤诧异地望着师傅,陈天宇却出声道:“你先等一等。”

“等什么”李一亭头也没回。

“有人来了”陈天宇低声道。

沉重的脚步声从山角的田埂处传来。

一个略显孤独的身影在月光下,步履蹒跚,摇摇晃晃。

走到近前,才看出这是个神情恍惚的年轻人。

万永坤差点没喊出声来:“李福齐”

听到万永坤的说话,李一亭也瞬间停住了脚步,他仿佛浑身僵硬、脚下生了根一般。

来人确实是李福齐,但他目不斜视,仿佛看不见几人的存在,径直便奔着祠堂走去,他的眼神空洞,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擦,擦”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下李福齐脚掌磨地的声音。

万永坤想冲上去,被陈天宇硬生生拽住了。

三人眼睁睁地看着李福齐旁若无人地走入祠堂,许久后,才听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大伯,大伯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接着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偶尔听见低声的啜泣。

陈天宇心中一惊,他突然清喝道:“一亭,阻止他”

李一亭如同被雷霆击中,猛地反应过来,转身飞奔进祠堂中,恰好看见李福齐拔起供桌上的短箭,往某个方向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李一亭已经来到李福齐身旁,他伸出右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短箭的箭簇,鲜血激射。

箭头划破了他的掌心,离李福齐的心脏却尽在咫尺。

李福齐面如死灰,李一亭却满脸狰狞。

“想死,那也要把话先说清楚。”李一亭厉声道。

“是我害死了大伯你放手”李福齐声嘶力竭地道。

李一亭怒道:“自己寻死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就到法庭上,接受法律的制裁。”

“法律”李福齐终于转头望了他一眼,眼神极其复杂。

“什么是法律”李福齐凄厉地道,“这世上有法律吗你放手”

李一亭恨恨地夺过短箭,“叮”地一声掷于地上。

“闭上你的嘴。”他也感觉到一种脱力,“杀人偿命,敢做就要敢当,不过这里是祖祠,容不得你放肆。”

李福齐闻言,终于颓然地松开手,瘫软在地上。

万永坤望了陈天宇一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陈天宇沉声道:“一亭,你看好他,我和永坤要去个地方,你千万不要冲动,等我们回来再做打算。”

李一亭也坐了下来,就在李福齐的身旁。

“四哥,你放心吧,我是执法者,我会一直陪着他,直到把他送到警局为止,寸步不离。”

“好。”陈天宇没有多说,他领着万永坤急匆匆地离开了祖祠。

走出很远后,万永坤才忍不住问:“四哥,我们去哪”

“别问那么多。”陈天宇淡淡地道。

他想了想,给刘紫辰拨通了电话。

李福益望着深夜登门的不速之客,惊疑不定。

他认识陈天宇,也知道是二哥李一亭的朋友,但看他们的表情,显然来者不善,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欢迎还是怎样。

李福益看上去就是个很憨厚的人,典型的农村庄稼汉,完全不像李起泗般深沉,他的表情全都写在脸上,他又下意识地抬眼瞅了瞅站在陈天宇身旁的刘紫辰。

“你们,有事吗”他最后还是选择开门见山。

应付这样的山里汉子,陈天宇有经验,那就是直来直往。

“我想到你爸爸的屋里看看。”他说道。

李福益有些犹豫:“我爸还没回来呢,要不你们等等。我看,还是明天吧”他显然还不知道李起泗已经遇害。

万永坤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话。

陈天宇道:“是你爸爸让我过来拿点东西的,有急用。”

“呃”李福益还在犹豫。

陈天宇平静地道:“这些东西可能和案子有关,你爸爸专门交待,要我们现在就给他送过去,还特意说一定保密。”

李福益奇道:“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陈天宇转头对刘紫辰道:“紫辰,要不你去取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我好。”刘紫辰愣了一下,但很快便道,“福益,你爸爸正在祖祠里忙,走不开,他跟我说,东西就放在他的橱柜里,让我务必尽快给他。”

“哦,这样。”李福益总算往旁边闪了闪,他对女人没有太大的戒心。

刘紫辰还轻描淡写地道:“你妈妈在家吗我等会问问她。”

李福益摇摇头:“她身体不好,早睡了。”

刘紫辰点点头:“那行,我尽量不吵醒她。”

“没事,她不住在我爸房间。”李福益客气地道,“病了好几年,只能自己住了。”

刘紫辰不再寒暄,她径直走进了院子里,陈天宇朝万永坤使了个眼色,万永坤会意地给李福益递了支烟。

三个人默默地在院子里抽着烟,看得出来,李福益不太擅长言语交流,陈天宇自然巴不得,只是有话没话地说几句排解冷场,李福益也是一问一答,显得公事公办。

连续发了三轮烟,刘紫辰才从屋里走出来,她的脚步很轻,就像怕惊动了谁似的。

陈天宇轻轻地问:“拿到了”

“嗯。”刘紫辰点点头,将手中的一个笔记本朝他扬了扬,这其实也是做给李福益看的,果然,李福益并没有说话,看来这个笔记本确实也无关紧要。

“那行,福益,我们先给你爸送过去。”陈天宇若无其事地道。

李福益点点头,他送三人出了院子,还客气地说了句。

“有空常来。”

三人走在下坡的路上。

陈天宇见四周无人,他停下了脚步,望向刘紫辰。

“诺,给你。”刘紫辰会意地将笔记本递给陈天宇,“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东西呢。”

“我相信你的眼光。”陈天宇强压住内心的欣喜。

刘紫辰撇撇嘴:“检查完再说不迟。”

万永坤也连忙凑过来,他很好奇四哥撇下李福齐不管,费尽心思整这么一出到底是何用意。

陈天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手电筒,照了照笔记本的封面,封面很陈旧,但显然保管得很好,所以虽然纸页间隙都有些泛黄,但页脚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他用一只手翻开笔记本,刘紫辰见状,连忙接过手电,帮他照着。

“齊”,笔记本的扉页上只有这么一个大大的繁体字。

一笔一划,很见功力,陈天宇见过李起泗的书法,可以肯定这就是李起泗的笔迹,只不过这个大写的“齐”字又代表什么呢

陈天宇只是简单瞄了一眼,便翻了过去,第二页倒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小楷,他凑近了些,很快发现这些文字均是来自新华字典,看着看着,他哑然失笑,竟然是关于齐字的一些释义,真没想到五大三粗的李起泗竟然有这么细腻的一面。

再往后翻,“庚申年,已卯月,丙午日,壬辰时”,下面还画了些图。

陈天宇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把手中的笔记本翻了几遍,看似走马观花,脑袋里却是思绪电转。

“东西对吗”刘紫辰关切地问。

陈天宇赞叹道:“知我者,惟紫辰一人也。”

刘紫辰啐道:“整天装神弄鬼,没个正形。”

万永坤忍不住说话:“你们打什么哑谜嘛,急死我了。”

陈天宇没理他,他合上笔记本,又递回去给刘紫辰,边往前走边闲聊道:“紫辰,依你的看法,这个笔记本会是做什么用的呢”

“我也不知道,找了半天,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就看这个笔记本好像是特意收藏的,便顺手拿来了。”刘紫辰实话实说。

陈天宇开了个玩笑:“这么说,你是无意中捡了个宝。”

刘紫辰微微一笑:“我没觉得这是个宝。或许是直觉吧我看你没事找事的样子,大概也不是真找什么大器物,便选它了。”

“厉害,不愧是北亭第一女神探。”陈天宇竖起拇指,他显然是发自真心的,并非调侃。

刘紫辰轻轻地撩了撩被山风吹散的秀发,不疾不徐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个笔记本定然是记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局外人看不出来而已。”

陈天宇笑道:“那你说说看,这里记载了什么呢”

“从表面上看,这是用来取名字的。”刘紫辰分析道,“不过很显然,取名字的人特别用心,不但每一笔都誊写得非常认真,还经过了反复推敲,并且翻阅了很多古籍资料,然后毫无遗漏地记载到这个本上。而且,这个取名字的人,可能还很精通八字命理”

“嗯,继续说。”陈天宇饶有兴致。

“说完了。”刘紫辰戛然而止。

万永坤有些受不了,他可是个粗人:“李起泗这么郑重其事,难道是要给儿子起名字吗他儿子不叫李福益吗,这也不对啊。”

“难道李福益并不叫李福益”他纯粹是瞎蒙。

陈天宇居然笑着点点头:“欸,或许你这回真是说对了”

万永坤登时呆住,他更加迷糊了。

刘紫辰啐笑:“你信他,傻儿吧唧的。”万永坤尴尬地挠挠头,文化人的游戏,他琢磨不透。

第四十九章 途中生变

公路塌方终于疏通。

秋西凌晨时分接到电话,第一时间就把消息告诉北亭众人,大家都非常高兴,决定连夜将李福齐送往城里。

李一亭坚持亲自押送,却被陈天宇制止了。

陈天宇让他留下来,认真勘验现场,毕竟自己不了解祠堂的构造,万一触发了机关可不得了,而且,这件事瞒不了太久,万一村民们明天过来闹事,必定会把现场破坏殆尽,到时候对侦破工作可是大大的不利。

李一亭知道四哥说得有道理,可他始终不太放心,虽然李福齐已经带上了沉重的镣铐,但他真的会束手待毙吗?即便李福齐来到祠堂后,神情呆滞甚至有些精神错乱,与其它人没有半句交流,可有句俗话说得好,不吠的犬最会咬人。

陈天宇耐心地做了许多劝导工作,万永坤也再三保证不会再出纰漏,最后还是秋西心思缜密,他认为可以效仿古人,将李福齐五花大绑,然后由自己牵着绳子,押解进城。这方法说来可笑,亏得秋西机智想得出来。

李一亭这才没有坚持,他当然知道孰轻孰重。

北亭征用了章金的商务车,用来运送李福齐,同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几个蟊贼仍旧关押在学校,分两批移交司法机关,反正现在道路畅通,小车来回一趟,顶多也不会超过三个小时,只是万永坤得辛苦一些。

万永坤拍着胸脯表示没有任何问题。

善后工作便这样定下来。

一辆商务车行驶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

车灯雪亮,开车的人聚精会神,乘车的人一个牵着绳子紧张兮兮,另一个神色木然,看上去有些滑稽。

先是经过了一段土路,泥泞不堪、颠颠簸簸,大约行驶了将近十公里后,才转入稍稍平坦的水泥路,总算好一些,两人略感轻松。

一路上有许多塌方的痕迹,某些悬崖峭壁之处也只是铲开了一个车道,看来市政人员付出了不少心血,道路虽然通了,但剩余工作量不小。

“来,抽支烟。”万永坤没有转头,抽空递支烟给秋西。

秋西摇摇头:“我不会。”但他还是把烟接了过去,他知道万永坤这是在缓解紧张。

车子突然咔的一声,紧急刹车,秋西被惯性带着往前一倒,手里的烟也飞了出去。

他惊呼:“怎么了?!”

万永坤苦笑:“真他娘的太背,这里又发生二次塌方,恐怕是过不去了。”

山区的盘山公路往往有很高的侧基,出于经费的考虑,一般只采用了斜坡泄力和简单的路网固定,所以雨季时容易发生山体滑坡,即便经过疏通,暴雨停歇,二次塌方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那怎么办?”秋西焦急地道。

“别急,我先下去看看。”万永坤恼怒地拍了拍方向盘,推开门下车查看,只见四五米宽的水泥路已然被黄土堆得满满当当,再往外瞅,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下面竟然是万丈悬崖。

万永坤悻悻地走回来,他没有上车,却拉开了侧边的车门。

“开不过去,塌方得太厉害了。”他跟秋西说。

秋西愣住了,半天才道:“这么说,咱们还得原路返回?”

万永坤想了想,他又朝李福齐望了望,李福齐也茫然地抬起头,瞅了瞅万永坤。

“不行,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把李福齐送进城里。”他斩钉截铁地道。

“可……这路还没走到一半呢,难不成咱们几个步行通过?”秋西对这条路还算熟悉,“那还不得走到天亮去,黑灯瞎火的。”

万永坤抬头看了看天,今天是正月初十,半圆的月亮高挂,多少还有点光亮,看路不成问题,他从车里摸索出一个手电筒,照了照。

“还行。”他确定地道,“把李福齐带下来吧,咱们就算把鞋子磨破,今天也不能再走回头路啦。”

秋西点点头,扶着李福齐下了车,李福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秋西皱了皱眉头,无奈道:“这样捆着,我怕他根本走不了。”

“把脚镣解了吧。”万永坤道。

秋西颔首,他知道万永坤的身手,所以并不担心李福齐敢跑。

他解开李福齐的脚镣后才发现,李福齐还是无法行动,他只好把捆住双腿的绳索再解去一些,这才算勉强能走,秋西想了想,再次把李福齐的绳索解除到腰部位置,却把脚镣重新戴上了。

“走吧。”秋西牵着绳子,出声道。

万永坤重新发动,将商务车停在靠边的角落里,并锁好车门。

“走。”

三人排成一线,万永坤在前面探路,李福齐走在中间,秋西殿后。

几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艰难前行,好几次黄土没膝,却没有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万永坤这回是铁了心。

大约走了半里地,连续翻过了几处塌方,李福齐首先扛不住了,他停下来大口喘气,脸色苍白。

秋西无奈,示意万永坤停下来休息片刻。

万永坤四下张望,听着公路下方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他有些好奇,便探头往下望了望,原来公路下有一条河流,轰隆声就是河水流动发出的。

他暗暗乍舌,这山区的公路还真够险的。

“休息五分钟,然后继续赶路。”他也有些累,闻言坐在路旁,埋头吸烟,火光一明一灭,映照出凝重的脸庞。

秋西将绳索交到左手,用右手擦了擦汗,他的体力不如万永坤,自然更是疲惫,在路边坐了一会,竟然打了个盹。

手里的绳索紧了紧,却并没有引起秋西的警觉,他抬头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低下了头。

蓦地

秋西手上一空,绳索竟然脱手了。

他猛地一惊,但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见一个身影突然失足,朝着山坡下滚去,那是李福齐。

“坤哥,不好了!”秋西大喊道。

万永坤显然也发现李福齐往河里滚落,他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跟着李福齐往下,他试图拉住绳子,但完全跟不上。

“咚”的一声,重物坠落湍急的河中,万永坤傻眼了。

幸好万永坤眼疾手快,慌乱中伸手擎住了路旁的一株小树,这才没有跟着李福齐一起掉落河中。

秋西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手脚并用将万永坤拉起。

“坤哥,没事吧?”他焦急地问。

万永坤满脸灰土爬上公路,颓然地摇摇头,半天没有说话。

“这下可完了……”万永坤呢喃自语,“这下可完了……”

秋西忙道:“坤哥,你先别急。李福齐这不会是畏罪自杀了吧?”

万永坤顿时冷静下来,他点点头,想起李福齐在祠堂里试图用短箭自尽的事,连忙掏出手机准备给北亭汇报情况。

“嘟,嘟……”电话拨通了,但无法通话,接连断线。

山里信号不好,何况是这偏僻的公路。

“秋西,你现在立即赶回去报信,会开车吗?”万永坤问。

“会,但技术不太好。”秋西点点头。

他疑惑地道:“你呢,不一起回去吗?”

万永坤坚定地道:“我留下来再找找看,说不定李福齐还活着。”

“不太可能吧……”秋西有些犹豫,但还是站起身来,“那行,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我把车开到有信号的地方,立马回来接你。”

“好,快去快回。”万永坤也不多废话,他慢慢地沿着悬崖峭壁往下试探着,看来也能下到悬崖底下的河边。

秋西站在上面望了半天,见万永坤步履坚定,并无太大危险,这才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第五十章 守株待兔

陈天宇接到了李福齐坠河的信息后,默默合上了手机。

他并未显露出丝毫惊讶,而是立马着手布置了一番。李一亭甚至还没开始着手祠堂现场的物证提取,仅仅是封锁了现场。

“别忙乎了,休息一会。”陈天宇淡淡地道。

“怎么了,又发生什么情况?”李一亭诧异地道。

“咱们来看一出好戏。”陈天宇顿了顿,“不过在看戏之前,咱们还得提前做些准备工作。”

“你说。”李一亭早已习惯陈天宇的做派。

陈天宇简单说明了李福齐跳河的始末,然后缓缓道:“为了以策万全,咱们现在必须先回你家里,把你父亲带到祖祠来。”

李一亭点点头:“你是担心我爸的安危?”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陈天宇道,“凶手算无遗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既定目标。”

“李家兄弟就只有你父亲一人幸存,咱们不能允许再有意外发生。”

李一亭感激地道:“多谢四哥,我现在就回去接人。”

“别急,我也跟你一起。”陈天宇道。

李一亭讶道:“那这里总要有人看守才行吧?”

“这里毕竟是你们李家的祖祠,我一个外人孤零零地呆在这里,说实话,真的有点害怕。”陈天宇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

“你就别故弄玄虚的啦,难道你还担心我的安全?”李一亭苦笑。

陈天宇摇摇头:“真相必然在今晚揭开,咱们何必舍近求远,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滋味当真不好受,也显得咱们北亭太过无能了。我想借机唱一出空城计,赌一赌能不能如愿以偿,人赃并获。”

“那好吧,我姑且相信你的判断。”李一亭闻言只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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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藏身于祖祠附近,位于高地的灌木丛里。

这里还有几棵数百年的大树遮挡,从外面很难发现有人藏匿,但从树林里却可以把整个祖祠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唯一的缺点就是离祖祠有些远。

李一亭倒是不太担心,只要锁定凶手真面目,谁也无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李起淮也惊疑不定地藏在树丛中,舞灯的时候,他是掌大鼓的,所以并没有走远,李一亭在路上便遇见了父亲。然后他打电话叫来了刘紫辰和沈明月,还有旷梭,现在学校里的几个蟊贼已经无足轻重,北亭必须聚在一起,揭破最后的真相,每个成员都是有用的。

其它村民受惊,都跑得一干二净,李起淮没有走,但也没有过来。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这里的事只有儿子能够处理,不过他始终不太放心,所以远远地蹲在田埂头里,等待儿子的消息。

“四哥,凶手真的会来吗?”沈明月低声问。

“不一定。或许他正在赶来,也或许他本来就在祠堂里。”陈天宇淡淡地道。

沈明月吓了一跳,轻声惊呼道:“凶手在祖祠里?!不是开玩笑吧。”

陈天宇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种时候我还有心跟你开玩笑吗?”

沈明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仍旧疑惑地问:“那他藏在哪里?就这么一栋孤零零的木屋子,难道会有地道什么的?”她真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不太喜欢猜谜。

陈天宇还没回答,李起淮已然摇摇头:“祠堂里是不可能有什么地道的。”

旷梭奇道:“二伯,你怎么会如此肯定呢?”

“你们有所不知,我大哥为人谨慎,他曾经反复警告过我们兄弟几个,一定要离这里远远的,以免惹祸。我记得他还亲自在祖祠的地基里,铺上了厚厚的水泥,然后用土覆盖,就是防止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私自挖通地道进入祠堂。”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不但这里的地面坚如磐石,祠堂内也是遍布机关,用我大哥的话说,便是一只鸟也飞不进去,飞进去也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李起淮的语气坚定,不像是添油加醋的样子。

“爸,这些我们已经都知晓了。”李一亭在旁道。

李起淮略感意外:“哦,你们倒是怎么打听到的?”他并没有期待答案,知道儿子这行人正是做侦查这行的。

沈明月自言自语道:“那就怪了,凶手是怎么藏进去的呢?”

陈天宇苦笑:“明月,你的脑子就不能转转弯吗?……我有告诉过你,凶手一定是个大活人的吗?”

“不是大活人,难不成还会是个死人不成?呀……”沈明月下意识地掩住了嘴,不可思议地望着陈天宇。

陈天宇阴森森地道:“你猜得没错。我们绝不能墨守成规,凶手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猛兽,甚至……可能是鬼魂……”他的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

众人闻言,都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打了个寒颤。

“真,真的……会有……鬼魂?”沈明月牙齿上下哆嗦着问,她忍不住内心的任何疑问。

李一亭啼笑皆非:“明月,你真是不长脑子,四哥什么尿性,你不清楚吗?真要有什么鬼魂,他怕是第一个便溜之大吉了,还会让我们在这里傻等?”

“唉,我就担心这只看不见的鬼,会比真正的鬼魂更难对付呀。”陈天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咱们自从进了李村,便处处落于下风,此人深谙李家兄弟的每一个弱点,更是把你李一亭玩弄于股掌之上浑然不觉,你们觉得这正常吗?”

沈明月恨恨地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开玩笑。

李一亭担心地道:“咱们几个藏在这里,会不会被凶手猜到,然后逃之夭夭呢?”

“倘若是以前,我猜有可能会出现这种状况,但现在凶手已经得逞,他怕是完全不把咱们北亭放在眼里了,更何况,这个人一定清楚,错过了今晚,他就别想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我几乎可以断定,凶手必定会出现,但他会以怎样的面目现身,我可说不准,祝愿这个人可别让我太失望。”

“嘘,大家耐心点吧,你们很快就能见到鬼魂的庐山真面目了。”陈天宇信心满满地道。

众人均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望着祠堂方向,生怕一声咳嗽就会把凶手吓跑。

第五十一章 超级窃贼

一道黑影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

这个人东张西望,见四周无人后,才悄无声息地摸进了祠堂。李一亭正待行动,陈天宇却伸出手臂阻止了他。

“怎么了?”李一亭不解。

陈天宇道:“再等一等,你看清来的人是谁吗?”

李一亭摇摇头:“看身形很熟悉,不过这里距离太远,我不敢肯定。”

陈天宇又问旷梭:“九道,你也认不出来么?”

旷梭想了想:“从一些细微动作看,有点像李福齐。”

“可我听四哥说,李福齐不是坠河了吗?”旷梭奇怪地自语道,“不过你们李家几个兄弟,都有些相似的习惯性动作,会不会是我看错了。”

陈天宇不置可否:“一切皆有可能,大家稍微耐心点。”

众人凝神等待,第一道黑影进入祠堂后,将近二十多分钟还没有出来,就在大家有些急躁的时候,另外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视线中,这个人就显得有些踉踉跄跄、走路不稳,不过此人并没有东张西望,而是径直奔着祖祠,几乎可以说是破门而入。

众人诧异,怎么窃贼还有两个?李村到底有多少人隐藏在暗处?

特别是旷梭,惊讶地道:“怎么这个人也像是李福齐?”

沈明月认不清切了一声:“你是不是有既视感啊,怎么看谁都像李福齐。”

“呃……”旷梭挠挠头,“或许吧,这里实在离得太远了,看不太清楚。”

“看不清就别瞎说,一惊一乍的。”沈明月不屑地道。

呲啦,远处突然有一道黑影在更远处的树林里一闪而没,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难逃陈天宇的眼睛。而其它几人一直紧盯着祠堂,显然并没有发现这几秒钟的异动。

第三个窃贼出现了!

但这个窃贼显然没打算进入祠堂,他或许只是路过。当然,深更半夜在祠堂附近活动,任谁也不相信会是闲人路过。

陈天宇微微一笑,他似乎已经达到了预期,不过他仍旧纹丝未动。

李一亭沮丧地道:“原来落水村还有这么多宵小之辈,咱们之前真是白费了工夫,这会才算集体出动了。”

“一亭,你别急。”陈天宇淡淡地道,“一切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是不是咱们无能,等会便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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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里的灯火忽明忽暗。

第二个进入祠堂的人进去没多久,竟然有两人结伴走了出来。

不难发现,与他同时出来的,正是第一个进入祠堂的人,最为奇怪的是,其中一人还扶着另外一个人,看上去颇为亲密。

第二个进入的人此时手中拿着一件长条状的物品,用衣服稍微包了包,但还是露出一小截墨绿色,此人虽然步履蹒跚,但似乎很急切要离开这里,几乎是小跑着往前走,突然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

旁边的人伸手去扶,没想到此人竟然又自己站了起来,他的脸色刚毅,也很决绝,有股狠劲。

两人互相搀扶着继续往外走,忽然眼前猛地亮堂起来,刚刚站起来的那个人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眼睛,旁边那人却显得有些慌乱。

此时,下山的路已被几个松木火把照得通明,火光一闪一闪排成一列。

北亭几人站在坡下,高举着火把岿然不动,他们静静等待着两人走近,就可以一睹凶手的真面目了。

两人大概也看清了来人是谁,不但没有闪避,反而继续走近。

火光映照下,众人清晰看出其中一个是神色惊疑不定的李福益,另外一个却是脸色苍白的李福齐。

李福齐倏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体力显然已经透支了,不过他还是侧伏在地,艰难地将手中的物品举起,李福益懵然地接过。

李福齐艰难地开口道:“福益哥……把鱼肠剑……交给二哥。”

李福益木然地点点头,径直朝着北亭几人走过来,旷梭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李一亭却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了一步。

“二弟,这是鱼肠剑。”李福益虽然神色不对,说话倒还沉稳,也保持着一贯的寡言风格,即便是捉赃现场,他还是略显木讷。

李一亭面无表情地接过,这回入手异常沉重,他当然知道手中拿的是什么,却无法抑制手臂的颤抖。衣服掉落,露出通体铜绿的剑体,锥端刺端均寒气逼人,这让从来没有见过鱼肠剑的其它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

“为,什,么,会,是,你,们?”李一亭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李福益支吾半天,却没敢说话,他能感觉到二弟的咬牙切齿。

一旁的李起淮也是嘴唇颤抖,语无伦次:“福益,福齐,你们……你们……真是造孽啊!”

李一亭怒目紧盯着两人,仿佛要喷出道火来,如今人赃并获,已经不需要再送审那么麻烦,情况再清楚不过,可他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若说他之前还抱着一丝侥幸,但现在早已心冷如铁。

“一亭,二伯,你们都冷静点。”陈天宇见状,连忙走上前来,拍拍李一亭的肩膀,“不妨听听他们怎样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李一亭怒声道,李起淮也沉默不语。

李福益看来也不轻松,但他还是鼓足勇气道:“二弟,我正要跟你解释……”

“闭嘴!”李一亭毫不客气。

“……”

李福益僵立在原地,身后的李福齐却再次颤巍巍地爬起来。

“一亭哥……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李福齐衣衫褴褛,右腿血淋淋一大片,看来受了不轻的伤,他究竟是如何能够死里逃生,并且狂奔十数里返回李村,已然成谜。

“到警局里再解释吧。”李一亭冷冰冰地道,“我真是想不到,大伯如此信任你,把鱼肠剑交给你我守护,你竟然打算占为己有,还杀死这么多叔伯兄弟。李福齐,这么多年,我算是看错了你。”

李一亭似乎还有很多话不吐不快——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位急匆匆的年轻人从远处狂奔而来,他上气不接下气,满身泥泞。他蓦地望见艰难站立的李福齐,顿时愣住了。

“李福齐?!……你怎么会在这里?!”秋西惊呼出声。

没想到,李福齐忽然惨烈地笑了笑。

“嘿,兄弟,我是插着翅膀飞过来的。”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开了个玩笑,只是这个玩笑实在太冷,没人能笑得出来。

第五十二章 公审之神逻辑 一

陈天宇清咳了两声,在这个陷入死寂的夜晚,就如同炸雷一般响亮。

“大家稍安勿躁。”他挥挥手,示意旷梭走到自己身边来,并且附在他耳边低声交待了几句,旷梭点点头,陪着李起淮离去,陈天宇又和刘紫辰、沈明月同样交待了些什么,两人依言相继离去。

现在祠堂前就剩下五个人,陈天宇缓缓开口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你们李村的大事,所以我觉得最有话语权的不是我,而是全村村民。孰是孰非,就让李村百姓自己做决定吧!”

李福益的神情稍显僵硬,李福齐却在后面扯了扯大哥的衣角,示意他坐下来休息一会,李福益点点头,转身帮李福齐简单处理伤势。

陈天宇也招呼李一亭和秋西原地坐下来休息,等候村民们的到来。

五人就这样面对面盘腿对峙,李一亭手握鱼肠剑,心情极其复杂,他不知道陈天宇张罗的是哪一出,但他并没有出言反对。

现在,也只有陈天宇最是沉着冷静了。

祖祠前的草坪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熙熙攘攘,他们三五成群,有的点着蜡烛,有的举着竹篾火把,有的也拿来了松木火笼,逐渐增加的人气和光亮,使原本恐怖诡异的气氛稍显缓解。

李一亭也感觉自己放松些,来人都是李村村民,也是自己从小朝夕相处的邻居长辈,他心里莫名地踏实许多。

陆陆续续来了一百多人,均是李村的青壮年和主事者,李一亭扫了一眼,发现三弟李福堂也在现场。

人群中,还出现了几张稍微突兀的脸孔,他们竟然是罗明和小卖店夫妻俩,还有一位,却是李一亭的母亲,此时正默默地望着儿子不语,她是刘紫辰和沈明月按照陈天宇的指示请过来的。

秋西忍不住低声问:“四哥,你这是要搞公审吗?”

陈天宇笑而不语。

“死瘸子,场面搞这么大,你小心别下不来台。”李一亭故作恼怒地道。

陈天宇拍拍他的肩膀,语带双关地道:“待会你别紧张就行,拜托。”

“我紧张个球!乡里乡亲的。”李一亭嘟囔道。

陈天宇笑了笑:“这样,那我便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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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宇倏地站起身,洪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各位李村的乡亲,今天我们召集大家到祖祠来,是有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要宣布,希望大家不要嘈杂喧哗。请大家放心,我们代表的是政府执法部门,特意来为大家解决一些家务事。”

底下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交织在体形并不高大的陈天宇身上,这些目光带着疑惑、惊讶、不解和好奇。

陈天宇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这件事关系到整个李村的生死存亡,一直以来,有人刻意隐瞒了事情的真相,才导致了现在这样难以收拾的局面,期间还有许多人,无辜枉死。我知道,大家都被蒙在了鼓里,我们其实也一样。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们都有权利知道一切……”

底下仍旧没有任何动静,陈天宇不觉意外。

他转身对李一亭道:“该你说话了。”

李一亭脸上掠过一丝困惑,他站起身,问:“让我说什么。”

“讲讲你手中的这件兵器吧。”陈天宇提示道。

李一亭恍然大悟,他点点头,走到众人面前。

“各位……叔伯兄弟,各位长辈亲朋,一亭今天要把咱们村守护的神器向大家展示。”他高举起手中的鱼肠剑,“这是李村的上古宝物,价值连城,如果把它卖掉,咱们李村就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哦不,是神仙般的生活……要不是被深藏在这破旧的祠堂里,这把鱼肠剑足以在城里换来数百栋高楼大厦,足够让大家享受几辈子的荣华富贵!”

人群中总算出现了一些杂音,但声音很小,更多的是窃窃私语。

李一亭话锋一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些宵小之徒许多年前便盯上了这件李村的宝物,为了得到它,这些人可谓丧尽天良,先后杀死了我的三叔、五叔、六叔还有大伯,我爸也差点丢了性命!”

他的眼中含着泪珠,余光中父亲李起淮也是潸然泪下。

“这个天大的秘密,从始至终只有大伯一人知晓,他并非刻意隐瞒大家,而是为了全村安危考虑,一旦消息泄漏,李村将危在旦夕,绝不会有现在这般的平静祥和。可这,只能糊弄普通人,却瞒不住别有用心的窃贼!”

“窃贼到底是谁?”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句,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李一亭猛地转身,用手指着盘坐在地的兄弟俩,愤怒地道:“就是这两个监守自盗的不肖子孙!”

李福益激动起来,他准备起身,却被李福齐拉住了。

李一亭仰天哀嚎道:“一个就是大伯的好儿子,一个还是咱们落水村的村支书,何其不幸啊!”

人群中忽然站出一个老人,却是德高望重的九叔公。

他颤巍巍地道:“一亭,你可要有凭有据才行啊,福益和福齐两个孩子,向来老实本分,我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之事?要说他们是为了钱财,我可是不敢相信。”这位老人果然是阅历丰富,见识独到。

“人证物证俱全,可由不得咱们不相信。”李一亭不为所动,“但要知道前因后果,九叔公您只能亲自问问他们俩了。”

“福益,福齐,你们站起来说话!”九叔公嘴唇哆嗦,厉声喝斥道。

李福益连忙扶起李福齐,两人战战兢兢地并排站着,就如同做错事的孩子。

九叔公显然有些不忍:“你们要是有什么冤屈,不妨大胆讲出来,九叔公我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我……”李福益张口结舌,他本来就不擅长言语,这下更是慌乱。

李福齐微弱的声音响起:“九叔公……说来你们也不信,我并不是……不是来偷神器的,我只是想……想把他藏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他显然知道这话太让人难以置信,明显底气不足。

九叔公恼怒地戳了戳拐棍,气道:“祖祠固若金汤,你说还要找个更安全的地方?福齐,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

“我……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李福齐也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我总觉着,祖祠……现在已经……不安全了,窃贼……可能已经掌握了……祖祠的秘密……所以……”他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起来。

“真是信口雌黄!”九叔公伸手抹了一把老泪,他不再言语,事实摆在面前,他再想袒护已不现实。

旷梭也忍不住生气道:“李福齐,你这真叫贼喊捉贼。”

“我真不是……”李福齐还想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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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先不要激动。”陈天宇不失时机地高声喊道。

他朝北亭几人使了个眼色,然后继续道:“各位,据我所知,祠堂里遍布失传的机关阵法,咱们现在站立的草坪底下也是水泥浇筑,可以说,不熟悉情况的人,贸然走进祠堂都会命丧当场。所以李福齐的说辞完全不可采信,他作为神器的守护人之一,本应当坚守初心,却监守自盗,确实罪不可恕。”

“不过,我猜大家一定还对祠堂内的防卫情况半信半疑,毕竟大家这么多年,并没有真正见识过这些机关的厉害……”陈天宇顿了顿,“所以我提议,咱们可以找个身手不错的人,亲自体验体验,传说中的机关阵法,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一亭,要不你来为大家演示一下?”他转头望向李一亭。

“万万不可。”九叔公再次出声道,“你们这些后辈不晓得厉害,我可是清楚明白,不管是谁,引发了祠堂内的所有机关,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李一亭却坚持道:“为了找出事实真相,我愿意试一试。”

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越来越响亮起来,看来大家都这样的冒险并不赞同,更担心李一亭的安危,毕竟这位也是李村的骄傲啊。

陈天宇摆摆手:“大家的心情我理解,不过请让我把话说完。大家或许有所不知,虽然祠堂里的机关甚是厉害,但并非毫无破解之道,你们的族长李起泗留下了一本机关图,里面详细记载了破解之法,大家请尽管放心。”

九叔公也好奇道:“机关图在哪里?”

陈天宇微微一笑,转头道:“秋西,你把祠堂的机关图给全体村民展示一下,咱们也研究研究……”

“好。”秋西没有迟疑,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古籍,举起来扬了扬。

“这就是祖祠的机关图。”秋西高声喊道,“大家尽管放心吧!”

众人还未说话,九叔公已经狐疑地道:“你怎么会有李村祖祠的机关图?”

“哦……”秋西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这是你们的族长李起泗亲自交给我保管的,他可能是预感到会出事,所以有备无患。”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这回连李一亭都糊涂了。

李福齐的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秋西手中的小册子。

秋西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察觉出这些人的敌意,也意识到此时掏出机关图意味着什么,他也有些慌张起来。

“你们不要误会,这真是你大伯亲手交给我的。”

陈天宇过来解围道:“大家不要草木皆兵,秋西是执法人员,不可能撒谎的。来,秋西,把机关图给我看看。”

见陈天宇说话,大家也便安静下来。

秋西忐忑地将手中的古籍交给陈天宇,陈天宇认真地翻看起来,旷梭也立即凑过来,打起了手电筒,李一亭也来到旁边观看。

古籍也就十几二十页,虽然挺复杂,但片刻工夫也便看完了。

“没错,这本的确是祖祠的机关布局图,上面还写着李起泗的名字。”陈天宇慢悠悠地将古籍收入怀中。

众人沉默。

李一亭先开口道:“那我这就进祖祠查探一番,大家在外面等我吧。”

没想到陈天宇竟然摇摇头:“不用了,刚才我只是开了个玩笑,怎么能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全场哗然,都不明白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陈天宇笑起来:“我想给大家讲个故事,希望大家能够耐心地听完。”

九叔公提醒道:“年轻人,你可要三思而行。”

“放心吧,九叔公!”陈天宇胸有成竹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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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可能要从二十九年前说起。”

“那时候的落水村比现在还要宁静,可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偶尔有些好吃懒做之人,也遭到大家的共同唾弃,所以很是太平。当然这是我猜的……”

九叔公颔首:“确实如此,你猜得一点错没有。”

陈天宇点点头:“李村显然也是如此,大家辛勤耕作,靠着双手挣血汗钱,虽然劳苦但心里踏实。即便守着李村这样一个聚宝盆,但没有任何人起贪念,都把祖宗留下来的家什器物当作传家宝倍加珍惜。”

“就在这样一种环境下,一位来自城里的漂亮姑娘忽然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她的名字叫郑宛秋。据说,她和我们这位刘紫辰女士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那我当然就很好想象了,必定在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

人群中一阵骚动,看来所言不虚。

陈天宇接着道:“众所周知,这位郑宛秋女士,也就是后来的四婶,她的痴情打动了大伯李起泗,最后如愿以偿地嫁给四叔李丘沅为妻,但故事并未就此结束,横空冒出一个痴情郎,经常骚扰李家,这让大伯李起泗头疼不已,无奈之下,只能忍痛与四弟分家,并且把他们一家子软禁在大山深处,这一关就是好几年。”

“说起来,大伯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方式方法值得商榷,也有许多不近人情之处。更糟糕的是,大伯还采取了不管不问的态度,造成四叔一家极为窘迫,一度到了无米下锅的境地。大伯的出发点,本是考验四婶郑宛秋是否足够长情,但作法确实过了些,心肠也太冷。”

“有句古话说得好,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四叔李丘沅也是个聪明人,要不是为了四婶,绝不会如此委曲求全,但他碍于大哥的权威,选择默默承受。变通之法很快想了出来,那就是变卖首饰,换取生活用品。”

“刚开始,四婶将自己带来的金银首饰,利用每次到山下小卖部采购的机会,偷偷托老板娘代为销售,然后从老板娘那里获取粮油副食,维持生计。”陈天宇停了下来。

他问小卖店的老板娘:“这些还只是我推测的,真实情况也是如此吗?”

老板娘看上去一点毛病也没有,她点点头:“没错年轻人,你当真聪明,你猜的基本上是对的。”

“那就好。”陈天宇满意地笑了笑。

第五十三章 公审之神逻辑 二

陈天宇继续说道:“既然这不完全是我瞎猜的,那我就继续把故事讲完。”

“老板娘心地善良,她并没有太多的城乡偏见,只是见这位姑娘挺可怜,便偷偷地帮四婶倒卖首饰,分文不取。但大家也知道,这些金银器物买来时挺贵重,卖出去往往不值几个钱,所以直到有一天,四婶的首饰已然见底,生活却还毫无希望。”

“四叔耐住性子,向大伯李起泗求助,没想到却吃了闭门羹,大伯可谓铁石心肠,坚决认为真金不怕火炼,不到绝境他绝不出手帮忙,否则就无法试出四婶是否真心,这回,四叔李丘沅当真生气了。”

“两人大吵一通,彻底闹翻了!”

“既然大伯不愿接济,四叔也是个有办法的人,他先是找到了五叔李丘茂,要求参与盗伐红豆杉,谁知五叔也是惟大哥之命是从,坚决不肯答应四叔入伙。四叔气急败坏,转而找到荀元春,偷偷将红豆杉倒手给这个神棍,四叔年富力强、采伐的原料又好又大,荀元春利欲熏心,当然不会拒绝,于是这桩交易就私底下达成了,那时五叔李丘茂还蒙在鼓里。”

“荀元春虽然在中间赚了不少差价,但也算解决了四叔的燃眉之急,四叔非常感激他。这时,荀元春向他提出,现在红豆杉价格并不高,销路也还没打开,并不是最值钱的东西,反倒是家家户户那些瓶瓶罐罐,锅碗瓢盆有市场,如果运气好的话,卖掉一个足够他吃上一年半载,四叔自然心动。”

“只可惜,四叔一家几乎算是被赶出门的,家中身无长物,那些家什器物都是生活必需品,也并非特别有收藏价值,卖一样就少一样,四叔非常犹豫,偷偷卖掉几件古物后,他向荀元春提出了自己的难处。荀元春当然清楚状况,他偷偷向四叔透露了一个秘密……”

众人都是屏气噤声,被这么久远的离奇故事所吸引,唯独九叔公一直皱着眉头。

九叔公终于忍不住发话道:“年轻人,这些你都是从何得知的?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的,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听说过。”

陈天宇还未开口,由始至终没有吭声的李一亭母亲忽然平静地道:“九叔,这些都是我告诉他们的。”

李一亭大吃一惊,他急道:“妈,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呢?”

母亲眼眶微红:“你四叔四婶都是可怜人,我怎么能拿着他们的事到处乱说呢。要不是这位紫辰姑娘天天缠着我说话,让我伤心时忍不住想起这些陈年往事,我也早就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李一亭恍然大悟,看来刘紫辰和沈明月并非整天吃干饭来着。

“到底李丘沅知道了什么秘密?”九叔公首先质疑。

陈天宇淡淡地道:“当然是祖祠里的秘密。”

李起淮奇道:“荀元春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就算我们兄弟几个,都没有资格过问此事。”

陈天宇叹道:“这个世界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几兄弟还有在场的各位村民或许并不知道祖祠里具体有什么,但或多或少都能猜到这里定然藏着举足轻重之物,何况是荀元春这种神棍呢?他这些年装神弄鬼,不知道欺骗过多少人,猜到这件事不足为奇。但我估计他定然也推测不到,这里面的东西会是价值连城的鱼肠剑,所以他才敢怂恿四叔前来盗取。”

人群中一片哗然,不光是有惊叹和疑问,也有不少附和之声,大概是认为当年的四叔确实有这份胆量。

此时身材削瘦、满脸颓唐的荀元春已被旷梭带到现场,他主动说话道:“到了这个时候,我就实话实说吧。当年惦记祖祠里宝物的可不止我一个,你问问他们,李起泗这么多年一直欺骗我们,还四处散布谣言,谁敢冒犯祖祠者必遭天谴!说我是神棍,李起泗自己不也是神棍吗?”

“荒唐,真是荒唐!”九叔公气得唾沫横飞,指着荀元春说不出话来,“起泗这样做,好歹还是为了保护李村的圣物,你这狗东西,只想着自己发财,你倒是还有脸在祖宗面前说话了?看我不打死你这畜生!”

说着话他还当真举着拐棍,打算追打荀元春,被众人拦住。

荀元春倒也丝毫不惧:“老东西,别假惺惺的。你们李村有把我当作自己人吗?我妈死得早,她虽然姓李,可在李村有一点点地位吗?何况是我那倒插门的爸,哪个同乡同村的不是冷嘲热讽,这时候倒是想起来咱们是同一个祖宗,我呸!”

他意犹未尽:“我把祠堂里的秘密告诉李丘沅怎么了?啊,怎么了?我乐意怎么了。这什么鱼肠剑他没份的吗?我没份的吗?凭什么就李起泗自己守着,万一哪天他偷偷卖了钱,跟咱们有一毛钱关系吗?”

“都是李家子孙,祖宗咋这么偏心眼呢?……”

荀元春总算找到个说话的机会,还不趁机把多年的怨气撒个干净。李起淮看不下去,快步走过去狠狠地扇了他几巴掌,荀元春这才消停下来。

嘴角挂着血丝,满脸怒气地望着村民们,他心里显然还是不服。

“混账东西!”李起淮只是怒骂了一声。

李一亭连忙拉开了父亲,他生怕荀元春狗急跳墙,再对父亲不利。

陈天宇赶紧提高了音量,他试图控制一下场面。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吧?这个荀元春利用各种渠道掌握到祖祠的秘密,又不敢以身试险,才绞尽脑汁鼓动落魄潦倒的四叔前去盗宝。可怜四叔糊里糊涂,只想着能在祖祠里拿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籍此养活一家老小,却不知道这是前去送死,以命相搏啊!”

“年轻人,据我所知,丘沅并没有死在这里……他是被火烧死的。”九叔公稍稍冷静些,再次提出疑问。

“没错,四叔孤身犯险,但他行事一向鲁莽,也未经周密筹划,很容易便被细心的大伯发现端倪,当场便被极其警惕的大伯抓获。大伯非常生气,决定把他们夫妻俩彻底囚禁起来,这才有后来的天灾发生。”

“直到这个时候,大伯李起泗才晓得四叔已经生下了一个娃娃,他或许有些后悔,所以虽然囚禁了四叔夫妻,却还是把这个娃娃交给二伯母抚养,同时也悄悄捎带些粮食,避免四叔夫妻俩饿死。”

“但祖宗早有成法,冒犯祖祠者,必遭天谴,大伯也不敢造次,他打算先把这事压下来,确保没有人知道四叔曾经到祖祠盗宝,他肯定万万想不到,没过几天意外失火,四叔夫妻俩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丧了命!”

“这回,连大伯自己都相信了五行天谴这个谣言,从咱们这些外人看,其实他就是麻醉自己,不敢面对亲手杀死弟弟这个现实。”

“整个故事就是这样,应该八九不离十吧。”陈天宇不再说话。

人群空前的寂静,不知道是不敢相信,还是被深深震撼。

李一亭的母亲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福齐送过来的时候,应该才一岁多些,头发稀疏,面色土黄,一看就知道这是饿的。”母亲的眼睛里流下了泪水,“真是作孽呀!老天爷对四弟一家毫不怜悯,活生生地把他们逼进绝路。幸好当时李怡刚刚出生不久,我还有些奶水,不然的话,福齐有没命活下来,真真还要两说。”

李福齐瘫坐在地,也是涕泪横流,他显然不知道父母亲的往事,听别人提起,才明白前因后果。

九叔公忽然重重地用拐棍顿了顿地面。

“福齐,虽然说你大伯他们对不起你,但你看看二伯母,还有其它的乡里乡亲,我们可算待你不薄啊!当年你考上大学,还不是咱们东拼西凑,供你上学?你能有今天,不要说感恩吧,可你也不应该这样泯灭人性,又是杀人又是盗剑的,这可是纲常颠倒、天理不容啊!”

李起淮也是满脸怒容:“九叔说得是啊,我们几个叔伯兄弟纵有天大不是,可始终是你长辈,你倒是真下得了手。再说你爸也并非全然没有错,再穷也不能穷了志气,做那些跳梁小丑的肮脏事,我和你二婶不也常常接济他们吗?虽然我们也养着两个孩子,但还不至于让你爸爸真饿死。唉,捱一捱也就过去了,我大哥还真能软禁他们一辈子?”

“你这些年在外头,都学到了些什么呀?”李起淮痛苦地蹲下身,双手掩面,老泪纵横。

李福齐始终不说话,他的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一亭赶紧走过去,安慰父亲。

他怒瞪了李福齐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陈天宇眼眶微红,他轻轻走到这对父子身旁,轻声安慰道:“二伯,一亭,你们先别伤心,我们还有一件事没弄清楚呢。”

最淡定的却是李一亭的母亲,她望着陈天宇,开口道:“孩子,李村的恩恩怨怨由来已久,我一个女人家,人微言轻,做不得什么主。不过,我算是从小看着福齐长大,这些年他也一直把我当作自己的妈妈同样对待,你可别有什么疏漏,倒是冤枉了福齐……”

“二婶,你放宽心,事情还没有这么简单。”

李一亭一家诧异地望着陈天宇,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陈天宇已经站起身,高声道:“今天全村老小几乎都到了这里,既然话已经说开,那我还得求证一件事,事关案件真相,希望大家知无不言,千万不能再有任何顾虑……”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雕像:“这是源村的哑子雕刻的,如果大家看得清楚的话,应该可以认出雕像上的人,就是四婶郑宛秋。这还不是重点,雕像上有一行字,我给大家念一念……”

“雕像上写着,母仇将报,然吾行踪已露,速行事,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大家可以放心,这个哑子已在山中伏法,但他这是和什么人联络呢?二十几年前,有没有人发现过哑子的行踪?大家可能不知道,在城里的时候,哑子曾经是四婶不愿下嫁的未婚夫,他和四婶究竟是情缘已尽,还是藕断丝连呢?”

这话说出来,无呰于再次投下一颗炸弹,大家都是过来人,陈天宇虽然说得婉转,但这可是天大的丑事,谁也不敢吭声。

一阵冷寂后,总算有个村民走了出来:“到了这时候,再装聋作哑也无济于事,这么跟你们说吧,我在山里遇见过这个哑子好几次,确实是在咱们李村的山里……至于那时是不是和郑宛秋私会,我不敢肯定。但这么多年,哑子没事就会到咱们村附近转悠,倒是事实。”

此言一出,人群里像是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一人一句,说的大多是山里遇见哑子的情形:有的人碰到一次半次,有的人是很多次,甚至有人说,四婶以前居住过后来被烧为灰烬的位置,哑子经常坐在那喝酒,而且失魂落魄的,应该是在思念情人。

所谓众口铄金,哑子与郑宛秋有私情这件事看来已是确凿。

蓦地——

一声尖利的吼声响起:“都给我闭嘴!闭嘴!”

交谈声稍小,目光纷纷交织到突然走出来那个人的身上。

“你们这群自私自利的小人,别再胡说八道害人了!”说话的竟然是小卖店的老板娘,“宛秋就是被你们的口水淹死的,你们拍拍良心问问自己,这么多年,你们在背后说了宛秋多少坏话?”

“宛秋一个年轻姑娘家,有勇气不要城里的家,抛弃荣华富贵和泥腿子李老四结为夫妻,本该是美满姻缘,你们倒好,不停地往人家身上泼脏水,你们的良心给狗吃了吗?你们晓得宛秋每天活得有多么不开心吗?你们管不住自己的嘴,背地里嘀嘀咕咕,整天说三道四,人家宛秋欠你的还是吃你的?”

“你们才是真正的凶手!”老板娘甩开丈夫的手,怒吼道。

老板娘痛哭失声:“你们才是凶手!没有人性的凶手!”

第五十四章 公审之神逻辑 三

陈天宇望着再次鸦雀无声的村民,心里暗暗叹息,老板娘虽然破口大骂,但说的显然是事实。

不过,他现在可不能任由场面失控。

“阿姨,这些都过去了,您先别太激动。”陈天宇低声道。

老板娘瞬间便恢复了平静,她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泪,淡然地道:“孩子,说出来我能高兴点,没关系,你捣鼓你的,我不碍事。这么多年可真憋坏我了,他们都以为我疯了呢。”她竟然还笑了笑,这种凄楚并非人人可以理解。

陈天宇暗暗佩服这位老妇人的收放自如,也感叹人生阅历之重要。

他把雕像收进兜里,又从怀中掏出一本笔记本。

“大家先听我说,刚才我拿出这个雕像,只是为了证实哑子是否经常在李村出没,没有别的意思。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哑子要联络的人究竟是谁?可大家并没有给我答案,因为没人见过哑子和谁碰头。大家肯定会想当然的认为,需要替母报仇的,定然就是郑宛秋的儿子李福齐,哑子要联系的人,必然也是李福齐。”

他顿了顿:“这是用常理推断,但有些事,却是超乎常理的。比如……李福齐究竟是不是四婶郑宛秋的儿子?现在看来是个大问题。”

现场再次起了小小的骚动,许多人都面露惊疑之色,但这回,还真没人说话了,刚才被老板娘痛斥一番,见效明显。

“其实,这事有些复杂,相信在场各位都没有答案。不过很凑巧,我这里有本大伯李起泗的记事本,根据我的直觉,李福齐应该——不是四婶的儿子。”

李一亭也诧异道:“四哥,你不会搞错吧?”

陈天宇摇摇头:“我也不敢确定,不过呢,我不知道你妈妈知不知道这件事?毕竟福齐算是她一手养大的。”他满怀期望地望向李一亭的母亲。

谁知李一亭的母亲并未回应,她的脸色凝重,看不出特别的表情。

陈天宇失望地道:“二婶,我知道你不愿意说,但我今天就大胆推测一下,李福齐应该是大伯李起泗的儿子,对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也不管什么人喝斥了。

九叔公也是满脸惊诧,他瞪大了眼睛:“年轻人,这事你可得说清楚喽,如果说福齐是起泗的孩子,那这不就是弑父吗?虎毒不食子,子毒也不能弑父呀?”他看上去有些文化,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

李起淮见状,也插话道:“这不太可能。”

母亲终于开口道:“老头子,你们别胡乱猜测了。……没错,福齐的确不是四弟的孩子,大哥让我隐瞒了这么久,我也是有苦难言啊。”

李起淮急道:“那四弟的孩子呢,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母亲惨然摇头。

李福齐突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第一次说话道:“我知道,四叔的孩子早就已经死了,被火烧死了!”

“孽畜!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此欺骗乡亲,你还有没有半分人性?我们要不是看在你没爹没娘的份上,会这样照顾你?你倒好,跟起泗一起来糊弄我们,你们几兄弟到底玩的什么花招?!”九叔公看来是被层出不穷的猛料给呛到了,咳嗽不已,情绪更是激动。

李福齐倒是相当淡定:“我非常感激各位长辈对我的资助,但我爸说了,他绝不能让四叔无后,还要我在祖祠发下毒誓,此生便注定是四叔的孩子,任谁都不能改口。……今天要不是二伯母说出实情,我就是死也不可能透露的,六岁时我就是在这里发下毒誓,老天爷很公平,他定然是要我今天死在这里,我无怨无悔,也不想再辩解什么。杀人也好,盗剑也罢,我清楚并不是我做的,但我也不知道究竟凶手是谁,那我就认罪伏法吧!”

李福益憋红了脸,急道:“福齐,爸爸已经死了,其它几个兄弟也没了,你可不能轻易寻死,那我们李家一脉当真可算是被灭门了呀!”他一着急,说话反倒顺溜。

一道闪电在李福齐的脑中划过,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影像,刚开始还模模糊糊,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四叔儿子的冤魂啊!四叔的后代来复仇了,面目狰狞——

“哥,我是身不由己啊,其实我现在已经有些明白过来,凶手究竟是谁,但我愿意为他一死,求大家不要再追究了!”李福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认罪,所有人都是我杀的,鱼肠剑也是我抢的,我就是凶手。”

李福益脸色灰白,也颓然瘫坐在地上。

“冤孽!冤孽啊!”九叔公嘴里嘟囔着。

陈天宇默默地走过去,扶起李福齐,坚定地道:“法律是公正的,既然凶手不是你,那我们绝不能让你顶罪。”

李福齐满脸狐疑地望着他,感觉莫名其妙。

陈天宇平静地道:“我之所以唠唠叨叨这么久,就是要反复确认心中的疑问,更需要大量的人证做支撑。现在你的身份已经明朗,而且你刚才的举动也早已证明,村支书李福齐并不是凶手。”

李一亭连忙走过来,低声道:“四哥,仅凭福齐的态度,你可不能草率做出结论啊。”

陈天宇点点头,他朝着一个方向大声道:“永坤,是时候现身了!”

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异响,万永坤小跑着过来,虽然浑身狼狈至极,但他的神情倒是非常轻松的。他的手里拿着一件东西,看样子还挺沉。

陈天宇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你跟大家说说我们之前的计划吧。”

万永坤点点头,高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是这样的,四哥,也就是刚才说话的这位陈警官,一直都不太相信李福齐会是凶手,所以我们就设了一个局。这个局说来也很简单,就是在押送李福齐进城的时候,悄悄把他放走,看他会不会返回李村,盗取鱼肠剑。如果会,那他就应该是凶手无疑;如果不会,那他就不是凶手。”

众人一脸愕然,不明白他的意思,这话有点自相矛盾啊。

“大家可能很疑惑,李福齐不是回来盗剑了吗?为什么又不是凶手呢。等我把话说完……”

“我想大家一定挺疑惑的,我和李福齐为什么那么快就能从十几里外赶回来,甚至比秋西开车还快,那是因为四哥早就让我准备好两辆摩托车,都是250排量的,这种车在山里跑得比小轿车还快呢。”

李福齐一脸茫然:“摩托车竟然是你们留下的,我说怎么感觉奇怪呢……”

“对啊,你以为自己运气那么好呢?”万永坤顿了顿,“李福齐返回李村后,火急火燎地奔着祖祠而来,我心想这家伙总算露馅了,便埋伏在外面,等他盗剑出来,好配合大家擒住凶手。”

“不成想,我竟然在树林里又发现了另外的凶手!”万永坤兴奋地道。

他举起手中的重物,哗哗几声扯下外面的伪装,一柄头锥尾刺、通体铜绿的兵器赫然出现在大家眼中。

鱼肠剑!?

怎么会有另外一把鱼肠剑?

“这把剑是赝品。”万永坤解释道,“它被人隐秘地藏在树洞里,若不是我看见了凶手的背影和藏剑的整个过程,我也不可能找到它。”

“大家现在应该全明白了吧,凶手其实是想把鱼肠剑偷梁换柱、瞒天过海,并且早有周密的准备,而李福齐行事莽撞,根本没有任何计划,就贸然盗剑,大家想一想,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呢?”

很多人还是一脸茫然。

李一亭忙问:“你看到凶手是谁了吗?”

万永坤摇摇头:“只看到背影一闪而过,然后这边就出事了,我只来得及把假的鱼肠剑取出来,又生怕惊动了凶手,所以……”

李起淮失望地道:“这么说,你根本就没有看清,咱们这么一闹腾,凶手肯定溜之大吉了。”

万永坤坚定地摇摇头:“不,凶手一定还在现场。如果他逃离那片小树林,绝对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睛。”

李一亭点点头:“这个我相信。可是……”

陈天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朗声道:“凶手此时正站在你我面前,有什么好可是的呢?”

众人错愕,陈天宇伸出手,缓缓地指向一个人。

“就是你——四叔李丘沅如假包换的儿子!”陈天宇非常平静地道。

“……”

秋西愣住了,他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四哥,你可别开这种玩笑,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秋西焦急地四处张望,他不知道陈天宇的用意何在,“我可是来这里协助大家办案的,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老板娘,你来。”陈天宇也不着急,“紫辰,你也过来。”

老板娘迟疑地走到陈天宇身旁,刘紫辰举着火把也走过来。

“老板娘,你跟四婶郑宛秋应该是接触最多的,你帮我看看,这位秋西和他妈妈郑宛秋长得像不像?如果你记忆力不行的话,那也可以跟我们的紫辰比一比。”

老板娘一会瞅瞅刘紫辰,一会又瞅瞅秋西,一会又陷入回忆中。

九叔公急道:“怎么样?”

老板娘茫然地摇摇头:“不太像……真的不太像。”

九叔公提醒道:“起淮,你也别傻愣着,还不看看这个年轻人跟你家丘沅长得像不像?”他倒是挺机智的。

李起淮看都没看:“根本不像四弟,要是像的话,我能到现在还认不出来?九叔,你真是老糊涂了。”九叔公尴尬地咳嗽几声掩饰。

秋西被大家盯得浑身不自在,他尽量挺起胸,表明自己纯属无辜躺枪。

听到老板娘和李起淮都纷纷否认,秋西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男孩随妈。”好久没说话的李一亭母亲忽然开口道,“你们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宛秋的孩子!”

真是平地一声惊雷,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秋西急道:“您可别随便乱说……”

母亲平静地道:“我没有乱说,你第一次到我家时,我就觉得似曾相识,不过从来没敢往细处想。……其实大哥把福齐换给我带之前,你也喝过我的奶水,虽然二十几年过去了,但作为一个母亲,你笑起来时的那个眼神,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秋西愣怔在那里,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这……”秋西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根本不科学。”

陈天宇拍了拍秋西的肩膀,安慰道:“这当然不科学,破案是要讲究证据的。我刚才只是做个实验而已,倘若四叔李丘沅的儿子现在还活着,到底有没人能够认出来。”

秋西抹了抹头上密布的汗水:“四哥,你真是吓我一大跳。”

九叔公也埋怨道:“年轻人,你这样破案可要不得,会闹出人命的。”

母亲在旁不吭声,她仍旧显得非常淡定,陈天宇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暗地里微微一笑。

“言归正传,现在,我就来说说整个案子的有关证据……”

“首先,我要向所有的乡亲们和受害者道个歉,确实是我们北亭无能,才让凶手屡次得逞,也让许多人无辜枉死,北亭难辞其咎。”他朝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但凶手真是太过狡猾,其长久的谋划和天衣无缝的布局,是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的高手。”

他拿起万永坤带来的鱼肠剑:“就从这件赝品来说,不论是形状、质地还是做工,跟真正的鱼肠剑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对于不太懂行的人来讲,这要不是花费了巨大的心思,又或许这把鱼肠剑根本就是真的。”

陈天宇见大家不太明白,忽然朝人群中毫不起眼的李福堂招了招手。

李福堂一愣,他迟疑了片刻,才慢腾腾地走出来。

“是叫我吗?”他仍旧没反应过来。

“对。”陈天宇点点头,“我听说你常年在城里经营古玩生意,也帮忙村里倒卖红豆杉,是这样吧?”

“呃……以前是吧。”李福堂模棱两可地道。

“这些都是小事。”陈天宇笑笑,“我现在想请你帮帮忙,以你这么多年的眼力,能不能看出两把鱼肠剑的差别。”

他伸手取过李一亭手中的那把祖传古物,迅雷不及掩耳地倒了几次手,然后一手握住一柄,然后目不转睛地望着李福堂。

李福堂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看得出来吗?”陈天宇催问。

李福堂满脸通红地道:“我虽然干过这行,但也不是特别专业,你真是太为难我了。”

“何妨一试?”陈天宇不为所动。

李福堂无奈,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地观察两件神器。不过几分钟时间,他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虽然我不太敢确定,但这柄剑的铭文好像有些问题。”李福堂指着陈天宇右手边,“一般的古物,特别是青铜器,铭文处往往是损伤最严重的部位,而你右手边的这一把,字迹似乎太过清晰了些。”

陈天宇咣当一声把右手边的鱼肠剑掷于地上,并竖起了大拇指。

“真是当之无愧的高手,或许让你仿造一把,相信你也能手到擒来。”

李福堂连忙摇头:“这个我肯定做不到,您太抬举了。”

陈天宇诡异地笑了笑:“嘿嘿,我现在想的是,这把剑会不会就是你李福堂仿制的呢?”

李福堂顿时面如死灰,汗如雨下。

第五十五章 公审之神逻辑 四

“别害怕,虽然我知道是你仿制了这把赝品,但至于它的用途,定然是你万万想不到的,否则你绝不会亲手葬送你养父的性命。”陈天宇非常温和地道。

李福堂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陈天宇再次提醒道:“有个人威胁你,让你仿制赝品换取店面的存活,我想你一个经营灰色生意的人,应该是没有胆量拒绝吧?”

“你……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李福堂忽然冒出的这句话,无异于承认了这个事实。

“呵呵,是我猜的。”陈天宇淡淡地道,“其实,青铜器这种东西,最难仿制的并不是铭文,而是通体覆盖的铜锈,这种铜锈经过漫长的岁月,会发生多次质变,到了最后,这些铜锈就仿佛长在了青铜器上,不再浮于表面,是无法简单抹去更是难以造假的……而铭文,却可以简单地造假做旧。”

“别问我怎么知道这些,因为我们有位常年研究文物的专家。”他指的当然是文物爱好者刘紫辰。

“但你在众目睽睽之下,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内,便指出了铭文的问题,要不就是你当真学识渊博,要不就是你在仿制时没料到真正的鱼肠剑铭文会如此清晰。而刚才,我已经证明了你的学识仅仅是在业余水平……”他只不过是玩了点魔术手法,当然清楚真品在哪只手。

“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李福堂筛糠似地发抖。

“不论我是人还是鬼,我只想让你亲口告诉我,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杀人恶鬼。”陈天宇冷冷地道。

李福堂条件反射般朝着某个方向望去,那里有一张仍旧不动声色的脸孔。

陈天宇讽然一笑,把左手的赝品丢到李福堂的怀中,俯身捡起真的鱼肠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世人利欲熏心,眼中只看到你的价格,却从不关心你本是一件令人闻风丧胆的杀器!欧冶子大师,刺客专诸,你们大概死不瞑目吧?”

“李福堂,你为了赚取非份之财,十多年不敢回乡,经过你手卖出去的李村文物大概数不胜数,如今更是间接害死了你的养父,当真还要执迷不悟吗?”陈天宇怒斥道。

李福堂突然掩住耳朵,狂躁起来:“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都是他们这些人穷疯了,非逼着我倒卖文物,我也不想的,我已经赚够了,我根本不缺钱!我不缺钱!不是我害死了爸爸,不是我害死了爸爸……”他恶狠狠地指着人群,恨不得把手指戳在大家脸上。

他后退几步,大喊大叫地转身飞奔而去,也不管地上是路还是田埂,摔了几个跟头栽得满身泥水,却不管不顾,一心就想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众恶非恶,他们是该深刻反思反思了。

陈天宇没空过问这些偷偷倒卖自家文物的原罪,他怒极反笑:“秋西,我真的不知道该称呼你为凶手,还是除魔卫道的斗士!”

“我很佩服你。”陈天宇黯然道,“说实话,我现在很想就此了结,不再窥探真相,可惜法不容情……”

秋西平静地道:“法不容情也要讲证据,你现在纯粹就是污蔑。”

“污蔑?”陈天宇冷笑,“那好,我就慢慢地给你呈上证据。”

“罗明,你见过这位秋警官的证件吗?”他突然冒出一句奇怪的问题。

罗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我是在警局见到秋警官的,证件?我哪敢看他的证件?”

陈天宇追问:“你再好好回忆回忆,你究竟是在警局里还是其他什么地方见到这位秋警官的?”

过去了这么多天,罗明还真有些记不清:“好像……好像是在警局门口……我想起来了,他当时并没有穿警服……”

“那就对了,我也是突然想起这么个问题,刚才临时起意打电话给检察总部核实过,警方根本就没有一个叫秋西的片警。还好现在的人事系统已经联网,我现在不得不怀疑,刑警队进山的事,也纯属杜撰,难怪他们迟迟到不了现场……”

“秋西,你很聪明,利用了一个官方的假身份,轻易博取了所有人的信任,让你走进李村师出道义、名正言顺,但你不觉得,现在全场只有你一个外人吗?”

秋西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他笑起来:“你们几个不也是外人?”

“哦,对,我说错了,你才是地地道道的李村人,跟四叔李丘沅有着血缘关系,是我口误。”陈天宇道。

秋西依旧平静:“这事我不承认。因为我有证件,但不可能随便给任何人展示,咱们可以再到警局核实,警务系统对新晋警员没有录入也是正常的。”

“你倒是沉得住气。李福堂精神错乱,即便他指认背后威逼利诱的人,你也大可予以否定;你具备良好的反侦查意识,这把赝品上自然也不会留下任何指纹。但你可别忘了,DNA亲子鉴定随时可以做,仅需让你父亲骸骨重见天日罢了。”

“请便,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秋西仍然一脸的无所谓,“你也别忘了,现在当场抓获的是盗剑的李福齐,并不是我。”

陈天宇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已把父母亲的尸骨转移,难怪如此有恃无恐……我低估你了。”

“四哥,嘴长在你自己身上,任由你怎么说吧,我没有办法。”

陈天宇点点头,仿佛自言自语道:“遇到你这样的对手,确实让我很是头疼。”

秋西笑了笑:“我原本就不是凶手,你当然会头疼。”

“嗯,你每一步都算得非常精准,确实不像是凶手。不过,世上并无完美的谋杀,你相信吗?”

秋西轻松地道:“有时候信,有时候不信。”

陈天宇颔首表示赞同:“你制造了很多不在场的证明,手法非常高明。比如李起文横死的晚上,小和尚罗明说你和他还在返程火车中……”一脸蒙圈的罗明闻言点点头,表示确认。

“但我今天特意算了算,发现有些出入。市里距离落水村大概是90公里,因为山路崎岖、夜间有雾,小轿车平均的行驶速度在30-40迈,也就是说最快也需两个小时以上。按照罗明的说法,你们抵达市内的时间已经晚上十二点多,那也就是说即便你马不停蹄赶往落水村杀人,也要到凌晨两点以后。而一亭推算的死亡时间却是在午夜前后,误差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他是专业刑警,肯定不会搞错。”

秋西点点头,显得胸有成竹。

陈天宇继续分析道:“但我后来专门查了一下省城往市区的快车班列,巧得很,咱们这个城市小而且尽是荒山野岭,晚上竟然只有一班特快火车,也就是晚上18点40分到22点35分,排除火车晚点、上下站等因素,最迟23点前你们肯定能抵达市区。可罗明为什么会说是晚上十二点多呢?我问了一亭,才知道市里的火车站比较偏僻,如果倒公交的话,没有一个小时以上,根本做不到。”

“是这样的。”秋西表示赞同,“那又能说明什么?”

陈天宇不慌不忙:“我又再次核对了手机地图,虽然地图没有标明山路的准确位置,但却可以发现一个蹊跷的现象。以火车站为中心,市区和落水村正好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换句话说,如果你下车以后并没有前往市区,而是直接赶赴落水村,距离还能缩短将近二十公里。”

秋西摇摇头:“那也不对啊,就算我马不停蹄,赶到落水村也要凌晨一点以后,这可是你自己推算的。来落水村的公路又是弯又是坡的,我有那个本事吗?我不怕翻车呀?”

“我也一直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所以当时就排除了你的嫌疑。但后来我发现,山区最常见的交通工具,并不是小轿车而是摩托车,我才恍然大悟,我应该是先入为主了。永坤,你跟我说说,刚才你从十几公里外回来,花了多少时间?”

万永坤想了想道:“十几分钟吧……”

“这就对了,也就是说,摩托车在山区行驶,只要排量足够,完全可以开到70-80迈,就算你不敢,60-70迈肯定可以做到,而火车站距离落水村也就70来公里,你想杀人的话,一个小时左右便能抵达落水村,那时候正好是午夜时分。”

陈天宇停下了说话,望着秋西。

“精彩!”秋西忍不住抚掌表示敬佩,“四哥,我很好奇你居然没有真正干过刑警,却能够做到如此细致入微,让我自愧不如。不过,你这里有个很大的漏洞,杀个老人真的需要这么费劲吗?你也调查过,凶手并不是单独作案,还有很多帮手,他何必事倍功半,多此一举呢?”

陈天宇微微一笑:“我猜,不外两个原因吧。第一就是你通过眼线得知刑警出身的一亭返乡,心存顾忌;另外一个恐怕才是内因,要想轻易杀死三叔李起文并且归咎于天谴,只能是你这个手法专业、又是三叔亲侄子的人亲自出手了。”

“有道理。”秋西也不禁感叹,“可这仍然只是你的推测,并不一定是事实。”

陈天宇点点头:“没错,不过想通了这一点,我总算能继续演绎下去。当时我也很疑惑,难道凶手竟然是步行来到观音庙,然后悠然自得地杀人,慢吞吞离开?李福齐就住在附近的村部,要是有这么一个闲逛的人,从他窗户外走过,还是来回,他能不起疑心?除非李福齐才是凶手,我也正是这么被误导的。”

“后来我才明白,深夜人过蹊跷,摩托车过却很平常,这就是答案。你很聪明,知道春节前连续大晴天,土路难得干燥,不容易留下车辙,何况是摩托车辙,几乎没人会注意。我们在现场勘察时,也过于关注大车的痕迹,对于杂乱无章又不太明显的摩托车痕迹根本没法排查。”

李福齐难得地佐证道:“当天午夜确实有摩托车经过,但我习以为常,并没有特别留意。后来你们也没有问起,所以……”

陈天宇叹道:“我们当时也是诸多顾虑,再加上无法确定三叔李起文的真正死因,只能把调查的事放一放。那么多人都在说天谴之事,我们北亭也是无从下手,差点就要信以为真了……”

李一亭羞愧地道:“我还自认为是个无神论者,其实潜意识里还是相当迷信的。”

“每个人都有家乡情结,这哪能怪你呢。”陈天宇安慰道。

他想了想,又道:“打从秋西以协助调查案件的借口来到落水村后,其实露出过不少破绽,最大的破绽肯定是他在专业上的一无所知。你是前辈,总思量着提携后辈,不想却给了他可趁之机,这个完全业余的假警探竟然轻易迷惑了咱们的双眼,还不遗余力地为他制造各种调查机会。现在想想,这无异于助纣为虐,替秋西争取到更多的作案时机。”

“你还记得你五叔李丘茂遇害那天吗?秋西特意从你家经过,然后还跟咱们几个人喝得酩酊大醉……”

李怡奇道:“好像是我叫他下来的,并不是他特意要来喝酒。”

“这正是秋西聪明之处,善于利用各种天然资源,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陈天宇又问,“一亭,你还记得那是什么时间吗?”

李一亭想了想:“我家吃饭晚,那时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吧……”

李起淮在旁道:“十二点五十分,快一点了。我当时看了表,本以为你们逛集市图新鲜回不来,特意推迟了午饭时间。”

“那天可是除夕,秋西一点钟还不回家吃饭,不值得怀疑吗?”

秋西解释道:“我这个人,有时候工作起来经常会忘记吃饭,这个很正常。”

陈天宇斜乜了他一眼:“在我印象里,你可是常常自称佛系,没记错吧?而且偏偏选在除夕卖命工作,不有点反常吗?”

秋西没说话。

陈天宇又问李一亭:“五叔李丘茂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大概早上九点到十点,不过发现尸体已经是大年初一,尸检更晚,再加上雨水浸泡,可能误差比较大。”李一亭实话实说。

陈天宇究根问底:“误差有多大?”

“两三个小时吧,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认,死亡时间定然是中午以前,因为尸僵已经完全消解,尸斑大致固定,而且还在尸体上发现少量虫卵。再要精确,只能进行解剖……”

陈天宇摇摇头:“已经足够精确了。事实证明,一个上午的时间,秋西不但有充分的作案时间,也没有任何的不在场证明。莫名其妙跑到你家中喝酒,不过是种障眼法。”

“我到荀元春家中去调查了,在他门外整整等了一个上午。”秋西辩解道,“不信你可以问问他。”

荀元春垂头丧气地道:“他确实来过,几次敲门我都不想搭理他。”

李一亭逼问道:“作伪证可是重罪,你考虑清楚。”

荀元春哭丧着脸:“他真来过,我没骗你们……”

陈天宇摆摆手:“那他是什么时间离开的?”

“呃……我没注意,你说……他又不会求我办事,我搭理他……干嘛呢?”荀元春支支吾吾地道。

秋西急了:“你说这话相当于诬陷我,我就在你家门口坐着,你会不知道?”

荀元春剧烈地咳嗽起来:“对,我知道你是中午时分走的,因为那时候我饿了,打算取柴做饭,捱到你离开我才出门的。”

秋西冷笑道:“那不就结了,我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陈天宇冷静地问:“从秋西来到你家,到中午时分离开,期间他做了什么?中途离开过没有?”

荀元春冷汗都下来了:“政府,我真的不知道啊,你问我也没用,我猫在屋里习惯了,动都懒得动弹一下,大年初一又不许窜门赌钱什么的,我……我……不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玩玩嘛……”

人群中一阵哄笑,看老光棍荀元春猥琐的模样,都有些忍不住。

陈天宇干咳几声,才对秋西道:“这么说来,荀元春并不能作为你不在场的有效人证。”

“虽然他不能证明我不在场,同样也不能证明我在场,不是吗?”秋西不以为然地道。

“你这回反应倒是挺快的。”陈天宇笑而不语。

“莫须有的事,经不起仔细推敲。轻易把杀人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我可不服。”秋西显然也有些生气。

第五十六章 公审之神逻辑 五

“杀人当然是要有充分理由的。”陈天宇淡淡地道,“任何一个凶手都不会主动承担杀人罪名,何况是连环凶杀?你为了掩饰自己复仇的意图,精心炮制了这场五行天谴的超级阴谋,还利用万永坤帮你营造恐怖氛围,用悬浮术制造死亡假象,最厉害的是,你的一招借刀杀人,堪称完美。”

“陷阱里的一粒特殊纽扣,使案情突然便有了转机,实际上却正式开始了你的嫁祸行动。我猜,你是真正见识到一亭现场勘察本领后,才临时起意的,你心里清楚,再完美的布局都难免出现破绽,何况身边还随时跟着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刑警。此时,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嫁祸于人,转移侦查视线……”

“虽然你和李福齐确实没有太大的仇怨,可经常与他接触,很容易就观察到他的一些特点,比如生活习惯、着装打扮、行为举止等等,甚至偷偷捡一粒别致的纽扣,也并不奇怪。只是平日的留心会在这里派上用场,大概也是你自己想不到的,所以接下来的计划,就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你要彻底坐实李福齐的罪名,就只能继续炮制凶杀案,二伯李起淮恰好成为你最好的目标。”陈天宇叹了一口气,“有些讽刺的是,我们北亭也算是探案老手,却被你这小年轻玩得团团转。得到这件从天而降的物证之后,把人力都投入到筛查工作去了,让你得以喘息,并精心布置下一个谋杀现场……”

“你对牧图村其实非常熟悉,因为这是一个文物倒卖、木料加工的中转站,黑其、李福堂等人都是通过牧图村运送违禁品的,这里本来就是山区的交通枢纽。哪些地方适合密谈,哪些场所方便下手,你是再清楚不过啦……于是你将计就计,将李福齐和二伯引向石桥,走入精心设计的圈套。”

秋西否认:“他们是自己去的,关我什么事?”

“是不是自己去的,那得问问李福齐。”陈天宇望向李福齐,“你当真是自己想和二伯密谈的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李福齐疑惑地道:“我确实是感觉心中郁闷,才找二伯谈心的,并没有人让我这么做。”

“那你为什么会突然心里郁闷呢?”陈天宇敏锐地把握到重点。

“呃……这,我也说不清楚。”李福齐陷入了回忆中,恰好鱼肠剑落入他的眼眶,“噢,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刚刚接受大伯的嘱托,心理压力特别大,然后似乎有人就提议我找个懂行的长辈核实一下情况,当时我脑袋里一片浆糊,自然就想到二伯了……”

陈天宇追问:“谁跟你提议的?”

“应该是秋西,对,我当时最信任的就只有他了。”李福齐自己也诧异了,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被左右呢。

“现在想想真是奇怪呀,我只说有个城里的朋友收藏了一件价值连城的青铜器,却无法证实其真伪,想请他想想办法,当时秋西居然一点都不惊讶,还让我找村里的老一辈问问。他怎么会认为村里的长辈能知道城里的古董门道呢?”

秋西笑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如果说,你根本不知道鱼肠剑的存在,那我相信你只是随口说说,但今天鱼肠剑现世,你也同样毫不惊讶,那我只能怀疑你早就见过这件神器了。”李福齐倒也不蠢。

“这就随便你们怎么说吧。”秋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跟马后炮没什么区别,纯粹就是臆想。”

陈天宇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不管是巧合还是有意,反正秋西最后成功地将你和二伯引向石桥,并且造成二伯坠河,要不是福齐奋不顾身,我想二伯现在也已经命丧当场了。”

李一亭接话道:“石桥被人动了手脚,做手脚的工具就藏在桥洞里,虽然工具包上有福齐的名字,但我发现工具手柄上非常干净,看不出任何指纹痕迹,按常理讲,凿穿石柱子多少会沾些尘土,即便我们看不到指纹,却也不至于清洁如斯。你大概是清楚我们并没有任何勘验指纹的工具,所以放心地将自己的指纹全部擦拭干净了吧。”

秋西略作思索:“那就等这些工具送检,专家们会给出科学答案的。或许会有李福齐的指纹也不一定呢?”

陈天宇乐道:“你这是推得清清爽爽。”

秋西道:“我这是相信科学。”

“相信科学也好,早有准备也罢,我知道你看到二伯生还的时候,心中既有惊讶但并不慌张。因为你已经成功让李福齐替你背锅,这便达到目的了,你有了再次作案的机会,没有人会莫名其妙怀疑你。”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会最终放二伯一条生路,难道心里还存留一丝良知吗?”陈天宇揶揄地道。

秋西没说话,显得很坦然。

陈天宇点点头:“我懂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然你并无报恩之心,但二伯母养育过你,二伯也待你母亲不薄,纵是铁石心肠,也偶尔会心软。何况二伯已是死过一回,你也算对母亲有个交待了,天不亡二伯,你也就接受天意了吧。”

秋西仍旧沉默,面无表情。

“咱们再说说六叔李丘彬和大伯李起泗的死吧,这回你更加得心应手,有了李福齐这个挡箭牌,你肯定是喜出望外的,于是你故技重施,将你自己的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你一边假装同情李福齐,也不拒绝李怡的接近,这就很说明问题了……”陈天宇偷偷望了李怡一眼,李怡面色苍白神情落寞,他还是选择不说出伤害这位可怜女子的话,而是突然转移了目标。

“福齐,还是你自己说说吧,秋西到底是怎样把你私下放走的?”

李福齐摇头:“他没有放我走,是我自己逃走的。”

旷梭诧异道:“你明明不是凶手,为什么要逃?我去过村部,看你早就习以为常了,整天还笑嘻嘻的毫不介意,你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啊?”

李福齐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刚才还勉强旁听的李怡忽然掩面痛哭起来,自己狂奔了出去,李一亭正待去追,陈天宇拦住了他:“永坤,你快去看看,别让她出什么意外。”

万永坤赶紧追了上去,李起淮也不放心,紧跟着去了。李一亭这才稍稍放心,他知道自己现在确实还不能随便离开。

李福齐没了顾忌,坦言道:“是我堂妹突然告诉我,我大伯,哦不,是我爸在祖祠出事了,我惊慌失措,就一口气跑到这里来了……”

陈天宇问道:“那么多人看着你,恐怕没你说得那么容易吧?”

“当时我心急如焚,根本没想这么多,我堂妹不但给我通报了消息,还把手铐的钥匙给了我,我跑出村部的时候,也没看到任何人。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听说是……是他们几个去看舞灯了……”

“看舞灯?福齐,你真是糊涂到家了,这也能信。”李一亭忍不住埋怨道。

“我……我确实急糊涂了……”

陈天宇却看向了秋西,一针见血地道:“不用说,这套说辞肯定也是你悉心设计好的。也只有你,才知道李福齐最大的死穴,并加以利用。”

他没等秋西回答:“果真是机关算尽,不要说福齐这个当事人,就是我们北亭一干人等,不也是被你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这么想想,杀死老实忠厚的六叔李丘彬,对你来说恐怕不费吹灰之力吧,连大伯李起泗这么精明的人都难逃毒手,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呢?”

李一亭怒瞪着秋西道:“虽然我们也是手足兄弟,但你真是太歹毒了,”

“我们的长辈或许有错,但也是上一辈的恩怨,四叔如果活着,他会愿意看到你割断手足之情,将我们李家灭门吗?你这到底,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如此丧心病狂?”

陈天宇连忙劝阻道:“一亭,没用的,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秋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不是我走火入魔,是你们太可笑了。全是捕风捉影的事,怎么被你们这群号称资深警察的人说得跟真的一样,证据呢?啊,证据呢?说得天花乱坠有什么用!”

“请你们看看清楚,我不是什么李丘沅的儿子,我叫秋西,是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我跟你们这群泥腿子毫无关系,拜托,别在这给我演苦情戏,你们的所有推论全都建立在一个子虚乌有的事情上。得了,咱们法庭上见吧!”

秋西转身便要离开。

陈天宇沉声道:“真是死不悔改。你看看谁来了?老支书,请你出来说话吧!”

秋西脚步停顿了一下,总算回过头来,此时,旷梭身旁站出来一位满脸痛苦的中年人,正是泰村的章树炳。

这回秋西真的愣住了:“舅舅……你不是,进城了吗?”

“别叫我舅舅,我没你这个外甥。”章树炳黑着脸,脸上的肌肉都快扭曲了,“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全听见了,作孽啊,作孽啊,简直天理不容!”

秋西急了:“舅舅,你可别在这胡说八道啊,你会害死我的。”

章树炳忽然老泪纵横,仰天长叹:“害死你?兔崽子,你不害死我就算大恩大德了……我真是瞎了眼,引狼入室啊,跟你们家断绝关系这么多年,还以为你们早就痛改前非了,可怜我的妹妹宛秋,竟然生出你这畜生来,她真是死不瞑目啊!”

陈天宇连忙劝解道:“老支书,事情已经发生,您就节哀顺便吧,现在只有您才能还给大家一个公道了,请您千万别太激动。”

章树炳点点头,惨笑道:“好吧,我要知道是你干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绝不会等到今天。这位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啊,你居然能把所有事都猜得分毫不差,老朽佩服之至。”

秋西头上的冷汗刷得一声便下来了,他第一次显得不知所措。

“大家有所不知,其实我也姓郑,是宛秋的亲哥哥。只是我生性懦弱,为了逃婚,才入赘到泰村,当个窝囊的上门女婿,连姓氏都改了,这事虽然过去很久,但我也没脸说出来。今天我也不想再要我这张老脸,给大家说说我们郑家的肮脏事吧!”

“郑家是个大家族,很早就富得流油了,但郑家老老小小都是资本家,彻头彻尾的剥削者。他们有很多钱,但仍旧不知足,我的父母更是如此,他们逼着我娶一个亿万富翁之女为妻,我逃走了;过了几年,他们又逼我妹妹嫁给他不喜欢的人,为的也是钱,而这个人就是哑子,或许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我们三个,最后竟然都来到了落水村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而且落脚在三个不同的村子里,很多年都毫不知情。”

“我埋头干苦力赎罪,哑子藏匿于深山老林,而宛秋,却在李村被囚禁受苦,后来我当了村支书,哑子已经到峨眉山练功去了,我也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而我那可怜的妹妹,已经命归黄泉。阴差阳错,咫尺天涯!”

“有一天,不知道哑子从哪里得到消息,突然找上门来,偷偷交给我一个男孩,哑子不会说话,只留了一张纸条,告诉我这是宛秋的孩子,我当时真是半信半疑,刚开始把他藏在了邻居家,后来想想不妥,还是找机会送进了城里,交给他的爷爷奶奶。我的父亲大概是做了亲子鉴定,最终收留了这个外孙,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了。”

“十几天前,哑子再次登门,告诉我,孩子长大了,懂事了,想来看看我。我很诧异,哑子怎么会这么惦记这个孩子呢?今天听了这位年轻人的讲述,我才明白,哑子原来就是宛秋当年的未婚夫,是个痴情汉,那他用心照顾宛秋的孩子就顺理成章了。”

“这回,哑子跟我说了孩子的来历,他说自己是在火海里把孩子救出来的,冒了很大的风险,宛秋拼死才从门缝里把孩子递给他,侥幸保住了孩子的性命,但宛秋夫妻俩全都葬身火海了。我虽然跟我家里不合,但对宛秋这个妹妹还是有感情的,唏嘘之余,我就答应了哑子的请求,我心里想,二十几年过去了,恩恩怨怨也该放下了,那个孩子没几天也来了,我真心挺喜欢的。”

章树炳说到这里,已是有气无力:“我想大家也清楚了,我妹妹宛秋的孩子当然就是——咳咳……”

“秋西。”

秋西惨然一笑:“舅舅,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置我于死地?”

章树炳怒道:“我本以为宛秋的孩子会像宛秋般深明大义,我怎么料得到,你根本就是外公外婆亲手调教出来的,一样的六亲不认,一样的贪婪冷血,一样的心狠手辣啊!”

陈天宇让旷梭把章树炳扶下去休息。

“你还有什么话说?”他问秋西。

秋西沉默,脸色灰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如让我帮你说一说吧——”

“整件事最大的败笔,或许就是你的极度固执和无限贪婪吧,你既想用惨无人道的方式完成复仇,又想把鱼肠剑占为己有,世界上哪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你的父亲尚且做不到,何况是你?”陈天宇最后总结道。

秋西仰天狂笑:“对付这些愚蠢的人,有什么事会真的做不到?比起自私自利、利欲熏心,比起固执己见、刚愎自用,我根本不及他们万一。但人算不如天算,我秋西生不逢时,遇到如此对手,真是天要亡我。”

“如今大仇得报,我已然无憾,只求你们记得,缺德事做多了,一定会遭天谴的!”他厉声高喊,在众人不留神间,抢过鱼肠剑,迅猛地朝自己身体戳去,眼看着当年的凶器今天又要再现血光。

陈天宇眼疾手快,他一把握住了鱼肠剑的尖刺,制止了秋西的引戮自戕。

他冷冷地道:“像你这么罪孽深重的人,还不配享受法外制裁的恩典。”

李一亭也痛苦地道:“与其说你是四叔的孩子,还不如说是你们郑家对四婶阴魂不散的迫害,让法律做出公正裁决吧!”

“我们担不起这份罪责。”

第五十七章 重大决定

自从秋西的罪行被戳穿后,李村陷入集体静默中,整个落水村似乎都受到了影响,大家似乎悄悄有所触动,又显得无动于衷。陈天宇领着北亭几人,亲自押送秋西等人进城,同时与警方协商,对各个凶杀、自杀现场重新进行勘验取证,北亭也专门呈交了一份数万字的侦查报告,详述了案件始末,当地警方对他们表示感谢,最终调查结果也与报告出入不大,案子基本上就算侦破了。

刚开始,李一亭要求独自留在李村,处理些家族后事,争取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再与大家会合,大家自然没有意见。

陈天宇特别提议道:“一亭,如果你父母亲愿意的话,不如把他们接进城里,你在外漂泊这么多年,也该让他们享享福了。”

“四哥,你的建议我会慎重考虑,但是我父母都已经过惯了农村的生活,突然进城我怕他们难以适应。”

“事在人为。”陈天宇叹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没有错,但父母终究是希望能与儿女团聚的。何况现在李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怕他们继续留在这里,会徒增更多的烦恼。”

李一亭点点头:“我会尽力说服他们,但愿他们能听我一回。其实,最不愿意进城的怕是我母亲,她这么多年似乎都没有离开过落水村,去过最远的地方或许就是牧图村的集市。”说到这个,他的脸色有些伤感。

陈天宇略作思索:“有句话说得好,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是很难做到的。经此一役,我总觉得你母亲才是李村最深明大义的人,倘若你真的还有什么困惑,我建议你不妨多听听她的意见……”

“我晓得了,你就放心吧。”李一亭笑了笑。

陈天宇再次点点头:“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希望这件事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你是不是想暗示我什么?”李一亭乜了他一眼。

“或许吧。”陈天宇笑起来,“那我们先走了,烂摊子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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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完家中的丧事,已过了元宵,生活还要继续,李家的几个晚辈兄弟打算再次各奔东西,不过被李一亭制止了。

他的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需要得到全村人的支持。

首先他和李福齐进行了磋商,然后特意咨询了母亲的意见。果不其然,母亲的反应很是淡定,她只跟儿子说了八个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李一亭顿觉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这些日子的所有纠结一扫而空,四哥说得没错,母亲由始至终便看得开,看得明。

第二天,他就马不停蹄地召集全体村民,和李福齐一起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将李家守护千年的鱼肠剑捐献给国家博物馆!

原本,他和李福齐只是临时护宝人,但现在大伯李起泗已然身故,由两人继承遗志也便顺理成章。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现场一片沉寂,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一片反对声音。

九叔公首先站了出来,他说:“孩子,不是九叔公古板迂腐,也不是我贪图钱财。但这件事非同小可,希望你们慎重考虑后再做决定,李村代代守护神器,可谓付出了惨重代价,现在鱼肠现世,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九叔公,恕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鱼肠剑留在李村是祸,上交国家才是福。祖祠虽然谈不上不安全,但是大家也都看到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再保管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惨剧呢。”一向沉默寡言的李福益居然第一个站起来说话。

九叔公喟然长叹道:“我何尝不知这个理,只是……鱼肠一旦捐出,便与李家再无关系,我也是生怕李家子孙无能,来日没法在列祖列宗前交待。”

李福齐闻言,连忙解释道:“大家有所不知,捐献鱼肠剑并非我临时起意,这些天我也翻阅了很多资料法规。其实,特别贵重的文物捐献后,是可以获得一些经济补偿,甚至还可能有一笔丰厚的奖金。九叔公说得对,咱们李村穷惯了,从来不图什么一夜暴富,只是李村也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力,国家对于合理诉求也一直秉承着包容的心态,大家千万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福齐说得对,咱们捐献国宝,国家定然是不会亏待我们的。”李起淮也表示支持。

九叔公满面红光,他激动地道:“这就好,这就好啊,只是不知道,我这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看到这把旷世宝物啊。”

李一亭笑起来:“九叔公,放在咱们祖祠里,你一年才能见到一次,如果存放在国家博物馆,你倒是可以每天去看一眼呢。”

李福齐也显得有些兴奋:“是啊,与其把宝贝束之高阁,还不如让全天下的人都有机会一睹真容,我想,列祖列宗们定然不会怪罪的。”

“国家博物馆在哪里?会不会太远了?我这辈子都没有坐过飞机,真给我发了钱,我有空就买张机票看看去。”九叔公童心大起,忽然问了个颇为可爱的问题。

大家顿时哄笑起来,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李一亭偷偷扫了一眼,他的心情顿时也轻松很多。

李福齐苦笑着道:“九叔公啊,你再不出门走走,真成个老古董喽。现在可不是以前,你是不是以为这么贵重的宝贝一定要送到故宫博物院啊,不是的,现在鼓励地方博物馆收藏当地的特色文物,鱼肠剑最有可能是送到省城去,而且还会定期巡展,说不定你在咱们市里就可以看到呢……不用买什么飞机票,您出门做个中巴车就到了。”

“啊?……我还思量着乘这机会跑到故宫旅游一趟呢,你这孩子,早不说,害我白高兴一场。”九叔公嘟囔着道。

“飞机坐不成,我搭个高铁总成了吧?怎么地也得去趟省城看看。”九叔公满脸笑容,伸手抹了抹嘴角的唾沫。

众人又是大笑,李福齐也跟着笑起来。

“九叔公,你真逗!放心吧,福齐陪着您一起去,这总成了吧?”

“成,成!”九叔公喜形于色,“你这孩子就是有出息。”

李起淮附和着道:“福齐是咱山窝窝里飞出去的金凤凰,可不有出息嘛,九叔。”

“你这马后炮!”九叔公徉怒,瞪了李起淮一眼,“你家小子也不赖,呵呵,呵呵,好啊,好啊。”

李起淮凝重的脸庞也终于舒展开来。

“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可不用我们这些老家伙再操心喽。”

全篇完,待续!

下一部《欲望都市》

2018年1月3日动笔;2018年7月22日完成初稿。

历时半年有余,甚为感慨。

2018年7月23日完成第一次修订。

2018年8月1日定稿。

木屋谜案后记

借着这个案子,算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故乡的风土人情、奇闻轶事,但故事伴随着虚构的腥风血雨,多少感觉有些过于残忍,何尝不是呢?然则,生活似乎本来就是如此,哪有什么真正的岁月静好。幸运的是,我们并不会因为家乡有什么坏事丑事而淡忘乡愁,也不会因为亲人故友们诸多不是而弃之不顾,更多的可能还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吧。

但正是这种熟视无睹作祟,我们这些当局者们往往无法避免许多悲剧的发生。社会环境没有改变的时候,乡风淳朴,有些事被缓慢的生活节奏掩盖起来,很难被察觉;一旦社会变革剧烈,这种藏匿极深的矛盾就会在意料不到的阴暗处出现,并勃然爆发,让人猝不及防,酿成惨祸!

这种事例也是不胜枚举。

对于我们这些离家千里、背井离乡的游子来说,心中激荡和牵挂的,更多会是愿景:少有所依,老有所养,摆脱贫困,不让公平正义缺席。

可这,谈何容易?!

许多名义上的城里人提起故乡,更多的必然是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一样都少不了。

不愿舍弃,却也无缘亲近。

年节时分能偶尔归家探望,都是奢求,举家入城、负重前行者也不少见。所以,像落水村这样人员齐整的村子,本身就是种幻想。小说嘛,不妨忽略时间这个要素,把它往前推算个七八九年,想必也就顺理成章了。那时候的村子还人气满满,那时候的田地还生机勃勃,那时候的民俗还热气腾腾……

撰写这部小说期间,由于家中意外失窃,我【有幸】回了一趟老家,本以为会在书中改动一些内容,却发现所见所想,与书中所述并无二致,只好作罢……或许,第一稿才是最真实、最直白的写照,还是不要随意画蛇添足的好。

许多人定然好奇,我老家的窃案进展如何,说来恐怕要让诸君失望了,有些事,北亭亲临也无可奈何。农村没有监控,守家的只有耳聋眼花的空巢老人,再加上这些年不让养狗,竟让鸡鸣狗盗者出入如无人之境,似乎比楚留香、司空摘星之技术还要更高一筹,着实令人感觉无能为力。

再加上老人亲朋于心不忍,归家之前修补了墙上的盗洞,打扫了老屋的卫生,收拾了零落的物品,现场已不可见,线索无迹可寻,真真便宜了这些公然登门入室之徒。

几经周折,最后仅在人保获赔1000元综治险,还需自欺欺人般签道:倘若警方破获案件追回失款,自愿退回所有赔偿。

呃,哭笑不得!

但愿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讽刺的是,北亭从来不信这一套!

言归正传——

书中鱼肠剑是杜撰,但也查阅过一些正史野史,说它在李家,当然不用信。但这把上古神兵究竟在哪,目前来说还没人知道,所以我大胆推测它藏在李家的祖祠里,也是神预测之一,至少不能说我错。

大家将错就错吧!

盗伐红豆杉很普遍,南方只要有野生品种的,几乎难逃厄运,所以不必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却也不用太夸大红豆杉本身的作用,它只是濒临灭绝而已。注意,只要不买卖,并不是犯法的,比如,你可以放心将枯木烧火取暖……

所以,红豆杉也不是本书主题,那究竟想表达什么呢?

其实,这部木屋谜案主要想讲讲杀人于无形的“歪风邪气”,每隔几年,农村里便会有一股歪风邪气入侵,这些传言最厉害之处是难辨真假:比如红豆杉能够治癌啊(或许是真,但以讹传讹,早已变味),金线莲每市斤上万元,农村遍地都是古董啊,穿山甲的鳞片能补血,六合彩开奖结果要看天天美食啊,听起来一个比一个荒谬,但盲从者众多。结果就是穷疯的人疯狂破坏自己极其有限的资源,然后杀鸡取卵,穷上加穷。

可以说,农村里每天都上演着被操纵的、道听途说的大戏!

当然,这也是近十几年才有的事:人心浮动,谣言成灾,乡风民俗被破坏殆尽。

以前为了回趟老家,日夜激动不已,然后奋不顾身投身于春运大潮中。但现在回到家中,却突然发现一切都已改变,那些原汁原味的东西基本上被抛弃完毕,再也没有什么可挥霍了,代之而来的是人人谈赚钱,个个讲进城。

所以现在每次归家,总是没来由充满了深深的失落和惆怅。

国家这几年在大力恢复民俗,但见效缓慢,城镇化已势不可挡算是客观原因,但从根子上被破坏的故乡情结或许才是罪魁祸首。恢复民俗需要重建朴素的情怀,而为了钱,许多人已经不太看重这些。

许多人讲,都是穷惹的祸。

真是这样吗?

还记得油锅里爆香的野味,篝火里喷喷的红薯,新落脆爽的水煮花生,刚出锅的一绺落汤毛豆,穷困虽甚,生活却始终有滋有味,精神也通达愉悦,我们能怪穷?难道现在比以前还穷?

当然不是的。

我们丢掉的是初心,滋长的是永远填不满的欲望。

没人想回到穷苦的过去,所以许多人自认为精神上的牺牲是值得的、可以无底线的。可甜头尚未尝够,其恶果便已日渐彰显了吧?

有些人,大概宁愿挖穿地球也要尽情享乐,且待没有立足之地时再说。但愿有识之士,能够自发正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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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景终究是愿景,多说无益!

应该说,写到第七部,该交待的问题书里已不遗余力赘述。

也不知道有没有遗漏。

姑妄听之任之。

晚安,各位!

作者:布衣廷尉

2018年9月2日

朝花夕拾——2018.9.3

今天清早,偶然拾起一本闲书看,不想重读了小学时语文课本上的文章。

对于文字的美,三十年后回看,突觉汗颜。

朝阳透过半掩的窗户,照射在书卷,竟然有种久违的思绪流动——

认真算起来,布衣这些年前前后后积攒的文字已超过200万(《回家的路》40万完本,《神探九录》140万完球,《北亭奇案》也将近20万字连载,《新时光笔记》将近10万字缘更……),按理说,对于一名自诩业余文学爱好者而言,猛然发觉已写出如此多文字,简直足以浮一大白,逢人便可吹吹牛的,直到刚刚为止,还有类似的情绪在蠢动。

膨胀戛然而止——

我看到的文章,正是朱自清的《背影》与《荷塘月色》,一篇1321字,一篇1339字……

捧着书卷,借着朝阳,闻着墨香,一目一行,然后顿悟:好文,本无须太多字!

反之,再多的字,也不见得能写出好文。

200万,或许只是2000字美文的练笔而已!有什么好患得患失呢?如此也便释然。

特摘转这两篇文章,与君共赏,重温文学应有的朴实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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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作者:朱自清

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从bj到徐州,打算跟着父亲奔丧回家。到徐州见着父亲,看见满院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父亲说,“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淡,一半为了丧事,一半为了父亲赋闲。丧事完毕,父亲要到南京谋事,我也要回bj念书,我们便同行。

到南京时,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车北去。父亲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叫旅馆里一个熟识的茶房陪我同去。他再三嘱咐茶房,甚是仔细。但他终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颇踌躇了一会。其实我那年已二十岁,bj已来往过两三次,是没有甚么要紧的了。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我两三回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

我们过了江,进了车站。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我将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铺好坐位。他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警醒些,不要受凉。又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直是白托!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他望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看那边月台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望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近几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谋生,独力支持,做了许多大事。那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但最近两年的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利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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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月色》——作者:朱自清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月亮渐渐地升高了,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拍着闰儿,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

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蓊蓊郁郁的。路的一旁,是些杨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

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树梢上隐隐约约的是一带远山,只有些大意罢了。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采莲是江南的旧俗,似乎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盛;从诗歌里可以约略知道。采莲的是少年的女子,她们是荡着小船,唱着艳歌去的。采莲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采莲的人。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梁元帝《采莲赋》里说得好: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欋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于是又记起《西洲曲》里的句子: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今晚若有采莲人,这儿的莲花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朝花夕拾——2018.9.3

今天清早,偶然拾起一本闲书看,不想重读了小学时语文课本上的文章。

对于文字的美,三十年后回看,突觉汗颜。

朝阳透过半掩的窗户,照射在书卷,竟然有种久违的思绪流动——

认真算起来,布衣这些年前前后后积攒的文字已超过200万(《回家的路》40万完本,《神探九录》140万完球,《北亭奇案》也将近20万字连载,《新时光笔记》将近10万字缘更……),按理说,对于一名自诩业余文学爱好者而言,猛然发觉已写出如此多文字,简直足以浮一大白,逢人便可吹吹牛的,直到刚刚为止,还有类似的情绪在蠢动。

膨胀戛然而止——

我看到的文章,正是朱自清的《背影》与《荷塘月色》,一篇1321字,一篇1339字……

捧着书卷,借着朝阳,闻着墨香,一目一行,然后顿悟:好文,本无须太多字!

反之,再多的字,也不见得能写出好文。

200万,或许只是2000字美文的练笔而已!有什么好患得患失呢?如此也便释然。

特摘转这两篇文章,与君共赏,重温文学应有的朴实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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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作者:朱自清

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从bj到徐州,打算跟着父亲奔丧回家。到徐州见着父亲,看见满院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父亲说,“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淡,一半为了丧事,一半为了父亲赋闲。丧事完毕,父亲要到南京谋事,我也要回bj念书,我们便同行。

到南京时,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车北去。父亲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叫旅馆里一个熟识的茶房陪我同去。他再三嘱咐茶房,甚是仔细。但他终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颇踌躇了一会。其实我那年已二十岁,bj已来往过两三次,是没有甚么要紧的了。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我两三回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

我们过了江,进了车站。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我将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铺好坐位。他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警醒些,不要受凉。又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直是白托!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他望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看那边月台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望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近几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谋生,独力支持,做了许多大事。那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但最近两年的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利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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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月色》——作者:朱自清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月亮渐渐地升高了,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拍着闰儿,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

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蓊蓊郁郁的。路的一旁,是些杨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

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树梢上隐隐约约的是一带远山,只有些大意罢了。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采莲是江南的旧俗,似乎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盛;从诗歌里可以约略知道。采莲的是少年的女子,她们是荡着小船,唱着艳歌去的。采莲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采莲的人。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梁元帝《采莲赋》里说得好: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欋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于是又记起《西洲曲》里的句子: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今晚若有采莲人,这儿的莲花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第一章 度假计划

随着北亭的工作逐渐进入正轨。人员的规模也更加庞大起来,一向不太安分的陈天宇又动了些“歪”心思,不曾想许多人都跟他有些相似的想法。

“工作狂,你该休息休息了!”某一天,社长李一亭委婉地向他表达了这层意思,“事情永远做不完,适当放松放松,劳逸结合。”

于是,陈天宇欣然接受提议,可谓一拍即合。他打算到处走走、旅旅游。既能放松心情,也能遍览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听到他这个想法,沈明月可谓积极响应,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个野丫头能不动心吗?可这回被李一亭私下里狠狠剋回去。

“小鬼,去也轮不到你去!”李一亭批评她。

“为什么?我也很累的好不好,每天加班加点整理材料、写总结,还要帮你们做宣传工作!”沈明月气鼓鼓地道,“我也需要放松放松的,别给我偏心。”

李一亭怒笑道:“你想休息放松没问题,给你几天假,爱上哪野上哪野,不过你可不能跟着四哥游山玩水。”

沈明月有点气愤:“不公平!咱们还缺我这点经费嘛?”

“不是经费的事,我想让紫辰陪四哥散散心去。”李一亭挤眉弄眼地道:“你总是当个电灯泡,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四哥的喜糖呀?”

“切,歪心思倒是积极嘛,早说呗。”沈明月白了他一眼,“可怜的我呦,又沾不上光,苦命呀!”她锤头丧气的。

李一亭小声道:“特批你压马路三天怎样?”

“行吧,勉强接受。”沈明月把手中的材料往桌子上一丢,雨过天晴。连蹦带跳翘班去了,李一亭乐不可支,这家伙,永远就是个长不大的样子,什么时候也得把她给嫁出去才行。

顺利安抚完沈明月,李一亭就马不停蹄地给刘紫辰打了通电话,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说,刘紫辰当然巴不得。

李一亭还特意把话说得含蓄:“你也知道四哥的腿脚真要长途跋涉,身边没有人照看着,我始终不太放心。”

刘紫辰是聪明人,她颔首道:“一亭,别拐弯抹角的啦。这些年我照顾他还少吗?放心吧。我其实也不觉着闷得慌,陪天宇四处走走可真是遂了我的愿。”

李一亭高兴地道:“那就好,我立马给你们安排行程。”

“我和天宇在合计合计吧,没个旅游目标岂不成了无头苍蝇,难道还真荒山野岭的成仙哪?”刘紫辰自然考虑的周到些。她可不像陈天宇般凭着一股子兴致说走就走。

李一亭表示赞同:“紫辰,还是你有经验,那我尊重你们的决定,千万别耽搁了,万一遇上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我怕四哥又临时变卦了。”

“行。”刘紫辰挂断电话前由衷地说了句“谢谢你,一亭。”

李一亭笑了笑:“瞎客气,那我先挂了。”

电话里响起嘟嘟声。刘紫辰拿着手机若有所思,但很快便喜笑颜开起来,她其实也有些小兴奋。她重新拿起手机,开始规划旅游线路,查询机票、车票、高铁票,并颇费周折地画了一张路线图,商量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她只需要把计划案交给陈天宇,这个人定然是旁听即从的。主要原因是懒,懒得在这上面费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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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李一亭说假期长短随意,但刘紫辰还是很厚道地定为20天。刘紫辰初定的旅游路线是:沿着西线从昆明、大理、丽江、香格里拉,再到著名的九寨沟看看。返程是再去cd、zq或者桂林走走。但事实证明,安排得如此多地方容易走马观花,大部分时间还消耗在交通中。于是,她删减了几个地方,而选择在yn待几天,sc待几天,每个景点城市至少逗留3天左右。初步计划案完成后,刘紫辰变交给陈天宇审核,陈天宇也没有意见,他也想到这些天然景点采采风散散心,真要去那些挤破头的地方,说不定两天都待不下来。

“还是你了解我的心思,是个干秘书的好材料。”陈天宇开玩笑的道。

刘紫辰切了一声:“想得挺美,要不是我也能沾点光,才不会帮你绞尽脑汁呢。”

“时间这么短,要不咱们就把yn转个遍得啦,sc就留着下次去,咋样?”陈天宇忽然提议道。

刘紫辰摇头:“我想去看看西游记的取景地,听说过九寨归来不看水吗?才不听你的呢。”

“好吧,你说了算。”陈天宇苦笑,:“别忘了现在已经是冬至,指不定水都快结冰了,别人说初秋的九寨沟才是最美的。”

刘紫辰白了他一眼:“看来你也做过些功课嘛,倒还不是一无所知。这不咱们北亭也就冬天清闲点,再说人太多的时候你肯定也不喜欢,咱们不如趁人少淡季观赏些独特美景。”

“嗯,相当有道理,现在全球变暖,如果不选在冬季,说不定玉龙雪山峰顶都没雪呢,那岂不是笑话。现在去挺好!”陈天宇表达了明确意见。

“还有没什么需要交代的?我好提前准备。我提前申明,经费有限,所有的行程都要固定下来,所有的票也要提前买好,包括返程的,旅馆也要提前预订,不然没地方落脚,明白不?”刘紫辰颇有经验的道。

陈天宇乐呵呵的摸了摸鼻子:“有这么复杂的吗?我还以为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随遇而安,露宿街头。”

“那是要饭吧?”刘紫辰撇了撇嘴:“懒就懒呗,连个借口都不找,如果我不跟着你,说不准就得把自己丢了呢。”

陈天宇尴尬的道:“至于吗?我多大的人啦。”

“把你的手机给我瞧瞧,有导航功能吗?能淘宝、美团吗?装12306没?能开通微信功能吗?”刘紫辰笑了起来,“什么都没用过,也敢出门?你这胆量倒是不小,真不知道北亭当年怎么敢录用你?”

“一亭眼瞎呗。”陈天宇赞同地点点头,“难怪他这么想把我打发出去。”

“你就给我嘚瑟吧,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这些人还不是全惯着你那臭毛病。”刘紫辰乐不可支,“还是明月说得精辟,你就是典型的工作能人,生活白痴”

“行啦,没空跟你胡扯,我得赶紧准备去。”刘紫辰看了看表,“明天就要出发了,好多东西都还没准备呢。”

“啊?这么急,我手头还有事没做完呢。”陈天宇诧异道。

“不你自己说的,要说走就走吗?”刘紫辰斜了他一眼。

“我那纯属玩笑,可当不得真。”陈天宇急道。

刘紫辰叹道:“一亭知道你会拖拖拉拉,所以昨天便把你负责的几个案子转给自己啦。等你现在才反应过来,不觉得晚了嘛?”

陈天宇挠挠头:“我说那几个小子今天怎么不给我汇报工作,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们真够独断专权的,活生生的把我架空。”

刘紫辰非常严肃的道:“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把所有工作全部忘掉,你的身份是游客!明白没?”

“遵命,首长!”陈天宇故作不住地敬了个礼,“一切唯紫辰同志马首是瞻!”

“懒得理你,我要买票了。”刘紫辰美滋滋的打开手机页面。

“我能帮上什么忙不?”陈天宇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刘紫辰斜瞥他一眼:“路上别捣乱就行。你要是答应我这个条件,不管遇上什么事,你都不许过问。”没等陈天宇说话,“特别是案子,坚决不许碰!不然这次旅行便泡汤了。”

陈天宇也忍不住笑起来:“天下哪有那么多案子在等我?”

“别闪烁其词,正面回答我!”刘紫辰可不是吃素的。

陈天宇认真地想来想:“要不我发个毒誓吧?”

“毒誓就算了,你只要答应我不多管闲事就行,每个地方都有警察管着吧,别出去抢人生意。”刘紫辰还不知道他这口是心非的家伙?

“那绝对没问题。”陈天宇总算打了包票。

刘紫辰这才真正的喜笑颜开起来。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与天宇享受二人世界呢。

第二章 四季如春

陈天宇的意思是,穷游天下,莫扰朋友。

所以两个人乘机到达第一站昆明时,并没有什么人来迎接他们,这样反倒落得轻松。两人说说笑笑,行李也拿的不多,并没有办理托运什么,出了长水机场后直奔早已预定好的酒店,把两个箱子一个背包放在酒店,这次的旅行便算真正开始了。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两人慕名前往东寺街一家在网上颇为有名的过桥米线店—建新园,品尝当地特色美食。现在这年头,酒香不怕巷子深还管用,但有两个新的前提:第一是得网上能找到名号,第二是门前得有人排队。

时代不同,同样的一句话也需要不一样的解读。

每人点了一份鸡汤过桥米线。本来陈天宇对米线这么普通的小吃并没有太多期待,但等服务员端上一大盘碗碟时,他也有点傻眼。过桥米线原来是这么复杂么?

除一大碗鸡汤,一碟粗米线外,其他七八个大小碟子里的配菜都是生的。其中一盘碟子里有几种薄如羽翼的鸡脯肉片、猪里脊肉片、鱼肉片整齐排列成中空圆形,中间小圈刚好放下一迷你碟子生鹌鹑蛋,还有几个小碟子里分别装着宽豆皮、豆芽、豌豆尖、韭菜段、折耳根。

陈天宇诧异道:“这就是过桥米线?”

“乡巴佬,你以为呢?”刘紫辰笑道。

陈天宇好奇的道:“在我印象里,过桥米线最大的亮点就是酸菜、酸笋和豆豉肉沫每碗十块钱,这叫什么,东北乱炖么?”

“炖你个头啊,路边摊吃多了吧?你现在来的地方可是过桥米线的原产地,能一样嘛?”刘紫辰边说边往汤里放配菜,忙的不亦乐乎,陈天宇连忙照葫芦画瓢。

陈天宇乐道:“刚才我还嫌弃一碗米线三十块太贵,现在才知道物有所值。”

“那是当然,一分钱一分货,你别老拿十块钱一碗的山寨产品来比,这是品尝美食,以前是填饱肚子。”

陈天宇感慨道:“以后确实应该多出来走走,不然就太没见识了。”

“你才知道,现在明白我的重要性了吧?”刘紫辰得意地哼哼。

“那是!那是!”陈天宇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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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建新园店两人还意外获得一个信息,原来他们正好赶上多年未见的海鸥迁徙盛况,数百万只海鸥横越半个中国,来到这个四季如春的城市过冬,俨然成了当地一道奇景。

相逢不如偶遇,两人当即决定搭车前往翠湖公园观鸟。

真到了这个称不上景点的公园后,两人才发觉似乎来对了地方,且不说那满湖白压压的成片精灵,便是这生机盎然的景色,便一扫冬天残败气象,让人陡然精神焕发。

只见波光荡漾的湖面sh鸥三五成群,或俏立,或眺望,或游弋,湖边泊着的成排游船,也落满了密密麻麻的白点,仔细一看,也是齐刷刷白羽黑眼红脚掌的海鸥,还有树枝sh岸边,围廊旁,抬眼望去,无边无际。就目力所及之处,得有数十万只鸟吧?两人惊叹!

天空中还时不时地飞过十几二十几只独行者,但很少看到成群结队的,除非受到惊吓闪躲,看来真是特意跑这窝冬来着,并不是为了觅食。由此可见,这个城市气候真是好,才能吸引如此多海鸥驻足。

就这偶尔飞跃湖面、或是故意调皮捣蛋的几十只鸟,也很受游客们青睐,它们显然也不畏人,时不时还在人们头顶上掠过,或者干脆就停在人前不远,傲立在雕栏之上。

于是好奇的人们便动了喂鸟的念头,特别是小朋友们,更是欢呼雀跃,刚开始游客们只是从自己包中翻些零食饼干什么的,一会就感觉不对劲了,不够用啊,整包整块的被鸟儿夺了去,孩子们自然就开始哭闹起来。

大家正焦急之时,人群中有人便拿着纸包,举着手,捧着褐色的小圆粒,说来也奇怪,那些自在的鸟儿主动奔他而来,有的甚至还停留在他的肩膀上,甚是乖巧。

许多人自然上前问询,这才发现竟是兜售鸟食的,虽然感觉有些被广告的感觉,但看着泪眼婆娑的孩子,大多数人还是慷慨解囊了,幸好东西不贵,15块钱一袋,能喂好一阵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此言绝对不虚。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也正常。

刘紫辰本来也想买包鸟食玩玩,正在犹豫间,人群忽然起了小骚动,一名男子正逗着海鸥呢,天空中咻地来了只夺食的,夺食也就罢了,海鸥还在空中就屁股一撅,横空飞过一道白影,精确无误的命中了男子的脸。

男子刚开始还没感觉,只是觉得脸上温温的,伸手抹了下,周围一片哄笑声,男子才惊觉是翔,赶紧丢了手中的鸟食到处找纸巾,很是狼狈。不过大家的热情并未被小小的意外扑灭,小插曲或是增添了乐趣,小贩生意反而更好。

刘紫辰脖子一缩,不敢尝试了。

陈天宇促狭的道:“试试怕什么?胆小鬼,你没看翔的命中概率很低嘛?千分之一,还是万分之一而已。”

刘紫辰瞪他一眼,气道:“要试你试,千万分之一也要恶心死啦。”

陈天宇好笑的勾了勾她的鼻子,笑道:“洁癖!”

刘紫辰啐笑道:“要不我买十包鸟食吊在你脸上,看看命中概率高不高?看热闹不嫌事大你?!”

她说着话,不经意间回头,猛地吓了一跳,身旁竟然有个毛脸猴子不停地向她扮着鬼脸,头上还插着两根长长的翎毛,肩上扛着一根棒子,显得不伦不类。

她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呀,这是什么东西?”

陈天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快蹦出来。

“喂,你害怕什么?悟空想找你合影呢。”陈天宇这边说着,旁边的毛脸猴子也慌忙不迭地点点头,抓耳挠腮,还把手中的‘金箍棒’有模有样的舞了几圈。

刘紫辰惊魂稍定,她轻轻拍了拍胸脯:“我从没想过,我最崇拜的偶像孙悟空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竟有些吓人。”她自己也乐起来,回过神再看毛脸猴子,打扮得和齐天大圣真有几分相像,扮猴子的演员也是精瘦干练,贴着金箔的双目炯炯有神,身后的大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孙大圣居然开口说话了:“小姐姐,我今天的生意还没开张,您好心帮帮忙呗,好不好?”这猴子还颇有深意的朝刘紫辰眨眨眼,显得很调皮。

“呃,好吧。”由惊转喜的刘紫辰童心大发,“难得有机会和我的偶像合张影呢,天宇,快来快来!”

陈天宇哭笑不得的道:“我也是醉了,你真是不走寻常路,多大的人呦!”他嘴里虽然这么说,但看紫辰兴致勃勃,也赶紧凑过去,让路人帮忙照了几张相,然后他又单独为刘紫辰和大圣咔咔摆拍几张,直到刘紫辰尽兴为止。

刘紫辰还专门审查了照片,颇为满意。她慷慨的付了六十块钱,孙大圣也很开心的摆了个搞笑的pos,然后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等猴子走远,陈天宇才苦笑道:“你不觉得拍这几张照片有点贵吗?”

“还行。”刘紫辰没理他,仍旧自得其乐地翻着手机,“欸,你看你,拍照这么严肃干嘛,难看死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一大群人又围了上来,陈天宇抬头一看,好家伙,怎么各路神仙都凑热闹来了:什么唐僧八戒沙和尚、何仙姑铁拐李吕洞宾,最搞笑的是,后面还晃悠晃悠地跟着个财神爷。

陈天宇乐了,他戳了戳旁边聚精会神看手机的刘紫辰:“嘿,猴子的师兄弟、远房亲戚都找你来了,继续拍不?富婆。”

刘紫辰百忙中抽空抬头瞅了一眼,也被这阵势惊了一下,她吐了吐舌头,连忙道:“还是别,经费有限,负担不起。”

陈天宇赶紧朝这些人挥挥手,没想到这几位‘神仙’并不想轻易离开,还七嘴八舌的游说起来,大概意思就是:跟我们拍照只要三十,刚才那泼猴坑你们来着,咳,多拍几套还能再便宜十块。

刘紫辰顿时脸都绿了,她尴尬的瞟了陈天宇一眼,不知所措,‘神仙’们锲而不舍,最后两人只好落荒而逃。

第三章 三塔倒影

两人在昆明呆了两天,又去了滇池石林等名胜,发现滇池也是观鸟为主,遍显得有些无趣,于是大多数时间便成了石林中散步,太阳出来后竟然感觉热得慌,还好这里的行程只安排了两天,第二天晚上,两人便搭乘火车前往大理。

大理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陈天宇对大理的印象还停留在曾经的大理国,天脉神剑段誉和风流倜傥的段王爷,仙女姐姐王语嫣和一心复国你慕容公子的记忆中,说出来当真被刘紫辰好好的嘲讽了一番。

终于报回一箭之仇的刘紫辰气顺了许多,整个人也容光焕发,应该说这次旅游才正式开始。来之前她早已看过攻略,等到了地方,果然如攻略所言,人人都在谈“风花雪月”:下关的风,上关的花,苍山雪,洱海月。

事实上,下关的风体现在满山遍野、高耸入我云的大风车上,他们在火车上途径,也被这壮观景象所震撼,只可惜谁也不会真去感受那凛冽的山风;至于上关的花,现在主要体现在热闹喧嚣的花市,传说中的‘朝株花’是无缘目睹了。苍山并没有雪,只有黑压压的一片小崇山峻岭,在夜幕中更显巍峨,听山脚下的牧马人讲,要看雪得进山,进山得租马,上山下山得几个小时,两人一下子就犹豫了,在马背上颠几个小时,骨头说不定得散架喽,何况山路崎岖,颇为危险,所以对于苍山,两人似乎只有仰望的份。

洱海的月他们倒是专程去领略了一番,其实洱海就在苍山脚下,号称海,却是淡水内陆湖,只是因为面积大。据说,每年农历八月十五的中秋节晚上,居住在大理洱海边的白族人家都要将木船划到洱海中,欣赏倒映在水中的金月亮,只可惜现在既不是八月十五,也没有看到洱海中有船来往,两人只能作罢,改为在洱海边徜徉,冬天的洱海平静无波,月色清冷,倒别有一番风味。

望着苍山洱海互相映衬,水乳交融,两人也颇为感慨,回想起这么多年相互扶持走过的艰辛岁月,他们愈加珍惜今生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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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古城当然是必去的地方,真到了那里才发觉与普遍的现代化步行街并无二致,只是门面是换成了木质,显露出一些古朴之气,但走进每一家店铺。现代的气息便扑天盖地,让两人索然无味。最后只在美食街品尝了一些当地特色小吃,纪念品都没有购买。

陈天宇失望的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理古城吗?怎么看着像是个商业街?呃……大理段氏究竟住那里?”

刘紫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整天做着你的武侠梦,幼不幼稚呀?”

陈天宇尴尬的挠挠头:“来到大理没见到段家后人。是不是有些遗憾了?这关幼稚什么事?”

“歪理!”刘紫辰啐道,她认真想了想,“你真想见识一下段氏王朝嘛?那咱们就去崇圣寺。”

陈天宇逗乐道:“崇圣寺是不是天龙寺?有没有六脉神剑?”

“有你个大鬼头!真是走火入魔了你,到底去不去?”

“当然要去!”陈天宇笑着道。

两人说笑着离开古城,往崇圣寺方向走,从地图上看,崇圣寺三塔离古城并不远,所以便顾了一辆人力车,悠哉悠哉的前往,听说他们要去看三塔,踩车的老汉兴致勃勃的给他们介绍起来,最后还提了个建议:看白族三塔最好的地点是三塔倒影公园,门票还便宜。

两人不由心动,于是让老汉直接把他们送到了公园门口,还免不了感谢一番。下来车,陈天宇便发觉有些异常,这公园的门口牌子怎么有些年久失修的感觉呢。不过举目望去,三塔已是近在眼前,他便没说话了。

来到售票处,半天也没有看到人影,正在疑惑间,一位面色冰冷的售票员大姐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毫无热情的问:“几个人?”

刘紫辰连忙道:“两个人。”

“七十。”售票员大姐面无表情。

刘紫辰付了款,在售票员窗口等半天,忍不住问:“大姐,票呢?”

售票员大姐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用票,直接进去就行了。”

刘紫辰朝着陈天宇望了一眼,吐了吐舌头,陈天宇微微一笑:“既来之则安之。”

“好吧。”刘紫辰点点头。

两人并肩走进了公园,刘紫辰低声道:“这个公园不会倒闭了吧?我怎么没有看到有人进出呢?”

“你是不是怕里面有鬼啊?”陈天宇斜了他一眼,调侃道。

“切!”刘紫辰满不在乎,“有鬼我也不怕呀,光天化日的。”

她小声自言自语道:“或许,人少的景点才好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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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满腹犹疑,但刚进门就被眼前的壮观景象惊呆了。

真可谓是山花烂漫,湖水荡漾,流光溢彩啊!

看那漫山遍野的樱花树,开得正艳,粉色的、红色的花各不相同,而且一株接着一株,在微风中摇曳,花瓣飘飘,暗香扑鼻再看那翠绿澄澈的湖水,大概是游客少的缘故,特别干净透明,三塔果然映照在湖中,若隐若现;远处的亭台楼阁精致错落,曲径通幽,非常有层次感和观赏性。

两人仿佛走入了仙境一般,半天没反应过来。

许久,刘紫辰才轻笑道:“还好没被你吓住,否则就错过一个好地方了。”

陈天宇赞同的点点头:“言之有理。要是再多几个人就好了,也不会辜负这番美景。”

刘紫辰掩嘴笑了笑:“你什么眼神啊?还号称火眼金睛,那边不是有人么。”

“是吗?”陈天宇四处张望,果然发现在不远处的樱花树下有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正在旁若无人地拍照,这个年轻人也是一脸兴奋的表情,一会儿拍拍樱花树,一会儿又拍拍湖面小亭,忙的不亦乐乎。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两人顿感欢快,孤独感一扫而空。

人有时候真是种奇怪的动物,人满为患的时候感觉压抑,荒无人烟时又倍感孤独,总之一句话,怪难伺候的!

拍照的年轻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两个“不速之客”,远远的用眼睛打量了他们,在刘紫辰身上似乎还特别多停留片刻,也难怪,年轻人对于漂亮女孩总会多加留意。等刘紫辰稍有察觉回头望过去,年轻人早已恢复常态,继续专心致志的玩他的摄影。

这么大一个美丽公园,只有三位欣赏者,确实显得有些浪费自然资源。

白石山塔就在不远处的高地,与公园仅隔着一个小山包,随着太阳的偏移,由于光线的改变,湖面上的倒影更为清晰,菱角分明。刘紫辰不禁又动了拍照的念头,她犹豫的瞅了陈天宇一眼。

陈天宇还能不明白他的心思,他便走过去和那位唯一的大活人低声说了几句,年轻,也挺好说话,特别是在这样一种奇特的环境中。

刘紫辰和陈天宇摆了几动作,年轻人显得挺专业,他先用自己的单反相机咔咔取了几个景,才站定一个位置,把她的手机拿过去,正式拍照。

刘紫辰心里挺高兴,陈天宇拍照技术也很烂,难得遇上一个挺专业的,她便一兴奋就多拍了几张。

给他们拍完照,年前也提出个小请求,想让他们替自己与浪漫的樱花合个影,刘紫宸欣然同意,亲自操刀,她知道陈天宇技术不行。

年轻人高兴的把自己手中的单反相机递给她,刘紫辰犹豫了一下,说实话,她以前也没用过这种相机,看上去还挺复杂的,小伙子耐心的跟她讲解简单的使用方法,刘紫辰才知道并不太难,也很快上手了。

怎么一来二去,三人也算熟络了些,刘紫辰见年轻人的相册里,刚才抓拍的几张照片她也挺喜欢的,便问能不能把这几张照片留给自己。

年轻人颇感为难的道“那得等我回宾馆转存到电脑里,然后才能发给你们。”刘紫辰也一时没想到这个问题。

陈天宇见状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加我微信吧,找个时间把照片发给我。”

“你的微信还能用吗?记得住密码不?”刘紫辰乐道。

“小看我?真是的,这么简单的东西。”陈天宇快和年轻人互扫了微信。

“xsu是你吗?”陈天宇问。

年轻人点头,忽然笑道:“这串数字应该就是你的吧。”

刘紫辰偷偷掩嘴笑了笑,这老土帽微信昵称都没有,保密工作做的极好。

年轻人也不啰嗦:“最迟今天晚上我就把照片传给你们。”

“好的,谢谢你了。”刘紫辰由衷的道。

年轻人并没有搭腔,自顾拿着自己的相机默默走开,看样子还要完成他的拍摄影工作。看的出来,这个长相颇为帅气的小伙其实并不擅于言谈,甚至还有些许腼腆。

刚才陈天宇也习惯性的观察了一下这个年轻人,这小伙瘦瘦高高,戴着眼镜,皮肤并不白,气色很不错,穿着合体的休闲服,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特别是几个不经意小动作让程天宇印象深刻,他有些想笑。

“喂,你发什么呆呢?”刘紫辰轻轻的推了推他。

陈天宇忙道:“没事……你还逛吗?”

“不逛了吧,我刚才看了一圈,也就这里好玩儿些,要不咱们还是直接到崇圣寺里看看,我想摸摸真的白族三塔。”刘紫辰期待的到。

陈天宇点点头:“那也行。”

两人边说着话边走出了公园,刘紫辰忽然停下脚步,“咦?”

“怎么了?”陈天宇有些莫名其妙。

刘紫辰怪道:“我怎么突然觉得刚才那位年轻人挺眼熟的?是错觉吗?”

“你的反应真够慢的。”陈天宇苦笑,“刚才那位不就是孙大圣吗?”

“啊?!好像是喔。”刘紫辰不好意思起来。

第四章 红磨坊

刘紫辰自言自语道:“真是够巧的耶,居然两次都碰到他。”

“巧什么呀?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是追着你来的,谁叫你那么慷慨呢?”陈天宇若无其事的道。

“胡说八道!”刘紫辰撇撇嘴,“又小肚鸡肠了,对不对?说!”

陈天宇苦笑:“亲爱的紫辰小姐,拜托你动动脑筋行不行呀?平时也没见你笨的这么厉害,我们走的这条线路是著名的旅游推荐路线,就许你我来,不许别人穷游吗?”

他继续分析道:“前两天我就发现那个扮演猴子的人挺业余的啦,瞧他耍的那金箍棒,腰马希松就跟喝醉似的,也就你看得上眼,还非要掏腰包跟人合影。”

“不早说?”刘紫辰恶狠狠的剜他一眼,“典型的马后炮。”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那个孙大圣,虽然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但脖子后面有一道白色的轻勒痕挺明显的,难怪我会突然觉得似曾相识。”刘紫辰恍悟。

陈天宇点点头:“你的观察能力不错,只是最近几天有些短路而已。脖子上黑白对比明显的勒痕,说明他长时间在脖子上挂着东西,不用说定然是那台单反相机啦,再注意看他的鞋是一双骆驼牌的登山鞋,脚后跟和鞋尖已经磨损得比较厉害了,且陈旧灰尘也比较多,谁会穿着一双破鞋外出旅游呢?只能说明他经常长途跋涉,没空打理,也有可能他真的很穷,但你看他的谈吐说话像是个穷人吗?再有,你看他拍照的手法和拍出的效果,光线的处理,那也是相当专业的,尤其是他手拿相机时特别稳,几乎纹丝不动,这要是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是很难做到的,所以我猜这个人职业应该就是摄影师或者记者这一类的……”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才发现刘紫辰撅着嘴,似乎有些不高兴。

“怎么了,紫辰?”他赶紧关切地问。

“哼,你是不是又私自开启了破案模式?”刘紫辰气道:“忘了咱们出发前的约定啦?”

陈天宇挠挠头无奈道:“有吗?我只是无意识的发现。”

“还无意识?我确定你是有意识的把所有人当做犯罪嫌疑人审视。”刘紫辰委屈的道:“咱们是出来度假的,好几年都没有一次机会,你就不能放轻松点,把每个人都当做普通人吗?”

“呃……紫辰,你别生气。”陈天宇没由来的一阵愧疚,“或许是职业病,但能改,立马改正,绝无下次。”对于这个默默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女孩子,他不敢有任何脾气。

“我发誓,咱们这次是来旅游的,其他事一概不管。”陈天宇见紫辰气还没消,赶紧装模作样的道。

“切,假的要死。”刘紫辰脸色稍稍舒展了些,“姑且原谅你一回,不过要罚你全程帮我背包,而且全程禁止抽烟,每个地方都必须拍照留念。”

“啊?!”陈天宇心里叫苦,脸上却乐道:“完全没问题,出来玩嘛,不拍照干啥?来,把你的背包和手提包都给我……”他把自己背上的包额外腾开个空,“嗨,都怪我太大意了,一点没注意。”

刘紫辰忽然心软道:“算了吧,我包轻,就你这腿脚,别把你整二次伤残了,不过包可以不背,说过的话必须遵守。”

陈天宇苦笑:“那我还是背包吧……”

“你说什么?!”刘紫辰怒道。

陈天宇赶紧一缩脖子,“我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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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圣’倒是言而有信,晚饭前后就把照片发送过来,陈天宇翻了翻,别看是随意取景,比起业余人士依旧高出一个档次。不过他也皱了皱眉头,这家伙怎么捎带着把他自己的照片也发过来了?戴着眼镜,十足的一派文艺范,他正想删除对方这张误发的照片,刘紫辰已经把手机夺走。

陈天宇无奈问:“我说大小姐,咱们晚上出去散散步吗?”

“嗯……什么?”刘紫辰头也没抬,一直在翻手机。

陈天宇啧啧几声:“以前我还真没发现你有这爱好,原来你还是低头族啊。”

“外星人,跟你说也弄不懂,我在做相册发朋友圈呢。”刘紫辰聚精会神的道:“出来旅游开销这么大,怎么也得有点其他精神方面的收获呀?何况真还挺好玩的。”

陈天宇瞅着“原形毕露”的刘紫辰,眼中也露出怜爱。

“要不,我请你喝一杯去?”他心血来潮提议道。

“去哪?”刘紫辰疑惑的抬头望向他,这可不在安排的行程内。

陈天宇认真的道:“白天我听人说这里有个叫红磨坊的地方,挺热闹的,你看现在时间还早,咱们也不能虚度光阴嘛。”

“你开窍啦?”刘紫辰笑了笑,“红磨坊不是酒吧街嘛?,咱们不是说好到丽江的酒吧街再畅饮三天吗?”

“预先体验一下不也挺好的吗?”陈天宇坚持道:“酒吧我去的少,有些好奇,而且听说每个地方的酒吧不太一样,想见识见识。”

“什么去的少,你真去过吗?”刘紫辰把手机递还给他,“红磨坊名声并不太大,你别失望就好了,各种场所都去体验一下也不错,让你多积累些生活常识。”

“这个理由倒有些牵强,好像我没怎么见过世面一样,别忘了你是在哪认识我的。”陈天宇苦笑,“不过隐居这么多年,我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刘紫辰这些年跟沈明月瞎混,倒真与花花世界接触很多。

“世界变化很快的,走!小姐姐我带你浪浪酒吧去。”刘紫辰欣然起身,她只拎着一只手提包,陈天宇看着自己空着手,便要帮她拎拎包,刘紫辰笑着同意了。

“算你识时务。”刘紫辰美滋滋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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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磨坊酒吧街挺不好找的,进去时还要钻过一个山洞,搞得神秘兮兮的。

不过让他们挺失望的是,酒吧街挺冷清的。

或许是淡季吧,他们想,每家不大的店里没几个人,也看不见多少弹琴唱歌的,要不就懒懒散散的打了几下手鼓,要不干脆就单纯放点音乐热场。

陈天宇开玩笑道:“挺萧条的,难道最近经济危机吗?”

“丽江不会也是这种情况吧?”刘紫辰也有些担心的道。

陈天宇连忙摇头:“不至于,想必是淡季大家都奔主要景点去了……咱们还喝点吗?”

“算了吧,咱们散散步就挺好,何必花这冤枉钱。”刘紫辰精打细算地道。

“你倒是挺会帮我省钱。”陈天宇笑起来:“该省的时候瞎大方,该花的时候又小气了……好啦好啦,开玩笑的,今晚的夜色不错,不如咱们在月下漫步红磨坊?”

“嗯……欸,你说,这里的月亮和洱海上的月亮有什么不同?”刘紫辰突发奇想。

陈天宇想了想:“可能不大一样吧。”

“瞎说。”刘紫辰啐笑道:“嗨,我觉得吧,月亮都是一样的月亮,但洱海的月是纯洁无瑕,这里的月却是五彩迷离的。”

“虽然毫无逻辑,但极有哲理的。”陈天宇笑起来,“来,我大发慈悲,在五彩迷离的月亮下牵着你走一走。”

刘紫辰楞了一下,面色微红,但她很快便大方地挎起陈天宇的胳膊,心里充满了莫名其妙的兴奋,这个时候的她就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羊羔。

两人默不作声的往前走,陈天宇显得有些僵硬,竟然踩到了刘紫辰的脚,刘紫辰噗嗤一声笑起来:“你呀,就不能跟我说几句好听的话嘛?”

陈天宇略显尴尬的轻咳两声掩饰:“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刘紫辰低声道,她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幸福中。

第五章 山沟沟里的陷阱

长途汽车停在两间小茅草屋前。

旅客们纷纷下车透气,陈天宇和刘紫辰也有些忍受不住颠簸,看样子刘紫辰似乎还有点晕车症状,下车后在路边吐了好几口胆液才稍感舒服,从大理通往丽江的山路可谓崎岖。

他们总算真切体验到什么叫崇山峻岭,山路十八弯,他们并非没去过山区,但如此陡峭而多弯的盘山公路确实没真正见识过。

刘紫辰蹲在路边,陈天宇端着保温杯在旁伺候着,曾经的巾帼英雄,也顶不住如此大的生理反应,她又呕了几次,但都没吐出什么,陈天宇连忙递水给她漱口,总算消停一会儿。

刘紫辰蹲在马路边上喘气,酥胸起伏,眼泪都快蹦出来了。

“好点没?”陈天宇轻声问,“嘿嘿,后悔了吧?”

刘紫辰果断的摇摇头,“不后悔,就是让别人看笑话了。”

陈天宇抬眼扫视了一圈笑道:“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根本没工夫笑你,我听说晕车的人,最好吃点甜食补充体力,想吃吗?”

刘紫辰乖巧的点点头,陈天宇连忙跑回车里去取零食,差点儿没被车里的气味熏晕过去,也不知道哪个没忍住的家伙竟然就在大巴的门梯旁吐了一大滩,臭气溢满了整个车厢,司机大概也发现了,在旁边骂骂咧咧。

陈天宇捏着鼻子,好不容易才从背包里找到一小包蛋糕,急匆匆的下了车,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也是巧了,怒气冲冲的司机直接提着一桶水朝车门附近泼去。

“哗”的一声响,秽物没冲干净,溅起来的脏水却喷了陈天宇一裤子,司机似乎没看到一般,又拎过一桶水朝车门撒去,陈天宇慌不跌的闪躲,却还是难逃厄运。

他不由皱了皱眉头,差点儿发火,但他还算有些涵养,强忍住怒气,毕竟司机也是在履行打扫卫生的职责,尽管粗暴点。

“师傅,麻烦你轻点,这边还有人呢。”陈天宇见司机又去提溜第三桶水,而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已经等半天,大概有急事要上车,他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

“都闪一边!”司机毫不客气,“没看我在干活吗?……xx……tmd嫌脏你们倒是别坐这车啊。”语音未落,又一桶水携着怒气撞击在车梯上。

这回陈天宇连躲都没躲,眼看着半条裤腿全湿了,司机显然被他瞬间变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倒也不敢再放肆,嘴里嘟嘟囔囔抱怨着走进了茅草屋里,大概是还桶去了。

抱着小孩的妇女看上去是个东北人,见状劝道,“大兄弟,出门在外,消消气。”陈天宇有些苦笑不得,他朝着中年妇女点点头,温和的道,“没事儿,脏惯了,您上车吧。”

微胖的中年妇女上了车,陈天宇也走回到刘紫辰身旁,把蛋糕包装袋上的水珠擦了擦,递给她。

刘紫辰转头接过,她疑惑的望着有些狼狈的陈天宇道:“你怎么了?弄成这样……”

“别提啦,出师不利,被人修理了一顿。”陈天宇若无其事的道。

刘紫辰也不禁乐起来:“谁胆子这么大,敢修理你这种大刺猬?”

陈天宇苦笑:“哎,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呀。”

刘紫辰剥开包装边吃边道:“够稀奇。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吃了点东西,果然感觉好许多,眼神也开始波光流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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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站在路边四处溜达了一会,才发觉路旁边是个小水库,河水绿油油的,而路两旁竟然还盛开着些叫不上名的野花,地上蹦哒着几只小麻雀,正所谓有山有水,有花有鸟便是好地方,两人也就多流连片刻。

同车的旅客,大多是中年人,一看便是来自五湖四海,他们默默的或站或坐,吃自带的干粮。相比之下,除了那两个活泼乱跳的女学生和几个小孩,陈天宇两人还是最年轻的。

茅草屋前摆着块长条木板,非常随意的架在两张长凳上,木板上摆着十几个小布袋,布袋里装着几种中药材:野生天麻,野生玛卡,野生三七,野生黄连……

刘紫辰颇有兴致地拿了块玛卡,闻了闻好奇的问:“我听说玛卡是这边的特产,这真是野生的吗?闻起来还挺香的。”

她看了看布袋里的小标签,3元/克,真野生的话价格还算公道。

“玛卡是什么?”陈天宇却有点蒙,他确实没听过这种东西。

刘紫辰乜了他一眼,“孤陋寡闻了吧?玛卡都没听说过。”

陈天宇当然想不到这会是“补肾奇药”,他正想细问,发现旁边两个女学生捂着嘴偷乐,让他硬生生的把话吞了回去。

“看看就行了,你可别真买,我听说旅游景点附近好多假货,都是骗人的。”陈天宇提醒道。

刘紫辰把每样药材都认真闻了闻才道:“应该是真的,不过我有那么蠢吗?怎么会在这里买?只是好奇而已。”

两人离开了药摊子,摊子前只剩下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和那两名正在挑选天麻的女学生,中年妇女看上去也就是瞅着玩的,而那两名女生却颇有购买的欲望。

那些在附近闲坐的游客时不时的往这边瞟几眼,一副故作冷漠,见怪不怪的神情。

大约一刻钟后,司机的大粗嗓门响起,招呼大家上车,游客们纷纷起身,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大家的精神显然好很多。上车后聊天的人变多起来,车厢里唧唧喳喳的,陈天宇和刘紫辰两个人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司机正在清点人员,发现似乎少了两位,他又重新开始清点。

刚才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尖利的声音响起:“别数啦。有两个女孩子买东西还没回来……”

司机面无表情地回到驾驶座上,随手发动了大巴车,总算有点空调凉气冒出来。

车厢里再次响起嗡嗡声,这回有不少人询问中年妇女,买了什么东西,言语中充满了恶趣味,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中年妇女却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你们笑什么?药材挺不错的,你看我买的这几块三七质地不差,也才一百多块钱……”

于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便更多了,有些人脸上甚至露出悔意。

正在这时,两名女学生急匆匆的从茅草屋跑出来,脸色略显苍白,她俩刚刚踏上大巴车门还没关上,车子就发动了,两人没站稳,差点摔倒,还好她们并没有发火怪司机,只是轻抚胸口不停地喘气。

两个女生艰难的走回后排坐下,惊魂稍定,还挺感激司机师傅开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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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汽车继续往前开,一路倒还平稳。

忽然,车厢里最后一排有个女生倏地哭出声来,刚开始声音还比较小,仅仅是抽泣,随着车厢越来越安静,哭声却越来越清晰可闻。刘紫辰首先睁开了眼,他们的座位就在倒数第二排,要不怎么晕的厉害呢?

“怎么回事?”刘紫辰坐在靠窗的位置,她轻轻推了推陈天宇。

陈天宇眼睛都懒得睁,没好气的道:“应该是被骗了呗。”

刘紫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这种事情确实常见,她也挺无奈的。

两名女学生坐在最后一排,其中一个体型偏胖的女生正在哭泣,旁边的同伴忙不跌的给她递纸巾,“莫莫,别哭了,吃一堑长一智嘛……”

那个叫莫莫的女孩哭得愈发伤心起来:“可咱们的钱都没了,还拖累了你……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呀……”旁边安慰着的苗条女孩没吭声。

同坐在后排的大妈却开口了:“闺女,出了什么事?哭的这么伤心?说给阿姨听听。”旁边的大爷拉了拉大妈,示意她别在伤口上撒盐,被大妈狠狠的瞪了回去。

突然被其他人关心,胖女孩莫莫似乎猛地打开了话匣子,她终于找到个倾诉的对象,拉着大妈的手啜泣道:“都是那些死骗子,该杀千刀的死骗子,你说我就一个穷学生好不容易攒点钱跑过来见见世面,一路上省吃俭用的,阿姨你说我容易吗?这些死骗子怎么就这么没人性呢?我妈妈身体不好,常常睡不着觉,我看他们卖的野生天麻挺不错的,价格也合理,于是就买了四五个,谁知道……”胖女孩又哭了起来。

好心的大妈连忙安慰道:“小姑娘,你这是没经验呀,你看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人,谁在半路上买东西,特别是长途车拉你去的地方十有八九是圈套,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大妈显然也上过当,感同身受的道。

“我不是看那标价挺便宜的嘛……才三块钱一克,真要是野生了,那可比外面药店便宜多了,所以我一时心动就选了四五个,然后老板就说帮我磨成粉,我还以为他们是好心,结果…结果磨完粉一称,竟然有1000多克,要价3000多块钱,我当时就傻眼了……你说我一个学生哪有这么多钱?”

大妈奇道:“三四个晒干的天麻怎么可能有一千多克,那绝对是坑人的!”

“是啊,我当时也惊呆了……我口袋里只有一千多块钱,就说不要了,老板说不行,已经磨成粉就必须要买,不然不能走,我们俩都吓坏了!”胖女孩又哭了起来,“还好我同学身上还带着1000多块钱,不然,我俩都出不来呢……我真怕他们再干出别的恶事来,可身上又没钱……”

旁边的苗条女孩也是有余悸的道:“真的很可怕,他们还把莫莫的项链也拿走了,说是折算成1000块……我们这才逃出来。结果连那袋天麻粉都没拿,吓死人了!”

听她们说完刚才的遭遇,车厢里唏嘘一片,纷纷感叹人心险恶。

胖女孩莫莫又开始哭泣起来,越哭越伤心,旁边的人纷纷劝解,但大家都出门在外,谁也不敢去招惹这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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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

“师傅,停车!”车厢响起一个冷厉的女声。

司机没应声,车开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乘客说停就停。

刘紫辰早就听不下去了,她站起身来,脸色不太好,游客们诧异的望着这位刚才吐的七荤八素的漂亮姑娘,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闺女,你要上厕所怎么能在这半道上呀?”隔壁座的一位老太太下意识的提醒道,她按常识想的。

刘紫辰没吭声,径直往前走到驾驶座旁,冷冷的对司机道:“马上停车,我有事要下去。”

司机头也没回,根本没搭理她,这种耍横的游客他见多了,特别是女游客。

陈天宇苦笑地对胖女孩说:“您好,麻烦帮我看一下包。”胖女孩莫名其妙的点点头,陈天宇拎着刘紫辰的手提包来到了司机身旁。

“紫辰,别急,”他温柔地道。

然后他慢条斯理的从包里掏出证件半掩着在司机面前晃了晃,“检察”两个字被阳光反射到对方脸上闪亮亮的,很晃眼。

“把车开回去!”陈天宇不容置疑的道,然后把证件收了起来。

司机愣怔了一下,老半天才不甘不愿的减速把车调了个头,十几分钟后,大巴车重新停在茅草屋前,不过这次是停在了马路对面。

等车停稳,打开车门,刘紫辰和陈天宇相视一笑。

“我在这里看着他。”刘紫辰说,“你小心一点。”

陈天宇默默的点点头,他快步走下车去,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茅草屋。

茅草屋前的两个人错愣的望着去而复返的大巴车,不知道什么情况。

大约20多分钟后,茅草屋传出了一阵杂乱的响动,然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没多久陈天宇重新走了出来,这回他的手里提着一袋褐色的粉末,脸上轻松自如,仿佛啥事也没发生过。

上车后,他轻轻地道:“师傅,走吧。”刘紫辰两人慢腾腾的走回座位上坐下。

车里鸦雀无声,谁也看不懂他们整的哪一出,司机犹豫片刻,才重新发动了汽车,大巴又缓缓驶离了茅草屋。

不多久,茅草屋里走出两个壮汉,满脸青肿、垂头丧气地望着大巴车晃晃悠悠掉头离去,其中一人恨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妈的,今天算是倒了血霉。”

另外一个人却想了想:“这次咱们是不是宰得太狠了点儿,遭了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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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车平稳地往前开着,车厢里很安静。

刘紫辰朝陈天宇笑了笑,帮他把额头的汗水和灰尘擦干净。

“哎,这回不叫我别多管闲事啦?”陈天宇取笑道。

刘紫辰哼了一声:“该管的还是要管。”

陈天宇笑起来,“说什么你都对?你们女人啊!”他由衷感叹。

“女人怎么啦?”刘紫辰撅了撅嘴,“不比你们男人强吗?”

“没错,女侠!”陈天宇悄悄竖了大拇指,两人笑的挺开心。

陈天宇收敛笑容,转身朝身后的胖女孩儿,伸出手指在嘴旁嘘了声,女孩愣怔了一下,陈天宇若无其事的把手中的天麻粉递给她。

“这是你的。”他低声道,示意她别声张。

“我的?……”女孩不解。

“对,刚才那家店的老板正好是我一远房亲戚,他觉得你们两个学生吧,也挺不容易的,所以让我把东西还给你。”陈天宇轻描淡写的道。

胖女孩满头雾水的接过,呢喃道:“是,是吗?谢谢你……”

“别这么说,是他们对不住你,喏,这是你的项链……”陈天宇从包中又掏出一条耀眼的白金项链,“还有两千块钱。”他就像变魔术般,让两个女孩看得眼花缭乱。

陈天宇解释道:“天麻粉一共370多克,按成本价700块钱左右。说起来他们也是本地药农,做点药材买卖不容易,我就把多收的钱给你拿回来,本来他们还想赔偿点,我帮你拒绝了,还请你们多多理解……”

胖女孩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苗条女孩明显就聪明许多,她忙不迭的道:“不用,不用……不用赔偿,这样就挺好的。”

苗条女孩朝胖女孩使了个眼色,帮着她把东西接过去。

“东西放好,下次小心点。”陈天宇淡淡的道。

说完话,他就斜躺在椅子上继续闭目养神。半天才听到身后传来蚊子般的说话声:“谢谢你,哥!”一听就是那个胖女孩的声音,她总算不太糊涂。

陈天宇装作没听见,后面便没了声音。

刘紫辰低声啐笑道:“大忽悠!”

陈天宇转头喵了她一眼:“帮凶!”他还搞笑地扮了个鬼脸。

刘紫辰轻轻的撩撩秀发,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宁静而充满踏实感。

第六章 玉龙雪山

雪山脚下竟然一点都不冷。

山顶上有雪的地方也很少,雪线很高。

看来全球变暖并不是吹的,两年多以来,这里始终都没有下过雪,自然也就没有积雪了。

两人不免有些失望,千里昭昭从南方赶来,最盼望的第一站就是玉龙雪山,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不过两人的心态却还是蛮好的,既然来了,总得尝试爬一回,于是两人结伴来到了那座孤零零的游客中心门前。

其实游客中心面积并不小,还有个很大的停车场,但矗立在宽广的平原上,四周没有任何建筑,便显得很孤立和单薄。

他们先在门前的大石头门前合影留念。石头上刻着景点的名称,这回两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所以强劲的山风吹在身上并不觉得冷。

游客中心的人当真不少,许多人还进“风洞”、“雪洞”中预先体验,他们自然没这想法。两人买了门票,才知道这里也还同时租借大衣和出售氧气瓶,他们感觉并不冷,并没有租借大衣,工作人员提醒他们,山顶上风可能比较大,两人还是拒绝了。

“咱们要不要带个氧气瓶?”刘紫辰拿不定主意,她也没爬过这么高的雪山,心里没底。

陈天宇略作思索才道:“我想挑战一下,应该没问题。”

“我也是这么想的,再说氧气瓶就那么一点点管什么用,还贼贵。”刘紫辰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毫不畏惧的表情。

“我们俩身强体壮,指定没问题,我刚才偷偷问了一下,大多数人根本不需要氧气瓶,最后都买回去当做纪念品。”陈天宇笑道。

刘紫辰虽然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但还是下定决心到道:“如果真有高原反应,我们就爬慢一点,每隔十米休息一次。”

陈天宇点点头,他轻声道:“别担心。真要爬不动,我背你。”

“切,谁背谁呀?真是的。”刘紫辰啐笑。

两人说笑着在大厅内等着上山,今天好像人挺多的,所以景区只能分批安排,他们也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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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景区管理人员终于又放进去一批人,两人往里挤了半天满头大汗,总算抢到个挨边位置,看来这年头崇尚不争不抢的佛系青年,指定连汤都喝不上。

他们沿着一条较窄的陡梯往上走,看着隔三岔五便有人拿着一个小灭火器似的东西,还带一个喇叭口,他们心里想着应该就是氧气瓶了吧,这么早拿起来干嘛?难道在山脚下就要用,那还爬什么山呢?4000多米的海拔得用多少瓶啊?

两人正在疑惑中,便已跟着人群走进了一个索道站,他们恍然大悟,敢情这是坐索道爬山了,真是少见多怪了。索道走得多快,难怪要拿出应急呼吸装置。陈天宇有些担心,慢慢爬肯定扛得住,这快速的上升自己两人真的能顶住吗?不过看着拿氧气瓶的大多是老人小孩儿,他猜情况并非如此。

果然,索道走到海拔3000多米的玉杉坪,便停了下来。据说人在3000米以下是不太容易产生高原反应的,原来是这样,现在旅游安全措施做得这么好,肯定不会犯如此常识性的低级错误。

下索道以后就是走栈道了,木质的栈道蜿蜒向上,台阶挺宽的,还有半人多高的扶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危险可言,唯一较特殊的便是每段台阶级数不多,也就十几级便有一个平台,刚开始两人还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设计,爬了几十米后,栈道旁边开始出现积雪,再往上走便有些气喘之感。

陈天宇问:“累么?要不要休息会?”他大概猜到众多平台的作用了,想必是供体力不支者歇脚。

刘紫辰点点头:“好,听说越往上走空气就越稀薄,容易胸闷气短,严重的会有高原反应,最好是爬二三十米就调整一下呼吸,你的腿没问题吧?反正我感觉还挺好的。”

陈天宇笑道:“其实我感觉也挺好的,心旷神怡,就是腿酸。”

“那咱们继续。”刘紫辰捏了捏他红彤彤的脸,笑嘻嘻地说,率先出发,陈天宇奋力跟上。

越往上走,积雪覆盖面积越大,还出现了冰面,脚下的木板虽然能防滑,但也要特别小心,于是两人放缓了脚步,学着别人那样互相搀扶,隔一段也休息片刻,很快峰顶就已然在望了,栈道旁边也出现了光滑如镜的冰川,初见陡峭冰川的他们确实感觉胆战心惊,更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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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80米,雪山峰顶。

凛冽的寒风刮得大家脸孔生疼,与山脚下果然是大相径庭,两人搓了搓脸,用领子捂住耳朵,才感觉舒服些,但呼吸并不畅快,因为风确实太大了。

要不是刘紫辰强烈要求,陈天宇当真就不想拍照什么了,说实话,这些照片以后会不会看还两说,还把大量观景的时间浪费掉,毕竟在峰顶能够停留很久的人并不多见,许多游客上来就是急匆匆拍两张照片,然后再急匆匆下山。

根本就没来得及用心领略大自然的壮丽景色。

阳光照射在雪白的峰顶,晶莹剔透,陈天宇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炫晕,他趔趄了两步,勉强站稳,他眼前却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刘紫辰自顾拍着雪景,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陈天宇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又闭上眼揉眼框,他猜自己应该是晕雪(雪盲)了,这是一种奇特的生理现象,一般发生在长期居住于雪地中的人身上,偶尔发生并无伤害,不想他初次看雪就会雪盲。折腾半天过后,他再次睁眼,幸好眼前已经恍恍惚惚的出现些人和物的轮廓。

他稍稍放下心来,试图寻找刘紫辰的身影,半天没有寻着,却意外发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形。这个身影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眼帘中。

其实刘紫辰就站在他的身旁,见状奇怪地问:“天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也看出陈天宇神色有些异常,而且眼神闪烁。

听到刘紫辰的声音,陈天宇迅速锁定她的位置,他伸出手,刘紫辰赶紧牵着,他苦笑道:“我眼睛被雪闪花了……不过,你知道吗?刚才我又见到那个孙猴子了。”

刘紫辰讶道:“不会吧?我怎么没瞧见,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这里地方不大,虽然人稍微多点儿,可随便也能数过来的呀。”她又环目四顾,核实情况。

陈天宇想了想:“算来,我们已经是第三次碰面了,说巧吧也巧,说不巧吧,还真说不太过去。”

刘紫辰掩嘴笑了笑:“难道他真的在跟踪我们?不太可能吧。”

“要不是我刚才眼睛里只能看见别人的轮廓,我还认不出他来,大家都遮盖的严严实实的,要是再戴个墨镜口罩什么的,哪能看出谁是谁?”陈天宇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他若有所思的道:“一般人要是在这碰到熟人,正常反应会是上来打个招呼,观景平台也就不到100平米吧,咱们俩也没伪装,他肯定是能认出咱们的,至少能认出你。”

刘紫辰却摇摇头道:“说不定别人根本没打算跟你我结识,一面之缘而已,怎么能算得上是熟人?别自作多情啦。”

“那也对。”陈天宇稍稍释然,“这确实解释的通,你还想在这继续呆一会儿吗?”

“峰顶太冷了,说话都吃力,要不咱们走吧。”刘紫辰会意道。

两人挽着手往下走,陈天宇的眼睛只是暂时性受到刺激,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他四处扫视,试图再次发现刚才那个身影,结果到了山脚,还没看着。

他的心里突然对这个神出鬼没的孙大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第七章 茶马古道

两人下了山,租来的专车已然早早等在了停车场。景区离市区挺远,如果不是刘紫辰事先研究了攻略,他们的交通转场将是很成问题的。

刘紫辰打算利用下午的时间再逛逛拉市海,陈天宇也对这个景点有些向往,因为他听说这里终于能骑上真马,那里有著名的茶马古道。

所谓茶马古道,其实就是只存在于中国西南地区,以马为主要交通工具的民间国际商贸通道,茶马古道源于古代西南和西北边疆的茶马互市,YN境内的属于滇藏茶马互市。

两人租的是一辆七座小面包车,将近三个小时的颠簸跋涉让两人昏昏欲睡,等司机师傅把他们喊醒时,他们才真正傻了眼,所以刘紫辰下意识地问:“师傅,这是哪儿?”

“这就是拉市海。”毕竟是大中午的单,司机精神也不是太好。

刘紫辰摇下车窗,探头望了望这个荒凉无比、坑坑洼洼的偏僻地点,实在难以相信,这就是那个骑马划船的著名旅游景点拉市海。

“师傅,你没走错地方吧?拉市海景区的门在哪里?”刘紫辰产生了强烈的怀疑,这可不会是个黑司机吧?今天遇到山贼了?

司机倒还是个挺稳重的人,他眯着眼笑笑:“小妹,你要从左边车窗看,门在那儿呢。”

陈天宇坐在左边,闻声皱着眉头朝外望了望,哪有什么大门,也就是在荒山野岭搭了那么一个窝棚,几把遮阳伞,一块花绿幕布,几把塑料椅,两三个人。

司机解释道:“这是马帮,你们要骑马就必须找马帮才有马呀。”

“马帮?”两人疑惑的下了车,这里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景点,陈天宇警告司机,“你先在这儿等着,紫辰,你去那边问问看。”他生怕司机一走了之,特意重新坐回车子里,毕竟车钱事先交付过的。人生地不熟真被撂这儿,那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司机苦笑道:“我真没骗你们,要想骑马就得找马帮,你们来之前不做功课的呀?”

陈天宇没搭理他,只是目送刘紫辰往窝棚走去。

没多久,刘紫辰显然已经和“景区”的管理者们接触上,其中一个光头佬态度很不善,目光凶恶,爱答不理,他告诉她骑马上古道最低350元,最高没上限,看路途远近。

“我们要去拉市海。”刘紫辰不慌不忙的问道:“在哪买门票?”

光头佬眼珠子一瞪,不耐烦地道:“小姑娘!跟你说多少遍了?!拉市海不卖门票!哪家游客不是从我们这儿骑马上古道的?”旁边也走过来一个彪乎乎的黑脸汉子,恶狠狠的望着她,一副吃定你的样子。

换做别的游客,这仗势就得让你乖乖掏钱,可刘紫辰是谁?北亭一姐!怒火蹭地就上来了:“不好意思,拉市海是国家景区!我们要求到售票厅购买正规的门票!你们听懂没有?”

“嗬,你随意!反正我们没有门票卖。”光头佬躺在椅子上,满不在乎地把一只脚翘到另一张椅子上。

“你信不信我现在报警?”刘紫辰怒道,她当真拿出手机来。

光头佬无动于衷:“随便。”

刘紫辰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拨出了报警电话,却发现号称能够紧急呼叫的手机半天也没有任何声响,这里竟然没有信号!她愤怒的望了光头佬一眼,转身返回面包车,一脚深一脚浅的,幸亏她穿的是运动鞋,虽然狼狈点倒还不至于摔倒。

陈天宇皱了皱眉,问:“怎样?地方对吗?”

“我们上当了!”刘紫辰怒气未消,她质问司机,“喂,你把我们拉到这里是想宰客吗?你大概找错了对象!……识相的就赶紧拉我们走!”

司机一脸委屈:“这里真是拉市海的马帮!我没骗你们的。我在这里当专车司机好几年了,那些游客都是到这来的。”司机叨叨咕咕,一点也没有拉他们离开的意思。

那两个人见状也站起身朝这边走过来,陈天宇让刘紫辰先坐进车里以防万一,他自己推开车门走下来。

光头佬自顾跟司机说话,看样子挺熟络的,而另外一个彪形汉子只用眼睛盯着两人一声不吭。

陈天宇慢悠悠的开口道:“几位,你们知道随意宰客的后果吗?”

光头佬斜倚在驾驶座的车窗上,漫不经心道:“没事别用嘴bb!爱玩玩,不爱玩走,别耍横!耍横的我见多了。”他一脸局面尽在掌握的表情,典型的贼喊捉贼。

专车司机见现场火药味渐浓,脸色有些不自在的道:“两位,这地方远,来一趟不容易,你们两位将就将就……瞧!那边不又来一辆车吗?都是上这的可错不了。”

他的话音未落,果然有一辆面包车摇摇晃晃的停在不远处,光头佬朝远处招招手,又有两名恶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快速的朝那辆车走去,车上的两三位帅哥美女见这阵势,也迟迟不敢下车来。

刘紫辰气呼呼的道:“真是欺人太甚!”

陈天宇缓缓挺直身体,他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目光从平静慢慢转变成冰冷的刀子,光头佬的心里咯噔一下,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司机率先感觉到不对,他焦急地打圆场:“老板,要不我试着给你们拉到另外一个马场看看,不加钱。马帮都一样的,你们别不习惯。”他其实并不是替马帮这些人担心,或许只是偶尔良心发现,怕陈天宇两人折在这里。

“你瞎叨叨什么?”光头佬怒目瞪了司机一眼,“我们是正经做生意,怎么地,耍横还想败我们名声?”

“啐!”陈天宇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既然你们不想好好做生意,那也行,以后拉市海就再也没有你们的黑心生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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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师傅扶着方向盘的手还在打颤。

他想不到自己今天会拉来两个瘟神,不但掀了马帮的窝棚,还把那些人用绳子捆成一串,等警察上门。生意泡汤了不说,等会自己会是个什么么下场?他越想越害怕。

身后传来刘紫辰的问话:“你打算拉我们到哪里?”

“要不我拉你们回市里吧?”司机头也没敢回,战战兢兢地道。

“那不行!”刘紫辰一口否决,“今天必须到拉市海景区去看看!”

司机半天没说话,许久才试探地道:“老板,你们真想到拉市海,我倒是认识一个靠谱些的马帮,就是路程还要远些……”

“有多远?”刘紫辰问道。

“最少还得跑一个多小时。”司机支支吾吾的道:“那里还得更偏僻一些,不过他们那里会公道些,只是这……时间有点晚了。”

刘紫辰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三点多,她气道:“明明知道这边价格不公道,还非拉我们过来!黑心钱有这么好挣的吗?”

司机不敢吭声了,他默默往前开,不敢乱出主意。

“不管怎样,都去看看吧。”刘紫辰下定了决心,她从后视镜里看到有辆面包车跟在后面,正是刚才跟他们前后脚到达的那辆,大概是见黑窝点被两人端掉,自发的想跟他们去正规景点。

“行。”司机见她心意已决,“这段路我就不另收你们车费了。”

陈天宇笑道:“这么说我们还占了你便宜?”

司机嘴里嘟囔着:“现在油钱可贵着呢,只见涨不见跌……”他倒是抱怨起石油公司来。

刘紫辰很是无语,她半天没说话,最后问道:“你打算拉我们到哪个地方?”

司机道:“恩宗四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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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宗四社看上去虽然也是个马场,不过显得正规许多,管理员也热情许多,个个和眉善目的。

两人在景区介绍牌前观看,共有三条骑马路线可供选择,价位分别为150元,280元,350元,旅途各有远近,但都赠送品茶划船这个项目,两人只不过是想来体验而已,最后当然选择了最便宜的线路。

管理人员并没有强行推销,脸色很温和,他朝不远处一位老人家招了招手,这位年纪在花甲的老人缓缓走过来。

“这位是和大哥,你们骑他家的马吧?”管理人员建议道。

和大哥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他们做决定,他们都不是挑剔人,见和大哥面相敦厚,没有提出异议。

直到两人买了票,领了赠送的品茶券和划船券,这位和大哥才慢悠悠开口,带些地方口音:“你们是选对了呢,我家的龙马休养好长时间,这还是第一次上山。”

刘紫辰好奇地问:“龙马?这马还有什么不一样吗?”她不太懂行。

和大哥咧嘴笑笑:“等会儿我牵出来你们就知道了。”他也不多说,转身便到马场里牵马,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匹栓在一起的马便被他牵出来。

“这是马大哥。”和大哥指着领头的瘦小的马,“在道上跑了20多年就属它识路。”

他又指指后面一匹体型较大、牙口较好的幼马,摸着小马的头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龙马,以前有拍电影的人想跟我租,每天给一千块钱我都没舍得呢。”

刘紫辰有些好奇的摸摸马脸,龙马纹丝不动,很是镇静。

“这马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她忍不住问。

和大哥很有耐心地翻开龙马的背鬃,“你看这毛色顺亮滑溜,而且这里面有一排白色的鬃毛,别的马都是没有的。”

陈天宇默默的看他放“嘴炮”,此时终于没忍住道:“我觉得这龙马确实干净点,不过你瞧,马大哥的眼屎都快把整个眼睛糊住了,它能看见路吗?”

刘紫辰哑然失笑,陈天宇的话还真是一针见面。

和大哥面不改色,他不慌不忙的道:“可别不信,骑过就知道。”他突然神秘地笑笑:“好多人说,骑过龙马的都能生个大胖小子,灵着呢……”

刘紫辰一愣,粉面微红,陈天宇却哈哈大笑起来。

“老板,我一看你们就是贵人,不然怎么能挑到这匹龙马。”和大哥看着木讷,没想到还挺能说,“龙马也挑人,要不你试试?”

陈天宇望向刘紫辰,刘紫辰白了他一眼,却毫不犹豫地跨蹬上马,这匹龙马果然稳当,动都没动弹一下,刘紫辰刚开始还有些担心,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双手握着马鞍前的扶手,嘴里喝道:“驾!驾!……”

龙马的蹄子像是生了根,摆头打了个重重的响鼻,把刘紫辰吓一跳,她有些尴尬。

陈天宇也问道:“待会,不会把人掀下来吧?”

和大哥摇摇头,挺高兴的道:“嘿,我家龙马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放心吧。”

陈天宇可不相信他的胡诌,他奇道:“那马为什么不走呢?”

和大哥淡淡的道:“头马不走,它是不会动的。”

陈天宇心想原来如此,他也翻身骑上“马大哥”,果然,两匹马一前一后开始往前走,他正思忖着神奇,才发现是和大哥牵着缰绳往前拉它,两人不由哑然失笑,敢情窍门在这呢。

走不走得看主人牵不牵鼻子,跟龙马什么的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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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骑着马,龟速前进,哪有什么危险性可言?和大哥走多快马就走多快,两人挺了挺身板,顿时有了些底气,看来骑马上山跟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这场景,跟牵驴拉磨区别实在不大。

刘紫辰在后面说道:“难道一直就这么慢吞吞的吗?”

她说着话,发现旁边有两个游客模样的人一直对着俩人拍照,不知道什么意思。

说实话,主动帮别人拍照的游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她还特意友好的挥挥手。

和大哥不慌不忙的道:“看你们就是第一次骑马,哪敢让它撒开蹄子跑。我家的龙马真跑起来,你们可驾驭不了,下山的时候你们有胆就试试……敢么?”

“有什么不敢的!”刘紫辰信心满满的道。

三人有说有笑,很快便来到一条满是石子的土路,还是挺陡的坡,“马大哥”迈着蹄子吃力的往上爬,陈天宇真担心这匹又老又瘦的马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毕竟上面还驮着个将近200斤的汉子,那匹龙马就轻松多了,既不用看路,负担又小。

“马大哥”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看的陈天宇于心不忍,他几次都想下马来,还好“马大哥”走的虽然艰难,总算走得平稳,坐在上面也不太颠,和大哥更是目不斜视,径直往前。

这条路他走过多年,以前运货驮个三五百斤不在话下,驮个人不算事。

一路上虽然荒凉,倒也鸟语花香,偶尔有树枝扑面而来,因为走的慢,也能及时闪避,那匹龙马还挺调皮,不时还停下来,啃食路旁的树叶,逗得刘紫辰咯咯直笑。

路途不远,大约二十几分钟,三人两马便已爬到最高处的一个坪台,和大哥示意她们下马歇息一会儿,顺便欣赏一下风景。

此时夕阳还有一丈多高,从坪台上望去,的确别有一番滋味儿。

一位中年妇女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端着两盘豌豆说是喂马,刘紫辰问了一下价格,十元一盘还算公道,便慷慨解囊买下两盘放在两匹马的嘴边。

她见马尾巴轻轻甩动,夕阳映照下颇为有趣,便无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谁知龙马忽然一撅蹄子,差点儿把她当场踹翻,她吓一大跳,赶忙闪躲。

和大哥乐呵呵地提醒道:“小姑娘,你可别站在马屁股后面,要不是龙马喜欢你,刚才你非得滚下坡去不可。”

“你可真会讲话。”刘紫辰轻抚酥胸,惊魂未定,她不敢再靠近,“脾气还挺大的嘛……”

说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再温顺的马也是有脾气的。

两人牵着马,让和大哥帮忙照了几张相片,还挺漂亮的。看着太阳慢慢下落,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开始下山,本以为下山的路会好走些,谁想下山还更颠簸,而且感觉马随时会失蹄,惊险异常。

中途通过一小段水泥路时,马还被一辆驶过的小汽车惊着了,龙马嘶叫着抬起了前蹄,差点把刘紫辰掼下来,还好她总算有些经验,抓住马鞍扶手死活不放,才没发生意外。

不过这么一来,他们也不敢再提放马狂奔这回事了,确实驾驭不了。

第八章 东巴鱼

赠送的东西需要满足人们爱占便宜的心理,但大多数人都不会对赠品有过高的期望。

两人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态,进入拉市海湿地公园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湿地公园的真实模样,一个头戴斗笠的大姐热情的招呼两人上船,木质的小船又细又长,摇摇荡荡,唯一的动力想必就是大姐手中的竹篙子。湿地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淡水湖,水不太深,也就不到一米的样子,与网上图片不同的是,临近冬天水草已经枯萎,所以只剩下一片密密麻麻的枯草杆在水下若隐若现,水面平静得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坐稳喽!”撑船大姐将长长的竹篙探入水中,将小船推离岸边,小船略微摇摆,但很快就平稳下来。

尚未落山得夕阳照映在湖面,洒下一片金光,让人心旷神怡。

湖面上的游船并不多,一路上只能偶尔看见一两艘,撑船大姐站在船尾,非常有节奏地将小船划向湖心深处,远远便看见前方有两艘木船并排靠在一起,很是惹眼。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一阵腔调略显怪异,但悠扬动听的歌声传来——

其中一艘木船上竟然有人在唱纳西族民歌!

乘坐的木船悄无声息的滑行过来,与两艘木船靠在一起,刘紫辰好奇的张望,只见木船上有一名中年男子正在放声高歌,手上还麻利地翻动着铁丝网,蓦地一阵白色的青烟飘过,诱人的香气立时钻进两人的鼻孔,原来他在烤鱼呢!

撑船大姐微微一笑,停稳船:“嘿,情歌王子!”

东巴男子转头望了她一眼,会意笑了笑停下歌声,专心倒弄烤鱼,旁边的几位美女不乐意了,纷纷起哄道:“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陈天宇悄悄打量了一下这位“情歌王子”:年纪在四五十岁,面色黝黑透亮,额头上已是沟壑横生,但丝毫不能遮掩那神采飞扬的表情,在夕阳的余晖中熠熠发光。

不用细看,这是一个精神气场特别饱满的人,如同他的歌声高亢激昂一般,即便他所唱的只是大家听不懂的纳西族民歌,可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才是中国的,此言不虚。两人在这样一个湖面感受到的民族音乐,其穿透力和那种独特的空灵,丝毫不逊色于金碧辉煌的音乐厅,或者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听得如痴如醉,半天才回过神来,陈天宇随口询问了一下烤鱼的价格,巴掌大的东巴鱼,15元一份,不算坑。于是两人点了一份,纳西族男子从木船下的网兜里摸出一条活的东巴鱼,现杀现烤,极为麻利还颇具观赏性。

火热香脆的烤鱼口感极佳,色香味俱全,如果说刚才是为动听的歌声买单的话,现在两人已然被美食彻底征服。这手艺可谓绝了,食指大动的刘紫辰连续点了五六条烤鱼,还意犹未尽。

直到网兜里的东巴鱼已然所剩无几,两条船上的游客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刘紫辰将最后两条东巴鱼烤好后打包,准备在路上继续品尝,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吃相难看,却也是第一次为了美食慷慨解囊。

太阳已快落到地平线,三条木船同时返航靠岸。

其他人都步履忡忡,陈天宇和刘紫辰却盘腿坐在岸边,继续满足“口腹之欲”。

岸边是一条小堤,堤上种着两排叫不上名字的树,或许是白杨吧,高挺峻拔,斜向上看,夕阳仿佛就挂在树梢,分外妖娆;傍晚的时光,不冷不热,再加上微风轻拂,金光倒映湖面,与树影相映成趣,胜似人间仙境。

这让品尝着美食的两人不知不觉的融入到其中,可谓画中有人,人中有画,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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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刘紫辰忽然问。

陈天宇一愣,俏皮地道:“彩云之南,孔雀之乡。”

“不对!”刘紫辰摇摇头,“这里是——艳、遇、之、都!”

陈天宇哑然失笑,他佯作痛苦的道:“这里的风景确实能称作美艳,但人嘛……还没遇上称为美艳的呢,失望失望啊。”

刘紫辰嗔道:“哼,你是不是动过歪心思?不许撒谎!”

陈天宇苦笑,女人的心思啊,叫他怎么猜得透。

“那你觉得我应该动心思呢?还是不应该?”他机智地把问题丢回去。

刘紫辰居然认真的想了想,半天才道:“呃……你是个男人,对美女动心思才是正常的,不动心思只能说明你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这是什么逻辑?”陈天宇苦笑不得,“把你带在身边,我要是还想找什么艳遇,脑袋是不是有点坏掉了?”

他本以为刘紫辰会高兴一下,没想到她仍旧若有所思状,不由好奇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啊?哦……你觉得这里的景色漂亮吗?”刘紫辰顾左右而言他。

陈天宇疑惑的点点头:“当然!有山有水,又清静又有韵味,简直可以说是世外桃源。”

“那你有没有发现,来这里的人基本上就没有像咱们这样出双入对的?”刘紫辰一本正经的道。

陈天宇略惑诧异,他仔细的回想,点点头道:“不是没有而是很少。”

“那你说咱们来这一趟,要是不发生点艳遇什么的,是不是有些遗憾?”刘紫辰看上去还挺严肃,她还真是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陈天宇玩笑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也试试?”

“试你个头!”刘紫辰瞬间翻脸,“还敢说没有动歪心思?”

陈天宇顿时一副苦瓜脸:“你到底讲不讲理呀?……再说你这人明显有性别偏见,凭什么就说我们男人才会盼望有艳遇?难道你们女人就不想钓个金龟婿什么的……”

“庸俗!”刘紫辰啐笑道:“不过男女平等,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欸,你说如果你现在突然看到一个美女,你会怎样?”刘紫辰又问出一个古怪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陈天宇淡定的说:“或许就跟我看到你一样吧,我们家紫辰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别胡扯。”刘紫辰板着脸道:“我真有那么美吗?”

陈天宇连忙道:“当然!美若天仙!我对天发誓!”

“从来也没听你说过这些话,整天就像个死人一样。”刘紫辰突然笑起来。

陈天宇得意的笑笑:“美景美人,这不是心情出奇的好嘛。”

“看来以后真要多领你出来走走。”刘紫辰起身,“好啦,好啦,走吧……咱们还有一张免费的品茶劵呢,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赠品如此物有所值。”

陈天宇并没有着急起身,他望着刘紫辰欢快的背影,又揣测了一番她刚才的问话,似乎隐隐明白些什么,紫辰或许只是有感而发,或许是细心的发现,或许……是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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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在一间不大的茶室内部,静静等待茶艺师。

一阵香风飘动,伴随着几声铃当声响,刚刚撩开门帘走进来的女茶艺师,看见静坐在沙发上的这对情侣,眼中似乎掠过一些讶色,陈天宇的眼睛却有些直了。

茶艺师穿着纳西族的长裙服装,但仍旧难掩绝色美貌,匀称高挑的身材,精致的五官,大眼睛长睫毛,长发及腰,最特别的是她的肤色,健康而深度适中的小麦色,有别于肤白腿长的城市美女,更显出天然的野性和灵动。

山清水秀出美女,此言不虚!

刘紫辰轻轻捅了捅失神的陈天宇:“瞧瞧你,口水都快留下了,擦擦吧。”

陈天宇掩饰般轻咳两声,干笑道:“只是被惊到了……你不觉得她像咱们的一位熟人吗?”他的声音很低,几乎无法听闻。

刘紫辰乜了他一眼:“你们男人的借口永远都是一样,看到美女就色咪咪的说似曾相识,我猜大概还是前世的事吧?”她看起来并不生气,对方的美让她无话可说。

陈天宇提示道:“你先别生气,呃……你看她像不像小雅?”

“小雅?!”刘紫辰显然一愣,半天才呢喃道:“眉宇之间倒是有几分相像,不过小雅可是肤白如雪的RB美女呢,这……”

陈天宇点点头:“要不我怎么会惊得眼珠子快掉地上呢?”

“巧舌如簧,以前真是小看你了。”刘紫辰哼了声,不说话了。

刚走进来的茶艺师,朝着他们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与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更显妩媚和俏皮。

“两位,品尝一下我们这里的山茶特产好吗?”她说起话来也自带一股豪爽之气,声如其人。

刘紫辰欣然回答道:“我们就是专门来品茶的,你们这里的茶当真是免费的吗?”她有些不太相信,150元的套餐,免费的项目也太多了些吧?何况还是如此漂亮的茶艺师亲自登场。

茶艺师继续笑笑:“当然是免费的,我们这里一向热情好客,你们能来到这里旅游,我们就很开心啦。”

她说着话,坐在茶几前,麻利的开始泡茶,看那娴熟的手法,果真是专业人士:“我在这里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年轻夫妻一起到我这喝茶的。”

陈天宇猜她这是说的客套话,这些茶艺师都是“久经沙场”的,自然知道如何讨好人,刘紫辰也没有做声。

“这是我刚刚采摘的一款绿茶,你们尝尝味道怎样?”茶艺师用芊芊玉手递过来两杯热腾腾的茶水。

两人端杯尝了尝,味道清冽,清香扑鼻,果然不错。

“呀,这是泉水泡的茶吧?”陈天宇猜测道。

茶艺师点点头,“准确的说应该是雪水,雪山的水。”

陈天宇恍悟,他忍不住赞叹道:“难怪味道如此纯正。”

“看你们也是经常喝茶的人,一尝就发现了玄机。”茶艺师佩服道。

陈天宇试探的道:“小姑娘,你们这茶叶卖吗?”他猜这也是种高明的推销,所以率先点破。

茶艺师毫无介怀,大方的点点头:“当然是卖的,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买的话纯属自愿,因为你们带出山后,不用雪水泡煮,味道恐怕没这么好。”

刘紫辰忍不住笑起来,“直言快语,真不怕我们喝完就走?”

茶艺师微微一笑,“我们不愁销路的。放心吧,我们从来都不会强买强卖,靠品质说话。”她放下手中的茶壶,递给两人一张名片。

“如果你们觉得茶不错,以后可以联系我,我安排人专门邮寄给你们,只要你们是真心喜欢,现在快递很便利的。不喜欢当然也完全没关系……”

两人不由暗叹她是真会做生意,人家这是目光长远,不图眼前短利。

陈天宇仔细看了看名片:和纪屏,茶艺师。

看着名片,他随口道:“原来你也姓和?”

“嗯,我们整个四社都姓和。”茶艺师点点头继续为他们泡茶。

刘紫辰默默喝茶,忽然问:“你在窗台上放着的是什么?”

茶艺师和纪屏抬头望了一眼,微微一笑:“哦,那是玛卡。”

“玛卡?”刘紫辰讶道:“玛卡不是黄色的吗?你的怎么是紫色的?”

“这是雪山脚下野生的玛卡,我昨天刚刚挖回来的,晒干以后就是黄褐色的啦。”和纪屏简单科普道。

“原来是这样。”刘紫辰恍悟,“生的也能吃吗?”

“可以。女人也可以吃,特别是产妇,补血养胎的。”和纪屏笑道。

“是吗?……”刘紫辰颇感兴趣,“那我可以买点送人吗?”

和纪屏微微一笑:“平时我们是不卖生的,不过你们真想要当然没问题,可惜今天挖的不多,也就窗台上这几个呢。”

“什么价格?”刘紫辰问。

和纪屏想了想:“一克一块钱吧,这东西干得快,现在也有半干呢。”

“行,那我就买它。”刘紫辰很干脆地道。

第九章 酒吧邂逅

玉带河,大水车,酒吧街。

十个到丽江的人,九个会到此寻找艳遇。

一杯鸡尾酒,一曲吉他弹唱,数盏红色灯火,撩动众多少男少女的心。

除了少数几个喧嚣热闹的迪吧,这里大多数是清吧,所谓清吧一般都有乐队驻唱。常见的乐器是吉它、手鼓和电子琴,所以较为清净,弹唱者也多为俊男靓女,个性张扬,相形益彰。

陈天宇和刘紫辰都是偏喜清静的人,自然选择清吧坐坐,酒吧的东西不贵,却也绝不便宜,所以两人只点了杯几十块钱的鸡尾酒,算是入乡随俗。

刚喝下一小口,刘紫辰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好难喝……味道怪怪的呀。”

“鸡尾酒本来就只是好看,谁告诉告诉你好喝?”陈天宇倒是怡然自得,“我本来该喝点别的,鸡尾酒似乎是女士特供。”

刘紫辰笑道:“我又没拦着你。”

“初来乍到,我还是别喝多了。”陈天宇摇摇头,“酒不醉人人自醉,到这里我不用喝便已经醉了几分。”

他四下张望,充满好奇,现在才晚上七八点,酒吧里的人不多,驻唱乐队还未就位,吧台附近只摆着几件乐器,昏黄的灯光下除了他们这一桌,只在角落那一桌有位年轻女子正在低头玩手机。

她或许在等人,什么饮品都没点,而且还是背对着陈天宇,所以看不清对方的脸。

酒吧里的音响设备播放着轻音乐,显然夜生活还没有正式开始。

两人悠然自得的坐着,偶尔聊几句,慢慢来的客人多起来,有情侣也有单身男女,但年龄清一色都比较小,酒吧里的桌位不多,很快就被占满了。

人多些,自然就热闹,乐队也不失时机亮相,他们当然清楚最合适的登台时机。来的是三位摇滚装的年轻人,清一色都是男性,进门后就自发的整理乐器,调试线路,试弹乐器,轻车熟路。

酒吧内的背景音乐停歇,响起低沉而稳健的手鼓敲击声,鼓手变换手法,节奏明快,即便只有一种乐器,也不显单调。随后吉它弦音和键盘和弦,不失时机切入,酒吧内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没有人喧哗,客人们显得很有素质。

陈天宇低声道:“这跟我想象的似乎有点不一样。”

刘紫辰瞥他一眼:“那你想的是怎样的?”

“说好的艳遇呢?”陈天宇颇感失望的道。

刘紫辰啐笑道:“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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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又演唱几首当下流行歌曲,酒吧里偶尔响起阵阵掌声,但总体波澜不惊,演出并不惊艳。

两人觉得有些无聊正打算离去,刚刚起身的陈天宇忽然又坐了下来,他朝刘紫辰嘘了声,刘紫辰不明所以的又坐下来。

“你看谁来了?”陈天宇低声道,他们是侧身对着酒吧门口的,所以刘紫辰微微转头便已明白。

“咦,真的是他?!”刘紫辰微微一愣,奇道,“难道他一直在跟踪我们?”

陈天宇却摇摇头,“不太像,你不觉得他并没有发现我们吗?”

刘紫辰用余光偷偷瞄下门口的角落,两个年轻男女正在窃窃私语,旁若无人。他们的目光专注,聊的也非常投入,并没有东张西望的意思,背对着他们的那个女孩,就是刚开始便坐在那里等人的时尚女子,而刚到的年轻男子风尘仆仆,正是在三塔倒影公园内偶遇的那位摄影师。

刘紫辰点点头,轻轻的抿了一口不太好喝的鸡尾酒:“的确不太像。你说他是来幽会情人吗?……说起来,他跟咱们仅是几面之缘,我们或许是太多疑了。”

“那也不见得。”陈天宇摆摆头,“我一直很相信直觉,但让我最奇怪的是你一向待人亲近、从不以貌取人,这几天为什么处处警惕呢?”

刘紫辰微微一怔,半天才道:“有吗?我自己也觉得奇怪着呢……大概也是直觉吧,说不清。”

“呀,什么直觉?”陈天宇饶有兴致的追问。

刘紫辰认真想了想:“呃……我觉得这个摄影师每次看我的时候,眼神里似乎更多的是敌意,跟其他人略有不同,或许是错觉吧。”

“敌意?……”陈天宇恍悟,“难怪你在拉市海把我问得满头雾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什么样的人看到美女才会有敌意呢?”陈天宇自言自语,若有所思。

他端起酒杯,缓缓道:“看来我得会会他去……”

“欸,你别……我只是说说而已。”刘紫辰连忙阻止。

“放心吧,我有分寸。”陈天宇转头朝她挤了挤眼,“好奇心害死猫,何况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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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年轻人正聊得热火朝天,一位不识趣的客人竟然自己搬把椅子坐在了桌子的第三面。

男士还在说个不停,女士却比较敏感,转头瞪大了眼,疑惑的望着不速之客。

男士也感到些许异常,他总算停下了话头。

“兄弟!真够巧,又在这里碰到你。”陈天宇若无其事的道。

“你……你是?……”摄影师看来视力不太好,屋子里的光线又昏暗,“咦?哦,是你呀,你是3057?”他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说的竟然是陈天宇的微信号尾数。

陈天宇乐道:“没错,你是XSU。”

年轻人倒是坦率:“噢,我叫肖肃,很高兴在这里遇到你。”

陈天宇点点头:“我叫陈天宇,这位……是你女朋友?”

肖肃连忙摇头否认:“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普通朋友,晓莉,刚认识的……这位是我在大理认识的陈哥。”他给女友简单介绍。

名叫晓莉的女孩大方地笑了笑:“陈哥,你好!”

陈天宇问道:“没打扰你们谈事吧?”

女孩没说话,肖肃忙道:“我们也只是闲聊来着,没什么正事。陈哥,你没在大理多玩几天吗?旅程安排得挺紧张嘛。”

“大理的景点不多,我这回主要是来丽江旅游的。”陈天宇淡淡地道。

肖肃点点头:“那倒是……陈哥,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陈天宇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跟他俩碰了碰,“幸会,幸会!”

他又瞅瞅晓莉的神情,见她眉宇间并没有太多亲热得神态,确实不像肖肃的女朋友,便大方的说出来意:“兄弟,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还有位朋友想见你。”

肖肃满脸疑惑,嘴上却道:“可以啊……你朋友在哪?”

“跟我来。”陈天宇端起酒杯起身,肖肃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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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你,我说这里还会有什么朋友呢?”见到刘紫辰,肖肃忍不住笑起来。

刘紫辰伸出手与他握了握。

“幸会啊,孙大圣。”她颇有深意的道。

肖肃有些不好意思:“居然被你们看出来了,我还以为自己打扮的像模像样,始终还是漏了馅。”

“既然你都承认了,那多收我的钱是不是该退给我呀?”刘紫辰一本正经的道。

肖肃愣了片刻,才尴尬的挠挠头:“我平时都是收六十的……不过你们真嫌贵,我可以退给你们。”

陈天宇见状拍拍他的肩膀,“你可真够实在的,她逗你玩儿呢。坐吧,我给你点杯酒?”

肖肃连忙摆摆手,推辞道:“不用不用,我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只是怕怠慢了朋友才跟你过来。”

“出门在外好几次遇上也真是缘分,要不坐下聊会儿天?”陈天宇笑道:“那个公园可能今年总共就接待过咱们三名游客吧?”

三人都笑,肖肃坐下闲聊片刻也熟络起来,看起来几人性情还蛮对付,也抽空互相作了介绍。

刘紫辰乘机问道:“我看你拍照挺专业的,你是摄影师吗?”

肖肃摇头道:“我这点道行哪里算得上摄影师,你们要求也太低了。我只不过是一名娱记,主要工作也是拍摄采风,所以比较热衷旅游……对了,你们是做什么的?”

“呃……”刘紫辰一下子没回答上来。

陈天宇接话道:“我们俩都是基层公务员,我搞保卫工作,她在办公室当文秘,正好赶上年假就出来玩玩。”

“公务员很不错呀。”肖肃似乎平添了几分好感,又有几分羡慕,再则听说他们是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话就更多些。

“工作稳定,也相对轻松些。不过这几年吧,任务艰巨许多。”陈天宇实话实说,“收入当然就比较一般。”

肖肃点头表示理解,“你们得工作挺好的,至少不用像我一样风里来雨里去。”

刘紫辰好奇:“额……误记到底是做些什么具体工作的?”

肖肃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说误记只是为了好听点,其实就是大家常说的狗仔队,我这个工作基本属于不务正业,家里人几乎没有支持的。”

刘紫辰奇道:“既然家人反对,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份工作呢?”她问完就有些后悔。

肖肃一脸不在意的样子:“这份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自在,名声不好听一点,但我挺喜欢的,个人又比较喜欢旅游、摄影什么的,一举三得。你们可能不太清楚狗仔队也分好多种,有的是专爆黑料窥探明星隐私的,有的是街头星探专门拉人入行的,而我这种是纯爱好,人畜无害,当然,就跟你们说的一样,收入比较低。”

刘紫辰微微一笑:“这么说你是一名比较有良心的娱记。”

肖肃没有假谦虚:“可以这么说,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陈天宇在旁插话道:“我看你好像挺有经验的,干了很多年吗?你年纪看上去也不大……”

肖肃笑道:“我就当你是夸奖我,前年我才大专毕业呢,从事这个工作还不到两年时间,技术倒是学了点,不过差不多都是瞎混过来的。”

“难怪。”陈天宇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刘紫辰又问道:“这次你到丽江来,是体验生活还是?”

“不瞒你们说,我这次其实是专程到YN来,你们也知道这里有不少的影视基地,还是许多人向往的浪漫之都,对于我们这些娱记小白来说,就跟圣地一样,总要前来朝拜的。”

刘紫辰掩嘴一笑:“你是不是也想体验一下演员的生活,所以才去扮演孙悟空?”

肖肃坦诚的道:“有这方面的想法,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挣钱。”

“挣钱?好吧,看在你确实窘迫的份上,我就不找你退款了。”刘紫辰玩笑道。

“嘿嘿……多谢体谅!”肖肃合掌作了个揖。

陈天宇促狭道:“兄弟,你挺厉害的嘛,照你自己的说法,才来这里没多久,就成功抱得美人归,果然不愧是老手呀。”

肖肃帮忙摆手,他显得有些羞赧:“你们可别误会,我和晓莉只是认识而已,她到这里找工作,我呢,恰巧认识几个圈里的人,所以就想帮帮她,真的没别的想法,再说我一穷二白的,到YN两三个月事没干成多少,钱却差不多花光了,哪敢有什么奢望呀?”

陈天宇闻言点点头:“我看那女孩的穿着打扮,家里应该也是挺有钱的,门不当户不对,确实有些难度。”

“你这什么老古董思想,两情相悦,讲什么门当户对!”刘紫辰不乐意的道,“如果你真喜欢她,姐可以帮帮你呀,照我看那女孩对你还是有些意思的……放胆追呗,怕什么?不有句话说嘛:莫欺少年穷!”

陈天宇苦笑道:“你净瞎出主意。”

刘紫辰嗔道:“切,你们男人都一个样,有贼心没贼胆!”

陈天宇缩缩脖子,肖肃也忍不住笑起来:“真羡慕你们……我先过去了,咱们下次聊。”他看到晓莉一直朝这边张望,大概等急了,便起身告辞,陈天宇两人也不再挽留。

第十章 木府风云

木府,是丽江木氏土司衙门的俗称,位于丽江古城狮子山下,是丽江古城文化之“大观园”,整个建筑群坐西朝东,是一座辉煌的建筑艺术之宛。

刘紫辰强烈要求到木府看一看,自然是受到了电视剧的影响,在电视剧《木府风云》热播前,相信并没有几个人听说过木府这个景点。

两人到达木府门外,便被这存留于世的明清古建筑所震撼!其建筑之宏伟,宫殿之辉煌,雕刻之精致,物件之玲珑,绘画之璀璨,都可谓美轮美奂,无与伦比。当然,木府由于地震,曾经过重建,如今的木府已是第三代府邸,两人并不知情。

阿勒邱与19任土司木增的故事也被镌刻在一间据称是阿勒邱卧室的墙外,刘紫辰在那里站立了许久,屋内陈设很简单,只是那顶略微变黄的蚊帐异常醒目,似乎依稀还能看到女主人彻夜难眠的景象。

传说中有一片净土,住着古老的民族,

每一个人都能歌善舞,他们从不孤独。

传说中有一座雪山,白云在山比漂浮,

一个梦反反复复,只想让你默默的领悟。

“哦啊咿呦~啊咿呦啊咿耶!”

时光变迁,岁月沧桑,谁还记得这个热情而熟悉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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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紫辰问:“世上真有阿勒邱这样的女子吗?”

“你说的是现实中还是电视里呢?”陈天宇揶揄道。

刘紫辰白了他一眼:“当然是现实中啦。”

“那绝对没有!”陈天宇非常肯定的道。

刘紫辰奇道:“为什么?”

陈天宇煞有介事的道:“真正的女强人一般不漂亮,漂亮的女人一般不够强大,要想鱼与熊掌兼得,并成就一番伟业,那定然不是阿勒邱。”

“我觉得你的心里挺扭曲的,是不是对美女有偏见呀?”刘紫辰一针见血的道。

她转瞬又道:“其实你说的或许有道理,美丽与伟大不可兼得,人总要有取舍。”

“还是你总结得到位。”陈天宇笑道。

两人正在边说边走中,忽然街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几个手持棍棒的皂吏把游客们驱赶向街道两旁:“土司大人招亲,闲人闪避!……威武!”

两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错愣的躲到一边,只见大队人马抬着一顶官轿从街角过来,一群官差皂史扛着堂板,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轿子里一名带着官帽的大老爷还探头出来,四处张望。

刘紫辰哑然失笑:“好大的官威!居然还要鸣锣开道!”她当然明白这是景点的路演,街道边的游客们也逐渐反应过来,在旁起哄叫好。

这群现代演员也真能恶搞,当街便开始“强抢民女”,几名游客惊叫着闪开,却也有别的女游客自愿当了俘虏。游行队伍来到刘紫辰身旁时,竟然临时起意打算将她带走,陈天宇正待阻拦,谁想刘紫辰笑嘻嘻的非常配合,官差把她强行押走后,陈天宇只能苦笑。

这家伙也太皮了点吧?啥事都要凑热闹。

下一场戏是木府选美,官差们簇拥着战利品上了一座高楼戏台,楼上早已张灯结彩,女游客们佯装拼命挣扎,却完全没有逃跑的意思,她们显然也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露脸机会感到无比新奇。

方才坐在轿子里的官员大摇大摆,四平八稳的坐在大堂正中,一个管家模样的站在楼台栏杆前,声音洪亮的宣读选美规则,最后大喊一声:“有请木府大公子!”

木府大公子一出场底下全场哄笑,什么玩意儿?三寸丁,鞋巴脸,O型腿,要多丑有多丑,丑公子在几位嘻嘻哈哈没正型的“新娘子”面前晃来晃去,最后竟然停在了刘紫辰面前,刘紫辰错愣的掩着嘴,防止暴笑出声,身体却忍不住花枝乱颤,陈天宇也站在楼下,幸灾乐祸。

本以为丑公子就此选秀成功,不想旁边突然有个女子大喝一声:“谁敢跟本姑娘抢夺夫婿?”话音未落,屋角忽然飞身落下一人,手持长剑,俏脸煞白,衣袂飘飘。

江湖侠女前来抢夺丑婿?亏导演想的出,楼下观众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静观其变。

侠女拔出长剑架在丑公子的脖颈上,厉声喝道:“糟糠之妻不可欺!还不赶紧跟我回家?”

丑公子似乎也没想到剧本里还有这一出,他愣了半天,幸好他的演技还不错,顺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猛嗑响头:“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磕头的响声很大,这位演员还真够卖命的,楼下观众终于发出排山倒海的爆笑声、鼓掌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女侠面如冰霜,单手扯起丑公子就打算离开。

刘紫辰忽然起了兴致,她叉着腰质问道:“这位姑娘,我可是正宫娘娘!要把人带走,怎么也得打声招呼吧?这样是不是太不礼貌了呀?”

女侠似乎愣了一下,她停下脚步,打量了刘紫辰几眼,见她并没有穿着戏服,大概也猜到她只是群众演员,刘紫辰却被她那极其怨毒的眼神吓一跳,这女侠演的也太逼真了些吧?怎么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呢?

刘紫辰正在疑惑,趴在地上的丑公子却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速度极快的躲到刘紫辰背后,女侠也不客气,拔出长剑就刺,竟然连话都懒得说,刘紫辰暗暗吃惊,抵挡几下才发现非常吃力,自己竟然根本不是对手,地上的丑公子更是惊得屁滚尿流,四处乱串,女侠穷追不舍,戏台上乱成一团,坐在中央的官员也站起来身大喊:“快快住手,快快住手!”

根本没人搭理他,任由他吹胡子瞪眼。

场面竟然有些失控的感觉,陈天宇也察觉到了些异常,正待挤到前面查看情况,却听见前排观众们发出一阵尖叫声,从人群的缝隙中望过去,丑公子居然从高楼上坠落下来,

“啪”的一声巨响,重重摔在地板上,人群瞬间鸦雀无声,只是下意识地纷纷闪避。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众人都有些傻眼,这还是演戏吗?那也太拼了吧,虽然戏台只有两层,但看高度也超过了四米,自由落体摔下来能没事?这要是戏码,可着实让人开眼。

直到楼上响起那位官员的大白话:“快叫救护车,快报警!”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显然是真发生了意外,有几名游客连忙掏出手机拨打120,但大多数人却如鸟兽散,不敢沾惹这是非。

大家都是远道而来的游客,并不想惹这麻烦。

游客们的淡漠和自动疏散倒是给陈天宇让开一条路,他飞身上前,首先探了探丑角演员的鼻息,还好一息尚存,但看那苍白如纸的脸色,显然早已昏厥过去。

刘紫辰挤开人群也来到他的身旁,焦急的问:“怎么样?”

陈天宇扶住她,安慰道:“暂时没事,他还活着。”

刘紫辰长舒一口气,但她深感自责:“都怪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心血来潮,这下害人了……天宇,这可怎么办?”

“紫辰,你别慌,你不过是名群众演员而已,能有多大责任?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陈天宇冷静的道,“我猜,就算你不配合他们演这一出,结果也会是一样的。”

刘紫辰疑惑道:“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现在还说不清楚,等警察过来再看吧。”陈天宇把她扶到一旁,“你先休息会,我来处理。”

“对了,刚才那个拿剑的女人呢?”陈天宇忽然问。

刘紫辰茫然的摇摇头:“没注意……上面乱糟糟的,都被吓坏了。”

第十一章 蓄意谋杀

警察并没有来,只有救护车抵达现场后对坠楼的演员进行急救。因为景区管理者了解到人员没有生命危险,也便以为这是纯属演出意外,当做工伤事故进行处理,所以根本没报警。

亲历此事的刘紫辰也是心有余悸,她虽然很是疑惑,但听闻这位演员安然无恙,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木府选美是景区固定的小剧场,每天都要重复上演三次,可以说演员们几乎都已演的很麻木,景区管理层对这次意外也是属冷处理,毕竟任何工作都有风险,只要不死人就万事大吉,至于内中有什么隐情,他们也懒得过问。

不过出于消除负面影响的考虑,景区还专门出面给几名参加演出的群众演员发了压惊红包,应该说善后工作还颇为细心周到,游客们本来就只是图个热闹,看后果不严重大家也就一笑了之,当做此次旅游的一件谈资。

这或许会成为一个新闻,但绝不会成为一宗案件。

有些胆大的游客甚至还沉着的用手机拍摄了演员坠楼的短视频上传网络,获得不少的点赞和评论,吸粉无数,标题党们也借机发表公众文章,题目就叫做:【相爱相杀,自由落体如何承载生命之重?】

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完,原因更是扑朔迷离,那边的文章短视频便已登上热搜头条,刘紫辰一手拿着“抚恤金”,一手翻着手机新闻客户端,哭笑不得。

“这些人怎么都不关注事情真相呢?尽传播些捕风捉影,夺人眼球的谣言……”刘紫辰越看这些自媒体小编的内容越生气,有些文章根本就是胡编乱造,有些甚至逻辑混乱,错字连篇,但仍然有众多网友跟风评论,惋惜惊讶感慨愤愤、赞叹演员敬业云云。

最让刘紫辰生气的是,她的照片竟然被某一篇文章单独拿出来放大,挂在首页,这也罢了,文章标题竟然是:【木府惊现五千年一遇气质美女,上演现代版三角虐情】。

刘紫辰震惊的差点儿把手机摔碎,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顿时粉面煞白,不知所措。

“这是公然侵犯我的肖像权。”她可不是某些一心想出名的年轻网红,对于这件事更多的是愤怒,“我得找他们去!”

陈天宇促狭道:“别人上热搜,高兴还来不及呢,看把你给吓的。”

刘紫辰撇撇嘴:“幸灾乐祸,我可不想当什么名人,更不想被这些无良小编过度消费,到时候泥沙俱下,指不定就会臭名远扬。”

“嗯,那倒是。”陈天宇颇为赞同,他想了想,“但这视频已经流传出去,咱们也无力阻止,要不要让明月她们帮帮忙?”

刘紫辰仔细想了想:“唉,这毕竟只是一时热度,再说类似的文章只有一篇,应该影响不大才对,而且事件的核心不是我,咱们低调些,应该没问题吧……要不我买点破衣烂衫,另外再戴个口罩啥的。”

陈天宇笑道:“看你这惶恐的模样,出名似乎也不怎么好玩嘛,不知道肖肃那些狗仔队们会不会盯上你哦。这下倒好,刚认识一个娱记,躲着的也是娱记。”

经他这么一提醒,刘紫辰也担心的道:“咱们的照片还在肖肃手中,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陈天宇认真想了想:“据我观察,肖肃这个人虽然稚嫩点,但品性不坏,就算他看到了这个新闻,恶意传播的可能性也不大,至少能提前知会咱们一声吧,这是基本的礼节。”

刘紫辰点点头,她稍稍平静些,对于网络暴力,她可是心有余悸,毕竟这种暴力曾经差点夺走陈天宇的性命。况且,作为北亭两大主力侦探,过度曝光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刘紫辰为难地问:“那咱们还用去调查这件事吗?”

陈天宇反问:“你不是说过咱们这次旅游不插手任何案件吗?”

刘紫辰犹豫道:“可警方并没有出面……我当然是不想掺和与工作有关的事,可心里总感觉怪怪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你跟我说说呗,咱们预先探讨探讨不算参与,如果当真有什么疑点,报个案很简单,最多匿名嘛,警方不可能不过问的。”陈天宇指点迷津。

刘紫辰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每天发生的案件千千万,始终还得归警察管,咱们现在的身份是老百姓,那就按老百姓的流程走。”

“你想通了,我就落得轻松。”陈天宇怪笑道。

刘紫辰瞥了他一眼,嗔道:“好像我给你念了紧箍咒似的,找到机会就寒碜我。”陈天宇忙说不敢,刘紫辰又道,“咱们正好换个视角,或许能发现不一样的风景。”

陈天宇笑道:“那倒是,刚才你就在第一现场,不如你先来说说发现什么疑点吧?”

刘紫辰想了想:“首先,我敢肯定中途出场的那位女侠定然不是剧组事先安排的,举动怪异,我就不说了,单凭那恶毒的眼神,真演戏非得拿奥斯卡金像奖不可。”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木府大公子,即便不刻意扮丑,那颜值也是不堪入目的,而那位女侠吧,称的上貌美如花,要说他们俩之间能发生点什么事,似乎让人难以置信。”陈天宇反驳道。

刘紫辰点点头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没起太多疑心,真把她当作了实力派演员,可后来我发现那位扮演木府土司官员的人,脸色也有些强忍不住的惊愣,根本不像装出来的。他显然也不认识这位女侠,这就很可疑了,后来我又与她周旋,发现她身手很是了得,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最后还把那个丑公子逼得跳下楼去……”

陈天宇想了想,又问:“你能确定丑公子是自己跳下楼,还是被其他人推下去的吗?”

刘紫辰摇摇头:“当时环境极其混乱,戏台上的人也很多,面积又不大,一些细节动作看不真切,再说当时我也有些慌张。”

“连你都会觉得意外,表现慌乱,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陈天宇点点头,“其实不管丑公子是自己跳楼还是被推下来,我在楼下至少发现他是很畏惧那位女演员的,相好旧识也很有可能。只是因为我离的比较远,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就出现了视觉盲区,否则我应该是可以看清楚他是如何坠楼的。要说因情生怨也不是不可能,但应该不会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或许是替人出头……”

陈天宇又仔细的想了想:“要想知道事情真相,现在只能问问那位土司官员或者丑公子本人,只要识破那位女侠的真实身份,我想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刘紫辰也赞同他的观点,所以她问:“那咱们还要报警吗?”

“如果是普通的一次小争端,我认为对方不必如此精心布局,而且选择这样的公众场合,你不觉得有些昭告天下的意味?”陈天宇略作思索:“这次事故不排除谋杀未遂的可能,咱们还是报警为好,让警方好好查查内中因由,没事就好,有事也能避免发生更大的恶性案件。”

他说着话,掏出手机拨打110,简单向警务台反应了现场发生的事,并把自己俩人分析的结果委婉的告知接线员,那边表示感谢后便挂断了电话。

刘紫辰问:“咱们俩还要留在这里配合调查吗?”她有点担心影响行程。

陈天宇摇摇头,“现场目击证人这么多,不差我们两个,警方肯定还要进行更大范围的排查,咱们留在这里作用不大。”

刘紫辰欣喜的道:“那就好,我真怕你技痒呢……对了,那个丑公子会有生命危险吗?”

“看样子没什么大碍,身体还挺壮实的,只是摔昏过去。要是你不在场的话,情况可能会糟糕许多,说不定他得感谢你救了他的命。”陈天宇笑道,“这件事顶多算个故意伤害,还轮不到我出手。”

刘紫辰啐笑道:“你整天想的就是命案,这世界可没那么不太平。”

“但愿如此。”陈天宇若有所思,“对了,咱们下一站去哪?”

刘紫辰想了想:“今天也没其他安排,咱们不如在古城里逛逛,走累了就回客栈休息去,这么一闹腾,我也真没什么心情了。”

“也好。”陈天宇玩笑道,“晚上睡一觉,说不定你就成明星了,做好准备。”

“切!……就你无聊。”刘紫辰也回复了一脸笑容。

第十二章 黑龙潭

古城的东北面有个景区叫黑龙潭,两人也是闲逛着发现了这条小路,抱着随意走走的心态,他们成了为数不多踏足这个景点的人,公园是免费的,一路畅行无阻。

所谓黑龙潭,还真只有一潭水外加一个小亭子,亭子里偶尔有游人,对于图清净的他们来此倒也没什么,亭子里的三个人却让他们有些看不懂。这三名游客都是年轻女孩儿,年纪也就是二十出头,不知道为什么也会到这样偏远的公园来玩。

其中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背对的两人,望着潭水发呆。而另外两个女孩坐在亭子的石凳上叽叽喳喳聊个没完,不时还发出阵阵爆笑声,很显然,这三个人并不是一起来的。

陈天宇也找了条石凳坐下,他的注意力几乎完全被两个天真无邪、聊得热火朝天的女孩吸引,那种从内心深处洋溢出来的快乐和青春活力,特别容易感染到别人。刘紫辰却时不时瞄一眼那个略显忧郁的背影,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自从在那木府戏台上经历了演员坠楼事故之后,她的心态悄然发生些改变:她敏锐地意识到,在这个看似繁华喧嚣、灯红酒绿、盛世天堂的都市,显然还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只是这种暗流被表面上的光鲜所掩盖,若非亲身经历轻易无法察觉。

所以,心思细密的她便不知不觉的多留了几分戒备。

“你看那两个女孩无忧无虑的样子,羡不羡慕”陈天宇忽然问她。

刘紫辰微微一笑,轻撩秀发:“我和她们一样年轻时还在学校里,同样也是这样无忧无虑,幻想联翩,有什么好羡慕的”

陈天宇饶有兴致地道:“要不你试着猜猜,她们现在聊些什么开心事呢”

“你可真够无聊的,猜这个干嘛”刘紫辰有些莫名其妙,“年轻女孩无非谈些风花雪月喂,咱们这样瞅着人家是不是有些不礼貌”

陈天宇怪笑道:“我不是看着你心情一直不太好,找点乐子嘛。”

“亏你想得出来。”刘紫辰笑道,“这里山清水秀的,我早把先前那篇翻过去啦。”

陈天宇朝她使个眼色:“我想过去跟她们搭个讪,你没意见吧”

刘紫辰闻言一愣:“呃你说真的”

“我经常说假话吗”陈天宇下意识的摸摸鼻子,鼻尖莫名有些痒。

刘紫辰轻轻地摇摇头:“那倒不是。如果你真愿意经常跟女孩聊聊天,我是非常乐见其成,免得整天板着个脸生人勿近,让人退避三舍说吧,到底又想什么鬼主意呢”

“唉,还是被你看穿了。”陈天宇尴尬地笑笑,“按照你的计划,咱们得在这个城市呆好几天,若是一直去那些知名景点,你不觉得挺没意思的吗咱们又不是跟团旅游,对吧。”

“嗯哼,然后呢”刘紫辰好笑的道。

陈天宇低声道:“咱们得找个本地人当导游,你说是不是”

刘紫辰莫名其妙地点点头,道:“道理没错,可我们在丽江也没什么朋友,上哪去找导游若是有朋友确实会好玩些,毕竟他们才熟悉,真正好吃好玩的东西在哪里。”

陈天宇斜乜她一眼:“哎,这不就有现成的吗毫无心机的两个本地人就坐在你我面前,何必舍近求远”

刘紫辰恍悟:“我说你怎么这么反常呢还有雅兴盯着人家小姑娘看,果然是另有所图。那就去呗,祝你马到成功,施展成功男人的魅力。”

“其实吧”陈天宇苦着脸,“我再三权衡,还是认为你去比较合适点”

“切说半天还以为你真行。”刘紫辰终于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胆小鬼”

俗话说:紫辰出马,一个顶俩。

陈天宇眼光不错,这两个女孩子不但胸无城府,而且确实是正宗本地人,还在同一家餐厅工作,一名服务员、一名收银员,服务员名叫七妹,收银员名叫孟歌。七妹笑点低,笑起来咯咯不停,孟歌喜欢胡侃,说起来就停不下嘴,两人真是绝配。她们见刘紫辰气质出众,说话又大方得体,都心生好感,一来二去很快便成了朋友。

七妹甚至邀请刘紫辰到她们餐厅吃饭,承诺能给打七折,这话听着就很实在,刘紫辰都不由心动了。于是她问餐厅的具体位置,孟歌便说在花马街,那里的三文鱼刺身特别有名,而且制作过程是全程对游客开放的,颇具观赏性。

“菜价贵吗”刘紫辰也实话实说。

七妹咯咯笑起来:“你自己去肯定贵呀,不过有我们领着,就不贵。”

孟歌也凑过来,她本来就爱说话:“紫辰姐姐,你这名字可真好听,我猜你肯定在想,花马街这么有名,定然到处都是宰客的。我跟你说呦,宰客的一般都是铺面位置好的那几家,而且我们这行有个规矩,宰生不宰熟,你们遇到七妹就有福了,别看她年纪小,在好几家餐厅工作过呢,看不出来吧资深服务员别说她领着你去,就随便走到哪家餐厅,提她的名字,都能给你打个八五折信不”

七妹在旁一个劲的笑,看来孟歌所言不虚。瞧这么爱笑的姑娘,小圆脸蛋又长得特别讨喜,受人欢迎一点不奇怪。

刘紫辰故作惊讶道:“七妹,瞧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这么厉害的吗”

七妹笑嘻嘻地道:“孟歌最喜欢帮人吹牛的啦,不过有一点她说得对,我一看到你们就特别有亲切感,所以一定不会坑你。”

“以后你们找地方吃饭就联系七妹,她自己也是个大吃货呢。”孟歌故作神秘的低声道,“她还能带你到别的地方吃东西,又便宜又实惠,我们店的三文鱼刺身尝个鲜就足够了,毕竟定价还是偏贵的。”

刘紫辰听着也是乐不可支,这俩姑娘实在太可爱了,简直掏心掏肺呀。

“那我今天晚上就去你们餐厅捧场。”刘紫辰笑道,“先别急,我还得跟我朋友商量商量,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惯生鱼片呢。”

七妹调皮地侧身往那边瞄了一眼:“紫辰姐姐,那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呀真有范。”

刘紫辰俏脸没来由的一红,遇到这种口无遮拦的,她也有些招架不住:“算是吧你们在这等我一下,待会给你准信。”

刘紫辰低声给陈天宇讲两个女孩的情况,并说了自己捧场的打算。

陈天宇频频点头,这本来就是他出的主意,只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略作思索后问:“服务员和收银员都是普通岗位,当导游的话,她们真能随随便便走得开吗”

刘紫辰颔首:“餐厅嘛,其实就是饭点时间比较忙,平时挺闲的,而且她们说餐厅人手充足,请个假很容易她们自己也挺乐意的,我恰好也很喜欢她们。”

“噢,你喜欢就好。”陈天宇乐道,“如果请假要扣工资的话,我们就把钱补给她们,免得小姑娘吃亏。”

刘紫辰乐道:“你这家伙,想的还挺周到的嘛。早有预谋的吧”

两人相视一笑,蓦地

不远处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剧响,紧接着又传来几声尖叫:“有人跳湖了,有人跳湖了”

两人闻言大惊,不约而同的朝黑龙潭望去,刚才还平静如镜的潭水中果然有一个瘦弱的黑影在本能的挣扎,动作不大只是扑腾起些许水花。

刘紫辰急道:“糟了,好像是刚才那个一直发呆的小女孩。”

七妹和孟歌也跑了过来,只听七妹焦急地说:“我不会游泳啊,怎么办怎么办”

孟歌也是干着急:“我也只会一点点呢,而且我听说这黑龙潭深不见底,下面好像有水怪的”

此时,黑龙潭岸边也有少数几名游客发现了这个情况,但没人敢下水营救,竟然有人还习惯性的拿起手机拍起照来,眼看着瘦弱的身影慢慢下沉,陈天宇脱下外套,果断地道:“我去救她”

刘紫辰不同意:“你当自己是神仙吗,装了假肢还游泳啊再说这水一看就很深,底下有没有暗流还不知道呢,而且现在水这么冷,万一抽筋怎么办”

“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陈天宇眉头紧锁,他清楚刘紫辰说的也是事实。

刘紫辰犹豫片刻,她忽然脱下了羽绒服,踢掉了鞋子:“算了,我来试试”

话音未落,她已经飞身跃入冰冷的黑龙潭中,再次引起周围的惊呼声,七妹和孟歌更是瞪大了眼睛,这确定是刚才那个温文尔雅的小姐姐吗

两人正在发愣,陈天宇在旁冷喝道:“你们俩别发呆啦,知道哪有竹竿之类的东西吗快来帮忙”她们这才幡然醒悟过来,凭借着她们往常到这里的经验,很快找到一根长竹竿,还有几根藤条。

陈天宇二话没说,把藤条和竹杆连接起来做了个简单的捞网。

另一边,落水女孩已经开始下沉,刘紫辰奋力地游过去,总算及时的扯住了下坠的身躯,不过她的游泳水平并不高,黑龙潭水长时间静止,尤为冰冷刺骨,她的动作变形而且僵硬,半天也没能把人捞起来。

眼看着连她自己也即将下沉,刘紫辰凭借着意念抱住了瘦弱女孩的身躯

第十三章 江湖儿女

“太好啦,她出来了!”

岸边响起一阵欢呼声,一名路人用手机记录下这芙蓉出水的珍贵一刻。

陈天宇及时伸出手中的竹竿捞网,刘紫辰奋力游动几下,终于抓住了竹竿上的藤条,岸上几人合力,把水中的两人顺利拖上岸。

刘紫辰浑身湿漉漉的,脸色苍白,不停发抖。陈天宇见状,连忙给她披上衣服,见旁边已经有人在对落水女孩实施急救,他便扶着刘紫辰到山坳里换上一件自己干燥的衣服,并且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取暖。

刘紫辰的整个身体都是冰冷而僵硬的,足见潭水之寒冷。

十几分钟过去,刘紫辰的脸上才回复一些血色。

“你可真够冲动的,不知道危险吗?”陈天宇语气柔和的埋怨道,“好点不?”

“再抱紧一点。”刘紫辰闭着眼,伏在他的胸口上,感受着炽热的体温,她现在根本不想说话。

又过了一会,远处似乎响起了一阵骚动,大概是落水的女孩已经醒过来,救护车的警笛声也及时响起,众人齐心协力把她用担架抬上车,七妹两人自告奋勇的陪着上医院去了,真是两个热心肠的人。

警笛声渐远——

刘紫辰忽然轻声呢喃道:“咱们也走吧。”

“好。”

两人相拥着绕道往公园外走,几位眼尖的游客纷纷鼓掌并竖起大拇指,一位细心的妇女还颇为友好的跑过去,帮他们把落下的手提包提在手里。

直到把两人送上出租车,这位妇女才默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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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稍微有点感冒的刘紫辰还是应约来到了花马街的某家餐厅:金汶餐厅。这个名字起的挺有创意,把汶字拆开就是三文,金汶指的就是三文鱼里比较受欢迎的金鳟。

七妹收到两人要来的消息后,早早便等在饭店门口,像迎接贵宾般将他们请到预留的餐桌,还忙前忙后帮他们选鱼选配菜,找厨师,不愧为金牌服务员,可谓面面俱到;甚至是火锅底料,小菜酱料她都要亲自送过来,不让别人插手,她还特别推荐了两款野菜,一种名叫薄荷叶,一种竟然叫“水性杨花”。

薄荷叶还真不是谁都享受的来,气味很呛,一般人难以入口,但“水性杨花”这道蔬菜让两人眼前一亮,据说这种花在有阳光的时候将花露出水面,没有阳光的时候,将花潜在水里,由此得名;从外形看,水性杨花细长的径连着一个花骨朵,在火锅里烫一下,爽滑可口,两人连续点了好几份,大饱口福。

金鳟三文鱼也颇有特色,现场选鱼、当场摔昏,然后在透明的玻璃厨房内手工处理:剐片。不说别的,仅凭刀工就得服气,而且这里还流行“一鱼三做”:鱼肉做冰镇刺身,鱼排高温油炸,鱼头煮火锅高汤,一点不带浪费的。

他们又根据自己的口味和七妹的推荐点了几个配菜小盘。七妹悄悄告诉他们,总价格不到三百块,打七折只要二百元左右,真是物美价廉。

两人饱餐一顿后,正准备结账离开,七妹过来帮他们刷单,刘紫辰随口问孟歌怎么没来上班,七妹笑嘻嘻的说孟歌今天专门请假到医院,照顾那位落水女孩了。两人顿时明白过来,为孟歌的古道热肠感到钦佩,要知道孟歌只不过是一名普通收银员,收入并不高,请几天假的话,工资受影响不说,全勤之类的恐怕也是拿不到。

这点钱对许多白领来说可能不值一提,但对她们这种年龄的打工者而言,往往意味着会吃不上饭。

“你们要是有什么困难,不妨联系我,我们会尽力帮忙的。”刘紫辰心疼地道。

七妹咯咯笑着,认真的在菜单上划拉核销:“放心吧,我们都不怎么乱花钱,不会有什么困难的,再说,我还有存款呢……到时候我们俩轮流照顾她,一定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刘紫辰两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真是个乐天派。

七妹忽然道:“紫辰姐姐,你们能等会再走吗?”

“额,怎么了?”刘紫辰问。

七妹俏皮地笑了笑:“没,孟歌她们等会要从医院赶回来,特意打电话给我,让你们等一会儿。”

刘紫辰疑惑地问:“她们?……还有谁?都是你的朋友吗?”

七妹连忙摇摇头:“不是呀,你们忘了吗?还有那个想不开的姐姐呀,她想专程过来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呢,嘻嘻,刚才我把你们来店里吃饭的事告诉她们了,紫辰姐姐,你不会生气吧?”她的心思单纯,有什么说什么。

刘紫辰看了陈天宇一眼,犹豫道:“感谢就不用了吧?其实也就是举手之劳。七妹,要不你跟她说说,心意我们领了,让她在医院好好休息调养身体,这个时候还不适宜到处走动的。”

“她坚持要过来,孟歌说她也劝不住。”七妹为难道。

刘紫辰还待说话,陈天宇拉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坐下。

“那就见见吧。”他淡淡的道,“免得人家心里老惦念这点小事。”

刘紫辰诧异的望了陈天宇一眼,不明白他是何用意。

这边七妹利索地结完账先去忙了,陈天宇才解释道:“稍安勿躁,我正想找她了解点情况,这机会挺好的,择日不如撞日嘛。”

刘紫辰撇着嘴,怪笑着点点头:“嗯,我猜你就没安什么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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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一刻钟过去后,孟歌果然领着一位漂亮女孩赶回店里,经过介绍,刘紫辰两人知道这名女孩叫小雪,正是昨天在黑龙潭寻短见的那位;小雪也知道了两人的名字。

于是,刘紫辰关心的问:“小雪,你恢复得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吧?”

看得出来,小雪的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神情也很憔悴。

“紫辰姐,我没事,谢谢你们。”小雪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刘紫辰忙道:“我刚才和七妹说了,你不必专程赶过来的,多休息恢复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小雪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其实……其实你们没必要救我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刘紫辰正琢磨该怎么宽慰,小雪已凄然一笑:“不过你们放心,既然老天爷还不想让我死,那我一定要好好活下来,绝不会再轻易寻死。你们的出现,已经让我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好人,所以我已经想通很多了……”

陈天宇平静地道:“人生不如意,十有,不过我想在你身上一定发生过很多不幸的事,你应该跟自己的朋友好好倾诉一下,不然闷在心里恐怕也会憋坏的。”

陪护的孟歌沮丧地道:“我在医院里,跟小雪聊了好多,但她始终不肯吐露心事,我也觉得无能为力,或许,小雪还不愿意把我们当成朋友吧。”

小雪连忙摇头,她的眼眶微红:“不是这样的。你们救了我,我早就把你们当做亲人一样看待,可是……可是,这件事只有我自己能解决,别人是帮不上忙的,你们千万别误会。”

她的脸上忽然露出坚毅的表情:“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亲手讨回公道!无论他躲到天涯海角,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过他!”

几个女孩都沉寂下来,无言以对。

望着她稚嫩的神情,陈天宇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只能毫不客气地道:“小雪,你未免太天真了!”

小雪愣住,刘紫辰也埋怨地看他一眼。

“不是我打击你,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公道?”陈天宇实话实说。

“我知道挺难的……可……”小雪怯生生的道。

陈天宇一针见血地道:“你显然还抱着幻想,但最好面对现实,幻想除了给你带来灾难外,不会有任何好处。如果你真想讨公道,只有诉诸司法,你只不过是个柔弱的小女孩,对社会阴暗面明显太低估了,照这样下去,我猜你还得死一回。”

刘紫辰提醒道:“别凶巴巴的,好好说话不行吗?”

“嗯。”陈天宇点点头,“我这样说已经是很客气的。”

孟歌在旁率先赞同道:“小雪,我觉得陈哥说得很对,你现在应该振作起来,勇敢面对,如果你真不敢的话,我陪你去公安局报案,天大的事不还有警察管吗?……要不咱们现在就走?”

“别……”小雪伸手拉住了孟歌的手,显得特别犹豫。

刘紫辰忙问:“小雪,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不方便和警察说?”她隐隐猜到些什么。

陈天宇提议道:“要不这样,咱们换个地方,让紫辰单独和小雪谈谈。小雪,紫辰不顾危险舍身救你,她一定会帮你想出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小雪终于点点头。

刘紫辰想了想道:“你跟我回客栈吧,那里清静。”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北亭奇案》,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十四章 利欲熏心的标题党

大清早便被一阵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几乎彻夜未眠的刘紫辰心里很是恼火,她眼睛都没挣开,奋力摸索到自己的手机,随手按了一下电话接听键,那头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寂静的黎明时分,特别清晰悦耳。

“明月?……”刘紫辰瞬间清醒过来,她一骨碌爬起来,“怎么了?一大早打这么多个电话。”

沈明月在电话那头却笑嘻嘻的道:“紫辰姐,你上热搜头条了呀,我昨天晚上就看到了,不敢扰你清梦,所以到现在才给你打电话呢。”

刘紫辰一听是这事,睡意又上来了:“无聊的家伙,你真是闲得慌,我也就是个背景人物,现在这些新闻报道都是哗众取宠,别大惊小怪的。我昨天晚上几乎没睡,困死了,先不跟你说了。”她还以为沈明月说的是木府戏楼那件事呢。

“不是呀。”沈明月似乎愣了一下,半天才道,“我看连你的名字都报道出来了,现在朋友圈里一大堆人疯狂转发呢,要不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呀。”

“呃……什么?报道里有我的名字?”刚想挂断电话的刘紫辰彻底清醒过来,“我看看,待会儿再给你回。”那边沈明月主动挂断了电话。

刘紫辰焦急地打开新闻频道,几个醒目的大字倏地出现在头版头条:五千年一遇的“美人鱼”,惊现黑龙潭公园!

再看作者:流浪的独行侠。

她又点开内容快速浏览,才发觉这是一篇公众号文章,截止目前,点赞数已经超过10万,评论数千条,打赏作者的也不少。

刘紫辰仔细看报道内容,顿时火冒三丈,文章里不但有她的真实姓名,还有好几张自己的近照,拍的那是清晰无比,放在首页的就是昨天她从黑龙潭里刚刚浮出的模样,照片抓拍得很准确,水花四溅,衣服接近透明,如同贵妃出浴。内容更是离谱,大致意思是:人迹罕至的黑龙潭很早就传闻有水怪出没,昨日一名女子不慎落水,竟然揭开了黑龙潭水怪的真面目,原来黑龙潭里一直住着一条美人鱼,这条美人鱼最神奇之处就是可以在陆地上自由生活,她和普通人并无两样,还拥有着五千年一遇的绝美容颜,混在人群中根本分辨不出是人是怪,而且美人鱼还跟普通人一样有名字——刘紫辰。

整篇文章只字不提刘紫辰下水救人的事,却嚎头十足,夺人眼球,不但妖化了刘紫辰本人,还编造了一个近似乎神话的故事。虽然文中逻辑有不少荒谬之处,但排版工整,有图有真相,显然作者为了走红,着实花了不少心思。

再看评论,就更是热闹非凡,许多人纷纷留言表示亲眼见过“美人鱼”刘紫辰,还在评论中主动晒出木府戏楼下拍到的照片,这让文章的可信度大大提高,俨然成为一件真实存在的事。

刘紫辰的怒火褪去,她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因为文章里的几张配图都是她的正面照,虽然背景已经做了模糊处理,照片显然也经过后期加工,但她可以确认,这就是近期的照片。

最近的照片怎么会流传到网络上?究竟是谁干的?

她又翻看了之前一脉相承的那篇木府事件报道,答案似乎已是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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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宇翻看爆款新闻,也感觉啼笑皆非。

“这家伙还真够能编的,写的还不错嘛。”他促狭的道:“至少文笔还是很不赖的,至少公众关注点抓的很准确。两篇文章都总结出同样的噱头——五千年一遇,这可是当下最流行的网络用语。”

板着脸的刘紫辰也被气乐了:“没想到你的心理也这么阴暗,好吧,从今天起,我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自己玩儿去吧。”

“别啊。多少人想成名想得头发都白了,结果还是默默无闻,你这一夜窜红,还生什么气嘛?……你这五千年一遇的美人鱼,总比什么妹,什么门强多了吧。”陈天宇不以为然。

“哼!你到底什么意思嘛?”刘紫辰怒道。

陈天宇不慌不忙的道:“我是在感慨,肖肃这小子看起来老实巴交,其实花花肠子还不少,居然被他想到这一出,我猜他现在正躲在被窝里数钱呢。”

刘紫辰气呼呼地道:“就是啊,他真要用我的照片,怎么也得提前打声招呼,征求我同意吧?说严重点这属于非法侵害他人隐私,是要收律师函的。”

“这事你能同意?……人家穷嘛,你没看到他那落魄的鬼样子?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好机会,不发挥他的娱记特长,也真可惜了。”

“我突然有个想法,要不你趁热打铁开个直播,保证惊世骇俗。”陈天宇不像是在开玩笑。

刘紫辰讶道:“我看你的意思还真打算让我这样做啊?为什么?”

陈天宇若有所思:“我常常听人讲,繁华背后,总是一地鸡毛,有时候,我还真想看看这一地鸡毛的真实模样……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原来如此,你是想借机揭开假新闻这条黑色产业链吗?”刘紫辰一点就透。

陈天宇点点头:“我关注这个现象很久了,一亭他们最近办的好几个案子也与假新闻有关。”

“其实,开个直播倒没什么……”刘紫辰道,“就怕时间上不太允许。”

“别急,这件事我还没完全考虑清楚。”陈天宇忽然转移话题,“对啦,昨天你跟小雪聊了一宿,情况怎么样?”

刘紫辰叹了一口气道:“小雪的情况,说起来不复杂,她还是个大学应届毕业生,前段时间跟男朋友分手后,心血来潮,想到这个城市来散散心,多少也有些猎奇的心思。你想以她的外形条件,又是年轻单身女孩,出现在那些酒吧里,招风引蝶是必然的。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虚荣心肯定会有一些,何况是感情上刚刚出现了变故,她慢慢的便开始享受起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来。条件差些但正经本分的男孩自惭形秽,自然不敢轻易来招惹,劣币驱逐良币之后,经常追求她的,便剩下些专门玩弄感情的俊男帅哥,这让她产生一种错觉,误以为到这里是来对了,深信自己能在这个城市找到心仪的另一半。”

“因为她太过引人注目,很快就被一些娱记、星探和经纪人之类的盯上了。其中有一个年轻人自称是某著名影视公司的经纪人,看她具备很好的外形条件,已经初备了新星的潜质,表示愿意捧红她。这种把戏本来是烂大街的套路,但早已迷失判断力的小雪居然信以为真,她和这名经纪人频繁接触,并且还在经纪人的提议下开了直播,刚开始事情进展比较顺利,她的直播间吸粉无数,名利双收,由此她更加信任这位引她入门的前辈,毫无戒心,甚至还暗地里动了情愫,天真的她以为从此走上了人生的坦途……”

“但恶魔总会露出獠牙,在一次公众聚会中,那位经纪人在她的饮料里下了药,并且对她实施了性侵,可就是这样的恶意侵犯,小雪竟然给自己找了一个可笑的借口,默默接受了。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以爱情为借口的隐忍,给她带来的是接踵而来的噩梦,这个所谓的男朋友不但没有怜惜她,还变本加厉的对她进行蹂躏,为了在娱乐圈谋得更好的发展,赚取更多的钱财,她的男朋友几乎把她当做了一个色诱工具,陪唱陪喝那是家常便饭,还多次让她接受潜规则,陪圈内人士开房换取各种行业资源。”

刘紫辰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她告诉我,最屈辱的时候,她一天得陪数名客户强颜欢笑。刚开始,两人的事业发展得还比较好,比较风光,虽然内心极不情愿,但还能勉强支撑,但后来,她的直播间由于内容低俗而被有关部门关停,演艺事业也毫无起色,那个经纪人就开始对她产生了嫌弃,又在外面偷偷物色其他漂亮的女孩,但对她的折磨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少。为了自己的私利,仍旧让她四处出台,这两年几乎变成了风尘女子。”

“所以,表面上的风光日子坚持不了多久,忍无可忍的她最终只能选择了自杀,想求个解脱。”刘紫辰无奈的道。

陈天宇面色凝重地道:“哼,这些年轻女孩总感觉自己有那么几分姿色,就一定能红能出名,明知道是个火坑还非得往里跳,有时候真是拦都拦不住。”

刘紫辰气道:“话虽如此,可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呀?”

“同情管什么用?”陈天宇冷冷道:“有些事一旦发生了根本无法挽回,同情对她们来说能有多少帮助呢?”

刘紫辰无奈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陈天宇想了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外人很难插手。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倘若不能把小雪背后的黑色利益链彻底斩断,定然还会有更多的女孩因为虚荣落入魔掌……而且我现在还担心另外一件事,紫辰,你觉得小雪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额……小雪看上去已经想通许多,但短时间根本放不下,有时候我不经意地瞥见她的眼神,让人害怕。”刘紫辰恍悟,“噢,你是怕她采取过激的报复行为吗?”

陈天宇叹道:“小雪只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她要采取报复行动的话,定然是玉石俱焚的极端做法,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连死都已经不怕的人,她还会有所顾虑吗?”

刘紫辰提议道:“要不我去劝劝她,让她向警方报案吧,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解决问题,但我担心她不一定能听我的……”

陈天宇少有地在刘紫辰面前拿出一支烟点上,他已经太久没有抽烟,所以忍不住还被呛得咳嗽几声,别看他素来冷静,但这种丑恶到骨子里的问题早非一朝一夕,也是北亭许多年来不敢轻易碰触的领域。

或许也是未曾正面遭遇,只能采取眼不见为净的麻木心态应对。

“我现在不得不有所怀疑,当天在木府戏台上,逼丑公子跳楼的所谓女侠,指不定也是因情生恨的报复者,咱们开解得了一个两个,挡不住飞蛾扑火的十个八个。鼓励她们报警立案可以,但这种事刚开始源于你情我愿,取证是极为困难的,仅凭一面之词或者点滴证据根本无济于事,最后很可能让那些犯罪分子轻松蒙混过关,继续逍遥法外。”陈天宇冷静地分析道,他的语气中充满着无奈。

他继续道:“而且咱们这次是来旅游度假的,行程安排、逗留时间都很局限,几乎不可能再找到更多的受害者或者其他人证物证,到时候一旦进入司法程序,少则一月两月,多则半年一年的,这些客观因素根本无法回避,要理出个头绪,谈何容易?”

刘紫辰恨恨地道:“实在不行,我马上联系一亭他们,让北亭转移重心介入此事,非得把这种罪恶滔天的团伙连根拔起不可,才能真正解恨……”

“咱们怎么能断定,这不是特殊的个案呢?”陈天宇犀利的点出要害,“至少从目前的情况看,咱们只接触过小雪这一名受害者。所有的说辞都是小雪的一家之言,她说的全都是事实吗?有没有添油加醋,有没有主观臆断,甚至有没有可能是危言耸听,宣泄私愤呢?”

“不能吧,难道我们置之不理?”刘紫辰疑惑道。

陈天宇缓缓道:“不是置之不理,而是不能打没把握的仗,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咱们恐怕连门槛都还没摸着呢。”

第十五章 酒吧猎艳

陈天宇打算再到玉河附近的酒吧一条街走走,他总觉得在这里或许能够发觉一些有用的线索,刘紫辰也正有此意。不过这回,她刻意伪装了一下自己,戴上宽边帽子,披一条围巾,戴一副无框眼镜遮挡住脸庞,本来她是想直接带个口罩了事,但仔细想想,街上几乎没有人采用这样的装束,反而会引人注目,那就不好了。

还好西南的天气逐渐变冷,多穿点衣服恰逢其时。

两天时间下来,他们走访了多家酒吧,包括一些不大习惯的迪吧,震得头昏眼花的两人并无多大收获,一些俊男靓女虽然状态稍微疯狂劲爆些,还算规规矩矩。偶尔也能遇到几对小情侣在清吧、迪吧出没,但因为没有什么越轨行为,根本无法判断究竟是露水夫妻还是正经谈恋爱。

再说,两人也仅仅是在娱乐消遣的同时,悄悄侧面观察,总不好直接上去询问人家,否则人家完全可以报警处理,那就相当尴尬了。

最后还是陈天宇率先放弃了这种漫无目的的调查。

他的理由倒也简单:不要说三两天,便是待上个把月,运气不好的话,也很难发现其中的门道。

他甚至戏谑地想:“除非两人分别行动,亲自上阵,采用钓鱼执法的方式,更深入的接触这些长期混迹于酒吧中的人,否则不要说查什么,认识个人都挺难的。”

回头想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两人除了认识七妹、孟歌、小雪,也就剩个探不清底细深浅的肖肃了,所以他们决定摒弃偏见,到先前常去的酒吧里碰碰运气,毕竟几人就是在这里偶遇的。

这个意外成功的娱记,究竟会不会再次光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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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陈天宇他们来得稍晚一些,两人走进酒吧时,乐队已经开唱了,气氛颇为热烈,刘紫辰有点担心找不到位置,恰好有一桌客人提前离开,他们才幸运地找到一个落脚点。

不过,两人有些失望,酒吧内并未发现肖肃的踪影,而且店里已经坐满,正常情况下,肖肃也会选择其他的酒吧。刘紫辰建议要不要主动联系一下肖肃,陈天宇表示再等一等,反正两人在这个城市还得逗留几天,当真毫无发现的话,再联系他不迟。

陈天宇其实也担心肖肃会因为私下报导假新闻这件事有意回避。

虽然换了个桌位,但两人依旧点了同样的两杯鸡尾酒,反正每种都不太好喝,所以不如选款价格实惠有折扣的。不过今天刘紫辰还顺道买了些当地特产耗牛肉干,风味独特、口味齐全,还分全干、半干、全湿三种,两人自得其乐大快朵颐,加上乐队今天也很给力,演唱的曲目挺动听,酒吧内欢呼声此起彼伏,两人都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

这才是艳遇之都的夜生活嘛,让人精神亢奋,荷尔蒙的气息到处弥漫。不但男同胞喝的醉醺醺胡言乱语,有几位看上去时尚靓丽的女孩也是摇头晃脑,陶醉其中。

男男女女偶尔对视,也能瞅见些爱情的火花跳跃。

陈天宇和刘紫辰也对视一眼,但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的更多是欣喜,大概到了此时此刻,两人才开始窥见最普通的日常和最真实的悸动。

刘紫辰忽然低声道:“欸,你看那是谁?”

陈天宇转头望向门口,便发现一男一女站在门口张望,男的朝酒吧内扫视,大概是在寻找座位,而女的则在旁抱着手臂,一副高冷的模样。令人欣喜的是,男子正是他们遍寻不着的肖肃,而那位年纪在三十左右、身穿红色长裙的女孩,陈天宇却觉得有些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两人在酒吧门口就待了不到一分钟,大概没如期找到座位,所以肖肃很快领着红裙女孩快步离去,两人并肩而行,却并没有过多的亲密动作,也无从推测两人的关系。

“你瞧,好像不是上次咱们见过的那个女孩。”刘紫辰若有所思的道。

陈天宇笑了笑:“这么快就换人了,这小子艳福不浅嘛,我看这次领的女孩年纪比他还要大点,而且成熟许多,但确实气质不凡。”

“羡慕嫉妒恨了吧?……咦?”刘紫辰忽然面露讶色。

陈天宇回过头来,端起酒杯喝了口,皱眉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刘紫辰犹疑的道:“那个女孩,好像,好像就是女飞侠呀,她怎么会和肖肃在一起?!……”

“女飞侠?”陈天宇也迅速反应过来,“难怪我刚才看她有点眼熟,愣是死活没想起来。”

刘紫辰点点头:“那天在木府的戏台上她化了浓妆,而且还特意画了脸谱,要不是我当时就在戏台上,估计匆匆一瞥也认不出她来,但她刚才那副表情却提醒了我,特别是眼神里自带的杀气,没错,绝对是她。”

“嗯。”陈天宇赞同道:“虽然那个女飞侠当时穿着古装,系着披风,但那高挑匀称的身材,也足以傲视群芳的。上次露面的时间不长,但我同样印象深刻。”

刘紫辰乜了他一眼:“你们男人就喜欢看身材曲线什么的,全是色中饿鬼。”

陈天宇苦笑:“就你会挑理。……你在这儿待着,我跟着他们看看情况,我现在对这个肖肃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他没等刘紫辰回答,便已起身快步走出酒吧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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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个小时后,陈天宇又急匆匆地重新回到酒吧,他的脸上有些沮丧。

“没追上?”刘紫辰奇道,她记得肖肃前脚刚离开,陈天宇和自己没说几句话便出门追赶,怎么可能追不上。

陈天宇低声道:“我猜他刚才应该是发现咱们了,所以才会故意躲着我,这条街我很陌生,他真要刻意甩开我确实是挺容易的。”

“照你这么说,肖肃心里还是有鬼的,所以才不敢见我们。”刘紫辰愤愤道。

陈天宇点点头:“十有八九。”

正好这时候一位吧台服务员走过来,陈天宇便问他洗手间在哪,服务员告诉他这里地皮金贵,只有公共厕所,离开店里还有些远,陈天宇无奈,他确实有些尿急,所以跟刘紫辰打声招呼,又离开了酒吧。

刘紫辰转头继续欣赏音乐,不过此时的她也有些心不在焉。

大约两三分钟后,一个熟悉的面孔倏地出现在刘紫辰视线内,刘紫辰瞳孔收缩,此人竟然是刚刚追丢的肖肃。刘紫辰强压住内心的诧异,脸上假装平静,但她发现肖肃居然径直朝她走了过来,脚步还有些踉踉跄跄的。

“走开!”肖肃双眼迷离地推开挡道的服务员,还好服务员并没有生气,这些喝多的顾客,做服务工作的当然司空见惯,也知道少惹为妙。

刘紫辰却更加疑惑,刚才见肖肃的时候还正常得很,怎么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他就喝得醉醺醺的,难道是直接灌了几瓶二锅头?

“小姐姐,真……真巧呀,又在这里……碰到你?”肖肃语气含混地道。

刘紫辰愣怔了一下,她没吭声,因为她还不确定肖肃这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肖肃见她没反应,又踉跄着往前迈两步,伸手扶住了刘紫辰的桌子。

“这么快……就不认识……我,我了呀?小姐姐……”肖肃打了个重重的酒嗝,刘紫辰皱了皱眉头,就在一瞬间,她意外地察觉到,肖肃的身上酒味并不重。

她伸手扶了扶眼镜平静的道:“你认错人了吧?”

“怎么会……呢?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认识你呀……晓莉。”肖肃仿佛有些体力不支,他用身子斜靠在桌角,馋着脸道。

刘紫辰冷冷地道:“对不起,先生,我真的不认识你,我也不叫什么晓莉,麻烦你走开。”她的内心也有些焦急,猜不透肖肃到底是何用意。

肖肃眯瞪着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刘紫辰,暂时没说话,旁边有几桌客人大概是察觉到异常,偷偷拿眼睛朝这边瞟,不过他们都保持着小心警惕,看样子也是临时来酒吧的游客,至于那些常客们似乎根本没兴趣关注这些,还全神贯注地跟着音乐律动。

“看什么看?不知道……我跟女朋友说话吗?”肖肃忽然转头,朝着周围怒喝,客人们纷纷转头。

肖肃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再次转头对刘紫辰道:“晓莉,你……你别再跟我……置气啦……别闹好不好?……”

他说着话,竟然捉住了刘紫辰的芊芊玉手,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连忙甩开,并站起身来,肖肃毫无退缩之意,再次欺身上来,在刘紫辰脸上摸了一把,这下可把她惹恼了,真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

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肖肃脸上,把他呼的有些蒙圈。

“这位先生,你再这样胡作非为,我就要报警了!”刘紫辰还算镇定。

奇怪的是,肖肃不但没有丝毫畏惧的意思,还试图再次拉起刘紫辰的手,正好陈天宇从洗手间回来,见状连忙跑到刘紫辰身旁,将她拉开,他瞅着肖肃的古怪模样,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

陈天宇正待发火,肖肃忽然朝他挤了挤眼,刘紫辰也偷偷的朝他摆了摆手,她紧贴在陈天宇身旁,所以没有人能看见她的细微动作。

另一边,肖肃似乎瞬间恢复了神智,他双手作揖道:“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我刚才认错人了,非常抱歉……抱歉!”

他边说边往后退,一副生怕陈天宇出手打人的恐惧模样。

陈天宇转头望了刘紫辰一眼,刘紫辰伸手撩了撩头发,大声道:“我没事。”她撩头发的左手掌心,赫然有一片黑色的晶状体,不过她只是展示给陈天宇看的。

陈天宇会意地点点头,刘紫辰把手放入兜中,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陈天宇指着肖肃,没忘怒喝一声:“狗东西,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

“是,是!”肖肃诚惶诚恐地溜出店外,引来一阵哄笑声。

第十六章 警方问询

酒吧内一场奥斯卡般的精彩表演,让肖肃这个娱记人设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从街头CosPlay爱好者到孤独的摄影师,再到玉龙雪山上的惊鸿一瞥,酒吧内的第一次偶遇,假新闻的始作俑者,最后佯装买醉当众调戏女子,凡此种种,可谓亦正亦邪、神出鬼没、出人意表。

而陈天宇和刘紫辰两人除了知道他自称娱记外,其他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当然,刚才得亏刘紫辰机智过人临危不乱,否则,肖肃的装疯卖傻很有可能被当众打脸。

可以说,肖肃下了一着险棋,而目的,仅仅是将一张手机用的MSD卡交托给刘紫辰,他在赌,赌自己的运气,也在赌刘紫辰的人品。

回到客栈,刘紫辰将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存储卡交给陈天宇,她的手机太高端根本没有卡槽,陈天宇的手机却意外地派上了用场。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人大跌眼镜,刚开始两人还聚精会神地倒腾卡里的文件,但打开后越看越如坐针毡,甚至面红耳赤,气氛尴尬无比——

内存卡里竟然装满了岛国的视频和图片,简直不堪入目!

刘紫辰早早地便找借口退避三舍,陈天宇耐住性子,不死心地点开每一个文件,连系统文件也不放过,让人无语的是,毫无有用的线索,他只好黑着脸关闭了手机。

陈天宇掩饰般干咳几声,自言自语道:“或许还有隐藏文件需要通过技术手段才能获取。”他当然知道可能性不太大,手机存储卡可不像硬盘什么的,功能还比较单一。

刘紫辰气道:“别费这个劲了,肖肃明显就是耍我们的,这种行为很恶劣!”她很少这么懊恼。

陈天宇安慰道:“不要把坏人想得太好,却也不能把人想得太坏。”他仿佛看穿了刘紫辰的心思,收起手机,”我先留着,必要时交给警察。“

“还不如丢垃圾桶算了。“刘紫辰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陈天宇摇摇头:“万一有用呢,先留着吧,也不占地方……“

他主动转移了话题:“对了,明天的行程是怎么打算来着?”

刘紫辰想了想:“我看咱们也没必要在这里瞎耽误工夫了,不如按原计划,去一趟泸沽湖吧,不去的话真有点遗憾呢。”

陈天宇点点头:“看样子,小雪真是故意夸大了事实,与其绞尽脑汁,确实不如顺其自然。”

“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我也懒得管了……”刘紫辰终于决定道。

“好,早点休息,养精蓄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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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并没有直接去泸沽湖,而是先奔向警局。

发发牢骚可以,但他们毕竟是有职业素养的人,肖肃如此费尽心机将存储卡交给刘紫辰,想必目的不会那么单纯,既然他们发现不了内中玄机,那还是交给警方处理比较稳妥。

最重要的是,刘紫辰不想旅途中带着这“累赘”,以免影响心情。

她不知道的是,陈天宇已经偷偷地把卡里的内容备份道手机上,一是他的手机几乎没有安装任何多余软件,存储空间闲着也是闲着;二是他隐隐觉得不做备份始终不太放心,万一卡遗失呢?

因为时间比较早,接待他们报案的是位睡眼惺忪的年轻民警,陈天宇权衡再三,觉得丑公子坠楼这件事性质并不恶劣,报警还是走治安这块比较合适,所以他们也是就近找了个派出所。

值班民警显然也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他正好也参与了丑公子坠楼事件的调查,当事人仅仅是受了点惊吓和轻伤,本人甚至都没有报案。不过,这两位热心的游客既然是现场直接目击者,又是“唯一”的报案者,他还算耐心地按程序给他们做了笔录,问得颇为详细。

只可惜,陈天宇他们反映的也只是目力所及的表面现象,与调查情况出入不大,即便陈天宇婉转地将自己的推测告诉值班民警,但这位值班民警显然不太感兴趣,这种没事喜欢瞎推理的路人他见得也不少,最后大多是异想天开,完全不可采信。

还好值班民警对陈天宇上交的手机卡颇为重视,他把东西封存在证物袋后,立即转送给值班的技侦人员,重新回到值班室后,他开始主动询问陈天宇。

“这东西是哪来的?”值班民警问。

陈天宇明白他的意思,坦言道:“一个知情人,但他本人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

值班民警微微一愣:“你倒是清楚我想问什么……没关系,没有特殊情况,我们警方会尽量保护证人的隐私,他不愿意出面就算了。”

陈天宇随口问道:“你们在卡里有什么发现吗?”

值班民警摇摇头:“无可奉告。不过东西是你们提供的,我可以简单说明一下初步勘验情况,卡里的视频拍的角度不太好,而且光线很昏暗……初步推测是摄像头移位了,你们如果还有更清晰的资料提供,我们非常欢迎。”他言外之意便是用处不大。

他看陈天宇两人没有什么反应,补充道:“技术人员还会继续处理,你们就不用操心了。你们反映的情况呢,我也已经基本掌握,还有什么需要特别补充的吗?”他例行公事而已。

陈天宇却认真想了想:“我想请问一下,你们这个片区治安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值班民警哂笑道:“谁说的?你没看技术人员到现在还在加班吗?我同事他们也才刚刚下班,昨晚还通宵巡视呢。”

陈天宇不为所动,继续道:“众所周知,丽江是个不夜城,而且外来人员众多,流动性大,管理压力可想而知,各类案件恐怕也不会少。”

“知道我们辛苦就好啦。”值班民警笑了笑,“你们有遵纪守法的意识就很好,能管好自己就是好公民。不过你们放心,来这里旅游的游客素质普遍比较高,最近几年的治安案件倒是有一些,但刑事案件很少,我们分局今年还获得表彰了呢……行啦,笔录已经做好,就不耽误你们太多时间啦,以后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我们会主动联系你们,还希望你们能够积极配合。”

“一定一定。”陈天宇看对方下了逐客令,也就不想再耽搁。

值班民警客气地与两人握了握手,再次表示感谢后,才把他们送出门外,不管怎么说,这两位也算热心肠,否则完全没必要来报案的。

陈天宇两人回到客栈取行李,退房前刘紫辰心里一动,便给医院里看护的孟歌打了个电话,询问小雪的情况。

不想孟歌说小雪早就离开了医院,现在她也早已回到工作岗位,不清楚小雪的去向,说到底,大家都是萍水相逢,并无深交,有些事其实不好多问,孟歌最后在电话里说,小雪离开的时候,明显开朗许多,应该不会再动什么轻生的念头。

刘紫辰心里的石头稍稍放下,她告诉孟歌,自己要离开这个城市继续旅行,两人在电话里客套几句便收了线。她本来还想给七妹打个电话告别,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七妹整天笑呵呵没心没肺的,定然已是习惯人来人走。

背着简单的行囊,两人便退了房,出发前往泸沽湖。

那是让他们此行颇为向往的地方:传说中的一方净土!

第十七章 夜宿泸沽湖

刘紫辰又着实遭了回罪,从丽江前往泸沽湖的路可能是省内最崎岖的山路了,中途有号称“十八弯”的盘山公路,司机借景放起了李娜的民歌《山路十八弯》,还特意在第一弯没到达前,允许大家下车在路旁参观,大家从山顶俯身望去,白色的长蛇状公路果然令观者眩晕。

多数人图个壮观,刘紫辰却忍不住反胃起来,她竟然被“吓”吐了!这让同车的旅客纷纷侧目,像她这么反应剧烈的确实也少见——呵呵,一般都不出来旅游。

陈天宇悄悄问:“紫辰,能行吗?整个YN的路恐怕都是同样崎岖的,要不,咱们就少去几个景区……”

“嗯……”刘紫辰稍稍平复,她拍了拍胸口,感觉气顺些。

“几年才出来一趟,不多走几个地方,怪不划算的呢……”她犹豫着。

陈天宇笑道:“走马观花,反倒把时间浪费在了颠簸的路途上,其实各地的景色雷同。不如,咱们找一个好地方待着,深入了解,慢慢体验,说不定别有一番滋味。”

“这是个悖论。没去过你怎能知道哪里值得逗留?”刘紫辰瞥了他一眼,很快又笑起来,“其实,倘若泸沽湖当真如同传说中的那么美,我真不打算再四处折腾了,剩下的日子咱们就在湖中隐居吧!”

陈天宇点点头,赞同道:“相信摩梭仙湖,定然不会令你失望的。”

他嘴上虽这么说,其实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美景永远是相对的,也是容易腻味的。

但刘紫辰却明显地精神振奋起来。

对于世间的美,或许她更加笃信,也更加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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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车程总共花了三四个小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头昏脑胀、眼花耳鸣。

大巴车停在桥头。

司机的粗嗓门都离奇地变得遥远和细小:“桥下就是泸沽湖,都爬起来清醒清醒吧!”

游客们揉着惺忪的睡眼,下车透气,此时的太阳当空正好晃眼,大家都有些不习惯,最让大家不悦的是,从桥上望出去,不远处只见一片黑压压的死水,毫无光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泸沽湖?!

大家正在惊疑不定和交头接耳,司机的吆喝声又响起来:“走两圈就行啦,还有得走呢!”

游客们都有些惶恐,有这么远吗?难道搭上了黑车,许多人翻起了电子地图,才发现泸沽湖很大,绕着湖边还有不少的路途,于是大家只好再次垂头丧气地登车。

大概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大巴车停下,竟然还没有抵达目的地,一群小汽车、电动三轮车的车主早早便等在路旁。一打听才知道,要进湖的话,需要在这里改为拼车,因为路小已经不再适合大巴车行走了,刚开始个别游客还在讨价还价,挑三拣四,等到四四组合完成,这些车拉着人便迅速离开,剩下几个单溜的只能干瞪眼,还有这种事?有钱也不赚了!他们得等下一批才能进湖。

刘紫辰状态不好,所以两人就晚了一步才抵达拼车点,哪里还有什么交通工具的影子。

想起大巴司机让大家先参观一下泸沽湖的用意,两人也不禁哑然失笑。

什么叫咫尺天涯?!

还好两人的心态还不错,见事已至此,拉着三五个没搭上第一趟车的几位男男女女,重新分了一下组,确保下趟车别错过。说来也巧,有一对夫妻俩也是腿脚慢没赶上车,便顺理成章地和陈天宇他们分在一组。

简单介绍过后,这对年轻夫妻自称来自东部沿海,男的叫吴运储,女的叫温玲玲,是对新婚夫妇,专程来这度蜜月的。因为这是进省后两人遇到的第一对情侣,刘紫辰感觉特别亲切,于是话也就多些,聊得也比较投机。

这样一来,等待的时间也不太难过,大约两个多小时后,陆陆续续又有拼车团返回,但同样还有大巴车抵达,所谓奇货可居,几人不敢再矫情,也只能放下身段,加入争抢的队伍,他们可不想再重复刚才的故事。

刘紫辰两人和温玲玲夫妻俩总算挤上一辆破车,摇摇晃晃地出发进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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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泸沽湖边时,太阳还有一丈高,但已是傍晚时分。

远距离瞥一眼,和近距离欣赏竟然有如此天壤之别:夕阳映照下的湖面微波粼粼,白云苍狗在湖中行走,片刻不愿停歇,湖面因此忽明忽暗、忽蓝忽绿,让人不禁感叹夺天地之造化;远处有群山,湖中有大大小小的岛,同样明暗有致、星罗棋布,有些小岛看上去竟然就像是一艘船,被这些岛屿隔开的水道,让湖区显得更加曲折广阔;湖边的山坳里藏着一簇簇的民宅,青瓦木楼、炊烟袅袅,这是景区的客栈、饭店、广场、活动中心,湖岸边还系着几艘黄色蓝色的小木船,在水中摇摇曳曳,大概是游湖所用……湖水很清,清澈见底!偶尔有海鸥飞过,平添几分动感,瞬间便多了生机。

两人在客栈里预定的客房中安顿好行李后,便在湖边随意散步,不过很快,天色已然是昏暗下来,风似乎也大了些,刘紫辰劳顿了一天,身体有些虚弱,陈天宇便提议找个地方吃饭,然后早点休息,刘紫辰闻言点点头,她也感觉有些疲惫。

“想吃什么?”陈天宇问。

“呃,我刚才路过小街,烤肉的味道好香呀……”刘紫辰想了想,“要不咱们去吃烤肉?”

陈天宇皱了皱眉头,犹豫道:“你已经在大太阳底下折腾了一整天,你确定扛得住火气如此大的烤肉?”

刘紫辰抿着嘴道:“有点可怕……不过我真的垂涎欲滴了,怎么办?”虽然两人现在还在湖边,但满山坳飘荡的烤肉香味,仍旧不期然地钻入鼻翼中。

“没发现你有这么馋,走呗,还能怎么办?”

两人兴致勃勃地循着香味而去,刘紫辰忽然道:“哈……我想到办法了。”

“我决定今天破例喝一瓶啤酒!”

第十八章 篝火晚会

酒饱饭足之后,两人一扫疲态,原计划好好休息,结果却有些亢奋,哪里还睡得着,于是又到四处溜达,结果发现某条街道有个小门,许多游客模样的人陆续进进出出。

两人不由好奇,随便拦住人问一问,才知道这里七点多钟有个篝火晚会的活动,摩梭族的美女们每天会在这里闪亮登场,这么一来,两人自然颇有兴致,慷慨解囊买了票便入场了。

走过一条不太长的通廊,便来到一个不大的露天舞台,有些像是阶梯式体育场,四周都是观众席,中间有块平地。但这里地方小,所以只有半面180度向上的台阶,游客们坐在栏杆后面,稀稀散散,坐的还是原始的长木凳。演出还没正式开始,所以大家都还在等待,舞台上空空如也。

游客们自发地交头接耳,大概在议论些促狭的话题,陈天宇两人只是默默观察,几乎一言不发。

不熟悉的人和事,他们极少乱发议论。

大概七点半左右,舞台上过来几个工作人员。将数十根一米来长的树枝搭成圆锥型,并在中间塞满了引火物,篝火晚会想必就要开始了,看台上交谈的声音稍微小些,人群也就渐渐安静下来,偶尔走动的人也不再像猴子般四处乱窜。

“咦?!”刘紫辰眼尖,她率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娴静地坐在角落里。

陈天宇讶道:“怎么了?”他顺着刘紫辰的眼神望过去。

“拉市海那个茶艺师……有意思!”陈天宇的眼睛也挺尖锐。

刘紫辰想了想:“我记得,她好像叫和,纪屏……没错吧?”她下意识地去包里找名片。

陈天宇微微一笑:“别翻了,就是叫和纪屏,我印象很深刻。”

他的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刘紫辰哼了一声,揶揄道:“对黑皮肤的美女印象深刻?”

“咳,你这是偏见。”陈天宇乐起来,“我不是对她的皮肤印象深刻,而是她的容貌。”

刘紫辰自然不傻,她点点头道:“呃,你还是固执地认为,她就是小雅?”

“我向来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陈天宇笃定地道,“在我看来,世上的人很多,外貌肤色相似的也不少,但真正神似的可不多。除非孪生姐妹……”

“嗯,就算是,其实也没什么。”刘紫辰想了想道,“咱们和小雅,毕竟也只是多年前的一面之缘而已,朋友都算不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或许早已不认识我们……我听说,好多人对外国人都有脸盲症,或许小雅也是如此。”

陈天宇摇摇头,他仿佛自言自语道:“紫辰,你别忘了,小雅原本是rb忍术修炼者。她装作不认识我们,内中原因必定不会那么简单……”

刘紫辰点点头:“嗯,有道理。要不,我找个机会去试探试探?”

“还是别,咱们暂时静观其变吧!”陈天宇制止了她,“或许她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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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舞台上响起了节奏感分明的背景音乐,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女演员们在旁等待上场,不用说,这些人穿的都是当地摩梭族的传统服饰,只不过游客们孤陋寡闻,很少见过罢了。

刘紫辰用眼角的余光不时地关注着和纪屏的动静,她也有些动摇起来:难道她真的是千雅良子,当年那个助纣为虐、挟虏人质的刺客?眉宇之间越看越像,她忽然觉着有些脊背发凉。

而陈天宇的注意力竟然完全被舞台旁的一位女子所吸引,这位女子身材高挑,至少一米七五以上的个头,同样穿着摩梭族的服饰,但面若冰霜、眼神淡漠,甚至都没有朝观众席看过一眼。虽然她的容貌与汉族人的审美有些出入,脸方颧高,但有种特别的美感,在一众舞者之间仍旧显得鹤立鸡群。

真正吸引陈天宇侧目的,并非她的容貌,更非她的身材,而是她的眼神——

他不期然地想到一个词:杀伐果决!这种眼神似曾相识,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出现过,这让他很是懊恼。自从来到这个城市,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判断力直线下降。

这种状况是不由自主的,或许是因为旅途的闲适,或许是因为神经的放松,也或许是一种繁华都市特有的麻醉,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从本质上讲,陈天宇并不是一名真正的警察,他缺少刑侦职业的麻木性,内心反而是特别敏感的。

这点就与李一亭截然不同。

两人正在走神间,篝火晚会正式开始了,熊熊的火光冲天而起,不像是引火物更像是汽油点燃,红光映照在众多游客脸上,大家都明显感觉到体内血液的温度在上升,荷尔蒙也在升高。

姑娘们不失时机地登台亮相,她们排成一个不常见的阵形,在民族音乐的衬托下翩翩起舞,时而活泼可爱,时而整齐划一,时而围成一个圆圈,绕着篝火蹦蹦跳跳。

游客们纷纷鼓掌,演出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场上的导演或者是主持人在舞台上招手,示意大家可以走下观众席,加入到舞蹈当中,大多数人蠢蠢欲动,但只有少数几个胆大的才敢真正走上舞台,与摩梭族姑娘们牵起手,围着篝火狂欢。

刚开始,没有人熟悉那看似简单的舞步,动作笨拙、丑态毕露,引得观众席上哄笑声一片。

但随着舞台上教练的指点,这些“吃螃蟹”的动情之人渐入佳境,很快让台下的观众由嘲笑变为羡慕,于是越来越多的游客走上舞台,阵形也随着人数的增加,变成了双圆形,然后是椭圆形,最后是蛇形,七扭八歪的蛇形。

陈天宇两人迟迟没有动静。

刘紫辰有些凑热闹的意愿,但她见陈天宇纹丝不动,也便静悄悄地坐在身旁,眼睛里露出些许渴望,余光继续瞥向某个方向。

和纪屏也脸色平静,瞪着大眼睛只是看,面带微笑。

陈天宇不停地观察着舞台上那位领舞者,鹤立鸡群的她,脸色始终一成不变,随着游客的加入,她的眼神中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这让陈天宇更加好奇。

刘紫辰轻轻捅了捅他的肋骨:“喂,发什么呆?坐在这挺冷的,要不我们也上去蹦达蹦达……”

“好。”没想到陈天宇颇为干脆。

刘紫辰微微一愣,很快便欣然地挽着陈天宇离开观众席,走进热火朝天的游客中,他们也不擅长舞蹈,但悟性还是有一点,至少跟得上节奏。

观众席上就剩下了茶艺师和纪屏一个人,她索性托着腮,在角落里咯咯笑起来。

“群魔乱舞”大概持续了十五分钟,游客们尽兴地解散阵形,主持人又示意大家可以和姑娘们合影留念,于是相机的咔咔声瞬间不绝于耳,三五成群地围着拍照。

毋庸置疑,刚才那位领舞者的身边聚集了最多的人群,特别是单身的男游客,更是拼命往里挤,试图与她单独合影。领舞者也不拒绝,摆个pos接待络绎不绝的合影者,偶尔还露出一丝职业性的笑容,看来,这是她的一项特殊工作。

好不容易轮到陈天宇,刘紫辰在旁开了个玩笑:“快去和女神拍张照片,快,快,我帮你拍!”

陈天宇苦笑,但他还是依言挨了上去,一股浓烈的脂粉味扑鼻而来,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刘紫辰就在这时按下了快门。

“喂,开心点!”刘紫辰埋怨地道,“再来一张。”

陈天宇正想换个造型,领舞者却突然转头,不再搭理围上来的游客,更是无视陈天宇的存在,仿佛突然有什么重要的事一般,毫不迟疑地径直挤出人群,朝着门外走去。

游客们试图追上去,但很快便知道没戏了,还算知趣地纷纷败退。

领舞者施施然跟着和纪屏一起迅速走出了狭窄的小门。

刘紫辰拿着相机,有些失落,陈天宇却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眉角间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嗬,这么高傲?”刘紫辰随口嘟囔道。

陈天宇胸有成竹地道:“放心吧,咱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呃,谁?”刘紫辰疑惑地道。

“当然是有缘人!”陈天宇忽然兴致勃勃地大笑起来。

第十九章 日出东方

出湖看日出是当地一个传统的旅游项目,所以两人回到客栈后,客栈老板便例行介绍,两人才发现客栈前台里有一块白板,上面有价格和路线,颇为实惠,但两条线路照例价格差别不小。

刘紫辰照例选择了距离较近的路线,根据她的经验,不论什么路线,最后的体验其实都一样,多种选择只不过是商家的一种赢利手段而已。游客们往往有种奇怪的心理,越贵的一定越好、线路越长的一定越好,这或许是个误区。

老板娘自然推荐道:“路线远的那个可以从湖面上观看日出,路线近的只能从山边看呢,你们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刘紫辰摇头,表示无所谓,陈天宇更是不吭声,老板娘见状只好作罢。

回到房间,两人几乎倒头就睡,今天一天真是太累了,虽然还算有意思,但终归抵挡不住困意,直到凌晨四五点时分,房门突然被敲响。

陈天宇眯瞪着睡眼起来开门,才想起来昨天预约了观看日出这回事。

“呃,还挺早的你们?”他随口道。

服务员微微一笑:“我们要乘船出湖,所以必须这么早。”

“哦,原来是这样。”陈天宇下意识地想到湖边停靠的小渔船,敢情那不是捕鱼用的,而是专门给游客们进泸沽湖看日出所备,真是没有做不到的商家,只有想不到的游客。

陈天宇笑道:“我们的路线近,没必要起这么早吧?”

服务员已经转身离去,闻言头也没回地道:“不管路线远近,都是这时候登船的。”

陈天宇哑然失笑,他叫醒刘紫辰,两人匆匆洗漱后,便赶往湖边。天色还很暗,整个景区似乎一盏路灯都没有,许多游客只能打着手机的电筒,从四面八方赶来,熙熙攘攘,场面挺壮观。

大多数人显然都还有些恍惚,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工作人员也没有拖拉,出声招呼大家登船,简单询问路线后,不同路线的人各自乘坐自己的小筏子便出发了,刚开始的一段路程几条船还是并行的,挨得很近看上去还有些危险,发动机的轰鸣声入耳,清冷的晨风呼呼扑打在脸庞上,让大家瞬间便清醒过来,有几位身体稍差些的,都开始蜷缩起来,抵挡寒意。

陈天宇远远地便在路边望见了一个忽明忽暗的红点。渔船开始分流,其中几条朝着远方开去,而他们乘坐的这条船却朝着红点处靠近,红点愈发清晰,依稀还能看见升腾的淡淡烟雾,原来只是有人在岸边烧了一堆篝火而已。

渔船靠岸,太阳还压根没影,火堆便成了抢手的娱乐项目,游客们纷纷过来取暖,争先恐后的让人忍俊不禁。

站在火堆旁的一位中年妇女围着纱巾,额头上有着明显的皱纹,年纪大概在四五十岁。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几乎是目不斜视,极为偶然才抬头瞟大家一眼。

陈天宇想:篝火应该就是她升起来的吧。

刘紫辰并没有抢着去火堆旁,却下意识地抱着手臂说:“还真有点冷。”

中年妇女离她不远,耳朵似乎挺灵敏,闻言主动看了她一眼,目光柔和许多,甚至带着一丝莫名的暖意。

陈天宇心下一动,把刚刚伸出去、打算拥抱紫辰的右手悄悄收了回来。

下船登岸时,大约也就是五点不到,可愣生生过了一个小时,太阳还不见露头,不少游客焦急地询问,中年妇女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往火堆里添些柴火,游客们见状,还以为她不会讲普通话,只能作罢,却三三两两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着。

岸边很宽敞,而且选择在这里看日出的游客只有十来个,除了火堆旁挤一些,其实大家离开挺远的。刘紫辰也去了火堆旁,陈天宇却慢悠悠地走过去,有意识地离中年妇女近点。

果不其然,中年妇女抬头朝他望了一眼。

陈天宇不失时机地问:“大姐,应该还要再等个把小时,太阳才会升起来吧?”

中年妇女没有回答。

陈天宇继续道:“看来另外一个观景点距离比较远才对,不然也不用那么早出发。或许这会,其它几条船还没靠岸也说不定……”

“也不用那么久,天很快就要亮了。”中年妇女终于开口说话了,出人意料的是,她不但会说普通话,而且还挺标准。

陈天宇朝远处看了看,他瞅着更远的那个大岛,山边还挺高的。

“我想,等这边能看到日出的时候,天色应该是大亮了。”

中年妇女似乎笑了笑:“年轻人,你还是挺聪明的嘛。”

陈天宇没有吭声,中年妇女又接着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概能算得出来。”陈天宇淡淡地道。

“呵……”中年妇女笑道,“你来我们泸沽湖,不打算找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吗?未免太可惜。”

陈天宇微微一愣,如实道:“我有女朋友的,你也看到了。”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摩梭族是走婚,不用你负责的。”中年妇女一副蛮不在乎的表情,“年轻人,可别错过了良辰美景。”

陈天宇迟疑着,中年妇女主动递过来一张名片。

她笑道:“看上了谁,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陈天宇接过,看都没看立即藏进了内衣口袋里。

“呃……”陈天宇犹疑地道,“昨天晚上,我在你们这的篝火晚会上,玩得挺开心。倒是真有一位女孩,让我印象深刻……”

“你说的是依若?结克尔?”中年妇女扬了扬眉毛道,“看上她的可是太多了,排着长队呢。”

陈天宇讶道:“结克尔?……没听明白,她是外国人吗?”

中年妇女乐道:“哪是什么外国人,结克尔是她的姓氏,意思是水边人家。我们湖里人,除了个别村落,很少用汉族姓的。”

陈天宇恍然,他道:“原来是这样。目前我就对这个叫依若的姑娘感点兴趣,其它的没怎么注意……没希望那就算了吧。”

“倒也不一定没希望。”中年妇女有些为难地道,“你别看追求依若的人很多,但她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或许……她就是在等你也说不准。”

陈天宇忍不住笑起来:“这可能性恐怕不大。”

中年妇女摇摇头:“年轻人,你要相信缘分。”

她不等陈天宇回答,果决地道:“我帮你问问去,别灰心,今天晚上之前你给我打个电话,我会给你明确答复的。”

陈天宇愕然,他突然没来由地感觉到一丝慌张,但终于硬生生忍住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迅速占据了上风。

“行。”他最后说道。

第二十章 狭路相逢

观看日出的渔船在天光透亮后返回,山峰升起的太阳早已不是朝阳,游客们失望是必然的,但好歹在湖里转悠了一圈,倒是没有几个发牢骚的,本来掏的钱就不多,还想怎样?用价格来衡量档次,早已成为游客们自发认可的因果论。

陈天宇两人默然不语,自顾欣赏着清晨明媚的阳光、微波荡漾的湖面,还有那时不时扑面而来的凉风,不冷也不暖。渔船返港倒是没有那么着急了,开得慢悠悠的,仿佛满载而归的渔人,在湖中流连,不慌不忙。

陈天宇突然有种错觉,在湖中划船,似乎远比观看日出有趣得多。

他把这种想法跟刘紫辰分享,两人便开始说笑起来,对于自然景色的观感,两人大同小异,自然话题很多。

可惜观景点离出发地不远,即便差点划回来,也用不了多久,两人意犹未尽地下了船,陈天宇留意到其它几条船还没有抵达,不禁哑然失笑——

这些人,走得早,回来得晚,渔船其实都是为他们服务的,自己这些人完全是陪衬。

陈天宇暂时没有把依若的事告诉刘紫辰,并不是他有意隐瞒,而是他也雾里看花:走婚真能是这么简单的事?他生怕紫辰多想,她毕竟也是女孩子,起疑不至于,心里不舒服却是难免的。

刘紫辰毫不知情,更是谈笑风生,直到陈天宇提议今天再去一趟篝火晚会时,她才微微一愣。

“呃……这样的篝火晚会好像挺普通的。”刘紫辰并不愚钝,“噢,你是不是还想跟和纪屏接触?”

陈天宇骑驴下坡:“我总感觉她的目的不太单纯。”

“就算她是小雅,那能在这荒郊野岭做什么呢?”刘紫辰疑惑地道。

陈天宇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我这不正是不知情,才好奇的嘛。”

“你……”刘紫辰忍不住撇了撇嘴,“每个人都有点隐私,咱们好奇合适吗?再说也不是太熟。”

她旋即又补充道:“她在景区逗留游玩,好像也挺正常的,不来景区才莫名其妙呢。”

“你这话也在理。”陈天宇点点头,“也就是直觉吧……行,那就算了。”

谁知刘紫辰自己乐起来:“算了怎么行?我还不知道你,不弄个明白你能睡得踏实。还是去吧,免得我整天对着个闷葫芦……其实我现在也挺感兴趣的。”她拉着陈天宇就朝着某个方向走。

陈天宇苦笑:“大清早怎么会有篝火,你别逗。”

“要是换在前几天,我非得跟你重提约法三章不可,但看样子,这次旅游表面平静,实际上风波不断,我们虽然不想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门来,躲也躲不过。”刘紫辰无奈道,“与其这么被动,还不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不觉得这也是种乐趣吗?”

陈天宇深表同感:“任何一种刻意,其实都是负担。咱们就自得其乐,静观其变,确实挺有意思的,旅游猎奇两不误!”

“切,你根本就是偷着乐吧!”刘紫辰徉怒道,“说得假惺惺的。”

两人说笑着,往举办篝火晚会的小屋走去,既然已经解开心结,每个可能的机会就不应该放过,谁说大清早,小屋里就一定没有人呢?

小屋里没有人,但门也没有关。

观众席、舞台空空荡荡,售票人员显然也不在,这里除了一套固定好的音响设备,就剩下满地的垃圾了。

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大概还在休息,两人不免有些失望,在屋内转了一圈后便打算离开。

就在他们刚刚走出门口时,一道凌厉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两人身上,让陈天宇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种目光他还是挺熟悉的。

甚至可以说很亲切,因为当年与李一亭首次打交道,他就曾经被这样锁定过,难道是这家伙来了?

他当然知道不太可能,所以看似随意地拿眼扫视了一下,很快便发现拐角处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看不清脸。

对方大概也知道被发现,竟然大大方方地迎着走过来。

陈天宇没有说话,但他和刘紫辰都自动停下了脚步,顺便打量着来人。

来人穿着很正式,虽然不是西装革履,但外套笔挺、裤缝硬直、皮鞋铮亮,最为奇特的是,此人竟然戴着一顶遮住半边脸的黑色宽边圆帽,一般人或许都很难看到他的眼睛,他在两人两米外停住。

然后慢悠悠地伸出右手摘下帽子,露出油光发亮的头发、略显瘦削的面庞和极度挺立的鼻梁。

还好,这是个中国人。

“你还挺警觉的?”来人说话字正腔圆,森冷而简短。

陈天宇没说话,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气场,相当有压迫感。

刘紫辰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她潜意识中产生一种反感,这是女性特有的反应。

“还没自我介绍,抱歉。”来人仍旧冷冷地盯着他们,脸上竟然看不出任何表情,显得很是怪异,“我是侦探事务所的负责人。”

“侦探?!”刘紫辰顿时语结。

片刻后,她突然噗呲一声笑出声来,感觉不妥连忙掩住了嘴。

这个人从头到尾,活脱脱还真是个古典侦探的造型,随便拿出本国外的影视剧,都能看出这样的模子,只是出现在如此放松闲适的旅游景点,反倒容易让人误以为是CosPlay。

来人毫不以为意,转移视线望向陈天宇,他显然对刘紫辰不太感兴趣。

陈天宇的脸色从平静瞬间崩解,仿佛绽开了一朵花似的,虽然看不出明显的笑容,却好像是笑眯眯的,刘紫辰感觉跟看戏似的,对方不熟悉陈天宇的搞怪,好像并没察觉出异常。

因为这才是普通游客正常的反应,换句话说,已经被震慑了一下。

陈天宇故作惊讶地道:“侦探就是警察吗?”

“也是,也不是。”来人不想多做解释,“你们到这里做什么?”

刘紫辰正思索着怎么回答,陈天宇已经不以为意地开口道:“当然是来看篝火盛会的,来这里还能干什么?”

“看篝火需要早上七八点到这里吗?”来人冷冷地道。

陈天宇笑道:“如果是来看晚会,现在当然是不用来,不过我们是提前来看看场地,你也知道,这里是需要买票的,票价还不太便宜。”

他难得地补充道:“如果没什么意思,我们就选择别的活动项目了。”

来人不置可否,好像是想了想才道:“那你们也来得太早了。”

“如果我们刚刚观看过日出,那好像也不是很早。”陈天宇帮他思考,“看完场地然后去买点早餐,都是顺路的事,警官。”

“嗯。”来人看上去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纠正一下,我不是警官,而是侦探。”

陈天宇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侦探就是便衣警察,我懂我懂。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们一定积极配合。”

来人扬了扬嘴角,似乎颇为满意他的曲解。

他主动递过来一张名片,干瘦的手指就如同鹰爪子一般。

“最近这里不太平,你们要是遇险,可以随时找我。”语气里少了些许冰冷,却饱含着特殊的自信。

“遇险?”刘紫辰差点又想笑,但总算忍住了。

陈天宇却诚惶诚恐地接过,嘴里还不停地道谢。

来人也不再??拢?魃厦弊泳吨弊?砝肟?耍?ば?沁堑夭仍谒?嗟厣希????涠??玻?粝铝礁鎏湫?苑堑娜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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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宇两人默然不语,自顾欣赏着清晨明媚的阳光、微波荡漾的湖面,还有那时不时扑面而来的凉风,不冷也不暖。渔船返港倒是没有那么着急了,开得慢悠悠的,仿佛满载而归的渔人,在湖中流连,不慌不忙。

陈天宇突然有种错觉,在湖中划船,似乎远比观看日出有趣得多。

他把这种想法跟刘紫辰分享,两人便开始说笑起来,对于自然景色的观感,两人大同小异,自然话题很多。

可惜观景点离出发地不远,即便差点划回来,也用不了多久,两人意犹未尽地下了船,陈天宇留意到其它几条船还没有抵达,不禁哑然失笑——

这些人,走得早,回来得晚,渔船其实都是为他们服务的,自己这些人完全是陪衬。

陈天宇暂时没有把依若的事告诉刘紫辰,并不是他有意隐瞒,而是他也雾里看花:走婚真能是这么简单的事?他生怕紫辰多想,她毕竟也是女孩子,起疑不至于,心里不舒服却是难免的。

刘紫辰毫不知情,更是谈笑风生,直到陈天宇提议今天再去一趟篝火晚会时,她才微微一愣。

“呃……这样的篝火晚会好像挺普通的。”刘紫辰并不愚钝,“噢,你是不是还想跟和纪屏接触?”

陈天宇骑驴下坡:“我总感觉她的目的不太单纯。”

“就算她是小雅,那能在这荒郊野岭做什么呢?”刘紫辰疑惑地道。

陈天宇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我这不正是不知情,才好奇的嘛。”

“你……”刘紫辰忍不住撇了撇嘴,“每个人都有点隐私,咱们好奇合适吗?再说也不是太熟。”

她旋即又补充道:“她在景区逗留游玩,好像也挺正常的,不来景区才莫名其妙呢。”

“你这话也在理。”陈天宇点点头,“也就是直觉吧……行,那就算了。”

谁知刘紫辰自己乐起来:“算了怎么行?我还不知道你,不弄个明白你能睡得踏实。还是去吧,免得我整天对着个闷葫芦……其实我现在也挺感兴趣的。”她拉着陈天宇就朝着某个方向走。

陈天宇苦笑:“大清早怎么会有篝火,你别逗。”

“要是换在前几天,我非得跟你重提约法三章不可,但看样子,这次旅游表面平静,实际上风波不断,我们虽然不想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门来,躲也躲不过。”刘紫辰无奈道,“与其这么被动,还不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不觉得这也是种乐趣吗?”

陈天宇深表同感:“任何一种刻意,其实都是负担。咱们就自得其乐,静观其变,确实挺有意思的,旅游猎奇两不误!”

“切,你根本就是偷着乐吧!”刘紫辰徉怒道,“说得假惺惺的。”

两人说笑着,往举办篝火晚会的小屋走去,既然已经解开心结,每个可能的机会就不应该放过,谁说大清早,小屋里就一定没有人呢?

小屋里没有人,但门也没有关。

观众席、舞台空空荡荡,售票人员显然也不在,这里除了一套固定好的音响设备,就剩下满地的垃圾了。

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大概还在休息,两人不免有些失望,在屋内转了一圈后便打算离开。

就在他们刚刚走出门口时,一道凌厉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两人身上,让陈天宇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种目光他还是挺熟悉的。

甚至可以说很亲切,因为当年与李一亭首次打交道,他就曾经被这样锁定过,难道是这家伙来了?

他当然知道不太可能,所以看似随意地拿眼扫视了一下,很快便发现拐角处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看不清脸。

对方大概也知道被发现,竟然大大方方地迎着走过来。

陈天宇没有说话,但他和刘紫辰都自动停下了脚步,顺便打量着来人。

来人穿着很正式,虽然不是西装革履,但外套笔挺、裤缝硬直、皮鞋铮亮,最为奇特的是,此人竟然戴着一顶遮住半边脸的黑色宽边圆帽,一般人或许都很难看到他的眼睛,他在两人两米外停住。

然后慢悠悠地伸出右手摘下帽子,露出油光发亮的头发、略显瘦削的面庞和极度挺立的鼻梁。

还好,这是个中国人。

“你还挺警觉的?”来人说话字正腔圆,森冷而简短。

陈天宇没说话,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气场,相当有压迫感。

刘紫辰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她潜意识中产生一种反感,这是女性特有的反应。

“还没自我介绍,抱歉。”来人仍旧冷冷地盯着他们,脸上竟然看不出任何表情,显得很是怪异,“我是侦探事务所的负责人。”

“侦探?!”刘紫辰顿时语结。

片刻后,她突然噗呲一声笑出声来,感觉不妥连忙掩住了嘴。

这个人从头到尾,活脱脱还真是个古典侦探的造型,随便拿出本国外的影视剧,都能看出这样的模子,只是出现在如此放松闲适的旅游景点,反倒容易让人误以为是CosPlay。

来人毫不以为意,转移视线望向陈天宇,他显然对刘紫辰不太感兴趣。

陈天宇的脸色从平静瞬间崩解,仿佛绽开了一朵花似的,虽然看不出明显的笑容,却好像是笑眯眯的,刘紫辰感觉跟看戏似的,对方不熟悉陈天宇的搞怪,好像并没察觉出异常。

因为这才是普通游客正常的反应,换句话说,已经被震慑了一下。

陈天宇故作惊讶地道:“侦探就是警察吗?”

“也是,也不是。”来人不想多做解释,“你们到这里做什么?”

刘紫辰正思索着怎么回答,陈天宇已经不以为意地开口道:“当然是来看篝火盛会的,来这里还能干什么?”

“看篝火需要早上七八点到这里吗?”来人冷冷地道。

陈天宇笑道:“如果是来看晚会,现在当然是不用来,不过我们是提前来看看场地,你也知道,这里是需要买票的,票价还不太便宜。”

他难得地补充道:“如果没什么意思,我们就选择别的活动项目了。”

来人不置可否,好像是想了想才道:“那你们也来得太早了。”

“如果我们刚刚观看过日出,那好像也不是很早。”陈天宇帮他思考,“看完场地然后去买点早餐,都是顺路的事,警官。”

“嗯。”来人看上去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纠正一下,我不是警官,而是侦探。”

陈天宇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侦探就是便衣警察,我懂我懂。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们一定积极配合。”

来人扬了扬嘴角,似乎颇为满意他的曲解。

他主动递过来一张名片,干瘦的手指就如同鹰爪子一般。

“最近这里不太平,你们要是遇险,可以随时找我。”语气里少了些许冰冷,却饱含着特殊的自信。

“遇险?”刘紫辰差点又想笑,但总算忍住了。

陈天宇却诚惶诚恐地接过,嘴里还不停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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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别有隐情

唉咪就是母亲,摩梭族小孩有好多母亲,但凡母系家庭中与母亲同辈的女性全部被称为唉咪。

有和纪屏在,陈天宇很快就知道了湖边那个中年妇女的身份,但他着实有些困惑,这个唉咪怎么就成了皮条客呢?为什么要如此迫切地把自己优秀的女儿着急忙慌地推荐出去?这件事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但还没想到怎么问。

刘紫辰冰雪聪明,率先替他找到了突破点:“依若,我猜你应该是有男朋友的吧?你唉咪不同意?”她的思维还停留在正常范畴。

果不其然,和纪屏首先笑道:“依若又不是你们汉族人,哪有什么同不同意之说。”

依若却显然不如和纪屏牙尖嘴利,她闻言很坦然地点点头:“姐姐你说得对,我以前有个男朋友,不过……不过他早就走了……”

陈天宇连忙接话道:“你们成婚了吗?”

依若顿时脸颊通红,不知所措,刘紫辰埋怨地望了他一眼。

陈天宇干咳几声:“呃,这件事很重要。”

依若倒还算大方,她轻轻地点点头:“嗯。”

“依若的思想跟现代女孩差不多,你别这么咄咄逼人。”和纪屏看不过去。

陈天宇怎么肯错过这个机会,他突发奇想:“依若,你上过大学吗?”

提起这个,依若很快恢复了常态,她再次点头:“上过大专,不过我是在民族大学,稍微特殊一些……”

“那就对了。”陈天宇仿佛自言自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思想观念跟许多汉族女孩更接近,对吗?你不是很赞同走婚?”

“也不是吧……”依若不知道如何表达。

陈天宇继续追问道:“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和你男朋友的故事?”

依若犹豫地转头望向和纪屏,和纪屏这次居然没有出言反驳:“说说也没什么关系,总比你老是憋在心里强。再说了,指不定这个人还认识你男朋友,让他帮你找找也好。”

“唉!”和纪屏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无奈。

陈天宇心里暗笑:千雅良子,你再跟我装。

依若半信半疑地道:“是吗,你真的能帮我找人?”她有些不太敢相信。

刘紫辰连忙道:“依若,你有所不知,我们俩的朋友遍天下,姐姐我不会骗你的,只要我们答应帮你找,就一定能找到这个人,除非……”她决定放句狠话,“除非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

“谢谢你们,可是……”依若欲言又止,看上去并不是怀疑,她的心思其实挺单纯。

“我实话跟你们说吧,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个摄影师,而且我们也是在篝火晚会上认识的,这是我们的老传统,篝火晚会其实跟相亲差不多。他在这里呆了没几天,很快就走了……”依若慢慢敞开了心扉,她或许是凭直觉,认为刘紫辰是发自真心的。

刘紫辰讶道:“走了就再也没回来?”

依若摇摇头:“不是的,几个月前,他又回到了这里,那时候我们才算真正结识了。当时他风尘仆仆,跟我讲了很多他的旅行故事,他说他到过很多地方,什么南非、迪拜、埃及,也去过纽约、巴黎那些欧洲国家,听他的谈吐,确实让我大开眼界……”

“不过他没有什么钱,大多都是穷游的,后来他又说刚刚参加了什么国际帆船比赛,好像还拿了第二名什么的,总之他的阅历让我这个足不出户的人觉得很好奇,这样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这比我身边的任何一个唉乌都更让我崇拜。可是后来,他又走了……”

大家都没说话,静静地等待她继续述说,只有陈天宇的表情阴晴不定。

“大概一个月前,他又回到了这里,同样的风尘仆仆,但这次显得特别狼狈,最让我痛心的是,他是专程来跟我提分手的……”依若眼眶里泛起了一圈泪花,“你说好端端的,我也没要求他干什么,他竟然那么坚决,一心就是要分手。”

和纪屏递给她一张纸巾,依若接过,但只是拿在了手里。

“然后他又走了……”

刘紫辰奇怪地问:“你都没挽留他一下吗?”

依若的泪珠瞬时滑落,她有些说不出话来,拿起纸巾擦了一下脸。

和纪屏忿忿地道:“怎么没有?依若这个小傻瓜,为了那么个渣男,愣是离家出走,一直追到了城里,你们要知道,依若向来是个乖乖女,从来没有进过城,差点就没有找到路回来……”

“难道这个人没有说明分手的原因?”刘紫辰皱了皱眉,疑惑地道。

依若茫然地摇摇头:“没,没有……”

和纪屏不屑地道:“渣男想分手还需要理由?以前我看他吹得天花乱坠,就猜到他不是什么好人。依若总是不听我的,没办法。”

刘紫辰连忙安慰道:“依若涉世未深,也不能完全怪她……再说了,这个人不是才提了一次分手嘛,现在城里人分分合合的太多了,指不定哪天回心转意,这不是不可能的,没有理由的分手,反倒是更有希望的……”

说这些话,她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只是出于本心。

“我也是这么想,我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才会死心的……”依若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果决,刘紫辰算是歪打正着。

和纪屏怒道:“你非得反反复复欺骗自己,打算为渣男付出一切吗?……真是气死我了!”她嘟囔道,“难怪你唉咪这么急着帮你另找一个,我突然有点赞同她的想法,真是的。”

“另找一个不是办法。”陈天宇终于开口了,“幸好这次是找上我了,不然你还不得再受一次伤害?来这里的游客很多,但大多都是心怀鬼胎的……”

依若怯怯地道:“我唉咪还是爱我的,她不会随便找个人……”

“这件事你们没找别人帮忙?”陈天宇心中一动,试探地道。

依若莫名其妙地摇摇头,陈天宇又把目光投向和纪屏。

“看我干什么?”和纪屏撇了撇嘴,一副娇嗔的样子,差点把陈天宇逗乐了。

他只好再说明白点:“在我们来之前,你们没想着找专业人士帮你寻寻……比如……,私家侦探什么的?”

万事万物必有因果,也是天然有联系的。

“噗,你是说那个云集?!”和纪屏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天宇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看他似乎挺厉害的吧,今天早上我们还遇见他在这溜达呢。”

刘紫辰也好奇她们会给个什么答案。

“你觉得云集这种人靠谱吗?真是瞎出主意!”

和纪屏恨恨地道。

依若突然语出惊人:“纪屏姐,是我找他的帮忙的。”

和纪屏登时粉脸煞白:“你!?……你这是引狼入室吗?”

第二十章 狭路相逢

观看日出的渔船在天光透亮后返回,山峰升起的太阳早已不是朝阳,游客们失望是必然的,但好歹在湖里转悠了一圈,倒是没有几个发牢骚的,本来掏的钱就不多,还想怎样?用价格来衡量档次,早已成为游客们自发认可的因果论。

陈天宇两人默然不语,自顾欣赏着清晨明媚的阳光、微波荡漾的湖面,还有那时不时扑面而来的凉风,不冷也不暖。渔船返港倒是没有那么着急了,开得慢悠悠的,仿佛满载而归的渔人,在湖中流连,不慌不忙。

陈天宇突然有种错觉,在湖中划船,似乎远比观看日出有趣得多。

他把这种想法跟刘紫辰分享,两人便开始说笑起来,对于自然景色的观感,两人大同小异,自然话题很多。

可惜观景点离出发地不远,即便差点划回来,也用不了多久,两人意犹未尽地下了船,陈天宇留意到其它几条船还没有抵达,不禁哑然失笑——

这些人,走得早,回来得晚,渔船其实都是为他们服务的,自己这些人完全是陪衬。

陈天宇暂时没有把依若的事告诉刘紫辰,并不是他有意隐瞒,而是他也雾里看花:走婚真能是这么简单的事?他生怕紫辰多想,她毕竟也是女孩子,起疑不至于,心里不舒服却是难免的。

刘紫辰毫不知情,更是谈笑风生,直到陈天宇提议今天再去一趟篝火晚会时,她才微微一愣。

“呃……这样的篝火晚会好像挺普通的。”刘紫辰并不愚钝,“噢,你是不是还想跟和纪屏接触?”

陈天宇骑驴下坡:“我总感觉她的目的不太单纯。”

“就算她是小雅,那能在这荒郊野岭做什么呢?”刘紫辰疑惑地道。

陈天宇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我这不正是不知情,才好奇的嘛。”

“你……”刘紫辰忍不住撇了撇嘴,“每个人都有点隐私,咱们好奇合适吗?再说也不是太熟。”

她旋即又补充道:“她在景区逗留游玩,好像也挺正常的,不来景区才莫名其妙呢。”

“你这话也在理。”陈天宇点点头,“也就是直觉吧……行,那就算了。”

谁知刘紫辰自己乐起来:“算了怎么行?我还不知道你,不弄个明白你能睡得踏实。还是去吧,免得我整天对着个闷葫芦……其实我现在也挺感兴趣的。”她拉着陈天宇就朝着某个方向走。

陈天宇苦笑:“大清早怎么会有篝火,你别逗。”

“要是换在前几天,我非得跟你重提约法三章不可,但看样子,这次旅游表面平静,实际上风波不断,我们虽然不想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门来,躲也躲不过。”刘紫辰无奈道,“与其这么被动,还不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不觉得这也是种乐趣吗?”

陈天宇深表同感:“任何一种刻意,其实都是负担。咱们就自得其乐,静观其变,确实挺有意思的,旅游猎奇两不误!”

“切,你根本就是偷着乐吧!”刘紫辰徉怒道,“说得假惺惺的。”

两人说笑着,往举办篝火晚会的小屋走去,既然已经解开心结,每个可能的机会就不应该放过,谁说大清早,小屋里就一定没有人呢?

小屋里没有人,但门也没有关。

观众席、舞台空空荡荡,售票人员显然也不在,这里除了一套固定好的音响设备,就剩下满地的垃圾了。

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大概还在休息,两人不免有些失望,在屋内转了一圈后便打算离开。

就在他们刚刚走出门口时,一道凌厉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两人身上,让陈天宇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种目光他还是挺熟悉的。

甚至可以说很亲切,因为当年与李一亭首次打交道,他就曾经被这样锁定过,难道是这家伙来了?

他当然知道不太可能,所以看似随意地拿眼扫视了一下,很快便发现拐角处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看不清脸。

对方大概也知道被发现,竟然大大方方地迎着走过来。

陈天宇没有说话,但他和刘紫辰都自动停下了脚步,顺便打量着来人。

来人穿着很正式,虽然不是西装革履,但外套笔挺、裤缝硬直、皮鞋铮亮,最为奇特的是,此人竟然戴着一顶遮住半边脸的黑色宽边圆帽,一般人或许都很难看到他的眼睛,他在两人两米外停住。

然后慢悠悠地伸出右手摘下帽子,露出油光发亮的头发、略显瘦削的面庞和极度挺立的鼻梁。

还好,这是个中国人。

“你还挺警觉的?”来人说话字正腔圆,森冷而简短。

陈天宇没说话,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气场,相当有压迫感。

刘紫辰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她潜意识中产生一种反感,这是女性特有的反应。

“还没自我介绍,抱歉。”来人仍旧冷冷地盯着他们,脸上竟然看不出任何表情,显得很是怪异,“我是侦探事务所的负责人。”

“侦探?!”刘紫辰顿时语结。

片刻后,她突然噗呲一声笑出声来,感觉不妥连忙掩住了嘴。

这个人从头到尾,活脱脱还真是个古典侦探的造型,随便拿出本国外的影视剧,都能看出这样的模子,只是出现在如此放松闲适的旅游景点,反倒容易让人误以为是CosPlay。

来人毫不以为意,转移视线望向陈天宇,他显然对刘紫辰不太感兴趣。

陈天宇的脸色从平静瞬间崩解,仿佛绽开了一朵花似的,虽然看不出明显的笑容,却好像是笑眯眯的,刘紫辰感觉跟看戏似的,对方不熟悉陈天宇的搞怪,好像并没察觉出异常。

因为这才是普通游客正常的反应,换句话说,已经被震慑了一下。

陈天宇故作惊讶地道:“侦探就是警察吗?”

“也是,也不是。”来人不想多做解释,“你们到这里做什么?”

刘紫辰正思索着怎么回答,陈天宇已经不以为意地开口道:“当然是来看篝火盛会的,来这里还能干什么?”

“看篝火需要早上七八点到这里吗?”来人冷冷地道。

陈天宇笑道:“如果是来看晚会,现在当然是不用来,不过我们是提前来看看场地,你也知道,这里是需要买票的,票价还不太便宜。”

他难得地补充道:“如果没什么意思,我们就选择别的活动项目了。”

来人不置可否,好像是想了想才道:“那你们也来得太早了。”

“如果我们刚刚观看过日出,那好像也不是很早。”陈天宇帮他思考,“看完场地然后去买点早餐,都是顺路的事,警官。”

“嗯。”来人看上去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纠正一下,我不是警官,而是侦探。”

陈天宇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侦探就是便衣警察,我懂我懂。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们一定积极配合。”

来人扬了扬嘴角,似乎颇为满意他的曲解。

他主动递过来一张名片,干瘦的手指就如同鹰爪子一般。

“最近这里不太平,你们要是遇险,可以随时找我。”语气里少了些许冰冷,却饱含着特殊的自信。

“遇险?”刘紫辰差点又想笑,但总算忍住了。

陈天宇却诚惶诚恐地接过,嘴里还不停地道谢。

来人也不再??拢?魃厦弊泳吨弊?砝肟?耍?ば?沁堑夭仍谒?嗟厣希????涠??玻?粝铝礁鎏湫?苑堑娜恕

第二十四章 别有隐情

唉咪就是母亲,摩梭族小孩有好多母亲,但凡母系家庭中与母亲同辈的女性全部被称为唉咪。

有和纪屏在,陈天宇很快就知道了湖边那个中年妇女的身份,但他着实有些困惑,这个唉咪怎么就成了皮条客呢?为什么要如此迫切地把自己优秀的女儿着急忙慌地推荐出去?这件事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但还没想到怎么问。

刘紫辰冰雪聪明,率先替他找到了突破点:“依若,我猜你应该是有男朋友的吧?你唉咪不同意?”她的思维还停留在正常范畴。

果不其然,和纪屏首先笑道:“依若又不是你们汉族人,哪有什么同不同意之说。”

依若却显然不如和纪屏牙尖嘴利,她闻言很坦然地点点头:“姐姐你说得对,我以前有个男朋友,不过……不过他早就走了……”

陈天宇连忙接话道:“你们成婚了吗?”

依若顿时脸颊通红,不知所措,刘紫辰埋怨地望了他一眼。

陈天宇干咳几声:“呃,这件事很重要。”

依若倒还算大方,她轻轻地点点头:“嗯。”

“依若的思想跟现代女孩差不多,你别这么咄咄逼人。”和纪屏看不过去。

陈天宇怎么肯错过这个机会,他突发奇想:“依若,你上过大学吗?”

提起这个,依若很快恢复了常态,她再次点头:“上过大专,不过我是在民族大学,稍微特殊一些……”

“那就对了。”陈天宇仿佛自言自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思想观念跟许多汉族女孩更接近,对吗?你不是很赞同走婚?”

“也不是吧……”依若不知道如何表达。

陈天宇继续追问道:“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和你男朋友的故事?”

依若犹豫地转头望向和纪屏,和纪屏这次居然没有出言反驳:“说说也没什么关系,总比你老是憋在心里强。再说了,指不定这个人还认识你男朋友,让他帮你找找也好。”

“唉!”和纪屏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无奈。

陈天宇心里暗笑:千雅良子,你再跟我装。

依若半信半疑地道:“是吗,你真的能帮我找人?”她有些不太敢相信。

刘紫辰连忙道:“依若,你有所不知,我们俩的朋友遍天下,姐姐我不会骗你的,只要我们答应帮你找,就一定能找到这个人,除非……”她决定放句狠话,“除非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

“谢谢你们,可是……”依若欲言又止,看上去并不是怀疑,她的心思其实挺单纯。

“我实话跟你们说吧,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个摄影师,而且我们也是在篝火晚会上认识的,这是我们的老传统,篝火晚会其实跟相亲差不多。他在这里呆了没几天,很快就走了……”依若慢慢敞开了心扉,她或许是凭直觉,认为刘紫辰是发自真心的。

刘紫辰讶道:“走了就再也没回来?”

依若摇摇头:“不是的,几个月前,他又回到了这里,那时候我们才算真正结识了。当时他风尘仆仆,跟我讲了很多他的旅行故事,他说他到过很多地方,什么南非、迪拜、埃及,也去过纽约、巴黎那些欧洲国家,听他的谈吐,确实让我大开眼界……”

“不过他没有什么钱,大多都是穷游的,后来他又说刚刚参加了什么国际帆船比赛,好像还拿了第二名什么的,总之他的阅历让我这个足不出户的人觉得很好奇,这样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这比我身边的任何一个唉乌都更让我崇拜。可是后来,他又走了……”

大家都没说话,静静地等待她继续述说,只有陈天宇的表情阴晴不定。

“大概一个月前,他又回到了这里,同样的风尘仆仆,但这次显得特别狼狈,最让我痛心的是,他是专程来跟我提分手的……”依若眼眶里泛起了一圈泪花,“你说好端端的,我也没要求他干什么,他竟然那么坚决,一心就是要分手。”

和纪屏递给她一张纸巾,依若接过,但只是拿在了手里。

“然后他又走了……”

刘紫辰奇怪地问:“你都没挽留他一下吗?”

依若的泪珠瞬时滑落,她有些说不出话来,拿起纸巾擦了一下脸。

和纪屏忿忿地道:“怎么没有?依若这个小傻瓜,为了那么个渣男,愣是离家出走,一直追到了城里,你们要知道,依若向来是个乖乖女,从来没有进过城,差点就没有找到路回来……”

“难道这个人没有说明分手的原因?”刘紫辰皱了皱眉,疑惑地道。

依若茫然地摇摇头:“没,没有……”

和纪屏不屑地道:“渣男想分手还需要理由?以前我看他吹得天花乱坠,就猜到他不是什么好人。依若总是不听我的,没办法。”

刘紫辰连忙安慰道:“依若涉世未深,也不能完全怪她……再说了,这个人不是才提了一次分手嘛,现在城里人分分合合的太多了,指不定哪天回心转意,这不是不可能的,没有理由的分手,反倒是更有希望的……”

说这些话,她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只是出于本心。

“我也是这么想,我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才会死心的……”依若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果决,刘紫辰算是歪打正着。

和纪屏怒道:“你非得反反复复欺骗自己,打算为渣男付出一切吗?……真是气死我了!”她嘟囔道,“难怪你唉咪这么急着帮你另找一个,我突然有点赞同她的想法,真是的。”

“另找一个不是办法。”陈天宇终于开口了,“幸好这次是找上我了,不然你还不得再受一次伤害?来这里的游客很多,但大多都是心怀鬼胎的……”

依若怯怯地道:“我唉咪还是爱我的,她不会随便找个人……”

“这件事你们没找别人帮忙?”陈天宇心中一动,试探地道。

依若莫名其妙地摇摇头,陈天宇又把目光投向和纪屏。

“看我干什么?”和纪屏撇了撇嘴,一副娇嗔的样子,差点把陈天宇逗乐了。

他只好再说明白点:“在我们来之前,你们没想着找专业人士帮你寻寻……比如……,私家侦探什么的?”

万事万物必有因果,也是天然有联系的。

“噗,你是说那个云集?!”和纪屏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天宇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看他似乎挺厉害的吧,今天早上我们还遇见他在这溜达呢。”

刘紫辰也好奇她们会给个什么答案。

“你觉得云集这种人靠谱吗?真是瞎出主意!”

和纪屏恨恨地道。

依若突然语出惊人:“纪屏姐,是我找他的帮忙的。”

和纪屏登时粉脸煞白:“你!?……你这是引狼入室吗?”

第二十四章 别有隐情

唉咪就是母亲,摩梭族小孩有好多母亲,但凡母系家庭中与母亲同辈的女性全部被称为唉咪。

有和纪屏在,陈天宇很快就知道了湖边那个中年妇女的身份,但他着实有些困惑,这个唉咪怎么就成了皮条客呢?为什么要如此迫切地把自己优秀的女儿着急忙慌地推荐出去?这件事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但还没想到怎么问。

刘紫辰冰雪聪明,率先替他找到了突破点:“依若,我猜你应该是有男朋友的吧?你唉咪不同意?”她的思维还停留在正常范畴。

果不其然,和纪屏首先笑道:“依若又不是你们汉族人,哪有什么同不同意之说。”

依若却显然不如和纪屏牙尖嘴利,她闻言很坦然地点点头:“姐姐你说得对,我以前有个男朋友,不过……不过他早就走了……”

陈天宇连忙接话道:“你们成婚了吗?”

依若顿时脸颊通红,不知所措,刘紫辰埋怨地望了他一眼。

陈天宇干咳几声:“呃,这件事很重要。”

依若倒还算大方,她轻轻地点点头:“嗯。”

“依若的思想跟现代女孩差不多,你别这么咄咄逼人。”和纪屏看不过去。

陈天宇怎么肯错过这个机会,他突发奇想:“依若,你上过大学吗?”

提起这个,依若很快恢复了常态,她再次点头:“上过大专,不过我是在民族大学,稍微特殊一些……”

“那就对了。”陈天宇仿佛自言自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思想观念跟许多汉族女孩更接近,对吗?你不是很赞同走婚?”

“也不是吧……”依若不知道如何表达。

陈天宇继续追问道:“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和你男朋友的故事?”

依若犹豫地转头望向和纪屏,和纪屏这次居然没有出言反驳:“说说也没什么关系,总比你老是憋在心里强。再说了,指不定这个人还认识你男朋友,让他帮你找找也好。”

“唉!”和纪屏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无奈。

陈天宇心里暗笑:千雅良子,你再跟我装。

依若半信半疑地道:“是吗,你真的能帮我找人?”她有些不太敢相信。

刘紫辰连忙道:“依若,你有所不知,我们俩的朋友遍天下,姐姐我不会骗你的,只要我们答应帮你找,就一定能找到这个人,除非……”她决定放句狠话,“除非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

“谢谢你们,可是……”依若欲言又止,看上去并不是怀疑,她的心思其实挺单纯。

“我实话跟你们说吧,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个摄影师,而且我们也是在篝火晚会上认识的,这是我们的老传统,篝火晚会其实跟相亲差不多。他在这里呆了没几天,很快就走了……”依若慢慢敞开了心扉,她或许是凭直觉,认为刘紫辰是发自真心的。

刘紫辰讶道:“走了就再也没回来?”

依若摇摇头:“不是的,几个月前,他又回到了这里,那时候我们才算真正结识了。当时他风尘仆仆,跟我讲了很多他的旅行故事,他说他到过很多地方,什么南非、迪拜、埃及,也去过纽约、巴黎那些欧洲国家,听他的谈吐,确实让我大开眼界……”

“不过他没有什么钱,大多都是穷游的,后来他又说刚刚参加了什么国际帆船比赛,好像还拿了第二名什么的,总之他的阅历让我这个足不出户的人觉得很好奇,这样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这比我身边的任何一个唉乌都更让我崇拜。可是后来,他又走了……”

大家都没说话,静静地等待她继续述说,只有陈天宇的表情阴晴不定。

“大概一个月前,他又回到了这里,同样的风尘仆仆,但这次显得特别狼狈,最让我痛心的是,他是专程来跟我提分手的……”依若眼眶里泛起了一圈泪花,“你说好端端的,我也没要求他干什么,他竟然那么坚决,一心就是要分手。”

和纪屏递给她一张纸巾,依若接过,但只是拿在了手里。

“然后他又走了……”

刘紫辰奇怪地问:“你都没挽留他一下吗?”

依若的泪珠瞬时滑落,她有些说不出话来,拿起纸巾擦了一下脸。

和纪屏忿忿地道:“怎么没有?依若这个小傻瓜,为了那么个渣男,愣是离家出走,一直追到了城里,你们要知道,依若向来是个乖乖女,从来没有进过城,差点就没有找到路回来……”

“难道这个人没有说明分手的原因?”刘紫辰皱了皱眉,疑惑地道。

依若茫然地摇摇头:“没,没有……”

和纪屏不屑地道:“渣男想分手还需要理由?以前我看他吹得天花乱坠,就猜到他不是什么好人。依若总是不听我的,没办法。”

刘紫辰连忙安慰道:“依若涉世未深,也不能完全怪她……再说了,这个人不是才提了一次分手嘛,现在城里人分分合合的太多了,指不定哪天回心转意,这不是不可能的,没有理由的分手,反倒是更有希望的……”

说这些话,她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只是出于本心。

“我也是这么想,我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才会死心的……”依若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果决,刘紫辰算是歪打正着。

和纪屏怒道:“你非得反反复复欺骗自己,打算为渣男付出一切吗?……真是气死我了!”她嘟囔道,“难怪你唉咪这么急着帮你另找一个,我突然有点赞同她的想法,真是的。”

“另找一个不是办法。”陈天宇终于开口了,“幸好这次是找上我了,不然你还不得再受一次伤害?来这里的游客很多,但大多都是心怀鬼胎的……”

依若怯怯地道:“我唉咪还是爱我的,她不会随便找个人……”

“这件事你们没找别人帮忙?”陈天宇心中一动,试探地道。

依若莫名其妙地摇摇头,陈天宇又把目光投向和纪屏。

“看我干什么?”和纪屏撇了撇嘴,一副娇嗔的样子,差点把陈天宇逗乐了。

他只好再说明白点:“在我们来之前,你们没想着找专业人士帮你寻寻……比如……,私家侦探什么的?”

万事万物必有因果,也是天然有联系的。

“噗,你是说那个云集?!”和纪屏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天宇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看他似乎挺厉害的吧,今天早上我们还遇见他在这溜达呢。”

刘紫辰也好奇她们会给个什么答案。

“你觉得云集这种人靠谱吗?真是瞎出主意!”

和纪屏恨恨地道。

依若突然语出惊人:“纪屏姐,是我找他的帮忙的。”

和纪屏登时粉脸煞白:“你!?……你这是引狼入室吗?”

第二十五章 正面交锋

离开烤肉店,陈天宇独自一人到湖边徘徊,刘紫辰早早睡下了。

他在湖边漫无目的地闲逛,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一个游客,这时候时间确实也不早了,已经接近午夜零点,这时候会出来的人恐怕都非一般人。

但陈天宇显然已经感觉有人接近,他默不作声,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来自湖面的风呼呼作响,树叶猎猎,虽然陈天宇缩紧脖子,风还是使劲往里灌。

他把脸朝向湖面,背后放着空门。

一股刺鼻的烟草味钻入他的鼻孔,味道相当奇特。

陈天宇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并使劲握了一下,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半晌,后面才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好雅兴!”

陈天宇讶然回头,不远处的树下有一点火光忽明忽灭,幸好今天的月色还算明亮,他还能看到一个身材颀长、戴着帽子的身影孑然独立。烟草味愈发浓烈,隐约能看到烟雾腾起。

这人竟然叼了个烟斗,陈天宇又再次搓了搓手。

“什么人?”他声音不大。

对方慢悠悠地离开树荫走过来,似乎每一步都让地板震颤,月光下来人的脸庞明暗交错,显得愈发森冷,目光更是如同利刃一般。

“你是云警官?……”陈天宇畏畏缩缩地道,“有事吗?”

“你不用套近乎。”云集的嘴角扬了扬,声音依旧冰冷,“我既然来找你,当然有事。”

陈天宇点点头:“哦,请说。”

云集也不啰嗦:“你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我的委托人?请说明理由。”

“委托人?”陈天宇佯装不知,“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云集冷笑了一声:“别跟我装模作样的,我的委托人就是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个女孩。”

“噢!”陈天宇一副恍然若悟的样子,他又搓了搓手。

“你是说依若姑娘,那我确实认识,怎么啦?她怎么会是你的委托人?”

云集冷冷地道:“这你就别管了。我现在有几句话想问你。”

“现在时间晚了点……”陈天宇犹豫道,“要不改天吧,风有点大,扛不住。”

“择日不如撞日。”云集难得用了一个俗语,“我怎么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你,就两个问题,回答完你就可以走。”

“哦,那你说吧。”陈天宇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悠闲地倚在树干上听问题。

云集不慌不忙地道:“怎么,你似乎是在等我?”

“等你倒不是,我又不是神仙……等人或许是。”陈天宇微微一笑。

云集扬了扬眉毛:“哦?这么晚你在等谁,莫非是在等一个女人?”

“当然是等女人,我对男人可没什么兴趣。”陈天宇淡淡地道。

云集不以为意:“等依若结克尔?”

“这个嘛,恕我无可奉告。”陈天宇含义不明地笑道。

云集难得地点点头:“这个问题你确实无需回答,我也只是随口问一问。”

陈天宇道:“那你的两个问题呢?”

云集瞅了他一眼,又吐出一口浓雾:“你很急着要走吗?”

“冷飕飕的,怪渗人……”陈天宇一语双关。

云集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出来:“天气冷你就尽量说真话,不要有任何隐瞒,否则后果只能自负了。”

陈天宇心里有了一点底数,他闻言乐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涉及个人**,这应该是受法律保护的吧?”

云集点点头,迅速正色道:“那就好。”

他把烟斗从嘴角放下,盯着陈天宇:“你是不是认识一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他终于直奔主题。

“这样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陈天宇平静地道。

云集冷笑了一下:“那我再给你描述清楚一点,这个年轻人的职业是摄影师,或许是个记者,身高大概在一米八上下,年龄在二十七八岁,常年喜欢穿一双骆驼牌的旅游鞋。我猜你已经想起来了吧?”

陈天宇心中一紧,他已然猜到这个人是谁。

不过他嘴里却说:“能否透露一下,这个人叫什么名字?范围还是太大了……”

“他有很多假名,我不知道应该回答你哪一个。”云集重新把烟斗叼回嘴里,显然不再打算回答他的反问。

陈天宇淡淡地道:“有时候真名往往隐藏在假名里,不是吗?”

云集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陈天宇连忙解释道:“你说几个他用过的姓,我大概便能回忆起来,我的朋友遍天下,也不能瞎讲对不对?”

云集总算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望向遥远而黑漆漆的湖面。

“三个选项,一个是史,一个是苏,一个是肖。”他一字一顿地道。

陈天宇差点笑出声来,这选项有意思,而且答案都呼之欲出:是肖肃。

不过他的回答也很果决:“很抱歉,我认识的人里,同时符合这些条件的,一个都没有。”

云集不动声色,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

他貌似叹了一口气:“你还是有心隐瞒了,不过我并不在意。”

陈天宇一脸无辜地道:“真是大实话,我怎么敢欺骗云警官呢?”

云集没搭理他,继续问道:“你接近依若,是出于什么目的?”

“仰慕!”陈天宇不假思索地道,“她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我,哪怕是仅仅看了一眼,我便已经不可自拔了。”

“你想走婚?”云集语气里带着点戏谑。

陈天宇点点头:“当然是求之不得。”

“你说谎!”云集戳穿了他的表述,“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会领着女朋友前来走婚的,你是来求死吧?”

陈天宇黯然道:“警官说笑了,我来之前哪知道会遇见依若呢?缘份这种东西,真是太奇妙了。”

“简直胡说八道,那你领着女朋友和依若见面,不会也是你的高明手段吧?”云集这句话无呰于承认了他一直在监视跟踪。

陈天宇诚惶诚恐地道:“警官你真是洞若观火,倘若不能让我女朋友放心,我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呢?”

“你的回答真是滴水不漏。”云集再次喷出一口烟雾,“不过太完美的回答更有可能是天大的谎言。”

“警官说笑了……”陈天宇无奈道,“完美说不上,真实倒是没问题。”

云集大概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道:“我再补充个小问题,可以吗?”

陈天宇笑了笑:“随便问,知无不言。”

“你认识和纪屏?”云集毫不客气。

陈天宇心中暗惊,难道自己与和纪屏的对话被他监听了?可当时他还专门留意了周边的环境,安装监控和录音设备的可能性很小。

他只好留了个心眼:“是的。”

“很早就认识?”云集追问道。

“有一段时间了……”陈天宇想了想,“我们是在拉市海认识的,她是个茶艺师嘛,又长得漂亮,我一眼便认出她来了。”

“你倒是一个也不想放过嘛。”云集居然开了个玩笑。

陈天宇忙不迭道:“不敢不敢,这个女人恐怕不太好对付,我感觉有点hold不住。”

云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沉默不语了。

“行了,今天就跟你简单交流一下,以后我想咱们还会再见面的。”他说完话迅疾转身,看上去便打算就此离去。

“随时听候警官问询。”陈天宇客气了一句。

云集蓦地回过头来,语气重新恢复了森冷。

“我猜,你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诚实的君子,也有可能,是我云集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厉害的对手!”

陈天宇愣了一下,半天才道:“呃……您太抬举了。”

但云集早已迈着大步走得不见了踪影,根本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只留下依然不散的烟草味,刺激着陈天宇的神经。

如果说他在不经意间从云集那里获得了不少重要信息,那么反过来呢?云集得到了什么?他倏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十六章 庐山真面目

内城,建筑风格与外城相差很大,因为很多建筑都有着特殊的用途,例如最中心处的广场,那个矗立着女神雕像的地方,莫问就隐隐感到一股股神秘的力量在波动。↖

他走入内城的第一感觉,就是内城很危险,稍有不慎或许就会把命葬送在这里。但他并不慌张,天华宫既然选择在内城举办武林大会,必然不会让他们出事百炼神体最新章节。

今天,乃是三榜之战报名之日,第一步就是海选。

所谓海选,就是选出有资格参与三榜之战的人。三榜分为天榜、地榜、人榜。

不同的榜单条件也不同,报名的人只能选择一个榜单,不能同时选择两个或者多个。

报名人榜的人年龄不能超过二十、地榜则年龄不能超过三十、天榜的年龄不能超过五十。

如此规定,自然是为了保证不管哪个榜单,能上榜的人都是同年龄中最优秀的那一些人。

莫问的年龄实际上还不到二十,还有着报名人榜的条件,但他自然不会选择人榜,而是直接挑战天榜。

天榜!才是最耀眼的榜单。

内城中有一处古老武斗竞技场,占地面积相当大,几乎可以同时容纳几十万人。海选,就在竞技场中。

还是清晨,武斗竞技场周围就人满为患,报名的人不多,毕竟能达到三榜条件的放眼天下也没有多少,但看热闹的人却不少,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会吸引很多人前来观看。

莫问找到天榜的报名区,交纳了一定的报名费后,便顺利进入到只有报名人员才能进入的区域,周围的环境也终于空旷了起来。

报名天榜的人显然不多,毕竟不是谁都有争夺天榜的信心,与另外两个榜的火热相比。天榜报名区显然冷清的多。莫问前面只有七人,年纪看起来都是青年模样,一眼扫过,发现修为最低的一个人,几乎都达到了金丹后期。

这个修为与年纪,放在一些比较小的内世界,绝对可以称之为最顶尖的天才强者了。

不过,令莫问真正注意到的,却是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光头和尚,那和尚有一双剑眉。眉宇间释放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凌厉之气。莫问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丝威胁。

能令他都感到有威胁的人,武者中恐怕没有多少,何况这个和尚还是如此的年轻。

莫问有些心惊,天榜之争居然有这样的强者出现。而且,他还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不仅是他,好像周围的人都不认识这个和尚。原因很简单,这个和尚如此厉害。若是认识他,恐怕周围的人不会一直把他当空气给无视了。

相反,一些修为只能说一般的人,反倒是有很多人关注与议论。什么某某某,来自什么内世界,有着什么修为,稍微出现一个有名气的人。就会引起一阵一轮。

但这个和尚,却无人关注。由此可见,这个和尚在武者界名声不扬。知道他的人很少。

如此恐怖的修为,却没有什么名气,他到底是什么人?

莫问心中有些惊讶,很显然不符合常理,一般而言,越强大的人,名气也越大。即使他,现在也小有名气,至少有些人望向他的目光会有些异样,显然对他不陌生。但这个和尚,却是一点都没有。

海选就是考核基本条件,不一会儿就轮到莫问。

“姓名。”

一个负责考核的考官手中拿着一张纸,望着走上前的莫问道,边问边做记录帝后成长计划最新章节。

填好资料之后,这名考官才指向一边,道:“到那边去测试骨龄。”然后把一张资料表递给了莫问。

莫问拿着一张资料表,走到测试骨龄的区域。

武者的寿命与寻常人不同,尤其是修为高深的武者,有些能活一百多岁,甚至两百多岁。这一类人,从表面上很难判断出他的年纪,例如一个青年模样的人,或许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只是因为修为高深,所以才一定程度上减缓了衰老。

所以为了确定参赛者的年龄,天华宫有专门的法器测试骨龄,至少在年龄上,绝对不可能弄虚作假。

“单定年,骨龄38岁,符合条件。”

一个老者模样的人手中拿着一个圆盘,圆盘发出一道光芒照在那和尚身上,老者手中的圆盘上,顿时出现一个字数。

通过审核后,老者在资料表上面盖了一个章,然后递回给了那和尚。

“才三十八岁么。”

莫问微微眯了眯眼睛,才三十八岁便有如此本事,以后多半是一代人杰,莫问若不是有神识之力,恐怕还看不出他的深浅。

突然,那叫单定年的和尚转头望了莫问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之色,显然莫问一直观察他,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他只是扫一眼,便转身而去。

好敏锐的感知!

莫问暗道了一声,居然能发现他的在观察他,果然很不简单。

“莫问,骨龄18岁。”

当检测骨龄的老者看见圆盘上的数字时,都是忍不住楞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18岁!居然有这么年轻的人!

他甚至怀疑莫问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里可是天榜的报名区,十八岁的年龄,参加人榜之争都搓搓有余了,居然来参加天榜,这跨越也太大了吧。

一名18岁的少年来参加天榜之争,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这可是真正的少年啊。

别看那些人长相年轻,可真实年龄都不小了,前来报名天榜的人,不是因为他们实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们没有资格报名地榜与人榜,所以只能在天榜一搏。

天榜报名区,几乎绝大部分都在四十岁以上,三十多岁的都很少见,还有一些五十出头的人,想蒙混过关,结果通通被发现,白交了一笔高昂的报名费。

“这里是天榜报名区。”负责检测的老者下意识的提醒道,他希望看见莫问脸上出现错愕的表情,然后急忙说自己走错了地方。

然而,他失望了,莫问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接过他手中的资料表,往下一个考核的地方走去。

检测老者望着莫问的背影,许久才说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志比天高啊。只是这个年纪……”

老者摇摇头,天榜之争,远比传说中更激烈,尤其是这一届,绝对会超出想象的激烈我的合租女上司。不过这么年轻就敢拼天榜,勇气倒是不小啊。

报名的第二个环节,那就是测试力量,你年龄或许合格,但修为境界就不一定合格了,只有年龄与境界都达标,才能参与三榜之争。莫问争夺天榜,意味着他的修为最低都必须达到金丹境界。

测试修为的方式不再是利用修仙者的法器,而是直接测试力量。

测试区有一块石碑,那石碑乃是修仙者炼制的特殊法宝,武者攻击在上面,可以测试出大概的力量范围。

测试者,对着那石碑出招,撞击在石碑上的力量达到标准,便能通过考核。

一名穿着青衣的测试者走到石碑面前,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两次,才猛地爆发出最强的力量,轰然撞向那石碑。

测试者不能使用法宝等外力,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当然,武学秘法也算在自己的力量里面。

一股力量轰击在石碑上面,那石碑突然光芒一闪,出现一个偌大的数字四。

那个青年见此松了一口气,只要石碑上浮现的数字超过三,那便算过关。

按照力量的大小,石碑会一次出现一到十的字数,一代表力量最小,十代表力量最大。

超过三,考核便算通过。

莫问前面还有不少人,突然,他发现一个熟人。

顾静曼!

莫问忍不住想翻白眼,顾静曼跑到这里凑什么热闹,难道她也想参加天榜之争?

他感到有些无奈,顾静曼有几斤几两,他心中清楚,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与此同时,顾静曼随意的伸手一掌拍在石碑上,石碑光芒一闪,刷地出现一个数字六!

咦!

莫问眼眸一跳,惊讶的望向顾静曼,之前那个测试的人,有着金丹中期的修为,全力以赴的情况下,也才勉强出现一个四而已,顾静曼随手一掌,力量居然就已经达到六了吗?

莫问自然能看出来,顾静曼刚才只是随意一掌,连蓄力的过程都没有。

她的力量,什么时候达到了这种程度?莫问心中很是意外。

“莫问,这段时间你死哪里去了,真是让姐姐好找啊。”

天榜考核区就那么些人,莫问发现顾静曼的同时,顾静曼自然也发现了他,顿时柳眉一竖,大步走了过来。

她之前因为赤血宗的事情,特意前往大方派,结果没有等到莫问;后来因为武林大会,她以为莫问至少会回到大方派安排一下,所以就在大方派住了下来。

谁知,莫问倒是好,直接当了甩手掌柜,什么事情都交由王茵茹,他自己则整天逍遥快活,神龙见首不见尾。

顾静曼大步走到莫问面前,双手叉腰,眉目含煞,一副很想踹莫问一脚的模样。

第二十七章 女人的直觉

陈天宇回来后,刘紫辰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根本没有睡觉。陈天宇苦笑,这家伙,别看正常情况下都属于落落大方、知性体贴型,但有时候,她也跟个小孩一样,特别是跟他呆在一起时。

望着紫辰逼视的目光,他只好如实地向她“禀报”了晚上的战果:与云集周旋并彻底揭开了和纪屏的真实身份,凯旋而归。

出乎意料的是,刘紫辰脸上并未露出半点高兴的意思。

陈天宇苦笑:“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就为了等我回来?……以前我也没见你这么瞎操心。”

“嗯。”刘紫辰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很小地道,“以前是以前。”

陈天宇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刘紫辰忽然幽幽地道:“天宇,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呢?”

“啊?!……你身体不舒服吗?”陈天宇一惊,他误解了刘紫辰的意思。

“啊什么啊?真是。”刘紫辰总算展颜一笑,“我身体好得很,你这才是瞎操心……我是说咱们遇到的整件事,有点不太合情理。”

“是吗?”陈天宇顿时来了兴趣,他倒了两杯水,递给刘紫辰一杯,“有点渴……我看你也睡不着,不如咱们来探讨一下。”

“其实没什么好探讨的。”刘紫辰摇摇头,“我现在也还在云里雾里,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天宇默默喝水不说话,他显然也在思考,这种状态是他所喜欢的。

刘紫辰无奈道:“本来我一直阻止你过问这些事,但目前来看,咱们已经身不由己地卷入其中,这次旅游算是彻底结束了。”

“倒也不至于……”陈天宇呢喃自语,显得有些没底气。

刘紫辰叹了一口气:“什么不至于,每天都有一双恶狼似的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谁还有心思游玩?让人浑身不自在。”

“其实,咱们完全可以换个景点玩玩,并不是非得呆在泸沽湖的……”陈天宇缓缓道。

刘紫辰噗哧笑出声来:“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啊,就你?刚刚答应了要护人周全,转身就想脚底抹油,你自认为你有这觉悟?”

还有谁比她更了解陈天宇:“算了吧,别纠结了,你是永远都改不了多管闲事的毛病,与其为了哄我开心畏首畏尾,还不如彻底放开手脚,指不定这件事很快就解决了,到时候再启程也不迟,时间还够。”

“咱们也不是吃素的,莫非还被这么一个装模作样的侦探吓住?”刘紫辰说完,还忍不住恨恨地道。

“那倒不至于……”陈天宇想了想,“关键是整件事看上去平平常常,但细思起来又觉着漏洞百出,好像每个人都怪怪的……”

刘紫辰赞同道:“其实吧,那个侦探表面上看起来古里古怪,仔细想想,他反倒是最真实的……反观那个和纪屏,我总觉得她却没那么简单。”

“哦,你有什么依据吗?”陈天宇眼睛一亮。

刘紫辰咬了咬嘴唇:“没,就是纯感觉。”

“第六感?”

“对。”刘紫辰点点头。

她补充道:“你想啊,和纪屏如果真的是千雅良子,那我们也算熟悉,但我怎么丝毫找不到熟悉的感觉呢?”她斜乜了陈天宇一眼,“你别瞅我,我毕竟是女人,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更可靠。”

陈天宇点点头,这点他无法否认,何况他也并不了解女人。

“我回忆了一下,你和千雅良子总共见过两次面,而且还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能肯定这不是错觉?”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刘紫辰转头好笑地望着他:“你搞清楚,我只是说她身上找不到熟悉的感觉,并没有说她不是千雅良子……”

“噢!”陈天宇一点即透,“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本质上已然有了变化,并不是单纯外表的改变……这个我赞同,要不为什么要想尽办法反复确认呢。”

“呃,也不对啊,她怎么会识破我也是侦探呢?还说我是侦探祖师爷……”陈天宇自言自语道,“按理说,咱们的保密工作还是很到位的,她若不熟识我,定然说不出这种话的。”

刘紫辰哂笑道:“切,普通人自然识破不了你的真面目,整天打扮得跟个土炮似的。”

她慢悠悠地道:“可是北亭呢?现在还有比北亭更有影响力的侦探事务所吗?你作为北亭创始人,确信没有露过行藏?”她顿了顿,“你别忘了这个和纪屏也是忍术修炼者,你懂忍术吗?……还有,你可别太大意,我这条千年美人鱼已经名声在外了!你还能遁形?”

她连珠炮似的,把陈天宇轰得难以招架。

陈天宇只好苦笑道:“第一次看你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咳,着实把我也弄糊涂了。”

“哼!”刘紫辰悻悻地白了他一眼,还想说话但最后忍住了。

陈天宇紧皱眉头:“倘若和纪屏并不是千雅良子,那很有可能借机误导我们的判断,然后瞒天过海,偷偷完成自己的任务,那么,她的任务会是什么呢?”

“好啦,别瞎猜呢。我只是提醒你,别被美色迷住了双眼。”刘紫辰突然笑脸舒展,“只要你提前考虑到这种可能性,谁还能真把你我怎么样?”

陈天宇却没有笑,他也想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似乎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境地,现在泸沽湖已经出现了两名高手,除了和纪屏,还有那只神鹰云集,倘若这个人临时起了疑心,很快便能查明自己的身份。

对于专业人士,这种调查简直轻而易举!

“唉,我们一路上或许太过招摇了。”陈天宇叹了一口气,“如此必定掣肘,看来咱们两个人的力量已经稍显单薄,鬼知道暗处还有多少双眼睛,多少个神鹰云集?”

刘紫辰此时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你现在究竟有什么具体打算?……难不成召唤北亭入境?”

陈天宇连忙摆摆手:“还没到这一步,咱们现在完全摸不清头绪,也看不到真正的危机。这种时候,人越多,越容易坏事……”他仿佛瞬间陷入了沉思中。

片刻后,他突然眼前一亮,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天而降!

刘紫辰望着蓦然荣光焕发的他,咯咯笑道:“呀,你想到办法了?”

陈天宇神秘地笑笑,低声道:“演戏嘛,那可不就要演个全套?演到逼真?”

刘紫辰微微一愣,然后便恍然大悟:“你!?……我真想打屎你!”

第二十八章 将计就计

陈天宇说做便做,第二天一大早便给那位湖边的中年妇女——依若的唉咪回了电话,声称要按照摩梭族的规矩,堂堂正正地走入依若的家庭中,至少要到依若的家里坐一坐。对方在那头愣怔了片刻,老半天才说她会尽力安排,让他耐心等候消息。

在陈天宇的计划里,只要他公开走进依若?结克尔的家庭,短期内就可以为依若挡掉大多数追求者,也能彻底转移云集的视线,脱离关注。最重要的是他很想借机弄清依若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仅仅是一名受害者?还是另有内情?

在他肤浅认识中,摩梭族的姑娘不应该如此长情,特别是对一个非本族、四处游荡的浪子,怎么会如此死心塌地?刚开始,他归因于时代的变迁,姑娘们思想观念的转变,或许会有个别离经叛道者出现。

但正面接触以后,娇滴滴的依若?结克尔除了自怨自艾、幽幽怨怨,哪里像是一个敢于突破传统、勇于改变爱情模式的斗士?放在任何地方都合理的事,在泸沽湖显然行不通,也没必要这么做。

陈天宇有几种推测:

第一是依若?结克尔确实与肖肃相爱,情深深不可自拔,山盟海誓海枯石烂,这种可能性其实微乎其微;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的状态其实是恍惚的。

第二是肖肃的确是一名不良pua,而且是高级pua,已经成功将依若洗脑,正在逐步实施后续计划,布设新的陷阱,摩梭族的姑娘虽然观念有所不同,但她们毕竟还是女人,有相同的女性弱点;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的介入是有意义的,至少可以转移视线,帮依若从心理上解脱。

第三是依若?结克尔被某种神秘势力所控制,只是作为一个棋子,酝酿着某种阴谋,他甚至认为,千雅良子也是这种势力的一部分,他是北亭神探,感情用事这种东西肯定不会,揭穿她的身份只是第一步,难道千雅良子真的想利用依若?结克尔将不良pua集团一网打尽?

第四是所有人都卷入了一场精密布局的阴谋,包括自己和紫辰在内,千雅良子是一名忍者,她天生就是为了执行绝密任务而生,她的任务究竟是什么?肯定不是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为了正义,为了打抱不平,信她就见鬼了!

第五是一种假想,摩梭人重承诺、轻形式,婚姻大事都可以口头确定,还有什么秘密不能保守?肖肃或许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又或者被这种守诺精神所触动,因此留存了一份非常重要、甚至性命攸关的物件,存放在依若?结克尔手中……他这是从那个u盘获得的灵感。

以陈天宇目前对肖肃这个人的印象来看,五种均有可能!他在这个迷雾重重的环境中,最大的砝码和底气,便是之前与肖肃的多次接触和仔细观察。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除了第一种可能性,陈天宇都有必要深入接触依若?结克尔,而且需要一定的私密空间,那么“走婚”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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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是摩梭人的灵魂,也是摩梭人赖以生存和寄托的根本,摩梭人出生在火塘边,生活在火塘边,最后也是在火塘边离开这个世界,所以火塘对摩梭人来说就是生命中的全部。

而火塘传承就是靠家族的母系代代相传,女人将孩子生在火塘边带来族群的延续,一家人的饭食也是女人在火塘边打理出来,最后女人也会选择在火塘边辞世。火塘既带给摩梭人光明和希望也带来温暖,所以摩梭人将火视为心目中的神灵。

陈天宇没有想到,依若的唉咪第二天就请自己到家里吃饭,所以,当他欣然赴约后,走进的是历史悠久的祖母屋,而不是清新洋气的花楼。

虽然祖母屋和花楼都是用粗大的圆木搭建,牢固厚实,但新旧程度一眼便知。祖母屋常年是老人和小孩居住的,花楼则属于待嫁的姑娘居住,依若的精致花楼就紧挨着祖母屋,他一眼便能瞧见。

他满怀好奇,倒是特别留意了一下花楼的布置,只见房屋的檐角整齐地悬挂着一排画满符文的彩旗,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两个悬在半空中的窗户,宽窄大约只容一人进出,窗帘也是异常艳丽的。

看着设计的高度,一般人还不定能爬得上去,当然这对于他来讲不在话下,想到这个,他也忍不住心底笑了笑,为自己的龃龉感到惭愧。

由于对摩梭文化的一知半解,陈天宇难免有些拘谨,特别是民族不同,他也着实生怕言行举止上会有失礼的地方,还好,这家人热情好客、笑容满面,还反复跟他说没有什么规矩,只是吃个便饭而已。

进入大门后还有第二道门,这中间有条通道很自然地环绕着整个房屋,绕到后面就是饲料仓库和伙房,还有养猪、养牛和喂养马匹的圈棚。

唉咪领着陈天宇走进了祖母屋。

屋内光线很暗,微弱的灯光下陈天宇隐约可以看见屋内空间很大,屋顶很高,摩梭人一家老小就是全部住在这样的屋子里,火塘、饭厅、卧室、客厅全都在一个空间里,这真是一个奇特的族群。

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是整洁干净的上火塘,那是摩梭人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

而角落里还有一个简陋的下火塘,大概是摩梭人自己煮食饭菜的

这么黑的屋子,这么简陋的陈设,但却让陈天宇眼眶微湿,他想起了在山村里隐居的那些日子,可不就是同样这么个理嘛:因为简单,所以快乐!

依若并未到场,可能是与唉咪分开居住,平时藏身在不远处的花楼里。这让他有些出乎意料,难道这里还存在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者习俗已然被同化?

依若的唉咪突然不见了,也不知道祖母屋里是不是还有隐藏的暗道,还是怎么回事。但很快,她又重新出现在屋里,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可亲。

陈天宇估摸了一下,大概猜出她已经见过了依若。

如此设计巧妙的建筑,他还是头一回见。

如此心里也便有了底,毕竟有了第一次的不算深入的交谈,还有千雅良子从中穿针引线,依若对他的来意应该是大致明白的。

“我们这里是很随便的。”依若的唉咪笑呵呵地说,“咱们先吃饭吧。”

饭菜都是当地的土特产,也是简单量少,品种也不丰富,如同家里平常的伙食,这让陈天宇渐渐放松下来。

别看依若的唉咪在湖边时沉默寡言,回到家里,她似乎就变成了话痨子:“其实也有不少游客来我家里吃饭,一般都不是我们邀请的,他们吃饭也需要另外付钱。”她顿了顿,竟然玩笑道:“不过他们吃的饭菜会比这个好。”

陈天宇乐起来,对于这种直率倍感亲切,他淡淡地道:“我挺喜欢的。”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一眼就相中你,还邀请你过来吃饭吧?”依若的唉咪扒拉着碗里的饭。

“我确实没有明白,毕竟我的身边还带着其它的姑娘。”陈天宇实话实说,他也很想知道真实答案。

依若的唉咪点点头:“年轻人,我很喜欢你的坦白。”

她话锋一转道:“不过,你恐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或许,只能说是我们摩梭女人有一种独到的眼光吧,我觉得你和依若有缘,跟我也有缘。活佛总是跟我们讲,凡事皆有缘,笑迎有缘人……”

陈天宇有些错愕,不过他扫了一眼正堂里的布置,便想起她们信奉的似乎是大乘佛法,而大乘佛法确实是讲求缘分的。

所以,他不想再继续深究,只是放下碗筷,双手合十表示感谢,唉咪笑笑不说话。

“这几年,来泸沽湖的游客越来越多了,我们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好……”唉咪说着这话,眼神里却流落出一丝黯淡,陈天宇看在眼里。

所以他领会地道:“大概这些外地人蜂拥而进,对泸沽湖本身的破坏还是蛮严重的吧?”

唉咪苦笑道:“没有这些游客我们也是生存艰难的。”

陈天宇点点头:“这倒是,有利必有弊。我想,这里最受冲击的还是摩梭本族的文化和原始居民吧?我看湖岸边那些做生意的,很少有真正的摩梭人。”

依若的祖母屋和花楼,都建在了远离泸沽湖畔的半山腰上。

“嗯。”唉咪点点头,“可不是嘛,我们没有外地人那么会做生意,头脑就跟这桌饭菜一样简单。”

陈天宇笑起来:“唉咪你真是太幽默了。”

“孩子,你还是第一个说我幽默的。”唉咪脸上泛着笑容,眼圈却微红。

“你想和依若正正经经地走一次婚吗?”她突然直奔主题。

陈天宇不忍欺骗,他坦言道:“我不能真跟依若走婚,我只有一个爱人,那就是跟着我的那个姑娘。”

唉咪丝毫没有意外之色,她点点头,问:“依若不够漂亮吗?”

“那倒不是。”陈天宇老脸一红,有些挠头。

唉咪看出了他的窘迫,随即笑道:“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我当然不会逼你,再说走婚也是图长久的,你这孩子,也不懂宽慰宽慰我。”

陈天宇道:“哪敢呀,唉咪对我这么真诚,我怎么能回报以谎言呢。”

他猜依若的唉咪见多识广,能听得懂他的计划:“不过,我可能要在形式上跟依若走一次婚,不知道您能不能同意?”

唉咪非常痛快地道:“真走假走,我都没意见。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处理……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再过问这件事。”

陈天宇略作思索,道:“那其它人呢?会不会阻拦,毕竟我是外人。有外地人和摩梭族的姑娘结合的吗?”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唉咪笑道:“不多,但也有。”

“追求依若的多吗?”他又问。

“以前都是成群结队的。”唉咪叹了一口气,“不过自从她认识了一个登徒浪子之后,就再也不给任何人开门了。你也知道,我们摩梭族的人,从来不会强迫,他们很快便知难而退了,至于那些外地人,只是路过想占点便宜,有导游跟他们透露消息,谁也不想碰这个钉子。”

“哦。”陈天宇有些明白过来,“唉咪,您怎么只有一个女儿呢?”他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能白来一趟。

“我只能说,我跟我女儿性格是一样的。”

陈天宇恍然大悟,明白了她的意思,显然这位唉咪年轻时也只爱过一个男人。

他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唉咪又解释道:“我这女儿,从小就乖巧听话,但骨子里也是很倔强的,特别是上了大学以后,她的观念似乎跟我们不太一样了。”

“出了摩梭村寨,多少还是会有改变的。”陈天宇赞同道。

两人又随意地聊着,一顿饭时间,他收获颇丰,唉咪也没有任何隐瞒,又讲了很多关于依若和肖肃的事。

不知不觉中,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依若始终没有露面。

陈天宇最后确认道:“依若本人同意吗?”

“呵呵,那就要看你本事喽。”唉咪笑笑,“我们摩梭的男人都是倚靠魅力征服女人的。”

“呃……这。”

依若的唉咪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过身来,在他耳旁说了几句稀奇古怪的话,陈天宇惊喜地发现,这应该是进入花楼的专用暗语,他点点头不再耽搁,起身告辞。

走到大门口时,唉咪仿佛自言自语道:“年轻人,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陈天宇却不敢回头,他感觉心头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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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祖母屋返回湖边的客栈,陈天宇差点和一个魁梧的身躯撞了个满怀,他一路上都在思考,所以不免分了神。

站在路边的是神鹰侦探社的云集,就如同一堵巨墙。

云集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简短地道:“这么早去花楼?”

“这么早就来等我?”

陈天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大概猜到云集到这的时间。

“别急,我还没有去花楼,我要先去走婚桥!”

说完他迅速闪过云集便离去了,留下这个人自顾吞吐着烟雾,帽檐下闪着森冷的光芒。

第二十九章 浪漫草海

走婚桥是泸沽湖上唯一的一座桥,由于桥下芦苇丛生,远远望去,好像草的海洋,故称为草海。

走婚桥是摩梭青年男女相互交往约会的地方,在这里相互有了好感,就可以约会在女方的花楼了。摩梭人的自由恋爱,和男不娶女不嫁的走婚生活,就是这样延续着,就像这座长长的走婚桥,虽然功能已经不仅仅是走婚了,但是不论是增加多少商业色彩,都像右边那块“过桥须知”所说的,禁止三轮以上机动车过桥,禁止摩托车骑行通过,禁止在桥上吸烟扔垃圾,禁止桥上追逐打闹等等。

明智的摩梭人充分认识了保护自己民族传统的充分必要性,规范限制商业的过度开发,那才是摩梭人的泸沽湖可持续发展的真谛!

陈天宇要在这座走婚桥上,跟依若再好好谈谈,也正如同他自己所讲,演戏就要演完整。

他很清楚,暗处有不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不过这反倒激起了他的斗志,现在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如何安置刘紫辰,才能不让人产生怀疑,为此他着实苦恼了半天。

他没有料到,最终还是刘紫辰主动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闹分手!

男女朋友之间的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可谓司空见惯,谁也不会当回事,何况是这样一个“女儿国”?所以两人在湖边为了陈天宇的放荡不羁大吵一场后,刘紫辰便气呼呼地一个人去游湖去了,她踏上一艘猪槽船,竟然自己解了绳子,拿起短桨离岸而去。

这让陈天宇悄悄捏了一把冷汗,这要是不小心翻了船可咋整?

他注视着猪槽船的远去,也逐渐体会到刘紫辰借机真发泄一下的心理,如今骑虎难下,他也只能是按计划行事了。

他摸出一支烟吸完,才下定决心转身离去。

据依若的唉咪讲,她会安排女儿如期赴约,果然,他还没有到达走婚桥,大老远便看见了穿着皮衣长裙、头戴摩梭花帽的女孩,倚靠在栏杆上幽幽地望着远方草海,忧郁的气质楚楚动人。

这让陈天宇的心弦都不由自主地颤动一下。

他连忙稳住心神,用余光朝四周扫视了一眼,桥上三三两两还有几名游客,也有摩梭族的未婚女子出现,但大多长相普通,因此不少游客偷偷拿眼打量着仙女下凡般的依若。

陈天宇并没有发现云集的身影,但却敢断定他定然隐身在附近,说不定此时正拿着望远镜偷瞄也说不准,或者放飞个小型无人机监视也不稀奇,这时代,技术手段已经是唾手可得。

他的直觉一向很灵,今天当然不例外,他暗笑了一下,快步走向依若身旁,依若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泛起一丝娇羞,更加令人神魂颠倒。

陈天宇按捺住心中的悸动,对于正常男人来讲当真有些痛苦。

他第一次开启了对陌生美女的“调情”模式。

“今天的天气这么好,草海好像都要放出光芒来了。”他见依若没有太多反应,连忙补充道:“可惜拉市海的那位情歌王子,没搬来这边居住,否则这片草海定然更加浪漫,更加动人……”

依若掩嘴笑了笑,她对陈天宇的模式转换也感到新奇。

“你说的是和老七?”依若吐气如兰,“他才不会离开拉市海呢。”

陈天宇也微微一愣,没想到足不出户的依若竟然知道这个人,还叫得出名字来,自己也就是胡天海地这么一说,没想到还真找到了话题。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我们也是偶遇……”他恍然道,“看来是和纪屏跟你说的?”

不想依若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和老七是纳西族的大明星,你刚来可能不太了解,我们摩梭族也是很喜欢唱歌的呢,小时候,我唉乌他们还专程带我去找他学习民歌。”

“原来是这样,那也真是太巧了。”陈天宇发自肺腑地道。

他想起了湖中的美景,还有那得天独厚的东巴鱼,素来喜好美食的他埏水泛起:“关键是这个和老七还烹得一手好鱼,真的有些怀念啊。”

依若咯咯地笑起来:“这个刚好我也吃过,他都烤了几十年呢。”

陈天宇心中一动:“那你现在还喜欢唱歌吗?”

“喜欢啊,这里没有女孩不喜欢唱歌的。”依若开心地道。

陈天宇疑惑道:“但我看你们在篝火晚会上,也没有人唱歌什么的,是导演没安排?”

依若摇头:“我们都不爱唱。”

“为什么?”

依若撇撇嘴,显露出年轻人的不屑一顾:“唱了他们也听不懂,多没意思……那些游客最喜欢的是跟姐妹们手拉手蹦蹦跳跳、拍照合影什么的,每天都猴急猴急的,哪有空听我们唱歌。”

依若说的是大实话,陈天宇只好轻叹了一声。

他忽然心中一动,提议道:“你能不能在这唱一首我听听,毕竟你是和老七的嫡传弟子,我的确是很喜欢他的腔调,虽然也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女生版的,肯定更有味道……”

“你真想听?”依若有些犹豫,“其实我很久没唱了,这些年都找不到对歌的机会。”

“呀,这可不是最好的机会吗?”陈天宇美滋滋地道,“可惜对歌什么的,我就做不到了。”

依若四处张望,她似乎在寻找什么,忽然便喜笑颜开了。

“她们来了,她们来了……”她像小孩子似的拉着陈天宇的手臂,“我今天真的好开心呀!”

陈天宇讶然朝桥头望去,只见不少摩梭族的男男女女盛装朝桥上走来,人群中他也看到了依若的唉咪,这让他顿时敬佩这位唉咪的未卜先知,这是为女儿助阵来了吧?真是用心良苦。

“哎呦喂,咿呦伊呦……”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依若婉转甜美的歌声已然破空而起,独特的声线,惊人的穿透力,把他也惊住了。

天籁之音!他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

精彩的还在后面,依若领了个头后,摩梭族的美女们纷纷应和,高高低低自然形成和音,走婚桥在震颤,草海里的短草似乎也在翩翩起舞,美女们歌声刚落,摩梭族男子的阳刚之声又起,整齐划一响彻云霄。

零落的游客们纷纷侧目,这可是完全意外的饕餮盛宴,语言不通,不影响情感的共通共融,在场的人都对摩梭文化有了不一样的了解。

或许这是泸沽湖许多年来,都未曾出现过的对歌盛景了!

第三十章 夜探花楼(一)

夜深人静,陈天宇披上一件外套,如同一道鬼魅般溜出客栈,朝某个地方奔去,很显然,他要去的地方正是依若的花楼。

此时,街角有一双恶狼般的眼睛正盯着他的身影。

等陈天宇的影子消失不见,这双眼睛开始移动,方向却正好相反。

刘紫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今天晚上她的心情极为焦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她刚开始还以为听错了,这么晚怎么还会有人来敲自己的门?

难道是天宇回来了?怎么可能这么快,他才刚刚离开啊。

她的心理矛盾而忐忑,既希望是天宇回来,又希望不是,直到第二次敲门声响起。

“谁?”警惕的刘紫辰挨着门边低声道。

没人说话,许久才听门外响起有规律的几声叩击,刘紫辰有点疑惑,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肯定这绝不是陈天宇。

外面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我不方便进去,在楼道等你。”

刘紫辰一惊,她已然听出这个非常有特质的声音,可不就是那位神鹰云集吗?他来做什么,时间还算得这么准。

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穿好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云集背对着她,倚靠在二楼的栏杆上,烟斗叼着,但并没有烟冒出来,他显然还有分寸,这是跟女士会面。

“这么晚,你找我什么事?”刘紫辰淡淡地问。

云集也没有转身,只是缓缓道:“你的男朋友刚才离开了客栈,你也不过问?”

刘紫辰冷冷地道:“关我什么事?他爱干什么我也管不着。”

“是吗?”云集语气波澜不惊,“他去找别的女人也行?”

刘紫辰毫不客气地道:“这又关你什么事?”

“嘿嘿……”云集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还真沉得住气,你们两个人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刘紫辰心中暗惊,她忽然想起陈天宇的分析,决定以退为进。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正在火头上呢,你可别触我霉头。”她语气依旧冷冰冰的,防止云集起疑。

“你们就吵了那么几句,至于这样?”云集毫不留情地揭破,“我看你们平时形影不离,亲密无间,感情很深吧。”

刘紫辰也不是吃素的:“这么说,你懂女人?”

果然,云集沉默了一会,他转过身,望着刘紫辰。

“深更半夜,难道你是来劝架的?”刘紫辰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撒泼到底了。

“我还没有这个闲工夫。”云集也稍感招架不住。

刘紫辰怒视了他一眼,转身打算进屋,云集忙道:“你等等。”

“干什么?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刘紫辰皱着眉头。

云集难得苦笑了一声:“真看不出来,你这么落落大方的女子脾气也会如此火爆,是我失礼了。”

刘紫辰也适时让步,她还想打探一下这位神鹰的目的呢。

“你还是别拐弯抹角的啦。”她撇了撇嘴。

云集点点头:“好,你也知道,我是私家侦探,可以接受委托帮你查探一些事的。”

刘紫辰倒是很干脆:“不需要。”

“那如果是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呢,你会不会改变主意?”云集见时度事,只好露个底。

刘紫辰有了些许兴趣:“呃……那就要看这个秘密是否跟我有关了。”

“那是当然。”云集似笑非笑地道。

刘紫辰想了想:“你有什么条件?”

“爽快。”云集欣然道,“条件很简单,我想知道你们来这的目的。”

“你倒是挺有意思的,我是游客,你说我们来这干嘛?”刘紫辰不慌不忙道。

云集摇头:“游客那是没问题的,但好像不会这么单纯。至少你们的身份让我很感兴趣。”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刘紫辰斜乜了他一眼。

云集自顾道:“我听说警方最近介入了一桩导游强|奸未遂的案件,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啊?”刘紫辰下意识地讶道,“是发生在这里的吗?”

“嗯,刚刚发生不久。”云集点头,他的眼睛时刻关注着刘紫辰的微表情。

刘紫辰恍悟:“你认为我们是警方派过来的便衣?”她内心也是暗惊,这家伙真如天宇所言,不是省油的灯呢。

云集不说话,目光森冷,看来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了。

“我们绝对不是警察。”刘紫辰笃定地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云集冷笑:“每个职业都有它固有的特点,警察也不例外,真正滴水不漏的我还没见过。我是做这行的,当然要避免与同行正面冲突。”

“噢!原来是这样。”刘紫辰心里有了点底,照这么看来,这个云集至少还是有些职业道德的。

她笑了笑:“我们不是同行,你大可放心。”

“那你们这么积极介入泸沽湖的敏感事务,又是为什么?”云集不为所动,他可不会相信别人的保证。

刘紫辰灵机一动:“你说的敏感事务,具体指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云集脸上带着点戏谑。

刘紫辰坦然摇头:“真不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你们来了以后,所接触的人和事,几乎都和警方要调查的案子有关联,我这样说,已经够明白了吧。”云集缓缓道。

刘紫辰心内暗惊,这是怎么回事?她也是满头雾水。

“你是说依若和这件事有关?”她问。

云集摇头:“不是她,是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

“噢!”刘紫辰拼命回忆,也没有想出哪个人来,她只好茫然摇头,“不好意思,那我就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云集突然放弃了追问,大概他对刘紫辰的反应还是认可的。

“那行,我知道了。”云集点点头道。

刘紫辰可不想放过他:“你说的秘密呢?别忘了这是交易。”

云集嘴角扬了扬,哂笑道:“我这个一向做事很地道,当然会把秘密告诉你。”

“请你们小心依若身边那个女人,这个人不简单。”

他说完话,也不等刘紫辰回答,脱下帽子向她鞠了一个躬,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三十一章 夜探花楼(二)

夜色绵长,月光如水。

依若的花楼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黄光,愈发显得靓丽。

陈天宇试着从圆木的缝隙中攀爬上去,才发现理论与现实仍旧有些差距,他的左腿本不方便,纯天然圆木的光滑也有点出乎他的想象。

看上去没有一个合适落脚的地方,难道今天还得出一次糗?

他心有不甘,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大门与窗户的距离,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原来正门的作用还不仅仅是进出,而是可以辅助攀爬的。于是他麻利地从正门边上攀上窗户,当他双手擎住窗台时,里面隐约传来一阵悉索声,他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慌张。

陈天宇轻轻地叩击了一下木窗,半天窗户毫无动静,他这才蓦地想起依若的唉咪给的暗语,看来真的只能通过暗语才有开窗的机会。

让他窘迫的是,这段暗语他有些记不清楚了,因为语言的不通。

凭着记忆,他胡乱地说了一段话,幸好他的耳朵灵敏,已然听到有轻巧如同猫儿的脚步声,开始向窗户靠近,他耐心等待着。

又重复了一次暗语,屋里的姑娘噗呲地轻笑了一声,然后木窗朝上开了一半,白色的月光映照下,陈天宇还能依稀看到圆润如玉的白皙手臂,和服饰上的粉色花边。

他没有犹豫,迅疾地钻进了窗户里,速度之快把屋里的美人儿也吓了一跳,窗户也应声自然落下。屋里一片漆黑,鼻翼间一阵淡淡的少女幽香吹拂而过,让陈天宇忍不住心旌摇荡。

他知道,清新可人的依若就近在眼前,甚至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但他没敢乱动,脚步就像被钉在了原地。

两人就这样僵立了一会,最后还是依若主动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朝着里面走,很快他们就在一个位置上坐下,陈天宇感觉屁股下软软的,很舒服,竟然是香闺里的卧床,他下意识地朝四周伸手摸索了一下,总算摸到一张硬梆梆的椅子,他连忙挪换了位置。

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把控欲念,他是男人。

依若又轻笑了一声,然后屋里再次陷入沉默,陈天宇正思忖着如何开口,床铺那边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心中一紧,依若这是做什么,难道是……脱衣服?

蓦地——

一阵香风迎面而来,陈天宇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入手柔若无骨,他的心里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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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依若的手更柔软的,还有一张白绢。

陈天宇登时冷静下来,依若这是给他递过来一个物件。他立即冷静下来,摸出手机,小心翼翼地用手掩着打开电筒,只显露出一个小圆点和淡淡的光晕,刚好可以看清白绢上的字。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字体娟秀,显然是女子书写,陈天宇正在疑惑之间,依若在不远处低声道:“这是他写给我的信,我没事便抄录一遍……”

陈天宇灵台顿时清明,全部欲念已经烟消云散。

“你知道这首词出于何处吗?”

依若似乎在摇头:“我在念书时,不是很喜欢古诗词,不过这句话我还是很喜欢的,让人觉得很伤感。”

“他的信中就只有这一句?”陈天宇追问。

依若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闻言道:“写了好多内容,但诗只有这么一句……我特别喜欢。”

“噢。”陈天宇淡淡地应道,他在思索。

过了一会,他说:“这是很有名的《摸鱼儿?雁丘词》。不如,我把整首词念给你听一听吧,大概你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个中自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依若正值青春,风华正茂,她眼眶微红地跟着念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原来是这个意思。”

“唉。”陈天宇默默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依若的关注点与自己根本不同,她看到的只是年少情深,看不到的是生死别离。

他隐隐感觉到,词中透漏着一丝不详的信息,倘若不是肖肃也年少无知,那么他就是留下了诀别之物。再回想这一路上与肖肃的几次交往,以及古怪的行为,都无不验证着这种征兆。

难道肖肃要以死明志,来证明些什么?

他的面色凝重,默默将白绢还给依若后,他又问:“除了信,他还给过你什么吗?”

依若凄楚地摇头:“没有。”

“连礼物都没有送过给你?”陈天宇提醒道。

“我们的交往很简单,而且他每次来都风尘仆仆,连行李都很少,一般都是我送给他礼物……这个我是完全不介意的。有时候他也会从山里采一束花,几根奇奇怪怪的草什么的,那个我倒是都留了起来。”

“嗯。”陈天宇不忍揭破真相,他想了想,又问,“他一共给你写了多少封信?”

“十八封……他每个月月初都会固定给我写一封。”依若不假思索地道,“这是我收到的最后一封信,之后就再也没写了。”

“那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呢?具体日子记得吗?”陈天宇问。

依若想了想:“上个月8号,我看寄信的日期是5号,内容也特别简短。”

陈天宇心中一动,奇道:“你不是说他上个月还来过吗?”

“你的记性真好,是啊。”依若点点头,“他是3号来,4号走。”

陈天宇自言自语道:“5号就写了信?这不是挺麻烦的嘛……”

他有点疑惑地道:“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要采取如此古老的通信方式,连手机号都没有留一个吗?社交软件也不用?”

“我们这里的人都不太喜欢用手机。”依若顿了顿,“所以一直都没有问……等我想问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他了。”

陈天宇又想到一个问题:“其实今天才20号,说不定他的信还没有寄出,或者说邮局投递出了什么岔子,这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依若突然哽咽地道:“不可能的。十八个月来,没有一封信是迟于10号收到,而且,我每天都要去邮局问,他们都说不可能丢,除非根本没有寄。”

“这可不一定。”陈天宇不想说快递的坏话,他只能模糊地应了一声。

“如果……”他戛然而止,本来他想说“如果他变心了,你会怎样?”,想想于心不忍。

依若莫名其妙地问道:“如果什么?”

陈天宇改口道:“如果我知道他在哪,你愿意去见见他吗?”

第三十二章 重要情报

第三天的一大早,和纪屏(由于两人对其身份已确认,后称千雅良子)就来到了陈天宇居住的客栈。

这让陈天宇惊讶不已,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

谁知千雅良子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笑嘻嘻地道:“人都走了,你瞎担心什么呢?”

“哦?”陈天宇有些诧异,他当然知道说的是谁,“那到屋里坐吧。”

千雅良子也不客气,闪身便进了他居住的套间,刘紫辰也在里面端坐着,千雅良子嘴巴倒是挺甜的:“紫辰姐姐,你好!”

刘紫辰微笑着点点头:“我认识的小雅又回来了。”

“嘻嘻!”千雅良子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她拿起一杯茶看了看,最后还是没有喝,茶冷了。

“你们还真不会过日子,出来旅游也这么忙。”她玩笑道。

陈天宇打断她的话头:“快说吧,打探到点什么消息了?”

“急什么嘛?”千雅良子不乐道,“火急火燎的,难道你还想赶紧去依若的花楼?”

陈天宇连忙怒视她一眼:“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拿块抹布堵住你的嘴。”

“嘁……”千雅良子白了他一眼,余光里见刘紫辰巧笑盈盈,丝毫不介意,她也就不再挑拨了。

刘紫辰竟然娇笑着开口道:“小雅,你看到他爬花楼啦?”

千雅良子愣怔了一下,她也想不到刘紫辰大方到这种程度。

“那倒没有。”她掩嘴笑了笑,“不过完全可以想象,一个瘸子……”

陈天宇见她越说越离谱,连忙拿起一个苹果塞进了她的嘴里,乐呵呵地道:“吃吧,洗过了!”

“呸,老不修!”千雅良子忿忿地把苹果重新丢回茶几,爬花楼的话题倒也没有再继续。

陈天宇忙问:“我让你打听的事呢?怎么样?”

“什么事?”千雅良子装糊涂,不过她见陈天宇眼睛一瞪,连忙道,“好啦好啦,刚才不是告诉你啦,那个鬼侦探大清早已经走了。”

“去哪?”陈天宇问。

千雅良子吐了吐舌头:“呃,这个他好像没告诉我。”

“嗯,那之前两天呢?”陈天宇不理会她的胡搅蛮缠。

“噢,前两天嘛……他不是一直在跟踪你吗?”千雅良子不满地道。

陈天宇心下一动:“一直?无时无刻?”

“对啊。”千雅良子无奈道,“要不是咱们之前有约定,这么无聊的事我才不干呢。”

陈天宇冷冷地望了她一眼:“除了跟踪我,他就啥事都不干吗?”

“对的。”千雅良子无比肯定地道。

刘紫辰忍不住笑起来:“那个云集还来找过我呢,你怎么不说?”

千雅良子张大了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呀,这件事紫辰姐姐没有告诉你的吗?那是我想当然了。”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嘛,他这两天一直在跟依若鬼混。”刘紫辰倒也不是刻意为难她。

“……”陈天宇无言以对。

不过他可不吃千雅良子这套,他现在就生怕她根本就没有很好地履行任务。

“难道这个云集不吃饭,也不睡觉的吗?”

“噢,吃饭睡觉肯定是要的。”千雅良子点点头,“这是正常人都要做的事嘛,没什么好稀奇的。”

陈天宇终于明白这小妮子还挺滑头的,他在心底暗暗笑了笑。

“云集都在哪里吃的饭?”他问。

千雅良子反问:“你问的是哪一顿?”

陈天宇相当有耐心:“每一顿,两天应该是六顿,加今天早上一共七顿。”

“啊!?”千雅良子翻了个白眼,“你无不无聊啊?”

“不无聊。”陈天宇泰然自若地道。

千雅良子撅了撅嘴,不甘不愿地道:“他每天起得很早,大概六七点钟就出门了,然后大概八点钟左右就到路边的早点摊吃点稀饭,中午饭也很简单,12点准时到山坡上的人家吃一盘青菜,晚上嘛,当然是回家吃了。”

“山坡上的人家?”陈天宇与刘紫辰对视一眼,“这个地方是不是游客们来泸沽湖的首选?”

“这是本地人自己开的老店,名声在外,大多数都会选择这里吧。”千雅良子顿了顿,“除非他们不看旅游攻略。”

陈天宇点点头,他心下一动:“这么说,你和依若第一次愿意来,也是因为云集在这家店里?”

“切!”千雅良子哼唧了一声,“我还需要他保护吗?地点是你们选的,不过依若是不是这样想我就不知道了。”

“嗯。”这种解释还算能接受,所以陈天宇并没有追问。

他奇怪地道:“我和紫辰去了好几回,为什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他?”

“他跟老板很熟,每次都自己一个人坐在二楼拐角的一间小屋内,他可以看见所有人,但别人不见得能看见他。”千雅良子不屑地道,看来她对这个人的行径也不太认同。

刘紫辰轻笑道:“他每次就吃一盘青菜,还要自己占一个房间,老板做这个生意不得亏死?”

“咳,老板可不就是他的唉乌嘛,有什么办法。”千雅良子撇撇嘴。

陈天宇讶道:“什么?云集也是摩梭人?”

“什么嘛,怎么可能?”千雅良子乐道,“云集的阿夏是老板的妹妹,懂了么?”

陈天宇关注点可不一样:“这么说,云集也是入赘的外地人?”他想了想,入赘这个词好像不太妥当,“我听依若的唉咪讲,外地人在这里共结阿肖的极其稀有,留下来的更是凤毛麟角,那他可真是个不简单的人。”

千雅良子难得地点点头:“可不是嘛,整个泸沽湖就他一个留下的,其它的全都陆陆续续走了。”

“这点我还是挺佩服他的,虽然看不惯他的做派。”千雅良子补充道,“正因为如此,泸沽湖的姑娘们现在很少会同意外地人在这里走婚了,你说那些寻找一夜风流的登徒浪子,完全有悖于走婚的初衷。”

陈天宇点点头表示理解:“对了,云集晚上住在哪里?我说的是具体位置,现在我对整个泸沽湖的布局也算有些了解了。”

千雅良子掩嘴笑了笑,大概又想到什么爬楼的乐事。

她忍住笑道:“其实老板妹妹的花楼离依若的花楼,只有三五十米,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她差点脱口而出:说不定你在依若楼里的动静,别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陈天宇老脸一红,但他很快敏锐地感到其中必有蹊跷。

一切似乎都太过巧合了!

第三十三章 真情护送

依若决定出门奔赴丽江,跟陈天宇一起寻找肖肃,这回看来是铁了心的。正好千雅良子也打算回去,她没有表达反对意见。

而依若的唉咪听说她是跟着陈天宇走,离奇地表示了沉默,这个仅与陈天宇只有一面之缘的老妇人,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信任他,或许就如活佛所言,一切都是缘分吧!

其实,老一辈的见识、阅历、眼光,才是真正的内因。

四人结伴离开泸沽湖,并不是太早,等刘紫辰吃过早餐,服了晕车药,然后办完退房,收拾好行李,已经早上10点多了,要是再等车,到达丽江指不定什么时间,陈天宇领着三位女士,有点挠头。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这件事根本不成问题。依若家中竟然有辆颇为高档的轿车,依若自己就是司机,这让大家的行动顿时方便许多。

这时候,陈天宇才意识到,依若其实是个现代女性,别看唉咪的祖母屋装饰简陋,她们其实并不缺钱。这些年随着旅游业的火爆,依若作为泸沽湖的一面闪亮招牌,收入自然不低。

只是她们已经养成了简单的生活模式,不愿在这方面过多奢靡,至于买车,那是依若自己的主意,虽然不太常用,但女孩子总有所好,家里自然不可能反对。

坐在私家车上,刘紫辰很快便睡了过去,依若开车很慢很稳,她也就没有了晕车反应,这时候晕车药反而起了昏睡的作用。

千雅良子坐在副驾驶,陈天宇陪刘紫辰坐在后排,所以聊天也不多,或许是被刘紫辰的瞌睡传染,陈天宇竟然也迷迷糊糊起来。

这些天,他一直没怎么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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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下来,陈天宇和刘紫辰还没醒。

路边有个中年妇女挥手拦车,还领着孩子,一副契而不舍的样子,模样也有些可怜,大概是想搭顺风车,依若心善,不忍心疾驰而过,所以打算停下来问问,千雅良子虽然不喜,但也无所谓。

依若打开车窗跟对方聊了几句,可惜这位妇女讲的话没有人能听懂,而且又快又急。

千雅良子皱眉道:“她说什么?”她虽然在拉市海生活过一段时间,但母语是日语,很难把纳西族语言融会贯通。

依若轻轻摇头道:“她说的是纳西族语言,我只听明白她要去丽江,其它就没听懂。”

“要不让她再拦一辆吧。”千雅良子在座位上转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两人,不想横生枝节。

依若点点头,用简短的纳西语表达了拒绝的意思,没想到这位妇女身边的小男孩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扯着中年妇女撒泼,大概是想回家,中年妇女也是一脸无奈,脸色阴沉。

依若见她没有走开的意思,再次望向千雅良子,仿佛是她自己受了委屈一般。

千雅良子见状叹了一口气:“你啊,就是心太软太善,这样下去指定要吃亏的。行吧行吧……我还能拿你有什么办法?”

她皱了皱眉:“可这也没法坐啊,她还带着个孩子。”

依若也有点茫然,又想帮人又拿不到主意,还好刘紫辰竟然悠悠醒了过来,她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一向与人为善的她连忙表示不介意,小孩不能坐副驾驶,那就由她抱着吧。

中年妇女一个劲地感谢,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

谁知这小男孩还挺不知好歹,死活不肯跟妈妈分开,一番折腾后,只能让母子俩都坐在后面,刘紫辰和千雅良子也做到后面来,把陈天宇摇醒弄到副驾驶去,这家伙体形横向发展,有他在根本坐不下去。

就这么勉勉强强挤着,小轿车又重新启程,没有人说什么。

这么一折腾,陈天宇早就清醒了,他没有再睡觉,只是通过中间的后视镜悄悄观察了一下这位纳西族妇女,发现她跟之前见过的和大哥,还有情歌王子和老七有些相似的面部特征,其它的也就很普通了。

在这么荒凉的山路上,遇到搭顺风车的本地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陈天宇在思量的并不是这件事。

陈天宇或许在想大乘佛法和活佛的事,他发现这是个他完全不了解的领域。很早以前,他就看过关于朝圣的书,听说藏族的同胞成年礼便是远赴拉萨布达拉宫朝圣,而一路上必须跪拜而行,用身体丈量土地,时间可能需要几个月之多。

说实话,刚开始他并不太信,这要是近还好说,这要是有个几百公里,该是个多么恐怖的距离?也并没有听说前往拉萨的公路上,匍匐着许多人朝圣需要封路这种新闻。所以,他一直把这件事当作一个传言,或者说一个历史,一个没有现代交通工具的历史时期的特定产物。

但在泸沽湖流连的这几日,他忽然感觉自己冥冥中受到了什么指引,这是一种特别奇特而微妙的感觉。没有任何固定的形式,没有任何特殊的仪式,却每每在细节中透露出活佛的信息。这些住在世外桃源的人们,仿佛要用自己的一言一行,诠释着朝圣这种觉悟。

依若和她的唉咪身上,就有这种东西,如果非要说是依若的漂亮让他瞬间心动,不如说她独特的气质让他好奇。

他永远都是个极其好奇的人,却不是个下流的人。

他正在默默思忖着,后座的孩子又哭闹起来,两位年轻女士帮忙哄着,依若的眼神专注而平静,完全不像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年轻女孩,倘若换作另外一个城市,或者另外一群人,此时即便不生气,也该皱皱眉头了。

依若面容祥和,甚至带着点微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就仿佛这孩子是她的。

孩子在途中几乎每隔个把小时便要哭闹一回,毕竟路途遥远,开得再慢山路也是崎岖的,就这么来来回回地哄,小男孩大概是累得睡着了,后面大汗淋漓的三位女士这才稍稍喘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她们便已经进城了,在一个路口把母子俩放下,中年妇女只是双手合十向他们做了个揖,然后就默默离开了。

此时已是傍晚,陈天宇两人打算找个酒店落脚,千雅良子却提议邀请他们到拉市海马帮暂住,对于那个地方印象深刻的两人欣然应允,现在事情并不紧急,刘紫辰还思量着找个机会,再去划木船、听情歌、吃东巴鱼呢。

千雅良子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说:“明天正好是依若的生日,我请你们去拉市海划船。”

依若像小孩般开心地道:“好啊好啊,我还想去骑马呢。”

许久没有出门,好不容易离家出走,她自然而然就放飞天性了,逗得其他几个人直乐呵。

第三十四章 地狱之门

佛门高手,最擅长的本领就是打闷棍、占便宜,当年商周封神大战,阐教和截教相争,但最后得益最大的却是佛教。万仙阵中,西方教主接引道人展开乾坤袋,一举收取截教三千散仙,后绝大多数都成佛作菩萨当罗汉,成为佛教大兴的骨干。

地藏王菩萨正是如来佛祖座下的最得意弟子之一,自是精熟这门兴教的绝技。其实他觊觎生死簿道器多年,只是忌禅天庭和道祖圣人的威严,方才不敢轻举妄动,而现在杨烨入侵地府,和十殿阎罗全面开战,挑衅天庭秩序,恰好给了地藏王一个“拨乱反正”的良机,若事妥,佛教就可独控地府阴间,而自己也会成为生死簿地书道器的新主人。

所以,当十殿阎罗皆被杨烨消灭之后,地藏王菩萨果断出手,念动佛咒,调动西天极乐世界之力,去对付杨烨的翡翠梦境;又化出一只金灿灿的佛手,无声无息,朝着生死簿抓将下去。

西天极乐世界,乃是造化殿三千世界中最强大的中千世界之一,比希腊神话中的奥林匹斯神山更为厉害,只凭魔兽艾泽拉斯星球的翡翠梦境自是远难以匹敌。除此之外,地藏王亦不敢小觑杨烨,使用佛门六大神通中的漏尽通来幻惑敌人,封印其危机预判感应。

所谓的漏尽通,就是断尽一切三界见思惑,脱出三界生死束缚,获得漏尽神通之力,免疫各种精神感应,各种未卜先知类推演之道法。

“南无阿弥陀佛,尔等滋扰地府的孽障,须知善恶到头终有报!”

骤遇如此规模恢宏、声色华丽的偷袭,凌瞾和竹潇雨柔尽皆失色,数千豆兵都在佛光之下各自现出原形,就连那翡翠梦境,面对西天佛界的天龙禅唱,趋现不支之感。

唯有杨烨,他不慌不忙,从容沉稳,似乎对地藏王菩萨的偷袭早有戒备。只见他霎时遁出元神,融入翡翠梦境之中,又将潜蛟化龙图、造化葫芦连同传国玉玺都一齐纳入。

“强者为尊该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伴随着杨烨吟唱出西游记正常剧情中,孙悟空面对着如来佛祖的反诗,元神化身、翡翠梦境、潜蛟化龙图、造化葫芦等融为一体之物,赫然发出咯吱噼啪之声,就如同变形金刚般开始变形,顷刻间变成一个身高万丈,头如泰山、牙如剑戟、眼如闪电的巨汉,咆哮一声:

“刀来!”

归灵七宝刀倏地飞到他的手中,上抵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层地狱,杨烨举刀呼啸而起,横扫斩出,必斩刀意骤然大盛,赫然是道器附带的最强特技蓄力攻击。

蓄力攻击,可通过长时间蓄力,使下一轮攻击实现伤害倍增,最大蓄力倍数十倍,被可与其他暴击、致命一击等叠加。杨烨此刻斩出的这一刀,恰好正是最大极限的十倍伤害。

刀光闪过,胜负立分,天龙崩灭,禅唱无声,地藏王不惜耗费凝聚镇守地府、普渡阴魂数百年积累功德,所换来的借取西天极乐世界之力,竟然被杨烨一刀粉碎。

与此同时,哮天犬细腰以超越光速,难以想象的速度,掠至空中,瞅准佛手,张口就咬,顿时啃得地藏王菩萨血肉模糊,痛呼缩手。而凌瞾却借此机会,放出天蚕

(本章未完,请翻页)神功丝线,闪电般将那卷地书生死簿隔空收取了走。

佛光黯淡,苍空飘洒烫金色的佛血,地藏王菩萨面如金纸,将九环锡杖插在地上,捂着受创之手,凝望着杨烨,一字一顿地道:“施主,原来你早有戒备,就等着老衲出手。”

杨烨淡然一笑,并未否定,轻轻擦拭刀刃上鲜血,又捋了捋细腰之毛,不紧不慢地道:“菩萨,你说呢?”

地藏王菩萨恨声道:“你当然是故意的,十殿阎君和生死簿联手虽强,但若你使用道器神刀,和这头神性獒犬则旦夕可破,何须如此苦战?你这两道杀手锏,就是留着专门对付老衲的!”

杨烨此时方才点头:“菩萨佛门大贤,神通广大,在下不敢对您稍存懈怠。”

地藏王菩萨挑起拇指道:“好!你真是好手段,好本领,熬得深,忍得住,出手还足够狠,老衲输在你手,并不冤枉。”

杨烨安然受之,又躬身回礼道:“菩萨,好说。”

地藏王接着又问道:“但老衲仍有一事不明,我看你神通虽强,但炼气境界也只寻常,仅只紫府之境斩三尸,道行有限,就算你资质再高,也无法破解漏尽通。因此,你凭何算出老衲出手踪迹。”

杨烨闻言后态度甚是诚恳,当即施展九转元功,变出元龟幻象,指着而道:“在下确实懂些术数之法,但肯定难以抵御漏尽通,所以您的佛踪,我算是算不出来的。只是……”

说到这里,杨烨停顿了一下,眸光现出一丝慧黠道:“菩萨您该知道,其实我并非此世之人,而是天外天来客,进入本方世界,就提前熟悉了情报,早将地府阴间的高手情况,都尽皆了如指掌,地狱深处,阴神手段寻常,就唯有您道行深厚、非比寻常。”

“可当我进入枉死城,和十殿阎罗展开战斗时,却无法推演出任何与您相关的信息。这就只能说明一种情况您亲自出手混淆了天机,将会对我有所行动。再加上鬼门关之战时,神荼、郁垒两个鬼帝,都曾用过您的地藏经佛贴作战对敌……”

“原来如此。”地藏王菩萨心有七窍之明,听杨烨如此一说,顿时万事皆明,洞悉因果,遂单手合十,连道善哉,“施主您是异世之人,难怪尽知地狱虚实,老衲使用漏尽通反倒过犹不及,欲盖弥彰啦。”

话说到此处,杨烨忽地起身表达善意,从怀中取出一枚仙豆,递将过去道:“若菩萨愿海涵在下冒犯之罪,还请服用此药,当可治好佛体。”

地藏王菩萨颇有野心,还意图争夺地府掌控之权,可本身却并非是伪君子,确是深具慈悲之念、意图普渡众生的好人,所以杨烨并不想彻底赶尽杀绝,用对付十殿阎罗的惨烈办法对付他。

当然,杨烨此举亦有分化四区圣人的考虑,从灵台方寸山之战的状况来看,目前对于拯救者敌意最盛的,是东区圣人道祖太上老君和北区圣人无天魔祖,曾派出八仙、不义超人等惩戒者,对自己杀之而后快,而西区通天教主,态度稍显友善,其麾下清微天碧霞宮一脉,和自己交情多,敌意浅,就唯有南区如来佛祖态度暧昧不明,难以预测。

而地藏

(本章未完,请翻页)王菩萨正好是如来佛祖麾下最得意的四大菩萨之一,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至少目前杨烨还不愿意和西天佛教决裂。因此,他果断摇动橄榄枝,对和尚表示出友善姿态。

“多谢施主厚赐。”地藏王菩萨倒也愿赌服输,表示出较高的姿态,伸手接过仙豆,不假思索就吞食下肚,转瞬产生效果,被细腰所咬的伤痕尽数复原,就连召唤西天佛国中千世界的仙元消耗,都瞬间全数恢复。

转瞬地藏王头顶佛光大盛,脚下现出璎珞金灯,插着那条九尺锡杖自行飞舞,幻化成一条雄壮九爪长龙,煞是威武。凌曌、竹潇雨柔皆受佛威压制,隐隐颤栗,就唯有杨烨不动声色,双手怀抱只是看戏,还将潜蛟化龙图、传国玉玺和造化葫芦等至宝尽数收归,全无半点警惕。

地藏王菩萨见杨烨如此沉稳,不禁愈加惊奇,遂停止展示尽复的实力,沉声询问道:“施主,得你灵药之助,一身神通都尽恢复,难道你就不怕老衲恩将仇报?”

杨烨哈哈大笑道:“菩萨,我既敢相赠灵药,自提早筹备解决一切变数的办法。您若仍有切磋之念,杨某则必欣然奉陪。”

地藏王菩萨闻言叹息道:“阿弥陀佛,非贫僧不愿继续坚持渡世大愿,实是技不如人,难有颜面仍留地狱行道。杨施主,贫僧愿赌服输,会即刻离开此处,回返西天我佛世尊之处。”

就在二人言语之间,地藏王菩萨分心多用,以宿命通推算自身、杨烨及六界之事,算出若仍再纠缠,自己将难逃陨落之祸。

言罢,地藏王菩萨收起九尺锡杖,又念声咒语,从地底深处唤出潜行藏匿着的谛听神兽,足踏莲花,直飞高空而去,甩荡袈裟,不留下半分尘埃。

他们飞至空中,那谛听神兽问道:“菩萨,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地狱中道场?”

地藏王菩萨缓缓摇头道:“非也,世尊曾言,老衲成就佛法,教化众生的机缘,就在地狱深处,岂有受到挫折,就半途而废的?若贫僧所猜不错,这名傲来国国王天外天来客,他当是天妒天谴之人,与凌霄宝殿中的玉帝是仇敌对头。翌日杀劫大起,两家必然火并,无论是谁胜谁败,都必然会损耗实力,届时吾佛门再强势重归地府,执掌大权,普渡地狱受苦众生。”

谛听神兽闻言鼓爪而笑道:“妙!妙!菩萨果然睿智,胸有丘壑,妙算通明,就让那地府、天庭、天外天来客都鹬蚌相争,只让吾佛门渔翁得利。”

地藏王菩萨又道:“除此之外,老衲还为这位新的地府之主留下一桩考验,若他能安然度过,方有资格参加与天庭博弈的斗争,若渡不过,杀劫提前降临,稍候,我等就回去收回生死簿!”

却谁也不曾知晓,就在地藏王菩萨离开阴间的同刻,十八层地狱深处,本被贴在阴山之巅,书写有“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十个金字的佛贴,倏地自行飘落粉碎,随即便有一股黑烟魔气,从阴山底下深处猛烈撞出,笼罩长空,鬼哭神泣,伴脆生生的柔嫩媚笑,响彻三界四海:“释迦,吾刹魔教主又回来啦!”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牢役之灾(一)

一只猴子在酒吧街殒命的消息迅速在大街小巷蔓延,许多人以讹传讹,案件演变为多种版本:有的稍微了解内情,明白这是有人被谋杀了;有人听到小道消息,以为是鬼神作祟,有些干脆就说孙悟空开了月光宝盒穿越失败,在酒吧街殒命;更有甚者,竟然说这是对移情之人的一种惩罚,发生在酒吧街,就是对这些登徒浪子们的死亡警告。

恰逢天气突然转冷,人们的心情跟着温度骤降而恐惧到冰点,酒吧街瞬间门庭冷落、无人踏足,好几家店听闻这个事直接关门歇业了。

警方的压力也是剧增,虽然鉴识人员加班加点,但始终无法确定死者的确切死因,毒物分析倒是确定了死者曾吸过毒,但这并不能说明他的死亡与吸食毒品有关,至于病理方面,再急也要等一周。

得不出结论,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宁,话说这人怎么会莫名其妙死去呢?他到底是谁?警方现在只能先在明确死者身份这块倾注精力,争取尽快能够发布警情安定民心。

警方在死者身上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证明其身份的东西,包括钱包都没有,其它东西更是无从寻找,所以无法排除抢劫杀人的可能,但由于突然下雪,现场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第二人存在的信息,或许,下雪前这个人就已经死亡,死亡时间推论还没办法精确到一分一秒这种程度。

警方发布了认尸通告,不出所料,根本无人上门认领。

难道他真是四处流浪的吸毒仔?这样的话,平息谣言恐怕难上加难。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身材魁梧、着装怪异的人走进了警局,向警方提供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垂头丧气的众人为之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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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宇领着三位美女住在马帮,对昨晚城里发生的事可谓一无所知,他打算遂了紫辰的心愿,今天抽一天时间,重温茶马古道、拉市海的秀丽风景,虽然天气骤冷,但奇怪的是,马帮这边并没有下雪,所以不耽误行程。

上次来这里已经是傍晚,所以这回想大清早就出发,骑马路线也选了个最长的,有千雅良子在,本来是可以免费的,但刘紫辰死活不同意占这个便宜,千雅(为了打字不麻烦,以后就简称千雅了)只好说给个最短路线的优惠价。

千雅提议趁这个机会,让他们和和大哥、和老七认识一下,这里民风淳朴,不喜宰客,以后有朋友过来也可以提前联系,陈天宇欣然应允了。

几人欢天喜地地一番游玩,累得筋疲力尽,当晚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已然是上午九点多了,陈天宇没有忘记去城里寻找肖肃的初衷,催促大家尽快启程,谁知几个女孩磨磨唧唧,根本不当一回事,相约着又去逛了附近的其它景点,流连忘返,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依若虽然是被裹挟着参与,但她毕竟少年心性,本身也是活泼爱玩的,难得心情这么好,她也想多洒脱几天,这么一来,几人竟然在马帮连续混迹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陈天宇终于耐不住性子,表明自己真是走不动了,他的屁股生疼,大概是骑马磨的,一直感觉不太舒服。

三个女子这才作罢,打算今天下午开车前往市区,视情与肖肃联络。

陈天宇提前发了条短信通知肖肃,对方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收到没有。他们本来就不是很熟,会不会被拉黑都不太确定,陈天宇只好先等一等,让依若驱车前往古城酒吧街。

所以,迎接他们的,就是家家闭户,店店关门。

四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还以为来得太早,就又在附近找了家小店吃了点心,等到夜幕降临,重返酒吧街,情况依旧,陈天宇才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集体不做生意这种事,他从来都没有遇见过,难道是这里拆迁?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莞尔失笑,酒吧街是什么地方?寸土寸金,谁有这么雄厚的资本来这拆迁,再说本来就已经是商业用地,生意火爆,拆迁肯定是无稽之谈。难道是政府搞旧城改造?集体翻新?

刘紫辰有些不死心,她还执着地去敲了几家商铺的门,根本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真是邪了门。不过她眼尖,发现街道上倒是有几个人在走动,部分是游客,大概是跟他们一样的情况,高兴而来败兴而归。

这些人大概都是不看新闻的,当然他们并不知情。

陈天宇制止了刘紫辰的继续查探,领着大家打算离开酒吧街,他已经看出这里有警方便衣在暗中监视,只是四人现在看上去就像是地地道道的游客,所以没有出面盘问而已。

刚刚走出街口,一辆警车突然呼啸而过,几人没有在意,过了一会,这辆警车竟然又绕了回来,然后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四人停住了脚步,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

警车上下来三四个人,穿着便服,脚步匆匆,看样子是打算从他们身旁经过,去往酒吧街的,陈天宇猜他们可能是去换班,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蓦地——

他察觉到有一道熟悉的电光似乎在照射着自己,刚开始他还以为是错觉,但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他也暗暗提高了戒备。

刚刚走过身边的几位便衣警察中,忽然有对讲机的声音响起,陈天宇耳朵灵敏,大概听出说的:是他。

他心中一惊,但旁边几条黑影已然猛扑而上,竟然是那几位警察,而他们的目标正是陈天宇,这一惊非同小可,但全神戒备的陈天宇反而不敢动作了,这要反抗那可是拒捕啊!

所以几个便衣警察无比顺利地将陈天宇扭将在地上,并用手铐扣了起来。

这一幕让三位女士目瞪口呆,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刘紫辰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警察竟然要逮捕天宇,这?!

她可不管那么多,一把就扯住了陈天宇的手臂,怒视着几个便衣。

刘紫辰厉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几名便衣竟然都被这名女子的胆气镇住了!

第三十六章 牢役之灾(二)

一名警察沉声道:“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刘紫辰毫不退让:“请出示你们的证件,并告知抓人的理由。”

几名便衣大概是被刘紫辰的不卑不亢弄得愣怔了片刻,但他们并没有丝毫放松,一位中年人沉声道:“别动,我们怀疑你与最近的一桩谋杀案有关,请跟我们到警局走一趟。”

他向旁边的一位年轻人示意,年轻人会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了警徽,向刘紫辰出示,刘紫辰也有点意外,这是真警察。

“你们是警察也不能这么随意抓人,这是违反程序的,你们有逮捕令吗?”刘紫辰毫不示弱,她不相信检察院能批准逮捕陈天宇,她差点把北亭的警徽拿出来,但陈天宇向他摇了摇头。

陈天宇没有挣扎,但他试探地道:“你们是不是连我的名字还不清楚?”

几个便衣没有说话,半天后一直说话的那位中年人才道:“我们并不是逮捕你,而是请你到局里配合调查,只是事关重大,案子涉嫌谋杀,只能采取强制手段了……还望谅解。”

“你们?!……”熟谙司法程序的刘紫辰差点气歪了鼻子。

不想躺在地上的陈天宇忽然轻轻扯了扯她的裤腿,这个动作很小,只有刘紫辰一个人察觉到了,她一愣,不太甘愿地松了手。

陈天宇在地上艰难地道:“警察同志,我愿意去警局配合调查。”

中年便衣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他含糊地说道:“不好意思……你们几个,把他带上警车,我们走!”

“欸……”千雅在旁也有些气不过,她有些不解刘紫辰怎么就轻易放手了。

刘紫辰忙道:“我们是清白的,去了警局也不怕。”

三人眼睁睁地看着陈天宇被押上了警车,依若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是干着急,直到警车再次呼啸着离去,她才想起安慰刘紫辰来。

刘紫辰已经恢复了平静,她若有所思地道:“没事,没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依若疑惑地道,“怎么会怀疑上我们呢?”

“我也不太清楚。”刘紫辰见四周无人,低声道,“天宇暗示我不要阻拦,我才放手的,不然哪有这么轻易让他们把人带走。”

依若担心地道:“他们会不会是什么坏人呀?伪装成警察?……”

千雅在旁忍不住笑起来:“你真是电视看多了,别人警徽在那挂着呢。”

“其实我也说不清,这社会很复杂,咱们对这个城市也很陌生。”刘紫辰突然有些担心地道。

没想到千雅突然若无其事起来:“你们也不用瞎担心,以我们瘸子的功夫,就算进了警局也能安然无恙地出来。”

她见刘紫辰沉默不语,不忍心道:“紫辰姐姐,我跟你说吧,这事十有**跟那个鬼侦探有关系。你说还有谁这么清楚我们的行踪?还有刚才,警车开走了又回来,那肯定是有人认出咱们了呗,我怀疑那个云集八成就在车上……”

刘紫辰呀了一声,她一时心急没想到这一层:“你说得很有道理。”

她想了想:“不行,现在有这个人从中作梗,我得去一趟警局问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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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区的分局就在大马路旁。

陈天宇戴着手铐,也没有蒙头套,所以他几乎就是自己走进警局的。他在车上并没有看见云集,但他很笃定,这个人当时就在附近,很有可能是通过对讲机跟几个便衣警察联系的,刚才他清楚地听到那声“是他”。

陈天宇不慌不忙地走着,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段路有点远。

警车并没有直接停在警局门口,而是在距离警局还有几个路口的另外一条街道停下,然后几个人徒步走向警局。

这是什么意思?陈天宇也有点想不明白,难道堵车了?一路上也没看见有什么交通事故,路上的行人倒是很多,纷纷侧目。

陈天宇苦笑,这敢情是在游街啊!也不知道是哪位领导的指示,这不是坑人吗?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内中的含义,心里也不禁暗暗叫苦,虽然这些人嘴里说只是请他到警局配合调查,但在普通群众眼里,自己很可能就是凶手了。

他虽然不太清楚这些人嘴里说的谋杀案究竟是怎样,但从来到这个城市以后的观感,社会还是很安定繁荣,只要警方不出面澄清,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往警局里走,几名便衣警察跟同事打了招呼后,大概去值班领导办公室做了个登记,紧接着就把他关进了一个小屋子。

闻着屋里的味道,他清楚这是临时拘留室,但屋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了,难道这里的治安已经好到这种程度?

“一会到审讯室,还没轮到你,先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年轻民警冷冰冰地道,他拿眼扫了陈天宇一下,让陈天宇怪不舒服的,仿佛真的变成了杀人犯。

说实话,陈天宇也真没进拘留室和审讯室的经验,以前跟警方配合也基本上不参与他们这些具体事宜,大多还是李一亭出面,分工不同嘛。

但他平静地道:“行。我会认真配合调查的……”对方根本没有理会他说话,哐的一声便把铁门锁上了,他只好苦笑。

换了一个身份,同一个人似乎就从本质上不相同了,陈天宇想让自己迅速适应新身份,免得等会接受审讯还真出什么岔子,他明白云集就算不现身,也肯定会躲在幕后,如此一来,有些托词就完全无效了,要是警方问起泸沽湖的事,他该怎么回答,还有一件事细思极恐。

看样子谋杀案就发生在最近几天,而自己这几天正陪着紫辰几个人在偏僻的四社旅游呢,游客是见过几个,但谁认识谁啊?和大哥跟和老七,最多见过半个小时,他们肯定也不能为自己做不在场证明,至于紫辰、依若和千雅,都是熟识的朋友,她们的证词可信度定然大打折扣。

马帮是个很独立的“小王国”,有利有弊。

倘若云集咬住自己不放,他还真解释不清楚这几日的行踪,毕竟他是外人。

当然,此时表露身份其实也没问题,相信北亭的证件能够把自己救出囹圄,但他的倔强劲忽然上来了,不为别的,就为这个云集,让他就这样把自己的身份套出来?那这场较量就算是彻底输了。

他倒不是意气,而是不明白云集的目的,如此处心积虑利用警方,难道他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

这并非不可能,陈天宇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了一下。

任何人都是值得怀疑的。

第三十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几个小时后,陈天宇从警局里走了出来,一身清爽,神情平静。

刘紫辰已然在接待室等了好久,见状欣喜地迎了上来,两人手挽手走出大门,轻松坦然,值班的民警还朝他们笑了笑。

看这意思,问题不大。

但两人离开警局没多远,一道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早已等待多时。

陈天宇微微一笑,这家伙倒也还生活在阳光之下。

“云集?”他也不想再装糊涂,喊什么云警官了,再说从局子里走了一遭,再佯装不知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云集果然也是个痛快人,他冷冷地道:“你们应该已经知道,是我把你送进局子里的吧。”他毫无愧疚之意。

陈天宇点点头:“多谢云兄这么看得起。”

“我能问一下两位的尊姓大名吗?”云集莫名其妙地问,陈天宇也有些惊讶,他看不到自己的资料吗?或许分局有自己的规定,云集毕竟只是私家侦探,还没有这方面的权限。

陈天宇暗自庆幸,这些年北亭侦探社在保密工作上下的工夫没有白费,至少几个核心成员的资料在社会上并未被公开。

刘紫辰显得非常反感,她忿忿地道:“对不起,无可奉告。”

“没关系,我迟早能查出来的。”云集嘴角扬了扬,“不过,我猜你是刘紫辰女士吧?”

刘紫辰一愣,她望了云集一眼,默不作声。

“我在新闻上看见过你。”云集坦然道,“前段时间那条黑龙潭的新闻还是挺轰动的,我还特意查看了一下。”

刘紫辰心想原来是如此,她冷冷地道:“这些哗众取宠的新闻,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恶意诬陷我们?”

“诬陷?”云集难得地笑了笑,“我只是向警方提供了点线索,并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添油加醋,这位仁兄现在不也没事吗?清者自清,我只是做好我一个良好公民的本分罢了。”

“呵呵,谁让那么凑巧,我正好认识你们呢?”他语气中有些许得意,更加让人浑身不舒服。

云集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件事,而是阴喋喋地道:“说实话,你们能够从这里全身而退,也是出乎我的预料。”

对于云集的大喘气,陈天宇已然不想再搭理:“阁下是不是很喜欢打听别人的**?这是你的爱好吗?”

云集不以为意:“一般人的**我是根本没有兴趣的,也没有这个功夫。不过很遗憾,你的**我却非常感兴趣。”

“哦不,应该是极其感兴趣。或许,我很想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怎样的对手?”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明确的挑衅,又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快意。

陈天宇无奈道:“我猜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不过很抱歉,我们现在有些事情要办,所以没有时间与你详谈。”

“没关系,只要你还在这个城市,我们迟早还会再碰面的。”云集倒也干脆,他再次脱下帽子,如同上次一般有模有样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

云集的做派让人不期然又想起了外国的几位名侦探。

照此推理演绎的话,那么他的思维方式也很有可能都是西方照搬的,陈天宇微微一笑,心里大概有了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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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刘紫辰望着云集离去的背影,狠狠地皱了皱眉头,“老是纠缠着咱们不放,真是败坏心情。”

陈天宇轻叹道:“我想,在事情彻底解决之前,我们是很难摆脱这只神鹰的监控了……不过这样也好,真正考验咱们的时候到了。”

“额?什么好?”刘紫辰疑惑道。

陈天宇沉吟片刻,对刘紫辰道:“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尽快通知北亭入境,另外还要特别要交待他们,隐蔽行事,不要轻易暴露行藏,最好能分批过来。”

刘紫辰讶道:“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咱们不就是帮依若找个人吗?”

“不,情况有变。”陈天宇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实话实说,“你知道吗?我们要找的人已经死了。”

“啊?!”刘紫辰张大了嘴,“肖肃死了?……什么时候?”虽然她算是半个侦探,但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突然死了,她也心下戚戚。

陈天宇点点头:“没错。就是我们从泸沽湖刚回来的那天晚上,大概凌晨两点左右,地点也在我们常去的那家酒吧附近。目前警方还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这次抓捕虽然是云集从中捣鬼,但咱们确实也是唯一接触过肖肃的知情人。我已经如实将情况跟他们进行了汇报……”

他叹了口气:“看样子,警方还没有太多头绪,而且肖肃的死因离奇,坊间谣言很多,在这样一个旅游城市发生命案,影响之大可想而知。所以,参与办案的人都心急如焚。”

“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她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出痴情执着的依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跟她诉说。

陈天宇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这件事先瞒着依若吧,我怕她短时间接受不了。等北亭的力量全部抵达,再说不迟。”

“嗯。”刘紫辰心情沉重地点点头,“可是这能瞒多久?难道我们还要装着帮她继续寻找?你也知道,酒吧街已经关闭了,我们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

她又心存侥幸地问:“警方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

“对。”陈天宇道,“办案民警拿了照片让我辨认,肖肃的形体特征很明显,我一眼就能确认是他。”看来他今天进警局的主要工作就是认尸了。

刘紫辰不可思议地道:“这……”

“还有件事,咱们一直没想到,肖肃的这个名字也很可能是假的,信息系统里根本就查不到。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们。”陈天宇面色凝重地道。

刘紫辰呢喃道:“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我暂时也理不清头绪,但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件事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许多,再加上那个云集搅浑水,我才不得不动用北亭的力量。”

“嗯。”刘紫辰赞同地道,“他们来了的话,我也能安心一点,免得我整天为你担心。你看那个云集处处针对你,我真怕他又使出什么阴谋诡计……”

“放心吧,云集不足为惧。”陈天宇胸有成竹地道。

陈天宇没有急着说明原因,而是自顾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四面的乌云却急速聚拢而来,又一场暴风雪正在酝酿之中。

寒风开始凛冽起来,吹得两人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我猜,你肯定想不到我刚刚在警局里遭遇了什么?”

第三十八章 警局的秘密

陈天宇走进了审讯室,屋里已经坐了两位年轻警察,一男一女。

屋里昏暗,桌上摆放着一盏台灯,他在两人对面默默坐下。

两位年轻警察却仿佛没有看见他,自顾伏案写着什么,老半天都没有说话,陈天宇心中有些诧异,难道是搞心理战术?对于如此正规官方的刑事审讯,他同样了解不多。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一切如常!

就在他疑惑之间,审讯室的门突然开了,又走进来一位老刑警,很可能是他们的领导,两位年轻警察抬头看了一眼后,连忙站了起来,那位老刑警迅速挥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看这意思是要亲自审问。

老刑警也在他对面坐下来,然后拿眼睛反复打量着他。

忽然,他站起身来,伸出了右手——

陈天宇愣怔了一下,他确信并不认识眼前这位警察,于是他苦笑着举起双手,亮了亮手上的镣铐,表示无法握手。

老刑警咧嘴笑了一声,又坐了回去,继续打量他。

“哥们,先抽支烟吧。”他丢了一支烟过来,陈天宇镇定地捡了起来,老刑警又探身过来帮他点上。

说实话,陈天宇没有琢磨明白对方的意思,难道审讯之前都要玩这一套?

不过,他只是默默地抽烟,不说话也不妄动,这个世界处处都是陷阱,他可不会主动露底。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老刑警忽然道:“飞机应该已经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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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的门再次被“踹开”,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陈探长,让您受委屈了。”来人穿着警服,肩膀上扛着三颗星,额头上冒着汗,一进来就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陈天宇的手,“这里的机场小,晚点了,真是不好意思。”

陈天宇哑然失笑:“老管,你也真是够了,跟我玩这么一出?”

老刑警此时也站了起来,见状道:“局长,那我先回避。”

管邵星局长点点头,老刑警便快步走出审讯室,便随手带上了门。

“呀,忘了让他们把你的手铐打开。”管邵星乐道。

陈天宇怒笑道:“没必要,我还想多感受一下成为阶下囚的滋味呢。”

管邵星也不客套,他转身去饮水机处倒水,一边说道:“情非得已,只能让他们演这么一出了……来,喝杯水。”他亲自端了一杯水过来。

陈天宇皱眉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管邵星叹道:“事关重大,为了不暴露你的身份,又能及时见到你,所以我们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陈天宇苦笑,但他大概也明白了内情:“这么说,你是很早就知道我来了。”

管邵星摇摇头:“那倒没有,我是无意中看到你来警局报案了……你说巧不巧,那天我正好在市局值班,警务系统就录入了你的信息。”

陈天宇恍悟,敢情是上次离开丽江前呈交sd卡露了行藏。

他忍不住笑起来:“你就跟天上的老鹰一样,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啊。”

“不敢不敢,我打听到你是来这里旅游散心,本来是一直不敢打扰的。”管邵星笑笑道,“这些年你们北亭也是忙得够呛,我自然有所耳闻,难得闲暇,我怎么好意思败你兴致呢,何况,你还领着紫辰……”

陈天宇赶紧打断他的话头:“你不会是抓我进来叙旧的吧?”

“哪能呀?”管邵星哈哈大笑,“叙旧只是顺便。你知道吗,昨天有个知情者向我们提供线报,说你跟最近发生的一件命案有关联,我正在揪头发呢,这可倒好,他把你这救星给我们送来了。”

陈天宇再次苦笑:“你说得倒是轻巧。这么说,云集还是你们的人?”

“不,神鹰侦探事务所只是民间机构,我对云集这个人也不甚了解。”管邵星忙道,“这次,云集专程来举报你,我猜其中必有蹊跷,所以灵机一动,顺水推舟就把你逮进来了。”

陈天宇讶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如此兴师动众?”

管邵星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份纸皮档案,小心翼翼地在桌上摊开,包括了各种勘察报告、照片、物证。

“你自己慢慢看吧,我让他们都提前准备好了。”

陈天宇疑惑地查看了这些东西,等他看到现场照片时,脸色瞬间凝重起来,熟悉的金箍棒,诡异的场景,还有那片鲜艳如血的樱花,他的瞳孔在急剧收缩,呼吸也不自觉地加重起来。

管邵星眼神很锐利,他道:“看来你确实认识这个人。”

陈天宇点点头:“我这一路上,尽跟他打交道了,真没想到转眼间这个肖肃就已经殒命……”他的心里也有些唏嘘。

他自言自语道:“上次的sd卡也是他暗中交给紫辰的,这么说来,事情远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肖肃这个名字,很有可能是个化名。”管邵星提醒道,“我们在信息系统里筛查了所有名叫肖肃的人员信息,没有一个是对得上的。我们也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认尸也就你来了。”

陈天宇点点头:“艳遇之都,这很正常。”

他转头问:“他的死因是什么,你们应该有结论了吧?”

管邵星黯然摇头:“目前有三种可能,一种是突发疾病致死,一种是服毒过量身亡,一种是殉情自杀……你别看我,法医尸检后就是这么判断的,没有明显致命伤,现场没有第三者存在的痕迹,病理方面一时半会还出不来。”

陈天宇乜了他一眼:“殉情你们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是指挥出现场的巩副大队长的判断,他认为现场仪式感非常强,不应排除这种可能,从拍摄回来的照片视频看,我也有同感。”管邵星若有所思地道。

陈天宇沉吟片刻:“你们没有考虑谋杀?”

“毒物分析已经加班弄出来了。”管邵星道,“毒杀可能已排除,至于服食毒品,最多只能说是诱因。”

掌握的线索不多,陈天宇也不敢妄加判断。

“那你让我来做什么?”他好奇地问。

管邵星叹了一口气:“坊间传言很多,我怕警方拿不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结论,会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你也知道,现在是网络时代,不能平息谣言跟没有破案差不多……”

他补充道:“我找你来,一个是机缘巧合,另外就是想让你来核查一下我们的判断是否有误,毕竟你与死者有过接触。”

“还核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陈天宇揶揄道,但他随即正色道,“我刚才看照片,市区这里竟然还下雪了,那这个第三者痕迹也不能完全排除的呀。”

管邵星点点头:“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倘若死者在雪前遇害,那凶手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不留痕迹,如果是雪后,那只能按照科学证据尽快定案了。”

陈天宇沉默了,现实的难点已然摆在眼前。

他仿佛自言自语道:“不管是在雪前还是雪后,真要有凶手的话,一定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管邵星没说话,他怕打断陈天宇的思路。

他见陈天宇并没有继续分析,才道:“你觉得会有这样一个对手存在吗?”

“不好说。”陈天宇言简意赅地道。

“……”

“看样子,你也有所怀疑,所以想让我暗中协助你们?”陈天宇不傻。

管邵星嘿嘿一笑:“北亭如果肯出手协助,那我是巴不得。”

陈天宇无奈道:“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这件事真的有这么棘手,我一个人还不够,非要北亭全体入境吗?年关岁尾,一亭他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抽开身,万一你们的调查结论完全正确,他们不是白跑一趟?”

管邵星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有可能。不过以你神一般的直觉,你会轻易放过这些疑点吗?”

陈天宇转头瞅着他的眼睛,许久才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你也已经修炼成精,变成地地道道的老狐狸了!”

第三十九章 重建现场

水车酒吧街,已经有个别商家非常胆大地开了门,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老板们很快便克服了心理恐惧,这些开门的店家果然生意火爆。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有小道消息传出:凶手已被秘密逮捕了!

消息的真假,其实不太重要。

所以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人类的心理修复能力。

……

通往公共厕所的小巷里,凌晨时分。

陈天宇领着刘紫辰,在慢慢地踱步,他找了个借口,把依若和千雅打发去睡觉了,自己两个人却偷偷地溜了出来。

不到现场实地勘察一下,他始终不太放心。

哪怕警方已然勘察过,哪怕痕迹早已消失殆尽,哪怕现场已被逐渐增加的游客破坏,他总觉着似乎遗漏了什么。

按照警方提供的勘察报告,他很快找到了肖肃的卧尸位置,地上干净得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小雪花早就融化了,水迹也已干涸。

“天宇……”刘紫辰紧了紧羽绒服,仍旧感觉到一丝寒意。

陈天宇没有回答,他在朝四周望,眼神就如同鹰隼一般。

“地狱之门是什么意思?”他仿佛自言自语着。

他忽然抬头问刘紫辰:“紫辰,你听说过地狱之门吗?”

刘紫辰一愣,她浑身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电视剧里看过……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陈天宇苦笑道:“昨天我和那个出现场的副大队长聊了一会,他说肖肃的眼睛看上去就好像,直勾勾地盯着地狱之门,我当时只是付之一笑,但现在来到现场,我突然觉得没那么简单……这里就只有一个公共卫生间,四周都是酒吧,哪来的地狱之门?”

“或许这个副大队长只是臆测吧?”刘紫辰莫名其妙地道。

陈天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地面,的水泥路,不是柏油的,表面还算平整。

“你帮我找一根棍子来。”陈天宇突然道。

刘紫辰哦了一声,也没有问为什么,她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杂物,甚至连垃圾桶都没有看见。

她把情况一说,陈天宇便明白过来:“垃圾桶应该是被警方运走了,指不定正在翻箱倒柜寻宝呢。”

刘紫辰忍不住笑了笑:“他们也是挺辛苦的。”

“翻垃圾是他们的主要工作。”陈天宇也开了个玩笑道。

“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是不是来得太晚了……”刘紫辰无奈道。

陈天宇想了想,他突然灵光一闪,然后做了个决定。

他首先跪了下来,然后右手做握棍状,昂首挺胸,抬头平视前方,刘紫辰在旁默默看着,她当然明白,天宇这是在还原当时的情景。

陈天宇在脑子里回忆着照片里的内容,不停地调整跪着的方向,直到确认与肖肃的跪姿一模一样为止。

他眼睛里闪着寒光,面目狰狞,仿佛要看出地狱之门的入口!

可惜前面还是酒吧,而且闪着霓虹灯,他的眼睛有点花,所以他问:“紫辰,你帮我去看看,我现在正直面对的酒吧叫什么名字?”

刘紫辰沿着他的视线,往前走了十来米,甚至拐过了小巷口,那里的墙面遮住了陈天宇的视线,但很快她就急匆匆地返回。

“诺情酒吧!”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

陈天宇奇道:“诺情酒吧?”

“瞧你这记性,诺情酒吧就是咱们之前常去的那家呀,现在已经恢复营业了!”刘紫辰无奈地道。

陈天宇苦笑:“咳,我都忘了留意酒吧的名字,总感觉每间酒吧都长得一模一样……”

刘紫辰赞同地点点头:“诺情酒吧的招牌很小,而且灯光也不闪烁,正常人都不会留意的,我也是到了那才知道的。”

“诺情?诺情?一诺千金……情深似海……”陈天宇呢喃道。

刘紫辰颔首:“大概是这个意思。”

陈天宇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巷口处突然闪进来一道黑影,陈天宇慌忙站了起来,他的姿势在深夜里有些吓人,幸好刘紫辰亭亭玉立是个美女,可以稍作掩护。

黑影犹疑地朝这边望了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公厕。

看来只是尿急的游客而已。

“你想到什么了?”见没有什么异常,刘紫辰连忙低声问。

陈天宇压低声音道:“事实反复证明,这个世界上其实并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巧合。”

他随即解释道:“所有的巧合都有其必然性,比如这个酒吧,我们多次偶遇肖肃,那是因为他经常在这里出没,或许,我们到来之前,他已经是这里的常客。再看看酒吧的名字,你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刘紫辰反应敏捷,她也是心有灵犀:“我懂了,诺情……这是肖肃借机在表达他对依若的思念,还有他的承诺、深情?这么说来,肖肃还真不是个负心汉呢。”

“嗯,这很有可能是潜意识作祟。”陈天宇缓缓道,“每个人总会对某些地点突然产生依赖感,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为什么,肖肃很可能就是这种情况。他对依若念念不忘,但又苦于无法表露深情,所以寄托于这间酒吧,排解忧愁……虽然目前这只是我的推测,但应该不离十。”

刘紫辰疑惑地道:“不对啊,肖肃为什么不直接到泸沽湖找依若,坦露心迹呢?距离又不远……”

“我猜他定然有什么难言之隐。”陈天宇无奈地道。

刘紫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命都可以不要,还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唉,这样偷偷殉情,依若连知情权都没有,我觉得依若还更加可怜。”她从自己女生的角度出发,说得也没错。

陈天宇摇摇头:“现在还不能做殉情的假设。你还记得吗?当时他故作醉酒,偷梁换柱给了我们一个sd卡,至少从这件事来看,他恐怕是惹上了什么大麻烦,否则不会整这么一出。”

刘紫辰俏脸微红:“我们之前检查过,卡里都是乱七八糟的视频,你可别把他想得太善良了。”

陈天宇点点头:“嗯,你说得有道理,任何没有佐证的臆测都是有悖科学的。再说,酒吧名称这件事,目前确实也证明不了什么,我再找找有什么其它线索……”

两人不再交谈,陈天宇又开始在四周仔细勘察,不过他不再寻找物证,而是随机模拟了几条肖肃走入小巷的可能路径,均毫无所获。

模拟凶手来去的踪迹,更是无从谈起!

第四十章 斗智斗勇

上厕所的游客朝着他们两人走过来,似乎还在拉裤链。

两人立即停止了交谈,并且中止了勘察。

谁知这位游客大步走到了他们跟前,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盯着陈天宇。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清楚了。”来人慢条斯理地道。

刘紫辰张大了嘴:“云集?!……怎么会是你?”

“呵呵。”换了装束、故意佝偻着身躯的云集,闻言挺起了胸膛,“我作为侦探,不来凶案现场那就更不正常了。”

陈天宇冷笑道:“难不成你就是专门来侦听我们谈话的?”

云集竟然坦然地点点头:“是的。”

刘紫辰也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她嘲讽道:“今天真是稀奇了,你一个堂堂的大侦探,居然会躲在厕所里吸这么久的沼气。你的那身老虎皮呢,今天怎么不穿出来招摇?多威风呀?”

云集毫不以为意,他摸出一支烟:“不用激我,你们捷足先登,我把主场让给你们,也算是很客气了。”

他吐出一口眼圈,得意地道:“你们肯定想不到,我会装作游客来这里。不过这对一名资深侦探来讲,乔装打扮那是必备技能。”

陈天宇试探道:“这么说,警方已经给你提供了调查权限?”

“好笑!”云集同样试探,“难道你有权限?”

刘紫辰忍不住再次喷:“你不是调查什么婚外情的吗,凶杀案关你什么事?狗拿耗子吗?”

“小姑娘,嘴别这么毒。”云集面不改色心不跳。

“每个良好公民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何况我是正儿八经的侦探呢。”他说的那是一套一套的,反驳得刘紫辰哑口无言。

陈天宇终于明白,想要摆脱这个人的纠缠,绝非轻而易举的事。

他叹了一口气:“该听的你也听到了,按理说,你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现身,说说你的来意吧。”

“很简单。”云集倒也干脆,“我想正面和你较量一下。”

陈天宇点点头:“随你便。”

“不过我有个条件。”云集缓缓道。

刘紫辰差点被气笑:“你跑来找我们较量,你居然还有条件?难道是我们求着你吗?”

“当然。”云集继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较量当然要信息对等,所以你知道多少,我就应该知道多少。”

“那你知道多少?”陈天宇好笑地问,“警察局不就是你的家吗,出入自由。”

云集摇摇头:“本市的刑侦支队长虽然跟我很熟,不过重大案情我也接触不了核心资料,这是他们的纪律。”吹牛的确不用打什么草稿。

陈天宇心里大致有了底,但他还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我们的信息基本就对等了。”他淡淡地道。

云集显然半信半疑,不过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眼前的对手很狡猾,他的心里还是有数的。

“我想知道死者的名字。”云集没有客气的意思。

“肖肃,娱记,你委托人的男朋友,死因不明。”陈天宇不想啰嗦。

云集点点头表示满意:“很好。你见过这个肖肃?或许很熟?”

“见过几次,不太熟。”

“那我明白了。”云集顿了顿,“你们刚才在推测肖肃进入小巷的路径吗?我倒是恰巧有些发现。”

“哦?!”陈天宇颇感兴趣,“说来听听。”

云集压低声音道:“肖肃是从公共厕所进来的。”

陈天宇哑然失笑:“我正想着去那里看看,你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嗯。”云集也不接话,“厕所的窗户虽然不大,但连个护栏都没有,我看了一下,那里有人员进出的痕迹。”

陈天宇不解:“那警方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一点?”

云集得意地道:“那群笨蛋怎么可能发现这么轻微的痕迹,他们早就先入为主,认为没有凶手,发现不了很正常。”

陈天宇笑道:“这么说,凶手定然也是从那里离开的。”

云集摇头:“我可没说。我只知道,以肖肃的身材,他完全可以通过这个小窗户,仅此而已。”

刘紫辰奇道:“外面有几米宽的大马路,肖肃为什么要从那里钻进来?难道说他打算从厕所钻进来,然后从大马路走出去?你的分析有点好笑呀……”

陈天宇却并不关心这个:“你是怎么判断出来,肖肃是钻进来,而不是钻出去呢?”

“灰尘的擦痕是朝里的。”云集平静地道,“在这一个领域,我是专家,就算是警察也不见得有我的水平,那里的积灰并不严重,或者可以这样说,那里用肉眼根本看不到积灰。”

“你怎么确定那是肖肃留下的,而不是凶手呢?”陈天宇一针见血地道。

云集不慌不忙地道:“你觉得凶手会只进不出吗?”

陈天宇点点头:“这么说,肖肃显然是想偷偷到这里来找个人,他没想到会在此殒命罢了。你确定没有任何朝外的痕迹?”

“百分百没有。”云集笃定地道,信心满满。

陈天宇疑惑道:“也就是说,凶手并不是从小窗户钻出去的喽。”

“还不能肯定有凶手。”云集纠正他的措辞。

陈天宇微微一笑:“你说得对。现在大致可以肯定,肖肃从厕所钻了进来,怀着某种目的,然后走到小巷意外死亡……他的目的地本来是那间酒吧,可惜他最终也没有抵达。”

“这我就不知道了。”云集难得如此坦诚。

陈天宇乐道:“那我们不妨假设还有个凶手,那么凶手又是从哪来,从哪离去呢?通过小巷口,定然是太过招摇了,难道凶手还飞天不成?”

“其实,肖肃遇害的时候,凶手指不定就藏在厕所里,乘着混乱,装作游客从厕所跑掉,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进来就更容易了,刚才我装作游客上厕所,你们不也毫无警觉吗?”

刘紫辰忽然插话道:“我发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呢,一直没看出来。”

“过奖了。”云集不以为然,“我是干这行的,这些只是皮毛而已。”

刘紫辰忍不住嗤笑一声,这家伙还真是顺着竹竿就往上爬。

“我很佩服你……”她竖了竖大拇指,“……的脸皮。”

第四十一章 追踪女飞侠(一)

云集的参与给陈天宇带来困扰的同时,无疑也带来了契机。

许多事现在完全可以交给云集代劳,只要稍微给他透露点线索就好了。而当务之急,是将有限的精力投入到重要的环节中去,陈天宇倏地想到了一个关键人物:曾经和肖肃一起出现在诺情酒吧门口的那位奇女子——红衣女飞侠。

女飞侠在木府的戏台逼得丑公子跳楼,又曾经和肖肃有过或深或浅的交往,那么很显然,自己离开丽江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女飞侠可能是目前最有可能的知情者。

可是到哪里去寻找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的女飞侠呢?

当他提出这个问题时,刘紫辰也表示了赞同,但同样束手无策,去木府的戏台等别人上演“陈世美”?显然很不现实,这种情况不可能重复第二遍。

去问坠楼的当事人!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但那个丑公子还会在木府戏台工作吗?

死马当作活马医,两人还是到承包木府演出的公司中进行了调查,这回他们也不再掩饰身份,直接表明是警察,可公司的管理人员均称自从上次出事以后,丑公子已经辞去了工作,去向不明。

刘紫辰有些后悔,当时不应该拦着陈天宇及时调查,现在想调查已是困难重重了。

幸好公司那边还是为这两个“假警察”提供了一份丑公子的入职资料,上面有姓名和**等信息,陈天宇喜出望外,紧急联系管邵星,让他尽快查出丑公子的动向。

大概半天以后,警方的回复是:这个人已经离开了丽江。

困难开始显现,陈天宇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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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从某个城市开往昆明的动车上。

身形瘦小的男子懒洋洋地窝在座椅上,并把座椅向后摇到了极限,后面坐着的一位年轻女孩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但她偷偷看了男子一眼,就不敢吭声了,这个男人太猥琐,她可不想惹祸上身。

男子似乎还不太过瘾,他眯着小细眼滴溜溜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竟然脱下鞋子,把臭烘烘的脚蹬在了前座的小桌板上。

按理说动车的座位空间不大,而且这是普通二等座,正常人是很难做这个动作的,但他身材矮小,动作灵活,在座位上缩成一团,活动自如。

隔壁座的那位老大爷显然也是被熏着了,他可不带客气的,先是指了指瘦小男子的脚,没有得到回应。

“年轻人,你是不是要注意一下公共道德?”老大爷还算客气。

瘦小男子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也不吭声,从兜里掏出张蓝色车票亮了亮。

“老头,我是买了票的。”

老大爷一时语结,没想到碰到了个无赖,他气道:“买了票你也不能这样坐是不是?”

“嘿?!”瘦小男子突然放下脚坐了起来,身高不足三尺,眼珠子爆瞪,“跟你客气一下你还没完了,我爱怎么坐你管得着吗?我犯法没?啊,老头!”

老大爷气得说不出话来,花白的头发乱颤:“你……你……,我现在找乘警去?我还不信没人治你了……”

老大爷颤巍巍地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后座的小姑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其它人也当作没看见。

瘦小男子冷冷一笑,他再次架起了小细腿。

“要出去是吧?那你还得问问我同不同意,是不是?”他得意地摸了摸稀疏的头发,“这个通道我也买了,能不能过那也是我说了算。”

老大爷使劲推了推瘦小男子的腿,没想到对方人小力气大,愣是没推动。

“警察同志,警察!……有没有警察?”老大爷用不大的声音喊着。

车厢里没有人过来,瘦小男子似乎有些生气,他拾起脏兮兮的鞋子,猛地抽在老大爷的腿上:“让你喊,让你喊!求死是吧,啊!”

老大爷一阵吃痛,他嘴唇颤抖地望着瘦小男子:“你……,你无法无天啊你!”

瘦小男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他转头大声地道:“嘿,你们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这是我那该死的爹,前几天疯了!”他便说着还边抽打老大爷。

刚才还有人朝这看,这回都自顾看手机、ipad去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再说别人管教自己的爹呢。

老大爷望着冷漠的人群,他突然沉默了。

车厢里走过一个卖盒饭套餐的乘务员,她清脆的叫卖声掩盖了一些嘈杂,经过两人身旁时,也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老大爷正想呼叫帮助,瘦小男子干脆把袜子塞到了老大爷的嘴里。

乘务员的倩影端庄地走向了另外一个车厢,清脆的女声:“萝卜牛腩饭,海鲜面,有需要的乘客吗?萝卜牛腩饭……”

老大爷绝望地吐出了口中的脏物,面露绝望。

后座的女孩有些不忍,她用蚊子般的声音道:“老爷爷,算了吧……退,退一步海阔天空。”

“什么?”老大爷嘟囔着说不出话来,这是他算了的事吗?可小姑娘也是好心,老大爷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眼见着老大爷认了怂,瘦小男子不但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居然还动了其它的心思,男子的眼珠子再次滴溜溜地转了转。

“妹妹,你还挺好心的嘛。”他把脚放了下来,穿好鞋。

老大爷见多识广,他连忙给小姑娘使眼色,小姑娘还浑然未觉:“叔叔,那个老爷爷挺可怜的,您就别为难他了。”

瘦小男子突然变得很温柔,他点点头,满脸笑容:“妹妹说得对,叔叔做错了……你批评的对,要不,叔叔跟你一起坐吧?”

后座的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瘦小男子已然迅速地走到了后座,一屁股就要坐下,小姑娘猝不及防,但动作还算快,她闪进了里座,这个座位暂时还没人。

老大爷怒道:“你这畜生!”

瘦小男子小眼一瞪,再次露出恶气:“你个老疯子,信不信我弄死你?”

老大爷没敢吭声,他看见瘦小男子把手伸进了口袋,里面有个**的东西,或许是某种利器。

瘦小男子得意地瞟了老大爷一眼,然后转头望向受了惊吓的小姑娘。

“妹妹,你安稳坐着,我是感谢你来着,你别搭理那个老疯子。”瘦小男子又恢复了笑脸,“我是好人。”

小姑娘茫然地点点头,时不时地偷偷漂他两眼,心里忐忑不安。

瘦小男子也不怎样,自顾坐着闭目养神,也不再有动静,老大爷见他消停了,虽然担心却也无可奈何,小姑娘更是慢慢平静下来,单纯的她还以为做了件好事,便放心地拿出耳机听起了音乐。

不一会,一只手悄无声息地钻向了某个部位……

“呀!——”小姑娘低声惊呼了声,她惊恐地望着准备侵犯的爪子,还有瘦小男子狰狞的脸。

“嘘,你敢喊,我就捅死你!”瘦小男子凑过去,声音很小,手摸在口袋里,立即把小姑娘镇住了。

“叔叔,不行……呜……”小姑娘哭着哀求,“你……放过我……吧。”

“闭嘴!”瘦小男子低喝一声,小姑娘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可没有在公共场合遇见过这种事。

……

一个身材挺拔的高个男子上完厕所,从车厢经过,他的表情冷峻,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难办的事,目不斜视。

经过车厢后排的时候,他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打断了思路。

高个男子皱了皱眉头,他的眼睛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就跟冰冷的刀子一样。然后他很快便看见了一双泪眼摩挲的眼睛,一阵不太寻常的异动,和一种不应该出现的沉寂。

瘦小男子正在美滋滋地享受着,忽然空中落下一只大手,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然后把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双脚悬空。

瘦小男子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嘴里还自然地爆几句粗口,耳边却只传来一声冷哼,然后他的瘦小身躯便被狠狠地掼在了车厢通道上,干巴的身体和塑钢的地板相撞,浑身跟散了架似的。

小姑娘的眼神里陡然露出巨大的惊喜,望着眼前的高个男子,满是崇拜。

高个男子眼中冒出烈焰般的怒火,冷冷地朝着走道上喝道:“滚!”

形似侏儒的瘦小男子吃了瘪,却很是识时务,他不敢吭声,挣扎着在地上匍匐前进。

“叮!……”高个男子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

走道上,瘦小男子正想拔腿开溜,忽然一个如同来自地狱般的声音传来——

“等一等。”

虽然只有三个字,瘦小男子却瞬间寒毛倒竖。

第四十二章 追踪女飞侠(二)

李一亭也没想到,他在赶往丽江的途中,竟然歪打正着地逮住了“丑公子”。

若不是刘紫辰发送的信息及时,还让这家伙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耍流氓的人很多,没有酿成恶果,真要抓也是抓不过来的。

对耍流氓的制裁,如今只能靠见义勇为。

小姑娘无疑还是幸运的。

颤颤巍巍的老大爷向他竖起大拇指,小姑娘又委屈又感激地站了起来,李一亭只是向他们点了点头,随即老鹰捉小鸡般把丑公子拎着,如同天神下凡般走向乘警室,他要就地审问。

陈天宇那边还在焦急地等待着女飞侠的消息呢。

丑公子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型,在这种情况下,他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关于女飞侠的信息,全部交待了,让李一亭深感意外的是,丑公子竟然与女飞侠是真正的夫妻关系!

只不过,名存实亡而已。

李一亭将信将疑地质问丑公子:“你带着结婚证吗?别人会嫁给你?”他见过女飞侠的侧身照,显然是个高挑靓丽的大美女。

“嗨,武大郎不也娶了潘金莲嘛。”丑公子有些得意地道,“大哥,我知道今天的确是我错了,可我这也是第一次犯事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他偷偷打量着李一亭的脸色变化,继续道,“你看我也是有家有口的人,您就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一次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下不为例。”

丑公子用极其恳切的眼神,“楚楚可怜”地望着李一亭。

李一亭心底暗笑,这龟孙还在玩花样呢,也不看看遇到了谁。

“放过你可以。”李一亭故作姿态地道,“不过我和你老婆有过一段孽缘,现在我要去找她,麻烦你领个路呗。”

“啊?!——”丑公子这回是真的惊住了,他的老鼠眼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敢情还被这人戴了绿帽子,这天下间只有自己给别人戴绿帽子的份不是吗。

不过他很快就不再介意了,反而产生一种莫名的快感:帅管什么用。

丑公子的脸上依旧是谄媚的,现在他落入猫的爪子,尽量表现乖巧:“大哥,你说我们分居这么久了,怎么还能找到她呢?再说了,她对我恨之入骨,不如您自己去找找吧?”

李一亭冷笑道:“联系方式总有的吧?”

“早就换号了,拉黑我几次,烦了。”看样子,丑公子这回说的是实话。

李一亭任他花招玩尽,淡淡地道:“她平时喜欢到什么地方活动?”

“这个……”丑公子一脸痛苦,“我也是真不知道啊,啊!!!痛……痛……”

李一亭擎住了他的脖子,又把他提了起来,这家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丑公子呼吸都有点困难了,眼睛暴突,情状极为搞笑。

“放……放……饶命!”丑公子使尽了吃奶的力气。

李一亭稍微松了一点劲,丑公子忙不迭地道:“我说,我说……”

“说吧。”

丑公子喘着气道:“她就……喜欢混酒吧,超级能喝……那种动静特别大的,疯狂的,帅哥美女一大堆的,子的,贼喜欢,每天都去。”

“要不咋那么骚呢?”他顺便还嘟囔了一句。

李一亭冷冷道:“我问的是她最经常去的酒吧,是哪一个?再废话,我直接掐断你的脖子。”

这回丑公子还真的苦苦思索了一会:“大哥,你等我想想噢,等我想想……”

“一见钟情,迪吧!”丑公子终于肯定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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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纤细高挑的女子,面色桃红地反手关上了酒吧的玻璃门,嘈杂声顿时消减,仿佛里外是两个天地。

今天喝了不少洋酒,她忽然有种想呕吐的感觉,按照自己的酒量,这有点反常,所以她挨着墙边的水沟干呕几下,吐不出来。

于是她开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沿途还有不少贼眉鼠眼的目光,偷偷打量着她的曼妙身材,以及胸前颤抖摇摆的大波浪,大概是想来“捡尸”的外地人——这些寻不到艳遇却贼心不死的人。

“王八犊子!”她心里暗骂一句。

不过她早已习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目光,要不是最近酒吧街发生了命案,这样的目光还要更密集、更炽烈!

回家吧,她轻轻晃了晃迷糊的脑袋,然后往地上啐了一口,这种做派出现在一位时尚美女身上,确实让人有点“触目惊心”。

见个鬼的素质!见个鬼的世道!

踉跄的步伐往前迈进,离开酒吧街已然有了一段距离,嘈杂声彻底减退,她的感官逐渐灵敏起来,咦?——

她蓦地感觉有一丝异常:难道有人跟踪自己?

虽然喝醉了酒,她依然还是那个江湖经验老到之人,好色之徒看看白脸蛋大长腿可以,还敢有非分之想?找死不成?

她并没有回头,而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却始终摆脱不了那道奇异的目光锁定,就如同黏在了自己身上般感觉不舒服。

好吧,她猛然停下了匆匆的脚步,等待着后面的人靠近,酒也瞬间醒了大半,呕吐感离奇消失了,此时她的耳边已经可以清晰地分辨出脚步声,有两个。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男一女两名“游客”,见她停下来,也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而是大大方方地靠近这位红衣女子。

“请等一等。”女游客这还主动开口了,看来根本不想掩饰行藏。

她有点诧异,怎么跟踪自己的还有个女人?

她身体没有动弹,头却转了一个角度,余光已然能够看见女游客的脸,另外一个男子慢悠悠地跟着,不慌不忙。

“我们有点事找你,是关于……”女游客生怕她不理会,大声地说道。

她愣怔了一下,脚下忽然毫无征兆地加快了速度,这是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刚才的女游客也愣住了,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两人的距离不但没有缩短,反而急剧地增大,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这个女人她可印象深刻着呢,当时木府戏台上不就是她一直在纠缠吗?怎么还在追踪自己?情况不对,还是先走为妙吧。

身后的两名游客也加快了脚步,但始终追不上,她冷冷一笑,身形一闪,快速钻进了一条小巷子里,这里她熟悉得很,谁想追上她可不容易。

不过,她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因为刚刚一拐角,她差点扑进了两个男人的怀里,幸好她身手敏捷,及时刹住了车。

“你们,想干什么?”她口中冷喝一声,心里确实是吃惊的。

一左一右的两个男子笑起来就跟弥勒佛似的,完全堵住了狭窄小巷的进路,其中一个男子还搞笑地举起双手,表示没有任何碰她的意思,另外一个却笑嘻嘻的不言语。

“让开!”她蹙着眉头,厉声怒道。

其中一位稍显年轻的男子嘿嘿一笑,他丝毫不理会红衣女子的愤怒,却转向身旁的伙伴。

“呀,我好怕怕!……九道,你说咱们该给大美女让路吗?”

第四十三章 又是一个悲惨故事

旷梭和万永坤的及时赶到,再厉害的女飞侠恐怕也无可奈何了。

气喘吁吁的陈天宇和刘紫辰走到小巷口的时候,眼睛也亮了起来,好家伙,北亭的兄弟来得早真是不如来得巧啊。

这并不是一次预谋,而是一次偶遇。

当然,刘紫辰已经将所有的案件信息在北亭侦探群发布了,大家只需要按照默契行事就好。

时至今日,北亭元老们已然是老油条,自然懂得隐秘行动。

女飞侠的眼神捉摸不定,搞不清状况,她还在思量着如何逃走,这么多看上去很是不善的大男人,想干什么?

陈天宇笑呵呵地道:“九道,永坤,你们可帮了大忙了。”

“老大落难,我们兄弟几个还不飞一样赶过来?”万永坤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竟然瞎扒啦起江湖豪杰那一套,或许他也是知道对方是个女飞侠,一时兴起。

陈天宇乐道:“瞎贫!你们怎么会比一亭还早到?”

“我们坐飞机,他死活要坐火车,老大你说呢?”万永坤嘿嘿笑道。

陈天宇心想一亭定然是想沿路了解一下社情民情,好为以后办案减少阻力,这家伙,心就是细。

这边正在胡聊,刘紫辰却没闲着。

“您好,我叫刘紫辰,是一名警察。对了,应该怎么称呼你啊?”刘紫辰转头望向女飞侠,她可有正经事呢。

“警察?”女飞侠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道:“你们叫我古娜好了。”

“这是艺名吗?”刘紫辰也有点拿不准。

女飞侠(后称古娜)冷冷地道:“我一直就叫这个名字,别人也是这样喊我,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她虽然对这些人的身份还有怀疑,但见三个男人似乎不想理会他,自顾在旁抽烟闲聊,她也稍稍放下心来。

刘紫辰点点头:“哦,好吧。不过这名字跟你的风格有点不搭……”古娜一直是个女汉子的形象,而且之前还打扮成飞檐走壁的女飞侠,取个外国名字她当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找我到底什么事?”古娜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刘紫辰也不再客气,她道:“你认识肖肃吗?”

“肖肃?”古娜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肖肃是谁?”

刘紫辰也有些困惑,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一个帅气的大男孩,身体有点瘦,但挺高的,戴着眼镜,没事喜欢背个**,穿骆驼牌旅游鞋……这么说吧,我曾经在酒吧门口见过你们走在一起。”

古娜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半天才道:“你说的是不是幺仔?”

“幺仔?”刘紫辰也被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难住了。

“这个幺仔的全名是什么?”她试探地问。

没想到古娜毫不迟疑地摇头:“来这里浪迹的人,我们都不会问别人真实姓名的,这也没必要,能做朋友就做,不能做就散。”

“大家都是混社会的人,知道名字有什么用?”古娜再次露出了江湖气。

刘紫辰有点语结,这种情况她还真没处理过。

“那你为什么会跟这个幺仔走在一起呢?”她拿不准地问。

古娜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玩呗……来这里的人,图的不就是个开心。”

陈天宇虽然在闲聊,但她们的对话他可一句不落,见刘紫辰有些吃力,他便缓缓地走了过来。

“幺仔是谁并不重要,但你想知道关于卓虎的消息吗?”他冷冷地道。

古娜的脸色瞬时变了,她当然知道卓虎——那个杀千刀的“丑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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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起来可真不像是警察。”这是古娜最后的疑惑。

然后她就完美展现了一位女飞侠的风采,古娜欣然接受找个地方详谈的提议,这些人不像警察却也不像登徒浪子,这点她自然有把握。

地点选在一个不太热闹的茶楼,古娜不喜欢咖啡馆之流,她喜欢喝茶,就跟无聊的男人一样。

“卓虎是我前夫,你们大概已经知道了。”古娜开门见山地道。

刘紫辰点点头:“你们应该还没离婚吧?”

“对。”古娜坦然地承认道,“他一直不同意,我也离不了。”

“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你才要做出那么过激的行为?”刘紫辰说的当然是木府坠楼事件。

说到这事,古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恨恨地道:“我也不想瞒你,别看卓虎这个人渣长得就跟武大郎似的,但他可是风流得很,落在他手里的小姑娘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的。”

刘紫辰奇道:“这些小姑娘难道瞎了眼?”

古娜冷冷一笑:“现在有钱才是大爷,长得怎样有什么关系,再说他手眼通天,小姑娘们都指望着他飞黄腾达呢……”

“飞黄腾达?”刘紫辰讶道。

古娜乜了她一眼,略带嘲讽地道:“姐姐你没有飞黄腾达真是可惜了,像你这么漂亮的脸蛋,这么完美的曲线,当个明星什么的,身价不得上亿呀?”

刘紫辰瞬间明白过来:“噢!你的意思是说,卓虎可以造星?”

“当然啦,他认识演艺圈的许多大佬,随便说句话就能给你个女主角什么的,你说那些小姑娘不得拼了命地投怀送抱?”古娜的话中露出无尽的鄙夷,或许是对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或许是针对自己。

“呃,你多少岁了?”刘紫辰好奇地问。

古娜一愣,随即道:“你也是小姐姐,你会告诉别人你的年龄吗?”

刘紫辰微微一笑,她由衷地道:“我只是觉得你太年轻了,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居然已经结婚生子,真的有点不可思议。”

“我今年二十二。”古娜脸上露出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她轻描淡写地道“我最走运的,恐怕就是还没有生孩子,只是流产了两次。”

刘紫辰暗暗咋舌,这姑娘年纪轻轻看来比自己的阅历还要丰富。

古娜好像无意间打开了话匣子,她没等刘紫辰说话,紧接着道:“还有好多被这王八犊子祸害的小妹妹,生了两三个小孩的都有呢。姐姐,你是不知道,这些人现在有多可怜,要钱没钱,要身份没身份,不到二十岁就要沿街乞讨了……”她的眼眶突然红了,一行清泪悄然滑落,但她并没有哭。

刘紫辰也没来由地心头一酸。

第四十四章 前因后果

古娜认识卓虎的时候,对这个人只有崇拜,没有爱慕。

两人认识的地方,是在大理,也不是丽江。

虽然这个人形似侏儒、言语恶毒,但她初入社会,却偏偏对这个口似毒蝎、心若“菩萨”的人非常感激。

人啊,有时候确实就是如此奇怪。

在古娜心中,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在理,每一条路都指的明朗,也让她几次脱离虎口狼窝,在演艺事业上更是少走了许多弯路。

那时候的卓虎,外表又矮又锉,但形象却光辉而高大!

在古娜看来卓虎就是自己的大贵人。萌新的她,就像新入职场的单纯小女孩,对于“乐于助人”的老前辈充满仰慕,何况这个人看起来是如此的“安全”。

是啊,谁会对一个外形如此不堪的中年人起防备之心呢?

且不说卓虎个子矮小,身体也很单薄啊,真要动起手来,只有被虐的份,随便一个小姑娘都能放倒他。

但正是这样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个子,给她的人生带来了地狱般的灾难,这是古娜这个女汉子万万没有料到的。

刚开始,卓虎利用关系,帮她争取到非常多的好角色,有偶像剧里的女主,有古装剧里的女侠,肥皂剧的重要配角,甚至还参与了一部国际大片的协拍,这足以让古娜目不暇接。

眼看着一颗巨星就要冉冉升起!

某一日,古娜参演的影视剧获奖的消息传遍了公司,作为一个入行仅一年多的新人,也没有经过什么专业训练,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就,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人窒息。

然而,对于古娜而言,只有享受,极度的享受,虚荣心让她彻底坠入迷雾之中,早已分不清自己的真实面貌,她享受着同事们的吹捧,享受着别人嫉妒的目光,享受着源源不断塞满钱包银行卡的钞票。

出身农村,只身北上的古娜,哪曾拥有过如此的风光?

她从一个女汉子,莫名其妙地蜕变为一袭长裙、端庄大方的女星,下一步,就要走上红毯,亮相大舞台了。

她虽然晕晕乎乎,但总算还记得那位提拔自己的贵人,那个俯首甘为孺子牛、捧出红花甘当绿叶的卓虎。

她想报恩,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从来没有想过给钱,因为觉得这是对知遇者的侮辱,说来也巧,这片绿叶突然提出,要为她摆一场庆功宴,也让自己沾沾喜气。

古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授权卓虎操办一切事宜,甚至想好了在庆功宴上,她要当众表达对这个人的感恩,她知道卓虎最近生日,还悄悄地给他备了一个巨大的蛋糕,准备在庆功会上给卓虎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的成就有大半是卓虎的功劳,怎么做都不为过,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可是村里父母长辈对她最大的教诲。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个滴水之恩,还真的夺走了她后半生的一切幸福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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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虎轻松放倒了一位女侠,夺走了她的初夜,控制住了她的心。

只需要一杯掺些杂质的鸡尾酒而已!

同事们早就见怪不怪,卓虎的这一套伎俩,对于他们来讲实在是司空见惯,也没有太多新意,平日里也是艳羡不已,所以他们对古娜的不幸遭遇不但没有抱以任何的同情,反倒是看了一场笑话,私下里还当作一种笑料。

草鸡也想当凤凰?那我们还混个pp啊。

甚至有人还拿着卓虎的赏金,轮番都古娜进行洗脑,说她攀上了高枝,走上了坦途,前途不可限量。

最终,古娜只是恢复了女汉子的性格,自己使劲抹去了眼角的泪滴。

她逼着自己爱上了这个年长他十几岁,外貌丑陋的三寸丁,而且悄悄地领了结婚证,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

当然,这些对外界是不可能透露的,因为她是光芒万丈的新星!

意识到上当已经是两年以后,期间她流产两次,没有为卓虎生下任何后代,卓虎对她也逐渐冷淡,刚开始,古娜竟然还不断地埋怨自己,是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才让卓虎心灰意冷。

但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忽然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自己预料的那样,卓虎对自己的冷淡,完全是因为别的事——

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瞬间把古娜打回原形,从里到外焦个通透。

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极力挽回,但卓虎还给他的是真相毕露。

纸是包不住火的,混迹这么久,古娜也算是有了几个圈中的闺蜜挚友,他们吞吞吐吐地反映了一些卓虎的生活作风问题,让古娜悲痛欲绝。

她质问这些朋友: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朋友们的回答几乎异口同声: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们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情投意合,更不知道卓虎有没有改邪归正啊……

再说了,当时咱们也不太熟的呀!

无可辩驳的理由,古娜只能把所有的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咽,她竟然认为自己是自作自受,一边卖力工作赚钱,还一边想方设法挽回这段婚姻,她甚至想努力为卓虎生一个孩子,彻底拴住他的花心。

但有些事本无可挽回,一切都是徒劳的。

卓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就干脆不回来了,直接光明正大地跟另外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同居,当古娜接到这些消息后,她割腕自杀了!

女星割腕自杀的消息被公司悄然掩盖,没有任何新闻泄漏,但从此以后,古娜的演艺生涯也宣告结束。

谁会重用一个形容憔悴、整天苦着脸的年轻妇女?想进这个门的人多得是,满大街都可以捡,最多需要点成本,但一部票房惨淡的作品,亏损就远远不止这样了,剧组果断地停止了她的排片。

过惯了奢侈生活的古娜,很快就回到了解放前,她穷过,也富过,如果你认为穷过就能守住财富,那也是不太现实的。光鲜亮丽已成习惯,逍遥快活已成本能,上流社会呆久了是不可能自甘堕落的……

当然,这样的结果就是坐吃山空。

古娜从怨妇变成了哀妇,又从哀妇变成了寡妇,再从寡妇变成了黑寡妇,这就是她的成长,一条畸变的路径。

她要复仇,而且是彻头彻尾的复仇,因为她褪尽铅华后,原形就是女汉子,随着她对内情了解得越来越多,她的怒火就越来越盛,对付那只老鼠,她只愿用一种方式——那就是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而方法也很简单,就是猫玩耗子。

在木府戏台上闹事之前,她已经成功实施了许多次复仇计划,每次都是点到即止,专门以拆台、揭丑、捣乱等形式,玩而不死就是她的目的。

她要的是卓虎的身败名裂,卓虎果然不敌,这个人的屁股实在是太不干净了,哪里顶得住自杀式袭击?

卓虎败退以后,悄悄溜到了丽江,他想躲起来一段时间,也算是机缘巧合,遇到了木府演艺公司,双方一拍即合,他便在这里安顿下来,利用他的特殊外形条件,扮古装、涂脸蛋、露本性,很快也风生水起了。

能认出卓虎本来面目的,寥寥无几。

但古娜能,所以这才上演了木府戏台坠楼事件,引起轰动。刘紫辰猜的没错,不是卓虎命大坠楼不死,而是古娜根本没有给他死的机会。

伤愈后,卓虎悄摸溜出医院,又再次陷入四处流窜的境地,直到因为色心大起而被李一亭抓获。

对此毫不知情的古娜还恨恨地道:我要陪他玩一辈子!

上架感言

不是第一次上架,却的确是第一次写上架感言。

我发现,不写上架感言,后果很严重,很严重……

特与君共勉!

凌晨时分起来写这篇上架感言,不为别的,其实就是为了求点和,是的,如果你有,请别错过了时间:月日中午2点,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

另外,上架必爆更,这是上架的规矩,布衣当然做得到。

至于爆几更?啊,以上吧!

五更,好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了,因为布衣只按情节写书,基本不按2000字数限制更新,五更就是五个不眠之夜。

其实,我都有点迫不及待,甚至想直接爆更到本案完结(有没能力另说)。

但还得冷静、冷静、再冷静。

生存第一。

告诉大家一个好玩的事:布衣写书,必须处在一个类似癫狂的状态中,神魂脱壳、似睡非睡、似醒非醒、醉生梦死、神游天外。

太清醒,写不了;

太困顿,也写不了;

时间太多,写不了;

时间太少,也写不了。

书里的几位北亭元老,我不想辜负他们,不想留下任何遗憾;每个故事的主角配角,他们也同样是活生生的人,不能轻易抹杀。

好多人劝我不要再写了,写得这么痛苦,到哪不能赚点生活费?

打击我的也有:你这是传统文学,惜字如金,最起码的一点,更新都不能保证,那最终只能被网文所淘汰,何必在这鸡蛋碰石头?(原计划上架,因为上个月断更愣是被连续两次推迟直到,好遗憾)

更有甚者,果断预言,此书必以扑街告终。

……

然而,布衣喜欢新事物,喜欢方兴未艾的东西,比如网络文学。

我同时也深知,如果作品首先不能打动读者,投稿出版社也好,上传网络里也好,扑街终将是扑街,咸鱼也始终是无法翻身的。

前方的路还很长,暂时望不到尽头——

各位,你的每一次阅读、打赏、投票、订阅、评论、章说,都将是支撑着布衣继续前行的动力,莫让时光辜负了你,莫让布衣辜负了你。

感谢让这本书重生、签约、上架的编辑维妮;

感谢布衣病中时把手稿变为电子版的哇姐;

感谢每一位打赏本书的粉丝,感谢第一位书友朝歌;

感谢断更时还在章说书评活跃的雪凝、快乐猫、彤宝、嘎布;

感谢所有默默忍受布衣怠惰,仍旧还看书、投推荐票的书友们;

感谢……北亭这个梦想!

请放心,这本书会有一个大结局,会迎来一个极其完美的谢幕,北亭就如同其名字一般,骨头是够硬的,根是扎在土地下的。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众生皆苦,莫欺人善!

这就是北亭,这就是《北亭奇案》——《东方神探九录》的续集,有朝一日,它会成为一个铭记;

或许,还会有《神探九录2》《神探九录3》也说不定……

真要写,故事还有很多很多。

……

最后,

月日中午2点上架,求月票、首订。

作者:布衣廷尉

208年月日星期五

第四十五章 再续前缘(上架五更,求首订)

李一亭中途便被通知前往拉市海与千雅良子会合,女飞侠已经“抓获”,也就不需要他再出力了。

刘紫辰并没有告诉他对方是谁,只说,还有两个人需要保护,务必照应周全。

其实这是陈天宇的意思,说白了有点小私心,他是想让一亭和千雅见上一面。如果说自己和千雅算是朋友之交,那千雅对一亭可不是这么回事,当年他就已然看出,千雅对一亭有爱慕之意。

一亭这个兄弟为了工作,从来不管自己的私事,陈天宇可不能不管。

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

所以李一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遣送到偏僻的恩宗四社,一脸懵逼。

咳,保护两个人,还是两个女人,得亏死瘸子想得出来,让我来就是干这等闲杂事?手头上还有几个案子没有着落呢。

“丑公子”那边,他已经让乘警移送给公安机关,倒也真没他什么事了,李一亭只是闲不住而已,从群里发布的信息来看,这个案子还颇为蹊跷,但他一没看过现场,二没接触过肖肃本人,怎么查?

刘紫辰安抚他:现在还不能暴露全部实力,先忍一忍。

所以这位北亭侦探社的社长大人就真的忍了,他丝毫没有游玩的雅兴,直接奔往马帮,去找千雅的住所。

他一直就是这么个无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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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若和千雅呆在马帮,没事便喝喝茶,偶尔也去拉市海里欣赏和老七的歌声,顺便吃两条烤东巴鱼。

依若虽然心急,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耐心等待消息,她其实早就料到没那么容易找到肖肃,但这段时间老是有种心悸的感觉,让她坐立不安。

千雅倒是泰然自若,这里本来就是自己的地方,再加上她本身对依若和肖肃的这段感情抱持怀疑态度,看着依若有时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有些心疼而已。

昨天,千雅收到刘紫辰的通知,说有个人会过来协助她们找人,她也只是笑笑,然后安抚一下依若。

两人正在楼上喝茶,外面马场忽然唏律律地响起了马匹的叫唤声,千雅也忍不住探头从窗户上朝外望去。

这些年,真正敢策马驰骋的游客是越来越少了,敢折腾得龙马嗞哇乱叫,更是罕见,千雅本以为是马主人整出的事,但看了一眼,她就眉头微皱。

这谁啊?

怎么骑着马原地转圈玩?

马背上有个高大身躯的男子,面色冷峻却不慌不忙,胯下的马大概好久没活动身子骨,马嚼子吃力竟然不懂往前跑,却原地打起圈来,想把马背上的不速之客掼下来。

马的主人在旁也是满脸无奈,不停地喊道:“喂,喂,我们这的马,不是这么骑的,你快下来,快下来!”

高个男子丝毫不加理会,只是哈哈一笑:“放心吧,钱少不了你的!”

龙马终于摸清了方向,地答地答开始走直线,高个男子兴致大起,他一拉缰绳,龙马总算开始加速起来,它的脚力不错,只是有点懒罢了。

一人一马,很快脱离了马主人的视线,朝远处疾驰而去。

但千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心想:这家伙可真够彪的,和大哥的马恐怕得累出毛病来。

过了一会,龙马又咯噔咯噔跑回来,这次显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高个男子飞身下了马,问骑马的价格,和大哥比较实在,只是淡淡地说不用了,就当作已经上山玩过了,和大哥心疼地抚摩着自己的龙马,眼神里却透出一丝欣喜,这家伙,还是真行的!

高个男子哈哈一笑,他拍了拍和大哥的肩膀,表示感谢。

然后迈着大步往千雅的茶庄走来,千雅愣了一下,随着来人的走近,她的心弦忽然嘎嘣一声脆响,瞬间便有些痴痴地发呆起来。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依若在旁喊了她好几声,千雅都没有回应,依若也有些好奇,学着她探头外望,但此时李一亭已然走上了茶楼的旋梯。

李一亭进门看到千雅的一瞬,他也有点懵,这个女孩好眼熟啊!

不过千雅的皮肤黑得发亮,李一亭一时也不敢确认。

“您好,请问这里有一位名叫依若结克尔的女士吗?”李一亭客气地问。

依若愣怔了一下,还没回答。

千雅已经站了起来,她仿佛在呢喃,又仿佛在倾诉:“李……李大哥!我是小雅……”

“小雅?”李一亭是彻底愣住了,“你真的是小雅啊,我差点不敢认。”

他挠挠头,表情古怪。

“呃……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当然不好意思问千雅的皮肤为什么从白皙如雪,变成了古铜发光。

“哦……”千雅很快恢复了正常,她笑了笑,“我陪着依若在这等你呢嘛。”

依若也连忙道:“我就是依若结克尔,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千雅咯咯一笑,她招呼道:“别傻站着啦,进来喝茶吧,这是我的茶楼,专门招待贵宾。”

“对了,依若,这是紫辰姐派来保护你的超级猛将。”她转头对依若道。

依若莫名其妙地道:“保护我?……”

李一亭快步走过来,在木椅子上坐下,闻言也笑道:“我可没有接到保护谁的命令,只是过来跟你们碰个头。”

千雅笑嘻嘻地用镊子给他递过去一杯茶,李一亭骑了半天马,确实也有些渴了,咕嘟一声一饮而尽。

“还不错,香味挺浓郁的,正品。”他随口赞道。

千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还真不怕烫啊,喝得这么快?话说你还能闻到香味么?”

依若在旁也掩嘴笑起来,这人怎么看上去有点傻头傻脑?

李一亭尴尬地捏了捏下巴,对付女人,他比陈天宇还不如,索性转移话题:“我说小雅,你怎么不在自己家里呆着,跑中国来干什么?”

“我缺钱了,所以来这里做点生意。”千雅不假思索地道。

李一亭抬眼望了一圈,皱眉道:“这里,有生意吗?”

还没等千雅回答,他又转头问依若:“最近这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

依若茫然地摇摇头:“最近天冷,游客都很少,我也不太清楚……”

“最可疑的人,其实就坐在我们对面了。”千雅撇了撇嘴,不满地道。

李一亭顿时脸都黑了,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刁钻啊!

第四十六章 神秘礼物(第二更,求首订)

几年未见的陌生感很快就一扫而空,毕竟他们是朋友。

三人相谈甚欢,依若知道李一亭是北亭侦探社的社长后,也是感到惊诧,但她有跟陈天宇接触的原始好感,所以对李一亭也没有什么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阐述。

李一亭很快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么说来,陈天宇这个死瘸子是有意隐瞒肖肃的死亡,然后委派自己一个局外人的来跟进依若这条线,或者说千雅这条线,可谓老谋深算。

看陈天宇的意思,这里还会有其它的线索。

到底线索在哪里呢?

单纯的依若完全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最多有点幽怨,明显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千雅刁钻古怪,难道她掌握了什么好东西?这倒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李一亭便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千雅身上,哪知道,这还正巧落入了陈天宇的彀中:创造机会,加深两人的了解。

可怜的李一亭由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千雅倒是美滋滋的不以为意,她本来就对李一亭有好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还不整天死缠烂打,李一亭到来后的几天时间,可谓千雅人生中最快乐的时期,两人的好感度也开始逐渐升温。

这就是意外偶遇和温室环境共同作用的特殊效果!

不过,虽然才休闲了短短几天时间,李一亭的心里仍旧挂念着案情的进展,时不时就忍不住要和千雅偷偷探讨一番。

当然,李一亭有分寸,他知道陈天宇不想把肖肃的死讯泄漏给两个女子。

这个时候,千雅明显有些不耐烦。

终于有一天,两人在拉市海湿地边上散步时,李一亭又提起了案情,忍无可忍的千雅道:“你真是头倔骡子,好吧好吧,我输了!”

李一亭疑惑地道:“啊,怎么回事你就输了?”

“别问那么多。”千雅似乎陷入了纠结中。

李一亭无语,好端端的这是几个意思?

千雅突然在湖边蹲下来,望着平静的湖水发呆了好一阵子,最后才银牙暗咬,下定了决心。

她猛地站起了身,满脸委屈地道:“哼,看在你陪了我这么多天的份上,今天晚上我送你一份重要的礼物!”

“啊!?”李一亭感觉脑袋里一阵嗡嗡,他呢喃道,“今……今天,晚上?”

他对千雅其实也是有好感的,只是这件事来得太突然。

难道日本女孩都是如此直截了当的吗?

看着李一亭怪异的表情和莫名惊恐的面容,千雅蓦地醒悟过来,她的话里有语病!李一亭肯定是想歪了。

“你……你……想什么呢?”千雅俏脸瞬间通红,她也臊得不行,气氛一下子变得极其微妙起来。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两人都很尴尬,千雅气得跺了跺脚,转身飞奔而去,留下李一亭僵立在湖边一脸懵逼。

为什么心中还有一丝丝窃喜呢?李一亭感觉额头上的冷汗嗖嗖往外冒。

他的手第一次微微颤抖,但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因为这是心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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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若早早睡去,她如同一个孩子,不论是心思还是爱情,都显得纯粹。

千雅偷偷地离开房间,到茶楼的客厅,李一亭早早便等候在这里。

她取出一份藏了很久的礼物,不过这份礼物很快就浇熄了李一亭的激动,唤起了另外一种热情。

这是一封信,普普通通。

收件人是依若,李一亭只是扫了一眼,便大概猜出这是谁写的。

千雅自顾泡茶,轻声道:“这是肖肃寄给依若的最后一封信。”

李一亭讶道:“莫非你并没有交给她?”

千雅点点头:“没错。虽然依若几乎每天都去邮局守候,但这封信是通过其它快递送过来的,说来也巧,肖肃留的是我的手机号码。”

李一亭将信将疑,现在这个社会谁自己还没手机怎地?

不过他并没有纠结这个,而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封口早已被撕开,显然千雅已经看过。

“看样子,这封信来得很急,用的是省内投送。”李一亭一眼便发现精致的信封右上角有个知名快递的logo。

他没有问为什么不该依若,千雅做事自有她的用意。

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展开一看,字迹潦草,字数也并不多。

“亲爱的依若: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已经不在人世。

本来,我不应该把这么残酷的消息告诉你,但你对我的情义,我始终刻骨铭心,我不想让你孤独终老,我也不能继续自私。

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对你的爱并没有掺假,或许有些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但请原谅我,因为那不是我的本意。

你的单纯让我非常担心,我生怕告诉你太多,除了给你增添烦恼外,可能不会有任何好处。

感谢你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温暖,也给了我慷慨赴死的勇气。

我自己犯下的错,只能我自己去弥补,我承认,以前我做了很多不堪的事,直到遇见你,我才突然明白,这辈子,我算是白活了。

我的心被你的情所融化,但我也深知,如果我不用实际行动化解身上的罪恶,我是没有资格接受上天赐予我的这份神圣而庄严的礼物。

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两个好人,我把一件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们(我本来想把这件东西交给你保管,但最终还是决定不连累你),这让我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往一个号称追崇艺术、实则无间炼狱的魔窟。

那里的确住着魔鬼,一群穷凶极恶的魔鬼,但我现在没有丝毫畏惧,也不可能有半步退缩,或许这已是我的职责与使命。

老天爷似乎真的给了我一线希望……哪怕它是如此的渺茫……

依若,如果我还能回来,我就娶你!”

后面还打了好几个疏散的点,可能写信的人在纠结,数次下笔又停笔,最后在某个古怪的位置写了一个“景”字,还用笔涂了两道。

没有寄信时间,没有落款,但无疑这是肖肃写给依若的。

“呃,这个肖肃打算去哪?”李一亭仿似自言自语道。

千雅正在喝茶,她翘起了二郎腿,轻笑道:“嗬,你号称神探,看看寄信人的邮编不就知道了?”

第四十七章 影视基地(第三更,求首订)

几乎不用查,邮编显示这封信来自隔壁的城市大理,而那个涂掉的字,显然是个没写完的“影”字,联系上下文便可猜出,这难不倒谁。

李一亭拍了张照发到侦探群里,然后把信重新塞回信封,还给千雅。

“这是一封至关重要的信,小雅,你一定要保管好,说不定以后能用得上。谢谢你!”他发自真心地道。

千雅不以为然地接过:“切,要不是看在你这些天还算诚恳的份上,我才懒得搭理你。”

她莞尔一笑:“我只不过是看依若可怜,不想让她看到这封绝笔而已。”

李一亭却敏锐地道:“你藏着这封信,难道另有目的?”

“什么?哪有的事,你信不信等会我就丢火盆里,烧了!”千雅愣了一下,随即赌气地道。

李一亭忙认怂道:“别,别……算我怕了你,好嘛。”

“呀,莫非,你想自己去查探这个魔窟?”他倏地恍然大悟。

千雅撇了撇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李一亭倒也没有想阻止,他只是担心地道:“其实以你的身手,去查探一番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你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家,行事恐怕不怎么方便……”

他皱了皱眉头:“再说,那里竟然能够称为魔窟,还真不好判断究竟有多凶险,万一群魔乱舞……”

千雅轻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绕得我头疼!”

李一亭偷笑了一声没说话。

千雅还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故意道:“你是不是想跟我一起去啊?”

李一亭故作为难地道:“我要是跟你一起去,依若怎么办?总不能带着她吧,那不等于送羊入虎口?”

“马帮这里安全得很,让她留在这里就好了。”千雅不以为然地道。

李一亭摇摇头:“她是专程来找人的,我怕她一个人恐怕呆不住,再说了,我们此行还不知道要去多久,万一有个闪失……”

千雅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乐道:“你是不是把这魔窟想得太恐怖了,拜托,你好歹是一社之长好嘛,对肖肃来说那是魔窟,但对我来讲只不过是个平常的地方。”

李一亭似笑非笑地道:“凡事小心谨慎为好,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你身手再好又能怎样?”

“切!”千雅有点不屑,但她瞬间便醒悟过来。

“好啊你,居然套我话?!我不跟你玩了!”千雅恼怒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已经去过那里了?哼!”

李一亭也乐道:“是个傻子也能猜得出来好嘛。”

他随即正色道:“我担心你的安危是真的,担心依若的安危也是真的,毕竟我们北亭的信息会比你灵通一点。换做以前,你去也就去了,但现在情况有些不同,很可能到处都暗藏杀机……我们还是考虑周密比较好。”

他忍住没把肖肃遇害之事说出来,还不到时候。

千雅看他认真的样子,讶道:“实话跟你说吧,肖肃口中那个魔窟其实很有名气的,就是大理的飞龙在天影视基地,你要说那里有什么肮脏龌齪的事我信,危险倒真是没有,总体上来说还是相当正规的。”

“呃,你怎么知道肖肃说的就一定是飞龙在天影视基地呢?”李一亭不解。

千雅冷笑一声道:“这个肖肃跟依若吹嘘的时候,哪次不得提这个鬼地方,据我所知,他还在那里工作过不短的时间……”

这回轮到李一亭惊讶了:“难道你已经调查到肖肃的行踪?”

“我要是调查到,还会请你们帮忙?”千雅不耐烦地道,“这个影视基地比你想象的大太多了,你要找个人简直比登天还难,何况当时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李一亭点点头,千雅看来说的是实话,他来这之前,其实也在几个著名的景区路过,虽然不是游玩,但对这里演艺行业的繁荣倒是有些体会。

“你说得没错,现在全民造星,挤破脑袋想入娱乐圈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哪家影视基地的门口,都得蹲个几百上千号帅哥美女。肖肃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没人认识也算正常……”他下意识地捏了捏下巴,陷入思索中。

千雅脸上露出一丝决然:“要想找到肖肃,我们非得混进飞龙在天不可!”

“怎么混进去?你有门路?”李一亭怪笑道。

千雅恨恨地道:“没有任何门路,我想直接去应聘。”

李一亭愣了一下,这套路怎么有点熟悉啊,他不期然想起当年混入煤矿时的情景,不想多年后又要重施故技。

“不是我打击你的信心,虽然你长得还算端正,可……”他欲言又止。

千雅好像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我不行,不是还有你吗?你不行,我就让依若去!”

听她一副斩钉截铁的口吻,李一亭只能苦笑。

“咳,我感觉好像莫名其妙变成了你的棋子。”他其实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没想到千雅突然爆怒了:“什么?你不想去我还不稀罕呢!我自己带着依若去找人,我警告你,千万别跟着我!”

说完竟然真的怒气冲冲地起身,然后出门,还把门重重地摔了一下。

“喂,喂……”李一亭想不到千雅说翻脸就翻脸,他一下子也有些不知所措,换作别人,他最多嘿嘿一笑就算了,可眼前这个女人有些不同。

他也拿不准千雅到底是真生气,还是故作姿态?

玩激将法?他心里想。

千雅忽然又推门进来了,阴沉着脸,目不斜视地走到沙发边上:“哼,气得我衣服都忘拿了。”

李一亭无奈道:“好啦好啦,我跟你去,而且都听你的,可以了吧?”

千雅头也没回:“我可没说要带你。”

李一亭举双手投降:“我的姑奶奶,请把我捎上吧。跟着你是我自愿的,自愿加入演艺圈,自愿走上星光大道,为了娱乐事业抛头颅、洒热血!”

千雅终于回头怒视着他,脸上却绽开了花朵一般的笑容。

笑容是那般的灿烂,那般的光芒万丈!

李一亭知道自己算是遇到此生中最大的对手了。

他无奈道:“依若呢?”

千雅淡定地道:“我改变主意了,依若必须跟着我们走。”

第四十八章 入行(第四更,求首订)

李一亭和千雅都是雷厉风行的人,既然已经决定,他们不想做任何的停留。

当天就收拾好行装,领着一头雾水的依若,开车奔赴大理。

千雅委婉地告诉依若,要想找到肖肃,只有两腿迈进演艺圈才有可能,依若看来很是信任千雅,她什么也没说便答应了。

李一亭只能再次苦笑,这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

在疾驰的轿车上,他把自己简要的行动计划通报给陈天宇,陈天宇只回了四个字:一切小心,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这家伙现在忙什么呢?”李一亭微微皱眉,这家伙大概想不到,自己会率先破茧。

飞龙在天影视基地占地面积很大,位置就在苍山脚下,当然,苍山的范围非常广,许多类似的小公司也聚集在这一带,理由当然是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

李一亭让依若把车停在离影视基地较远的地方,打算步行前往,刚开始千雅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是来找机会当演员的,还是别太高调了。”李一亭考虑周密,“开着车大摇大摆,终究不是那么一回事。”

千雅忍不住笑起来:“你真是土炮,现在什么年代了?开辆车也叫高调?”

她指挥依若道:“你别听他的,直接开进影视城,那里的小汽车多如牛毛,谁会注意咱们。走路多累啊,还有行李……”

李一亭这回真的只能苦笑了:“话说,现在的年轻人还没成为明星,就已经如此特立独行了吗?开着豪车找工作?”他本来想说的是,既然有房有车,还来遭什么罪,非当这么个演员不可?指不定还是群演。

千雅一眼便看穿他的心思,乐道:“你是不是还当现在是十年代呀?那个时代演员跟苦行僧似的,演戏靠领工资,还累得七荤八素的……”

李一亭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你很快就知道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千雅咯咯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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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城确实很大,要不是千雅坚持把车开进公用的停车场,他们今天能不能抵达目的地真是两说。

三人一身轻松地走在路上,行李在车上锁着,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千雅得意地瞥了李一亭一眼,心说听我的没错吧。

她提议,要不利用这个机会,在影视城逛逛,其实这里也是个挺有名的景点呢,其它两人没有反对,因为从表面上看,这影视城反倒有些像是主题公园,摆设着不少稀奇玩意。

当李一亭看到广场中央摆着把硕大的金刀时,被它独特的造型所吸引,忍不住快步过去观摩,结果发现这把竟然是“屠龙宝刀”。

他心下诧异,举目朝四周望去,果然在石壁上还悬着一柄剑,上面篆写着“倚天一出,谁与争锋?”

“原来这是金大侠的主题公园。”李一亭讪笑道。

千雅却摇摇头:“这还不算主题公园,真正的主题公园已经在许多省市成立了,你真的是孤陋寡闻。据我所知,这个影视基地里有好多影视公司,至少有个上百家……”

依若难得插话道:“那我们应该去哪一家应聘啊,也不知道他在不在这里?”他当然指的是肖肃。

千雅毫不客气地道:“这个行业水深得很,你想短时间找到肖肃,肯定是不现实的,做好长期驻守的准备吧。”

依若点点头,她的眼眶红了红:“没关系,我能等。”

李一亭心中暗叹一声,真是个好姑娘,可遇人不淑又有什么办法?

他清咳两声:“要不我们抓紧时间去应聘,看看情况再说。”

这回千雅倒是没有反对,她们俩都对这些武侠元素不太感冒,女生嘛,更喜欢的还是言情流。

眼看着路边的帅哥美女越来越多,一个个貌似潘安,面若貂蝉,或站或坐刷着手机。三人知道离目的地很近了,千雅顿时活跃起来,她自来熟地找上了一位帅哥,简单一打听,巧了,这家名叫“荷怡”的影视公司正在面试群演和路演。

他们再往其它地方看,暂时没看到如此热闹的,千雅决定就是这家了。

李一亭当然不会反对,他目前对于演艺圈的理解还停留在电视新闻上。

依若怯怯地道:“姐,咱们能行吗?……你看人这么多,而且应聘至少还要带上简历什么的吧?”

千雅淡定地笑了笑,她不慌不忙地从手提包里取出三个小资料袋。

“喏,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依若惊喜地接过,为这制作精美的简历感到新奇。

李一亭却有些吃惊,他接过简历翻了翻,自己的名字被改成了木宁,还有伪造的**号码,不算清晰的照片,瞎编的履历,搭配**原件复印件,看上去非常齐整、正规。

这小丫头片子有点深藏不露啊!他心里思忖,难道这是早就准备好的?

他还没说话,千雅已经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呀,排队去啊……要不你插队算了。”

李一亭苦笑,这算什么事,赶鸭子上架吗?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也不是什么吃素的家伙,收起资料大步流星地就往里面闯,但很快,他就走不动了。

人实在太多!连个缝隙都插不进去,那些年轻人脸上洋溢着如火般的热情,哪像他这么哭丧着脸。

门口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胖子,看来是维持秩序的场务啥的,用两条警戒线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看着欢呼雀跃的人进去,垂头丧气的出来,显然录取比例还是挺低的,李一亭也有些忐忑。

万一三个人都没有聘用那可怎么办?换一家再折腾吗?

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人丝毫不见少,李一亭知道这样不行,他只能利用身体优势见缝插针,也不管别人鄙夷的眼神了。

即便这样,满头大汗的他也足足等候了两个小时才轮上,李一亭赶紧招呼两位美女靠近,千雅就比较霸道了,见谁敢挡路,直接上去推搡开,众人见这女子满脸凶相,敢怒不敢言,纷纷避让。

面试他们的主考官是个女人,还有好几个看上去像是小导演的陪衬人物。

出乎意料的是,三人全部入选了!

不过,都是群演。

第四十九章 苦逼的日子(第五更,求首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偶尔能接到一些无厘头的小剧,要不就是在工地摸爬滚打,要不就是扮个路人,假装死尸那是正常不过了,许多时候连一句台词都不会有,浑身脏兮兮的露个脸都很难。

群演嘛,不就是这么回事,以前有传闻,剧组至少还能管个盒饭,其实真干了这行才知道,盒饭那是老戏骨才配有的待遇,新人来当群演往往轮不上。另外,群演按理是说有点工钱,实际上也并不是这么回事。

当群演的头三个月,还得交不少的押金,不踏实干一两个月,所谓的工钱也只不过空头支票,而且,如果期间未经允许私自离职,押金还不予退还。

所以李一亭三人这种流动性很强的群演大概也就是白交押金,纯属倒贴了。

跟他们同样情况的人还不少,挑三拣四本来就是现在年轻人的怪癖,能坚持干满头三个月的寥寥无几。

那些老戏骨其实挺瞧不起这些新人的,要演技没演技,要耐心没耐心,浪费了一副好皮囊,扮演什么不像什么。

所以,有时候他们也会恶趣味地戏耍一下新人,谁叫他(她)们眼高手低,实在嫩得很呢。真发了盒饭,数量也是很有限的,这些老家伙便凭着跟场务的熟络,早早就领光了。

新人们是敢怒不敢言,偶尔有那么几个愣头青,胆子很大就跑到那群老油条处抢几个盒饭,结果只会找来更多的麻烦,最脏的地方属于你,最高的地方属于你,又跪又拜的属于你,老戏骨们还会自己加戏,直到玩开心为止。

数十个**下谁敢放肆?只能忍气吞声,不然导演怪罪下来,你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这不,今天在工地上的一场戏,刚去就等了一两个小时,拍摄过程又累又脏不说,还要爬数米高的脚手架,一个工人群体的合照反复拍了数十遍,等到个别主演过来,又是当背景拍好几回。

老戏骨们早早便在又轻松又醒目的位置站好,其它人只好往上爬,爬出镜头外的不在少数,露半边脸的更是数不胜数。

折腾完了,许多新人也累散架了,脏兮兮的演出服穿在身上浑身发痒,看着老戏骨们呼啦啦不知道躲哪去抽烟,大家都有点垂头丧气,这地方不熟啊,而且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都盼着有盒饭呢。

结果来了辆大卡车,把所有人往车上一装,嘁里卡擦往回送,哪有什么盒饭,场务的意思是还没到饭点,大家又饿又渴,车厢里一颠簸,大多都睡着了。

车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公司,一问盒饭的事,好嘞,场务说下午没有安排戏,就不管饭了!

大家炸开了锅似的闹腾一会,也只能无奈散去,公司的规定确实是半天戏不管饭,可这不是下圈套吗?来回路途就不算了……公司的员工老早就下班了,也找不到人论理去。

筋疲力尽的群演们连骂娘的力气都没了,哩哩啦啦自己去寻口粮。

李一亭看着身边被糟践得不像样的两位丫头,心头也是有些不忍,这么清苦的日子,她们俩竟然也能坚持下来。

他提议去吃一顿好的弥补一下,却被两人婉拒了,依若更是体现了族人特有的坚韧性,直言说这点苦不算什么,该怎么过按平常的来。

千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最后忍住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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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一亭的坚持下,她们还是吃了顿稍微好的,但他发现依若的情绪有些低落,并不是因为辛苦,而是因为看不到找人的前景。

依若是有所克制的,大家陪着自己吃苦,又不是自己一个人。

李一亭其实也挺苦恼的,明知道肖肃已然殒命,让他从何去寻找这么个人?可他此行另有目的,按照群演的生活这么继续下去,要查到什么奥妙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他跟依若一样,也显得有些沉闷。

千雅看穿了两人的心思,她放下筷子,认真地道:“喂,要想找到人,我们必须尽快接触高层。”

依若疑惑道:“咱们已经来了好几天,除了那个场务和摄影师,其它人也没什么接触啊……那个外拍导演那么年轻,他也不算高层吧。”

千雅摇摇头:“什么呀,前些天面试的那几位不就是高层吗?至少是人力资源的管理层吧。瞧他们那派头,混得应该不太差……”

依若点点头,仔细回忆了一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觉得这些人里,应该有几个是导演,如果我们能搭上这条线,很快就能打入他们内部系统,这样就不会整天风餐露宿,一无所获了。”千雅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她有挺大的把握。

李一亭笑道:“那你有什么具体计划吗?……再说了,这些人能来参加海选,说明也就是跑腿的,我估计也不算什么高管。”

千雅忽然神秘兮兮地道:“别打岔,我跟你们说啊……这几天我好像发现了个秘密。”

依若只是微微转头,李一亭却苦笑道:“真的假的?”

千雅切了一声,白了他一眼:“你们男人就是不细心。这样吧,我问问你们俩,咱们这个组总共有多少人?”

群演很多,一般会划分为若干个组,参加不同的片子当背景。这些人虽然也会流动,但基本上还是稳定的。

依若茫然地摇头:“这个我真没注意呢,而且这些人根本不和咱们说话。”

李一亭却淡淡地道:“大概有个五十多号人吧,除了七八个老戏骨,基本都是新人,男的大概有三十多个,女的二十多个。”看来他还是稍微留意过的。

“太不精确了。”千雅乜了他一眼,似乎很不满意。

李一亭笑道:“你实在想知道,找场务要张发盒饭的名单,绝对精准。”

千雅无奈道:“算了吧,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重要。”

“呃,不重要你还说它?”李一亭啼笑皆非。

千雅怒道:“我还没说完呢……急什么?”

李一亭不吭声了,这家伙有时候想法还挺出人意料的,他难得地安抚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千雅想了想:“你们说,我们这组里长得最漂亮的是谁呢?”

李一亭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丈余,这思维跳跃的,他是完全反应不过来。

依若却没有笑,她竟然认真地想了想后,才道:“应该是那位刚刚毕业没多久的小琳吧,好多人都围着她献殷勤,几个男生都护着她。”

千雅点点头:“还是依若观察仔细,你还是侦探呢,根本抓不住重点。”

李一亭心想:我观察她干嘛,又不是我的菜,你们女人到底是羡慕还是嫉妒啊?不过他只能掩饰般地干咳几声,无言以对。

千雅忽然正色道:“话说,这个鹤立鸡群的小琳,昨天去哪了呢?”

第五十章 糜烂的生活

小琳的确有一天多时间没在组里出现了,不过这种小事,普通人肯定不会在意的,千雅也是好,才会刻意观察那些围着小琳转的狂蜂浪蝶,今天仿佛失去了目标似的,到处乱窜。

李一亭稍微打听了一下,还真从那几个年轻人嘴里得到了一个不寻常的消息:小琳竟然被剧组选拔走了,听说将会出演更好的角色。

这么说来,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只能干一辈子群演,永无出头之日的。

听那些老戏骨讲,荷怡公司有个特点,年轻男孩子想一步登天很难,但是样貌出众的年轻女孩机会还是挺多的,毕竟现在是个看脸的时代,这年头哪部电影电视剧不需要漂亮的主角配角?

其实这在别的影视公司情况也是差不多的,要不为什么那些美少女们趋之若鹜呢,说穿了并不稀。

千雅的计划正是如此,既然条件出众的女生更有机会脱颖而出,那为什么依若这个大美女不行呢?非得弄得不像人样吗?

刚开始,依若的心理有些抗拒,她是来找人的,并不是为了当什么大明星,所以从来到这里开始,她保持着低调、不施粉黛。

经不住千雅的反复劝说,依若勉强同意试一试。

其实,她在泸沽湖的时候,同样是最耀眼夺目、鹤立鸡群的那一位,如何吸引游客们和男人们的目光,她再熟悉不过,关键只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李一亭没有表示反对,毕竟这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时间不等人,倘若千雅的计划成功,那么他们很快便能获知这个地方究竟有何诡异之处,伺机寻找些肖肃遇害的线索,一旦成功,便领着依若两人一走了之,谁也奈何不得。

凶杀案这种东西,拖得越久其实是越难侦破的。

依若见状,也下定了决心试一试,第二天,她便换掉了那身破衣烂衫,穿了自己颇具特色的民族服饰。

很快,她便成为了这组群演的核心人物,替代了小琳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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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梭和万永坤马不停蹄地赶往大理。

据女飞侠古娜提供的消息,幺仔(也是肖肃)的死可能与一个外号胡来的公司老总有关联,因为肖肃曾经在其手下供职,并且发生过不小的摩擦,年少气盛的肖肃曾经扬言,要亲手把胡来送法庭。

胡来真名叫胡毅,是皇朝影业的大股东兼制片人,偶尔还会客串当当导演,他本人确实也是学导演出身的。不过这个人的品行不敢恭维了,他的最大爱好是烈酒和女人,特别是年轻漂亮的女孩。

但凡是经过他手的小姑娘,哪个都难逃魔掌,被玩弄几回都还是轻的,类似古娜这种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也不在少数,胡毅可卓虎有本事多了。

在古娜风头正盛的时候,她曾经与这个胡大老板有过接触。

若非当时古娜早被卓虎玩弄于股掌之,那她的命运将会更加悲惨,相形之下,卓虎还算“有良心”的,至少能力相对有限,不敢明目张胆地坐拥后宫佳丽三千。

胡毅完全不同了,他有权有钱有势、保镖打手成群,在众多小姑娘挤破头入行的今天,他几乎可以为所欲为。照古娜的说法,这种败类要想杀个人什么的,大约也不在话下。

陈天宇得到这个消息后,果断派出两个得力干将,务求先把这个人的底细摸清楚,必要时予以控制,算胡毅跟肖肃的死没有关系,顺手除恶也是北亭的使命之一。

但胡毅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北亭盯,他此时正在一个饭局应酬呢,参加饭局的人很多,主要是些想巴结他的人,在众人的奉承,胡毅酒已微醺。

刚刚助理打电话过来,说有一位条件不错的女孩打算来“面试”,问他能不能抽开空。

胡毅忍不住打了个酒嗝,自己的助理他很清楚,若非条件真的不错,必然不会这个时候打扰他,于是他在电话里故意大声道:“让她直接到酒店来吧,我把把关!”

旁边的人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但大多高声附和,吹捧他为演艺界的伯乐、新人的福音,胡毅当然开心,不免又多喝了几杯。

很快,一位身材姣好、看去刚刚大学毕业的女生走进了这个999包厢。

刚进门,小琳被眼前东倒西歪、觥筹交错、酒气熏天的热闹场面吓了一跳,助理不是说导演在这等她来面试吗,怎么还喝了?

小琳暗地里皱了皱眉头,但很快便换了一副阳光灿烂的笑脸,朝着坐在首席的那个大胖子走去,正常情况下,这人应该是导演。

胡毅眯着眼,瞅着漂亮小姑娘走近,他的眼睛也是一亮。

其它人很自觉地安静下来。

小琳颇为大方地走前,很有礼貌地道:“请问您是胡导演吗?”

“嗯,我是胡毅。”胡毅放下了酒杯,一副人畜无害的“慈祥”模样,“哦,你大概是剧组推荐过来的小琳吧?”

小琳连忙点点头:“是的,他们让我过来跟您见个面。”她显得很乖巧,很懂事的样子。

胡毅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但脸却很严肃。他本来喝了不少酒,此时浑身燥热,看到漂亮小姑娘更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这显然是个雏啊,助理眼光不错。

坐在他旁边的一位狐朋狗友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凑过来道:“胡总,我看这姑娘行,要素质有素质,要形象有形象,气质更是一流,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胡毅闻言也是微微点头,可不是嘛。

小琳见有人帮忙说话,心里挺感激的,她连忙道:“谢谢您的夸奖,我今年刚刚从华戏毕业,表演经验和火候可能都有所欠缺。但请大家放心,我进公司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噢,你还是华戏毕业的啊?”胡毅兴致更高了,“那咱们可是校友啊。”

小琳客气地道:“原来您是华戏的老前辈,那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一定向您好好学习。”

胡毅点点头:“喊什么老前辈,我有那么老吗?”

他忽然呵呵一笑:“别紧张,咱们好歹算是同门师兄妹,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至少引你入门没问题。”

小琳当然高兴,连忙附和道:“谢谢师兄,谢谢师兄。”

旁边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见状纷纷起哄:“别光谢啊,陪你师兄好好喝杯酒,面试算过了……”

“是是。”

小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正思量着要不要喝,胡毅忽然摆了摆手。

“你们几个不要瞎起哄,我师妹一个小女孩,喝什么酒?”他徉怒道,“你们自己不争气算了,还想把小姑娘也给带坏吗?”

小琳感激地望着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大贵人。

“今天认识这么多师兄,我敬大家一杯吧。”小琳也并非不懂这些场面的事,现在学校里也是较开放的,偶尔跟导演也有接触。

胡毅果断伸手按住了小琳端酒杯的手,他沉声道:“听我的,别端杯。有师兄在这里,他们想欺负你可不行……”

他似乎想了想:“这样吧,你的面试算是通过了,至于后面怎么安排,我会尽快通知你,等我消息。”

小琳俏脸红了红,她悄悄抽回手,又跟其它人客气几句。

很快,胡毅把小琳放走了,继续和大家畅饮。

小琳走出酒店的时候,脚步都轻快许多,她没有想到面试居然如此顺利,更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好心”的师哥,看来,正式迈入演艺圈已经是迟早的事,她暗暗下了决心,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表现。

她从华戏毕业,当然清楚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好的际遇,更没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她坚信是自己的良好素质打动了面试官。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小琳快步走出了酒店,前途无量的诱惑让她仍旧难以抑制心头的兴奋。

她不由得想起了这几个月的不容易,去了各种地方,跑了不少门路,还在剧组里当群演吃了不少苦。

现在,总算看到曙光了!

她暗暗庆幸,之前把晓莉改名小琳,果然给自己带来了好运气。

第五十一章 晓莉的梦想

晓莉与“幺仔”见面的时候,她才刚刚毕业不久,几经辗转去过不少城市,最后选择来到丽江,通过同学介绍认识了当时还算有些名气的星探“幺仔”,当时陈天宇见到他们两人在诺情酒吧闲聊时,晓莉正是为了进入演艺圈的事。

无人引荐,很难真正走进这个圈子,哪怕你毕业于知名学府。

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有姿色的少男少女,和有名气院校的应届毕业生。

幺仔并没有帮上什么大忙,只是偶然有提起皇朝影业,但听幺仔的口气,他对这个规模颇大的企业有些微词。

因此,晓莉一直没有正式到皇朝影业应聘,这还是屡次碰壁后,将就着到荷怡当群演,最后莫名其妙被推荐到皇朝。

皇朝和荷怡,一直有着微妙的业务联系,这并不是她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能够窥破的东西。

不曾想,这次推荐遇到贵人,她简单地把这个结果归功于自己的运气。

所以,她是发自真心感激赏识自己的伯乐,她的心理防线被同校师兄这个身份轻易击垮,从酒店面试过后,便频频主动出击,与胡文毅保持着密切联系。

胡文毅看上去也是老好人一个,不但没有丝毫的架子,还主动把一些内部情报透露给晓莉,当然,免不了还得吹嘘几句,自己这个导演兼制片人是如何如何赏识人才,手头上正好有部好台本,正在全国范围物色女主角。

晓莉深信不疑,她现在最担心的反倒是自己的演技,难以立即胜任如此重要的角色,心中很是忐忑。

这次两人约见在一个咖啡厅,环境优雅。

晓莉提出了心中的疑惑:“师兄,虽然我也参演过几部作品,但都是小打小闹,实际工作经验也不是太足……”

她有些拿不到主意,既不愿失去这么难得的机会,又不免露怯。

胡文毅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闻言微微一笑:“你在学校里表现怎样?”

“还好吧……”晓莉不明白他的意思。

胡文毅点拨道:“在学校里,经常登台演出吗?”

说到这个,晓莉瞬间有了些底气,她脸上露出些许骄傲的神色,被胡文毅悄然收入眼底。

她着急忙慌,恨不得多说些过往的成绩:“嗯嗯,我从小热爱演艺,在学校里更是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色,跟同学一起拍过微电影,还参加了校话剧团,参演过《雷雨》《哈姆雷特》《孔乙己》……”

她一口气说出了十来个经典剧目的名称,胡文毅却连忙摆摆手制止她。

“话剧团的何老师对你是怎么评价的?”胡文毅一针见血地问。

晓莉信心十足地道:“您说何老师啊,他平日里很严肃的……但有一次他私下里跟我说,继续坚持下去,我还是挺有前途的……”她说的是实话,因为何老师是学校里颇为有名的表演指导老师,几乎没有人不认识。

胡文毅赞赏地点点头:“何老师平时吝于表扬学生,看来他对你还是认可的……”他顿了顿,“不得不说,你选择话剧这种最专业的表演样式,可以说是非常明智的,对演技的提升很有帮助。现在满大街都是所谓的花瓶、花美男、流量小生,真正在乎演技的真是不多了。”

这些话,他的确是有感而发,所以晓莉的眼睛就更加亮堂了,师兄既然能认可演技,那么自己就还有机会,底气也不自觉足了几分。

胡文毅何许人也,他对晓莉眼神里的微妙变化洞若观火,见状道:“演戏这种东西,还是需要些天分的,这点咱们不能不承认。”

晓莉附和地点点头,静候他的指点。

“有些人,穷尽一辈子之力,也很难演好一个角色,更不用说主角了。而另外一些人,却能够很轻松地胜任,说是天时地利也好,说是遇到好剧本也罢,其实在我看来,还是天分最重要……”说起这些,胡文毅滔滔不绝。

晓莉的眼神由希冀,再次变为满满的期待。

胡文毅继续道:“天分这种东西,先天的占据一大部分,后天的训练也占据了很大比例,你一定会觉得这句话有些矛盾,其实不然。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讲,根据我多年来的经验,没有人天生就会演戏,或许这种天才真有,但世所罕见,我不认为你我会属于天才之类的人。”

晓莉继续点头,不过这回不是附和,而是真心认同。

“嗯,我肯定不是什么天才。”她轻声道。

胡文毅不以为意地道:“一所好的大学,一个好的老师,一条正确的道路,一次准确的选择,才是把天赋彻底转化为天分的捷径。唉,许多年轻人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当然喽,还需要很多实践的机会。”他总结道。

晓莉的眼神已经从认同升级为崇拜,这些话句句在理,而且句句说到了她的心坎上。殊不知,这些打鸡血式、完全没有实操性的纯理论,胡文毅连续讲个两天两夜都没问题。

不过今天胡文毅不想说得太多,毕竟只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他端起美式咖啡抿了一口,略苦的舌尖体验让他很是受用:“你其实是有潜质的,非常难得。”

晓莉满怀欣喜地道:“是吗?谢谢师兄提点。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演好每一个普通的角色。何老师也常常这样教导我……”

胡文毅忽然正色道:“不过你千万不要自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知道我手头上的这个剧本,女主角确实挺适合你,不过你同样要按程序经过公司层层选拔,一旦在选拔过程中被其它专业老师淘汰,那师兄我也是爱莫能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我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请师兄放心。”晓莉的眼睛就跟星星一样闪着光芒。

胡文毅不再说话,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暗自得意,晓莉也不敢吭声,默默喝咖啡,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虽然外面的阳光明媚,但咖啡馆内总是保持着应有的昏暗,和无尽的迷离,许多人选择咖啡馆谈事,也正是看中这一点。

这不,淡定沉默的中年胡文毅,此时显得很有成熟男性的魅力,不经意间撩拨到晓莉的心弦,她端起咖啡,略作掩饰。

正在此时,咖啡店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年轻人,一高一矮,一瘦一壮,高瘦的年纪稍微大些,矮壮的年纪不过二十多岁。两人进门后,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吧台点了两杯咖啡,然后倚在吧台上随意聊了几句。

不一会,前台服务员把两杯咖啡调制好,轻轻端到了吧台上,矮壮男子付钱结账,高瘦男子却看似无意地拿眼睛扫了一下整个咖啡店。

当高瘦男子的目光扫过胡文毅这桌时,胡文毅忽然心神一凛,这种感觉很怪异,天南地北闯荡多年的他立即有了一丝警觉。

“我们走吧,今天先聊到这里。”他不容置疑地对晓莉道,然后拿着外套站起身来。

晓莉略微有些诧异,不过她也不会在乎咖啡是否喝完,更没有留意到身后高瘦男子的目光,她的目的本不在此。

“好的,师兄。”她也移开椅子站起身来,非常轻盈地披上了外套。

两人并肩往外走,保持着合适的身体距离,不疾不徐地推门离开咖啡店,朝一个陌生的方向走远,由始至终,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高瘦男子悻悻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开口道:“真他娘的是只老狐狸!”

第五十二章 出手相助

“呃,这家伙的确很警觉。”万永坤挠挠头,爽然笑道。

根据古娜提供的线索和照片,专程赶到此地调查的万永坤和旷梭,此时有些意兴索然,两人走进咖啡店的时候,旷梭已然留意到胡文毅的存在,刚才的扫视不过是确认一下罢了。

不想竟然被胡文毅瞬间察觉,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万永坤在旁煽风点火道:“我说伙计,你的业务不太行啊……照你这么来非把我坑死不可。”

旷梭也有些沮丧,他瞪了万永坤一眼,默默地端起咖啡寻了张桌子坐下,万永坤也紧随其后。

两人默默喝了几口,旷梭终于说话了。

“我看这人不太简单,如果贸然盯梢,指不定就得坏事。”

万永坤不以为然地道:“没必要盯梢,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皇朝影业家大业大,胡文毅作为股东,绝不可能轻易离开的。”

旷梭点点头:“嗯,我猜胡文毅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来意。”

“你说他刚才只是本能反应?”万永坤其实也是赞同的,毕竟知道北亭入境的人屈指可数。

旷梭狐疑道:“但其中或许也有古怪,他何必这么胆战心惊?我只不过看了他一眼而已……莫非他真的杀了人,所以杯弓蛇影?”

万永坤眯着眼笑起来:“这个就不好说了,也有可能他正在撩妹,被你嫉妒的目光这么一扫,他觉着有危险。”

“简直胡说八道!”旷梭没好气地道,不过一会他也笑起来,这种可能性其实很大,以胡文毅的身份,自然不愿意太多人知道自己的私事。

他自嘲地道:“或许胡文毅把我们当作狗仔队了。”

万永坤点点头:“这样也挺好,下回我们跟着他,也不至于让他起疑。”

“嗯。”旷梭低头喝咖啡,他在思索些什么。

万永坤忽然道:“九道,你说咱们要不要来个英雄救美?”

旷梭哂笑道:“得了吧,你怎么知道那小姑娘需要我们救?”

万永坤乐道:“胡文毅是有名的辣手摧花,跟他在一起的小美女还能落着好?再说了,据我观察,这个小丫头资历尚浅,要不是刚毕业,就是刚入行,你说遇到胡文毅,不死也得脱层皮。”对于胡文毅的资料,北亭群里早已分享。

旷梭讶道:“我看你头也没回,居然观察得这么仔细?”

“要不我怎么说你业务不熟呢,虽然你的脑子比我好使,但论外线侦查,你还嫩着呢……也不看看我师傅是谁?”万永坤得意地道。

万永坤无奈地道:“如果胡文毅真是因为把妹心虚,那就还好,倘若他对我们的身份起疑,咱们这次就白来一趟了。刚才你也看到了,这么精明的人,若是真杀了人,你能轻易调查出来?”

“好吧,我老实承认,犯了外线调查的大忌。”旷梭倒是坦荡,他困惑地道,“那咱们现在怎么继续开展工作?”

万永坤想了想:“照我说,咱们还是先把那个小姑娘从魔爪上摘出来吧,我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古娜的悲剧重演。”

旷梭喝着咖啡,轻轻点点头,没有反对的意思。

“听你的。或许还能顺便发现点什么线索,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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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身回宿舍的晓莉,明显察觉到有人盯梢。

倒不是她有多机警,而是来人根本不想隐匿行藏。

小姑娘暗暗做了戒备,故意七拐八弯不往自己的住所走,她对大理其实并不熟,也不太清楚哪里是繁华地带,只是凭感觉。

所以旷梭和万永坤很快便追了上来。

就在晓莉即将走进步行街时,万永坤出声招呼道:“小妹妹,麻烦你等一等。”

晓莉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人还挺猖狂,她装作没听到,反倒加快了脚步。

旷梭挡住了去路,晓莉只好停下来。

“你们找我?”晓莉扶了扶脸上的墨镜,强作镇定,她也认出这两个人似乎刚才在咖啡厅出现过。

“嗯。”万永坤快步走上来,“你别担心,我们不是坏人。”

晓莉冷冷地道:“我并不认识你们,麻烦让个路。”她再傻,也不会相信什么好人坏人的说法。

旷梭没有动弹,万永坤一时想不到应该说什么合适。

晓莉已经掏出了手机,威胁道:“不让路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万永坤突然灵机一动,笑道:“古娜让我们来的,你别紧张。”

“古娜是谁?”晓莉紧紧握着手机,手心里满是汗,而且她灵巧的手指已经按好了“110”,就差把绿色键拨打出去。

万永坤挠挠头:“古娜你不认识,幺仔你总知道吧?”他打算把所有认识的人全部说一遍。

事实证明他的伎俩奏效,晓莉的紧张情绪稍有缓解。

“幺仔怎么会让你们来找我?”晓莉不小心承认了自己认识肖肃的事实。

万永坤顺势道:“他说找到了一家好公司,想邀请你过去,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女演员,他就想到了你。”

他知道肖肃已死,根本不用担心晓莉验证这个说法。

果然,晓莉并没有丝毫验证的意愿,她还捏着110呢,只是她狐疑地道:“幺仔还有这本事?……对了,你们怎么会认识我?”

“我有你的照片,刚才凑巧就认出你了。”万永坤笑眯眯地道。

旷梭不失时机地说:“我这个人过目不忘,何况你还这么亮眼。”他是难得聪明一回,而且跟万永坤配合默契,说的也是半真半假。

晓莉似乎彻底放松下来,这种情况不是没有遇到过,她把手机揣进口袋里,然后用手拉了拉宽松的外套。

“哦,那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个大公司,现在手头也有剧本和角色了。你们替我谢谢幺仔吧……”她想了想,又道,“如果我抽得开身,以后会联系他。”

“刚才跟你说话的是个大导演吧?”万永坤试探道。

晓莉再次警觉起来,她故作淡定地道:“也不是什么大导演,就是我同校的一位师兄,不过的确是他帮我忙。”

万永坤和善地笑笑:“其实那个人我们也略有耳闻,听说生活作风不是特别好,你还是要小心一点。”他知道晓莉不会有太大的耐心站在这里跟他们闲扯,赶紧把要说的话点到为止。

晓莉根本没有掌握到内中的示警意味,毕竟眼前是两个陌生人。

她嘴里却客气道:“嗯,谢谢提醒,我会特别注意的。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万永坤连忙道:“师姐能不能也把我们介绍到那个公司呢?”他想把戏做得足一些,也想看看晓莉有没有接触到核心。

晓莉哑然失笑,她这次是彻底释然了。

“大公司可没那么容易进……不过,有合适的角色,我会帮你们推荐的。”她根本就是在敷衍,所以连两人的名字也不问。

万永坤忙道:“那就先谢谢师姐了,能不能留个联系电话?”

晓莉一愣,但随即道:“你们找幺仔要吧,他有我的电话,我现在还有点事要办,以后再联系。”

“那好,师姐多费心。”万永坤也客气地道,他没想到搬起幺仔砸了自己的脚,这下好了,让他去哪里找死人要电话。

旷梭很自觉地让开了去路,晓莉快步走进了步行街,很快融入茫茫人海。

“自作自受。”旷梭揶揄地朝着万永坤道。

万永坤继续挠头,他嘿笑着道:“指不定警方能帮上忙,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现场找到肖肃的手机。”

“有才怪呢。”

第五十三章 天赐良机

晓莉对于万永坤的警告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现在有的只是兴奋、亢奋。

如果说万永坤两人的出现有什么作用的话,那就是她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多么优秀的人,也会有人诋毁。

师兄那么热心助人、温谦敦厚、毫无架子的人,竟然也难逃恶言,某一瞬间,她的脑海里也瞬时闪过幺仔的身影,这个人也挺好心,没有见过几次面,居然还能念想着自己,不过这个念头很快消失。

她又迅速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没有实力保障,光靠好心根本没有太大用。

晓莉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胡文毅来电,是个好消息:临时接到一个特别好的剧本,名字叫《完美羔羊》,女二号特别适合她。

“那之前那个剧本?……”晓莉支吾地问。

胡文毅呵呵笑起来:“有剧本你还嫌多吗?经验都是靠积累起来的,况且你先出演女二号,以后担纲女一号才名正言顺,一蹴而就对你没好处。”

晓莉登时明白过来,被师兄的“良苦用心”感动。

她怯怯地问:“大概什么时候试镜?我好有点准备……”

胡文毅在那头沉默了一会:“也就是这周内吧,你确实要好好准备准备。”

晓莉欣喜地道:“好的好的,我一定不会让师兄失望。”

胡文毅却有些不放心道:“虽然我也是《完美羔羊》的制片人,但现场导演并不是我,你需要靠实力上位,有信心吗?”

“我,我尽全力……”说实话,晓莉有些忐忑。

胡文毅似乎想到什么,专门嘱咐道:“别说你认识我,我是让助理推荐你的,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的渊源。”

晓莉再次怯怯道:“这样啊……嗯,我记住了!”

胡文毅突然放松的笑起来:“你也别太担心,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不要有包袱,轻松上阵。不跟你吹牛,我看上的人,就没有天分低的。”

晓莉根本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一个劲地感激不尽。

胡文毅也不啰嗦,干脆地挂掉了电话,留下有些发懵的晓莉,茫无目的地在步行街徜徉。

不久后,晓莉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她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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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失落还是亢奋、有好事还是坏事,购物都是女人的首选,晓莉现在就想着如何好好打扮自己,恨不得剁手到麻木。

哼着歌走进一家高档专卖店,女店员明显感觉到了她那种高高在上的女王气势,登时眼前一亮,知道大主顾光临,当然极尽奉承之言。事实证明,女人对女人的判断完全没有错,晓莉离店刷卡时,总共结账7889元,连打折什么的都没有提起。

女店员毕恭毕敬地把财神送出门,今天已经不用再多干别的。

晓莉进门时,虽不寒酸却也普通;出门时,立即换上了新装束,草鸡变凤凰。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所言非虚!

晓莉走出服装店,又转身进了商场,在一楼的化妆品柜台流连,漂亮的脸蛋需要好好打理打理,毕竟群演的生活还是对她的皮肤带来了一丝伤害。

她毫不犹豫选择了高档的进口化妆品,那种一涂就立马见效的。所以,等她从商厦出来时,卡里已然没有多少余额,话说,化妆品咋比服装还要贵呢?

她的家境还算好,所以也没有过多肉疼之感,只要新剧大卖,这点钱实在不算什么,《完美羔羊》,听着就高大上,好像有个经典大片叫《沉默的羔羊》?她平日里涉猎不多,也没有太大把握。

走出商场后,她抬头往往晴朗的天空,暗下决心要去把《沉默的羔羊》仔细品一品,书到用时方恨少,她自嘲。

“叮。”手机里来了一条微信,是胡文毅发过来的新导演联系电话,这位前辈真是细致入微。

她连忙给导演打了电话,对方也只是寥寥数语,大致表明自己姓章,对于她的事已然知晓,晓莉在电话里便美滋滋地向章导演道谢。

“要不你什么时候过来一趟吧,我让助理帮你试一下戏?”章导演挂线前提议,他的声音听上去上了年纪。

晓莉当然巴不得,忙道今天正好有时间,对方便给她说了一个地址,然后挂断了电话。

晓莉正愁半条腿迈进有点难受呢,闻言也不停留,走出步行街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而去。

到了一个不算太高档的地方,等着她的是一个面色阴冷的年轻女孩,自称姓赵,也是个助理,晓莉默默跟着他进去。说实话,她对面带这种表情的同行更“亲切”,因为像胡文毅这种笑容可掬的才是少数。

即便如此,她的心里也有几分不爽,银牙暗咬下定决心:一定要红,一定要成名!不论要忍受多少委屈,目标只有这么一个。

鉴于晓莉只是没什么名气的小女生,她在试衣间里能挑选的几件衣服几乎都是旧的,下摆大多脏兮兮的。好不容易看上一件合适的,竟然还裂了口,更让她气愤的是,裂口就在腋下五公分,不小心就能看到里面的“细皮嫩肉”。

想到只是试戏,她抱着一线希望咨询这位年轻助理,能不能穿自己的服装出镜,适不适合演出场景。年轻助理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刻意为难,只说了句:“随你便吧,表演老师待会没意见就行。”

负责把关的表演老师是位中年谢顶的男性,对于晓莉的着装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只是让她选剧本,有了胡文毅的指点和之前的经验,她当然懂得如何选择:不选纯偶像剧,不选抗战剧,不选经典剧,只选都市家庭轻喜剧,比如《蜗居》《上门女婿》《家有贤妻》,本色出演。

表演老师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略带赞赏,不过晓莉却没来由地打了个怵。

因为是遴选女二号,所以试戏也派了几名搭班演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整个氛围还算不错,晓莉也慢慢放下心来。

试戏过程还算顺利,表演老师不置可否,那些搭班演员也是来得快走得快,仿佛应付一个小任务,甚至没人跟她说过一句话,便走得干干净净。

等晓莉到更衣室补完妆出来,舞台上已然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了。

年轻的女助理从拐角处走出来,晓莉连忙迎上去。

“结果还好吗?”她也不知道该问谁了。

女助理淡淡一笑:“应该还不错吧。”

晓莉正在错愕,女助理递过来一张名片,仍旧没多说什么。

晓莉狐疑地接过一看,名片上却印着一个没听说过名称的酒店,看样子挺高档。她有些疑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难道聚餐?

女助理看出了她的无知,指点道:“晚上8点,1302房,导演说要见你。”

晓莉当场僵住,脊梁骨一阵发凉,瞳孔急剧收缩。

你说她真没听说过圈里的一些故事吧,那也不至于,闺蜜同学那么多,风言风语也难免传入耳中,她许多时候的挣扎、忐忑大概也是源自于此。

但如此知名的一家影视公司,还有师兄在背后罩着,怎么也能碰上“传说中”的龌齪事?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莫非这种谈事方法,真是约定俗成,其实很正常?

她打算求助于师兄,却又害怕被笑话,这才刚刚起步,难道处处依附于他人,晓莉暗自下了决定,先去看看情况,真不妙时再请师兄出面吧。

这个世上毕竟还是好人多嘛!

第五十四章 羊入虎口

第二天上午时分,某国际酒店1楼,晓莉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有种快窒息的感觉。

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上楼,但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冥冥中呼喊:上去吧,上去吧,那是条飞黄腾达的天梯!

但同时,潜意识里还有一股子倔强劲在斗争:你要光明正大地当个演员,靠自己的能力成名,不能给爸妈丢脸。

所以今天,这家国际酒店里出现了很可笑的一幕:某位保洁员推着保洁车一层层打扫卫生,却在电梯里屡次偶遇同一个长裙女子,刚开始她还没怎么在意,毕竟酒店里上上下下的客人很多,忘带东西什么的也不少见。

直到第五次遇见,从来不怎么爱说话的保洁阿姨也忍不住问:“姑娘,你是不是找不到什么东西了?”

晓莉一愣,她其实已经在电梯里呆了好几个来回了,整栋楼有24层,但她死活不敢按13楼的按钮,这才反复遇见这位阿姨的。

“噢……对啊,对!”她略显慌乱,看来再这样会令人起疑了。

保洁员也没有追问,她其实也只是好奇。

“你要去几楼?”保洁阿姨打算按楼层,随口问。

晓莉茫然地道:“哦……我自己来,13层……”她无意识地按了一下13,然后连点两次想取消,却发现这电梯并没有这种功能。

她只好僵立着,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

电梯里叮的一声响,晓莉迟疑了一下,还是迈出了电梯门,她一眼便看见了1302的门牌号,刚想回头,电梯门已经关上,显示着向上的箭头。

既来之则安之,迟早要面对,晓莉硬着头皮,拖着沉重的大长腿,慢慢挪腾到1302门口。

她心想: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立马拔腿就跑!

出乎她意料的是,1302大门敞开,毫无异常,沿着门边望进去,硕大的玻璃窗外是美丽的街景,和远处的高山。

这是一个套房,外间的布置与一个大型会客室没有太大区别,沙发茶几还有壁柜,显得无比的正式,家具也都是庄重的红木,很像一个办公室。

晓莉忽然放松下来,因为她发现里面坐着两个穿着很正式的男人,而非她想象中的某个穿着睡衣的人。

她悄悄吐出一口气,为自己的怯场心生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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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戏谑地道:“第一次见面,你竟然就迟到了,知不知道后果很严重啊?”竟然是胡文毅。

晓莉连忙快走两步,随口撒谎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对这个城市不熟,刚才找错地方了。”她看到胡文毅在场,也就没有任何戒备了。

屋里的另外一位中年人主动站起身来,非常客气、彬彬有礼地道:“你是江若琳女士吧,我是章均,幸会幸会!”

晓莉这才想起自己的假身份“小琳”,一听对方正是《完美羔羊》的导演,连忙上前握手,显得有些拘谨。

章导演倒是挺体贴,礼貌道:“别站着呀,请坐。”

晓莉没有动,胡文毅忍不住笑道:“傻站着干什么,看到大导演被惊住了?”

章均和善地笑笑:“胡总的师妹,怎么可能会被我这个老土炮吓住。”他率先坐回原处,端起茶喝着。

胡文毅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边喝茶边道:“你是不是以为这是章均导演的卧室啊?所以不敢进来……年轻人连这点胆气都没有。”

晓莉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她的脸颊也不由红了红。

章均解释道:“看来是江女士误会了,这是我们探讨剧本的办公室,偶尔太忙才在里面小憩片刻,你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也正常。你不知道,现在找个清静的地方可不容易,剧本这玩意又费脑。”

他很耐心地说明情况,晓莉也便释然,她终于大大方方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挨着胡文毅稍微近些。

胡文毅笑而不语,他体贴地递了一杯茶过来,晓莉低声说了句谢谢。

章均却回身在桌旁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小摞文件,递给晓莉,晓莉恭敬地双手接过,不用看,这肯定是剧本,她不至于一点经验没有。

剧本入手,她心里也就彻底踏实了。

正在她埋头翻看剧本的时候,胡文毅终于开口道:“不用这么废寝忘食,剧本是死的,导演坐在你面前,那才是活的。”

晓莉瞬间醒悟过来,确实有些失礼,看来是有些兴奋过度了。

“是啊,导演您这边有什么具体指示吗?”她把剧本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怕茶几上的茶水不小心溅到。

章均敏锐地察觉到晓莉的这些小动作,微微点头表示欣赏。

“你先喝点茶,我看你跑这么一趟,也口干舌燥了。”他顿了顿,“指示倒没有,不过我这个人有个怪癖,任何一个演员都必须对剧本做到滚瓜烂熟,否则不允许开机上镜,而且我给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晓莉频频点头,她还很乖巧地端起茶杯喝茶,确实也渴了。

章均继续道:“你或许会觉得我有些严苛,但这是我的风格,多年坚持下来,那些老演员大多习惯了,而且效果也真不错,至少反复拍同一个镜头的情况在我这很少见。你也知道,现在影视行业成本是越来越高了……”

胡文毅在旁解围道:“你也别吓唬人家小姑娘,总得有个适应过程嘛。”

晓莉有些担心地问:“章导,冒昧问一下,我有多少时间背剧本?”

“明天中午开机,就剩这么多时间了。”章均毫不客气地道。

“这……”晓莉的笑容僵住了,她偷偷看了一眼身旁厚厚的纸,小心脏在砰砰地颤动,“全……全都要背下来吗?”

章均点点头:“这只是两集的台本,你是女二号,台词确实不少,但没办法。”

晓莉暗暗咋舌:这不是要人命吗?

不过她可不敢说出来,只能一脸坚决地道:“请您放心,我就算不吃不睡,也会坚决完成任务。那我现在就把剧本带回去背……”

章均脸上露出赞赏之色,但他摆摆手:“时间紧迫,你这样来来回回肯定完不成任务,不如就留在这里研究,这里什么都齐全。”

“啊?!”晓莉倒吸一口凉气,和两个大男人在酒店客房里背剧本?真背得下去吗?

胡文毅不失时机地道:“明天开机,我和老章还有不少事需要处理,待会就要走,你不要分心,就听老章的,在这里把剧本背熟。对了,这是房门钥匙……”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张房卡,不容置疑地放在晓莉面前。

那边章均已经站起身来,拎起公文包,挥手招呼胡文毅快走,当真一副有急事的样子。胡文毅笑笑也起身快步往外走,返身带门的时候,胡文毅还特意交待了一句:不要懈怠!加油!

然后房门就被带上了,留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晓莉僵坐在原地,连送一下的工夫都没有,更别说拒绝了。

她花了不少时间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转头透过玻璃窗望向楼下,正好看见胡文毅和章均开着车离开。

背吧,破釜沉舟!到了这个份上,晓莉也没空多想了。

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而剧本粗略估计也有100多页,工作量简直不可想象,晓莉脑袋一阵眩晕,她连着又喝了几杯茶。

还好她的功底还算扎实,接下来的三四个小时时间,应该算是她这一生中最为刻苦的一段时间,眼睛都没眨地愣是背了将近二十页。

但很快,难以抑制的困意袭来,她使劲撑着眼皮居然也没有捱住。她连续喝下两杯茶提神,却毫不见效,反而就这样捧着剧本、坐在沙发上昏沉沉睡去。

不一会,她似乎还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第五十五章 诡异的事

晓莉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然全黑,周边沉寂得令人毛骨悚然。她忐忑地睁大了眼,心底蓦地一惊,诧异地四下扫了一圈。

幸好,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屋里也没有任何人,剧本还在手边,就连自己坐在沙发上的姿势都完全没有改变,只不过手有点麻,腰有点酸,腿有点僵。

她的目光四处寻找,却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这个客房里竟然没有挂钟之类的东西,她感觉有些奇怪。不过想想,她平时也没有戴表的习惯,这年代大概看手机就好了。

晓莉感觉整个身子软绵绵的,手也抬不起来,她的心里难免还是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怎么感觉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她转头往远处望,楼下的路灯依旧亮着,但大多数建筑都已是漆黑一片,天空更是黯然,几乎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黎明前的黑暗?怎么可能?

“杜拉拉……”手机闹钟突然响了,还伴随着强烈的振动。

晓莉顿觉灵魂出窍,她记得自己订的闹钟是早上六点,可她也清楚记得,自己睡去的时间还是下午,难道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用上了吃奶的劲,慌张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果然清晰地显示06:00。

她感觉眼前一阵发黑,颤巍巍地竟然站了起来,肌肉的麻木减退了些,下身此时才隐隐有些不舒服,她勉强安慰自己,或许是着凉了,也或许是来例假。

张皇失措的晓莉心急如焚地冲向卫生间,目光呆滞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套房很大,洗手间也很宽敞,但到处都没有人,可怕的寂静和孤独。

她的心不断地往下沉,虽然镜子里的自己仍旧光鲜靓丽,虽然仅仅是有些憔悴,虽然假睫毛都还齐整利索,虽然……

衬衣的第三粒扣子没有系上,刘海有些散乱,脖子上有一块淡淡的红斑。

到底是怎么回事?晓莉颓然地坐在马桶上,一股陌生的液体喷涌而出,她的精神状态瞬间进入坍塌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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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完美羔羊》剧组准时开机,很显然,章均导演既没有乱说,也很守规则,晓莉作为女二号,也准时抵达第一个拍摄点。

没有异样的目光,也没有任何人有任何说法,一切显得很正常。

包括章导,都一副公事公办、极为严肃认真、生人勿近的模样。

晓莉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昨天根本就没有任何事发生。

难道真的没有事情发生,晓莉作为当事人,当然不可能真这么以为。

但当时客房里有两个男人,还提前走了有没有中途折返?会不会还有第三个人,手上持有1302的房卡?再或者,酒店的工作人员也可以进入房间,他们有没有嫌疑?

她根本无法确定,怎么申诉,申诉谁?这是个非常纠结的问题。

还有漂亮女孩名声的问题……孤零零的晓莉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闹得沸沸扬扬吧,她没这个胆量和勇气;冷处理吧,这么大的哑巴亏让她怎么咽得下去?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晓莉捉襟见肘,荷怡公司的群演里有她的同学,但对她被破格录用这件事没有意见,也有几分嫉妒吧?

报警吗?查证dna?程序怎么走,酒店是公共场所,万一不是她认为的人呢?现在各种新闻媒体最喜欢盯着这种事咬定不松口,她作为某女二号肯定难逃此厄运,警方要是调查出来还好,万一这个人是个流窜犯,那她还要不要在演艺圈混了,还谈什么上位?

想来想去,晓莉发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居然只有胡文毅师兄算是她最亲近的人,这种想法让她油然生出一种恐惧感。

有那么片刻忽闪间——

她甚至想,如果这件事是师兄做的,我该不该原谅他呢?

她的心在滴血,也有些许懊悔,怎么会只身一人、仅凭冲动就来到这里,自己真的有这么走运吗?想到父母,她的头疼得厉害。

出门在外,只能靠自己,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扛下来!

晓莉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今天面色如常地参加开机典礼,但她的心虚也是掩饰不住的,至少章导觉察出了她的恍惚。

不过章导只是皱了皱眉,或许认为她用24小时背完剧本太累了。

第一个场景顺利地拍摄完成,虽然途中有某个镜头返工了三两次,这也属于正常范畴,章导甚至还在某个契机里朝她点点头,看上去有表扬的意思。

《完美羔羊》的其它演员里,也有人朝她微笑,大概是认可她的演技。

这让晓莉恍如梦中,整个人就像是云里雾里,一会胆战心惊,一会窃窃得意,一会又感觉莫名失落……

第一个场景在章导的要求下,仍旧加班加点拍摄到夜里十一二点,这样的工作强度让她整个人有些麻木,也感觉充实。

散场的时候,章导亲自过来,这回是明确地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晓莉怯生生地道:“谢谢导演夸奖,还……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嘴巴张了几次,最后也没说别的。

“继续背剧本,一定要琢磨透,不能搞夹生饭。”章导面色严肃地道。

一听到剧本,晓莉就有种快晕厥的痛楚,可导演的语气和态度,又像是在说正经事,她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章导难得关切地问:“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吓住了?”

这话在晓莉听来,怎么都感觉不是滋味,她当然不是因为背剧本而胆怯,而是到酒店里背剧本这件事本身,让她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所以原本很普通的一句问话,晓莉反而无法回答了。

“怎么跟你说正事,你却一直在走神。”章导自顾地丢了这么句话,也不再搭理她,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远远地似乎还能听到他在叹息:“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苦都吃不起……”

这话到了晓莉耳中,却难免变了味,这是让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难道这个道貌岸然的大导演真是衣冠禽兽?可怎么看怎么也不像啊,慈祥的业内前辈、较真的专业人士、严苛的大导演……没有发现丝毫的破绽。

她打算直接去问胡文毅,不管这事跟胡文毅有没有关系,她都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嗯,就这样,整天胡思乱想也会疯的!

她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昨晚侵犯自己的人是师兄,那也要他亲口告诉自己,说个明白。

至于之后如何处理,她竟然根本就没想。

天真的小姑娘,你对这个社会还是严重低估了呀,就凭她这点三脚猫的自以为是,哪里能是那些老奸巨猾的狐狸们的对手,到头来,也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

她由始至终都没有再想起万永坤的警告,便足见一斑!

这该是个何等愚蠢的女人?

第五十六章 助纣为虐

胡文毅的说法果然很圆满:他和章均离开酒店后,就一直在剧组通宵达旦地做准备工作,期间绝不可能回酒店。

然后他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小琳,你也知道,我是个光棍汉,要说对你没有点想法也不是个正常男人,何况咱们还是同门师兄妹。发生这种事我也很痛心,但是我表明一个自己的态度,现在这社会,发生点男女关系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再说你之前应该也是有过男朋友的吧?”

??晓莉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胡文毅果决地道:“那就尽快把这件事忘记,以你在剧组里的表现,走红是顺理成章的事,不要因为一点小小的瑕疵就放弃大好前途,不值当!”

小小的瑕疵?晓莉登时糊涂了,这能称作瑕疵。

胡文毅显然看出了她的疑惑:“多的我也不想讲了,不论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我都愿意负责到底。贞洁什么的我向来都是嗤之以鼻,何况我还是孤家寡人,倘若你愿意,就跟着我……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晓莉脸上的表情要说有多扭曲就有多扭曲,但她完全想不出言语来应对。

有那么一会,她甚至被感动了,当然,只是似乎。

她偷偷拿眼正式打量了一下这位年近不惑的师兄:乍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很好,几乎连一根白头发都没有,衣冠楚楚、斯文帅气、高大沉稳,充满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呃,我不急,会一直等你。”胡文毅非常平淡地说了这句话,就起身告辞离去了,基本上连头也没回一下。

留下晓莉一个人,喝着咖啡,越喝越苦!

他们来的是同一家咖啡屋,但所有事都完全变了,变得如同疾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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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轻轻敲击着桌面。

刚开始,正在失神的晓莉根本没有察觉,直到这敲击声持续多次,并且逐渐加重。

“呀?!”晓莉轻呼了一声,她眼角余光看到有个男子,不知道何时坐到了她的侧面,竟然是“幺仔”的那个朋友。

万永坤低声问:“你好,有空谈谈吗?”他显然看出晓莉的失魂落魄。

晓莉脑海里划过一丝电光,她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个人有没有跟踪自己?那他也可能知道那家酒店?那……他也有嫌疑?

她的身体一阵阵发凉,手都有点抖起来,却把万永坤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家伙眼神也太怪了吧,怎么还有几分怨毒?万永坤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话一出口,晓莉猛地便站了起来,就像被蛇咬了一口。

“原来是你!……你……”她指着万永坤说不出话来,仿佛看见了一个恶魔。

万永坤也有点惊诧,这是闹的哪门子事。

“我就是想问问,你师兄有没有……”他本来想说有没有对你不利,但感觉有些突兀便咽了回去。

晓莉挥起外套,本打算摔他一巴掌,结果却带着哭腔道:“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百倍千倍地偿还我!”

“啊!?”万永坤这回是当真愣住了,他也被晓莉的气急败坏唬住。

晓莉颤巍巍地指着他:“你等着!……你等着!”

她推开椅子,踉踉跄跄地奔出咖啡店,留下万永坤满头雾水。

不过,万永坤很快便反应过来,晓莉看来是遇到了大麻烦,不用说,这肯定与“辣手摧花”的胡文毅有关,他连忙把消息传递到侦探群里,顺便上传了晓莉的图片,这是他偷拍的,不是特别清晰。

本来他以为这只是管了件闲事,最多跟胡文毅有关。

谁知陈天宇的头像忽然闪了闪,手机屏幕上多了一行字。

“这个女子名叫晓莉,前段时间与肖肃有过接触,你无论如何都要盯紧这条线,往后她有任何异动都要跟我报告。”

“我怀疑,她跟肖肃的死有莫大的关系!”陈天宇下线了。

万永坤这回是真愣住了,难道歪打正着还捞到条大鱼?他边收起手机,便朝外飞奔,可惜晓莉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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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莉选择了疯狂工作,目的是尽快成名,既然事情无法挽回,那就如师兄所言,要得到同等的回报。

当然,她再也不敢到酒店里背剧本,哪怕窝在单身宿舍,又吵又杂,她也不可能重蹈覆辙。

不过她忽然发现,《完美羔羊》竟然只是部网剧,总共才10集。

这让她有些失望,谁知章导非一般人,他居然有胆量拍完一集便上传一集,而且是大型网站,知名视频平台,这种神操作若非名导演不敢轻易尝试;但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好,平台点击量很快超过了千万级别。

不得不说,质量过硬、选材精准是他成功的秘诀,至于放映许可是如何申请下来的,大概只有天知道了。

反正,就这么短短几天,女二号江若琳竟然成了网红!

收入不敢讲,但成名却做到了,晓莉简直不敢相信,这让她对胡文毅的好感急剧上升,特别是万永坤的意外出现,让她尽释前嫌,多次主动示好,胡文毅乐见其成,当然不会拒绝。

如此一来二去,两人竟然成了公开的男女朋友关系。

虽然有些人瞎起哄,知道内中情由却满含恶趣味,只是对胡文毅羡慕嫉妒恨,但对他的艳福只有流口水的份了。

晓莉对胡文毅言听计从,很快便开始了同居,这已经成为众所皆知的秘密。

而且就在《完美羔羊》拍摄期间,胡文毅还另外给了她一个更大型的剧本,同时交给她一个任务:尽快物色女演员。

要求是:年龄在20岁左右,大约录取30名,形象气质身材都必须上乘,其它都可以不考虑。

拿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晓莉确实很懵,看剧本里也没几个女性角色,为什么要这么多人,难道要舞蹈队,还是群演背景?

胡文毅根本就懒得解释,只是说按要求办,晓莉只好强忍住好奇。

陷入爱情漩涡的女人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她开始卖力为胡文毅工作,她坚信,胡文毅才是她生命中真正的贵人,他说的每句话必定有很深的含义。

殊不知,她已经在违法犯罪的道路上,一步步滑向了深渊!

第五十七章 警方布控

陈天宇向管邵星申请警力支援,对胡文毅及他周边的人员展开全面监视,他还专门交待,胡文毅身边可能有个叫做“晓莉”的女子,也需要特别关注,而“晓莉”很有可能只是个艺名。

事实上,他有自己的考虑,之所以把监控具体对象(胡文毅)的任务,交给警方处理,而把北亭的人手和精力集中放在外围调查,原因大致有两方面。

一方面是北亭的人手的确有限,最多起到辅助侦破作用,大量的走访排查工作只能由警方完成,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

另一方面,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调查方向错误。

幸好,管邵星没有二话便给予了鼎力支持,这大概来自于长期合作的信任。他请示了上级后,随即对外宣称警方已对肖肃的死因做出初步认定:定性为自杀,具体原因有待进一步调查。

坊间传言还在继续,但大多数人选择认可警方的调查结论,毕竟肖肃只是一个小人物,最主要的是发生这种自杀事件并不让人特别惊奇,所以酒吧街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几乎所有的店面都正常开业了。

陈天宇一直抱有另外的想法,与其说想法,不如说是直觉:综合自己与肖肃接触的情况看,这个人的突然死亡绝不简单,内中可能还藏匿更多隐情。

这也是肖肃的尸体经过解剖后,仍旧留存在太平间藏尸柜里的主要原因。

肖肃会不会是用自己的死,向北亭或者警方传递某种信息呢?就如同他交给紫辰的存储卡一样?(存储卡的内容他已重新验证,暂时没有得到线索)

这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也并非毫无可能。出于这种考虑,陈天宇暗地里安排许荆南对所有检材进行了复核,年轻的许荆南此时已是华南地区颇有名气的法医,请他来复核得到了当地警方的默许。

然而,许荆南并没有在尸检报告中发现疑点,不过他非常清楚四哥真正想知道什么,毕竟他们是有默契的搭档。

所以许荆南另外提供了几点自己的检验意见:

第一,毒品有致幻效果,吸食或注射毒品存在主动和被动两种方式,但效果相差无几,几乎无法通过后果判明肖肃是采用了哪种方式;

第二,遗留在现场的那片樱花瓣,采摘时间应该在0-5天以内,虽然制成了标本,但其细胞核尚未干透,应该属于新制;

第三,肖肃的尸体没有任何大量出血迹象,但其胸颈动脉血管存在异常栓塞,这在20-30岁年龄阶段的年轻人身上并不多见,可能是家族遗传疾病,也可能是其它原因,不排除毒品副作用;

第四,肖肃的手肘和膝盖存在擦拭型皮下出血,但从出血量来看,略显不正常,特别是手肘的出血量明显多于膝盖跪地处,这种情况有些异于常理,除非肖肃死前有过摔伤,或者如同当地法医的结论,他曾经在某个地方爬行,手肘出血和膝盖出血是不同时期损伤,但由于间隔时间过短,无法确定成因;

第五,根据当地气象预报,当日凌晨时分气温应该正好在0度左右,符合轻度成冰条件,不排除是冰面造成膝盖损伤降低,但从尸体表面来看,手肘出血与此正好相反,最有可能造成手肘出血的地点是粗糙的路面,换句话说,手肘受伤不在雪地;

第六,肖肃的死亡应该归属于猝死,而且大量的血液淤积于心脏部位,不同于大多数的脑猝死类型,具体原因未知;

第七,从肖肃手持的“金箍棒”磨损程度、油漆凃制来看,这也是一支新制的木质直棍,使用次数应该不是特别频繁;而且从木棍上的指纹分布来看,肖肃一直握着木棍的中上部位;

第八,肖肃头上戴着的紧箍,距离眉骨25公分,距离枕骨3公分,比对正常人佩戴紧箍的习惯,这个头饰应该是偏小了,可以佩戴,但不是很合体;

第九,由于当时的环境温度影响,死亡时间推算可能会有少许误差,但这个误差应该在无法准确测定范畴内。

“因为来得晚,也没有亲赴现场勘验,我能提供的参考数据就只有这么多。”许荆南不好意思地道。

陈天宇点点头:“我想知道的,你基本都说到了。”

许荆南忽然道:“其实,我说的血管栓塞并不是特别准确,更加专业的说法应该是血管局部变形。因为这属于病理分析范畴,所以法医往往不是特别留意,大多交给正规医院完成。”

“呃,这两种说法有什么区别吗?”陈天宇好奇地问道。

许荆南颔首:“一个是西医的说法,一个是中医的说法。”

“中医?!……”陈天宇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会突然研究起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许荆南也笑笑:“纯属兴趣。”

陈天宇蓦地心中一动,他开了个玩笑:“那我觉得中医学上,这种情况应该叫脉络局部堵塞……或者是,任督二脉尚未打通。”

没想到许荆南居然认真地道:“确实也可以这么说,因为原理相通。”

陈天宇感觉有些无语,这家伙是越来越刻板了,每件事都过于较真,刚才只不过调节气氛而已。

所以他轻轻地拍了拍许荆南的肩膀,道:“辛苦你了。”

“四哥客气了。”许荆南有些为难地道,“我们市局还有不少案子,急着让我回去处理,可能短时间内我没办法继续留在这里协助。”

陈天宇哈哈一笑:“有事我再召唤你,放心,机票由我来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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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警方的布控对胡文毅造成了一定困扰。

这也是陈天宇早有预料的事,大批警员行动,肯定不如北亭精英来得隐蔽。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取舍哪有那么容易。

胡文毅和其它女生的接触减少了,倒不是说警方走访调查露了行藏,而是这个人太警觉了,他好像有预感一般,规规矩矩地过起了三点一线的生活:住所、外景拍摄地和办公室。

他着力保持着一个合法公民的状态。

这种转变,最高兴的莫过于晓莉,她本来对胡文毅还有些不放心,这下好了,每天早出晚归,从来不在外面吃饭,不抽烟不喝酒,地道的三好男人。

而且,自从晓莉和胡文毅厮混在一起后,万永坤两人也失去了跟踪的目标,显得百无聊赖,这下就让他们有些挠头了。

还要不要继续布控下去成了个大难题,案件调查陷入僵局。

期间,有件事值得一提,那就是我们美丽动人的依若,旧貌换新颜后,成功被剧组选中,听说可能参演一部国际大片。

而选中她的,正是晓莉!

第五十八章 敌友不明

陈天宇不敢轻易忘记一个虎视眈眈的人物,现在两个城市大范围撒网,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这个人当然就是云集,号称“神鹰”的私家侦探。

至少一听这个名号,就是监视追踪的一把好手,经过几次的正面较量,他对云集的能力还是颇感兴趣的,所以脑海里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人是否能借机化敌为友?

毕竟从各方面反馈的情况看,这个云集涉案的可能性并不大,而且,他还曾公开与警方有过合作,陈天宇感觉还是相对放心的。

不过,合作的方法另当别论。

如何找到云集,有非常多种办法,而云集,似乎也对陈天宇找上门来丝毫不觉意外,只是他的脸色依旧冷冰冰看不出表情。

“找我合作,是你最正确的抉择。”云集见面第一句话,就把陈天宇狠狠噎了一下。

不过陈天宇只是微微点点头:“我猜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哦?是吗……携美远行的游客,攀爬花楼的色鬼,装痴卖傻的路人,还是自由出入警局的嫌疑人?”云集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嘲讽。

陈天宇默然不语,他脸上也泛起一丝被逗笑的神色。

云集突然叹了一口气:“北亭创始人,竟然是这么一个低俗不堪的角色,实在令我大失所望。”

“嗬,那你认为应该怎样?”陈天宇揶揄道。

云集冷冷一笑:“你不必得意,我们神鹰侦探社,也不见得比北亭差到哪里。”

陈天宇点点头:“这我信,只可惜,神鹰云集到现在也没能摸清,通往真相的那扇门究竟在哪里。”

“可笑!”云集脸色微变,表情显得更加扭曲。

陈天宇不想再继续刺激他,他找上云集还有别的用意。

“云集,咱们交换一下情报如何?”他主动开口道。

果然,云集只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半天才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直觉。”陈天宇毫不客气地道,“还有对这件事感兴趣的程度。”

云集没有说话,他自顾从口袋中摸出烟斗,然后慢腾腾地揉上烟丝,最后取出一盒长长的火柴,呲啦一声过后,鼻孔里冒出了烟雾。

陈天宇也掏出只烟点上,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说吧。”云集从嘴里吐出一口浓浓的烟团。

陈天宇点点头:“根据我的初步调查,肖肃死亡应该判定为他杀,这个概率目前是百分之八十以上……”

“理由。”云集打断了他的话,“如何判定不用你来告诉我。”

陈天宇笑道:“哈哈,没什么理由,只是我的个人分析。”

“那这也算情报?”云集毫不配合,“肖肃是他杀,我从一开始就做出了百分百的判断,何必你多此一举。”

“哦?百分百……”陈天宇讶道,“那我也想听听理由。”

“告诉你也无妨。”云集这回倒是没有纠结什么交换对等的原则,“我盯上肖肃这帮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肖肃这种人会不会自杀我再清楚不过。”

陈天宇心底诧异,看着云集胸有成竹的模样,他问:“这么说来,你跟依若称没有找到肖肃,只是撒了个谎。那这就好理解了,你接受依若的委托,其实有更大的野心,否则堂堂一个神鹰侦探社,怎么可能承揽如此低级的寻人案子。”

“跟聪明人谈话,还是有意思点。”云集没有正面回答。

陈天宇笑道:“你们神鹰侦探社有多少人手?不会告诉我只有你一个吧?”

“无可奉告!”云集的语气仍旧很生硬。

“你不说我也知道,既然肖肃隶属于某个组织,那么这个组织的人定然不会少,仅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无论如何都忙不过来。警方知道这个情况吗?”

“目前应该还不知道。”

“为什么不让警方参与呢,难道你们想独揽这个功劳?”陈天宇其实猜到了答案,神鹰侦探社应该是查无实证,不过他还是想听云集亲口验证,这样他好判断与这个人是否有合作价值。

云集不置可否,缓缓道:“你的情报呢?”

陈天宇也不想隐瞒,直言道:“我们查到了一个与肖肃有直接关联的人物,他的名字叫胡文毅,是皇朝影业的股东。肖肃曾经在皇朝影业工作,并且掌握了胡文毅不少违法事实,胡文毅被人抓住把柄,不排除报复或者雇凶杀人的可能性。”他决定先诈一下,同时也能隐瞒古娜的存在。

“呲……”云集冷笑道,“你们的进展未免太慢了。”

陈天宇敏锐地道:“如此说来,这个人你也调查过?”

“经常调查。”云集毫无兴趣地道,“这个人除了好色,根本就是怂蛋一个。他的胆子一直小得很,所以我对胡文毅这种小人的评价是‘只会打洞的老鼠’。杀人?就凭他?”

陈天宇恍然大悟,难怪胡文毅跟人精似的,原来是云集在背后捣的鬼。

“怂蛋也有狗急跳墙的时候,倘若他有证据掌握在肖肃手里呢?会不会愤而杀人?”陈天宇试探道。

云集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证据?”

“一张存储卡。”

“卡现在在哪里?”

“前段时间,我把那张存储卡交给警方了。”

云集的眼神又黯淡下去,看来他并没有办法从警方获取物证。

陈天宇暗暗笑了笑,嘴里却说:“幸好,我留了底。”

他把手机递给云集,云集的脸色阴晴不定,这个人显然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不过云集还是接过了手机,看来对这个东西挺感兴趣。

云集皱着眉头看视频,陈天宇在旁观察他的微表情。

大约半个小时后,云集把手机还给了陈天宇。

“怎样?有用吗?”

云集不答反问:“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陈天宇没有隐瞒,他把肖肃装醉调戏刘紫辰的事,详细描述了一遍。

云集的脸色凝重起来,他当然明白肖肃如此费尽心机交托他人的东西,不可能只是儿戏。

“视频像素不高,角度也不好,一时半会看不出端倪。”云集顿了顿,“如果你愿意传一份给我,或许假以时日研究,我能发现其中的奥秘。”

陈天宇没有犹豫,他让云集打开快牙传输,复制一份视频也不过分分钟的事。

经过几次的接触,虽然敌意仍旧很浓,但云集的戒备显然降低许多。

“你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分享给我?”云集不想隐藏心中的疑惑。

陈天宇实话实说:“我自己暂时没能力调查出结果,那求助同行并不奇怪,说不定你比我的运气能好一点点呢。”

云集仍旧有些不信:“北亭就这种水平?”

“不是北亭的锅,目前这证据只在我的手中保管,没有警方的许可,私自传播书证属于违法行为。”

云集当然清楚这点基本法律,甚至可以说精通。

陈天宇解释道:“如果案子一直无法侦破,那我肯定要承担相关法律责任,但如果从中查到线索,一切都好说了不是?”

云集点点头,这个说法并不牵强。

“我也想早日破案,早日脱身。这趟旅行还没结束呢,碰到这种命案有点败坏心情。”陈天宇说的也是大实话。

云集极为难得地笑了笑:“理解,谁也不会心甘情愿领着自己的女人为命案奔波。”

想不到这人还有点恶趣味,陈天宇附和地笑了笑,表示感谢。

“你放心吧,不管怎么说,神鹰和北亭都是警方的臂膀。一旦我查清视频来源,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那就费心了。”

云集突然正色道:“别忘了,咱们还是对手!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前,我不想看到你轻易放弃。”

“那当然。”陈天宇苦笑。

话已说完,两人也不是什么客套之人,很快便各奔东西了。

第五十九章 神秘失踪

胡文毅的深居简出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晓莉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她现在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胡文毅身上,但并不是时时与他见面,晓莉不但要参与《完美羔羊》的后续拍摄,还要帮胡文毅物色美女演员,忙得不可开交,两人的见面基本上是晚上在家里。

可,这连续两个晚上,胡文毅竟然都没有回家!

晓莉去办公室找,也没看见人,外景更是没见踪影,她去问章导,得到的答复是:“他是大股东,忙着呢,哪有空整天守在办公室。”

这种状况持续到第三天,晓莉彻底慌了。

她倒不是担心胡文毅真会出什么事,而是随着她在公司里呆久以后,难免有流言蜚语传入耳中。这个胡文毅会不会去干什么坏事了?自从确定男女关系以后,她的心态早就变了,占有欲空前强烈。说来也怪,这个时候,她反倒想起了万永坤的警告。

话说,这个人作风有问题?难道是真的?凡事不落到自己身上,真是没有切肤之痛啊!她到这时候还没有完全醒悟过来,也不可能醒悟过来,全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作祟。

胡文毅这边打电话没人接,找又找不到,社交平台留言也没见回,这是玩失踪吗?堂堂一个皇朝影业的大股东、制片人、导演,怎么可能消失得如此彻底?

但事实上就是如此诡异,同事们大多缄口不言,他们仿佛知道些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晓莉问起,他们的回答很一致:胡总忙。

连一直醉心于工作的章导都秉持同一个说辞,还警告她要集中全部精力用于拍摄,你说晓莉能不痛苦嘛,她一个刚刚出道的年轻女生,突然间遇到这么多事,而且每一件好像都不是她的本来意愿,挺不容易找到个“好心”的师兄,现在倒好,可能又要出事。

一想到会出事,她就时不时浑身发抖,试想,之前噩梦般的经历尚未过去多久,心有余悸在所难免。

晓莉开始疑神疑鬼起来:莫非有人见不到自己好,在暗处算计师兄,然后最终的目的是要对付自己?她越想越怕。

这个时候她才突然醒悟,孤立的自己依旧孤立,一旦失去了靠山,她又是孤家寡人一个,表面再风光,却抵挡不住任何风吹雨打。

胡文毅再也没有出现在晓莉搭建的小窝中,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忽然就有那么一天,《完美羔羊》杀青了,没有任何庆祝活动。然后章均导演面色阴沉地找上了她,同事们也纷纷围了过来。

见面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报警吧,胡总应该是出事了!高层通知的。”

这让晓莉倏地被击溃,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前几天,还有风言风语传出,胡文毅找上了另外的女人,她是既伤心又心存侥幸,可转瞬间,噩耗突然被证实了,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同事们都清楚,胡文毅玩女人可谓稀松平常,但章导不可能骗人,高层通报事故更不可能玩笑(胡文毅可以跟任何人玩失踪,唯独不敢跟公司玩这一套,股东又不是什么高级职务)——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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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毅的失踪同时被几股势力侦知:皇朝影业的保卫处、当地警方、管邵星调派的跨市便衣、北亭、神鹰。

因为,这已经不是秘密。

但胡文毅究竟是如何失踪的,没有人能说清楚,这个人本身就很神秘,说他狡兔三窟绝不为过。他在哪失踪的,也没人能够说清楚。

率先报警的是晓莉,但她更是蒙圈,一问三不知,警方对她的住所进行突击搜查,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皇朝影业公司的部分人员也接受了问询,同样没有丝毫线索。

但他们有胡文毅失踪的具体时间:晓莉报警前一周的星期四。也就是说,现在离胡文毅失联已过去八天,虽然胡文毅是股东,却也是小股东,当面报到不必要,电话报到还是需要的,他不可能连这点规矩也不懂。

警方照例对整个皇朝大厦进行搜查,重点也放在了胡文毅的办公室,这次搜查公司保卫处作为内部管理重要力量,也参与了行动,但结果仍旧是一无所获。公司保卫处的推论有两个:自己出了意外,或者被绑架。

他们这样推测也是有依据的,胡文毅平时生活不检点,这么多年仇人不少,有过言语冲突、发生过矛盾的人那更是数不胜数,况且本身身价也不菲,不排除歹人见财起意。

警方却首先排除了绑架的可能性,哪有绑匪七八天还不来信息要钱的,这种可能性未免太低了吧,等着警察上门?除非撕票了还差不多。

难道绑匪还有闲心养着他不成?

警方反而更倾向于主动藏匿或者被报复的初步推测,当然,这需要一系列调查取证,目前是完全没有头绪。

当地警方其实跟胡文毅打过不少交道,大多是家庭纠纷、情感纠纷、债务纠纷什么的,弄得他们头痛无比,虽然没有公然说出口,但认为胡文毅主动藏匿的人可不在少数。这要真是躲起来了,费这工夫和警力调查真是冤得很,大家都很忙,不想做无用功。

甚至有同事私下开玩笑说:“有钱人的世界,咱不懂。”

当地警方和保卫部门正在一筹莫展,神鹰侦探社不知道有何动作,北亭的压力却陡然上升了,胡文毅作为目前唯一跟进的线索,神秘失踪?这会不会太巧了点?在外围调查毫无突破的情况下,倘若这条线索断了,是否意味着整条战线将无限制拉长?

陈天宇的脑海里没来由地浮现出一位反侦察高手的影子,他不是没有遇到过高手,但能够如此波澜不惊、公然在北亭眼皮子底下从容布局的,还不多见;即便是当年的秋西,那也做不到如此风轻云淡。

他紧急与管邵星通了电话(管局长已经返回省城),管邵星的回答不出意料,但也让他失望:情况不明,正在核实。

陈天宇不相信一个大活人能够无声无息、不留痕迹地消失,更不相信胡文毅有本事在近乎众目睽睽的监控下人间蒸发。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他死马当作活马医地在侦探群里简单通报了情况,静静等待着各方回复。

率先回复的竟然是李一亭,这个平日在群里一言不发的大卧底。

不过也只是寥寥数语:我们剧组这也在疯传呢,说什么的都有。

陈天宇心下一动:都有什么说法?

李一亭回复:作孽太多,遇到女鬼,传得有鼻子有眼……

陈天宇的脸登时黑了,他可以理解一些正常的推测,仇杀、情杀、藏匿、绑架之类的,一亭肯定知道没必要说,但剧组里竟然会刮起这么一股邪风,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空穴来风,自必有风!

他在群里下了死命令:立即汇总所有监控记录,无论采取何种手段,务必将“女鬼”抓捕归案!

第六十章 竟然是她?!

负责监视晓莉的万永坤毫无反馈,监视胡文毅的旷梭提供了一条让大家更为疑惑的线索:胡文毅当天走进皇朝影业公司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后续的几天,更是无进无出,他还以为这个人真忙,吃住都在公司呢。

旷梭当然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走进这家公司,正面接触胡文毅,但皇朝影业的十一层大厦毕竟孤零零地杵在那里,四周空旷无高层建筑物,在外围监控显然是完全足够了。

反倒又是李一亭不久后发来信息:依若说,当天有几个女孩进过胡文毅的办公室,不过她并不认识,只知道这些女孩是同批海选入围的,进入办公室的时间大概是上午,每名女孩在办公室里呆了不到五分钟便出来了,后来,她也没有过多留意,她自己本人也没有接到面试通知。

陈天宇还没回复,李一亭又留言道:“名单我已经让千雅去查了,依若自己搞不定。”

这就是心照不宣,陈天宇稍稍缓了一口气。

他无条件地相信这些人,相信这些多年来共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已经比大多数警员更加优秀了,普通的警情根本不可能瞒过他们的鹰眼。

也就是说,胡文毅真的在北亭的眼皮子底下,像烟雾一样消失了!

不过,陈天宇不是个信邪的人。

什么女鬼?北亭可不是被唬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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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宇首先把依若结克尔的照片发布在群里,然后叮嘱旷梭:这是我们的的朋友,先记一下她的特征。

据依若讲,当天海选入围的女孩一共有16个,这些人不一定都是萌新,但由于初来乍到,总体还是守规矩的,公司组织面试也算正规,采取了半军事化管理,16个人由晓莉的女助理带队,不论是进出公司、就餐、等待面试,几乎都是集体统一行动。

这确实是个利好消息,因为依若正好是十六人中的一个,那么只要旷梭能够回忆起依若这个人的存在,便能够想起当时那群人中的其它候选人,还原当时的情景。

旷梭来得晚,他并不认识依若和千雅,李一亭执行的是卧底任务,自认为没必要透露的信息也便没有在群里分享,以免节外生枝。

换句话说,旷梭首先要凭记忆锁定陌生的依若,然后通过依若锁定另外15个集体出没的陌生女人……

这对一般人来讲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旷梭恰好不是一般人。

为了减轻旷梭的工作量,陈天宇只要求他提供这16个人离开公司时的状况,排查有没有存在异常:比如人数是否一致,是否有某个人行为举止反常,有没有携带可疑物品等等。

即便如此,等旷梭能够说出子丑寅卯,也得不少时间。

本来他还可以问问云集那边是否掌握到些什么,但以他对云集的了解,除非这个人主动上门,否则试图套出什么线索的可能性极低,更多的合作方式还是情报交换,但他现在手头上没什么东西能跟云集做交易。

如此希望渺茫的咨询,非紧急情况陈天宇不会去做。

利用这个空档,陈天宇思绪电转:他要把整件事好好梳理一番。

首先,肖肃的死,胡文毅的离奇失踪,两件事看似没多大关系,但胡文毅恰巧是揭开真相的一个纽带,此时失踪意味着线索中断,本身就让人浮想联翩,再加上晓莉临门一脚介入其中,不能不让人生疑;

其次,倘若胡文毅跟肖肃的死有直接关联,那么在其有所警觉的情况下,采取自我保护的措施,自导自演一场隐身术,逃避调查,以胡文毅的精明强干,他或许做得到;

再次,一个大活人如何在办公室里消失,这或许只有在密室逃脱等电视节目中听说过,可那些娱乐节目本身并没有太多可信度,大多利用镜头错位剪辑实现,只需走到镜头对面,这个人便可以消失,但现实环境不比节目录制;

再次,胡文毅有没有可能依旧躲在大厦的某个地方?他在皇朝影业工作这么多年,对整个大厦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藏匿起来让其它人找不到,不是完全不可能,但这样做,显然有悖常理,属于非常愚笨的办法;

再次,胡文毅有没有可能乔装打扮混出公司,蒙骗过所有人的眼睛,包括公司管理层?这种设想不可排除,但也存在瑕疵,胡文毅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公司名人”,他的一举一动不说倍受关注,但也熟人遍地吧?除非他瞬间换了个脸;

再次,别人不关注胡文毅,晓莉不可能不留意,那么他又是如何瞒过了身边情人的目光呢?

再次,胡文毅失踪的当日,或许只是藏匿起来,然后趁大家不留意,找了个夜深人静的时间,悄悄溜出大厦,这样便混淆了失踪时间,这种可能性也存在;

最后,也是最可能采取的万全之策便是,胡文毅找到了帮手,协助他完成这一系列的释放迷雾、金蝉脱壳……

陈天宇正是从整体入手,考虑到此案牵涉甚广,考虑到暗处若隐若现地存在着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初步判定仅凭一两个人的力量不太可能布局如此缜密,不可能把警方玩弄于鼓掌之间。

试想,让一个肖肃诡异死亡也就算了,又让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要说凶手只是单打独斗,除非他陈天宇脑子进了水。

非常可惜的是,陈天宇脑海中的这个犯罪集团完全没有具象,只察觉滴水不漏的压迫感,却令人无从查起,这种挥之不去的阴霾,久久地停留在他的心头,让他感觉无比烦躁。

当敌人隐身在团团迷雾之中,当对手只是空气、或者只是影子的时候,任何人都可能产生无力感。

千雅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陈天宇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还有那个神鹰云集,他和千雅一样都不经意地提到了肖肃这帮人,这帮人到底是谁?两人显然也没完全说实话。

不良pua除了祸害年少无知的女孩,还是个杀人越货的组织吗?除了肖肃,谁还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太多的疑团需要他逐一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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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雅的本领不是盖的,她不但拿到了16个人的名单,还弄到了16个人的详细档案资料,这让大家瞠目结舌。

不过,她拒不透露获取这些资料的途径和方法,对于这位“职业刺客”,北亭几位也只能挠头。

当李一亭把大量资料扫描上传的时候,证件照片这一项让旷梭眼前一亮,这无异于苦海中的一盏明灯,瞬间点亮了他的脑回路。

胡文毅失踪当天所有的画面开始在旷梭脑中展播,一路快进直到依若等美女团在上午10时12分进入皇朝影业大厦处定格,旷梭在浏览每一个女孩的脸,包括脸型、五官布局、耳嘴眼鼻、微表情、肌肉动作、发型等等,如同运算速度极快的电脑。

证件照几乎是纯平面的,好多细节被掩盖,比如耳朵一般都只能露出一只,脸型会因为可以摆拍而变形等等;而人是立体的,细微之处丰富庞杂,为了慎重起见,旷梭特意多花了些时间研究,顺便还回忆一下这些人的走路姿态、携带物品之类的信息。

大约30分钟后,画面继续快进,这次是在美女团出门的时间点定格,时钟显示这是中午12时48分,让旷梭稍感头疼的是,16个人虽然是同时进入公司,但并非同时离开,而是分成了三批,分别是12时48分出门9人,12时55分出门3人,13时22分出门4人,依若是最后一批出门的。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总数还是16人,说明他的记忆没有错。

排除依若,还有15个验证选项,旷梭特意将这15人的证件头像照片打印放大,务求精准看得清脸部细节,完成这些工序,花了一个多小时。

他打算对以下几个方面进行比对:

1、这15个人是否与照片一一对应;

2、进去和出来的人是否一致,虽然总数是16,但不排除还有其它公司女员工混入,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3、顺便查验一下这些人携带的东西是否有变化。

结果倒是很快便出来了,旷梭又反复核实了两三遍,才把最终报告发往北亭侦探群。

短短两行字:有1人外形特征与照片局部不符,登记姓名为米芙,进入大厦前携带黑白相间的挎包,出门时挎包重量似乎有变化,包内物品应该是有所增加,因为有些明显的鼓胀。

后面附上了这个女孩的证件照,以及一幅旷梭手工绘制的脑既视肖像复原图。这些年来,旷梭没有闲着,他专门学习了警方的头像复原技术,来配合自身过目不忘的神技,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

陈天宇第一时间收到了这份报告,看到肖像复原图时,他的瞳孔在急剧收缩。

啊,怎么会是她?!

她来这里做什么?陈天宇的心头也忍不住颤了一下。

第六十一章 秘密审讯(一)

旷梭提供的肖像侧写图显示,这个化名米芙(也可能是用了假身份证)的女孩,正是在黑龙潭投湖自尽的小雪!

陈天宇很清楚,这个女孩愿意活着,一心只是为了复仇,难道她的复仇对象会是胡文毅?可是……这与刘紫辰之前反馈的信息产生了矛盾:小雪当时说的复仇对象,是一名年轻的经纪人,而且根据她的描述,这个经纪人并没有太高的社会地位,而且年龄与胡文毅相去甚远。

不过,他当时便觉得小雪不太可能完全说实话:毕竟对小雪来讲,刘紫辰虽然机缘巧合救了她一命,但还不至于感恩戴德,有所隐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而且,小雪的离开也是悄无声息的,几乎连个招呼都没打。

小雪矢志复仇,他之所以没有嘱咐刘紫辰拦着,是因为仇恨这种东西,不可能光靠阻拦便能消解。

另外,复仇的方式也有很多种,并不一定非要杀人这么极端,也没有多少个心怀怨恨的人,真正敢杀人,我国的法律是有死刑的,同归于尽绝非良策,所有人都会权衡。

这次陈天宇之所以被触动,也是出于这么个原因,小雪是个可怜的女孩,倘若她这回真杀了胡文毅,自然难逃法网,但相比胡文毅这种败类,她搭上性命就有些不值了。

但话又说回来,仅凭小雪这么孱弱的身躯,能悄无声息杀杀死胡文毅这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吗?其中还是有很多的谜团。

陈天宇紧急联系了管邵星,将目前掌握的线索告知对方,并建议立即抓捕小雪,不能让她长时间脱离视线,目前小雪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嫌疑人。

管邵星自然没有二话,立即向检察院申请逮捕令,并派出多组警力前出,要求一击必中,务必抓获重大凶嫌。他不认识小雪,当然想不到她会是如何弱不禁风,陈天宇对于老管的部署只能报以苦笑。

由于消息准确、线索清晰,小雪当天就落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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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宇和刘紫辰均认识小雪,他们选择回避,不过警局领导特批他们在监控室观看整个审讯过程。

刘紫辰从来没当过警察,她始终对小雪抱有怜悯。

所以,审讯前,她还主动与办案刑警们沟通,希望尽量别为难这个女孩,负责审讯的是名年纪不小的女警,考虑再三口头同意了。

审讯室内。

“姓名?”

“呃,何,何晓……雪。”

“真名。”女警皱了皱眉头。

……

小雪吓得手抖了抖,半天才道:“真名……也叫何晓雪。”

女警抬头望了她一眼:“为什么你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米芙呢?”

“警……警官,我的身份证老早就丢了,这张是我朋友借给我的。”小雪脸色有些憔悴,全身上下都可以感觉到一种病态的苗条,手铐那点重量似乎都让她抬不起手来。

女警敏锐地问:“你的朋友现在哪里,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证件借给你?”

小雪显然从未进过警局,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垂着头不说话。

经验颇为丰富的女警瞥了她一眼,心想这个女人真能杀得了人?当然她也只是某一瞬间的闪念,监狱里看上去楚楚可怜的罪犯并不少,女警看了旁边做记录的陪审员,对方也是耸耸肩,表示无奈。

“不要害怕,我们现在只是例行询问,你一定不要试图隐瞒什么,这样对你没好处,如果你肯实话实说,我想你很快就可以走了。”女警柔声安抚着,软硬皆施,这是女性警察的特长。

果然,小雪脸上有了些血色,她怯怯地问:“警官,我想……问个问题,呃……我到底……犯了什么事?”

两位审讯员啼笑皆非,女警道:“你犯了什么事,应该比我们清楚。”

“我……我真不知道。”小雪呢喃着。

女警可不吃这套,大多数犯罪分子都会装模作样:“既然你自己不清楚,那么就请如实回答问题就可以了。”

小雪茫然地点点头:“好。”接着又不吭声了。

女警只好再问一遍:“借给你身份证的朋友现在哪里?是否有联系方式?”

“啊?……噢。”小雪仿佛刚刚想起这个问题,“其……其实,我这身份证是路上捡来的……”

女警显然有些恼火,她冷冷地道:“你这种态度属于不配合调查,请你认真考虑后果。”

小雪的身体战栗了一下,忙改口道:“是……是我偷来的。”她的声音就跟蚊子一样细小。

“在哪偷的?”女警紧咬不放。

“在……在宿舍。”小雪脸上红了红,“我有个朋友,她有好几张身份证,所……所以,我就偷了一张。”

女警朝身旁的陪审员道:“小张,你给她倒杯水。”

陪审员点点头,在旁边的饮水机倒了杯水递给小雪,小雪喝了一口,总算镇静了一点,陪审员笑了笑:“你别紧张,没什么大事。”

小雪望了他一眼,感激地点点头,僵硬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不少。

女警似乎打算换一种方式讯问,用硬的不知道要审问到什么时候,她想了想直接切入正题:“身份证的事,我就不问了。能告诉我你现在从事的工作吗?”

“待业。”小雪顿了顿,解释道,“我也去找过工作,可暂时没找到合适的。”

“你的学历是?”

“大学本科,但不是什么好大学。”问起这些,她的回答流畅多了。

“那你的专业呢?”

“服装设计,大三的时候还学了点彩妆,我同学都说会用得上。”

“参加过学校里的社团吗?”女警打算继续陪她闲扯一会,缓解她的紧张感。

小雪点点头:“嗯,参加过学生会,也有参加舞蹈、美术这些社团。”

“对了,我看你的年龄才24周岁,你是什么时候毕业的?”

“我上学早,其实已经毕业两三年了,现在学我这个专业的找工作不是很容易,要不就是服装厂,要不就是大公司……我也没什么背景,到大公司应聘几次,都没有成功。”

女警点点头:“现在的工作是不太好找。对了,以你的外形条件,没有考虑先去当模特,然后再从事原专业吗?”小雪虽然偏瘦,但个头接近一米七,脸蛋长得也挺漂亮,身材比例还算匀称,她才这么随口一问。

“试过,没坚持下来。”小雪有些不好意思。

“当模特确实也挺辛苦的,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

“嗯,有时候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我小时候脚踝受过伤,穿着十多厘米的高跟鞋,脚都肿了。有一次还当众摔了一跤,所以旧伤复发了……”

女警看着差不多了,她话锋一转:“这么说,你前几天到皇朝影业大厦,也是去找工作喽?”

“啊?不……不是,哦,是。”小雪猝不及防,似乎又开始紧张起来。

女警瞥了她一眼,可以感觉到,这回小雪并没有浑身发抖。

第六十二章 秘密审讯(二)

审讯正式开始。

女警看小雪的状态还算正常,决定乘胜追击:“你到皇朝影业应聘,见过胡文毅吗?”

“不……不认识这个人。”小雪低下了头。

“真不认识?你想清楚。”

小雪抬起头,目光正好与女警坚定的眼神相撞。

她虽然胆怯,但并不傻,既然进了警局,有些事肯定是瞒不住了。

小雪此时似乎也下定了决心:“警察同志,我跟您说实话吧,这个人我确实认识,我去皇朝影业也是专程去找他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不认识?”女警不放过。

小雪呢喃道:“因为,因为……我有点怕。”

“怕什么?”

“我……我听人说他……失踪了,我怕会牵连到我。”她偷偷瞄了对面的女警一眼,补充道,“你们别误会,我可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担心。”

“哦,你去找他做什么?”女警切入正题。

小雪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愤怒,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他是我的丈夫,所以我找他问点事。”

女警脸上也略显讶色,刘紫辰跟她简单讲过小雪的经历,也猜测小雪的投湖自杀可能与胡文毅有关,但“丈夫”这个词,让她稍感疑惑。

“你的意思是说,你跟胡文毅是合法夫妻?”

小雪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我们一起生活了将近一年。”

“那领证了没有?”女警敏锐地问。

“领……领了。”小雪吞吞吐吐。

“领了就是合法夫妻,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小雪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坦然道:“不是我们一起去领的,而是他给我的。”

“这样啊?”女警也有些莫名其妙,听上去显然有些蹊跷,“能让我看看你们的结婚证吗?”

小雪为难道:“我没带着,不过……我用手机拍了照。”

“小张,你去拿一下她的手机。”陪审员走出了审讯室,不一会,他就带着手机回来了,小雪用指纹解了锁,小张在旁打开相册,照片不是很多,很快便找到了大红的结婚证。

女警接过,看了看也不由皱了皱眉头,从照片上看,结婚证钢印、红章、照片都清晰可见,应该是真的。

她正想说话,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对小张道:“你去技术科查一下编码。”

小张点点头,拿着手机走了。

小雪疑惑道:“这证,有什么问题吗?”她的心里也有些忐忑。

“等一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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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很快便返回审讯室,他进门坐下后,缓缓道:“经过核实,你的那本结婚证是伪造的,编码根本不存在。”

小雪惊讶地张大了嘴,女警发现她虽然表情很惊讶,但情绪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她也觉得有些奇怪。

“果然是假的,果然是假的。我说他怎么可能突然改邪归正。”小雪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宣泄着什么。

小张在旁道:“我们的技术员发现,你的那张结婚证的手机拍照,其实是这两天才照的。能说说为什么吗?”

“……”

小雪恨恨地咬了咬牙,半晌才道:“警察同志,关于结婚证的事,我等会再说。我现在就把实话全告诉你们吧,如果你们真能找到他,我希望你们能把这个大魔头绳之于法。”

两位审讯员相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些许欣慰。

“胡文毅这个人,表面上特别怜香惜玉,其实被他祸害的女人不计其数,光我知道的就不止两位数……你们或许会奇怪,对于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还想着跟他结婚。”小雪的眼眶红了红,但并没有落泪。

她继续道:“每一个认识胡文毅的女人,刚开始都会被他的伪善所欺骗,他总是能急你之所需、救你于水火,就仿佛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有求必应……当时我刚刚出道,对自己学的专业不甚满意,被同学怂恿一心想往演艺圈发展,不小心便着了他的道。”

“年少无知的我把他当作了世界上最好的人,对他死心塌地的。我猜你们肯定笑话我,为什么会这么稀里糊涂被他当作玩物?……但当时我确实对他极为感激,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是他给了我一线希望。”

……

监控室那边,刘紫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天宇,她这次说的,跟上一次的故事,完全不同。”她忍不住出声道。

陈天宇点点头:“或许咱们小看这位弱女子了。”

“我能进去直接问问她吗?”刘紫辰朝着站立身旁的警局领导问。

这位警局领导迟疑了一下,显然有点为难。

陈天宇连忙摆摆手:“你先别急。审讯是讲流程的,咱们贸然出现,很有可能弄巧成拙。如果说小雪这个人能够把谎话张口就来,那么必然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即便你进去质询,她也能立即编一个新的故事……”

“那怎么办?任由她胡说八道吗?”刘紫辰道。

陈天宇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半天才道:“现在还不能肯定她说的是假话……毕竟你和她之前的谈话是非正式的,而这里是警局。不过,咱们追查的是胡文毅的下落,跟小雪自己的遭遇关系不大,最好不要让她花大量的时间诉苦转移视线,不如直接问重点……”

警局领导一直在旁听着,闻言插话道:“这个没问题,我跟里面交待一下。”

陈天宇点点头表示赞同。

警局领导拿起红色的电话机,与正在审讯的女警说了几句,女警按惯例啥话也没讲,只是嗯嗯了两声。

挂断电话后,女警问小雪:“前因后果我们清楚了,你说你去找胡文毅问点事,面试那天你跟他见面了吗?在哪里见的面,具体问了什么事?”

小雪的诉苦告一段落,她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不过对于警察的问话,她还是挺配合的。

“我当然见到他了,而且这本结婚证,就是他昨天在办公室,亲手交给我的。”她顿了顿,“他还送给我一套高档化妆品。”

原来她出来时,包里装了化妆品,听上去倒还合情理。

“这么说来,你们和好了?”女警疑惑地问。

小雪突然哽咽道:“我也以为我们和好了,谁知道他竟然给了我一本假证!……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还是被他骗了……”

第六十三章 秘密审讯(三)

女警经验丰富,她提出了另外一个疑问:“这么说,胡文毅早就知道你要去找他,还准备好结婚证、贵重礼物打算跟你重修旧好?你们之前见过面吗?”

小雪却摇摇头:“为了找到他,我乔装成海选入围的学生,他怎么可能提前知道,知道的话肯定躲着我了。我就是要让他避无可避……”

“听说你是找他复仇的?”女警盯着她的眼睛问,刚才电话里她已经基本了解内情。

没想到小雪很坦然地道:“没错,他把我害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当然不能放过他,可以的话,我宁愿与他同归于尽。”

女警眼睛一亮:“你打算怎么跟他同归于尽?”

“你别看他平时很精明,就跟狐狸一样,但看到漂亮女孩子腿都软了。他习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试女孩,方便上下其手,这时候,他肯定没什么戒备,所以我进去的时候专门带了一把刀。”小雪恨恨地道。

这下连女警都惊讶了:“你打算杀了他?”她没想到小雪会毫不避讳,警方也根本没有查到她的刀。

“有这个想法。”小雪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冷静。

女警问:“只是想法吗?你的刀现在放在哪里?”

“只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我回去以后又放回厨房里了。”小雪轻描淡写地道,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你住在哪里?请告诉我具体地址。”

“我是刚刚租的房子,就在春花路那一带,不太好找。如果你们想去,我可以带路。”她说的地方是个城中村。

女警着实思考了一会,半天才问:“胡文毅就拿了一本假结婚证,便让你放弃了杀他的企图吗?这有点说不过去。”

小雪恨恨地道:“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我看他拿出结婚证的时候,真以为他改邪归正了,当然就有点下不去狠心。”她说得好像不是杀人,而是任性了一回。

女警无奈道:“你知道杀人是重罪吗?”

“知道,不过我杀他算是为民除害,我都死过一回的人了,也不怕跟他一起死。”小雪说这话,几乎就是脱口而出。

女警点点头,她在考虑措辞,对于这样一个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女人,需要些审讯技巧。

“这么说你并没杀他。”女警先确认一下这件事。

小雪颔首:“这次没杀成,我被骗了。”

女警差点说“你这是谋杀未遂知道吗?”,但她还是忍住了,这女孩显然是个地地道道的法盲。

“那你知道胡文毅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吗?告诉我具体时间。”

小雪想了想:“我出来以后,还有好几个女孩进去面试,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当时我突然拿到结婚证,脑袋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是几点。”

“我猜他或许是躲起来了……”她好像是随口说了一句。

女警当然听得清楚:“你说他躲起来,有什么依据吗?”

“没有,我是猜的。”小雪连忙摇头,“他经常这样,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经常玩失踪,有时候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不见踪影。我现在知道了,他大多数时候是去找别的女人了……”

女警问:“这么说,你知道他还有其它的藏身地点,能说几个具体地址吗?”

小雪再次摇头:“我那时候年幼无知,根本没往这方面想,也不可能去追查什么的,每天只是等,有时候还会自己哭一会。”

“这么说,你听到胡文毅失踪的消息,也是认为他又去找别的女生了。”

“对。”小雪点点头,“不过我听说这次有警察在找他,我就拿不准了。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别说警察,公司都不会管他的私生活。”

女警点点头,总体来讲,这些话的可信度还是有的。

她忽然心中一动,随口问道:“就凭你一个人,想杀胡文毅显然做不到,你有带帮手吗?……或者说,有什么人在背后指点你,给你出主意?”

“帮手?……”小雪突然沉默了。

她的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道:“在这个城市,我谁也不认识,我的确是一个人去的。做好了死的准备,打算跟他同归于尽,就算我杀不死他,我也不能让他好过。”

(在监控室内守听的陈天宇感觉眼皮跳了跳,他不期然地想到了一个人,难道神鹰云集也行动了?小雪的突然出现本来就不太正常,难道是他指使小雪做这种飞蛾扑火的事?以云集的行事风格,不能完全排除,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云集的棋子。而能够侦知小雪过往的,也就是神鹰侦探社了。)

女警并没有继续追问,她确实是心血来潮才有此一问。

她低头写了几行字,然后整理手头上的材料,看样子这次审讯即将结束了。

小雪看着她的动作,突然怯怯的问:“警官,……等会我能走了吗?”

“不可以,我们还需要你继续配合调查。”女警抬了一下头,又继续忙自己的,这是签发了逮捕令抓回来的嫌疑人,怎么可能随意放了。

女警忙完了,又道:“你要是还有什么遗漏的,或者想到了什么,随时告诉我们,记住,只有说真话才能让你顺利离开这里,明白吗?”

“明……明白。”小雪战战兢兢地道,“我说的全是真话。”

女警站起身:“希望如此。”

“我们会核实你说的每句话,包括你提供的所有佐证,当然,你还有机会再说点什么,现在说算是坦白,我们查出问题可就罪加一等了。”女警似乎对这个遭遇不幸的女孩也有些许不忍。

最主要的是,女警就是本地人,在警局工作多年。关于这个“浪荡公子”胡文毅,她也听闻了许多不堪的传闻轶事。

小雪认真想了想,忽然道:“你们刚才搜走的那串钥匙,有一把是我和胡文毅曾经的住房钥匙,前段时间我就住在那里,当我决定和胡文毅来个生死了断以后,就搬出去租房住了。你们觉得可疑的话,可以去看看。”

“嗯,具体地址在哪里?”女警没想到真有意外收获,这可省了不少事。

小雪没有再犹豫:“东三路碧湖小区3栋80房。”

第六十四章 又是一桩凶案

东三路是条偏僻但宽敞的大马路,碧湖小区也是个高档的小区,现在的人都喜欢住在离闹市区远一点的地方,图清静,反正小轿车已经是标配。

据说,这里的房价已经到达万一平的程度。

至少碧湖小区肯定能到这程度,因为小区里真的有个很大的人工湖。

所以这里是个标准的富人区,但让陈天宇疑惑的是,他们站在门外观察了半天,保安严密的碧湖小区却并没有多少人出入,进入小区后,这种情况更加明显,游乐场、湖边、草地、健身器械场、图书馆都没有人员活动的迹象。

现在已经是晚上8点多钟,但小区内亮灯的寥寥无几,旷梭一时兴起数了数,面前这栋足有24层楼高的商品房,亮灯的仅有三十来户。

难道这些人都过夜生活去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多少人住?

随同前来的警员说,这个小区是个新小区,开盘才两年多,因为房价偏高,一般人肯定买不起,但市里有钱人到底有多少,这也没有准确统计过。

现在的隐形富豪太多了,谁能搞清楚。

跟着进来的保安一直沉默不语,没人问话就绝不主动回答。陈天宇看了他一眼,大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家伙肯定是替开发商服务,不敢乱说。

沿着人工湖往里走,整个人工湖一片死寂,没有虫叫蛙鸣,湖里倒是养了鱼,但一点活力都没有,懒洋洋的,看来很少人投喂。

3栋在小区西面的中间区域,小区绿化做得不错,几人穿过进楼的花草小径,在一楼刷开门禁卡,坐电梯上8楼,整个过程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当真仿佛死城一般。

电梯速度很快,关键是无人上下,到8楼几乎就在瞬间。

这是一梯两户的大户型,80的房门紧锁,但门口摆放着一个鞋柜,都是一些不常穿的鞋子(现在的商品房一般都有入户花园,但大多数人不会把旧鞋破鞋臭鞋摆在里面);802同样没有亮灯,门口也没看到鞋架之类的东西,甚至都没有任何杂物,整个楼道里干干净净,看来02房是没有住人。

陈天宇依旧没有吭声,他现在还不想弄出任何动静,万一80有人呢?

谁也不能确定,现在手里有钥匙,他就想默默走进去。

钥匙插进锁孔,并没有听到咔咔的解反锁声……

门一下子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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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户花园只有一个鞋柜,灯没有开,万永坤摸了半天并没有找到电源开关,陪同前来的几名便衣警察连忙掏出警用手电,小心翼翼地在前面扫探。

通过入户花园就是客厅,手电交叉照射之下,客厅空空荡荡的,不过借着亮光,万永坤终于看到了开关的位置,他正想开灯,陈天宇摆摆手制止了他。

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这是套两百多平的大房,客厅餐厅都有四五十平方,也就是说,客卧书房正常会有五个左右,一名警员拿手电扫了一下,果然看到了四个紧闭的红木房门,拐角里似乎还有一个门。

物业保安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很低:“最里面是主卧。”

陈天宇点点头,他朝万永坤和旷梭挥了挥手,两人会意地直奔主卧,而几名警察分别守住了另外几个门。

陈天宇有种直觉,屋里应该是有人,只是不知道在哪间卧室而已。

虽然时间很短,但他清楚地看到餐桌上摆着两个高脚杯,杯底还有一丝暗红色,大概是装过红酒;餐桌上还有几碟小菜,似乎刚刚吃过的样子,椅子也拉开了一半,并没有摆放整齐。

只是不知道这屋里的人,为什么至今都没有丝毫动静。这么多人闯进来,多少会有些声响,难道屋里的人睡得如此之沉?

可现在才晚上8点多,并不是睡眠的时间段。

一阵若有若无的恶臭钻入陈天宇的鼻孔,他陡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开门!”他低喝了一声。

五个房门被同时打开,四个都是空无一人,但主卧里喷涌而出的恶臭,差点把万永坤和旷梭熏晕倒地,紧接着是一群苍蝇。

两人用电筒照了照,主卧的大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具尸体!

苍蝇四处乱飞,大家慌乱地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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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毅死了,就死在主卧的床上,就穿了条短裤,几乎光着身子。

脸上血肉模糊,身体浮肿胀气,看来已经死去好多天,尸体上早已布满了蛆虫,这次来的都是外勤警员,满屋子的恶臭,个个都不太愿意进入。

其中一位联络员正在用手机给警局汇报情况,挂断电话后,联络员跟陈天宇说领导和法医马上就到。

陈天宇在屋里站了会,也有点难以忍受,他不像李一亭,并不是一线刑警出身,这种情况实在不多见。

大家都在等他的指挥,他却忽然心中一动,先拿起手机给许荆南拨了一个电话,情况越来越复杂,他少不了这位技术精湛的得力干将。

不想许荆南居然正在往这里来,他上次回去以后,还一直挂念着这边的事,生怕仓促间遗漏什么,所以手头上的事一忙完,立即又往这里赶,看看能帮上什么忙,说来也是巧了,他才刚刚走出机场,陈天宇的电话便到了。

“四哥,你让他们等我一会,这回我可不能错过了。”许荆南急切地道。

陈天宇强笑道:“路上小心,说不定你还能比市里的法医早到。”他说得也不假,这个小区比较偏僻,所以离机场很近。

“你刚下飞机能出现场吗?”陈天宇担心地道。

许荆南也笑了:“这种事我碰见得多了,你就放心吧。我没那么多穷讲究……”他很快挂断了电话,想来是打车去了。

陈天宇把定位发给许荆南后,立即给现场的几名警员下令,所有人都先退出80室,尽量不要破坏现场,大家依言行事,并在楼道里拉起了警戒线。

客厅的灯打开了,整个房间总算亮堂些。陈天宇随意地扫了几眼,并没有发现特别醒目的东西,他也默默退出去。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等待法医们的到来。

第六十五章 重大发现(一)

许荆南果然比市里的法医来得快。

所以他先进去逻了一圈,大概十分钟后,警局的人马也到位了,但有一套程序要走,所以当许荆南慢悠悠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带队领导也惊了一下。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带队领导质问道,他见许荆南穿着便装。

许荆南不慌不忙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并出示了官方证件,幸好这位领导还听说过他的名字,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陈天宇向这位领导申请,让许荆南参与现场勘验,对方犹豫了一会才勉强同意,这不太符合规矩,所以他要求只能在旁观看。

许荆南并没有什么意见,或许他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这场勘验没有花太长的时间,但在当地警方勘验完后,许荆南还专门对整个1802房进行了搜查,包括一些通道窗户、厨房卫生间等不显眼的部位,而且他还让物业公司打开了1801房进行了巡查,楼道里和应急出口同样进行了巡视,他是个非常较真的人。

到最后,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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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荆南的勘察结果并不能写入报告,但对于北亭来讲,他的勘验便是权威了。

在官方现场勘验报告尚未出炉之前,陈天宇想让许荆南提供些线索。

“四哥,幸亏你及时通知了我。”许荆南擦了一把汗,庆幸地道。

陈天宇笑道:“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详谈?”

许荆南点点头:“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小区里有个很大的人工湖,不如我们到湖边的小亭子坐坐吧。”

北亭几人来到小亭子,亭子内没有灯,但周围映射的灯光和不算明亮的灯光,还是让他们可以看清彼此,四人摸出烟,先好好享受了一会。

他们确实很久没有在一起共事了,但此时显然并非叙旧之机。

还好,四杆烟枪还是有“共同语言”的。

烟灭,陈天宇才道:“荆南,说说吧,有什么发现?”

许荆南点点头:“尸体勘察这块我就不说了,你们很快就能看到尸检报告,所以胡文毅死亡的准确原因还无法定论。”

“四哥,你说这个房子之前有一位女孩住过?”他问。

陈天宇点点头:“应该是的,而且是一个人住。”

旷梭在旁插话道:“四哥,我忘了告诉你。经过房源调查,之前1802房的户主名字是胡文毅跟何晓雪,但据房管局那边的消息,这个胡文毅在几个月前办理了过户手续,现在房产证上只有胡文毅的名字。”

“这样啊?”陈天宇没有多说什么。

许荆南想了想才道:“首先,这个小区靠近机场,应该说是相当偏僻,而且入住率不高,你说一个女孩在这鬼城里单独居住,可能性不太大。从现场情况来看,也基本能佐证了这一点,这房子并不是一个常年有人居住的模样,除非这位女生已经懒到极点。”

万永坤讶道:“何以见得?……我刚才明明看到客厅里还摆着女士拖鞋。”

许荆南笑起来:“从表面上看,整个房子还算清爽。但大家都知道,如果有女生住在这里,电视柜沙发底下不至于会有蜘蛛网吧,而且看蜘蛛网的厚重程度,少说也有一个月以上无人居住。而且,你说的那两双拖鞋,毛面积灰有些严重,不太可能是经常穿的鞋子。”

“呃,这么说何晓雪撒了谎?”万永坤奇怪地问。

许荆南不置可否:“那也不一定,这有三种情况,一种就是女生真的懒,另外一种就是她把日常用品带走了,第三种就是她的确住过,但不是最近。”

旷梭闻言赞同道:“何晓雪说前几天才搬走,显然不太可能。”

陈天宇没有发表意见:“其它的情况呢?一起说说再综合判断吧。”

“好。”许荆南想了想,“从胡文毅的死亡情状来看,他应该并未与人搏斗,根据你们在群里发的信息,死亡时间应该就是在七八天前,也就是他失踪当天便已经遇害,当然,准确时间还得等法医出结果。”

“从尸体表面看,并未发现明显外伤,但有轻微中毒迹象,毒物分析需要点时间。虽然床头柜上摆着一只空瓶的安眠药,但仅从体表情况分析,中毒状况都与服食过量安眠药有明显区别。”

“所以,我估计胡文毅的中毒,跟餐桌上的两杯不明液体有关系,那个他们也提取了。餐桌上的菜品很普通,但很有可能只是外卖,制作比较粗糙,不像是家庭开伙;我特地看了看燃气灶,最近显然也没有动火的迹象。

“我没有找到外卖的包装物,在楼下的垃圾桶里也没有发现,要不就是保洁员清理过,也或许是嫌疑人顺手带走了。”

“我也没有在任何地方找到酒或者饮料,所以不能判明酒杯里的液体究竟是什么成分,应该也是被嫌疑人同时带走。”

“主卧里东西不多,我在抽屉里找到了几只安全套,没有开封,但有一只掉在了床铺底下,位置比较隐蔽;照理说,房间里应该有几本书什么的,实际上并没有发现,书房里倒是有些大部头,可这些书页面全新,摆放得整整齐齐,丝毫没有翻阅过的痕迹。”

“几个衣柜里空空如也,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霉味挺重;只有主卧的衣柜里有两件女士内衣,我同事他们也提取了。整个房子地面都很干净,可能是拖过,我猜脚印什么的应该是提取不到。”

“防盗窗是完整的,而且安装的是高档防盗网,要从外面进入,可能有些困难,也没有找到任何被破坏的痕迹;飘窗上没有太多积灰,我估计也是刚刚被擦过,因为这跟其它几个房间的飘窗干净程度不太一样。”

“整个房子的状态总体来说,是有些反常的。”

“大概就是这么多了。”许荆南说完,似乎也在思考。

旷梭奇怪地问:“听你的意思,这名嫌疑人好像是从容不迫地完成了这次凶杀,然后轻描淡写地离开了。”

“其实还不能确定是凶杀。”许荆南严谨地道。

陈天宇突然道:“你是不是还有其它的发现?”

第六十六章 重大发现(二)

“剩下来的就是我的猜测了,可我现在是名法医,无科学证据的推测属于法医大忌。”许荆南冷静地道。

陈天宇笑道:“我让你马不停蹄地赶来,想听的正是你的猜测,这些年你被条条框框的东西束缚,思维明显没有以前活跃了。”

许荆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西方鉴识技术接触多了,人确实容易刻板,再加上我们有严格的纪律,法医不得参与刑事侦查,久而久之,脑袋就有些迟钝了。”

万永坤在旁笑谑道:“要不你出来跟我们跑江湖得啦,现在手艺也学精通了,还待在里边干嘛?养老啊?”

许荆南苦笑:“想出来能有那么容易吗?再说了……我要是真加入北亭,或许连第一时间接触尸体都做不到。”他说的可是大实话。

万永坤不以为然地道:“最多我们先出现场呗,他们那么慢吞吞的。”

陈天宇连忙制止他们的闲侃:“鉴识科学讲究的是一切以证据说话,不代表任何立场,既不能偏袒嫌疑人,同样也不能偏袒受害者。荆南,你的坚持是对的,没有严谨的态度,根本就做不了法医这行,现在时代不同,咱们的观念也应该与时俱进了。”

“好了,还是说说你的推测吧?你们俩别瞎起哄。”他拉回正题。

许荆南点点头:“从勘察情况分析,我尝试进行一次粗糙的现场重建。当时屋内应该至少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胡文毅,而另外一个,应该是名女子。虽然现场并没有遗留多少女性特有的痕迹,但我从一只酒杯上提取的指纹情状观察,嫌疑人为女性的可能性较高。”

“这名女子临时和胡文毅见面,并且专程带来了红酒和外卖,很可能是叙旧。两人边吃边聊,胡文毅忽感不适,于是到主卧休息,不久后便中毒身亡。女子打扫了整个房间,收走了外卖包装、红酒,不慌不忙地走了。”

“整个犯罪过程非常平和,既没有任何肢体冲突,也没有发生过搏斗。”

陈天宇若有所思地道:“我刚来到1802房时,发现房门并未反锁,也就是说这名女子实际上并没有房门钥匙,她进入房间的方式,是胡文毅主动开的门,这名女子跟胡文毅应该是比较熟捻的。”

旷梭忍不住插话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女人的心理素质可真是太强大了,杀个人如此轻描淡写、不慌不忙。”

万永坤奇怪地道:“那这件命案不是很简单吗?嫌疑人的指纹留在了酒杯上,咱们只要顺藤摸瓜,再配合上其它辅证,警方很快便能锁定她的身份。”

“嗯,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许荆南忽然话锋一转。

他继续说道:“案情过于复杂或过于简单,往往都存在人为掩盖的可能性。试想,嫌疑人既然能够想到打扫房间,带走外来物品,那为什么不顺便把留有指纹的酒杯也带走呢?……我刚才也说了,这名女子要不就是惯犯,要不就是具备很强的反侦察意识,犯下常识性错误的机率微乎其微。”

万永坤不以为然地道:“你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或许这个女人懂一点基本作案手法,但并不是每件事都考虑那么细致,再或者她临时有急事,没有想到还漏了只酒杯,毕竟世上不可能存在绝对完美的犯罪。”

许荆南没有驳斥的意思,反而赞同地道:“没错,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陈天宇摇摇头,回忆道:“我记得主卧的床头柜上,还有一瓶安眠药?”

“的确是有一个空的安眠药罐子,盖子也是打开的。”

“你还说中毒特征并不符合过量服食安眠药造成。”

“对。”许荆南很肯定地道。

陈天宇叹道:“也就是说,嫌疑人很想让别人误认为胡文毅是自杀的?”

“现在看来,自杀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陈天宇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他冷静地道:“毋庸置疑,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有条不紊、从容不迫,但偏偏手法非常拙劣,而且还不小心留下了明显的指纹痕迹,是这个意思吧?”

“呃……”许荆南欲言又止。

陈天宇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表示有话直说。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多见,但如果抛开物证单纯进行推理,又容易陷入逻辑的怪圈,有悖于科学精神。万一案情的确很简单呢?……”许荆南迟疑道。

陈天宇笑着道:“咱们现在并不是破案,那是刑警们的事,即便分析错了,也无关痛痒,我知道你们法医并不提倡过度推理,权当玩个游戏好了。”

“呃,游戏?”许荆南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便领悟过来:“我懂了。那好,我说另外一种可能,你们也帮我分析分析……倘若凶手是一位精通犯罪技巧的人,那么他肯定是不会犯下常识性错误,唯一的解释便是故布疑阵,混淆试听。”

“凶手留下酒杯,并且在主卧的衣柜里留下两件女士内衣,全都是提前策划好的,因为这个人知道什么应该留,什么应该清除。于是问题便出来了——酒杯上的指纹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凶手的,凶手真正用过的东西已经全部带离,现在我们看到的状况,全部都是伪装出来的。”

“所以,当时房间内很有可能是三个人,而不是两个。”

万永坤讶道:“这第三个人又会是谁呢?……哦,不对,这第二个人又是谁呢?我有点懵啊。你是说有两个凶手,这也不合理啊,暴露了一个,另一个人还能跑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许荆南连忙纠正道:“我的表达可能有口误,应该这么说。我推测,房间内当时确实只有两个人,但存在第三个人的痕迹。而第三个人的痕迹,是嫌疑人故意用来混淆视听的。”

万永坤虽然明白了,但仍旧挠挠头道:“哎呀,绕得我难受。直接说凶手带了只别人的杯子来就完事了!”

旷梭讽刺道:“你个大老粗,非来凑什么热闹,真是。”

大家都笑了起来,案情经过这样的思想碰撞,已经逐渐明朗清晰起来。

许荆南忽然正色道:“坤哥,不是我故意要绕,而是经过大家的探讨,我觉得如果真有人从中设局,那恐怕还有无数的可能性……”

万永坤讶道:“什么意思?”

旷梭插话道:“荆南的意思当然是,或许当时真的有第三个人在场,也或许有第四个人在场,既然痕迹被抹除,这些就不好判断了。”

万永坤忽然随口道:“照你们这么说,凶手也不排除是个男人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天宇的脑海里不期然地又浮起一个人的影子,这个人虽然不太可能是凶手,但却是个布局的高手啊。

何晓雪既然主动把钥匙提供给警方,为什么又要隐瞒早就搬走的事实呢?且不论她有没有这个常识,光看她胆战心惊的模样,显然不是装出来的。

他从一开始就有点怀疑何晓雪去皇朝影业的真实动机,初看上去没有什么破绽,但仔细琢磨又觉着很不对劲。一个已然决绝到投湖自尽的人,会被一本假结婚证感动?爱情真有如此魔力?

……

除非,这里根本就不是何晓雪的住所,而她的关键供词,也是经过某位“业内高人”指点的!而能够牵着警方和北亭鼻子走的人,几乎屈指可数。

那么,除了神鹰云集,还会有谁?

这个人究竟是稳操胜券,还是在玩火?

第六十七章 另辟蹊径

陈天宇这边紧锣密鼓进行调查,刘紫辰并没有打扰,也没有参与,她有自己的打算,出命案现场不是她的强项,所以想试试能否迂回协助。

北亭的每个人都非常有默契地在各司其职。

肖肃的“自杀”,胡文毅中毒身亡,现在均没有太大进展,警方根据现场勘察报告,重新提审何晓雪,但何晓雪仅承认自己记错了居住时间段,后来调取物业监控,证实何晓雪搬走时间为2天前,后来从未在监控出现过。

而让人奇怪的是,胡文毅死亡当天,监控里只出现了本人进入栋架空层的录像,却再无第二个可疑的人,真是见鬼了!

凶手究竟是如何避过监控,提着外卖进入胡文毅房间的呢?警方正在紧急排查,小区虽然高档,但在监控系统的投资上明显偷工减料,只能万幸唯一一个能够看到栋的摄像头没有坏。

前后数天的监控录像都要查,小区内其它部位的摄像头也要查,目前警方工作量很大。

至于何晓雪,有小区监控证明她离开,也没有任何明确证据证实其杀人,这就很是难办了,到了规定时间,也就该放人了。

所以,一直没怎么露面的刘紫辰,这些天忙着筹备件大事:她和沈明月要去平台面试,然后开个直播间。

这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源于陈天宇的一句玩笑:你现在名声在外,不如开个直播。

在案件侦破陷入僵局的现在,这句玩笑突然有了些实际意义,案件似乎跟娱乐圈息息相关,那能不能通过现在很火的直播找到些线索呢?

试试看吧,她想。

从来没有想过会开直播的她着实手忙脚乱,筹备工作异常繁琐和陌生,还好沈明月是个潮人,偶尔还会拍拍短视频,看看直播,大概清楚怎么操作。

沈明月是在第三天左右赶到的,她手头还有些北亭材料工作需要收尾,所以来得最晚,但一来就正好赶上刘紫辰的“好事”。

两人有了伴,心情明显好很多,这两天她们边开着玩笑,边在网上等待审核通过,以两人的外形气质条件,平台自然不会拒绝,所以第二天下午,属于她们的直播间便顺利开通了。

房间号17,主播由两人轮流担任。

“17走一走,17走一走……”沈明月调皮地试着音,这回配置的话筒摄像头什么的,质量还是不错的,小房间布置得也相当温馨,“财务大臣”刘紫辰在旁看着想笑。

直播间里其实并没有人,也还没正式上线,不过可以在耳机里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这种感觉还挺奇怪的,声音通过网络绕了一圈回来,总感觉多了几分空灵之气。

刘紫辰笑嘻嘻地问:“怎么样,明月,还满意吗?”

沈明月还在继续捣鼓,闻言点点头:“还凑合。”

“你这要求还不低呢,就这么点东西,我可花了不少银子。”刘紫辰无奈道。

沈明月乐道:“硬件设备应该是相当不错了,不过呢,还不知道进来的人想看什么……其实吧,我看好像少了点道具什么的。”

刘紫辰赞同道:“我正想问你呢?咱们应该表演点什么才好,不能就这么干坐着说话吧?”

“唱歌啊,现在十个主播有九个靠唱歌。”沈明月蛮不在乎地道。

刘紫辰凝重地道:“唱歌我不太行呢,你可以吗?”

“还好,唱歌就交给我吧。”沈明月信心满满地道。

刘紫辰忽然心中一动,她拿不准地道:“我读书可不可以?……”

沈明月噗呲笑出声来,她乐不可支地道:“读书?!我没听错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直播读书的呢。”

刘紫辰却颇为认真地道:“朗读者听说过吗?可以朗读图书,也可以朗读诗歌,实在不行就讲故事……”

沈明月的头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她反对道:“这个肯定不受欢迎的,你不想想来看直播的都是些什么人呀,一种是看美女,一种是看新奇,特别小众的一些或许才是来学习的,可咱们也不能把自己弄成小众呀,那样的话,怎么可能会被星探们看上?”

刘紫辰听她说得在理,也蹙着眉头有些左右为难。

“可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才艺了呀,难道真要穿着暴露点……”她在心里打了个寒颤,现在才感觉到这件事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沈明月也想不出好办法,毕竟现在刘紫辰那个“五千年一遇美女”才是最大的噱头,靠自己唱歌,恐怕也得烂大街。

唱歌的太多了,想混出头或许也有可能,但肯定短时间做不到,这样的话就与一夜爆红背道而驰了。

“那怎么办?”沈明月沮丧地道,“现在这社会,不能吸睛必然死路一条。”

刘紫辰陷入了沉思,自己或许真的有些冒进了。

“新闻的热度已经不管用了吗?”她自言自语道。

沈明月无奈地道:“这件事发生都快过去一个月了,要是刚刚发生还差不多,关注的人多,现在几乎都搜不到这条新闻了呀。”

“那倒是。”刘紫辰同意她的判断,靠新闻来爆红显然有些过于理想化。

“咦?”沈明月忽然眼前一亮,“其实,二次新闻也可能爆红哦!”

刘紫辰不解道:“什么意思?”

沈明月扑闪着眼睛,神秘兮兮地道:“紫辰姐,要不咱们来演一场戏?”

刘紫辰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忐忑,这家伙古灵精怪的,她又要搞出什么鬼名堂,怎么感觉后脊梁骨冒凉气呢?

沈明月一本正经地道:“紫辰姐,你还记得我曾经当过记者吧?”

“你不是网站编辑吗?”刘紫辰啼笑皆非。

沈明月吐了吐舌头:“其实,我在xx文学开时尚专栏的时候,小编和记者是随时随地转换的。你还记得我曾经采访过李一亭神探这件事把,我可是死缠烂打才把他拿下的,那时候的李大哥可是古板得很。”

刘紫辰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扯这么远?”

“我想重新当一回前线记者,去探寻五千年一遇的美人鱼呀!竟然还被我找到了,你说能不能成为爆款新闻?”沈明月掩着嘴偷笑道。

刘紫辰登时恍然大悟,这还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啊!

第六十八章 圈粉无数

一唱一和本来就是两人的拿手好戏。

17直播由此变成了三部分:第一阶段由移动直播开场,沈明月主播,主要讲的是她看到美人鱼出世的新闻后,探寻真相的迫切愿望,并用摄像头带领粉丝踏上了寻梦之旅;以沈明月的能说会道和逆天颜值,粉丝很快从零突破了四位数,沈明月趁热打铁,在某短视频平台发布了一段令人鼻血横流的美人鱼合拍小样,配上当前最流行的西瓜小曲,优哉游哉——

噌噌噌,粉丝群从四位数突然跃升为接近10万,而且还有继续增长的趋势,平台的用户量真是惊人。

这才用了不到三天时间,不过这还远远没有达到沈明月的预期,她的目标是一千万!还早着呢。

第二阶段,她精心炮制了一个“探访美人鱼”短视频系列,每天发两条,不停积累人气,故意在古城附近绕圈圈,吊人胃口,顺便还介绍美食和景点,就在人气不断攀升的时候,她还意外地接到了好多饭店、商铺、景点的宣传邀约,沈明月欣然接受,一箭双雕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至少把买设备的钱加倍赚回来了,最近北亭的经费可是捉襟见肘呢。

直到她死马当作活马医,抱着侥幸心理,“误打误撞”再进黑龙潭公园为止,此时平台粉丝数量早已突破了百万级别。

然而,增长遇到了一次瓶颈,这还在沈明月的预料之中,她开始当起了“标题党”:“究竟是五千年一遇,还是梦回秦朝?”“小伙伴们惊呆了,美人鱼竟然再次现身黑龙潭!”“震惊现代社会的几件大事——美人鱼事件”“环境污染给我们敲响了警钟——鱼类已开始变异!”……

每发一条亮瞎眼的新闻,刘紫辰就得笑上一会,你说这玩意有人信吗?

你还别说,不但有人信,还有人追踪这个事件,亲自跑到黑龙潭一探究竟的猎奇者不在少数,这些人来了以后,虽然没有看见什么“美人鱼”,但配合意识相当强,各路人马添油加醋,美人鱼新闻潮爆发了,甚至引起了网监部门的警惕,幸好北亭及时做了工作,否则这个谣言有被封杀的风险。

美人鱼事件顺理成章地登上了热搜和头条!

按照沈明月的计划,做了这么多铺垫以后,第三阶段将是偶遇刘紫辰了。

偶遇的方式并不重要,但目的只有一个,让刘紫辰闪亮登场,进入17直播间,到时候仅凭话题度,根本不需要刘紫辰真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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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百万粉丝怂恿沈明月夜探黑龙潭,迫切希望有生之年一睹美人鱼现世。

沈明月经常偷笑不止,但看着火候已到,她也顺水推舟,通知大家今晚九点准时参与直播互动,夜探黑龙潭,登时红心和礼物铺天盖地而来,连不太常见的凯迪拉克小轿车都开进来好几辆,沈明月的心莫名扑扑跳起来,这架势,指不定还能靠直播“发家致富”了。

之前肉疼采购点设备的钱?想想都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啊。

还没等她高兴完,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好多粉丝竟然纷纷要求陪同前往,他们认为沈明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半夜三更跑到黑龙潭找“怪物”,恐怕会有生命危险,所以这些人都已经约定好组团前来当“护花使者”。

而且还不只一个护花团,是好几个,沈明月顿时满脸黑线,这可如何是好,玩得有点太过了,难道届时她和“美人鱼”一起出现?那不是闹了天大的笑话吗?这场闹剧一旦被揭穿,可谓前功尽弃。

沈明月手忙脚乱地做起了安抚工作,求爷爷告奶奶请大家不要插手,她的理由也是临时编的:第一是怕惊走了美人鱼,第二是自己其实并不是娇滴滴的,而是“武林高手”,第三是今晚只是踩个点,并没有很大希望。

根本没人信,她解释得口干舌燥,仍旧难以抵挡粉丝们空前高涨的热情,这些人退出直播间,只撂下一句狠话:“黑龙潭见!”

刚才还被疯狂刷屏的直播间,突如其来的冷冷清清,留下沈明月一个人僵坐在那里,她第一次发愁了。

等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后,刘紫辰一眼就看出了异常。

“怎么了?明月。”刘紫辰关切地道。

沈明月沮丧地撇撇嘴:“完蛋了,一大堆人要跟着我去黑龙潭寻找美人鱼,这可怎么办呀?到时候指定露馅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美人鱼啊,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刘紫辰倒没有太过惊讶,她笑着道:“这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鬼主意吗?怎么,没法收场啦?”

“嗯。”沈明月并不是逞强的人,她无奈地点点头。

刘紫辰看着心疼,连忙安慰道:“别担心,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肯定有解决的办法,实在不行,咱们就向警方求助呗,在公园门口就把他们拦下。”

沈明月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又黯淡下去:“好是好,可咱们的计划不也泡汤了吗?……难道就这样放弃?”

她仿佛自言自语道:“要不我每天都去找一次,看他们能坚持多久……”

刘紫辰冷静地道:“不是他们能坚持多久的问题,而是咱们等不起,命案拖得越久,破案就会变得遥遥无期。开直播并不是我们目的,引出娱乐圈的大佬才是关键……明月,你先别着急,让我想一想有什么解决办法。”

沈明月点点头,她无奈地道:“要不要找四哥他们帮帮忙?”

刘紫辰轻轻摇头:“天宇他们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人手又很有限,咱们还是不要轻易动用北亭的原班人马。再说了,直播这件事多少有些碰运气的成分,不能当作主要侦破方向。”

她也陷入了沉思中,过了一会,她又问:“明月,你说就靠现在这两三百万的粉丝,够不够引起业内大佬的关注呢?”

沈明月果断摇头:“不可能,这点粉丝基数在别人看来根本就是小打小闹,而且一旦这些人失去兴趣,还可能瞬间掉粉。直播间的名气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稳固下来……”

“嗯,时间还是太短了。”刘紫辰轻叹道,“抓热点吸睛这种成名方式,能够红火一时,却始终是不可持续的。”

沈明月没吭声,她实在是有点急功冒进了。

刘紫辰似乎暗暗下了个决定,她镇定地道:“明月,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份上,退缩绝对不是首选,所以——”

“我就让他们如愿,给个天大的惊喜吧!”她的目光中闪烁着炽烈的光芒。

沈明月吓一跳,她已经很久没看到紫辰姐燃烧斗志的状态了。

“紫辰姐,你别吓我,你要做什么?”

“嘘!——”刘紫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继续按计划行事,不用管到时候黑龙潭会有多少人,总之,我们的目标就是,粉丝突破一千万!”

“能否一夜成名,就得看我的表现如何啦。”刘紫辰忽然开了个玩笑。

第六十九章 惊艳全场

沈明月走进黑龙潭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她巴望着公园已经关门。

但事实上,这是个免费公园,根本就无门可关。

沈明月边走边用便携式器材直播,显得有气无力,语调都失去了平日里的甜美。刘紫辰说在公园里等她,让她尽管按计划进行,但她仍旧忐忑,谁知道那群已然疯魔的人,将会弄出怎样的动静?

万一这些人揭露了真相,又会怎样?她心里没底。粉丝这种东西很奇怪,今天有可能是你的死忠粉,但凡不爽,明天就有可能路转黑,更有甚者,直接摇身变为口水军团,用唾沫淹死你。

对于狂热的可怕,沈明月自然是深有体会,此时她竟然有些后悔起来。

毕竟,这个馊主意是她提出来的。

这不,刚刚靠近公园门口,沈明月便影影绰绰地发现不少奇装异服的人,这些人也不跟她打招呼,只是三五成群在附近晃悠,她无法确定是不是直播间里的那些id,因为那些都是昵称。

不过,此时还会出现在黑龙潭公园的,还会有谁呢?

走进黑龙潭公园时,沈明月还处于魂游天外的状态,直到蓦地回过神来,她突然一阵心悸,公园几乎没有明亮的灯,只有潭边的小亭子有一盏昏暗的夜灯,草地上偶尔能看见一处被遮蔽的亮光。四处黑漆漆一片,青山环绕的公园巍峨但透着诡异的气息,而平静无波的黑龙潭,黑黝黝地没有半点光泽,多少都让人感觉阴风阵阵。

亭子旁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戴着细长而高耸的帽子,橘黄色的披风招展,仿佛鬼魅一般,没入旁边的灌木丛中,把本就胆战心惊的沈明月着实吓了一跳,这是个什么鬼?

她胆子并不小,当然知道这不是鬼,而是有粉丝穿着万圣节的魔法师服饰跑来凑热闹,看样子,打算来“捉拿妖精”的粉丝不少,这不,她还在思索中,又有一名穿着黄色道袍,头戴方巾,手拿桃木剑的黑影闪过。

她只能是苦笑了,这么多年,活泼开朗的沈明月唯一的一次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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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月不安地坐在公园中央的亭子里,失神地望着黑龙潭。

刘紫辰还没来,不知道她会以一种什么方式登场。

旁边的草丛里悉悉索索,不用看,人应该是越来越多了,吃瓜不嫌事大。到了这会,沈明月倏地释然了,让这些人一无所获其实也挺不错的,至少吊人胃口,她慢悠悠地拿起手机准备给刘紫辰打电话。

蓦地——

沉寂的黑龙潭里突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虽然公园里人不少,但全都凝神屏气,水声就显得非常刺耳了:声音虽小,但传得很远。

沈明月愣了一下,难道有粉丝下水?想起冰冷刺骨的潭水,她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幸好她是带着三脚架来的,早早便已立在亭子旁,若是此时拿着手机,指不定手一抖便掉地上。

“哗啦啦,哗啦啦……”划水声出现后,竟然一直没有停下来,分辨不出距离,也找不到方向,沈明月瞪大了眼睛,来回在黑龙潭上扫射。

听上去越来越近了,她却始终没能在黑暗中发现什么。

忽然一道黑影窜进了亭子,沈明月讶然回头,悄悄戒备,却发现是那个“茅山道士”,道士用木剑指着一个遥远的方向,气喘吁吁。

“快,快!……把摄像头对着那个方向,快呀!”道士急不可耐地道。

沈明月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问:“你要干嘛?……你谁啊?”

道士不管不顾:“别管我是谁了,美人鱼出现了!”

“啊?!”沈明月失声掩嘴,她朝着道士木剑所指,真的发现黑龙潭里有个不太清晰的白点缓缓朝亭子靠近。而锁定了方向后,基本能判定划水声正是从白点方向传来。

沈明月机械地调整了三脚架的方向,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所谓的美人鱼不过是北亭一姐刘紫辰而已,难道黑龙潭真的有美人鱼?

她连忙晃了晃脑袋,否定了这种异想天开。

白点不慌不忙地接近,似乎并未察觉到暗处的玄机,和虎视眈眈的数百道目光,沈明月的瞳孔在急剧放大,黑龙潭里有人在游动,而且非常像一条鱼,正诧异着,这条鱼竟然堂而皇之地扬起了“尾巴”,鳍尾露出了水面。

旁边响起了一阵强烈压抑的惊呼声,好多人都忍不住把头探出来,有的甚至把手机拿出来拍摄,这时候吃瓜群众们顾不得隐蔽了,只生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谁知道这条“美人鱼”会不会受到惊吓,立即隐身再也不现世呢?

大家的担心纯属多余,“美人鱼”不但没有退却,反而大大方方地朝着岸边前进,一副打算登陆的架势。

岸边再次沉寂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点渐渐幻化成人形,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白点居然站了起来,隐约可见一个人类的轮廓。

白点在岸边停歇了一会,一屁股坐在潭边的一块石头上,伸手卸下了脚上硕大的鳍片!这当然是个人,而且是个美丽的女人。

她穿着鱼鳞般的流线型泳衣,一头长发还在滴水,手里的鳍尾就如同巨大的脚蹼一般,也在亭子微弱的灯光映照下反光。

大家都不敢有动作,直到这名女子放下鳍尾,起身往小亭子走来,可能是头发上的水比较多,还有点冰凉,她灵动地甩了甩头,又撩了一下散乱的刘海,不经意间露出的白皙脸庞,简直倾国倾城!

女子慢腾腾地在亭子里站定,沈明月已经感觉喘不过气来,她的心在滴血,目光中充满了怜惜。

旁边的人更是呆若木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候,他们反而把手里手机、相机自觉放下了。

刘紫辰微微一笑,率先开口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你们也是来黑龙潭游泳的吗?”

僵立的“茅山道士”色厉内荏地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啊,你说呢?”刘紫辰不慌不忙地道,“我是国家潜水运动员,看这里环境比较好,就想尝试一下,果然不错。”

“环境好?!……我滴个去!”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叹!

第七十章 直播间里的土豪

五千年一遇的“美人鱼”,竟然是五千年一遇的国家级潜水运动员。

刘紫辰本来还有些担心会掉粉,但实际上直播间里的火箭豪车刷得飞起,这个年代不怕稀奇,就怕不可信的稀奇,刘紫辰的勇敢验证了这一点。

其实没有比这结果更合情合理的事了,直播间里真要出现只美人鱼,恐怕反倒得原地解散,大家只是需要话题,并不是胆大包天。

刘紫辰强撑着参与了一天的直播,一言不发。她不是故意想这样,而是她重度感冒了,不方便说话,冰冷刺骨的潭水、寒风凛冽的冬夜,换谁都捱不住,何况她仅仅是个普通女孩子,做出这个决定也仅仅是为了北亭的信念。

没有人讽刺她的沉默,她的颜值已经征服一切,更多的是礼物和问候。

后面两天刘紫辰都在卧床休息,吃了药、吊了针后,身体渐渐康复,她的体质还不错,面色已经基本恢复了原有的红润。

而沈明月这边,战果就更加喜人,粉丝已经顺利突破千万大关,媒体报道不需要她们做任何事,便已铺天盖地,但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最期待的成果终于如期到来,就在刘紫辰重新进入直播间后,昨天深夜时分,直播间里终于来了不速之客,一进门把所有人都无情碾压了一遍。

这位籍籍无名的新粉丝竟然连续刷了一百艘太空飞船!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满屏寂静,鸦雀无声。

刷豪车的人很多,波音飞机也久久能看见一辆,但太空飞船,自然是极其罕见的,何况是一百艘之多!要知道,一艘太空飞船价值88888元rb,一百艘将近二十万大洋,这可是真金白银。

事情就发生在猝不及防、短暂的一分多钟内!

沈明月也忍不住倒吸几口凉气,她强压住内心的惊喜,默默看着屏幕上眼花缭乱的飞船穿梭,新粉丝没有说话,但昵称一会蹦出来一次,很醒目,也很简单:大王送一艘太空飞船,大王送一艘太空飞船……

大王?这个从来没有露过面的粉,显然是一匹横空出世的黑马!

沈明月心说:我等你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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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话不多,也不像某些粉丝一般下作,动不动就挑逗主播。

他的字里行间更多的是欣赏,是鼓励,还有贴心的关怀。

在这个恶语相向的网络时代,很多人都会被这种关怀融化(当然还有经济实力),沈明月也慢慢被“融化了”,她给大王发了私信表示感谢。

对方没有太多回应,甚至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显得很正派,唯一说了一句关键的:我是个职业经纪人!然后就没声了。

沈明月的嘴角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对于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她再熟悉不过,在她手上,每天不知道要经手多少这类案件。

“跟姑奶奶玩心计,哼哼!”

她主动留下了非手机号的联系方式,本来她还想矜持一下再给,但时间不等人,她不想多做耽搁,尽快和这个大王接触才是关键,但她又不能太露骨,免得被轻视,有可能坏事。

对方没回复,沈明月猜想大王很快就会加自己好友。

但等了三天,愣是没有任何动静,她暗自着急,又隐隐有些担心,因为这几天大王都没有在直播间出现,会不会是个乌龙?直播平台为了给她们造声势,私下里搞了这一出营销?

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她专门找了平台管理员,对方的回复是,她们有分红,并且恭喜733直播间此次创收,并很客气地表示将给予更多的资源,予以扶持,管理员的语气还颇为诚恳,这多少打消了她的众多疑虑。

沈明月灵机一动,试探道:“我们这段时间开销比较大,能不能适当给我们结一部分收入?……”

为了不让平台起疑,她又补充道:“我们想组织一个回馈粉丝的活动,没有经费我们捉襟见肘。”

对方在迟疑,但很快便答复道:“这次粉丝大额打赏,可以给你们结20,希望你们再接再厉……本来,对于新人主播,我们公司规定是三个月后结的。”确实有这一条规定,目的当然是遏制主播卷钱走人的风险。

“谢谢,谢谢!”沈明月发自肺腑地道。

管理员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你们做得很出色,才给破的例,不用谢我,但还需努力。”他当然没说,公司高层也有数据监控,破例也是行业潜规则,只是不足为新人所知罢了。

当天晚上,刘紫辰的卡里便收到了平台转过来的提成,总共四万。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两人关注的不是数额,而是真伪,既然证实了大王的打赏并非内部人员所为,那接下来就必须主动出击了。

沈明月按照计划正准备再次发私信联系大王,手机里的小喇叭忽然闪了闪,嗬,他终于来了!通过好友——

“你好,明月。”对方很平静地打招呼。

沈明月在直播间里用的艺名就是“天涯明月”,她比较懒。

“你好,大王,很高兴认识你。”沈明月随手发了一句,倏地感觉这不太像主播的风格,连忙加一个夸张的表情,再来一句:哥哥,么么哒。

对方回了个普通的笑脸,又沉默了。

虽然是通过社交软件聊天,但气氛仍旧有些尴尬,沈明月想了想,又主动发送信息:“多谢你的打赏哦。”

半天头像才闪了闪:“小意思呢,别客气。”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贵重的礼物耶。”沈明月想了好久,才这么说。

大王:“其实你们主播拿不到多少钱吧?”

沈明月:“是的呢,还不知道平台肯分给我们多少比例。”

“行规的话,一半应该是有的,我不知道新人怎样分配。”

“额,这么多吗?呀……”沈明月连发数个惊讶的表情和感叹号,最后发送一张“谢谢老板”的跪地拜谢图。

大王又给了一个普通笑脸。

不过这回很快又有新消息:“以你们的才华和颜值,这点收入根本不算什么。”对方倒也坦率,一副毫不讳言的姿态。

“嘿嘿嘿,我已经开心得快要窒息了。”

又是一个普通笑脸。

“小丫头,那你就再开心一会吧,我要去忙了。”

“好哒好哒!”

大王发了个非常传统的“挥手拜拜”表情,然后便下线了。

沈明月轻抚胸口,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下,然后起身离开直播间,赶紧跟刘紫辰商量后续行动去了。

第七十一章 致命的诱惑

直播间里又有人开始刷贵重礼物了,仍旧是太空飞船,仍旧是大王,当然不可能像第一次那么疯狂,一上来就是一百艘。

人气涨起来,跟风的也便多了,现在豪车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不少小土豪也开始刷大飞机,这玩意价值88888,说起来也是价格不菲的。

话说几个人有这待遇?

不过沈明月关注的可不是钱的事,她要把“谄媚”表现出来,刘紫辰做不到这点,刘紫辰只是表演教学一点柔术方面的功夫技巧,而说话是沈明月的强项(话痨)——

嗲嗲的,甜甜的,腻腻的,撒个娇、跳个舞、唱唱歌、调,不在话下,她还重点关注了大王,虽然回应不多,但她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

又是三天过后,大王总算主动找上门来。

鱼快要咬钩了!

沈明月按捺住内心的狂喜,跟大王聊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这回大王果然健谈,不再扮演高冷范了,他告诉沈明月,自己目前供职于一家大型国际影视公司,公司的名字叫做“天下传媒”。

这个名字听上去就非常霸气,她都能脑补出公司的规模。

大王很有耐心地跟她列举了最近几部大火的中外合资大片,均是票房高达十几亿的影片,这让沈明月的心里也扑通扑通乱跳,为了验证真假,她还特意从网上下载了这几部影片,快进到片尾。

看电影的人,很少注意片尾字幕,毕竟又臭又长,电影已经看完,谁乐意知道这是谁拍的、哪些是幕后工作者,不过沈明月很快就发现,这个天下传媒还真就在非常醒目的位置,几乎都不用找。

大王又说,他们目前合作的演员都是一线大牌明星,普通艺人根本别想进去。

沈明月疑惑道:“你们不捧新星的吗?”

大王发了个笑脸:“捧新星多麻烦啊,再说还不一定能成功,别看我们的影片挣钱多,但投资也大啊,动不动就是几个亿,谁敢冒风险启用新人?”

“哦。”沈明月淡淡地回了一句,她的心里有些疑惑,既然不用新人,这个大王找上自己究竟是什么目的?难道猜错了?

她正在思考着,大王又发了一个笑脸。

沈明月机械地发了一句:“难怪你这么有钱。”

大王第一次连发三个超大版的笑脸,看上去怪怪的。

沈明月没好气地问:“什么意思?”

“别急嘛,我跟你说件好事。”大王神秘兮兮地道。

沈明月还在琢磨着呢,有气无力地问:“能有什么好事?”

“我们公司接了一个剧本,非常出彩,拍出来肯定爆款,现在正在全国物色女主角。”大王乐呵呵地道,“拍摄成本首次突破十个亿,夸张吧?”

沈明月撇了撇嘴,她弄不懂大王的意思,这家伙莫不成是来炫耀的。

“那找到女主了吗?”她简短地回答。

大王再次发了五个超大版笑脸,沈明月没来由一阵反感,有钱人真爱作。

“嗯,找到了。”大王也挺简短。

“哦。”沈明月回了一个字,她正想找个借口先喘口气,大王又来信息了。

大王:“你不想知道女主角是谁吗?”

沈明月:“这还用猜,最近走红的几个流量小花呗,,,……”她一口气说出了十几个当红花旦。

大王:“不对不对,再猜。”

沈明月:“猜不到了。”她本来还想猜一猜的,只是越来越觉得无聊。

大王沉默了一会,沈明月以为他下线了,也就不再回复,她整理了一下房间的卫生,手机又叮咚了几声。

一大堆表情,竟然是大王发的,还有一张图片。

“你想不想知道这部影片的名字?”大王最后来了一句。

沈明月也有些好奇:“想。”

大王发了个奸笑的表情:“《美人鱼7》,懂了吧?”

沈明月一愣,她倏地张大了嘴,原来这个家伙还真是来找刘紫辰的,并非没事找事跟她闲扯。

她故意装傻白甜:“不会吧?这么巧?”一连串疑问的表情。

“怎么不会,现在知道女主角是谁了吧?”大王乐呵呵的,沈明月完全可以脑补。

“那我觉得女主角选林y最合适了。”她继续装傻充愣。

“唉!”大王发了一个叹气的超大版表情,“你还真是小榆木脑袋呀。”

沈明月佯装生气地道:“什么意思?”

大王恢复了一张普通的笑脸:“小丫头,你可真笨!……女主角就是你们俩啊!惊喜不??”

沈明月不假思索地道:“一点不惊喜,这是惊悚吧?”

“什么惊悚。要不我说是个缘分呢,我们正在筹拍美人鱼,现实版美人鱼就出现了,你说天下有没有这么巧的事,你说我不找你们找谁,这叫本色出演!”大王打字速度极快。

沈明月也不能再继续充愣了,她反问:“投资十几个亿,找我们这种毫无名气的小角色,你觉得我们敢接吗?你敢选我也不敢去啊。”她顿了顿,“你刚才也说了,你们公司只请大牌明星。”

大王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片酬6000万……还考虑不?”他似乎觉得有语病,补充道,“你们俩一个人6000万,本色出演!”

沈明月差点没一腔鼻血喷在手机键盘上,六千万!两个人就是一亿两千万……即便她家里不缺钱,但这个数额也是天文数字好不好?

这钱是不是也太好赚了一点,她的脸上阴晴不定,竟然许久都不知道该怎样回复,答应吗?说实话有点怵;不答应吗?那计划又得重新开始。

究竟这个人是不是北亭要找的对象,究竟这六千万是不是鱼饵,难道整件事的方向整偏了,节外生枝?大王根本就不是调查对象,而是自己的命中贵人?

她的脑子里有点乱,呆了不下于五分钟。

大王那边似乎有点着急了:“喂,喂……你不会真的高兴到窒息吧,我可救不了你啊!”

沈明月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按键。

“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和我开国际玩笑?”

大王仿佛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真是。”

“是真是假,咱们见个面就知道了!”大王轻松地道。

第七十二章 初露端倪

沈明月把情况紧急向北亭众人做了汇报,大家的表情也有些凝重,那边的案子还在僵持期,这边突然冒出个这插曲。

依刘紫辰的意思,现在已然骑虎难下,而且花了那么大代价,不跟进这条线实属可惜,况且对方只是要求见面,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

陈天宇默然不语,他像是陷入了沉思中。

万永坤首先赞同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北亭的两位女侠,是那么容易忽悠的吗?……最多我和九道暗中保护你们,我就不信谁能对你们不利。”

没想到这次旷梭第一个表示反对:“永坤,咱们这回面对的,恐怕是个可怕的对手,或者说一个隐藏极深的团多。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两个人,但咱们毫无头绪……你觉得此时让紫辰和明月去冒险,妥当吗?”

“对方很有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咱们俩又不可能贴身保护,万一事起突然,就算你身手再好,也鞭长莫及吧?”旷梭始终年纪大些,他考虑问题相对比较稳当。

万永坤挠挠头:“不是,我怎么有点懵呢。这是咱们北亭的风格吗?你们已经认定这个大王就是凶手?他无缘无故要对紫辰姐她俩下黑手?只是见个面就有生命危险?我怎么感觉自己最近越来越蠢了……”

沈明月第一个噗哧笑出声来,她落井下石道:“你可不一直都很蠢?”

万永坤怒视了他一眼:“再蠢也比你聪明。”

陈天宇当然熟知万永坤向来聪明,而且身怀绝技,让他保护两位女士肯定能做到万无一失,但现在的情况,看上去很平常,包括两次亡人,都不太复杂,但就是这种平静和普通让他心慌。

世界上有种风,叫做阴风;还有种雾,叫做迷雾;还有种无力,叫做绵里藏针、力发虚空!

这基本上都是他的直觉:对手相当厉害,不但手法高明,而且早有谋划!这里面他还把云集算了进去,每件事都有这个人的影子,让他不得不警惕,在确认敌友之前,最好把他当敌人。

北亭几人里,沈明月最弱,刘紫辰次之,而偏偏要走上前线的就是这两个弱女子,你说他能不踌躇?再说这个城市,几乎可以称作女孩们的坟墓。

坟墓!?他倏地一惊,背后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去会会这些人!”陈天宇语出惊人,他的语气是果决而不是商量。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们要做好极其充分的准备,并把北亭所有的力量都用在这个刀刃上。必要时,不惜一切代价,要把大王这个人物查清楚!”

一直沉默不言的刘紫辰忽然插话道:“天宇,你要考虑清楚,大王这条线只是我们瞎猫碰到死耗子,或许真正的幕后黑手并未露面。一旦我们的侦破方向错误,那么……”

陈天宇冷静地道:“碰到死耗子的,不一定是瞎猫。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张无形的监控网,不过并不是监控我们北亭的,而是所有能牟取暴利的女性。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耗子不但没死,眼睛还特别亮、特别贼,鼻子特别灵。”

“你们可能是歪打正着,但也可能是偶然中的必然。”

刘紫辰登时明白过来,她不再说话。

沈明月义愤填膺地道:“四哥说得对,且不说别的,你们想想小雪、古娜、晓莉,甚至包括依若,哪个不是受害者,但她们的行为都让人费解,一方面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另一方面又助纣为虐,或者是执迷不悟,一步步滑入罪恶的深渊,最后咱们都并不完全同情她们……这,好可怕!”

陈天宇点点头表示认同,但他同时又提出一个疑问:“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又是谁给这些耗子们提供了保护伞呢?让他们可以如此肆意妄为。”

刘紫辰眼睛一亮,她推测道:“如果说管邵星局长不在这里任职,那我可能会怀疑警方有内鬼,但现在,我更怀疑那个神鹰侦探社……这好像是个非常神秘的组织,远比我们知道的隐秘许多,而且他们似乎还和警方打交道。”

陈天宇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不久前,我还把肖肃给我们的资料,送给云集了。”

刘紫辰果然一愣,她诧异地瞅了陈天宇一眼,不过她很快便释然了。

“你是想试探他一下吗?”

“不是。”陈天宇坦然摇头,“应该说不完全是。当时我的确有些轻信这个人了,在我的第一印象里,他只是个过度刻板但还心存正义的人,虽然对我们无利,但至少无害。我给他资料,主要是想交换些情报,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恐怕无法成交。”

他补充道:“我心存侥幸,想赌一赌他能否破解视频之谜,但现在看来,完全起了反作用,幕后的人提前行动了,胡文毅的死就是一次明显的反击,目的无非是切断最后的线索。”

万永坤奇怪地问:“这么说来,云集岂不是等于暴露了自己?”

“问题的关键正是在此!”陈天宇赞赏地道,“紫辰,在你的印象中,云集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紫辰想了想:“跟你看法一样,刻板、做作、自大,完全不理会别人的感受,但同时非常冷静,特别精明睿智,他阴冷的眼睛似乎能够看穿事情的本质……”她总结道,“就跟里的神探一样。”

“没错!”陈天宇突然击掌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们看到的破绽一定不是真正的破绽,而是他有意卖给我们的破绽。”

他一字一顿地道:“以云集的缜密,他绝不可能轻易失算。这也就反证一点,他是要把我们引向错误的方向!好掩盖自己真正的行动。”

陈天宇转头望向刘紫辰:“你们这支奇兵,才是他意想不到的破绽。换句话说,你和明月的意外发现,才是我们目前能够取胜的唯一法宝。”

刘紫辰掩嘴一笑:“你说得不对,咱们还有第三路奇兵,那就是深入敌人内部的一亭和千雅!”

第七十三章 不得不验证的信息

北亭奇案第一部木屋谜案第七十三章不得不验证的信息管邵星没有想到陈天宇会突然找到市局,并且直接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知道陈天宇此时来,定然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不然打个电话便也足够了。

管邵星没有急着问,而是亲自为陈天宇泡了一壶茶,照他估计,这次交谈可能一壶茶的时间并不够。所以他不但翻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顶级毛尖,而且一次就是好几泡的量。

陈天宇看着他的小动作,微微一笑:“我就坐一会,你不用如此客气。”

“稀客上门,我还不得好好款待啊。”管邵星笑着道,“若不是这个案子,我想咱们也很难有机会坐在一起叙叙旧,有句话说得好,择日不如撞日。”

陈天宇忽然感慨了一下:“虽然咱们合作过,但自从你平步青云以后,如此亲密的接触还真是第一次……”在丽江市局沦为阶下囚的时候,当然算不上私交。

“你就不要调侃我了。”管邵星在洗杯子,这回用的是正式的瓷杯,而不是普通的茶具,虽然警局可以喝茶,但并不提倡泡功夫茶。

不一会工夫,管邵星便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杯子出来,他恭敬地把杯子递到陈天宇面前。

“我听说他们习惯叫你四哥,正好你也比我年长几岁,不如我也唤你四哥吧。”管邵星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拎着杯盖轻轻吹气。

陈天宇笑道:“你随意。……话说,你怎么也套上近乎了?”

“这么多年,北亭可真帮了我不少忙,不论怎么讲,咱们也是老朋友了,你说是不是?”管邵星发自肺腑地道。

陈天宇点点头:“这话不假,你当幕后黑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两人相视一笑,管邵星对陈天宇的嘲讽也毫不以为意。

“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想弄明白两件事。”陈天宇开门见山地道。

管邵星喝了一口茶,他似乎不怕烫。

“你请说,知无不言。”

陈天宇正色道:“你应该清楚社会上存在着一个隐秘的不良PUA组织吧?”

管邵星斜倚着身子,平静地道:“略有耳闻。”

“什么叫略有耳闻?”陈天宇心里的确有些诧异,按理说,以管邵星这类严谨的人,不会轻易用这个词汇。

“呃……”管邵星想了想,“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正常来讲,不良PUA组织现在渐渐浮出水面,而且媒体方面也开始有了相关的调查和报导,对其进行曝光。我确实应该对此事有所警惕,但你也知道,我在省会城市工作,这里并不是特别典型的旅游城市,所以与这个组织其实打交道并不多。”

陈天宇有些明白过来:“这么说来,不良PUA组织的活动范围有限,而且大多选择在繁华的旅游城市发展,比如,艳遇之都?……”

管邵星点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当然我们这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遇到,只是情况稍微好点而已。”

陈天宇忽然产生了个小小的疑问:“我突然有些好奇,既然你们市局之间分工比较独立,这次你怎么会把手伸到丽江来?”

“噢,是这样的。”管邵星连忙解释道,“我现在还抽空负责一部分省厅的工作,用我们内部的说法,叫做临时帮助工作。省厅主管刑侦的一位副厅长最近身体抱恙,一直在养病,我也是刚刚过去没几天。”

陈天宇瞬间便明白了:“原来如此,看来你又要高升了,恭喜恭喜!”

管邵星连忙摆摆手:“四哥玩笑了,这还八字没有一撇,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陈天宇笑了笑:“好。”

“呃,判断这类情况严不严重,你们有什么明确的量刑界限吗?”他问的当然是不良PUA组织。

管邵星想了想:“原则上讲,这种你情我愿的男女交往,如果没有达到亡人或者故意伤害的程度,我们公安部门仍旧以普通治安案件对待,而且基本上交由各地派出所自行侦办,许多时候,他们都采取批评教育和庭外调解的模式,个别的也采取治安拘留或者刑事拘留。”

“一般双方也都会接受我们的调解,你想,有些年少气盛的男孩子只是被PUA学说轻度洗脑,在人生低谷时误信了这一套鬼名堂,一旦有第三方及时将其点醒,其实他们并未完全失去理智,也能很快从本能**中醒悟过来……”

他突然笑了笑:“会搭讪的男孩子如今很吃香,最后成就姻缘的也不少,我们警方实在不太好贸然干预,只能是在度上做些把控。所以我个人认为,你说的不良PUA应该只是较为个别的现象,至少在本市是这样的,水城那边可能确实严重些,但刑事案件同样也不太多。”

陈天宇似乎隐隐察觉到什么关窍,但他并没有说出口。

“原来是这样。”他闷声喝了几口茶,然后换了个话题:“噢,我这次专程赶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四哥你说。”

“云集这个人,你打过交道吗?”

管邵星脸上没有太大的波动:“云集?没打过什么实际交道,但听说过,是个私家侦探嘛,好像成立了一个神鹰侦探社什么的,这次我到水城,也听那里的同事提起过。”

陈天宇婉转地问:“云集跟警方的关系怎么样?”

管邵星想了想,知道陈天宇不会无的放矢:“要不要我帮你问一问?”

“好。”

管邵星拿起办公桌的固定电话,着实花了一会工夫了解情况,等他挂断电话后,陈天宇估计已经有了答案。

“那边的同事说,云集这两年来协助他们侦办过不少大案要案,而且他每次都能为警方提供不少重要线索,算是有功之臣,所以神鹰侦探社依旧存在。”

“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神鹰侦探社的具体情况?”

管邵星点点头:“当然。”

“知道这个神鹰侦探社有多少人手吗?”陈天宇眼前一亮。

管邵星没来由地笑了笑:“说来你也不信,所谓的神鹰侦探社其实就编配光杆司令一个。跟云集接触过的人都说,这家伙傲得很,整天以福尔摩斯自居,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从来不与人搭档。”

“那就真是怪哉了!”陈天宇发出一声惊叹。

管邵星诧异地问:“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陈天宇轻描淡写地道:“呃,暂时还说不上,好吧,既然茶已喝完,我便该告辞了。”

“这么急?”管邵星讶道,“你风尘仆仆地赶到这里,不会只问点小事吧?”

陈天宇实话实说:“我来这的一个重要目的,其实是探探这个云集的底细。但谁知道你们并不掌握情况,我只好另寻它途了。”

管邵星沉思了一会才道:“我们警方和私家侦探的交往,不可能太过深入,毕竟法律上并不完全承认其合法性和调查权,包括一些涉密资料、监控视频等等,我们也不可能提供……噢!”

他似乎刚刚反应过来,坐在他面前的其实也是个私家侦探,连忙解释道:“四哥你别多心,北亭始终是个例外,因为你们隶属于国家检察机关,所以咱们其实是真正的同事。”

陈天宇忍不住揶揄道:“讲真的,我打从心底里不愿意跟你共事,你好好想一想,哪次不把北亭整得鸡飞狗跳、死去活来?”

蓦地——

两个成年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管邵星突然停住笑声道:“既然你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我若再不打点鸡血,实在心里有愧。……这样吧,我今天再破例一次,让你调阅云集参与侦破过的一些卷宗档案,包括当时参与办案的人员名单。”

这针鸡血果然见效,陈天宇的眼睛瞬时像星星般亮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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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理清思路

利用难得呆在市局的自由时间,陈天宇觉得有必要趁机把杂乱无章的状况好好捋一捋,不然真是有点懵。

从一开始,他的感觉是没什么大事,小案子。

两次突发亡人后,他的感觉彻底变了——这是个有预谋的案子。而这个有预谋的案子,最大的变数并不是北亭的介入,北亭的介入几乎没有阻挡住凶手的脚步和计划。

对了,自己为什么一直坚信有凶手呢?他决定再重新想一想。

肖肃会自杀吗?这是第一个问题。

从依若的角度看,和千雅收到的绝笔,应该说有可能。

但谁让自己和紫辰巧遇了肖肃呢,这个年轻人有心事没错,但心事还没重到自杀的程度,怎么说呢?应该说肖肃并不沮丧,而且很聪明,他大概是在完成一件他自认为很英雄主义的大事,这件事肯定和刘紫辰收到的U盘有关,虽然现在还查不出任何问题,但这东西肯定重要,将来也一定用得上。

会不会肖肃在给出U盘后,觉得任务已完成,然后殉情呢?

显然有点离谱,从肖肃的绝笔来看,把U盘交给自己两人只是没有了后顾之忧,他要做的事还有好多,这时候自杀根本就没有充分理由。若非千雅及时提供那封绝笔,他可能还要浪费很多人力来证实这一点,万幸!

那会不会是遇到阻力,心灰意冷,转而选择自杀呢?

有这种可能性,但阻力来自哪里,难道还没迈出丽江就遭遇到阻力?要知道肖肃的目的地是飞龙在天影视基地,好歹得去到那里,才能说阻力吧?他算了算肖肃死亡的时间和收到那封信的时间,相隔不过两三天,信是省内投递,当天就能收到,什么样的计划可以在两三天就遇到阻力,然后返回丽江殉情自杀?来一天去一天,怎么想都很不合理。

最让他疑惑的是肖肃的装扮,他是见过肖肃假扮孙悟空的情状的,不能说惟妙惟肖吧,但至少把刘紫辰吓了一跳,说明他还算是挺专业的,专业的人会戴一个不合体的紧箍,拿一根不常用的金箍棒去殉情?

所以说,从科学证据上讲,肖肃的死自杀可能性挺大;

但从陈天宇的角度看,到处都是漏洞!

再说胡文毅,胡文毅可能自杀吗?

胡文毅就更不可能自杀了,他自杀的理由是什么,难道是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存留于世?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死亡之前还在玩弄晓莉,还在利用晓莉帮他为恶,这时候自杀简直有悖常识。

但让他深感奇怪的是,这回胡文毅的死并没有让警方产生自杀的错觉,却又要拙劣地伪装成自杀的样子,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凶手并不是相同的人?犯罪水平能差距这么大?

胡文毅的线索是古娜提供的,后来李一亭从千雅那里验证了这条线索的可靠性,可谓殊途同归,偏偏在此时,胡文毅遇害,谁的消息如此灵通?

云集,陈天宇第一个就想到此人,他不是完全没有依据的。

首先云集行动极其诡秘,北亭也从未真正调查过他的底细,这次来昆明,陈天宇就是想好好认识一下此人。

其次,北亭能够从古娜处得到线索,云集同样可以,而且很可能先一步得知情况,本来这件事直接问问古娜也就清楚了,但当时他确实疏忽了。

因为,当时他还没有对云集起疑心。而且,云集的手法能如此拙劣?

真正让陈天宇起疑的,是小雪的介入。

小雪是个怎样的人?即便只是一面之缘,但这一面恰好是在生死之际,那就非常不同了,很少有人会在生死边缘隐藏自己的本性。照陈天宇的判断,这是个自怨自艾的女孩子,内心极度脆弱,她受到伤害后选择的是自残,而非复仇,复仇的想法也明显是种死而复生的愤怒,而这种愤怒是不可持久的。

他相信小雪说胡文毅拿出假结婚证后,她的心就软了,既然软了,她怎么会去杀人?这就产生了矛盾。但为什么小雪一见胡文毅,胡文毅就随即失踪了,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在审讯室里,只有在提到有没有人出主意时,含糊不清,还有就是在碧湖小区居住的时间做了隐瞒,这两点都明显指向他人授意。

而有可能授意的人,他只认识云集,根据因果定律,这样推理是成立的。

小雪只是枚棋子,他不得不怀疑这可能是云集使的一出障眼法。

但云集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杀人,还是为了误导警方?

却不得而知,包括他是如何认识小雪的,也还是个谜。

但他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能掌握到的大部分信息,云集都可以获取,甚至比自己知道更多,这个人绝对不是善茬。或许云集一直在跟踪自己,而自己却毫无察觉,作为“蛇行千里”追踪术的创始人,他知道这有可能,但云集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跟踪自己的呢?肯定不是从泸沽湖开始。

冷静下来后,他的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呀,玉龙雪山!

那一抹双目眩晕后的轮廓,那匆匆离去的古怪背影,现在回过头来想,正是云集!原来云集一开始跟踪的不是自己而是肖肃,而肖肃肯定也察觉到这一点,肖肃喜欢出没于玉龙雪山,那是爱情的朝圣,并不是跟踪陈天宇。

总算是稍稍串联起来了,果然,天下所有的巧合都有其必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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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苦苦思索、各种想法纷至沓来的时候,许荆南的电话不期而至,并且带来一个令他又惊讶又兴奋的消息。

许荆南焦急地道:“上次我的判断可能有误,经过化验,证实胡文毅服下的毒物并不是来自残留的红酒,所以之前的推测有些站不住脚。”

陈天宇连忙安慰他道:“推测就是推测,与事实不符很正常。呃,那致死的毒物来自哪里?”

许荆南失落地道:“来自安眠药的塑料瓶子里。”

陈天宇听懂了他的意思,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瓶子里装的并不是安眠药,而是另外一种足以致死的药物?”

“是的,当时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许荆南显得有点沮丧。

陈天宇忙道:“这种情况是无法靠推理得出的,你也不用太在意,要不你们法医职业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忽然问,“咦,警方是不是认为胡文毅也有自杀的可能性?”

“说实话,无法排除。”许荆南迟疑地道。

“嗯,那就对了。”陈天宇突如其来地道。

许荆南讶道:“四哥,你的意思是?”

陈天宇冷静地道:“倘若手法很低级,或者说杀人很草率,那么就不可能是同一个凶手了!……这显然又是一起布局精良的谋杀。”

许荆南也有些明白过来,不过他仍旧有疑问:“四哥,你就那么确信这两个案子一定有凶手?”

“当然。”陈天宇淡淡地道,“不过我不像你们法医,每件事都能够提供科学的证据,再说我也不是警察,我只能凭推理做事。”

“嗯,我明白了。”许荆南想了想,“其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何晓雪又被重新羁押了。”由于证据不足,上次小雪只是被监视居住。

“为什么?”

“高脚杯上有她的指纹。”

陈天宇着实愣了一下,这件事他还真没想到,难道小雪当时真的在现场?

不,不对的,高脚杯里并没有致命毒物,那一定还有第三种可能,至于是什么,仅剩下直觉了。

他脑袋里的一幕幕再次浮现,一切的一切,都应该有更合理的解释。

第七十五章 顺藤摸瓜

陈天宇在市局没日没夜地呆了两天,摸清状况后立即返回大理,此时一切行动都该全面部署了。

大王那边见面的意愿已经相当迫切,再推脱,事情可能有变。沈明月等人早已迫不及待,摩拳擦掌地就等着他一声令下,毕竟时间再拖下去,完全有可能前功尽弃。

所以首先,确定沈明月和刘紫辰的任务,那就是尽快与大王碰面。万永坤年轻,正好扮演刘紫辰堂弟的角色,贴身保护两人,而旷梭在外围严密监控,确保万无一失。按照陈天宇的社会阅历,两个女孩子带一个亲戚参加某些私下会面,不但不会引起他人怀疑,反而更显真实。

当然,这有可能会造成大王的某些顾虑,为此他还在昆明特意查阅了关于“天下传媒”的相关资料,意外了解到这家公司不但规模很大,而且名头很响亮,经营很正规,属于当地龙头企业,最关键的是,这家公司的办公地点恰好就在飞龙在天影视基地。

由此,他在群里嘱咐李一亭,想办法打入天下传媒内部,设法了解更多的信息,而李一亭的回答很简单:遵命。

这家伙不用他多做安排,陈天宇微微一笑,只是单独发了些资料给他。

至于陈天宇自己,他有个大胆的计划,那就是和云集并肩战斗!

既然云集根本不需要搭档,那他只好热脸贴贴冷屁股,主动上门了。

到时候云集会不会大吃一惊?嘿,他在心里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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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约见沈明月的地点,就在本市一家高档的商务会所。

说实话,沈明月并没有去过这类场所,她心里有些发毛,刘紫辰同样没有类似经历,听到会所两个字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或许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会所两个字总是与色情脱不开关系。

然而当她们真正走进这家商务会所时,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会所里有单独的会客室,也有容纳多人的会客厅,还有举办联谊活动的鸡尾酒餐厅,直到这时,两人才意识到自己的孤陋寡闻。

大王在会客室接待了两人,显得很正式,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年纪在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戴着金丝眼镜,整体看上去斯斯文文,说起话来也是彬彬有礼,并不像聊天时那么随意。

他看到随同而来的万永坤,不但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客气地与他握了握手。

大王自我介绍说,他的本名叫王尊强,已经在天下传媒任职十多年,也算是公司的元老了。这次刚刚与一位明星解约,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1733直播间,以他多年来在业内摸爬滚打的经验,凭直觉认为这两位流量小花很有潜质,值得自己好好辅佐一番。

对于这些说辞,沈明月两人自然是半信半疑,不过由于对娱乐圈几乎一无所知,她们也无从判断真假,只是看这个人的言语谈吐得体,两人也多少放下些本能的戒备。

刘紫辰率先开口道:“王先生,我们都是行业新人,以后还望多多提携。”

“那是当然,咱们现在是利益共同体,所以你们请放心,一切只要尽力就好了。”大王说得很直白,但也很真实。

沈明月忽然问:“我们能看看你说的剧本吗?”

“当然可以。”大王哑然失笑,“不过不是现在。明月,你可能有所不知,优秀的剧本是公司的核心机密,倘若谁大大方方地把剧本给你看,那你就要小心了,很有可能是个陷阱。”

沈明月张大了嘴,她倒不是被什么核心机密的惊到,而是这家伙说得也太诚恳了,不论是语调、表情、眼神、肢体动作,都体现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真诚,沈明月虽说不是阅人无数,但作为北亭侦探的一员,坏人可是见多了。

她朝刘紫辰抛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刘紫辰只能装作没看见。

大王却显然误会了,他以为沈明月不相信:“虽然完整剧本不能给你们看,但我这次也是诚意满满的,所以特意复制了几页精彩片段,让你们先看看这位编剧的功力。”他顿了顿,“当然,我个人认为,这个桥段也是非你们莫属,才会挑选出来的。”

沈明月将信将疑地接过,这些年国产电影看似红火,实际上并不景气,也没有出现过特别经典的作品,何况是拍一本续集。她作为半个业内人士,着实不抱有太大期望。

刘紫辰也歪头过来看,会客室一时陷入了沉默中。

大王显然不觉意外,只是优雅地喝着自己的咖啡。

过了一会,等沈明月和刘紫辰抬起头来时,眼神里确实充满了惊喜,这个剧本的精彩大大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怎么样?”大王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明知故问。

刘紫辰还没说话,沈明月便惊奇地道:“这完全就是为紫辰姐量身打造的剧情,你确定最后会这样拍摄吗?”

大王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说实话,一切的巧合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你们再看看右上角编剧本人的签名。”

沈明月找了找,刚才的确没注意,很快就在某一页的左上角发现几个小字:高某某,200X年2月14日。

大王已然笑着道:“看到了吧,倘若说这个剧本是刚刚创作的,那就再普通不过啦,因为有新闻报导,可能会被编剧无意识引用,但这是十几年前的剧本,当时你们俩在哪都不一定吧?”

沈明月心说:这编剧不会早就用过这么一招了吧,简直太神了。

但她想想也不太可能啊,这完全是刘紫辰的被逼无奈,谁会无聊到置性命于不顾呢?

她只能看似茫然地点点头:“还真是巧呢……”

“唉。”大王突然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睛望向窗外,思绪万千,“或许这并不是巧,而是注定的缘分,这部尘封的作品总算等到了自己的主人。”

他的话匣子突然打开了:“你们有所不知,高老师其实是我的挚友,创作这部剧时,太多的人都嘲讽他异想天开,更没有剧组和投资人愿意接这个剧本,他们认为没有价值,因为太荒诞了,荒诞得有悖公序良俗!”

“所以……所以,十几年后,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即便你们把她打造成好作品,他本人恐怕也是看不到了……”大王拿着剧本,情绪忽然低落下去。

屋子里的伤感在弥漫,连万永坤都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他坐的比较远,但听得倒是清楚,所以他连忙假装清咳两声。

刘紫辰见状连忙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既然当时剧本没有投拍,也没人愿意接,那么现在就有伯乐了吗?……你说的荒诞至极,应该并没有改变吧?”

“你说得对,这个剧本至今为止一个字也没有改动过,涵义思想也一成不变。”大王脸上闪起了一道神光,“可是你们别忘了,现在已经是个荒诞的年代!”

刘紫辰讶然,这个人的确有些水平,不过她并没有轻易表露出来。

她继续提出疑问:“你考虑过我们的演技吗?”

大王没所谓地摇摇头:“紫辰,你此言差矣!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角色,没有演技的人,可能需要花费毕生的精力,还不一定演得好;然而,倘若角色就是演员本尊呢?……那就根本无需演技。”

他滔滔不绝地列举了好几个例子,比如《鹿鼎记》、比如乔峰、比如郭靖,比如孙悟空,比如小李飞刀、再比如蜗居。

刘紫辰抿着嘴唇,似乎真有些心动了。

几人谈了有三个多小时,大王发出吃午饭的邀请,然而两人拒绝了;大王也毫不介意,只是说,盼望着她们能够尽快与公司签约,让这部好剧本尽快开机。

两人语气含混地应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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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商务会所后,万永坤开了个玩笑:“紫辰姐,我突然理解了大王。”

沈明月先诧异一下:“你说什么?……瞎掺和。”

“不是的。”万永坤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大王的判断没有错,你们俩的演技确实是炉火纯青,不让你们出演神剧实在是浪费人才。”

他搞怪般地重现了两人的蹙眉、抚额、讶异、张大嘴等等夸张的表情,逗得两个女生咯咯直笑。

沈明月给他翻了好几次白眼,忿忿地道:“喂,我们那是自然反应,好不好?根本不是装出来的,你懂屁屁啊。”

“明月说得对。”刘紫辰赞同地道,“目前来看,这个人并没有任何破绽。”

“呃?!”这回轮到万永坤诧异了,他了解刘紫辰,知道她并不会空口白牙随便下结论,“就这种洗脑式的交谈,还不是破绽?”

刘紫辰轻笑道:“什么洗脑,最多只能称之为文青常态罢了。”

她忽然平静下来,淡淡地道:“我见过非常多同类的人,他们为了梦想可以不惜一切,而这个大王……我从他身上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所以我觉得,靠装是很难装出来的。”刘紫辰非常确切地道。

“可是,照你这么说,四哥的担心全都是多余的啦?”万永坤不甘地道,“倘若这个人根本就与案子无关,那我们花费如此大的精力,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接拍电影?赚那六千万?……哦不,一亿两千万!”说到这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沈明月玩笑道:“嗬,你是不是也动了心思,想沾我们的光蹭一个角色?说!”

“什么跟什么嘛?”万永坤也显得很无奈,“我哪有这个雅兴。”

刘紫辰摇摇头:“不,我觉得天宇的判断完全正确。”她的眼睛中闪着奇异的光芒,仿佛在暗夜中窥破了什么玄机。

万永坤和沈明月均不约而同地看向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刘紫辰掩嘴一笑,巧笑吟吟地道:“你们俩是蠢萌二人组吗?”

见两人毫无反应,她只好幽幽一叹:“我刚才说的是,大王这个人没有问题,但那个剧本的确有问题!”

第七十六章 深入敌后

剧本当然有问题,北亭出道不是一年两年了。刘紫辰一眼便看出,大王给的是一本失窃已久的剧本,剧本的作者还活得好好着呢,更巧的是,剧本的主人还找到了北亭,而北亭,至今没有查清这个案子。

神探也不是万能的,何况只是一个剧本的失窃,查到的概率微乎其微。

但话说回来,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阅读习惯。

沈明月虽然算是半个作家,但其实阅读量并不大,她的特长是采访和写新闻、写专栏,管理网站,整理档案资料,这些其实并不需要太高的文学水平,只要文笔上过得去就好;而刘紫辰就不同了,她闲暇时喜欢看经典名著,读外国剧本,看小众的实体书,虽然只是业余爱好,但她的文学造诣并不低。

所以沈明月没有印象,但刘紫辰对剧本有所嗜好,她记住了这件事。

因此她很笃定,大王拿来的剧本正是当年失窃的剧本。

同样的道理,刘紫辰也认为,或许身为经纪人的大王并不一定了解内情,有可能是被当作了一个桥头堡,如果真是这样,一切调查就显得格外有意义。

她把自己的发现发到了侦探群里,并阐述了自己的初步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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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紫辰这边刚刚有些进展,李一亭的行动却遇到了麻烦。

依若的“美人计”已然奏效,她刚开始被荷怡看中,转而又被选入皇朝影业,这套流程几乎是固定的,因为荷怡没有太大的实力。

如此一来,依若就有了调查皇朝影业的机会,没有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自然不会太过警惕一名新晋演员,所以李一亭给她的任务是侧面了解胡文毅的相关信息,包括其失踪的那间办公室有何异常。

李一亭反复交待,不需要她获取太多信息,安插这枚钉子不过是迫不得已,千万不要冒进涉险,依若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其实很聪明。

这多少还在预定计划中,但让李一亭措手不及的是,千雅竟然出乎意料地也被天下传媒选拔走了,而他自己,依旧还是群演,还在搬砖。

也就是说,原本的三人卧底团队突然被切分了!

李一亭隐隐有些担心:事情怎么会如此巧合,天下传媒偏偏在这个节骨眼看上了千雅,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啊,难道有人知道他们准备打入天下传媒内部,在暗地里帮了一把?

没道理啊,而且陈天宇根本没有知会,北亭的工作群也是极其隐秘,连千雅都不了解侦探群的运作,那又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难道真是天下传媒慧眼识珠,看上了千雅的“姿色”?

千雅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有机会接近目标影视公司高层,管它出于何种原因呢,她都乐意得很,对于李一亭的瞻前顾后,她还有点不理解。

李一亭深感无奈,他当然清楚天下传媒有可能是最后的龙潭虎穴,但这又不能轻易透露,毕竟还只是猜测。

深思熟虑后,他连忙与千雅商量:不如自己也申请去天下传媒当群演,反正群演嘛,在哪都是跑龙套。

这个提议立即遭到了千雅的反对,她的理由也正当:在这个临时组建的卧底团队里,依若才是最弱势的,而自己堂堂一名“忍术”修炼者,自保完全不成问题。

她的意志坚决,说得也很明白,依若的安全是重中之重,不论调查有无进展,她都要确保依若无恙。

李一亭只能苦笑,从来未曾担心过任何女人的他,知道千雅说得其实是对的,最终只好由她去了,临行前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但他仍旧有着自己的打算,既然陈天宇传来讯息,真相可能隐藏在天下传媒,那么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竭力靠近真相,只是没必要透露给千雅罢了。

兼顾两头,他自然有他的办法。

千雅装作不晓得他的小心思,只是乐呵呵地去准备了。

千雅背地里稍微打听了一下,据说天下传媒这家国际大公司之所以找上自己,是某位著名导演慧眼独具,也是因为她的形象气质独特。她欣喜不已,总算有机会再往前走一步。

她可不傻,虽然李一亭没有透露,但看他那紧张兮兮的模样,八成这个公司有问题,有问题才好呢!她不是来游玩的,帮依若找人是一方面,她还有别的任务在身,至于任务是什么,那只有天知地知千雅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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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传媒。

公司的门面和建筑宏伟程度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非常气派。

不但总部气派,外景布置、剧组搭配、员工规模、拍摄器材、人员素质都同样气派,不愧为真正的国际大公司。

千雅刚刚走进大门,便强烈感受到这一点。

她暗自留心,却也不免好奇,本身不是这个专业的人士,想看明白门道并非易事,幸好她已经提前很久,算是做足了功课,作为一名专为任务而生的“忍者”,她此时已然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但此事天知地知,再无其它人知晓,即便是李一亭,也不可能猜到。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操守和生存准则,爱情不可能把所有壁垒全部打破。

再说了,只不过是善意的谎言。千雅暗自笑了笑,那个呆子!

前台人员领着她跟导演组的人见了面,接待她的应该是个小助理,并没有提出太多的要求,或者说试戏,这些都是需要正式流程和书面通知的。

比起天下传媒,皇朝影业虽然规模也不算太小,但内部其实是一片混乱的,有制度不严格执行,所以这就是两个公司之间的差距。

千雅这次来,只是例行报个到而已,她也毫不在意,若是那么简单便能见到重要人物,她也完全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周章,现在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是非常满意了。

与导演助理大致聊了一会,确定了自己后续的行程安排,她随即便告辞了,导演助理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他给千雅留了张名片,嘱咐她有事联系。

所以,当千雅不到两个小时间便返回李一亭的剧组时,李一亭其实是有些诧异的,这就是去大公司报到的状态。

难不成只是去参观了一下?

千雅笑嘻嘻地不说话。

第七十七章 智勇双全

千雅当然不是去参观,她这一趟其实收获颇丰。

她知道李一亭想要什么,即便只是去了两个小时,还是带回了有用的东西:公司简介、主要人员公示栏、拍摄档期安排、天下传媒总部的内部情况,虽然全是随手拍下的照片,但非常清晰,很难想象是手机拍的。

仅仅是随手在公示栏上拍下的一张工作人员分工表,就让李一亭眼前一亮,这种东西不正是大家想要的吗?他把资料分享到侦探群里。

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千雅:“这次有没有碰到公司高层啊?”

“这么猴急干嘛?”千雅不高兴地乜了他一眼,“你想让我尽快暴露吗?”

李一亭忙道:“不急不急。反正案子也悬在那了,急也没用。”

“知道就好。”千雅乐了一下,“你们这边情况怎样?”

“还行,依若接拍了一个小剧本,也没有太多外景,而且她的剧本我也主动要求参演了。”李一亭平静地道。

“你那边呢?为什么选上你?”他好奇地问。

千雅摇摇头:“没说清楚,听说是某个知名导演看上我了,说他正好缺我这么个角色。听上去很神奇的样子……”

李一亭敏锐地道:“你的意思是,其中有什么猫腻?”

“得了吧,我这副模样,能有什么猫腻?”千雅不屑地道。

李一亭摇摇头:“那可不一定,洗却铅华,你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美女。”

千雅愤怒地瞅着他:“你是嫌我黑?!”

李一亭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千雅怒笑出声:“好家伙,竟然默认了。算你狠……嘿,你知道我今天遇见谁了吗?”

李一亭眼前一亮:“谁啊?”

“晓莉。”她已经得知在荷怡鹤立鸡群的小琳原名叫做晓莉。

李一亭奇道:“她不是在皇朝影业上班吗?……”他有些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皇朝影业和天下传媒也有业务往来?”

千雅摇摇头:“有可能,这些公司基本都是互相照应的,何况皇朝也不算小公司。不过,我听晓莉说,她已经跳槽到天下传媒了。”

李一亭讶道:“你什么时候跟晓莉这么熟?”

千雅笑嘻嘻地道:“虽然在荷怡跑龙套的时候,我们几乎没有说过话,可一旦到了一个新的单位,以前见过的人也就算熟人了不是?”

李一亭点点头,这道理说得通。

“可能也是我黑得有特色吧,所以她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千雅瞥了他一眼。

李一亭苦笑:“得,饶了我吧,以后我再也不说你这个特色啦。”

千雅也不再追究了,她笑笑:“知道吗,晓莉过去以后,竟然也成了导演助理啦,听她说话的语气,或许是受到了重用。”

“是吗?”李一亭颇感兴趣,“这么说来,胡文毅的死并没有对她的前途造成影响,这就有些奇怪了……”

“切!”千雅不屑地道,“戏子无情,你没听说过吗?”

李一亭下意识地捏捏下巴,忽然摇摇头:“不一定是这样的,我现在担心晓莉会不会跟胡文毅的案子有关。……你想啊,她只不过是一个新人,而且她和胡文毅的同居关系,已然是皇朝公开的秘密。这种情况下,她还能顺利到天下传媒任职,其中定然还有不为人知的因素。”

千雅想了想,也赞同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呢。”

“你是在哪里见到她的?”李一亭随口问。

“呃……”千雅不确定,“好像是偶遇吧。”

李一亭追问道:“再想一想,你也是一个新人,怎么可能跟导演首席助理偶遇,走路碰到的呀?”

千雅难得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呀,就是走着走着,抬头一看,呀,有个熟人……再说了,我也就是在一楼活动活动,也不敢随便上楼呀,你应该是多虑了。”

“难道她是故意来找我?……不太可能吧,我们也不熟,她认识我都是很意外的事了。”千雅想不出个所以然。

李一亭凝重地道:“我就怕她是特意来找你的,这样的话,你以后的行动就要留几分心眼才行。”

“呦呦,你这是担心我吗?”千雅俏皮地道。

李一亭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听四哥说,咱们的一举一动很可能都被人在暗处盯上了,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这回轮到千雅诧异了:“被人盯上?谁还敢盯着北亭啊?”

“就是无法判断,所以才会担心。”李一亭淡淡地道。

千雅根本不相信:“怎么可能?……我……”她差点脱口而出,我是忍者,有人盯着我还能发现不了?

李一亭好笑地望着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可能被盯梢?你的忍术很厉害么?再说了,万一对方盯着的是我,或者依若,你能察觉?……还有。”

“还有什么?”千雅漫不经心地道,看样子,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李一亭一字一顿地道:“万一对方也是名忍者呢?还是比你高阶的忍者。”

千雅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不可能!”

李一亭终于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似乎他等着的就是千雅的这句话。

“话说,你怎么如此确定?”

千雅一下子有点慌张,不过她很快便冷静下来,看出了李一亭的把戏。

她像个不讲理的小女孩一样,再次徉怒道:“每次跟你说话,你都要心怀鬼胎,总想套我的话。我决定了,以后一句话也不跟你说!”

说完气呼呼地就像走,李一亭连忙伸手拉住了她。

千雅一愣,气愤地甩开他的手:“干嘛?想占我便宜啊?”

李一亭苦笑:“你觉得我敢占母老虎的便宜吗?”

“什么?你说我是母老虎??!”

这回千雅再也不给他面子了,挣脱他的爪子,决绝地离去,把李一亭弄得尴尬不已,这回弄巧成拙了。

千雅以后还会不会跟他探讨来自天下传媒的信息,真是悬啊,李一亭有点后悔,或许真是操之过急了。

她要是贸然行事怎么办?李一亭一时有点拿不准。

第七十八章 刺客

千雅的真实目的,当然不是跟李一亭置气。

她有自己的小算盘,看样子,北亭这边已经发现了天下传媒的秘密,时间当真有些紧迫了。

这回,她的目的主要是想找个借口摆脱李一亭的视线,这点李一亭想来还没完全明白过来。

所以当天下传媒来了书面通知后,她很快走完了程序,一切对她来说都有点容易,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选中她的导演还打算亲自接见她,当然不会在什么乱七八糟的酒店内、套房里,而是正正经经的导演办公室。

这位导演姓牛,单名一个潢(念广),人送绰号牛大炮。

别看名字粗俗,但这“大炮”二字在圈内非常响亮,经他手上,有票房过10亿的影视剧作品7部,在国际票房过30亿的2部,可以称得上是国际著名导演了。他的最大特点便是精力极其旺盛、对待工作极其严苛、眼光极其毒辣,不论是多么大牌的明星,面对他的口水“大炮”,也得跟个新人一样低头应诺。

牛大炮这个绰号是业内人士送的美称,只有分量相当的人才敢直呼这个绰号,手下人自然是连提都不敢提。而且如此一位没有绯闻、德高望重、威风凛凛的大导演,任何人见到都会犯怵。

俗话说得好,敢放炮的人,基本都是有个性的人,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人。

牛大炮为什么会突然接见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公司里的人私下里还是有些议论的,各种版本的传言都有:有说某日牛导经过一个外景拍摄点,意外发现一名演员超级符合女主角形象气质的;有说牛导虽然作风很好,但其实也有风流韵事,现在有私生女找上门来;也有说他最近琢磨一个剧本,已经到了痴狂的程度,这回总算有了突破,开始全世界海选了,不少人蠢蠢欲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便牛大炮的名声在外、威望很高,风言风语还是在所难免的,何况这些八卦也无伤大雅。

千雅自然不知道公司里的这些窃窃私语,她只是胸有成竹、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牛导的办公室。

刚进门,她就悄悄打量了一下办公室的布置,实际上并不是很气派,反倒有些简陋,但简陋的只是办公室里的摆设陈列,反观硕大的书架,几乎占了办公室三分之一的地方,办公桌上好几台电脑还散着热气,桌上散落着几本厚厚的书,茶几上横七竖八堆满剧本,真有点像走进了怪博士的实验室。

办公桌后端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头发有点长有点飘逸,看上去就是个导演的模样,胡子灰白,表情严肃。

此时中年人正用凌厉的目光盯着刚刚进门的千雅,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进了门,千雅装作很乖巧地走到了办公桌前:“导演好。”

“嗯。”若有若无的声音从办公桌后边传来,然后就没有太多动静了。

千雅在桌前呆站着,有点无奈地僵立。

牛大炮半天才开口问:“你就是千雅良子?”

“是的。”千雅大大方方地道,她的资料上用的可是假名,能叫出她真实姓名的没有几个,此人显然非同一般。

没有任何征兆的,牛大炮站了起来,更显高大,估计至少一米九开外,再加上身形壮硕,乍看上去就跟一堵墙似的,很有压迫感。

“你师傅可还安好?”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千雅倒是不慌不忙:“师傅向来隐世,身体康健,无疾无患。”

“嗯,你师傅是我见过的少数几位奇人之一,这次能把你这得意高徒派到我这来,确实是给了天大的面子。”牛大炮说话带着很浓重的北方口音。

千雅客气地道:“师傅听说您要续拍忍者,他也是非常高兴,我很久都没见过师傅那么开心了,师傅临行前反复交待我,要倾尽全力完成这个任务。”

“是啊,是啊。”牛大炮大步走了出来,“来吧,咱们好好聊一聊。”

他率先在杂乱的沙发上落座,千雅也跟着过去,默默坐在了他的对面。

茶几上连一个茶杯都放不下,更不用说茶了。

牛大炮丝毫不以为杵,他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工作。

他斜倚在沙发上,旁若无人地翘起了二郎腿,眼神中却多少流露出一些兴奋:“我听说忍术在日本其实也已经失传百年,你师傅能够凭着自己的悟性将其发扬光大,真可谓是了不起的成就。”

他紧接着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他无心过问世事,不然的话,在这个百花齐放的时代,想功成名就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千雅忙道:“师傅早已淡泊名利,无意关心这些身外事。他说若不是您的敬业和诚意打动了他,他也绝不会派我过来的。”

牛大炮欣喜地点点头:“是这样,确实是这样。当年我到日本的深山野林采风,遇见你师傅那也算天大的惊喜,只可惜当年仅仅是匆匆一面,仔细算算,一晃这也过去许多年啦。”

他话锋一转:“呃,听说你已经来这里有一段时间,怎么一直不来找我呢?要不是前几天我想办法与你师傅联系,差点都以为你没能成行。”

千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想着,贸然进入这一行,心中难免有些忐忑,所以就想着一步步从群演做起,积累些经验,免得到时候让您失望。”

“原来是这样。”牛大炮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果然是严师出高徒,了不得,了不得!”他不吝赞美,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其实不瞒你说,我这个剧本反复修改了很多年,迟迟不敢投拍,也是顾虑重重。一想到要你师傅千里迢迢给我增援,我是真的不敢轻易开口啊,所以只能一遍一遍地改,一个字一个字地审。成败只在一举,我不得不慎重再慎重。”牛大炮耐心解释道。

千雅客气地道:“师傅说了,非常感谢您给我们这些后辈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他感谢您还来不及呢。”

牛大炮闻言再次点点头:“这话不假。其实真不是我说他,虽然他自己可以隐居深山,不食人间烟火,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同了,总不能跟他一样,身怀绝技却要甘心老死山林,未免太过残忍了。”这家伙,又打算开始放炮了。

千雅连忙附和道:“没错没错,不管怎么样,我都想出来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精彩,就算最后还要打道回府,我也不觉得遗憾了。”

“对了,你应该是从小就跟着你师傅吧?”牛大炮很感兴趣地问。

千雅的情绪没有太大波动:“嗯嗯,我是个孤儿,师傅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牛大炮难得地笑了笑:“难怪你师傅反复嘱托,要我照顾好你,我都有种错觉,还以为他把自己的女儿送来了。你不知道他唠叨了多久,哈哈!”

千雅眼眶一红,她这回明显沉默下来。

牛大炮见状,连忙转移了话题:“咳,咱们不谈这些往事,年轻人,别太伤感,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你应该高兴才是。咱们还是来谈谈接下来准备开拍的剧本吧!我保管你会喜欢!”

说到剧本,他的脸上洋溢着耀眼的神光,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

千雅的情绪受到感染,很快昂扬起来,她脸上也闪烁着兴奋。

牛大炮自顾自地道:“千雅,你即将扮演的,很可能会是一夜成名的角色。这个角色花费了我将近十年的心血,你放心,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刚才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心中狂喜,我的女主角终于来了。你就是她,她就是你,天赐之缘,天作之合!”这话极富煽动力。

千雅却是将信将疑,刚才这位牛大炮哪有什么狂喜的样子。

她嘴里随口应承着:“谢谢导演赏识,感激不尽。”

两人开始畅聊剧情,一听剧情便知,千雅是要本色出演,这自然是接受很快。而且,她慢慢发现,这位大炮导演还真是名不虚传,对剧本几乎倒背如流,跟那些半桶水的家伙不可同日而语。

谁都会说本色出演,但牛大炮说的本色跟其它人信口胡诌的本色还是有所区别的,因为——

剧本的名字就叫:《刺客》。

忍者过境,尸骨无存;刀剑无情,漠问苍生!

第七十九章 电影开拍

《刺客》的投拍让牛大炮的团队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牛大炮自己更是变魔术般拿出许多自制的道具,这些都是他十年来一样一样亲手准备的,可见他跟千雅所言非虚。

看着某些精细入微、看似无用的小配饰,就能看出一种特殊的情怀,倘若不是梦想的力量,谁也不会花费大量时间,去打造一个或许在镜头中,只能露出一角的物品,或者只有一闪而过的画面。

对于这个本子的开拍,天下传媒的董事会都非常重视,董事长还亲自到开机仪式为全体演职人员打气,这是千雅第一次见到董事长。

听主持人的介绍,董事长名叫石聿,看上去只有四十来岁的样子,脸上油光发亮,一看就是场面人。那不一样的成熟,和中年男人的帅气瞬间压倒全场,不少公司女职员、女演员都一脸痴迷的表情,就差流口水了。

千雅看着好笑,她作为女主角,虽然也站在舞台上,但始终默默不语,其实是在仔细聆听舞台下的人窃窃私语。

谁也想不到,她有这种特殊本领:顺风耳,但这也不过是忍术的一个小技巧。

站在舞台后排,侧面看去,董事长石聿身高一米八几,身材保持非常好,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王者之气,等他上台发言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掌声,看起来平时威望很高。

石聿动作优雅地登上台,微笑着朝各方致意。

然后他动员道:“各位同仁,各位导演,各位好朋友,辛勤工作的同事们:今天我只能用四个字总结我激动的心情,那就是——心花怒放。”

他还没说完,底下如雷般的掌声让他不得不停下来继续致意。

“我想大家都已经听说过这个本子的传奇了,但我还是想啰嗦几句,毕竟咱们还有新朋友,新同事嘛。牛潢导演的大名我想就不用多说了,但他的梦想今天还非要讲一讲。大家都知道,随着电影市场的发展,国产电影蒸蒸日上,许多明星演员也参演过不少国际大片,但是——”

“外国演员参加中国大片的拍摄,这还是第一次!”

又是如雷般的掌声,石聿不得不再次停下话头,微笑着纵容下属们的狂欢。

“我不是说没有外国演员参加过国产电影的拍摄,而是一部国际著名影片的续集,由我们天下传媒主导剧本,除了女主角千雅女士,全部演员由国内海选,这真是破天荒第一回。”

“这部影片的前景可想而知,大家就放手去奋斗吧!为了牛导的梦想,为了你的大好前程。”

他的简短演讲让漂亮女士们的崇拜愈发强烈,石聿嘴角扬了扬,他或许已经习惯了,不过更可能是佯装不知。

接下来是牛大炮说话,这家伙不客气,没什么好话,一顿大炮轰过去,诡异的风格让大家面面相觑,更与石聿的讲话大相径庭,可人家讲的是专业,是目前团队的核心问题,谁也不敢吭气。

最后轮到千雅说话,她倒是落落大方地讲了几个字:很高兴来到中国!

就这么简单结束了,虽然不少人心里有些奇怪,但大多数人都只欣赏她的气质去了,何况人家是日本人,能说一句中文可就不错啦。

开机仪式在还算隆重的气氛中落幕,紧接着就是可怕的牛式拍摄法,苦不堪言的日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始了。

开始几天,竟然每天只休息两三个小时,这可把千雅坑苦了。

牛大炮的理由很充分:后期精修才是关键,这种拍摄是借鉴了IT界的敏捷开发手法,而能够这样做,倚仗的是他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市场把握。

说得简单点,就是以最快的时间拍完,每天都是一部完整的电影,在同类题材尚未出现之前,随时可以安排上映档期,如果没有竞争,那么就反复补拍完善,同时辅以后期制作。

不是谁都能采取这样的拍摄方式,这是在悬崖上行走,但事实证明,牛大炮的每部影片都相当成功,而且超级叫座,胜在一个新颖,“前无古人”。

牛大炮的自信和毒舌是千雅体会最深,几乎可以用切肤之痛来形容。

几天下来,她就像脱了一层皮似的,奄奄一息!

话说,这不是拍电影,这是玩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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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艰难时刻,千雅就特别想念一个人,所以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还是回到了荷怡影视公司。

当李一亭看到千雅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

两眼血丝、面色苍白、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乍看上去……

“这,发生了什么事?”李一亭扶着她的肩膀,露出了难得的一丝温情。

“嗯……”千雅撇了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李一亭连忙给她递过去一杯热水,他的担心更甚:“你遇上他们了?”

千雅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刚拍完戏。”

“嗬,拍戏?”李一亭无奈地松开手,“这下可好,屁颠屁颠又去天下传媒跑龙套,这大公司也太坑了吧。”

千雅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什么什么呀,跑龙套?这么看不起我!”

“小家伙,还看不起我这跑龙套的啦,进了大公司,可不得了了你。”李一亭笑嘻嘻地把她的水杯接过,又续上一杯。

千雅神色稍定,她瞅着李一亭不说话。

李一亭笑道:“太累就别去了,反正跑龙套也查不出什么来。”他顿了顿,终于说了句心里话,“再说你一个人跑到天下传媒,我也实在不放心。”

千雅心中一暖,她的脸色瞬间柔和下来。

她幽幽一叹:“我也不想去啊,只是……我不去的话,那场戏可能拍不成,导演得找我喝茶了。”

李一亭诧异地望了她一眼,看上去不像是玩笑的样子,他的心思电转,别看千雅平时喜欢抬杠,可瞧这样子可不像,他琢磨了一下。

“这么说,你的角色还挺重要的。”他的理性迅速回归,脸上也多了一份凝重“难不成,你是女主角?”

“呀?!”千雅也是一愣,“你去过天下传媒了?跟踪我了?”

李一亭淡淡地道:“去倒是没有去过,警卫那么森严,我还没打算轻易冒这个险。不过女主角能干成你这副德性的,确实少见得很。别看你眼睛是血红的,但妆化得可比鞋底还厚,龙套应该没有这个待遇,最近化妆品涨价了。”

“哼!”千雅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其实,我最讨厌看到你每次都能猜到的嘴脸,好无趣。”

李一亭尴尬地摸摸脸:“是吗,有这么让人讨厌吗?”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这下好了,都被你看穿了,你说我还怎么演下去呢?”千雅自己去续了一杯水,给他个背脊。

李一亭也奇道:“就算是女主角,你也没必要这么拼吧,再说了,女主角靠的是形象气质,你弄成这种模样,导演不说的吗?”

千雅慢腾腾地走回来,她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看来刚才她还是有些伪装的。

“我也想不到会碰上这么一个奇葩导演,拍起戏来没日没夜。”她喝了一口水,“再说我演的是个女汉子,所以形象就不太重要了,最近还有一场杀人杀到红眼的戏,导演临时加的,说是正好符合我现在的形象,你说我还能拒绝?”

“咳。”李一亭无奈,“到底是部什么戏,这么着急赶出来,难道是小成本电影,赚快钱?”

“别说你好奇,我都有点想不明白呢。”千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出来吓你一跳,我参演的是一本国际大片,牛大炮竟然想在一个月拍完,我真是快疯了!”

她简单地把情况跟李一亭说了说,只是隐瞒了自己与牛潢的关系,李一亭也没多想,他反而沉默了。

千雅奇道:“你怎么不说话?”

李一亭缓缓道:“狐狸要露出尾巴了!”

千雅瞬间愣住,她差点脱口把真相说出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让这呆子瞎猜去吧!

第八十章 变生肘侧

李一亭说的和千雅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李一亭有自己的信息渠道,而这条信息来自北亭侦探群,而事情跟刘紫辰参演的剧本有关。

千雅一直不在群里,所以她不知道另外一路人马很正常。

即将投拍的国际大片《美人鱼Ⅶ》也要求在一个月内完成拍摄。

这就跟赶鸭子上架似的,听大王说,这完全是公司高层的意思。现在的电影市场,凡事必须抢先一步,否则一旦剧本泄漏,出现第一部跟风作品,那么再好的题材,再优秀的剧本都得黄。

有些同行业小公司费尽心机地挖到剧组拍摄内幕,七拼八凑弄一个四不像的小成本电影,提前一两天通过网络那么一播,这些人倒是狠狠赚了一笔,但大公司投入大量资金拍摄,等上映的时候一看——

傻眼了,已经有人拍过类似题材了!真正的大片成了跟风模仿作品,甚至成了抄袭、盗版作品,钱没赚到不说,名声还搞臭了。

倒不是说没人看、没票房什么的,收支不平衡呀:投资10亿,亿,那也是亏本,至少是一大群人白干了。

为了应付这种情况,剧组一方面是对剧本严格控制,力求保密;另一方面,加快拍摄进度,边拍摄边氪金投入大量广告宣传,影片精彩桥段和幕后花絮、预告片从哪里来?就是这样赶出来的。

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恶性循环,时间上的争分夺秒、压缩进度,造成影片质量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就不足为奇了。

更恶劣的是,行业间谍活动也日益猖獗,此间谍非彼间谍,但从事的工作性质大体相同,那就是一个字:偷。

第十天,《刺客》剧组暂停拍摄,因为出了一件大事:刺客剧本失窃了。

按理说,牛大炮已经倒背如流,失窃不失窃根本无关紧要。

但一向严苛的牛大炮却果断地停止了拍摄,这让一干演职人员茫然失措,大家可是刚刚适应了他的节奏,最近拍摄得很顺利,许多人做梦都想着一炮而红呢,这时候停牌?

放假两天,牛大炮要把剧本推倒重来,大肆修改主要剧情。

而公司的保卫部门,第一时间便报了警,法务部门也积极与警方取得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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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雅突然无事可做。

她倒是没所谓,乘此良机好好在公司里走了走,她当然也路过了刘紫辰的剧组,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北亭也早已混进了天下传媒,而且势头不比自己差。

她没有与刘紫辰和沈明月打招呼,这时候无需多此一举。

不过她也确实闲得慌,便悄悄地站在一个角落里,关注着拍摄现场的一举一动,这个本子的导演看上去比较慵懒,披头散发、斜躺在靠背椅上跟打盹似的。千雅见过相关名册,知道他姓赖,叫赖全德。

这人也有个绰号,叫做大赖子,年纪不大,四十岁刚出头,算是比较有前途的青年导演了。

别看这名字不太好听,但正如牛大炮一样,这也是一个相当有个性的人,他虽然不喜欢吼吼唧唧,但专业素养却非常高,只是他在片场上时不时来个葛优躺,让很多人产生了错觉。

此时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专注地盯着片场上的一举一动。

没有明显的问题,他基本上是一言不发的。

但如果你觉得在他手下拍戏,会很轻松,那就真的错了,只要你的桥段有那么一点点瑕疵,就很可能重拍,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四遍……以此类推,他创造的记录是122遍通过。

拍摄过程不指导,全靠演员自己悟,演技过硬、科班出身、经验丰富的演员还好,新人的确是有些受不了,慢慢地,也就得了个“大赖子”的名号。

刘紫辰就很是疲惫,她的角色本身并不需要过多体力活,所以不至于弄得像千雅那么狼狈,只是妆花了补、补了花,让她多少有些烦躁。

而沈明月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已经是气呼呼地,假称自己身体不适回去休息了,反正戏份也不太多,主要还是美人鱼女主的镜头。

这不,刚才的桥段在拍第五次。

刘紫辰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演绎下去,只能机械地按照自己的感觉走。

场边传来一声难得的、还算熟悉的叱喝:“你平时怎样,就照着来。”

她知道这是赖导发出的稀有指令,赶紧收敛心神,试图找找感觉。

当前的桥段是:美人鱼收到了来自其它世界的召唤,但她并不清楚自己的感受是否真实,因此有了一段非常矛盾的内心独白,而且这种独白还不仅仅是语言上的,配套着表情、眼神、形体动作等等等等,全都要跟得上。

这已经是话剧专业的要求,刘紫辰毫无基础,当然显得吃力无比。

总是注意了这项,遗漏了那项,焦头烂额。

刘紫辰在余光里似乎看到赖导几次摇头,虽然动作很细微,但敏感的她仍旧非常紧张。

此时她仰头在酝酿情绪,正准备开口说台词。

咦?头顶上的吊灯怎么摇摇晃晃的?她定了定心神,试图控制自己的恍惚。

吊灯还在摇晃,而且幅度越来越大。

最后,竟然直接坠落了下来!

刘紫辰还在走神,她浑然不觉危险的降临,只是近乎本能地朝着旁边闪了闪。

嘭!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镇住了,硕大的玻璃吊灯正好砸在刘紫辰立脚之处,锋利的饰钩从刘紫辰的体侧划过。

一只手牵住了刘紫辰的手臂,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将她挪移了50公分。

险象环生,如果没有这一下救急,吊灯将直接砸在刘紫辰的头顶。

死猪一般躺着的赖全德虎地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高声喊叫保安人员,破天荒地第一次开口大骂,片场一片混乱,大家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他们和刘紫辰都没有什么交情,当然只想着自保。

刘紫辰总算回过神来,她看着身旁爆裂的一大堆玻璃碎渣,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刚才自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呀!任她平时英勇,此时也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回事?

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冲入片场将她拉开?要知道当时她的周边十来米内可是空无一人,这是单人场。她这才想起刚才仗义援手的人来,回头一看,这个神仙般的人物还站在她身旁,脸色显得非常平静。

“幸好我来给导演送饭,不然你这回可悬了。”这名女子率先开口道。

刘紫辰愣住了,半天才翕动了一下苍白的嘴唇:“怎么会是你?……真是……谢谢了。”她本来想说真是意外惊喜。

“嗯,先离远点再说,指不定还有什么机关暗箭。”来人正是受过北亭恩惠的“女飞侠”古娜,虽然着装很是随意,但飒爽英姿依然如故,她拉着刘紫辰,脚步匆匆地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

她边走边道:“我这两天刚刚接手生活制片的活,何姐天冷生病了。”

刘紫辰顿时明白过来:“你竟然在这里上班?”

“是啊。”古娜笑了笑,“我总得有份工作不是,以前便在演艺圈混,现在退居二线了,就给他们打打下手。”

她自嘲道:“我始终还是离不开这个熟悉的地方啊。”

这时千雅也已经朝她奔过来,当时千雅离片场更远,别说救急,反应过来都不够时间。

她走过来第一句话便问:“这人是谁?”

刘紫辰也发现了她,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勉强笑了笑。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小雅。”她如是道,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刚才幸亏是她,我才捡了一条命。”

古娜倒是大方,她爽快地道:“举手之劳罢了。你好,我叫古娜,是新任的生活制片。小妹妹看上去也是咱们公司的人,既然你们是朋友,那我就先忙去了。唉,这下打扫起来可真是费劲了。”

“哦,你好。”千雅好奇地打量了她几眼,实在看不出这么一个清洁工打扮的中年妇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身手。

古娜朝她笑了笑,大概也看出了千雅的疑惑,不过她并没有过多解释,自顾去做自己的事。

千雅扶着刘紫辰,关切地问:“紫辰姐,你没什么大碍吧?”

刘紫辰摇摇头,她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这时候才觉着右侧的肋骨隐隐作痛,看来还是被砸到了,伤不重。

她强笑道:“还好,没事。呃……千雅,咱们回去再说吧。”

千雅仿佛自言自语道:“其实刚才那个距离,就算是我恐怕也没办法拉开你。”

“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可多着呢。”刘紫辰这回是真乐了,“你知道吗?刚才那个古娜,我们都亲切地称她为女飞侠。”

“飞侠?”千雅在中国呆了这么久,当然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对啊,就是传说中会飞的女侠。”

两人边说笑着,边离开这是非之地,安保人员过来简单询问了几句,见她笑呵呵的没什么事,也就自顾调查事故原因去了。

第八十一章 真正的较量(一)

“剧本是你偷走的?”陈天宇的语气带着点少见的森冷。

云集仍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只是脱下帽子,照例给陈天宇鞠了一躬,然后摸出兜里的烟斗,开始吞云吐雾。

陈天宇冷冷地道:“看来剧组的那次意外也跟你脱不了干系喽。”

云集哂笑道:“赫,看来你这回动了真怒。那个女人对你影响不小,伙计,别忘了你可是北亭侦探。”

“侦探?”陈天宇确实有些愤怒,他语带讥讽地道,“冷血的侦探?不择手段的侦探?”

云集没有说话,他仿佛看着远方的群山,又仿佛什么都没看,更像是不屑与陈天宇交谈,今天吐出的烟雾也出奇地浓,他的脸庞若隐若现。

看到这家伙的做派,陈天宇怒极反笑:“你这是在逼我们,提前对天下传媒采取行动吗?未免太过天真了吧?”

云集仍旧沉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正义与犯罪,也不过是一步之遥。”陈天宇慢慢平静下来,面对如此奇特的对手,他首先要稳住心神。

所以他也难得地摸出一支烟,默默地嘬起来。

云集竟然还有心思开个玩笑:“不吸烟的侦探,可不是好侦探。至少说明平日里动脑子不多……还好,能及时改正。”

他自说自话:“我本以为,这次碰到个多么厉害的对手,可惜啊,我真是高估你了。作为侦探,遇到这么丁点危险,实在太稀松平常,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失去冷静,在我看来,你还不配称作侦探。”

云集今天的谈兴很浓,说起话来也不再是一字半句的。

陈天宇慢悠悠地道:“侦探只不过是个名号而已,是不是又有何关系?”

“不爱惜羽毛的人,不够资格当我的对手。”云集一句话就怼了回来。

他见陈天宇不说话,继续道:“幸亏你还能顺利找到我,说明北亭还有那么一点点成功的希望。”

陈天宇苦笑:“阁下这是替我找回面子?”

“说实话,我这些年的确有些寂寞。”云集也不否认,“这锅子浑水,几乎没有人敢来趟,警方也是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既然你们有这个勇气,我多少还是抱持欣赏态度的。只要不让我太失望,我还会继续陪你们玩一玩,可惜呀……可惜。”

他叹了一口气:“北亭不过尔尔!”

陈天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是发自肺腑的笑,笑的是什么,也就他自己知道了,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北亭,那就真是奇怪了。

“北亭当然没有什么了不起,也不是万能的。”陈天宇轻描淡写地道,“这场交锋,我承认北亭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原因其实也简单,我们刚开始便低估了你,和你的神鹰侦探社,这是个天大的疏漏。”

“哦,不妨说来听听。”云集的脸上带着些许好奇。

“我想你应该不会否认,我们的行动全程都在你的监控之中吧?况且,你们神鹰侦探社,也并非只有你一个人。”

云集略显失望地道:“就猜到这么一点皮毛?”

“你和警方那么熟络,应该知道我一向喜欢单打独斗才对。”

陈天宇微微一笑:“你的这招狡兔三窟,曾经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神鹰侦探社仅仅只有一名侦探,就让我们处处落于下风呢?所有的行动就好像在你眼皮子底下进行,每次都能抢先我们一步,让我们一无所获。”

“有时候,我都产生了一种错觉,我这不是跟一个侦探社角力,而是跟天下所有的侦探为敌。说起来,这种直觉非常古怪!”

“所以当时,我提出了三种假设:第一,便是你们神鹰侦探社隐藏够深,所有成员身份都极其隐秘,以致于从未有人发现;第二,便是你们联合了许许多多的侦探社,刻意与我们北亭为敌,就跟我刚才说的一样,走上台面转移我视线的仅有神鹰一家,才让我麻痹大意;第三,自从我见到小雪以后,我忽然觉得,应该有更多的可能性才对,比如,她也是你们侦探社的人?由此举一反三,但凡与最终目标为敌的,都可以为你侦探社所用,虽然没有名分,但他们又实实在在为神鹰侦探社工作,如此一来,这可能就是个人民战争的概念。”

他叹了一口气:“说来好笑,也很震撼,北亭这是要和天下苦难群众为敌,当真令我心有余悸啊。”

云集微笑不语,面露得色。

陈天宇瞅了他一眼,又抽出了一支烟点上。

“我承认我的脑子有些不够用,更感慨咱们的信息不对等。可不是嘛,我们北亭初来乍到,对这里可谓一无所知,而你呢?十足的一个本地通。于是,我专门奔赴昆明,利用一丝丝关系,查看了你所有的资料,才真正想明白有几个假设根本不成立。”

云集终于回话道:“哪几个假设不成立?”

“第一个假设不成立,是因为如今已是现代社会,技术的成熟早已让某些号称神秘的组织无所遁形,你们神鹰侦探社究竟有多少人,警方早已掌握得一清二楚,情报系统里也有详细的资料,所以第一个假设基本排除。”

“第二个假设不成立,是因为你的自负。且不说你眼高于顶,不屑与其它侦探为伍,即便此次为了对付北亭,你退而求其次,也勉强可以理解。但我翻遍了本省有侦探参与破案的卷宗,愣是没有发现第二个侦探社的存在。少数几个提供线索的,也明显属于路人性质,这让我基本断定,本省以内,你再也找不到可以联合的侦探社了。”

“我很清楚,国内对于私家侦探管控之严格,既然警方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而不与警方合作的私家侦探,也就自身难保了,怎么可能跟你联合对付北亭,这种假设不成立。”

“第三个假设,是我目前最困惑的。要说凭你一己之力,能够布下天罗地网,我还真不相信,但小雪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当你的棋子,只因为你是神鹰侦探社?只因为相信你云集这个人?即便到了警局,小雪也不敢透露任何关于你的信息,虽然这瞒不过我,却也着实让我疑惑,到底会是什么原因呢?”

第八十二章 真正的较量(二)

云集在旁讪笑道:“是啊,到底会是什么原因呢?”

陈天宇缓缓道:“原因有很多,比如复仇的意念,比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图存心理,比如孤注一掷的破釜沉舟,再比如……受了胁迫!”

“神鹰侦探社在你心里真的如此不堪?”云集诡异地笑了笑,“那跟犯罪分子又有何区别?”

“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那的确没有任何区别。”陈天宇毫不犹豫地道。

云集没有吭声,鼻孔里冒出的烟雾又浓了几分。

陈天宇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其实有些后悔,当初在黑龙潭救起小雪之时,至少应该跟她亮明身份,那样的话,后续的一切阴谋必将无法得逞。”

云集难得地点点头:“你也是心如坚铁,这点很是了得。若不是这样,我也不至于迟迟猜不出你们的真实身份和意图,枉费了我好多心力。”

陈天宇冷笑道:“到这个时候,我想你也不必故作姿态,倘若你没有些许怀疑,也不至于从玉龙雪山开始,便紧盯着我们俩不放。”

云集不语,大概是默认了。

“何况在这些城市里,跟小雪有类似遭遇的人数不胜数。我粗略统计了一下最近十年来发生过的命案,凶手是女人的比例竟然高达60%,这是个极其惊人的数据!而且这些女人的遭遇几乎和小雪如出一辙,这就不得不引起我的高度警惕了。换句话说,还有多少没有出手的女子,蠢蠢欲动呢?”

“神鹰侦探社坐拥如此多的怨念资源,倘若不加以利用,恐怕就不是你地头蛇云集了。”

“地头蛇真不敢当,见过的丑事呢确实不少。”云集倒是不客气,照单全收。

陈天宇同样不带客气的:“你当之无愧。”

“弱女子一旦有了宣泄的窗口,我想她们是绝对忠诚的,这就像是某些国家的黑寡妇一样,其行为很可能出乎所有正常人的意料。于是神鹰侦探社便顺理成章地形成了一个庇护所,纵容她们的为所欲为,然后由你自己亲手把她们送进监牢,这些女子,大概被卖了以后还对你感恩戴德吧?”

云集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的波动,他的手极难察觉地抽了一下。

“这个你又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呢?”他不动声色地问。

陈天宇平静地道:“很简单,还是历年的卷宗。除了我刚才说的数据以外,我还凭直觉发现了些破绽,为什么你经手的案子里,有那么多凶手自杀的案例呢?甚至有些女人在被抓捕之前,早早就做好了自我了断的准备。我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你的图谋,所有疑惑便迎刃而解了。”

云集不太赞同地摇摇头:“很多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我记得的是,很多女子后来都改邪归正,现在还在监牢里获得减刑,不少人即将刑满释放。她们所犯的过错也只是过失杀人或者伤人,你怎么能把我想成如此穷凶极恶之人?”

“不错!”陈天宇竖起了大拇指,“要不怎么体现你的高明之处呢?自杀的案例,大致仅占10%,这个比例着实无法说明什么,但仔细分析却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这些自杀的女子,要不就是因为警察晚到了,要不就是因为算错了时间,有些人还死不瞑目,按理说,她们的过失行为最多判个无期或者更轻,为什么这么有勇气寻死呢?”

“我想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明白,这只不过是你的圈套而已。”

云集眼神闪烁:“哦,说来听听!”

“很简单的障眼法罢了,不值一提。名利双收,才是你的最终目的,这样一想,所有的一切便豁然开朗。”

“你毕竟还是个人,多少还有几分人性。那么你的原始设计,肯定是给她们一个既能复仇、又能得到最轻处理的方案,否则她们怎会轻易动心呢?自杀就是其中的一个把戏,苦情戏。一旦受害者身亡,那么所有的证词将以女犯的为主,那时岂不是她想说什么便是什么,何况她们的确受了害,更藏匿着你精心设计的说辞,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照台词念就好,誓要将苦情戏进行到底。”

云集讶然失笑道:“荒谬,真是无与伦比的荒谬!”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业余侦探,完全靠异想天开来进行推理,我想问问,你这个有任何的科学佐证吗?打算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上法庭?还是拿一堆复印件滔滔不绝地分析你的假想?”

陈天宇不慌不忙地道:“确实是没有任何的证据,也没办法对你进行控诉。更何况,你事后确实帮了许多女子申冤,她们才能顺利减刑。”

云集傲然地斜乜他一眼:“那你等于什么也没讲。”

“不。”陈天宇摇头,“倘若不花费点磨刀的工夫,不弄明白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便没办法得出最后的结论。”

云集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很好,我洗耳恭听。”

陈天宇也掐灭了烟头,他淡淡地道:“我查看卷宗时,发现了一件特别奇妙的事,就是同一天,或者同一个时间段,竟然可以发生同样的案件,你说神奇不神奇?”

云集再次沉默,只是拿眼睛看着盯着陈天宇,目光森冷。

“最巧合的是,这些案子竟然被你同时破解了。于是,我有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想法。”陈天宇说到这里,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云集凝神细听,谁知陈天宇却突然转移了话题。

陈天宇说:“你知不知道,我们北亭有一位能够微观辩物的奇才,他能够通过非常细微的轮廓或者面部特征、动作特点,准确分辨出极其相似的两个人……”

云集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表情:“不要顾左右而言它。”

“很好。”

陈天宇一字一顿地道:“这个世界上,或许不只是一个云集,而是有许许多多个云集,你说好笑不好笑?”

“玉龙雪山见过的云集,泸沽湖见过的云集,警局门口见过的云集,情报交易时的云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云集,竟然不是同一个人。”

“而且,这些云集们居然还不是什么孪生兄弟,只不过是经过挑选、整容、伪装、培训,后天塑造出来的普通人。”

云集脸色骤变,他的眼睛里射出恶狼一般的光芒!

第八十三章 换角风波

云集走了,气急败坏地走了,陈天宇并没有阻拦。

要再次找到他们,并非难事,况且,他现在也没有任何理由不让他走。

云集们会不会是杀死肖肃、胡文毅的凶手,他毫无推理的依据,再怎么说,神鹰侦探社都是敢于走上台面,与警方合作的组织,说他们杀人,为之过早。

只是他们的手段,令人不齿,倘若不及时揭破他们,后面还会发生何种意外,陈天宇不敢肯定,他只是想保障北亭几位成员的安全,特别是几位没有太多防御能力的女士。

肖肃称这里为魔窟,看来确实不是危言耸听,各种势力犬牙交错,不论本意为何、是好是坏,都直接间接地将生活在这里的女人们推向深渊。

说穿了,都是为了利益,而那些受害的女子,全是棋子。

他在心底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并不是因为风大。

下一步该做什么,他还没有特别好的计划,不过云集在剧组整的这么一出,倒是给了北亭一个机会。

破案不能等,云集的理念从理论上讲,并没有错。

陈天宇摸出最后一支烟,站立在原地思考了大约五分钟,当烟头烧到手指时,另一个计划已然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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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紫辰去了市立医院,经检查,肋骨断裂两根,脸部也有轻度划伤,右脚踝错位,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

这当然全是陈天宇的安排,实际伤势根本没有如此严重。

但一个硕大的玻璃吊灯砸下来,造成这点损伤也完全说得过去,刘紫辰是个女孩子,谁也不好意思说她的伤是装出来的,也没法核实。作为新人女主角,放弃大好成名机会,这肯定也是大多数普通演员无法想象的事。

所以天下传媒那边,没有多少质疑的声音,有的只是混乱。

慵懒的赖导急得抓耳挠腮,他亲自来医院探望刘紫辰,却发现女主角的脸上竟然包着厚厚的绷带,他知道完球了!

简单安慰几句后,赖导赖在病房里不走了,他有点沮丧。

刘紫辰见状,灵机一动,她佯装说话吃力地道:“赖导……我……这个模样,恐怕……短期内没……办法恢复,您……看?”

赖全德长叹了一口气,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刘紫辰提议:“要不……后面的剧情……让明月……主演,您……觉得怎样?”

赖全德仍旧有气无力:“这怎么行?她又不是美人鱼的原型。拍出来那会糟糕成什么样?”

刘紫辰心底暗笑,不过她仍旧很诚恳地道:“公司那边……不是限期一个……月,就要安排……档期了吗?”

“美人鱼的……轰动效应恐怕……也不会太长……,如果不按照……这个时间期限上映,我怕……到时候结果不会……理想。”

“妈的个巴子!”赖全德恼怒地拍了一下肥硕的大腿,在女士面前第一次爆了句粗口,“也不知道是哪个死全家的玩意下了黑手,竟然给我使了这么个大绊子!这家伙看来是想把握彻底打垮。会是谁呢?”

刘紫辰奇怪地道:“还……还没查出来……是谁做的?”

她的脸上反正有遮挡物,所以连表情伪装都省了。

赖全德沮丧地道:“这种意外事故,哪能轻易查出结果,再说公司的保卫部门就是一群吃干饭的饭桶,就凭他们?我反正不抱任何希望。”

“警察呢?”刘紫辰想确认一下,“警察……怎么说?”

赖全德撇了撇嘴:“警察就更是慢了,他们得按流程调查,跟我说要慢慢排查……艹,他们哪知道我们已经火烧眉毛了。”

这个答案在刘紫辰的意料之中,她只是表示沉默了一会。

随即她再次提议道:“赖导,……我觉得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还是先让明月……先担纲重任,……我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会去参加几个镜头,上映前不是还能补拍吗?”

赖全德终于眼前一亮,他大概也认为这或许是个救急之法。

“医生说,你这边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继续拍戏?”赖全德心存侥幸地道。

刘紫辰认真想了想:“主治医生说……大概半个月,理想的话……最少十天……”

“十天还能应付。”赖全德好像松了一口气,“明月其实也是个不错的苗子,既然现在骑虎难下,那我就增加些支线剧情,然后帮你找个替身。绿幕抠像表演也适当加一些,这样你后期补镜就不会太过突兀了。”

他说的绿幕抠像当然就是最近常说的某些小鲜肉们的表演方式,本人不用随时出镜,先由别的演员演绎所有桥段,最后放一个主演的冷酷形象或者后期集中补拍,有时候甚至不用说一句话。这种方式最大的缺陷,其实就在互动性上,会脱离真实。

作为知名导演,这种方法赖全德一向是不屑为之的,但事情已经逼到这个份上——

“现在临时找替身也有点困难,但我会想办法,你就安心养病,争取尽早恢复吧。”赖全德既是安慰刘紫辰,同时也是安慰自己。

刘紫辰突然有些同情这位长者,但她能够权衡轻重,只是眼睛里流露出一些征兆。

赖全德点点头,明白她的心意,随即便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赖全德都按照这个计划硬撑着,沈明月还算给力,支线剧情演绎得也算精彩,到了第三天,替身演员总算找到了,形象气质相差甚远,赖全德一通发火,可也只能勉强接受了,只是他在拍摄过程中安排了更多的绿幕。

让赖全德想不到的是,十天后,刘紫辰的病情反而加重了,多处伤口感染化脓,初步诊断是吊灯上含有慢性毒剂,这下赖全德彻底傻眼了。

替身演员竟然变成了真正的主角,虽然赖全德中途又换了好几个刘紫辰的替身,但真正满意的却几乎没有。

刘紫辰的出院时间,从十天推到十五天,再从十五天推到十八天,再从十八天推到二十天……遥遥无期!

国际大片《美人鱼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炉了。

赖全德写了一份详细报告,外加深刻检讨,递交董事会,请求发落!

第八十四章 董事会

董事会的决定更是奇葩:影片照常上映,原本定位为国际大片,现在改为国产大片,只向国内观众放映,院线上映后再交给网络平台点播一个月。

“国内观众比较好糊弄。”这是某位公司董事私下里跟赖全德说的,这让我们的“大赖子”彻底傻眼,但影片一旦架上资本的马车,命运就不是他一个什么知名导演能够决定的了。

刘紫辰心中不忍,在杀青前的最后一天,替赖全德补了二十几个镜头,虽然有点机械呆板,但好歹让赖导得以渡过难关、顺利杀青。

结果并不出人意料——

影片上映后,票房惨淡,观众骂声一片,这两年,国内观众也变得挑剔了。

虽然也有个别影评人从题材新颖、拍摄意义方面圆了一下场,但终究难以挽回口碑,公司还专门雇了水军在某打分平台上刷好评,但最终挡不住观影人数的锐减和差评的泛滥,还有一大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反水军”半路杀出,让《美人鱼Ⅶ》分的历史最低分铩羽而归。

按照公司市场部的估计,这个片子最终亏损在3个亿以上,计算方法就不得而知了,广告宣传费、仓促止损费肯定占了大头。据知情人士透露,好多电影票还是免费赠送的,所以票房水分也很大。

幸亏刘紫辰两人不是什么大牌明星,片酬虽然不低,但公司打算把这笔帐算在她们头上,拿不到任何酬劳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就算这样,公司还是首次出现了“巨额”亏损。

因为另外一边,《刺客》迟迟未能完成拍摄,经费却还在不停消耗,为了梦想,牛大炮可毫不吝啬。可一方面是剧本失窃造成延误,另一方面是片场状况频出,又陆续发生了许多次意外事故,有大有小,拍摄非常不顺利。

董事会找上了牛大炮,要求他立即止损,被一轮“大炮”轰回,这件事惊动了董事长石聿,他亲自奔赴剧组安抚牛大炮,并巧舌如簧地说服了牛潢。最终,牛导迫于压力,勉强同意在一个半月内杀青上映,董事长的面子,他无论如何还是要给的,情怀只能靠边放一放。

本以为事情能够就这样应付过去,谁知,某平台一部小网剧的突然上映,彻底打破了一切的行业平衡。

《刺客》剧组收到了暂停拍摄的通知,经费被彻底“冻结”。

因为这部小网剧的名称竟然就叫《忍者Ⅴ:刺客》,而剧情,正是牛大炮修改后的第二版剧本。

董事长石聿在自己的办公室暴跳如雷,却也无济于事。

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有人在背后下套,目标就是弄臭天下传媒!

再硬着头皮拍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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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已经召集董事会、行政会不知道多少个了,始终拿不出合适的方案,更对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一无所知。

毕竟事起突然,毫无征兆。

天下传媒一家独大,这些年树敌不少,谁知道这回又惹了谁?

而且看样子,对方有备而来,计划周密,绝非泛泛之辈,董事会成员空前重视,在这个行业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倒下就再无翻身的可能。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此危机关头,一封律师函不期而至,此时就摆在董事长石聿的办公桌上——

是关于《美人鱼Ⅶ》的剧本版权问题,来自原作者高X。

赫,索赔额度居然高达一个亿。

石聿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原本帅气自信的俊脸,此时也显得有些憔悴。

对方还有多少杀手锏?这是他正在焦虑的问题。

晓莉站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现在是临时更换的总裁助理。

“你有什么看法?”石聿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询问什么人。

晓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石聿又呻吟般问了一遍,晓莉如梦初醒,这是问自己呢。

她嗫嚅着道:“我……我还……不太懂。”她尽量小心翼翼。

石聿不耐烦地摆摆手:“有什么说什么,给我解解闷。”

“噢……”晓莉急速地在脑子里搜索词汇,半天才道,“我觉得,觉得有人想对付咱们……设了很大圈套……”

石聿打断她的话:“这个不用你说,我是问你知不知道对方是谁?”

“啊?!”晓莉一惊,老板怎么会问她这么一个小员工这种问题?

石聿提醒她:“你觉得会不会,是你们皇朝影业想跟我争一席之地?”

晓莉顿时花容失色,这,董事长在怀疑自己的老东家。

“我……我……没有。”晓莉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老板,我只是个导演助理,刚刚才过来这里……上班的。”

石聿冷冷一笑:“别紧张,我没说是你。我之前听说你知道不少事,才专程把你调过来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知道……什么?”晓莉不明白。

石聿提醒道:“美人鱼的主演刘紫辰,你认识吧?”他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晓莉茫然地点点头:“很久以前……见过一次,老板,我跟她不熟,真的,你要相信我,她认识我朋友幺仔,所以聊过几句,老板,我可以对天发誓!”

石聿再次摆摆手:“不用解释,我只想知道实情。”

“实情?”晓莉更懵了,说实话,来当这个总裁助理已经够懵的。

石聿毕竟在行业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现在非常冷静。

“你跟我讲讲,北亭侦探社是怎么回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信封,丢在办公桌上。

“北亭侦探?……我真不知道呢。”晓莉说的是实话,她不敢去碰那信封,不过看到信封上写着:北亭侦探社资料,交老爹。

石聿冷冷地道:“我们堂堂天下传媒影视集团,一部国际大片的女主角,居然是卧底的侦探,传出去绝对是天大的笑话!倘若她真是个人兴趣也就罢了,但我让保卫部门查了查,这个女人一直在装病,直接造成此次票房滑铁卢,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老板,呃……”晓莉战战兢兢,“难道是警方盯上了……咱们公司?”她偷偷拿眼瞧石聿,不明白他问话的目的。

石聿再次冷笑道:“警方?不可能。如果警方要采取行动,我早就收到消息了。要不是我为《刺客》这个本牵肠挂肚,也不能让她们如此轻易得逞!……这是私人行为,有人雇佣他们要搞垮天下传媒。”

晓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她顿时不再紧张了。

“老板,我觉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咱们也可以找些侦探,来对付他们啊。明的不行,暗的还不行吗?”她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

石聿竟然点点头:“很好,这正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晓莉一愣:“呃,我不明白,老板。”找自己来出这么个主意?

“明不明白不重要,你是不是认识神鹰侦探社的人?”石聿没打算绕圈子。

晓莉装糊涂:“神……鹰,没听说过。”

石聿恼怒地望了她一眼,下了最后通牒:“我就明说了吧,我这个人,一向瞧不起鸡鸣狗盗的什么私家侦探,所以经常放话警告他们。说白了,我们这个行业,最烦的也是私家侦探。所以,这些人肯定不会主动找我,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明白吗?”

“哦,哦,老板您是想让我出面去摆平这件事?”晓莉终于弄懂了。

石聿果断地道:“我没说过这种话。”

晓莉一愣,她抬头望着莫测高深的石聿,眼睛里充满不解。

石聿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要不就拿着钱办事,要不就卷铺盖走人,自己选吧。”他的声音很低,但杀伤力很足。

晓莉打从心底打了个寒颤,她连忙毕恭毕敬地道:“我非常愿意为老板效劳。”

石聿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若有若无、似睡非睡。

见董事长已经没打算再说话,晓莉连忙猫着腰退出了办公室。

第八十五章 雾里看花

别看石聿这个人知名度很高,话题度也很热,但几乎没有绯闻、没有毁誉,称赞他的人比比皆是,负面消息寥寥无几。

实际上这个人:屁股不太干净。

陈天宇从警方拿到石聿的资料后,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表面上看,石聿的人脉极广,几乎各行各业都有他的铁杆朋友,业内对他的评价是实干家、青年创业家,年富力强、眼界开阔、精力旺盛、敢闯敢干、任人唯贤,手下能人辈出!

但细细分析这些年石聿的发家史,就会发现——

1、发家毫无征兆,这个人出道的时候,只不过是个食品销售人员转行,网编、娱记、小电影制片人出身,竟然跟肖肃有点类似。最后能干到董事长这个高位,也并不是一步一个脚印晋升上来的,而是突然空降,挤走了许多初创股东;他的巨额资金是从哪里来的?

2、此人并没有特别深厚的背景,仔细分析他的人脉,都是担任天下传媒董事长后,利用各种契机、加入各种圈子、抬高自己身价形成的,原始型人脉几乎为零;

3、再看他的学历,国外某某某名牌大学本科毕业,某某某名牌大学硕士毕业,某某某名牌大学博士毕业,这些学校在国际上都响当当,但这里毕业的海龟会从基层销售人员做起?不排除有情怀的那些人,但也有疑点,若不是现在还查不到国外的学历档案,答案都昭然若揭了;

4、这些年天下传媒的十几部大票房电影,也存在些诡异的情况。其中有版权纠纷的就占了六成,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难道这些编剧、作者们都是得了红眼病,见票房大火所以想讹诈?要知道诬告可是重罪。还有一些号称启用了草根明星的作品,但影片内容戾气很重,看似反映社会问题,其实是哗众取宠;

5、石聿没有绯闻,这点倒是旁证很多,但有个问题。石聿并不怎么在公司出现,作为董事长,他手下有一大批职业经理人、制片人、导演、剧作家,听说他自己几乎整天就浪迹于各种社交场合,要不就满世界旅游,是个真正的“隐身”富豪,这样一个人,有没有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谁知道?何况公司上下,对其有非分之想的女明星比比皆是,他真能坐怀不乱?

6、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石聿至今没有儿女,也无婚姻记录(公众人物隐瞒婚姻状况的也有,但警方不可能不知情),这不禁让人浮想联翩。上流社会不太重视这些婚姻关系,但作为同样走进过上流社会的陈天宇来说,这仍旧是个很不正常的现象。在我们这个传统的国度里,无妻无儿无女意味着什么?无所顾忌、无拘无束?

比起这些来自官方的资料,陈天宇其实更看重来自天下传媒的某个谣传:

老员工们大多传言说,石聿有个干女儿,特别厉害,他之所以能迅速发迹,基本上就是这位干女儿的功劳,但奇怪的是,几乎没有人真正见过他的这个干女儿,只知道她自称上官丽,以前石聿刚刚入主天下传媒时,极偶尔露面也只是在公司高层会议,露面时还化着浓妆、戴着墨镜、披着长发。

这些年,就彻底不露面了,大概是公司运营走上正轨,也不需要她出现了。

当然,也有传言说这是两人分道扬镳了,生意场上,这很正常。

说实话,空穴来风,自必有风。

石聿的突然崛起,定然跟这个干女儿脱不了干系,毕竟一个非本专业的女人可以走到高层,本来就不太正常。可是,这个女人现在哪里呢?为什么大家都会知道她叫上官丽?

而这个姓氏人名,在公安信息系统里虽然不多,光省内还是有个上百位,全国就更是多了,再说,万一只是个化名呢?无从查起。

肖肃要调查的事,跟石聿有没有关系,跟石聿的过往有没有关系?龙潭虎穴指的是不是天下传媒?

为此,他把万永坤派出去,专门盯着石聿的一举一动,旷梭身手不如永坤,容易暴露目标,改由他照应刘紫辰两人周全;幸亏《美人鱼Ⅶ》已经拍摄完毕,目前还在各大院线上映,公司处于观望期,所以两人主要配合一些宣传活动,有时会接受些采访,做些综艺类节目增加知名度,总体还是比较清闲的。

不知道的事还很多,知道的事也还是有的。

依若还在皇朝影业拍戏,都是不大不小的剧本,但成绩还可以,特别是有关于民族风情这块,她的表现让导演非常满意,因此对于皇朝影业,她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据她反馈的信息,胡文毅的办公室目前还是出于封闭警戒状态,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进出。

李一亭也“高升”了,不过是从荷怡高升到皇朝,身份还是群演。

有一次依若约了李一亭偷偷进去探查,并未发现任何有用物证,李一亭的判断是胡文毅很有可能是自己离开办公室的,但之后去了哪里,因为皇朝大厦很大,目前还没有头绪。

李一亭目前锁定的几个地方有天台、与大厦相连的一个小平房(临时工居住)、地下室,而地下室嫌疑最大,因为那里可以有汽车出入,一般人不会注意、也看不到车里的人是谁。

但胡文毅离开办公室为什么没有任何人看见呢?这是个谜。

除非有人撒谎,这是李一亭初步的想法,但也是无从查起,只能通过依若慢慢了解。

至于皇朝影业与天下传媒之间的关系,按依若的话说就是,业务往来比较频繁,而且最近晓莉还被派往了天下传媒,担任联络员。照这样看,两家公司关系的确不错,至于荷怡,目前只知道是这两家公司的跳板产业,大多数演员都是通过荷怡签入的。

皇朝影业还偶尔自己招点员工,天下传媒就完全不从社会招聘,而是假手他们两个公司转手招募了,这虽然是行业内的一种通用方法,但也足以说明这三家公司渊源颇深。

依若说,她已经尽可能地交结了几位皇朝的演职人员,一旦有什么内部消息会第一时间知会,但从目前情况看,胡文毅这个人行踪一向诡秘,认识的几个都是小人物,根本无从知情。

陈天宇决定耐心等一等,他现在要处理的一件事,就是摸清神鹰侦探社的动向,现在北亭就剩他一个闲人了。

他拿起电话,向管邵星寻求帮助。

第八十六章 北亭会议

陈天宇把所有问题,一股脑儿发到了侦探群,他要寻求团队的帮助。

群里有这么几个人:陈天宇、李一亭、刘紫辰、沈明月、万永坤、旷梭、许荆南,总共七条枪。

警方已经对除天下传媒外的皇朝、荷怡,以及神鹰侦探社,展开了全面排查。

至于天下传媒,陈天宇的意思是交给北亭几个人,先不要打草惊蛇,他并不知道,石聿已经有所察觉,幸好,石聿只是把北亭当作了民间力量。

他现在很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毕竟信息太有限,而且他还把许多精力都浪费在了云集身上。虽然最终还是看穿了神鹰侦探社的把戏,但他拿云集仍旧是无可奈何,现在只能放一放,也就是说,之前还是白费力气了。

率先回复的果然是李一亭,这家伙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线。

李一亭首先开了个玩笑:“你这家伙还活着呢?”

陈天宇给他发过去三把滴血菜刀。

李一亭也发了几个掩面苦笑的表情,他发了些皇朝影视的内部结构图过来,还有最近几天的调查情况简述。

说实话,他这几天也正愁着呢,及时开个会,确实有必要。

北亭是个不喜欢开会的组织,文山会海那是指定不存在的,大家的行动也比较松散,只有这样的关键节点才会做一次碰头。

第二个回复的是沈明月,这家伙在线时间也比较长,她本身就是做媒体的,当然很关注群内动态。

她也调侃道:“两个老不死的,让我们几个女人冲锋在前,你们倒是躲在后方逍遥啊?一个龟缩在家,一个装死尸骗钱,话说,你们还有没有点节操啊?”

陈天宇和李一亭同时发了两个“泪流满面”。

李一亭:致敬各位女英雄。

陈天宇:给我来瓶二锅头。

沈明月翻了几个白眼:你们到底有没有事,今天是侦探群闲聊时间吗?

陈天宇:回答正确,正有此意。

李一亭:有事启奏,无事退潮。这家伙,居然还打个错别字,惹来陈天宇和沈明月的狂笑。

满屏的笑脸终于把其它几个人引来了,刘紫辰也发了个很逗的图片,万永坤却是是个“吐血”:今天风向有点不对啊。

旷梭突然来个“谢谢老板”的跪拜图,还连发三张。

陈天宇徉怒:你是不是憋疯了,再跪给你清出去。

旷梭来了张很无辜的脸:老板,今天放假吗?

刘紫辰插话:九道,这几年你可是第一次申请放假呦?

旷梭:我确实受不了了,这每天看着天下传媒进进出出的人群,就跟看监控视频似的,我说,能不能换个人啊?

李一亭奇道:你不是跟永坤对调工作了吗?

刘紫辰解释:他长得太丑,我说他是我哥哥,结果人家保安不让进门。

沈明月又发了一连串狂笑的表情,配合默契。

旷梭:谁讲的,你们最近不是到处走穴吗?我负责保护你们在外的安全就好啦,在公司里保卫工作那么严,还能出什么事?

沈明月嗤笑:忘了紫辰姐差点出事?

刘紫辰忙道:我那是装的。

万永坤突然插了一句:女飞侠名不虚传啊。

李一亭:我听千雅说,就古娜那一个箭步,千雅自己都做不到。

陈天宇:千雅什么时候学会谦虚了,当年她可是谁都不服。

刘紫辰:千雅离我远,她当然赶不到。

沈明月:可惜当时我不在场,不然我会奋不顾身去救紫辰姐的。

万永坤不屑:就你,千雅一个忍者都做不到,你这弱不禁风的。

沈明月连续翻了一百个白眼,满屏都是。

旷梭:没事就好,你们好像巴不得紫辰出事一样。

刘紫辰:我都习惯了。

沈明月:我最佩服紫辰姐寒冬跳入黑龙潭的那一幕了,话说你们几个大男人谁做得到?

其余几人纷纷发出“佩服”的图片。

刘紫辰:再互相吹捧,我可退群了啊。

“谁吹捧?”群里忽然冒出个新人来,是许荆南。

许荆南:群里突然99+,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进来一看,破天荒第一遭。

陈天宇:我们开会呢。

李一亭:嗯,吐槽大会。

许荆南:这个老年群总算有了点朝气,你不知道可把我闷死了。

他提议:谁发个红包不?

群里鸦雀无声。

万永坤:群主。

旷梭突然问:群主是谁?我怎么没有印象了。

陈天宇:总共七个人,需要什么群主?最近大家毛病还不少。

李一亭:刚才说话的就是群主。

万永坤:群主发红包。

一堆跟着刷屏的,旷梭又发了一大堆“谢谢老板”。

陈天宇不搭理:谢早了,没钱。

群里出现了一个红包,亮晶晶的,大家疯抢,纷纷感谢群主。

沈明月连翻三个白眼:喂,喂,看清楚点,这是紫辰姐发的,感谢什么群猪?

陈天宇:那就对了,我说了没钱。

他无奈道:这会还开不开了?

李一亭:开什么开,毫无头绪。

沈明月:这可不像是我们李社长的风格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我爬出去看看,你们等我。

万永坤:爬?我脑补一下。

许荆南:我这里也没有什么新的线索,确实烧脑啊。

旷梭:那你进来干嘛?没线索查去啊,法医不要影响我们闲聊大会,这不科学,走啦走啦,接下来的事全靠你了,我们打算闲聊三天。

许荆南:我早就想来闲聊了,你们从来不回我,旷老头!

旷梭:哦,我忘了你比我小一轮。

沈明月狂笑:我同意闲聊三天。众人纷纷附和,又是一通刷图。

陈天宇制止:我看你们是赚了票子,乐得都忘了正事了。

沈明月发出几个问号:什么正事?我们的任务不就是混进演艺圈吗?这里到处都是钱,不赚白不赚啊。

李一亭:实话。

许荆南突然来了一句:你们几位大佬也带我去见识见识呗,活了这么久,还没进过影视公司呢。走红毯好玩不?

刘紫辰:下次走穴,我领着你。

许荆南:谢谢紫辰姐,我最爱你了。

沈明月:你不爱我啦?

许荆南:也爱,也爱。

沈明月:花心大萝卜,抱歉,你还不够帅,没资格追求本小姐。

陈天宇:停,停,停。

他道:这里不是相亲大会,拜托,离题万里了啊。

李一亭:这是一个胜利的大会,圆满的大会,团结的大会,必要的大会。啊哈,今天会议结束,明天继续。

陈天宇:同意。

许荆南苦笑:我还想再聊会呢,就这样散会了?几年都碰不到一次。

陈天宇:会议结束,布置任务。

群里鸦雀无声,过了一会——

万永坤:是。

旷梭:是+1。

沈明月:是+1。

许荆南:是+1。

李一亭:是+1。

刘紫辰:是+1。

陈天宇:我去会会小雪,看看她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紫辰再找一次古娜,了解一下天下传媒的内部情况;永坤继续跟踪石聿,发现任何情况都要汇报;明月你跑一趟花马街,抽得开空吗?一亭你到胡文毅办公室重建现场,必须查明胡文毅离开皇朝的方法;荆南你去趟丽江,我觉得肖肃的死还有文章可做;九道你跟一跟晓莉那条线,这个女人我们或许小看她了。

沈明月:我是大闲人,随时走得开。

李一亭突然问:千雅和依若呢,让她们闲着?

陈天宇想了想:千雅多接触一下高层,依若嘛,让她再结交几个底层的朋友吧,人民群众的智慧也是无限的。

李一亭:那也行。

陈天宇:每天18点进群闲聊一小时,就这样。

许荆南:哦耶!赞。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北亭奇案》,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八十七章 蛛丝马迹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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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宇在拘留所里见到了何晓雪,一名女警远远地在旁看着。

刚开始,小雪目光有些呆滞,竟然没有认出他是谁,陈天宇自报姓名后,小雪的眼睛中露出一丝欣喜,不过很快也黯淡下去了。

陈天宇只好主动开口道:“其实我是一名侦探,之前忘了告诉你。”

小雪没有太多反应,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看来你对侦探印象不佳?”陈天宇心中一动,决定试探一下。

小雪呢喃道:“没……没有。”

陈天宇微微一笑:“神鹰侦探社,你听说过吧?”

果然,小雪略显诧异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你是神鹰侦探社的人?”

“这么说,你得到过神鹰侦探社的帮助?”陈天宇看着她。

小雪顿时有些慌乱,她有点糊涂了:“我不明白。”

陈天宇笑道:“你那天离开客栈以后,大概遇到了神鹰侦探社的人吧,我知道,这个侦探社向来喜欢帮助像你这类女士,所以随口问一问。”

“我这类……”小雪脸色有点灰白,“我没做什么坏事。”

陈天宇点点头:“我知道,不过你的经历还是值得同情的。”

“嗯……”小雪茫然地道,“我已经把那些事全忘了。”

陈天宇声明了立场:“其实,我是北亭侦探社的,并不是什么神鹰侦探社的人,我不知道你听说过北亭没有?”

小雪仍旧报以淡淡地哦一声,看样子没听说过,可能也分不清侦探与侦探之间有什么区别。

陈天宇暗叹一声,问:“你现在还有轻生的念头吗?”

小雪摇摇头:“他们说胡文毅已经死了,我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陈天宇道:“你不是一直想报仇吗,这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愿,为什么不想振作起来呢?老天爷显然并没有放过他。”

谈起这个,小雪似乎还感点兴趣,不过神色仍旧木然。

“我也不知道。”她顿了顿,“以前我一直想着让他死,但他真死了,我又不觉得高兴,只是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难道你对他还有感情?”陈天宇讶道。

小雪果断地摇摇头:“没有了。”

陈天宇恍然道:“那你是不太甘心吧,觉得牺牲太多了。”

“有一点吧。”

陈天宇叹了一口气:“其实你应该重新开始,寻找新的生活。”

小雪诧异地道:“你是跟我开玩笑吧?……我现在是……罪犯。”

“这个词不对,你应该是犯罪嫌疑人。”陈天宇纠正道。

小雪黯然道:“这有什么区别,他们基本上就认定是我了。”

陈天宇看了她一眼,决定使些手段,别看小雪年纪也不算小了,但显然心理年龄还很幼稚,对法律也一无所知。这可能是未经世事、惨遭蹂躏后的一种心理退化,不由更加坚定了他追寻真相的决心。

是什么让这些懵懂无知的少女,受点小小的诱惑便落入魔掌?

陈天宇语重心长地道:“小雪,你知道吗?我一直不认为,你与胡文毅的死有什么直接关系,倘若你愿意告诉我全部事实,或许我能帮帮你。”

小雪再次抬头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地道:“你真的相信我没有杀人?”

“其实,如果你有重大嫌疑的话,就不会还这么悠闲地跟我交谈了。”陈天宇不得不安慰她,“你应该也看到了,我虽然只是个私家侦探,但我和警方的关系绝非其它人能比。”

陈天宇从外套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证件,这北亭徽章还是第一次用。

小雪没敢接,但她应该是看到了上面的警徽,陈天宇也没有勉强,而是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这个时候,信任很重要。

果然,小雪认真想了想:“如果我说,我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你也相信吗?”

陈天宇笑了笑:“那就要看你不知道什么了。”

“啊?”小雪有些疑惑,“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一心想复仇。当时紫辰姐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我已经心灰意冷,并没有留存于世的动力。后来,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就是复仇,所以我又回到曾经住过的地方,悄悄等待机会。”

陈天宇敏锐地道:“你并没有等到,对吗?”

小雪点点头:“嗯,胡文毅从来没有来过,他可能已经忘记有这么一套房子了,再说,小区非常冷清,我晚上一个人呆着心里也害怕。所以,我就打算搬走了……”

“但你还不知道去哪落脚,所以并没有立即搬走?”陈天宇问,“我知道你的收入并不高,租房住还是挺吃力的对吧?那么,还有其它什么原因让你最后下定决心搬走吗?”

“呃……”小雪迟疑了半天,终于道,“还是害怕。”

陈天宇瞧她脸上阴晴不定,追问道:“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吗?小区里。”

小雪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似乎不愿意回忆的样子:“我……我也说不清,只是有几天,楼上老是有种奇怪的声响,让我睡不着觉。”

陈天宇眼前一亮:“究竟是什么样的声响?”

小雪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还心有余悸:“是……是玻璃珠滚动的声音。”

“玻璃珠?”陈天宇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部恐怖电影。

“你没有上楼去看看吗?白天应该敢去吧?”

小雪点点头:“我去过了,但是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可能是没人在家吧……”

陈天宇问:“楼上有人住吗?你好好想一想。”

小雪果断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好久没去那里了,对那里的人和事都不熟。”

陈天宇其实很清楚,楼上根本没有住人,那是一套还未售出的精装房。

之所以问,就是想看看小雪的反应。

“你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吗?”陈天宇随口问。

小雪摇摇头:“那几天我精神状态很好,再说我以前也没有类似的病症,所以不太可能幻听的。”

“哦。”陈天宇想了想,没有琢磨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只好说:“这件事先放一放。”/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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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蛛丝马迹 二

陈天宇说放一放,主要是体会到了小雪内心的恐惧,生怕她太过紧张。

另外,他也大概有了些收获,看样子,小雪的这套说辞不像是编造出来的,如果这样分析的话,那么楼上的异响很有可能就是故意制造的,谁会故意制造诡异的声音,吓唬小雪呢?

答案昭然若揭,那肯定就是真正的凶手。

此人利用心理暗示,把楼下的女主人赶出小区,好实施后续步骤的谋杀,也便顺理成章了。

但陈天宇现在最疑惑的就是,一干人等并没有在监控里发现任何可疑人员,出现在正对着三栋的摄像头里,前前后后几天的监控,警方肯定是早就筛查过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要知道,碧湖小区是个高档小区,住户不多,可物业公司还是相当给力的,基础建设是稍微差了点,那是开发商的事,幸好3栋的摄像头……是好的。

咦?为什么只有3栋是好的?陈天宇眉头一皱,心里蓦然升起一种诡异感,如果凶手真是犯罪高手的话,他注意不到这么明显的摄像头?

不对不对,这里肯定有什么问题才是。

虽然心里有很多怀疑,陈天宇还是强捺住思绪,回到与小雪的谈话中来。

“小雪,我想问问,你在碧湖小区居住时,经常到户外活动吗?”

小雪摇摇头:“很少。最近天气也有些冷,我比较宅,每天除了到皇朝附近转悠转悠,基本没什么心情干别的事。”

“噢。”陈天宇想了想,“你每天出去的时候,大概几点?”

小雪不假思索地道:“早上十点左右,我起床比较晚。后来几天,我起得更晚了,有时候直接睡到下午。”

陈天宇点点头:“应该是晚上失眠造成的吧?”

“嗯。”小雪像蚊子般应了一声。

“你出门的时候,经过一楼的小道吗?”

“你是说种有桂花树那条小路吗?”

“对,小路尽头有一个小喷泉,还有个运动器械场,儿童游乐园,想起来了吗?小路的对面有个24小时的监控摄像头。”

“嗯嗯,有的,不过我平时并不往那里走啊,我是反方向往环小区公路上走,其实我很怕见到其它人,毕竟我住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的。”

“呃……你往另一个方向走的时候,可以看见摄像头吗?”

小雪迟疑道:“没有特别留意,不过我听物业的说,那段时间小区监控大面积故障,让我们加强防范,而且年底了,小偷也特别多,个人财产安全方面也得留神。”

陈天宇讶道:“你是怎么知道监控系统故障的呢?电梯里粘贴着公告吗?”

“没有,是物业人员上门告知的。他们说,小区里住的人不多,便挨家挨户告知一下,以表示他们很重视,物业人员还说,他们要顺便查一查小区住户的实际情况,有没有可疑人员非法居住,确保小区安全。”

陈天宇哦了一声:“那他们认为你是不是可疑人员?”

小雪笑了笑:“那套房子的业主就是我,怎么会是可疑人员呢?”

“你不知道胡文毅已经把房子过户到自己名下了吗?”

“啊?”小雪果然有些惊讶,“有这回事?我不知道呀,我没同意也可以过户的吗?”

“按理说是不行的。”陈天宇随口道,他也有些莫名其妙,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过户就跟结婚一样,双方确实应该都到场才对。

不过有些事,也不是摆不平。

“之前户主的名字究竟是一个还是两个?”

小雪愣了一下:“反正有我的名字,我拿到房产证只是顺手翻了翻,看到我自己也就行了,应该是两个人的名字吧。”

她补充道:“我不是个随便的女人,这么一套大房子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那也太贪心了吧?再说当时买这套房子也是为了结婚用的,只要有我的名字,我的心里就踏实了,我不是很财迷的那种。”

她像是再解释,又像是在回忆,说起话来也有些滔滔不绝了。

陈天宇点点头,幸福的女人有时候确实跟白痴没有什么两样。

他转回正题:“你说你每天都要外出,那遇见过什么特殊的人没有?”

“对了,你每天吃些什么?自己做饭吗?”陈天宇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小雪摇摇头:“我不怎么会做饭,一般点外卖,再说小区里几乎没人自己开伙,我也就被传染了。”

“小区里都不开伙?”陈天宇想到了一件事,他在考虑是不是方便说出来。

没想到小雪居然看出了他的表情:“你是不是想问我,小区里的人,为什么不喜欢开伙?这样说吧,这个小区住着的,大多是像我一样情况的单身女孩子,大多都是被人包养的。”

说到这,小雪凄然一笑:“我刚开始不知道,后来偶尔碰到几个女孩,才知道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我还沾沾自喜,我并不属于她们那一类。”她顿了顿,“我现在想想,真是好傻,虽然胡文毅表面上并没有老婆,但我实际上还是个二奶,或者说三奶,四奶都有可能。”

说到这个,小雪的脸上更多的只是嘲讽,并没有太多真正的伤感,看来是麻木了,别看她小小年纪,其实不该懂的已经懂得太多。

陈天宇点点头:“这么说来,其实你对碧湖小区还是有所了解的。”

“刚刚入住的时候,还是能认识几个半生不熟的所谓朋友、闺蜜,不过后来搬走以后再回来,这些女孩子几乎都走光了,新来的我也没有兴趣再跟她们接触,反正我没想长住。”

“哦。那物业呢?”陈天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物业的工作人员也换得多吗?还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小雪道:“保安也全换了,我一个都不认识。碧湖小区以前倒不是这样,保安比较固定,主要是为了熟悉小区情况,现在入住的人少了,可能工资待遇也没有以前那么高,所以流动性就大了。”

“你这是听谁说的?”陈天宇问。

“物业公司的前台管家吧,我也忘了。”

第八十九章 蛛丝马迹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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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出3栋的时候,每次都能看到那个摄像头吗?”陈天宇突然问。

他在想,碧湖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有一些灌木、大树遮挡摄像头的监控也是很有可能的,毕竟这个摄像头的安装位置距离架空层还是挺远的,调监控时,还得特意放大看,所以筛查很是费力。

小雪想了想:“如果摄像头是好的,我想不太可能吧。”

“为什么?”陈天宇要确认。

小雪道:“一方面是我们没必要去躲着摄像头,虽然我住在那里也有点偷偷摸摸,但我还是不怎么怕的,这又不是警察做的摄像头,图像只是传送给物业而已,物业可能都不怎么管。”

“另外一方面,就是不太好躲开,一楼是架空层,除了几个承重墙和柱子,也没有别的东西,我们每天从那里走来走去,要是刻意去躲着摄像头,那不是太累了吗?”

“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躲得过呢?”

小雪摇摇头:“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躲不过,至少会有个背影什么的。”

陈天宇点点头:“那我知道了。对了,除了你,这段时间,还有那些人经常会出现在3栋呢?”

“呃……不太多。”

“你能不能随便跟我说说,反正就是闲聊,想到一个说一个。”

小雪知道他想调查些什么,此时看来也愿意配合了,毕竟谁都不愿意死,自杀可以,但谁愿意在警察局被枪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呀。

“我想想……”

“呃……碧湖小区的卫生和绿化做得比较好,所以每天都会有一名保洁阿姨来收拾垃圾桶,打扫楼道卫生,还有就是清洗一下地面。另外,还有几个园丁,几乎每天都会来修剪花草,实在没事干也会蹲在花丛里拔拔杂草。还有就是,几个保安会时不时来巡逻一下,一般骑着电动车。”

陈天宇笑道:“这些人还挺敬业的,小区现在人少,他们也这样坚持吗?”

“嗯,差不多。这大概就是他们的工作内容吧,反正领工资,不做事也不太好呀。”小雪慢慢地回忆起一些细节来,“嗯,他们都是穿着制服的,所以很好认。”

陈天宇知道警方调取监控时,确实看到了好多穿着碧湖物业制服的员工,但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警方很细心地将监控中的人员截图,与物业公司的人员比对,都能对号入座,所以几乎排除了员工作案的可能性。

“3栋的业主呢?你住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遇见过一位3栋的业主吗?”陈天宇好奇地问。

小雪笑道:“当然会有啊,3栋其实还住着几户呢,不过都在高层,九楼十楼十一楼,都有人上下的。”

“也都是年轻女孩子?”警方其实也调查过楼内其它住户,并未发现可疑,他只是试探一下小雪的活跃程度。

“不一定,也有些老人小孩。我出门少,遇见的次数不多。”小雪顿了顿,“像我这种年纪的只碰到一个吧,牵着两只小宠物,每天定时去遛狗。我也没跟她说过话,见面连点头都没有。”

“你大概在小区里住了多久?”

小雪再次想了想:“一个多月吧,我也记不太清了。”

陈天宇对时间还是挺敏感的:“这么说,你去黑龙潭前,其实也一直住在这里的,是吗?”

小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有固定收入,真的住不起别的地方,再说这个城市消费水平也不低,我有点承受不住。当时因为咱们不熟,我不想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你们,所以编了个小故事,你别介意,我是真的不好意思说。”

陈天宇点点头表示理解,年轻女孩没什么专业,你叫她上哪赚钱去,至于被别人包养这种事,更是羞于启齿。

“你的工作其实还是在剧组对吗?”陈天宇斟酌着用词,“一般在剧组里做什么,演员吗?”

“都是临时的,我当时跟你们说,有个经纪人骗了我,这是真实的,因为我们要进入这个门,没有人引荐是不可能的,只是后来我又认识了胡文毅,便主动离开了他,可是他一直缠着我,我又没办法脱身,只能虚与委蛇。那天我一时感慨身世飘零、身不由己,莫名其妙就跳了湖,其实说起来,这个经纪人对我还是不错的。”

“我在剧组里到处走穴,并不固定剧组,也不固定公司,几乎哪里有活我都会接一接。但和胡文毅闹翻以后,我就没法在大公司呆着了,只能到小公司接点场务、生活组、服装道具之类的杂活。别看我住在这么高档的小区,其实谁知道我在外面的艰辛呢?有时候,看着小区的保安、园丁和保洁阿姨,我都有点自惭形秽。”

“每天伪装得光鲜靓丽,收入有时还比不上他们呢,但我还得继续伪装下去,因为他们看到我都客客气气,毕恭毕敬,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虚荣心总是会有的。”

陈天宇默不作声,他对小雪这类心怀梦想却处处碰壁的小姑娘,始终还是抱有一份同情,但也能够想象她们在生存线上挣扎的苦楚。

谁也没有天生便该光鲜靓丽的说法,何况一个普通背景的女孩。

“这么说来,胡文毅后来几乎就没管过你,也从来不到这里来?”陈天宇问。

小雪点点头:“是的。”

陈天宇有些疑惑,既然这样,最后胡文毅怎么会在这里暴毙,难道是突发奇想,又想过来住一住,这种可能性不太大才对。

“你说你其实是在这等着胡文毅,巴望着他回心转意是吗?”

“也没有,我知道他这个人心如坚铁,不可能在吃回头草,我只是抱着一丝丝的侥幸而已。我也说不清我在等什么,或许是留存一点生活的希望吧?”

陈天宇疑惑地问:“你就从来没想过给他打个电话,或者怎么的?”

小雪果断摇头:“绝对没有。而且他早就换号了……他的手里至少有五部手机,像我这种情况的露水夫妻,一旦分手定然是再也联系不上的。”/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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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蛛丝马迹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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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宇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每天都叫外卖吗?从不间断?”

小雪羞赧地笑了笑:“差不多,除非减肥不想吃。”

“你还减肥啊。”陈天宇随口说。

小雪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现在都流行这个,虽然我并不胖,但我也害怕会胖起来,万一哪天有当演员的机会,我就错过了。”

“外卖小哥每天都给你送到家门口?”陈天宇最关心这个问题,因为“凶手”好像是带着外卖来的,如果那个女人是凶手的话。其实从监控上回放,的确有外卖人员出入过,至于是不是只给小雪送,还不一定。

“嗯。”小雪点点头。

陈天宇究根问底:“外卖小哥是等你开门亲手交给你,还是放下就走呢?”

小雪突然噗呲一下笑出声来:“送外卖的可不一定就是外卖小哥。”

陈天宇确实愣了一下,说实话,他基本没有吃过外卖。

“呃……什么意思?”

小雪掩嘴:“也有外卖小妹啊,外卖大姐啊,当然也有外卖阿姨。”

“哦。”陈天宇恍然,“那倒是。快递行业现在女性从业者也开始增多了,外卖当然也不会例外。”

“不过我每天看到马路上风风火火的,还是小哥居多。”他也随口开了句玩笑。

小雪点点头:“嗯嗯,是的,小哥还是多一点。……我这个人平时比较懒,也不喜欢给别人开门,所以外卖一般是直接放在门外的窗台上。有时候等我起床吃的时候,都冷冰冰的了。”

陈天宇忽然心中一动:“对了,你吃饭的时候,也喜欢喝点酒什么的吗?”

小雪非常迅速地摇头:“喝酒?我怎么可能喝酒,最多喝点饮料什么的。”

陈天宇引导她:“冬天,喝点红酒其实也挺不错的,养胃也暖和,还有情调。”

小雪忍不住笑:“吃外卖还喝红酒,我真是醉了,我还没这么高雅呢。”

“你家里红酒应该不少吧,我看里面还有个独立的酒柜。”

小雪摇摇头:“那都是摆设呢,现在装修的时候,谁家不弄个酒柜什么的,其实根本就没达到这个层次,撑门面的。”

她又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喝酒过敏,从小就这样,所以我是绝对不会碰酒精之类的东西。”

陈天宇望了她一眼:“那你喝饮料呢?用什么杯子?”

小雪撇撇嘴:“就用普通的杯子嘛,这还要讲究吗?”

“普通的杯子又是什么杯子呢?”陈天宇不放过。

小雪想了想:“就是橱柜里的杯子啊,玻璃杯,不太大。哦,你不说我还没注意,那其实也是可以用来喝酒的,也是高脚杯。”

陈天宇点点头:“你每天都会喝饮料吗?”

小雪道:“差不多。我喜欢喝点王老吉、果粒橙什么的,外卖没有油水,有时候干得很,不好吃。”

陈天宇有些明白过来,其实高脚杯上的指纹实在是太容易伪造了,只要取一个小雪常用的高脚杯,在里面倒点红酒,便可以放在餐桌上。这样的话,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小雪当天用来喝酒的,虽然唾液残余内可以提取到dna,但如果当天根本就没喝过呢,或者遗留下喝过很久的痕迹呢。

换句话说,同一个杯子,你到底是喝过红酒,还是喝过饮料,这是无法判定的,所以这枚指纹有效性大打折扣。

陈天宇决定继续聊下去,这种闲聊的方式和做笔录还是有所不同的,至少心理压力没有那么大,不用太过脑子,造成选择性自我保护。况且,陈天宇怎么说也算救过小雪一命,冲着这份交情,小雪也不会刻意想太多。

“对了,你搬离那里的时候,所有东西都带走了吗?”陈天宇问。

小雪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也没有,虽然住的时间不算长,但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是不少,所以我就把常用的东西拿走了,一些没用的东西,我也懒得拿。”

“内衣呢,都带走了吗?”

小雪的脸红了红:“那当然。”

“全部?”

小雪抬头望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盯着这个问题不放,最后还是说实话道:“有几件破旧的,还有……几件没洗的,我就随手扔在那里了。”

陈天宇没有在意她的害羞,紧接着问:“你离开时,打扫过屋子吗?”

小雪的脸再次红了红:“好像……没来得及。”

“你走得很匆忙?”

小雪摇头:“那也不是。呃……主要还是因为懒啦,我只是把那里当作临时住所,平时都不太打扫卫生,要走了的话,更是不想动。里面垃圾很多,我一般都是往楼道上一丢,保洁阿姨会来收走的。”

陈天宇放缓了节奏,他怕小雪会紧张。

他笑着道:“那倒是。保洁阿姨没说你啊?这么小年纪,这么邋遢。”

“保洁阿姨我都很少见。”小雪摇摇头,“每次我都关着门,她什么时候打扫的,其实我都不太清楚。”

“你真是够懒的。”陈天宇乐起来。

小雪吐了吐舌头:“一个人住,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其实我小时候挺勤快的。但只有一个人,我饭也不想做,衣服也不想洗,反正没人管我,基本上往床上一躺,玩玩手机就睡着了。”

陈天宇知道现代社会有一群人确实都是这种状态,他也就释然了。

“你住在那里的这么多天里,有没人专程来找过你?”他随口问。

没想到小雪很快便道:“有啊。”

“谁?”

“抄水电的,抄煤气的,好像拖欠的太久,他们专程来过两三次呢。”小雪无奈地道,“说要交滞纳金什么的,我都敷衍过去了。他们还跟我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补齐就要断水断电断气。”

陈天宇只能苦笑,这都是些正常业务,但对于这样一个业主,许多时候恐怕也没有太多办法。这个小区建成得比较早,否则现在智能化收费,连抄表的机会都没有,先付钱再享用的越来越多了。

“除了这些,就没有别人了。”

小雪摇摇头:“这里本来就隐蔽,而且我还刻意躲着朋友,绝对没人知道的。”/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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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蛛丝马迹 五

与小雪的这次交流虽然收获不太大,很难窥探出凶手的真实面目,但也给了陈天宇很多启发,小雪作案的可能性虽然无法排除,但凭着他的直觉,这位出身贫贱、却娇滴滴的“大小姐”,实在是没有杀死胡文毅这只老狐狸的本领。

他决定最后使出个杀手锏,软硬皆施。

所以他正色道:“小雪,虽然我个人不相信你是凶手,但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以下几个问题,能不能脱身囹圄,就看你愿不愿意配合了。”

小雪似乎对他的态度突然转变有些不适应,但有了之前的长谈,她也只是愣了片刻,很快便嗯地点了一下头。

陈天宇开门见山地道:“你告诉我,是不是神鹰侦探社的云集,指使你在胡文毅失踪当天去皇朝影业,办公室里找他?”

“啊?!云集?”小雪茫然道,“神鹰侦探社有这个人吗?”

她这话,有两重意思,陈天宇当然听得出来,第一是她不认识云集,或者说不知道见到的人是云集,第二是她承认了自己与神鹰侦探社的渊源。

陈天宇耐心地道:“先别急着说你认不认识,我问你,神鹰侦探社是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小雪想了想:“就是在我从黑龙潭脱险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忘了。”

陈天宇点点头,跟他估计的时间差不多,神鹰侦探社应该是获悉了那条新闻,像猛兽嗅到了猎物,主动找上门的。

“跟你见面的是男性还是女性?”陈天宇决定慢慢来,不然小雪可能又会顾左右而言它。

“是个女孩子。”小雪道。

陈天宇倒是不太惊讶,他早就怀疑神鹰侦探社的运作模式,绝不可能像云集一样,行事乖张刻板,否则这种人跟女孩子一接触,别人就会退避三舍。

“能具体描绘一下这个女子的情况吗?”

小雪想了想:“跟我差不多年纪,瘦瘦高高,长得还挺漂亮的。她说她叫莺歌,是神鹰侦探社的工作人员。”

“莺歌?”陈天宇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他猜这可能也只是个化名,“她跟你说了什么?”

“呃……”小雪好像有点迟疑。

陈天宇笑道:“她让你保密是吗?”

小雪点点头:“毕竟别人是为了帮我,我这样说出去会不会……”

陈天宇无奈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呆在什么地方,又为什么会呆在这个地方呢?”

小雪也不傻,但她仍旧坚持道:“可她说的话跟这个案子并没有关系。”

陈天宇想了想,没有再追问,他几乎可以猜得出来,要想让两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子产生信赖,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同病相怜。

所以他淡淡地道:“没事,我也只是了解一下而已。呃,你由始至终都只跟这个莺歌有过接触吗?”

“嗯。是的……”

“那你去见胡文毅又是谁的主意?你刚才说莺歌跟这个案子没有关系,我都有点糊涂了。”陈天宇迂回地提出了疑问。

小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来找胡文毅是我自己的主意,只不过我来之前,这个莺歌确实找过我。”

“她说了什么?”陈天宇决定抓重点问。

小雪再次想了想:“她问了一下我的打算,然后表示支持我维权。还说如果我需要申请援助,她们也会尽力帮忙。”

“就这么简单?”陈天宇有些不相信。

小雪点点头,表示确认无误:“大致就是这样,当时具体说了什么,我也没有太深的印象,应该是不太重要。”

陈天宇陷入了沉思中,这个神鹰侦探社还真是不一般,他们究竟是如何知道小雪那天有这么个打算,还是正好知道了这个打算将计就计呢?

他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想去找胡文毅,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想法了吧?你跟莺歌说过这么个想法吗?”

“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有聊到过。”小雪这回挺坦白,她当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甚至以为天下人都知道她要找胡文毅报复,这种心理挺微妙的,换句话说,就是以个人感受为中心,把仇恨无限放大或者辐射,仿佛天下人都要同情她一样。

陈天宇眼前一亮,他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这么说来,你是在那天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去找胡文毅。”

“呃……算是吧。”小雪不确定地道,“说实话,我一直有点害怕,又没有特别具体的复仇计划,之前一段时间都有点犹豫不决。”

陈天宇心说:好厉害的心理战术!

他点点头:“这么说,她给你支了不少招,并且鼓励了你吧?”

小雪点点头:“她跟我讲了很多道理,鼓励我迈出第一步,不论结果如何,至少能够知道胡文毅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她还说,指不定经过几次调解,我和胡文毅的矛盾能够和平解决,到时候也就不用拼个你死我活了。”

陈天宇笑道:“结果你找到胡文毅,他还真拿出本结婚证,打算和平解决。”

说到这个,小雪把头低了下去,声音小得就跟蚊子一样:“我也不知道那本结婚证是假的。”

陈天宇一针见血地道:“你更不会想到,胡文毅就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吧?”

小雪没有说话,只是依旧埋着头。

陈天宇叹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可能是神鹰侦探社设下的圈套,千方百计地拿你当替罪羊?”

小雪诧异地抬头望着他,眼神闪烁,看来她并不是没有怀疑过,而是需要有个人帮她说出来。

小雪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道:“我后来跟她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了。”她们当然指的是神鹰侦探社。

陈天宇面色凝重,从一开始,他便察觉到小雪对侦探这两个字的某种厌烦,两相验证,她刚才的说辞应该不假。任何一个人都会对把自己推向深渊的人,心怀不满,但对方偏偏是好意,小雪这么一个单纯、传统的女孩子,自然就会这样替神鹰侦探社遮遮掩掩了。

因为她根本无法确定,事实是不是这样,或许是小人之心呢。

陈天宇结束了这次谈话,他要在侦探群晚上的闲聊大会上好好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同时了解一下其它方向的行动是否有收获。

陈天宇起身告辞后,小雪又被羁押起来,但很显然,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第九十二章 内部策应 一

刘紫辰的任务是找古娜深入交谈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点线索,毕竟这是个天下传媒的老员工。再加上此次古娜救了刘紫辰一命,交情算是更亲近了一层。

刘紫辰和古娜还是很有机会碰面的,之前没见着,主要是刘紫辰没料到她会在这里上班,另外古娜是临时接手生活制片工作,平时都在忙别的事。

不过,刘紫辰这个剧组已经杀青,影片也已经上映,正在忙着到处宣传,古娜也就不再给他们送饭之类的,她还得管其它剧组。

因为票房很一般,刘紫辰还是有不少空暇时间,就想趁机找找古娜,她打听了一下古娜在哪个剧组,便赶紧跑去了。

结果哪也没找到,最后在卫生间里偶遇,这让她忍俊不禁,古娜也有些意外。

“紫辰姐,你找我?”别看古娜长得有些老成,但年龄比刘紫辰小很多。

刘紫辰看她随便穿了身脏兮兮的工作服,掩嘴笑了起来。

古娜不好意思地解下围裙,把手擦了擦。

刘紫辰奇怪地道:“我记得在丽江第一次见你,我差点以为你是个女王级的角色,现在反差有点太大了。”

“出去做事嘛,形象气质很重要,就靠着一张皮呢。”古娜倒也直言快语,仍旧是女汉子的风格,“别人可不管你真实情况怎样,凡事看表面。”

刘紫辰问:“你在这里工作很多年了吗?”

古娜点点头:“有两三年吧,主要是以前风光的时候,跟公司几个领导关系还不错。”

“那他们怎么安排你做这些……后勤工作?”刘紫辰也有些诧异。

古娜毫不介意地笑了笑:“我们这行,错过了黄金期就是错过了一辈子。人老珠黄,谁还会重用你。不过我也不在意了,现在这些后勤工作又轻松又自由,收入其实也马马虎虎。”

刘紫辰点点头:“还是你的心态比较好。我以前没有体会,自从参演了这个电影以后,我也体会到了演员这个行当的不容易。”

古娜乐道:“差点还搭上了性命,你也是够拼的。”

“说起这个,我还没专程向你道谢呢。”刘紫辰发自真心地道,“救命之恩,不好言谢。”

古娜摇摇头,看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你们也帮过我,咱们就算扯平了。再说了,我学了一身武艺,正愁没有用武之地呢,你还是让我过了把瘾。现在他们也知道了,咱们的轻功也不是吹出来的,对不对?”

两人便说笑边走出来,就像是两个姐妹一般,正好也是年纪相仿,上下没有几岁,再加上古娜略显沧桑,看上去都是同龄人。

刘紫辰好奇地道:“你这轻功是跟谁学的?我在丽江戏楼上,就见识过一次,当时以为你是躲在哪个角落里,没想到还真有轻功这东西呢。”

“轻功说穿了也不稀奇,只是天分有所不同。”古娜看来也挺健谈,“剧组里的武生多少都会点,还有一些特种兵、特警,他们其实也会的。还有就是少林寺、武当山、峨眉山这些地方,都有会水上飘、飞檐走壁这些功法的。”

刘紫辰讶道:“那你这本事,算是在一个什么水平?”

“我啊?中等吧。我师傅比较厉害,他是武当山的掌门人,认识我师父那也是机缘巧合,你知道有个片子叫做《太极张三丰》吗?”古娜笑笑。

刘紫辰点点头:“这可是非常有名的电影。”

古娜道:“我在里面扮演一个小丫鬟,不过我师父可是扮演老年的张三丰。”

“这样啊。”

“对啊,我当时见他露过两手真功夫,就对他崇拜得不行。天天就缠着他,要他教我点防身术,当时我还小,人也还算机灵,师傅看着我也是挺喜欢的吧,就把武当山的内功心法教了我点,轻功的诀窍也透露了一些。”

古娜叹了一口气:“可惜啊,当时电影拍完后,师傅就回到仙山去了,我只能是自己琢磨。”

刘紫辰诧异道:“你这么好的轻功,居然是自学成才?”

“也不算吧。”古娜露出一丝丝小女孩的得意,“后来我练得没有进展,就偷偷跑到师傅住的道观里,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师傅说,咦,你直接来找我就好了,学电视剧那套干什么?”

说到这,古娜哈哈大笑起来,刘紫辰也觉得可乐。

“这么说,你还在武当山专门修炼过?”刘紫辰推测道。

古娜点点头:“呆了有半年吧,当了半年多道姑,哈哈。师傅说我天分不错,当时只是指点了我一些皮毛,我却能自己入了门。”

刘紫辰道:“这应该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吧?”

“嗯。”古娜的语气突然有些低落,“很多年了,我师傅也仙逝好多年了。”

“不好意思。”

古娜又迅速恢复了常态,她摆摆手:“没事,没事。”

“师傅是羽化成仙,我们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这段缘分,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伤感。其实要不是师傅仙去得早,我可能还会更上一层楼,只是有些事哪能强求。”

刘紫辰由衷地道:“其实你的功力已经凌驾在所有人之上了。”

古娜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我跟你说实话吧,自从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我就基本上没有把这些东西捡起来,再加上武侠剧的没落,我几乎都快忘了我会轻功这件事。”

“嘻嘻,要不是你突然遇险,我真不知道自己本领有提升了。”

刘紫辰玩笑道:“这么说来,你还得感谢我,助你突破瓶颈,直追你的师傅?”

古娜边笑便点头:“是呀是呀,人的潜能不都是被逼出来的吗?”

刘紫辰心中一动:“你打算在这里干一辈子?”

古娜撇撇嘴:“得过且过呗,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飞天不成。”她顿了顿,“要不是卓虎被你们关进了警察局,我好歹多份乐子。”

想到这个,古娜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她的心真是挺大的,不像小雪那些自怨自艾的弱女子,刘紫辰心中暗叹。

“你愿不愿意帮我们做点事呢?”刘紫辰突然开口问。

第九十三章 内部策应 二

“做事?什么意思?”古娜不解,“给薪水不?”

刘紫辰微微一笑:“你想要我当然可以给。”

“真是富婆啊。”古娜乐道,“不过我可听说,你们这次上映的美人鱼票房不怎么样,那个赖导还好,董事会反正挺不高兴的,公司没扣你的片酬吗?”

她幽幽一叹:“你别看咱们公司盘子挺大,老板们其实挺抠的,真的就叫做看人下菜,你能帮他们赚钱,那就把你当作公主一样供起来,一旦赚不了钱,或者赚得少……唉。”

刘紫辰深有同感地道:“资本家嘛,一切向钱看,这也挺正常的,不然这么大的公司,怎么维持下去。”

古娜担心地道:“你真打算一直在这干下去?这次搞砸了,不一定好敷衍。噢,我差点忘了,你是……”她差点把警察两个字说出来。

刘紫辰连忙制止她的口直心快:“你觉得呢?我当然是要坚持干下去。”

古娜瞅了她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把你们的身份透露出去。”她好歹跑了这么多年江湖,“这么说来,你想让我帮你们做的事,也跟公司有关。”

刘紫辰点点头:“嗯嗯,你是老员工了,一些事肯定会更了解。”

古娜疑惑道:“公司真有什么问题吗?我在这里也不算长,但这些人除了财迷一点,倒还是谨小慎微地做生意。”

“现在还不是很明朗。”刘紫辰觉得没必要拐弯抹角,“所以才要你帮点忙嘛。”

“放心,不会让你太为难的。”刘紫辰补充道。

古娜颇为豪爽地道:“我也没什么好为难的,对于我这样一个边缘人物,说对公司有多深的感情,实在也说不上。替你办点事,我也挺乐意的,怎么说,我这也叫……叫什么,大义灭亲?”

“不对不对,应该叫弃暗投明吧。”古娜的文化水平不高,她都以为这是跑江湖,为朋友两肋插刀了。

刘紫辰笑道:“没这么严重,我觉得你这叫明辨是非、深明大义才对。”

“怎样都行。”古娜乐呵呵地道,“说吧,需要我怎样帮忙?提前申明一下,我最近的活都挺琐碎的,时间不是特别多。”

刘紫辰想了想:“我了解。这样,你能不能把董事会的情况先跟我说说?”

古娜一愣:“这我哪能知道?”

刘紫辰道:“也不用很全面,知道多少就说多少,一些传闻、小道消息也可以,我看大家其实也私下说些怪话的。”

“传言啊?”古娜想了想,“那可就多了。”

“没关系,我有耐心听。你今天有空吗?”刘紫辰确实也不太着急。

古娜想了想:“现在可能不行,我还得出去订餐,然后组织人打扫卫生什么的,可能得下午吧,下午我可以抽出一两个小时。”

刘紫辰点点头:“那行,我们下午两点,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古娜也点点头:“那可以,你待会告诉我地方吧。”

“咖啡厅怎么样?我们公司旁边就有一家。”刘紫辰提议。

古娜摇摇头:“咖啡我喝不惯,而且那里有不少熟人,不如咱们去苍洱茶楼吧,离公司也不远,都是我们这些底层员工去的多。”

“行。”刘紫辰没意见,古娜点点头,便和她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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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洱茶楼,二楼。

楼上人不多,正好适合谈话,刘紫辰早早便等在这里。不过没关系,她自己点了一壶茶,默默地喝着,顺便观察了一下周围,毕竟是下午,整个二楼只有寥寥几桌,而且离自己都挺远的。

那几桌人聊得挺热闹,不过没有一句话能听得清楚,茶楼上是不是有一阵风吹过,把所有秘密都吹散在风里。

这正是她所希望的,聊天不用有什么顾忌,只是稍稍有点冷。

古娜来晚了,她倒是简单收拾了一下,没有跟个中年大妈一般,还特意换了身衣服出门,乍看起来颇有娇娘风韵。

果然不愧是曾经的当家花旦,刘紫辰在心里稍稍感慨了一下。

来到茶楼,古娜是如鱼得水的,她虽然换了衣服,个性风格并没有改变,一落座便翘起个二郎腿,还摸出支烟自顾抽起来。

见刘紫辰望着她,古娜才从嘴边将烟拿开,略感不好意思地道:“让你笑话了。”她从心里就把刘紫辰当成了淑女类型。

刘紫辰乐道:“其实我也抽烟的,没什么好笑话。”

“额?!是吗?”古娜也确实有些意外,“我没听错吧。”

刘紫辰微微一笑:“当年我在深圳房地产公司上班,大家没事都会来两支,我也就学会了,不过我抽的是薄荷型的。”

“原来是这样。”古娜猛啅了一口,“女士烟太淡,烟草味不够浓,这些年我都抽惯了这个。”她把桌上的烟盒子拿起了摆了摆,是13mg的猛货。

她突然神秘地笑了笑:“不过呢……女士烟我也随身带着呢。”她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盒扁扁的薄荷烟,她掏出一只细长的递给刘紫辰。

刘紫辰也没客气,她也正想跟古娜拉近点距离,这下好了,居然有些共同爱好,有时候,女人间的交往,跟男人们并没有太大差别。

而且,女闺密向来比男闺蜜多得多,其根本原因就是能找到更多共同点。

果然,两个人边喝茶,便吐出些烟雾后,自然而然地熟络许多。

“我不喜欢去咖啡厅,其实就是讨厌他们那里莫名其妙的规矩。”古娜说的当然是抽烟这码子事,咖啡馆可不允许。

刘紫辰深有同感:“其实我也是进了城,才养成喝咖啡的坏毛病。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无拘无束,谁会想到能在那么沉闷的地方待下去。”

古娜讶道:“你原来呆在乡下的吗?真是看不出来。”

刘紫辰点点头,跟她说了自己和陈天宇隐居山村的日子,说起这些,她的脸上就难免带着些幸福和甜蜜。

古娜看在眼里,眼神中也露出难得的柔和,或许是突如其来的,拨动了她内心深处的某一处柔软,这个女汉子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

第九十四章 内部策应 三

刘紫辰看着眼前的女子,绝美容颜却不施粉黛,俏丽的身材傲人的曲线,却打扮得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些中性化,跟她女汉子的性格颇为..lā举手投足之间,带着点超脱,透露着潇洒,却也暗藏着落寞,隐匿着孤独。

言语粗犷、行为不羁、谈吐张扬,似乎处处体现着不屈。

但此时黛眉紧锁,眼角微湿,一种刻意倔强后的忧伤,又让人不免心酸。

咳,真是个江湖奇女子!

刘紫辰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自己何尝不是如此,若非北亭的出现,让她有机会做些稍觉安慰的快事,如今的自己会不会也成为这般模样?

“我的时间不多,你找我想了解什么,得快点讲。”见刘紫辰迟迟不说话,古娜甩了甩长发,迅速恢复了常态。

她从来不会流泪,也早已没有眼泪可流。

刘紫辰回过神来,她哦了一声道:“就想听听天下传媒的奇闻异事,你就随便跟我讲讲好了,怎样的都行。”

古娜点点头,爽快地道:“行,那我挑好玩的讲吧,正没趣着呢。”

刘紫辰微笑着颔首:“我也正好图个乐子。”

她忽然心中一动:“先说说大王怎么样?这人挺有意思的。”大王虽然是自己的经纪人,但刘紫辰自认为并不了解,这次电影搞砸了,大王竟然一句怨言也没有,还时不时到医院探望,这家伙也挺神秘的,似乎钱本身对他来讲并不是特别重要,但这符合经纪人的逻辑吗?

“大王?大王是谁?”古娜问了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刘紫辰掩嘴笑了笑:“大王就是王尊强,现在是我的经纪人,以前听说是大明星的经纪人。”

“哦,他呀?”古娜似乎才刚刚想起来,“这家伙居然叫大王,我们平时可叫他龟孙呢,哈哈哈。”她放肆地大笑。

刘紫辰着实一愣:“这是为什么?”

“龟孙,贼啊!”古娜特别直白,“这家伙,眼睛特别小,还特别毒,人更是极贼,他看到哪个人有前途,就屁颠屁颠地凑上去,就算别人已经有了经纪人,他也会想方设法把人挤兑走。”

刘紫辰有点不敢置信,这说的是同一个人吗?彬彬有礼,嘘寒问暖,视金钱如粪土,一掷千金,叫龟孙?她也偷偷乐了一下,这么多年跟犯罪分子打交道下来,表里不一的确实也见多了,但大王也是如此,她多少有些意外。

古娜看了看她的表情,挥手弹了弹烟灰,四处飘洒。

“你绝对是看不出来的,不用想了。你这位大王的传说可不是一般的多,我给你随便讲几个吧。”

“嗯嗯,我不介意。”刘紫辰忙道,“多了解一点,肯定是好事。”

“龟孙这个人吧,噢,大王。……嘻嘻,大王这个人出道很早,他在公司里确实是元老级别的,比董事长来得还要早,他在公司里还有原始股,是地地道道的初创股东。我听人说,公司初创的原班人马,现在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主要原因我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出来。”

“那就是让人一眼就能看透,表情挂在脸上,心思藏不住,还整天奔跑在第一线,一心只想着多赚钱,这样反而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所以才能平安着陆。你想啊,在这么大的一家屡次重组的国际大公司里,人事关系得有多复杂?”

刘紫辰讶道:“这么说,大王的本事真的挺大。”

“本事当然有。欸,你知道他的外号真正是怎么来的吗?”古娜戏谑地道。

刘紫辰好奇:“怎么来的?”

“说来也很好笑,这是一个绿帽子的故事。传闻大王这个人结婚很早,而且他的老婆非常漂亮,青梅竹马。刚开始大王没有什么野心,整天也就守着这么个金屋藏娇的女子,乐不思蜀。”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当时的董事长是他的同学,某天上门后,酒后透露了自己打算开办一个影视公司的心愿。一贯闲云野鹤的大王居然动了心,你说哦,有时候老实人心里也藏着大梦想。”

“两人一拍即合,又喊上几个大学同学,还真把这事办成了。当时她老婆也非常高兴,再加上本身外形条件非常好,当年的董事长便频频邀请她,参加各种各样的社交场合,还作为公司初创时的第一位形象大使,风光无限!”

“这时候的夫妻两人,各得其所,特别是大王,听说从小就喜欢写作,守着老婆的那段日子,闲着也写出了不少小说,据说是往网络上发表,赚点小钱。后来进了公司,直接就干了编剧,初期好多影片都是他一手弄成的。”

刘紫辰诧异道:“他竟然是个编剧?那怎么会转行做经纪人,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对啊,可不是怎地。”古娜显然还在兴头上,“你听我说完嘛,这不有句古话说的好吗,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董事长不知怎地,就看上了大王的老婆了,说穿了也很正常,整天和别人的老婆朝夕相处,不日久生情才是怪的。”

“听说当时的董事长还是个万人迷,比起呆板老实的大王,不知道强多少倍。大王老婆也是没见过世面,才会稀里糊涂地跟了大王,偷安于小日子,这回见了大世面,心态也就变了,谁也想不到,大王老婆的野心比大王还要大呢。”

“所以啊,董事长一伸出橄榄枝,大王老婆便投降了,投降得非常彻底。说来真是好笑,这时候,大王还在屁颠屁颠埋头写剧本,为了他的兄弟卖命赚钱呢,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刘紫辰附和道:“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对,对,就是这样。你说大王蠢不蠢噢,这件事发生了两三年,他竟然毫不知情,背地里时不时有些风言风语,就大王一个人蒙在鼓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董事长给了他5的股份,100分红还有工资,因为建立公司的时候,大王一分钱也没投,他是真的没有资金。”

刘紫辰仍旧有些诧异:“就给了5?”

“你别小看这5个点,收入可真不少呢,董事长这人有魄力,也懂经营,他的几个同学人脉非常广,虽然几部电影电视剧都不太出名,年入几千万纯利润不成问题的,5就是两三百万啊,这可不是小数目。你别忘了那是几几年,一个编剧能有这收入?”

第九十五章 内部策应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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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紫辰回忆起天下传媒初创应该在十多年前,那时候的两三百万,真的是个天文数字,而且是每年。

“那大王是怎么发现这顶绿帽子的?”

古娜笑道:“你凭他那榆木脑袋,发现肯定是发现不了啦,当然是有人告诉了他。你也知道,那时候公司已经很赚钱了,当然有些人心里就会有些不平衡。何况是他这么一个埋头写剧本的人,居然拿这么高的分成。”

刘紫辰会意道:“看来是董事会里出现了杂音。”

“对。”古娜叹了一口气,“可以共患难的人很多,能同富贵的真是稀少。虽然股东团队几乎都是同学,但难免有人感觉大王占了便宜,于是便想着在里面使个坏,所以就假好心地把他老婆的事悄悄告诉了他。”

“我听说,大王知道消息的那一天,当场吐血三升……”古娜夸张地道。

刘紫辰脸上却露出一丝同情,这实在是个可怜人。虽说市场营销可能确实决定了一部影片的命运,但没有一个好剧本,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偏偏这些玩资本、跑市场的人,并不这么想。

“大王知道这件事后,他是怎么处理的呢?”她好奇地问。

古娜苦笑:“还能怎么办?……你别看大王只是个写剧本的,脾气还是很硬,第二天便罢工,头也不回地领着老婆离开了公司。”

“这?”大王的这个举动确实出乎刘紫辰的意料,不是说他是个老实人吗?

古娜显然看出了她的疑惑,作为讲故事的人,要的就是这效果。

“事情还没完呢,你知道吗?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什么事?”

“大王的老婆竟然自己一个人又回来了!你说打脸不?”

刘紫辰讶道:“那大王呢?”

“不知道,失踪了。”古娜耸耸肩,又吹出一缕直溜溜的烟雾。

“大王连续一个多月都没有出现在公司,很快就有谣言说,大王被他老婆谋杀了,不过这也只是讹传,大家只想看笑话呢。”古娜叹了一口气。

刘紫辰恍然:“我明白了。大王应该是伤心欲绝,所以自暴自弃了。”

“没错。公司这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想着,公司发展多年,找几个编剧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嘛,很快便有人顶替了大王的工作,公司波澜不惊,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刘紫辰点点头,这确实也是非常现实的,一家大公司绝不可能因为一两个人的愤然离开,而停止运转。

古娜瞄了她一眼,情绪有些不太正常地道:“不过董事会也是高兴太早了。他们以为把大王挤兑走,就能多分点钱,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

“大王的离开,直接影响到公司原本欣欣向荣的良好氛围,互相猜忌取代了以前的精诚合作,那些编剧们虽然也能创作出不逊于大王的作品,但已经拍不出以前那种看似普通,实则优秀的东西来了。”

“大概一年以后,公司业绩暴跌,竞争对手也出现了。另外一家影视公司突然崛起,狠狠地扇了天下传媒一个耳光,导致天下传媒的名声一落千丈,再也扶不起来了。董事会因为之前的阴影,股东们陆续退出,再也不复往日光鲜。”

古娜微微一笑道:“那家崛起的公司,就是今天的皇朝影业!”

“啊?!”刘紫辰这回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她没想到皇朝影业,竟然曾经如此风头旺盛,可是现在皇朝怎么又归附天下传媒呢,看来内中还有许多隐情。

她瞬间明白过来:“皇朝影业是大王扶持起来的?”

“你真聪明。”古娜竖起了大拇指,“正是如此。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大王在天下传媒写剧本,那是主动牺牲甘于奉献,他自己的实力其实也很强,被这么倒逼着奋起,彻底激发了他的斗志。”

“现任董事长石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接手天下传媒的。”

“当时的天下传媒,空留着一个瘦死骆驼比马大的壳子,苦苦支撑,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鲜,而石聿的到来,给了原任董事长一个下台阶的机会。这家伙急不可耐地把自己所有的股份,以极低的价格转让给了石聿,让他白白捡了便宜。”

刘紫辰仍旧疑惑道:“这也不对啊,烂摊子就算再便宜,接手过来恐怕也很难维持吧?”

古娜笑了笑:“虽然,我挺看不上石聿那假正经的样子,但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手段。他接手之前,已经想好了策略,在一片质疑声中,这家伙居然做到了逆天。”

“逆天?”刘紫辰确实也想不出能用什么方法重振天下传媒,毕竟还有个一心想把它搞垮的皇朝影业呢。

“你一定想不到他采取了什么手段。”古娜神秘兮兮地道。

刘紫辰心思电转,这件事确实蹊跷,但——好像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

她也报以一笑:“我大概猜到了。”

古娜讶道:“不会吧?”

刘紫辰分析道:“我其实也就是个事后诸葛亮,我是倒推出来的。”

“我想到大王是我的经纪人,而且他还在天下传媒供职,皇朝影业现在跟天下传媒几乎穿一条裤子,我就彻底明白了。”

“北亭真是名不虚传。”古娜由衷地道,“我在这里瞎掰,你却一直在思考。你说得对,石聿就是把大王给重新撬了回来。”

“你还能猜到石聿是用什么方法把大王弄回来的吗?”古娜满怀希冀地问,这回她算是重新认识了刘紫辰。

刘紫辰想了想:“我也不是特别有把握,但我想可以从几个方面来分析。”

“第一个就是大王的目的,他要打倒的是原来董事会的这些人,并不是真正想打倒天下传媒,所以,一旦计划成功,他就会失去所有的仇恨。”

“第二个就是我认识的大王,给我第一印象是温厚有激情的长者,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那么这样一类人,其实也挺典型的,有梦想,并且只为了梦想而活着,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第三就是皇朝影业能够异军突起,却也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公司,远远没有天下传媒资源雄厚,倘若他的老婆还在天下传媒,那么大王的回归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才对。”

“所以,我猜石聿并没有费多大力,便把大王弄回了公司。”

古娜忍不住抚掌佩服道:“全对!除了一件事。”

“什么事?”刘紫辰疑惑道。/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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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内部策应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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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娜一字一顿地道:“你唯一猜错的就是——大王的老婆,毅然决然地跟着前任董事长走了,没有留给他任何希望”。

“啊!”这下刘紫辰彻底明白过来,“大王再次受到打击,彻底心灰意冷,也不想再斗下去,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他放弃了。”

“对。”古娜点点头,“一个不想斗,一个有心招揽,于是大王回来了。”

“不过此时的大王,看透了一切,他甚至连董事会都不进,包括石聿给的股份也拒绝,他什么重要职务也不担任,只留下对于天下传媒的一份又爱又恨的复杂感情,然后去做最自由的经纪人。”

“大王做经纪人也很有特点,不接受别人推荐,不带流量小生,不长期带同一个人,只凭自己感觉做事,谁也拿他没有办法。不过,你还别说,他的眼力惊人,几乎带一个毅好像遇害了,不会是跟这个案子有关系吧?难怪你会对大王如此感兴趣。”

刘紫辰心里有了打算,她摇摇头:“还不止这么一件。你知道吗,你认识的那个幺仔也出了意外?”她刚才边聊天边在斟酌,是否能向古娜透露太多,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古娜一愣,不过也只是一愣而已:“这家伙也挂了?……我就说他悬得很,还真是逃不过这样的下场。”

刘紫辰敏锐地道:“这么说,你也知道一些关于他的情况?”

“当然,在道上混,谁能瞒得过谁?”古娜再次撇撇嘴。

刘紫辰非常感兴趣地问:“我很想听听,道上究竟是如何评价这个幺仔的,你不用详细说。”

古娜掰着手指头:“这些小娱记的通病,吸毒、泡妞、酗酒、揭人伤疤。”

“都这样?”刘紫辰讶道。

古娜点点头:“八九不离十吧,只要干了这一行,我就没见过好到那里去的。这个幺仔么,我虽然总共没见过几面,但我听说他还算长情一点,一直对泸沽湖的一个妹子念念不忘。要不是这样,我从来不会给这些小娱记一点点好脸色看的。”卓虎也干过娱记,这可能是她永远无法忘怀的痛。

“是这样啊?”刘紫辰想了想,“这么说幺仔还算少数几个好的。”

“切!”古娜不屑地道,“你可别被我误导了,我说他对一个妹子长情,可没说他不碰其它的妹子。”

刘紫辰有点理解不过来,她疑惑地看着古娜。

古娜掐掉了烟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的社会经验还是严重不足,如果有机会,打入这些人的内部,一瞧就明白了。”

刘紫辰无奈道:“要想轻易打入这些人内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古娜没所谓地道:“那就跟我一样,也吸吸毒,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根本不用你去找他们。”

“你也吸毒?”刘紫辰诧异道。

“吸过。”古娜坦诚地道,“我最落魄的时候,也只能靠毒品麻醉自己。不过还好,我的底子好,对自己也够狠,专程跑到武当山戒毒,不过那时候,我师傅早就仙去了。不然他得气得吐血……”说到这,古娜竟然自嘲地笑了笑。

刘紫辰颇能体会到这种带着血色的坚强,玫瑰再红,也还带着刺呢。

她安慰道:“这么说来,你算是幸运的了。”

“幸不幸的,我也没所谓了。”古娜站起身来,“我走了,咱们有空再聊。”

刘紫辰点点头,她有点忘记了此行的任务,只是坐在原地五味杂陈。

古娜自顾披上外套,也没有多余客套,该来就来,该走就走,她就是这样的江湖女子。

不过,临走时,她竟然主动道:“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刘紫辰讶然抬头看她,古娜已经快步离开了茶楼。/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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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重走花马街 一

沈明月被派往花马街,其实有点懵,她并不认识刘紫辰说的两个服务员。

虽然她手里攥着两个人的照片,还有一些关于她们的故事。

知道这两个女孩,一个叫七妹,一个叫孟歌。

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陈天宇给的任务更是奇葩:你们应该合得来,去找她们玩玩吧。

真假?去玩也叫任务?沈明月虽然充满着疑惑,却也不推辞这个美差。

她当然清楚,陈天宇这个人,绝对不做无意义的事,既然他叫自己去玩,那就去玩呗,最多到时候看情况,问问有关于案子的情况。

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不让刘紫辰来,或者一起来,这样入手也会快点嘛,刘紫辰有任务那也就是问问话,唉,或许主要是还得应付导演那边吧。

沈明月一路走着,一路想七想八,始终没有琢磨透陈天宇的真实用意。

她倒是敬业,刚到丽江便急匆匆地赶往金汶餐厅,不太好找,但有定位。让她大跌眼镜的是,这两个人居然都不在,白跑一趟。

这,又浪费一天,话说刘紫辰不是给她们打了电话吗?这叫什么交情?

沈明月跟餐厅经理说了自己来找七妹和孟歌,经理倒是挺热情的,听说她专程从大理赶过来,还亲自给她泡了茶。

提起刘紫辰,这位经理竟然还有印象,虽然不知道刘紫辰的名字,但听说过刘紫辰勇救落水者的事,这当然是七妹对刘紫辰很崇拜,卖力宣传的,说的也尽是好话,不像新闻那样胡诌。

沈明月稍稍放点心,看来这两位今天是正好没有排班,并不是刻意躲着自己。

她在金汶餐厅坐了片刻,也不好意思打扰别人做生意,便随口问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逛一逛,经理给她推荐了古城,还有酒吧街,也建议她去体验体验,沈明月暗笑,这两个地方自己可没少转。

算了吧。沈明月表示感谢后,就离开了金汶餐厅,她打算就在花马街逛逛得啦,虽然这里好像只有饭店什么的,但布置得就像每天张灯结彩一样,挺有意思的,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她打算在这里吃个晚饭,当然不会是金汶餐厅。

花马街虽然只有一条大道,但两边的饭店一层层铺开,还有许多小巷子可以穿行,沈明月就在这样粉红色的地方流连,她一会进餐厅看看有什么特色,一会又在路边小店驻足观看他们准备食材,到了傍晚的时候,街上又来了些流动摊贩,开着电动三轮车到处穿行,她就随手买了点小吃。

沈明月自从进了北亭,其实出来逛街的次数大大减少,所以看到什么都感到新奇,她也有些感慨,不知道怎么就进了这么个坑。

许多店铺看她来来回回逛了一下午,大概知道这是个顾客,也有上来招揽的,别看这里颇为有名,但竞争也是异常激烈的。毕竟来这里的大多是游客,谁知道哪家做得好,或许有些看攻略的,但好多也是这么被拉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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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块,每家餐厅几乎都做三文鱼刺身,金汶餐厅确实算做的好的,不过每家也有每家的特色。

这不,一位胖墩墩的中年妇女主动凑过来,盯着沈明月眼睛发绿。

“妹子呦,进我们家看看嘞,我看你逛着逛着也口渴了吧,大姐这里有水。”说着话,她当真是端着水过来的,顺手还拎着个茶壶。

沈明月简直啼笑皆非,自己就那么像是个吃货吗?

她不敢接,迟疑着,中年妇女便开口了:“茶水免费,这是我们餐厅特有的薄荷茶,绝对好喝又解渴。”

她还故意低声道:“热的,就跟汤一样。”

她哪知道沈明月是担心自己下套,还一个劲地凑近,沈明月皱了皱眉头,有点不知所措,这大姐也太热情了吧,会不会下迷药什么的。

其实她真是多虑了,别人这是做生意呢,下药有什么好处,不过现在的沈明月可不是当年没心没肺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警惕。

中年妇女见沈明月没有反应,反而更热情了:“外面风大,要不到里面坐坐,在里面喝茶有暖气的。”

沈明月望了这位胖大姐一眼,忽然笑了,她大大方方地接过胖大姐手里的薄荷茶,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味道好怪,跟薄荷糖什么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她再次皱了皱眉头。

胖大姐把她的表情收在眼底,只要愿意接茶,就说明对方已经心动了,至少争取争取,八成能入店。

“喝不习惯吧,多喝几杯就能觉得好。”她见沈明月跟喝苦药似的喝完一杯,又给续上,“你可以打听打听,我们店做的薄荷茶,在整个花马街都是数一数二的,你错过了这一村可就没有这一店。”

沈明月端着第二杯茶,她已经没有勇气喝,只能捧着。

“你们的招牌那么大,我转十圈也能找到你家的啊。”她笑嘻嘻地道。

胖大姐头也没回,她也笑起来,笑得就跟一个哈哈脸似的。

“你知道我是哪家店的?”胖大姐低声问,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她虽然站在街面的一家大店面门口,但显然不是这家的人,否则也没必要出来揽客。

沈明月指了指她的茶壶:“水色餐厅,不是在上面印着呢吗?”

胖大姐再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真看不出来呀,小姑娘眼睛这么利,我这字这么小,你也能一眼看到。”

沈明月无奈地陪笑,话说那几个字斗大,几乎顶住了茶壶盖,看不见那真就瞎了,这大姐说起瞎话来也是不带打颤的。

“我眼神好。大姐你的眼神好不好呢?”沈明月当然另有目的,不然为了一杯茶也不至于跟她扯这么久。

“我的眼神那也是杠杠的好。”胖大姐看来也没有别的事,她的工作就是揽客,路过的人愿意聊天,她是求之不得,至少比给她个冷脸好。

沈明月娇笑:“那你看得出来,我是做什么的吗?”

“你啊?”

“对啊,我猜你每天都要站在这里吆喝的吧,见过的人肯定不少。”

胖大姐点点头:“这还真被你猜对了。嗯……”她上下打量着沈明月,看得沈明月心里阵阵发毛。

“你应该是个公务员吧。”胖大姐最后道。

第九十八章 重走花马街 二

沈明月有些诧异地问:“我像是公务员吗?”

胖大姐胸有成竹地道:“每天走过花马街的人不计其数,我还能..lā”

沈明月也有点拿不准这算猜对没有,北亭是民间组织,按理说跟公务员那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自己可是领着国家认可的证件的,说是公务员其实也并没有错。

她好奇地问:“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这相当于承认了胖大姐的判断。

胖大姐有些嘲讽地道:“昂首挺胸,走路带风,不惊不乍,总在想事,处处警惕,你不是公务员才奇怪呢。”她居然连续用了五个“成语”。

沈明月虽然好奇这个看上去只有小学文化的女人,能够如此出口成章,但她也觉得无法反驳。别说,简简单单五个短词,足够判断一个人从事的职业了。

“嗯,算是吧。”她最后只能这样说,模棱两可。

胖大姐显然也没有太多得意,仿佛看穿别人的职业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沈明月心中一动:“这么说,只要从你面前走过的人,你都能猜出他们的职业喽?”

胖大姐淡淡地道:“差不多吧,我好歹在这里工作十来个年头了。”

“这样啊,那太好了。大姐,那你能不能帮我回忆一下,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从花马街走过?”沈明月当然是想问涉案的几个人。

胖大姐笑而不语,她只是不慌不忙地,又给沈明月杯子里添了一点茶水。

沈明月自然不傻,她连忙笑道:“难得大姐这么热情。今天晚上,我就在你们水色餐厅吃饭吧,这么我们也可以多聊一会,一举两得。”

胖大姐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开心的笑容,沈明月赶紧补充道:“不过,你得先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说吧。”

沈明月想了想,编了个故事:“大姐,你看我一个人去吃饭也挺没意思的,况且我就是一个小女孩,正减肥呢,晚餐吃不了多少。呃,你应该也猜到了,我在这里来来回回找了一个下午,其实是在找我男朋友,找到他以后,就可以两个人去你那吃饭了。”她尽量说得让胖大姐心动。

胖大姐会意地点点头:“你想让我帮你找男朋友?”

“是啊。”沈明月努力让自己显得委屈,“他跟我大吵了一架,然后就自己跑了,再也不理我了。不过我知道,他最喜欢到花马街吃饭,所以想问一问。”

胖大姐眼里露出一丝含义不明的同情:“你男朋友长什么样?”

沈明月想了想,最后把肖肃的形象、特点给她描述了一遍,胖大姐听得挺认真,她可猜不到沈明月说的会是个死人。

听完沈明月的描述,胖大姐继续眯缝着眼,看来在努力回忆。

“没印象,今天路过的客人里,没这个人。”胖大姐最后道。

沈明月心想:你有印象才怪呢。

胖大姐心思还挺细腻,她又问:“噢,对了,你们是什么时候走散的?不可能是今天吧。”

沈明月点点头:“一个多月了吧。”她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被人当作神经病,毕竟谁的男朋友失踪了一个多月,现在才来找?

出乎意料的是,胖大姐竟然完全没有惊讶的意思。

她只是嘲讽地笑了笑:“现在的年轻人啊,总是喜欢这样玩藏猫猫。好好过你们的小日子不好么?这么漂亮的小媳妇,上哪找去。”

她不知道在感慨什么,沈明月却眼前一亮,看这意思,自己说的这种情况似乎并不少见,那继续旁敲侧击也有点意义。

果然,胖大姐再次眯缝起眼:“一个多月前啊,我再帮你想想吧,指不定就想起来了。”她蹙着眉头,当真一副认真回忆的样子。

沈明月实在是有些诧异,不要说一个站街招揽顾客的餐厅服务员,就算是号称机器人的旷梭,也很难回忆起一个多月前见过的人吧。

她不抱太大希望,却也充满着期待,难道真有此等奇事?自己歪打正着吗?陈天宇设计的?她不由自主就想到这边去了。

胖大姐拿眼瞟了她一下:“你不信?”

“我……信啊。”沈明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说话都不连贯了。

胖大姐却一副不信的样子:“你们公务员就喜欢说假话。”

沈明月简直哭笑不得:“这又是哪跟哪啊?”

“你瞒不了我。”胖大姐不屑地道,“不过就冲着你这份不相信,我还就告诉你,这个人我真见过。”

“而且见过不止一次。”胖大姐特意加重语气道,“也就这段时间不来了吧。”

“啊?真的呀?”沈明月诧异道。

胖大姐冷笑:“瞧你口齿不清的,说个人都描不清楚。咳,这个人不就叫幺仔吗?不但见过,还在我那吃过饭。”

沈明月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这回才算真正见识到,什么叫群众的力量是无限的,以前她也只知道个朝阳群众。

现在也不管那么多面子什么的了,沈明月急切地问:“快跟我说说呗,求你了,大姐,快说快说。”

胖大姐丝毫不激动,她反而拿眼斜着反复打量着沈明月。

沈明月摸了摸脸,奇道:“怎么了?”

“咳咳。”胖大姐自己喝了一杯薄荷茶,“我说你这么俊俏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找上那样的?你是眼瞎了还是怎么回事?”

沈明月顿时无语凝噎,这家伙管得也太宽了点,不过现在有求于人,她也只能临时再编一套瞎话。

“大姐,你别误会。我跟你说哦,我们只是普通男女朋友而已,刚刚认识没多久。这不是还不太熟嘛,所以走散以后,我就再也没能联系上他了。……呃,不过我们关系还是挺好的。”

胖大姐非常坚决地道:“那还是趁机断了吧!”

“额……”沈明月再次接不上话茬子,她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说啥。

胖大姐见她扭捏,大概也误会了:“你这样傻傻呆呆的女孩子啊,我可见多了,来这里被人骗,那是一大把一大把的。别看你是个公务员喔,有时候,真不如我们这些站大街的看得明白。”

沈明月佯装委屈地道:“可不是嘛,我确实没什么社会经验。”

胖大姐叹了一口气:“看在你陪我聊了这么久的份上,我就把实话告诉你吧。”

第九十九章 重走花马街 三

“咱们去店里谈吧,我站在这都快被冻死了。”胖大姐终究没有忘记自己的生意。

沈明月点点头,反正自己确实要吃晚饭,在哪吃都一样。

进了水色餐厅,才发现这个不在当街的铺面也是不小,人也挺多的,虽然这里接待游客居多,但也是有些回头客什么的。

看起来胖大姐的招揽还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好多桌顾客见到胖大姐,还微笑地向她打招呼,胖大姐自然也是乐呵呵的。

沈明月称赞道:“大姐果然经验丰富,这些人都是你在街上拉进来的吧?”

“可不是吗?”胖大姐乐道,“我在这条街干了十来年,总能比那些小姑娘强点,长得漂亮可不一定管用。”

她话里有话,沈明月权当没听见,她现在生怕自己进了店,胖大姐就不再搭理,转头又忙着招揽新顾客去了。

幸好,这个女人还是个讲信用的,她陪着沈明月坐在一个空桌上,并没有急着让她点菜,沈明月主动想点些什么,也被她拦住了。

“你先别急,一会我还得出去站街。”胖大姐再次喝了一杯薄荷茶,有点凉了,她便招呼年轻的服务员过来换一壶。

年轻的女服务员也帮沈明月倒上一杯,不过沈明月仍旧提不起喝它的兴趣。

胖大姐语重心长地道:“我呀,其实看着你挺喜欢,所以生怕你不小心走了什么邪路。你想问什么,就赶快说吧。”

不知为何,沈明月感觉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心中也有一股暖流淌过。

她不想耽误别人太多时间,连忙开门见山道:“大姐,你还是跟我说说幺仔的具体情况呗,我特别想知道这个。”

胖大姐点点头:“多了解就对了。”

“我跟你说啊,幺仔这个人呢,时不时就会来花马街走一趟。你也知道,这个地方很有名的,只要是外地人,几乎没有不来这里吃饭的。幺仔每次来,都会领着一个小姑娘,而且每次都不一样,你懂我意思吧?”

沈明月点点头,她尽量装得悲伤的样子,以免对方起疑。

胖大姐根本就没有管她的情绪,甚至都没有看她,自顾道:“这些小姑娘啊,个个不比你差,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那是有脸蛋,而且年纪也不大,呃……大多都比你小,二十刚出头的样子,我猜这些人应该都是大学毕业生。”

沈明月讶道:“他们都是情侣?”

这回胖大姐倒是认真想了想:“这我不敢乱说,来这里的时候呢,也还算老实,不过谁知道他们在外面怎么乱来,这里是吃饭的地方嘛。八九点钟,想干坏事也还没到时间哪。”

“所以,姑娘啊,我劝你还是少跟这种人交往才好。”

沈明月附和地点点头,她在想刘紫辰之前对这个肖肃的描述,完全是不一样的,至少不会动不动随身领个女孩,陌生男女之间难道会有友情?她还没蠢萌到这种程度。

“那我知道了,原来他竟然是这种人。”她想硬挤出点泪花,却因为演技不佳,实在无能为力。

胖大姐对这倒没有在意,她继续道:“现在这种人真是越来越多啦,只要你没有吃太大亏,现在不搭理也就算了。”

沈明月点点头,她有点不甘心地道:“他们来过很多次?都是在你这吗?”

胖大姐摇头:“那可不一定。不过,这个幺仔还是挺照顾我生意的,哎呀,我这么说他坏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她一直在笑,看来这也不过是句题外话,顺嘴叨咕的。

“大姐这不是看我可怜嘛。”沈明月替她找个台阶。

胖大姐的大嘴巴乐开了花:“就你会说话,是勒是勒,做人还是要讲良心的。”

沈明月忽然心中一动,既然肖肃来这里的次数不少——

“大姐就没有听到过他们具体聊些什么?”她心怀侥幸地道。

胖大姐毫不犹豫地道:“客人说话我怎么好去偷听呢,再说我每天可忙啦,哪有这闲工夫。”

沈明月不好意思地道:“那我都耽误大姐揽客了。”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高兴么。”这话听着有点怪,她高兴什么。

胖大姐说了实话:“现在是淡季,再加上最近不太平,走过路过的客人都少好多。”她当然不会知道不太平的原因就是幺仔的死。

沈明月暗暗咋舌,幸好这家伙消息还没灵通到获知死者身份的程度。

她正想说话,胖大姐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在她耳旁低语。

“虽然我没有听到他们讲话,不过这家伙看上去还是个吃软饭的。”

“什么意思?”沈明月没有反应过来。

胖大姐大概是有种她这个阶层的恶趣味,正愁没有听她说话的感觉。

“我跟你说啊,这个男的来吃饭,每次都是姑娘掏钱,你说怪不怪?”

沈明月疑惑地道:“如果他们是情侣,谁掏钱也没什么吧?”

胖大姐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对吃软饭的看得贼准了,这个男的呢,每次都假装把钱包掏出来,然后问服务员多少钱,服务员说了数以后,他就假装愣在那里,迟迟不掏钱。”

“旁边的姑娘一看,好嘛,这是没钱的意思,她就主动付钱了,这个男的也不阻止,好像理所当然的样子。”

沈明月故意道:“说不定这是真没带钱呢。”

“一次两次就算啦,我都碰见好几回呢,你说他次次出来不带钱?”胖大姐不以为然,一副老江湖的表情。

沈明月疑惑地点点头,她也没想明白这是咋回事。

“跟我吃饭的时候,他还是会主动付钱的。”她也就随口这么一说,毕竟自己的身份还是肖肃以前的女朋友,不能表现得完全一无所知。

胖大姐似乎也才刚刚想起这么一回事,撇撇嘴:“那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我看到的都是露水夫妻呢。”

沈明月顿觉尴尬无比,她现在有点猪八戒照镜子的感觉,后悔秃噜了嘴。

胖大姐却浑然不觉,市井之人心大着呢。

第一百章 重走花马街 四

水色餐厅的奇遇,虽然没给沈明月解开什么真正的疑惑,但却让她学会了一种办法:广泛依靠人民群众。

是啊,既然肖肃在这里出现过,见过他的人就绝不止胖大姐一个,而且来过这里的人,显然还不会只是肖肃一个,这个发现让她真是大喜过望。

究竟这些火眼金睛的站街妇女,能够回忆出多少有趣的事来,沈明月寄予了厚望,别看她们整天神神叨叨,不惹人注意,甚至游客会有些厌恶,但她们的识人察人能力的确是惊人的。

一向懒散的她一晚上竟然跑了数家餐厅,目的无非是弄清肖肃的真实面貌,磨破了嘴、差点还崴了脚,这些警方不屑于摸排也摸排不到的情况(这些精明的老妇人都防着警察呢,这是猫和老鼠的关系),慢慢就在沈明月的坚持下,出现了一个逐渐清晰的轮廓。

陈天宇没有看错,娇滴滴的沈明月其实也是个较真的主。

沈明月的收获大致有以下几点:

第一、肖肃不但来过花马街,还经常领着不同的女孩过来吃饭,吃饭不掏钱几乎得到了一致确认。但肖肃跟这些女孩若即若离,看上去其实不像是在谈恋爱的样子,更像是……拉皮条!这和胖大姐的臆断有出入。

第二、除了肖肃,还有个化着浓妆,经常架着有色眼镜,头上戴着宽边帽子裹着围巾的欧式打扮的女子,也经常出现在花马街,这个女人看不出实际年龄,来的次数不太多,陪在她身边的都是些年轻的男孩子,看上去也像是谈恋爱的样子,不过跟肖肃情况类似,这好像也是个拉皮条的。

她极少和肖肃见面,但据一位话最多的大妈所讲,两人碰过面。

第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神秘的男子出现在花马街,这个男人身材不高,长得相当普通,混入人群中就像是找不到一样,不过这个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找肖肃,眼神锐利的站街大妈,能看到这个男子收了几页纸便会匆匆离去。沈明月估计,这应该是一份名单或者是个人资料这类的,不然拿着几张纸去干嘛呢?而且还不能通过网络发送,只有这些机密的东西才需要如此谨慎。

第四、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不少跟肖肃类似的人,在做着同样的事,这让沈明月不禁想起四哥关于不良pua方面的科普,难道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美少女杀手”?居然还有“美少年杀手”,这是个意外收获。

第五、她现在对于跟七妹、孟歌的会面抱持着希冀,是啊,按照刘紫辰的说法,七妹是个“交际花”,她知道的情况,或许会远远超过这些仅能管中窥豹的老妇女,那接下来该怎么做,沈明月也就不再迷茫了。

想通了这一点,又困又乏的沈明月在客栈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囫囵觉,等她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七妹和孟歌应该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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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沈明月的到来,七妹没有任何惊讶,更像是接待一位好久不见的姐姐,一脸笑嘻嘻的,孟歌今天还是没有上班,她好像是肚子不舒服,来了例假,所以又续假一天。

七妹本来就是个自来熟,何况还有刘紫辰提前打了电话。

“姐姐,你先坐哦,我把手头上的活忙一下先。”七妹蹦蹦跳跳的,一刻也停不下来的样子,有人专程来看她,不管什么事,她都挺高兴的。

沈明月连忙微笑道:“没事,我中午在你们这吃饭,等会过来帮我下单。”她还专门给七妹孟歌带了点礼物,这是刘紫辰专门交待的。

“好呀好呀。”七妹很快就忙完回来,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围裙兜里掏出一支笔和一个点菜单,娴熟得很。

刘紫辰随便点了几个本店特色,比如金樽三文鱼、水性杨花之类的,这都是从刘紫辰那里听来的,七妹帮她勾选了几样,并且帮她掌握了一个人的量,还特意推荐了一个小菜,沈明月笑呵呵地随她。

七妹正要去下单,沈明月连忙把礼物递给她。

“这是紫辰姐托我从大理带过来的,看看你们喜不喜欢。”

七妹的脸上再次绽放出鲜花般灿烂的笑容,她也没看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是高高兴兴地拎走了,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沈明月心里一乐,这倒是够干脆利落,看来等会的谈话会很顺畅。

这个姑娘确实没有任何心机,她想。

下完单以后,七妹就回到了沈明月这边,沈明月请她坐下,七妹摇摇头,笑嘻嘻地道:“没事,我喜欢站着。”

沈明月转头看了看四周,店里中午人不多,正好方便讲话。

七妹已经率先开口道:“听紫辰姐说,你找我有事?”

“嗯嗯。”沈明月点头道,“我叫沈明月,你也可以叫我明月呀。我想问的事好多,你确定不坐一会?”

七妹吐了吐舌头:“我不喜欢坐,站着挺舒服的。再说,经理看到我跟客人坐一起,他会骂我的。”

“那我请你吃饭。”沈明月果断地道。

七妹依旧摇头:“我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能在这吃饭的。”

沈明月无奈道:“这也不行的吗?规定也太多了点吧。早知道我昨天就请你了,昨天你休息。”

“没事的,姐姐能来看我,我都高兴坏了,只是我每个月只能休息一天,所以知道姐姐过来,我也抽不开身。”七妹说得很真诚,来得了就来得了,来不了就来不了,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意思。

“你家里很忙的吗?”沈明月还真想跟她唠唠嗑。

七妹点点头:“家里好多人需要照顾,妈妈也一直生病,家里没有太多别的收入。不过没事啦,我早就习惯了。”

“我看你整天这么乐观,真看不出来是这种情况。”沈明月有些惊讶,这个看似单纯的小姑娘其实是坚强。

“需要我的帮助吗?”她小心翼翼地道。

七妹非常开心地摇摇头:“放心吧,我们家又温馨又幸福,只是忙一点,不碍事的。姐姐,我们还是聊正事吧。”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北亭奇案》,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一百零一章 重走花马街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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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专程到这里找我,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吧。”七妹猜测道。

沈明月微微一笑:“紫辰姐没跟你说是什么事吗?”

七妹摇摇头:“没有,她说介绍个好姐妹给我认识,嘻嘻。”

沈明月有点疑惑,四哥和紫辰姐怎么跟打哑谜一样,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给足够的自由度?她一时又有些拿不准了。

七妹见她迟疑思索,主动道:“这件事是不是要保密啊?没事,你别看我整天嘻嘻哈哈的,不该说的事情我一定能做到守口如瓶,要不我在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好朋友。”

沈明月讶然地看了看她,这个小姑娘不但乐天,还很聪明啊。

“我没这意思。”她连忙解释道,“紫辰姐的朋友,咱们也一定能做朋友。”

“对呀对呀。”七妹一点都没有介意,她继续笑嘻嘻地道。

沈明月道:“七妹,既然你认识这么多朋友,不知道有没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呢。”她把肖肃的体貌特征描述了一遍,满怀希冀地看着七妹。

七妹噗呲一下笑出声来:“你说的是肖肃哥哥呀?”

沈明月登时愣住,七妹竟然能叫出肖肃的大名,这是怎么回事。

“你真认识他?”她半天才道。

七妹点点头:“肖肃哥哥经常来这里吃饭,诺——”她用手指向一个角落,“每次来都坐在那个角落,而且他最喜欢吃的菜,也是水性杨花。”

“水性杨花?”再次听到这个名词,沈明月竟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寓意?

七妹好奇地问:“你找肖肃哥哥有事?可是他好久都没来了呀。”

“看样子你跟他很熟呢。”沈明月奇道。

七妹点点头:“肖肃哥哥对我也很好呀,他帮了我家很多,而且还从来都不提,我真的很感激他。”

沈明月的惊讶不是一点两点,这又是怎么说,咋跟那些老妇女们的评价完全不一样呢?

“你确定?肖肃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关照啊。”沈明月将信将疑地道。

七妹微微一笑:“可能是投缘吧,我和肖肃哥哥也是在黑龙潭认识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几乎每天都会拉着孟歌,去那个公园走一走,免费的嘛,而且环境还特别好,最适合我们这些打工妹了。”

“那时候,肖肃哥哥喜欢去公园里拍风景,然后我们就认识了。就跟紫辰姐姐一样,他很照顾我的生意啊,只要有空就会专程来这里吃饭。后来他听说我家里的困难后,就偷偷地给我寄钱……”

说到这,这位整天喜笑颜开的小姑娘,眼眶也有点湿润了。

“他一直是匿名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最后道。

沈明月诧异地道:“刚刚?!……刚刚是什么时候呀?”

“这两天吧。”七妹毫无心机地道,“明月姐,你怎么会跟肖肃哥哥认识呢?我记得他的朋友不是很多呀。”

沈明月灵机一动,笑道:“其实我们也是在黑龙潭公园认识的。”

“这么巧呀?”七妹一点怀疑的心思都没有,“那咱们真是缘分呢,我就说嘛,好人都会有共同的朋友的。”

“好人?”沈明月心说:你不会是给人骗了吧。

当然这话她不会说出口,她现在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你说肖肃这两天还给你寄钱了,他是采取什么方式寄的?”沈明月好奇地问,“转账的话,你应该早知道是谁才对。”

“寄过来的是现金。他不转账,所以我也弄不清是谁寄过来的,一直稀里糊涂。”七妹柔声道,“每个月两千,风雨无阻。”

沈明月奇道:“现在快递能寄现金的吗?”

“可以呀,他很聪明的,每次都是夹在一本书里,二十张钞票其实看不出来的。”七妹笑了起来。

“那还真是非常用心啊。”沈明月也摸不清这是什么套路,随口问,“他每次都给你寄什么书啊?”

“都有吧。”七妹想了想,“畅销书啊,网络小说啊,人生哲理啊,为人处事呀,有时候还会寄两边杂志给我,反正弄得我莫名其妙的。”

沈明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你现在怎么又知道是谁寄的啦?他主动告诉你的吧。”

“嗯嗯。”七妹点点头,“这个月他除了寄书,还给我来了一封信。”

沈明月眼前一亮:“这封信呢?能给我看看吗?”

“在家里藏着呢。”七妹有些疑惑地道,“是出了什么事吗?明月姐。”

沈明月慌忙道:“没有没有,只是……”她寻思着不应该把肖肃的死讯,突然告诉这个活泼快乐的小姑娘,可一时还真编不出什么理由来。

“没事就好,我待会回去把信拿给你。”七妹竟然毫不介意,无条件地信任这位刚刚认识没多久的小姐姐。

“不急,不急。”沈明月虽然想看,却还需要确认一件事。

“七妹,我想问你,肖肃到你这吃饭,每次都是一个人来的吗?”

七妹摇摇头:“不是呀。”她突然笑起来,“谁来吃饭就来一个人呀,明月姐,我们这是火锅店,一个人吃饭其实很不好安排的,有时候挺浪费的,价格还不便宜呢。”

沈明月吐了吐舌头,这话说得也是,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奇葩呢。

“他每次都会带两三个人过来,正好凑一桌。”七妹笑道。

沈明月问:“都是女孩子吧。”

“对呀。”七妹没心没肺地道,“他的人缘可好了。”

沈明月心中一动,她连忙问:“你知道他们都聊些什么吗?”

七妹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聊工作啦,他们还能聊什么?难不成还谈恋爱呀。”她掩嘴笑了起来,感觉很可乐。

“工作?”沈明月感觉啼笑皆非,这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怎么会有天壤之别呢。

“肖肃哥哥是记者,还兼职做什么星探,他当然要不断挖掘明星什么的呀,每次他见到有好的苗子,就会领着来照顾我的生意。”七妹说得有鼻子有眼,“他喝多了还老吹牛,未来的大明星肯定会在这些人里诞生”

沈明月诧异地问:“这些事你都是怎么知道的?他私下告诉你的?”

“整个餐厅都知道这件事,可不只有我。”七妹笑起来。/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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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重走花马街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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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月琢磨了一下七妹的话,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所以暂时就让七妹去忙了,自己边吃边放松一下脑回路。

现在有两个答案摆在这,到底那个才是准确的呢?

按理说,当然应该相信七妹,毕竟这是个很单纯的妹子,她的话可信度应该比较高,但话说回来,单纯的妹子容易受误导,或许七妹也不自知呢?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沈明月现在就陷入了这样的悖论里,她当然不敢再盲目问下去。

从正常角度分析,肖肃这人有可能是被误解,也有可能是扮演着双重角色,一边从事着罪恶勾当,另一边又良心大发,对七妹这种可怜人照顾有加。这种案例并不是没有,专业领域认为这是双重人格,其实也不尽然,至少是还没到达人格分裂的程度。

沈明月估计,肖肃一边作恶,一边行善的可能性比较大,作恶很可能是迫不得已,行善才是真情流露。

但真相到底是什么,她还无从判定。

七妹手里还有一封信,等七妹下班后才能一起去取,沈明月只能耐心等待,而吃,是最好的办法,所以她一个人吃了三个点。

大部分时间是在玩手机,现在事情还不明朗,她可不敢随意就往侦探群汇报,免得误导别人,她只是在刷网页。

很快,她就被一条新闻抓住了眼球:《暗网肆虐下的少男少女》。

暗网,顾名思义,就是隐藏得很深,很难通过正规搜索引擎找到的网站平台。大家都知道,网站最早是通过域名来获取的,在没有搜索引擎的年代,你要在浏览器上输入之类的域名,才能访问某个指定的网页,但是这域名是很难记忆的,多了以后,错一个字母都会访问失败。

于是便出现了搜索引擎,搜索引擎的原理说穿了非常简单,就是搜罗几乎所有的域名网站,并提供关键字、默认短语、网站名称等信息,展示在一个固定的网页上,这就相当于一个翻译器,原本是字母或者数字代替的域名,在搜索网站上变成了中文,而且明确告诉你这个网站是干什么用的,一目了然。

这就是门户网站,后来,有些人觉得门户网站不太方便,信息太多不易查找,于是某些大咖便隐藏了所有网页信息,只剩下一个输入框,就是原来的搜索框,只要你往这里输入一个短语,相关的链接便出现了。最早的搜索引擎就是来自外国的google,方便就是最大的优势。

而暗网,就是那些搜索不到,无法被搜索引擎收录的网站。这些网站要不就是不提供相关信息,要不就是封闭了搜索端口,要不就是提供无效的关键字,要不就是在境外租用服务器,不在正规渠道备案,躲避网络蜘蛛的查找,反正你想直接找到它非常难。

暗网最开始的用途是内部或者私人网站,比如公司管理后台,私人交流网站等等,但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许多怀着不良企图的用户涌入,利用暗网独特的隐秘优势,从事非法贸易、sq交易、地下钱庄、挪移公款等违法犯罪行为,暗网渐渐就变成了贬义词,成为了普通老百姓的一个噩梦。

这篇文章以真实记录的形式,揭开了暗网背景下,一群牟取暴利的犯罪分子,利用各种手段蛊惑刚刚离开校园的少男少女,通过介绍工作、高薪诱惑等手段,鼓吹一夜成名、一朝暴富,让那些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男孩女孩找不到北,纷纷陷入彀中,成为他人牟利的工具。

文章中提到了很多的欺骗手段,其中就有搭讪技术、网红攻略等等,跟演艺圈相关的占了很大比例,沈明月看着看着,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底下的一大堆图片,叫做有图有真相,甚至还有视频、暗网内部人员聊天截图,更加让人触目惊心。

沈明月眉头紧锁,心里正不是滋味,七妹已经摘掉围裙、换好便装走了过来。

“明月姐,孟歌说她身体好点了,约我们去黑龙潭公园坐坐,她也很想见你呢。”七妹开心地道。

沈明月奇怪地道:“你这不是还上班呢吗?”

“没事,我只是个服务员,客人走完了,我们的活也就完成了。每天这个时候,都能休息两三个小时,等五点多再过来就好了。”

沈明月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七妹说几乎每天都能去公园玩,她还以为听错了,敢情上班才有更多的个人时间呀,真是隔行如隔山。

“原来你上班也没有那么辛苦,还可以忙里偷闲。”沈明月随口开玩笑道。

“可不是嘛,就这么几个小时忙点,其它时间太无聊了。我同事他们喜欢玩手机,我和孟歌呢,就不喜欢做低头族。”她顿了顿,“明月姐,你难得来一趟,不如咱们出去散散心。”

“好啊。”沈明月正愁无聊,闻言立即应承了下来,黑龙潭她可没少去,对那里印象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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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歌早早地便等在那里,看见两人后远远地便迎了上来。

简单介绍之后,初次见面的孟歌刚开始还稍显矜持,但话匣子一打开,沈明月才真正见识到“机关炮”的厉害。

比起那些站街老妇女,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沈明月心中一阵窃喜,这下好了,话痨的人定然是有话可说才是,别看七妹整天笑嘻嘻的,但话其实不多,基本上是问一句答一句,这个孟歌可就大不同了,还没等她问,就把所有知道的事,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抖落。

她其实很乐于当一个听众,所以孟歌就更欢脱起来,插科打诨、还自带幽默感,反正七妹是乐个不停,这两人真是绝配。

关于肖肃的事,孟歌的说辞几乎如出一辙,对肖肃的印象挺好。

关于沈明月问起的关于女孩付钱的事,孟歌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孟歌说:“我正好是收银员,这事我最清楚不过了。这个肖肃特别好玩,因为他跟我们熟嘛,所以每次来,都点同一份套餐:三文鱼刺身、水煮牛肉、铁板田鸡、醋溜土豆、薄片淮山、薄荷叶、水性杨花……”她抬眼看了看沈明月,似乎也感觉有点罗嗦了,“哎呀,几乎都不用他说话,价格大概在三四百左右吧,他就告诉我们得打折。”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打折吗?”孟歌故作神秘地笑笑,“而且是五折?”

七妹肯定知道情况,她只是在旁傻笑,好像听一百遍也不会腻的样子。

沈明月好奇地问:“为什么呀?你们对熟人有这么多的折扣吗,五折也太低了吧。”

“就是啊。”孟歌掩嘴笑了笑,“这个折扣也就是开业大酬宾才有,怎么可能天天有,再说我们店都开业一二十年了。”

七妹突然放声大笑,仿佛第一次听闻一般,把沈明月弄得一愣一愣。

不过她确实有些困惑,这又是为什么呢?

孟歌揭示答案:“很简单。每次吃饭前,他过来点菜的时候,都悄悄递给我两百块钱,哈哈,想不到吧?”

沈明月登时愣住,她其实是明白的,肖肃不可能是给小费,小费也不可能这么多,更关键的是,孟歌也没有私自打折的权限呀。这么分析,肖肃应该是提前把折扣的钱先付了,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孟歌看她诧异地样子,兴奋劲更浓烈了:“这就是我们都喜欢肖肃哥哥的原因啊。我刚开始也很惊讶,他干嘛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后来才知道,那些跟他吃饭的女孩子们有求于他,绝对是不会让他买单的。可是这些女孩刚刚踏入社会,手头上又没什么钱,所以他才想出这么个鬼主意。厉害吧?”

七妹突然插话道:“嘿嘿,我们可都是帮凶呢。”两个女孩笑得前仰后合,沈明月也被传染得乐起来。

市井的事,还是要用市井的立场去理解,沈明月终于明白了。

她猜,肖肃定然也有付不起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就会去其它的餐厅,想明白这一点,沈明月感觉豁然开朗了。

沈明月趁热打铁道:“我还想问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孟歌停止了和七妹的打闹,认真地望着沈明月。

“你们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女人。”沈明月把戴帽子、架眼镜、乔装打扮的神秘女人跟她们描述了一遍,“我听说她跟肖肃还挺熟的,是吗?”

谁知道两人竟然面面相觑,都说没有见过。

沈明月当然不怀疑她们的说辞,可是站街妇女明明说这个女人经常在花马街出没啊,难道她唯独不去金汶餐厅,这显然不太可能。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她让两个人再好好想一想。

孟歌率先摇头:“没见过,她们瞎说的吧?这些长舌妇最喜欢编造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很多时候都是用来骗骗游客的。”

七妹也停住了嬉笑,她见沈明月表情凝重,知道这或许很重要,所以她着实想了老半天,最后才道:“完全没有印象。”

沈明月沉默了老半天:难道自己真的被忽悠了?糗大了。

那自己跑断根的那双高跟鞋,她想起来就莫名心痛。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真的是白忙活了吗,找一群逮住游客就吹得天花乱坠的老妇女瞎耽误工夫?难怪连警察都懒得搭理她们,有时候这些人嘴里就没有半句真话,想到这,沈明月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刑事侦查可真是门大学问,自己这个半桶水被派来摸排走访,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她的心里不由暗自气恼,这个死陈天宇,胡乱指挥啊这是!

几个人又继续闲聊了一个多小时,沈明月着实收获很大,这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为北亭的侦破打开了另外一条思路——

那就是,肖肃或许是个真正的受害者!

所以她晚上拿到七妹给的信后,火速便赶去与另外一个人会合。

或许这个人,能给她点明示。/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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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化为尘埃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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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水车,酒吧街,肖肃遇害的那条小巷。

许荆南已经在这里流连了一整天,他仿佛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不停地走啊走啊,从这头走到那头,从那头又走回这头。

他的确是什么都没想,该想的早就想过了,现在缺乏的是灵感,而过于先入为主的判断都会影响灵感的出现。

许荆南顺便锻炼一下身体,自从当了法医之后,他就很少有机会锻炼身体了,工作太忙,许多人肯定会问,再忙也有空跑跑步什么的吧?

是,时间上还是能挤出来那么半小时一小时的,可不规律啊!

无法规划的生活,充满着太多变数,所以利用这次机会,他索性当作出来跑步,这样一来,他的思维明显活跃许多。

灵感迟迟没有出现,他也并不着急。

路径特意选择得不单一,沿着主街一路向东北方向跑,然后凭心情拐进任意一条小巷,绕一圈再回来往反方向跑,偶尔在某家酒吧门口驻足,这一天他上了十几趟厕所,反正一切听身体的自然反应。

他打算保持这种状态,直到凌晨两三点,完成一个接近24小时的周期。

这或许也是肖肃、某些游客、食色男女、情场浪子、乐队歌手,甚至不法分子一天的活动轨迹。

华灯初上,许荆南已经是第十二次经过诺情酒吧,这是他重点关注的地方,至于关注什么,他也并不清楚,也没必要弄清楚。

一切跟着感觉走!

他戴着一副运动耳机,循环播放两首歌:《跟着感觉走》和《往后余生》。

许荆南穿着运动服、戴着耳机、弯着腰用双手叉着膝盖,微微喘气,他站在离诺情酒吧不太远的地方,观察着进进出出的人,这个角度,正好是当时肖肃目光的朝向——他为什么要望向这里?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或许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是临死前偶然选择的一个方向。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如此无意义的事,更准确的说,是很久没有这样远离科学,远离常识,远离常理,做如此无聊的事。

谁让四哥安排了这么个任务呢?他在心里自嘲道,这跟法医职业开始背道而驰,居然又来搞硬核推理了。

局里不成文的规定,法医不必参与刑事侦查,而此时的他,更像是布恩游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民警,更像是仍旧怀着憧憬和幻想的少年。

不得不说,许荆南喜欢这种感觉,嘿,许久不见、久别重逢!

自从学习了专业,并且逐步深入以后,他在潜移默化下,对推理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排斥。这或许是职业病,也或许是认清了事实——尸体会告诉你真相,而且明明白白绝不撒谎,推理其实管不了什么用。

警局里有几个人是靠推理破案的?调监控、摸排走访、蹲点、录口供、尸检解剖,能知道的基本也就清楚了,知道不了的推理也白费劲。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搞推理?他想想都觉得可笑。

久而久之,唯一的不适,可能就是脑子有点迟钝了,或者说有点麻木了。

他边喘气,边想着这些事。

脑细胞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复活过来,眼睛也开始发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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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许荆南知道,这并不是饿了,而是肠胃不舒服。长时间没有进行高强度的运动,首先产生不适的当然是最脆弱的肚腹。

他苦笑了一声,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小巷子走去,那里有个卫生间,走进小巷口的时候,巷子里有人进出,脚步匆匆,仿佛某个地方还有人等着他,迫不及待地解决完生理问题,那当然是女人的诱惑。

许荆南暗暗笑了笑,世界上最原始的欲望,不就是厕所和酒吧吗?这里满足了男男女女的一切需求,距离就在短短的咫尺。

他蹲在一个格子里,莫名其妙地便想到了这么一个朴素而简单的道理。

这里的六个格子,他今天已经轮流蹲了个遍。

不为别的,就是想这么干,或许也是被格子里的景观逗乐。

格子两边的墙壁上写着很多数字,几乎都是11位的,边上有画图的,有写字的,无非是某些人体器官的形状,或者是:同性,约吗?长腿大眼睛,等你哦。口j,哥哥,来吧。

纸质的小广告横七竖八,有点涂鸦墙的感觉。

许荆南的视线扫过这些字,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想笑的感觉,作为一个整天解剖人体如同解剖青蛙的法医,他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大概半个小时后,走神的许荆南才想起来要起身,但真当他站起来时,脑袋里忽然一阵眩晕,脚步也踉跄了几下,他下意识地扶住了格子水泥墙壁,好家伙,腿麻了。

入手突然一空,他吃了一惊,才发觉入手的一小块水泥竟然掉了下来。

他苦笑:这质量。

不到拳头大小的水泥块,落在同样是粗糙水泥制成的平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碎裂成几个小块,撞击的部位竟然粉了。

这声脆响突如其来地拨动了许荆南的某根神经。

他蹲下身,再次捡起地上的水泥块,也不管脏不脏了,他每天接触的东西,哪样不比这脏?

如果有人看到他在玩什么,一定会认为这人脑子有病,或者心理有问题。

许荆南旁若无人地抚摩这手里的水泥块,用力捏了捏,一点被撼动的感觉都没有,但为什么刚才只是轻轻一摸就掉下来呢?

难道它在很久以前便有了裂痕?只是需要点时间才会机缘巧合地掉落?

为什么其它几个地方都不会掉落,偏偏这一块便掉落了?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逻辑性,如果从科学角度来讲,这实在是有点太敏感了,完全可能在这个卫生间里还有许多松动的部位,毕竟一看便知,这是个年代久远的建筑,四面墙也布满了蜘蛛网,墙上开了缝。

鉴于这样的判断,许荆南开始了在厕所里的“寻觅之旅”。

他要证明,这里的其它部位,并没有触手可掉落的水泥块,这可真是个巨大的工程,但许荆南并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他有种预感,自己快要找到某个关键节点了!

期间有那么三两个人进过厕所,只是拿眼瞟了他一下,许荆南便停止了搜索,静静等待这些人离开,这些人显然也无心理会,匆匆地便离开了。

只有个别蹲大号的,让许荆南有些不耐,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这时候,他竟然又找了个坑蹲起来,几次过后,连他自己都忍俊不禁,这叫什么事?不过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他也不在意这些了。

来来回回这么几趟下来,许荆南的结论也快要出来了:整个厕所里应该就只有这么一点特殊,恰巧被他撞见了。

大家都知道,别看某些普普通通的厕所,只是用水泥沙子简单混合便使用,也不需要太多工序和修饰,但就是这种厕所,是最耐用也最结实的,反倒是那些贴着漂亮瓷砖、表面经过腻子、细水泥涂抹的,容易掉落。

也就是说,这块水泥之所以掉落,唯一的解释便是受到过外力撞击!

没错,就是撞击,否则不可能造成内部结构的损毁。

真是神奇,这是时间的作用,显露了特殊的破绽。

许荆南久久地站立在刚才蹲着,现在站的的位置,他的视线从破损的部位开始,慢慢上抬,很快发现了一条无形的轨迹,这条有弧度的轨迹,沿着破损处,斜向上60度左右,连接着整个厕所的通风口——一个50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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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化为尘埃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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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月来的时候,许荆南还在公共卫生间的后面,专心致志地看着那个五十见方的通风口,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沈明月无奈,只能自己走到巷子里溜达,不动一动还是有点冻脚。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许荆南才慢悠悠地从后面转出来,他朝沈明月招了招手,沈明月撇撇嘴,迎上去跟他会合。

“嘻嘻,大法医,气味好闻不?”沈明月忍不住开个玩笑。

许荆南风轻云淡地道:“还行。”

沈明月也不多说,她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许荆南。

许荆南拿出张餐巾纸擦了擦手,然后接过去:“这是什么?”他随口问。

沈明月俏笑道:“肖肃写给一个小姑娘的信,刚收到没几天。”

“哦?”许荆南眼前一亮,他动作忽然变得麻利起来,三两下就把薄薄的信纸抽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展开。

“哼,我猜你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所以拿到这封信以后,第一时间赶过来支援你。”沈明月美滋滋地炫耀道,对于许荆南这个“晚辈”,她一向说话不客气。

“是吗?你怎么知道我查不出线索。”许荆南没理她,边说便认真地看着手里的信纸,“嗯嗯,这确实是肖肃的字迹。”

沈明月切了一声:“那还能有错吗?不看看姑奶奶是谁。”

许荆南附和道:“你确实是我姑奶奶,来得非常及时,先谢过了。”

他现在的注意力都被信上写的内容吸引过去了,沈明月也好奇地凑过来,这封信她还没看过呢,生怕不小心毁了极其稀少的痕迹证据,比如指纹之类的。

是封短信,字数不太多,但看上去写得很认真,一笔一划整整齐齐的。

“七妹妹安好:

不知不觉已经认识一年多了,我猜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给了我一个情感上的寄托,这就足够了。

千万不要认为我帮过你什么,我是帮我自己,所以你也没欠我什么。

我把你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以前我也有个相依为命的妹妹,可惜,贫穷夺走了她的生命,我不想让贫穷再降祸于你,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够稍尽绵薄之力。

钱对我来说,不是事,不用放在心上;但你倔强的快乐,却是我没有的。

传染一点给我吧,算哥哥求你了。

我一般会定期给你邮寄,但最近碰到点麻烦事,有时可能会抽不开身,所以就托人帮我代办这件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每个月都在,以后也会一直在,时不时也会想念你一次,默默祝你开心。

我本来不想写这封信,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有些心绪不宁,思来想去,还是留几个字给你,或许踏实点。

放心,每个月我还会给你“飞鸽传书”的。

但愿你喜欢我给你寄的书,那才是我真正想给你的。

——肖肃,一个你没有听说过的名字,一个我最喜欢的名字,一个只有你知道的名字。

以后你就这样叫我,肖肃就是我,别人怎么叫我,你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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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看完了,许荆南默然不语,他的眼神捉摸不定,过了一会,他才小心翼翼地又把信纸装回信封中。

“怎样?看出点什么线索来吗?”沈明月扑闪着眼睛问。

许荆南想了想:“暂时还没有。”

沈明月急道:“我千辛万苦才弄到这封信,你的意思是没什么用?”

“当然有用啊。”许荆南忍不住笑起来,“一封来自死人的信,你说有没有用?真是的。”

沈明月气道:“你不会告诉我,这个肖肃还活着吧?那就是爆炸新闻了。”她的脑洞可大着呢。

“嗬,尸体都被我肢解成碎片了,你让他怎么活过来?”许荆南戏谑地道,他的眼睛里也透出一丝亮色,“除非那具尸体并不是肖肃的。”

“还有这种可能?”沈明月诧异地道,“不会吧?”

许荆南终于哈哈大笑起来:“我说明月小姐,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点吧。虽然我们不认识肖肃,四哥和紫辰姐还会认错?你也不动动脑子。”

“小屁孩,说什么呢?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姐姐了?”沈明月勃然大怒,“我出道的时候,你毛都没长齐,现在长本事啦?”

许荆南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他确实得罪不起。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沈明月下了死命令。

“怕了你。”许荆南想了想,“我也不是搞刑侦的,我这不是想着,回去再去请教请教再告诉你嘛。”

沈明月瞪了他一眼,根本不相信他的托辞。

许荆南无奈道:“目前,我唯一能够确定的,应该是这个肖肃不会自杀。这就是我从信里看出来的东西,满意吗?”

沈明月摇摇头:“不满意。万一这封信是别人伪造的,或者说托人代笔,那又怎么说?”她可不是无脑,只是不专业而已。

“这个可能性不大。”许荆南谨慎地道,“第一是这封信的内容非常普通,几乎没说什么重要的事;第二嘛,就是我在侦探群里,已经看过了肖肃写给依若的信,你说我还能连笔迹是否一致都分辨不出来?”

他慎重地问:“你确定这封信原本夹在书里?书呢?”

沈明月半天没有说话,她回过神来:“七妹不舍得给我。”

“书名是什么,这总知道吧?”许荆南无奈道。

“没留意……”沈明月似乎想起来了,“《平凡的世界》,怎么了?”

许荆南点点头:“没什么,只是确认一下。那我的推测就八九不离十了,肖肃自杀的可能性为零。”

沈明月撇了撇嘴:“这还用你确认,我们早就知道了。不然调查这么久,你以为我们北亭吃饱了没事干?”

“喂,大姐,你别忘了我也是你们北亭的人欸,这话说的,伤心。”许荆南苦笑,这朵带刺的玫瑰,处处得理不饶人。

“你穿着老虎皮呢,别套近乎。”沈明月乐道。

她好像想起来什么事,盯着许荆南道:“你刚才在女厕所偷窥什么呢?”

许荆南顿时满脸黑线:“我在看男厕所,拜托!”

“噢,我明白了。”沈明月恍然道,“这么说你肯定是有所发现了,不然这个可能性为零,是绝不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判断完全正确。”许荆南举手投降,“什么都瞒不过大小姐。”

“瞒不过就对了。”沈明月彻底乐起来,“你以为我是吃素的吗,快说快说,我都好奇难耐了。”

“好。”说起正事,许荆南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我刚才在通风口那里,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现象?”沈明月也不禁被感染,瞪着大眼睛问。

许荆南一本正经地道:“我发现通风口底面上的灰尘,厚度不均匀。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发现……”

“噗——”沈明月实在忍不住,笑骂出声,“小屁孩,当我什么都不懂吗?”

“别急别急,按照常理来讲,这确实没什么不正常的。”许荆南点头称是,“而且肖肃死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积灰早已有了变化,警方当时也现场勘察过,真有什么擦拭痕迹,他们不太可能发现不了。”

“对啊,马后炮。”沈明月不解,“那你是什么意思嘛?”

许荆南兴奋地道:“虽然这些陈旧的灰尘,已经没有任何的痕迹物证价值,但却在瞬间启发了我的思路。……我们从头来分析一下,这个案子最核心的关键点在哪?”/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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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化为尘埃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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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月啼笑皆非地道:“你说在哪?不就是看究竟有没有凶手吗?”

“完全正确。”许荆南赞赏地道,“这就是核心点,现场要是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那么无论如何解释,肖肃都只能以自杀定案。换句话说呢,只要咱们能够找到这个人隐形人的蛛丝马迹,那么一切谜团便迎刃而解,肖肃的死因就会有另外一个结果。”

“基于他杀的考虑,我们的思路就要有所转变。假设有这个第二者存在,他又是从哪里来,往哪里走的呢?肖肃本人又是从哪里来,然后殒命于此的呢?”

“答案说穿了很简单,那就是凶手和肖肃都是从男厕进入现场的,而其中一人杀死肖肃后,又从男厕隐匿,全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沈明月直勾勾地看着他没说话,许荆南连忙掩饰般笑了笑。

他紧接着道:“倘若真的没有任何痕迹,我的说法就完全站不住脚了。所以我有了个大胆的推测,其实痕迹是必然有的,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

“首先,男厕的一个坑格子里出现了一块松动的水泥块,这个水泥块曾经经受了外力的撞击,所以有了隐性的裂痕,当时勘察无法发现,但时隔一个月后终于露出了马脚。我猜是重物挤压造成的,而且是弹性挤压,没有留下任何破损,这个水泥块意外被我发现了。我琢磨了好久,最合理的解释是有人穿着软底鞋,反复踩踏这个部位。”

“踩踏这个位置,目的无非就是攀爬位于附近的通风口,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对通风口的作用基本敲定。于是,我又去反复查看通风口,看着那些厚薄不一的灰尘分布,嘿,果然再次出现了灵感。”

“绕不绕啊你。”沈明月低声不耐地道,不过她也不想打断许荆南的思路。

许荆南轻笑道:“这还绕,榆木脑袋,让你自己来想,可能下辈子都想不明白。”

沈明月白了他一眼,却难得地没吭声,她知道许荆南说的是实话。

许荆南再次笑了笑:“继续啊。我由此做了个假设,倘若对方是个高手,至少是个反侦察的高手,必然会清除各个部位的痕迹。这从踩踏部位没有脚印,就可以反推出来,脚印定然是被对方用软布擦拭掉了。”

“基于这个假设,那么通风口的痕迹肯定也已经被去除。谁也不会那么傻,留下如此明显的擦拭痕,何况是高手。”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我们当时之所以被蒙蔽住双眼,正是因为通风口既没有攀爬的擦拭痕,也没有被清理过的样子,于是陷入了逻辑怪圈,对于积着厚灰的通风口,放弃了做无用功。”

“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地球上活生生的人,可以像天外飞仙一样通过这么个,50厘米见方的通风口,而丝毫不碰到周边的灰尘。”许荆南非常坚定地道,“绝无可能!”

这可把沈明月弄糊涂了:“你说什么呢?五十厘米够大的啦,如果是个小孩子呢,在水泥格子上踩一脚,然后跳出去?”

“不可能。”许荆南笃定地道。

“为什么?现在这么能蹦跳的小孩子可多了。”沈明月不以为然。

许荆南分析道:“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因为刚刚我量过了水泥格子和通风口的水平距离是1米多,垂直距离也有1米多,垂直距离比水平距离还大那么二三十厘米。中途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和没有任何踩踏的痕迹,你觉得就凭一米多高的小孩子能跳得过去吗?说不定头都还没有够到通风口。……唯一的办法就是攀爬。”

“噢。”沈明月认真想了想,她也不是故意无理取闹,也就很快认可了许荆南的说法,“那也对。”

“咦,如果说是个大人攀爬的话,没有痕迹?更不可能啊。”

许荆南微笑着看了看她,点点头:“没错,自然是更不可能。这就是本案关键所在了。”

沈明月赞同道:“嗯嗯,如果说这个人能够攀爬进来,然后清除掉所有的痕迹,那么离开时就肯定做不到了,至少借力的踩踏部位定然会留下脚印。如果这个人是系在通风口上,回身清除了脚印的话,那么通风口上定然会留下痕迹。除非是这人拿着棍子什么的,头上绑一块抹布……”

她不耐烦地道:“哎呀,完蛋了,完蛋了,脑袋都快烧糊了,通风口上肯定也会留下痕迹的。算了,快告诉我答案……”

许荆南一副就不告诉你的模样,沈明月直接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大栗子。

他无奈地摸摸头,这家伙也太暴力了。

“不是我不说啊,是我也仅仅是一个比较大胆的猜想,所以也想听听你的意见哪。”许荆南略显委屈地道。

“说,什么猜想?”沈明月不想琢磨了,她冷冷地望着许荆南。

“是这样的。”许荆南无奈道,“假设,通风口上的确有痕迹,灰尘也出现了擦拭纹,那么,除了将灰尘打扫干净,是否还有其它的方法掩盖痕迹呢?”

“我站在这里观察了半个多小时,脑袋里猛然冒出一个想法,既然减法行不通,那么加法呢?”他瞟了一眼沈明月的反应,恰好见她冷冰冰的目光直射,顿时不敢再问了。

“我看着通风口上的灰尘分布不均匀,于是想到了这个加法。那就是,这个人事先携带着一包灰尘……”他没来由地笑了笑,“凶手把通风口捣鼓得一塌糊涂后,他站在通风口外边,取出这包灰尘,然后洒在通风口上,噢,不准确,应该是吹在通风口上,覆盖了所有的擦拭痕迹,这就造成了厚薄不均匀的形状。而目前的刑侦技术,绝对还无法判别灰尘这东西,究竟是原来存在于通风口上的,还是外来的。”

他很严谨地补充道:“当然,我说的并不是现在,现在是完全无法判断的啦,因为又有好多新的积灰出现,至少比之前厚了许多。毕竟,时间过去一个多月了,这里环境又挺脏的,任何超越常人的眼力,都不可能再有所发现,只是举一反三,恰好启发了灵感。”

“有点扯。”沈明月实话实说,不过她从心里也认同,这种推测可能成立。

她问:“这么说,凶手肯定是存在的,而且是通过这个通风口逃走的。”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暂时只能是这样判断。”许荆南谨慎地道,“不过,有了这么一种假设后,至少不能再完全排除有凶手存在这件事。综合分析,肖肃自杀的可能性也是越来越低。”

沈明月点点头:“那好吧,在没有其它线索出现之前,我们姑且认为是这样的。”她戏谑地道,“你可以啊,小子!”

许荆南挠挠头:“马马虎虎吧。作为北亭的一员,我总不能毫无价值”

“哼,知道就好。”沈明月略作思索,“那我休息一个晚上,然后就返回大理去了,你呢?还继续调查吗?”

许荆南摇摇头:“有这么点发现,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再说,这一个多月来,现场那么多人进进出出,不可能还有什么突破性进展。再纠结下去只能瞎耽误工夫,我还是回警局去吧,年底了那里也还忙得很呢。”

“好吧,后会无期。”沈明月挥挥手,干脆利落地转身就离开了巷子。

许荆南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不知怎地,眼角漾起了一丝暖意。

有一个这样的团队,于愿足矣!/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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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重建现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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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群众演员,李一亭对如何混入皇朝影业内部,着实伤透了脑筋。

依若是个好姑娘,却绝不是一个好搭档,过去了这么久,依若竟然没有帮他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这让李一亭有些着急起来,他打算找个机会,至少要到胡文毅的办公室走一遭,不是去搜查什么,而是熟悉一下环境。

不然关于胡文毅是如何失踪的,这么一件简单的事,他都毫无头绪。

可是,有什么办法能混进去,并且从容不迫地开展调查,最后全身而退呢?他想亮明身份,但显然是下下策,从陈天宇传来的消息看。小雪和胡文毅的失踪基本上撇清关系,那?

胡文毅自己走出去,连一个人都没有发现,这又是为什么?难道皇朝影业的员工们撒了谎,他们敢吗?毕竟最后是死了人的案件,敢于隐瞒的必然只有帮凶,那谁又会是帮凶呢?

胡乱猜测简直如同大海捞针,只有真正走到现场看一看,才能有点眉目。

群众演员并不是不进入皇朝大厦,只是领导办公室在高层,普通员工,哪怕是有点职务的员工都不会去乘坐那部领导专用的电梯,碰上了说不清。

但李一亭今天打定了主意要去看一看,至于借口,他还真没想好。

依若这边,他还没打算让她帮忙,暴露的话,也先让自己来。

他几乎已经打定了暴露的准备,而且一旦暴露身份,那他就要以警方名义开展调查了,这也不算坏事。

潜伏了这么久,除了把依若送上皇朝前线,把千雅送入天下传媒,几乎一无所获,这让堂堂的北亭社长如何按捺得住失落?

李一亭按了领导专用电梯的门,过了一会,电梯门打开,里面有人。

他走进去,装作看不见,不过对方却着实地打量了他几眼。

李一亭心想:不会刚刚开始行动,就被人发现了吧?这也太丢人了点。

幸好对方一直没有说话,李一亭按了13层的按钮,对方没有动静,李一亭偷偷看了看另外一个红着的灯,那是16层。

不是同一层,那就随便应付,他想。

到了13层,电梯发出叮的一声,缓缓停了下来,就在电梯门即将打开之际,对方突然说话了。

“你找刘经理吗?”这个人开口道,语气沉稳而不失力度。

李一亭知道此时非答不可了,他稍微迟疑了一下以后,轻轻地“嗯”了一声,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个刘经理是谁。

“他出差了。”此人淡淡地道。

李一亭无语,好家伙,碰到了高层领导了,他一下子便意识到这个问题。领导专用电梯,当真不是说说而已。

但他仍旧若无其事地迈出了电梯,只是微微侧头道:“刘经理的助理让我来取份文件,刚刚通知的。”

对方没有再说话,电梯门无声无息地关上,李一亭总算松了一口气。

唉,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他也有点弄不懂了,毕竟命案发生在皇朝影业的员工身上,为什么这些人如此淡定如常呢?无论如何,这个胡文毅好歹也是公司的股东、制片人兼导演,地位不算低。

怎么胡文毅死了,结果会如此波澜不惊?他把原因归功于时间的冲淡作用,但显然有些牵强。

李一亭闪身避开了电梯的直射视线,防止有人出来。

他想了想,正是这种集体沉默,才让自己有所顾忌,没错,皇朝影业里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暴露,就等于放弃了这么长时间来的蛰伏,之前的苦恐怕就白吃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这是不甘心哪,嘿嘿。”

他整了整衣裳,沿着宽敞的通道往里走,电梯在楼道的顶端,所以他不需要考虑往左还是往右,楼道很亮堂,清一色的白色粉刷墙面,硕大的玻璃窗敞开着,不但光线很好,空气流通也顺畅,就是稍微有点冷。

楼道内时不时有个人出现,从这个办公室走向另外一个办公室,这些人一般都脚步匆匆,腋下夹着一个文件袋或者文件夹。

李一亭时不时地也会与其中几个擦肩而过,胡文毅的办公室正好和电梯在两个不同的方向的顶端,他暗暗皱眉,这么大摇大摆走过去,几乎要出现在每个办公室的门前,如果胡文毅过来乘坐电梯,那么没人看见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与他相遇的几个人,有些会抬头看他一眼,有些直接无视他的存在,没有一个人主动与他说话,这倒也正常。

大多数办公区的状况,与此类似,大家都很忙,不熟悉的人不可能专门驻足闲聊,这却也让李一亭彻底放心下来。

看来即便是死了一个人,但终究不是死在大厦里的办公室,并未对这里的正常工作产生影响。

现在他考虑的是,要不要直接走向胡文毅的办公室,进去没问题,出来怎么办?他有些犹豫,要是有任何一个人,见到他从胡文毅办公室出来,那么绝对不可能像现在一样相安无事。

李一亭目不斜视,慢吞吞地往走道尽头挪腾,他神游天外,费力地思索着对策,所以看上去,反而更像是领导过来视察,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欸,那个谁,你进来一下!”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生硬的说话声。

李一亭微微一愣,他不确定是不是喊自己,脚步虽然再次放缓,却也没有停顿下来,他知道,这个时候,镇定是唯一法宝。

“我说那个谁啊,喊你怎么不听呢?”声音更加近了。

李一亭再装作充耳不闻,似乎就不太可行了。

他转过头,便看见一个吨位挺大的胖子,斜倚在木门旁,冷冰冰地盯着他,果然,还是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

他顺便用眼睛瞟了一眼办公室上的门牌,写着“导演办公室”。

李一亭停下了脚步,侧过身,淡淡地道:“有事?”

胖子导演似乎被他的淡漠所镇住,闻言放缓了语气:“你找谁?”

李一亭微微一笑:“我在这上班,不找谁。”

胖子导演眼中露出一丝疑惑,这人谁啊,这么面生,难道是新调任的导演,那自己也应该知道呀,莫非是新的制片主任来了?他也拿不准。

李一亭其实也在暗自思忖,接下来该说什么。

恰好此时走过来一个女员工,身材高挑、梳着马尾、戴着无框眼镜,看上去像是个秘书、助理之类的角色。

“导演,您在忙吗?”女员工看了李一亭一眼,对胖子导演道。

胖子导演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从李一亭身上收回了目光。

“进来吧。”他转身进了屋,女助理也跟着走了进去,途中又回头看了李一亭一眼,显然她也不认识这个人。

李一亭快步离开了这个办公室门口,好家伙,差点露馅。/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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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重建现场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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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亭走过了胡文毅的办公室,他还能看到门口的警戒线,但门敞开着。

他的内心一阵狂喜,不知道警方为什么没有贴上封条,也不知道皇朝空着这么一间挺重要的办公室,为什么不管不问,仿佛不存在似的。

或许,这是四哥专门让警方给自己留的方便。他想,毕竟这么点小事,靠默契就足够了,没必要专程告诉自己。

他的脚步没有停,仍旧目不斜视地走过胡文毅的办公室,楼道尽头有个拐角,他早就看到了,也看见了角落里颇为醒目的一个灭火器。

灭火器呈橘黄色,细细高高,开口处有个大喇叭,这是一个二氧化碳灭火器,灭火时喷出来的就是舞台上那种干冰。

李一亭走过拐角,才发现这是楼层卫生间,消防通道并不在这。

卫生间挺大的,直走就是男厕,侧边上是女厕,两个厕所面积都在四十平方米以上,同样显得宽敞亮堂。

不愧为大公司,连楼层卫生间都修得气派,他心里暗叹。

李一亭正想着这里或许是个很好的隐蔽场所,女厕里出来一个职业妇女,瞄了他一眼后,自顾在洗漱池洗手、吹干,顺便还对着镜子补补妆。

这?业务都是如此繁忙的吗?他没有停留,直接走进了男厕里,恰好自己也有点尿急了,顺便还能抽根烟,两全其美。

他在窗户前抽了只烟,透过玻璃窗户,他可以很清晰地望见远方的楼房,他发现这些窗户也是大扇大扇的,或关或半开,一脉相承的大气。

这怎么感觉像是政府部门的办公区呢?他心里有些疑惑,至少这么“明目张胆”的卫生间,他也就在以前的单位见过。

可李一亭工作过的那个地方,是某刑警支队,而这里是家影视公司。

难道女厕所也是这样的情况?他的脑袋里莫名其妙冒出来这么个想法,若不是刚才在门口碰见了人,指不定他得跑进去参观一回。

没有警察不能去的地方,女厕所也不例外。

李一亭抽完烟,想找个地方好好思考一番,这里不错,但生怕又遇见什么人,索性找了个显示绿色的坑位,讲究着蹲一蹲。

他不知道的是,远在另一个城市的许荆南,此时也蹲在了酒吧街破旧的厕所里,要是知道,他非得好好调侃调侃这个落魄兄弟不可。

李一亭才刚刚蹲下,门口便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他知道这是有人进来了,来人步履匆匆,虽然这里铺着很好的瓷砖,但所有的动静都清晰地传入李一亭的耳中。

来人走进了他旁边的坑位,推门的时候,发出一点点不大的声响。

然后就是冲水的声音,想必这家伙有点洁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暂时安静了下来,李一亭摸出了第二支烟,慢条斯理地抽起来。

都说混合味的最好抽,他却自顾沉浸在思索中,吞吐烟雾只是活跃神经。

“it’snotuntilyoufallthatyoufly,whenyourdreaealiveyou’reunstoppable,takeashot,chasethesun,findthebeautiful!……”

李一亭吓了一跳,他着急忙慌地把手机掏出来,滑不溜丢的差点掉进茅坑里。

这铃声,来得真不是时候,他正想用指纹解锁,隔壁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喂,哪位?”

李一亭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新hw手机发呆,好家伙,原来是隔壁用了同一款冬季版,并选择了同一首爆款铃声。

他哑然失笑,注意力却不自觉地被隔壁的谈话声吸引过去。

隔壁这位说话是故意克制,却带着些恼怒,配合着茅坑里的共振混响,听起来特别怪,但也特别清晰。

“不是让你别给我打电话吗?现在我们的电话都是全程被监控的,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李一亭竖起了耳朵,隔壁却没声了,过了一会,还再次响起了冲水声,这家伙看来大号完毕了,他不免有些失望。

谁知隔壁说话的声音再次响起:“什么?你是一头猪吗?活生生一个人你竟然也能看丢,我养你这个废物有什么用,真是蠢货,饭桶!”这人说话真是够口不择言的,看样子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之类角色。

“好了好了,别说了,打电话不安全。……事情过去很久怎么了?雷子照样死盯着不放,我跟你说,出了事我唯你是问。”隔壁的这位话是这么说,可能也觉得警方力量有限,不可能长时间监控下去。

人总是有这种通病,看不见的东西常常误以为不存在:这就跟国安的监控是一样的,平时就是跳频守听,平时一般不会对某些普通通话进行采集。但如果遇到敏感词汇,或者正好处于严控期,高科技的侦听设备便会进入自动跟踪定位模式,开始全程录音。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那么倒霉的原因,这种监控无处不在,又似乎像空气一般,无影无形,稍不留神便会忽略它的存在。

这人显然是个外行,也或许小领导当久了,不太当回事。

李一亭暗自庆幸,这家伙似乎没想着着急离开,大概觉得厕所里说话还方便些,很快隔壁响起了打火机的咔咔声,这人也在抽烟。

“呼——钱?什么钱?我自己都快饿死了,还给你钱。”隔壁这位凶狠地咆哮着,“我跟你说,现在威胁谁都没有用,有本事你就去自首,看看能把我怎样?关我屁事啊?”

“怕了?怕就别出来道上混啊,这时候想起来拿钱跑路,之前都干嘛去了。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好说话,才隔三岔五地骚扰我?我送你一句,滚蛋!有多远滚多远。还是那句话,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

“我最后警告你啊,如果你再敢骚扰我和我的家人,别怪我不客气。……怎么不客气?报警我不敢,弄死你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吗?咱们好聚好散,既然你没有完成任务,那就是你们自负其责,道上也得讲规矩的吧?”

……

“我呸!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还农民工?你们也配叫这个高大上的名号吗?蹭热度啊?”/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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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重建现场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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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亭蹲得腿麻,他现在恨不得冲出去看看,这是何许人也。

不过,最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潜伏这么久,就逮住这么一条小鱼怎么行?再说了,这家伙说的还不一定是什么事呢,现在表面上务着正业,暗地里瞅着别人锅的还少吗?

他凝神细听,外边已经不再有声响,看来这哥们就在他思忖之时,已然走出了洗手间,竟然连手都不洗,因为没听到流水声。

李一亭站起身来,他现在要斟酌是否继续留守,这种瞎猫碰到死耗子的事,估计碰不到几回,他很理智。

这个人究竟是谁?他没把握,听声音识别更是扯淡,跟这些坐办公室的人,他打交道不多。他悄无声息地溜出“小屋子”,以鬼魅般的速度,冲到了拐角处,正好看见一个背影走进一间办公室。

他看得真切,这个人走进了电梯往右第三间办公室。

足够了,李一亭暗暗庆幸,这趟侦查可谓神不知鬼不觉,意外收获越多,他的决心便愈发强烈。

片刻钟之后,他站在拐角处也打出了一个电话,给依若的。

嘱咐很简单:“到13楼走一遭,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李一亭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唯有趁热打铁,方能窥破玄机,倘若还不能查明胡文毅离开此地的方法,那么一切的侦查全都白费。

既然如此,何不趁机搏一搏?

楼道上暂时没有人,他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了胡文毅的办公室,办公室内非常简单,一张办公桌,一个大书柜,木制沙发、玻璃茶几,旁边有个饮水机,茶几上放着红木茶具,别无他物。

李一亭随便扫了一眼,便知道这里经过了扫荡,肯定是痕迹全无了,不过他进来的目的,并不是搜查什么物证,而是要做一次情景复原。

他看了看窗户,那里安了窗帘,露出一条缝隙,此时屋内没有开灯,但也是够亮的啦,他想了想,把门虚掩着,也像窗帘一般只留一条缝,然后慢悠悠地坐在茶几上,从某个角度看向窗外。

很好,不管是从门缝,还是从窗帘缝隙,均恰好看不到自己的存在。

这就叫视觉盲点,李一亭相信,有人探头进来看的可能性极低,若是真的有人进来,那么必然和凶手有关,所以他才这么不慌不忙地稳坐如泰山。

要不要顺手泡壶茶,打发这无聊的时光?他戏谑地想。

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烧水的声音还是容易吸引敏感者的注意,所以他只能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看了起来。

他猜,依若应该很快便会抵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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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若姗姗来迟,李一亭都差点把那本杂志翻完了。

她只是发了条信息:我到了。

李一亭没有回,也不需要回,他在默默算着时间。

依若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领着自己的一个最好的女性朋友,名叫凯奇,这是个艺名。她跟依若是在演戏时认识的,依若扮演异域公主,凯奇扮演贴身护卫,由于性格还算合得来,自然也就熟识了。

之所以领着凯奇上来,当然也是李一亭的吩咐。

电梯旁第三间办公室是导演办公室,依若早就打听过,在这里办公的导演姓莫,恰好是凯奇新接拍剧本的总导演。

依若跟凯奇说,想到这部电影里客串一个角色,颇为仗义的凯奇想都没想便答应帮忙,依若装作很迫切的样子,非要凯奇领着自己来毛遂自荐。

凯奇刚开始还有些犹豫,毕竟她在这部戏里,仍旧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直接跟领导对话,她难免忐忑。

不过幸好上次两人接拍的电影,最终取得了不错的票房,凯奇才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来到了导演办公室,依若自然千恩万谢。

依若自己也心想:这段时间的摸爬滚打,总算没有白费。

她仿佛又朝着肖肃走近了一步,唉,这个心思单纯的女子,你不应该轻易卷入泥沼重重的深潭,而应该无忧无虑地留在泸沽湖,过那没有任何烦恼的生活。

于此同时,坐在胡文毅办公室的李一亭,也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

这或许就是心灵感应吧,依若在受着煎熬,倔强地没有任何表露。用到她的时候终于来临,凯奇敲响了莫导办公室大门。

“谁?”门内传来一声不太耐烦的声音,一听那低沉像是咆哮般的嗓音,显然就是莫导。

凯奇吐了吐舌头,低声对依若道:“在。”

依若微微一笑,心说不在才奇怪呢,那岂不是又一起失踪案?

她点点头没说话,凯奇已经怯生生地道:“莫导您好,我是凯奇,现在在您手下扮演沙滩骑手,前两天还摔伤了腰。”她是个聪明的女孩,清楚见领导时,别人想知道什么。

果然,屋内沉默了片刻,才听到莫导冷冷的声音:“进来吧。”

凯奇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屋里灯光有些昏暗。

看样子,莫导似乎把整个窗帘都拉得紧紧的,刚才还关着门,不知道藏在里面做什么,凯奇当然也有些诧异。

办公桌上放着两部手机,绿灯还在一闪一闪的,透露着某种神秘。

“她是谁?”莫导语气生硬、毫不客气地问。

凯奇连忙介绍道:“这个我上部戏搭档的女主角,也是我的好朋友,她叫依若?结克尔。”她说了那部戏的名字。

“冒昧来打扰导演工作,请导演多多担待。”凯奇声音甜美,平时还是挺讨人喜欢的,此时却也被这种诡异的气氛弄得战战兢兢。

莫导面色如常地道:“嗯,我听说过她的名字,你们坐吧。”

两个女孩不敢动弹,莫导却站了起来,他也不理会两人,径直走到窗户边上,“刷”地一声拉开了窗帘,办公室内登时亮堂起来。

他返回时,见两人还在原处僵立,终于扬了扬嘴角,眼珠子里透出一股寒光。

“还傻站这干什么,随便找个地方坐。”

他回到办公桌后,整个人靠在大皮椅上,一副放松的样子。

“呃,你们找我有事?”他翘着二郎腿问。/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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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重建现场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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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奇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刚才还一股子勇气,可面对着如此居高临下的总导演面,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依若见状,忙道:“莫导您好,是这样的。我上部戏刚刚杀青,暂时没有什么活,我就想能不能来您的剧组里,学习一下。”

“哦,这事啊。”莫导皱了皱眉头,“是你们贺老三让你来找我的?”

贺老三就是依若现在剧组的总导演。

依若忙道:“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想多学点东西。知道莫导水平比较高,而且现在拍摄的这个剧本,年代和剧情都挺适合我的。”

莫导的脸色变得跟死鱼一样,而且三角眼里还射出一道恐怖的寒光:“你们都是拍过戏的人,难道这点规矩还不懂?跨剧组要戏,这是大忌,就凭你一个小姑娘,也敢自己来找我?”

凯奇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依若却不慌不忙道:“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我并没有要求多么重要的角色,既然是来学习,有没有台词都是没所谓的,主要还是观摩别人的演技。”

莫导似乎对她的冷静感觉意外,他坐直起来,不过语气还是相当生冷的:“让你当个群演也干?”

依若平静地点点头:“没问题,一定努力演好。”

“嗬……”莫导冷笑道,“看不出小小年纪,脾气还挺倔。”

依若不说话,凯奇在旁边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袖角,示意她放弃算了。依若转头看了她一眼,确实也有些于心不忍,万一把凯奇连累了,她确实挺过意不去的,可是……她想到了自己的目标,顿时又镇定下来。

“我跟你说实话吧。”莫导又重新躺回去,“我这边的群众演员一抓一大把,根本不需要其它剧组插手。”

他话锋一转:“不过呢,我们这边倒了缺了几个关键的角色。”

依若忙问:“导演请说,只要我能胜任,一定全力以赴。”

莫导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半天才戏谑地道:“我打算临时加几场激情戏,没有找到合适的替身,你做得来吗?”

依若还没说什么,凯奇已经彻底呆在了那里,她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莫导根本就没有理会她的存在,看都不看她一眼。利用这个机会,莫导也想好好调教一下凯奇,下次说不定就轮到她了。

依若当然知道激情戏的意思,按理说,每部影片总会有那么几个激情戏桥段,也很正常。但这句话从莫导嘴里说出来,而且声明是临时加戏,她再单纯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是摆明了要占便宜的节奏啊,她偷眼看了看莫导,只见他一副没所谓的猪哥样子,仿佛在他看来,这也不算什么事,投怀送抱的不知道有多少。

依若见状道:“那算了,我没有这个能力,还是不麻烦总导演了。”

凯奇也哆哆嗦嗦地准备走,她吓得都不敢看莫导。

莫导突然道:“晚了。”他还是稳坐泰山,一点不着急。

依若皱眉道:“什么意思?”

莫导往前探了探身,几乎趴在了办公桌上,他恶狠狠地道:“我说现在拒绝已经晚了,听明白了吗?”

依若强忍住内心的慌张,她倔强地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那我就让你明白。”莫导森冷地道,“既然你们逼我把话说出口,那我还会轻易让你们把话给我传出去吗?要不,你就乖乖听我话,要不,我让你在公司里没有立足的机会。”

凯奇双腿打颤,哀求道:“导……演,你,你那是开玩笑的,我……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真的,依若,……是吧?”

“闭嘴!”莫导低声喝道,“有你说话的份吗?我刚才忘了说,这事还包括你凯奇,不听话,同样的下场。”

凯奇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都反应不过来,这样的急剧转折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啦,她只好可怜兮兮地望向依若。

此时的依若反而彻底冷静下来,她伸手轻抚凯奇的脸:“别怕,凯奇。你镇静点,这不是还有我在吗?”

依若的心底陡然升起一股豪气,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肖肃的模糊面孔,闪过了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千雅,闪过了那个初见便策马狂奔的汉子,闪过了瘸一条腿还在四处奔波的四哥,闪过了那个外表素雅、却刚毅果敢的刘紫辰。

她仿佛在一瞬间便了解了他们,了解了他们坚守的北亭事业。

在这紧张的气氛里,依若突然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笑声很大,凯奇一脸懵,不知她这时候为什么还能笑出来,而莫导显然也有些意外。他听得出来,这并不是绝望的怒笑,而是赤果果的嘲讽。

莫导沉默了,烈女子他可见得多,降服只不过费点劲,但面前这个岁数不大的姑娘,看上去柔若无骨、娇羞可爱,怎么却有种不易察觉的针尖对麦芒?

“你可不要做傻事,没有用的。”他威胁道。

依若放开凯奇的手,冷笑道:“莫老邪,你别得意太早,要不要我把你的丑事抖落出去,让你身败名裂?……或者说,我把你杀害胡文毅,嫁祸何晓雪的罪行,告诉警方?”

莫导绰号确实是莫老邪,不过敢这么直呼他的显然没几个。

他现在是彻底愣住了:“你说什么?我杀了胡文毅,简直胡说八道!”

依若本来就是想诈他一诈,见状灵机一动:“我手里有你杀害胡文毅的证据,只要你敢轻举妄动,我已经安排好,立即让我的好姐妹交给警方。”

莫老邪的喉咙里响起了一阵恐怖的低吼,他圆睁着双眼,彷如变成了一头恶狼,随时都会扑出来,将两个柔弱的小姑娘撕成碎片。

但他并没有付诸行动,反而在时间的流逝中,气势越来越弱,身体越来越松弛,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消失了,消失得突如其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跪了!被一种尖锐所压垮。

“我不信,你把证据拿出来给我看看。”莫老邪仿佛老去了几十岁,他的脸上满是颓丧。

对于这种瞬息万变的不断反转,最无助的该是站立在旁的凯奇,她都有点弄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只是来求个小角色呀?

“快告诉我,你手头上有什么?”莫老邪近乎哀求。

依若神来一笔:“有人送了我一张sd卡,你现在明白了吧?……里面存着所有资料。”她用了资料这个词,而不是视频,这就是李一亭提供给她的杀手锏,关键时刻当真派上了用场。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莫老邪,此时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重重地坠落在沙发椅上,面如死灰、瘫软如泥。/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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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重建现场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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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亭对于依若的战果非常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的,不过他的真正目的,还不仅仅在此。

而莫老邪,也万万想不到自己的飞来横祸,竟然是因为在厕所里,无缘无故接了个骚扰电话,一时气急败坏说禿噜了嘴。

无巧不成书,但世间的巧合有时候也真是巧合。

要不,怎么有句话叫做: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呢?

莫老邪接听的电话,跟胡文毅那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却让李一亭敏锐地抓住了一个契机,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另外一个就是诈,肖肃以前是皇朝影业的员工,而且摆明了就是要来皇朝讨公道,那么肖肃提供给陈天宇的视频,不说全部,肯定有来自皇朝影业的,这么一来,他就有了使诈的底气。

或许今天来上厕所的不是莫老邪,但结果很可能会是一样的。

啊哈,李一亭就是那鬼。

而皇朝影业,有不少像莫老邪这样的人,逮住一个便足够了。

莫老邪对女人的热爱,对于调查胡文毅的失踪几乎没有帮助,但他提供的一个线索还是引起了李一亭的思考,那就是胡文毅这个人,看似深居简出,其实跟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们挺聊得来。

有事没事,他就会找这些臭虫们聊聊天,顺便炫耀一下各自的战果。

据莫老邪讲,胡文毅失踪那天,两人的确还闲聊过,或许还跟其它人闲聊过,因为太平常,所以几乎没有留意。

依若问起小雪有没有来找过胡文毅,莫老邪居然表示来找导演的小姑娘很多,所以记不太清了,谁是谁分辨不出来。

这让李一亭啼笑皆非,这群老色鬼倒是实诚得很,或许他们也不觉得这算是个什么大事,交待得很是痛快。

李一亭由此想到了一种“隐身术”,那就是日常隐身:假设某个时间点,比如说胡文毅失踪前的上午11点(这个准确时间实在无法推断),小雪来到了胡文毅办公室,两人刚开始略有争执,但是当胡文毅拿出假结婚证后,小雪就莫名其妙地先走了。虽然莫老邪说没注意到小雪的离开,但根据警方调查,还是有人看见了小雪,具体位置或许是楼道,或许是电梯里,反正是有证人。

但胡文毅的离开为什么就没有时间证人和目击证人呢?

排除鬼神这个无厘头的想法,那么胡文毅显然是不可能从办公室直接蒸发,然后出现在碧湖小区,后身亡。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有人把他掳走,或者自己走。

有人把他掳走,在这样一个几乎一眼能看到头的楼道,实在是不可想象,除非凶手把胡文毅藏在了拐角处的卫生间里(这样掳走可能没人发现),然后呢?飞下楼去?电梯和消防通道都在另外一头,而这里还是13层,蜘蛛侠现世这种说法大概没人信吧。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凶手把人藏在卫生间里,自己先走了,凶手可能是公司的员工,非常不起眼那种,或者原本就是谁的秘书助理之类,让人无视。然后等大家下班后,再偷偷把胡文毅弄走。

这种假设其实也存在一定可能性,因为胡文毅失踪了八天后,才有人报警,期间完全可能私自搬运,但大家别忘了,根据法医的死亡时间认定,胡文毅死亡就是在失踪当天晚上19点到20点左右。

这个时间办公楼里还有没人在加班,依若打听后的结果是:有,而且几乎每天都有。导演们或许不在,但这个时间段是秘书助理们最忙的时候,办公楼里必然开着灯。

这个信息虽然不能完全排除第二种谋杀方式,但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第三种可能便是,胡文毅自己离开了办公楼,而且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姑且不论他为什么要自己离开,而且非要偷偷摸摸离开,胡文毅如何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便是个很大的谜。

李一亭的判断便是,隐身。

胡文毅很可能在离开前,去过不少办公室,然后跟好几个人闲聊,这样就能自由地在楼道里进进出出,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因为某位导演只会这样认为,他又要去找下一个人聊天了。

这么几次,他很可能就来到了电梯旁的第一间办公室,跟这个人聊天后,出门便走进了电梯或者消防通道,随后乘车离开皇朝影业。

而电梯旁的第一间房,就是刘经理的办公室,这个人临时出差了,无法核实,也不合适去核实。

李一亭基本敲定了这种想法,他想起了在电梯里,随便就能碰到领导这件事,排除了胡文毅会选择从电梯离开的可能性。

胡文毅是公司老员工了,他既然是自己想离开,那么肯定不会不清楚乘坐电梯的高风险,碰到其它人的可能性实在是太高了。其实这都是有了胡文毅自行离开的前提后,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一环扣一环,少任何一环都无法解开这个谜。

确定胡文毅不能飞的情况下,所以胡文毅唯一能够选择的便是只能步行的消防通道,大家都清楚,从消防通道走进地下室开车,还需要一个门禁卡,胡文毅肯定是有这么一个门禁卡。

那么,只要查一查这张门禁卡还在不在办公室,基本就能确定胡文毅是否去过地下室。

李一亭现在就在办公室里,初步看是没有这张门禁卡,他打电话和陈天宇确认了一下,卡也没在胡文毅身上,或许是故意丢了,也或许是被凶手取走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警方并没有在办公室里,搜到什么门禁卡。

对于一件本不存在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去搜索?

胡文毅把门禁卡带走,从地下室驾车离开,这就是答案,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需要很多技巧。

李一亭小心地走了一遍消防通道,果然在地下室的入口处,发现带门禁的玻璃门是常闭的,没有卡无法通行。

好,那么现在剩下的唯一问题便是:胡文毅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会如此掩人耳目地离开皇朝影业,然后当天便在碧湖小区遇害?/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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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英雄气概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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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踪石聿对于万永坤来说,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石聿出入的,都是些高档场所。

酒店饭店这些还好说,即便万永坤只是进去点杯茶水,或者在前台大堂坐一坐,至少不会被赶出来。

但一些需要进场资格的商务会所,活动现场,会议论坛,专题报告,巡回演讲等,没有邀请函的他就只能干瞪眼了。

幸好四哥没有交待说非要贴身监视,否则他都想直接放弃得了。

这家伙90%的时间,都不在万永坤的视线之内,你说这跟踪窝囊不窝囊,石聿在这些地方做什么,与什么人接触,商议些什么,几天调查下来,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万永坤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想,这样一个知名的公众人物,石聿本身就活在万人瞩目之下,怎么可能抽得开身去行使谋杀之类的勾当?从这点分析的话,如果石聿涉案,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指使他人行凶。

这就是万永坤跟踪了几天后的唯一感悟。

他把石聿每天的行踪,都及时地整理归纳发往侦探群,大家的观点跟他几乎一致:石聿作息规律,日程安排饱满,交际应酬面广,几乎都在马不停蹄的运动之中,石聿看样子并没有固定配偶,每天回家也就是睡个觉。

陈天宇建议他从石聿的身边人入手,看看这些人有没有被派出去执行什么任务,比如司机、保镖、助理、家中的仆人等等,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动静。

司机在开车,等待的时候,一直在刷手机,差点把万永坤传染;

保镖和石聿形影不离,看不到石聿,也就看不到保镖;

助理几乎见不到石聿,有什么指示,一般通过远程遥控,万永坤不是警察,没有权限监听这些通话,所以只能是干着急,警方在没有任何证据下,也不可能对私人采取监听措施,这是侵犯公民隐私权的,何况石聿还是个名人,不怕接律师函还差不多;

石聿的家在一个真正高档的小区,跟碧湖小区的性质还不太一样(虽然高档,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二奶小区,各方面看似严格,其实松懈),那里的安保人员特别严,不但要查验身份证、小区出入证、还要登记,天天如此,业主有门禁卡还好,万永坤暂时还弄不到这好东西,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只能是望洋兴叹。

石聿家里的保姆他见过一回,四十多岁的一个中年妇女,有一次推着购物车,跟着石聿一行出来,还说了几句话,万永坤才能够判定;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跟着保姆逛了一趟菜市场,结果把他累得差点吐血。

这位保姆来菜市场似乎真是为了逛,就跟小女孩喜欢逛街一样,她喜欢逛菜市场,买两条黄瓜都要和小贩讨价还价大半天,你说她自己也不花钱,这不就纯粹找乐子吗?

早上出去买菜,差不多上午10点多才能回家,在市场里还要买点小吃,喝杯豆浆什么的,反正时间多得一比,全部都消磨在路上。

这也是石聿没有子女需要照顾,否则绝不可能如此清闲。

但这可把万永坤折磨坏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索性直接放弃。

就这么跟踪石聿三五天,万永坤感觉自己似乎成了石聿真正的保镖,把外围监控做得非常棒,他忍不住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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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万永坤更加郁闷了。

因为他感觉自己好像反倒被盯上了,他长期盯梢嫌疑人,这种直觉特别强烈,但这种感觉又特别奇怪,他明明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但一道目光似乎时不时地便黏在了自己身上,让他浑身不得劲。

刚开始,万永坤以为是被石聿的人发现了,但事实上,看司机、保镖那若无其事的表情,他就知道不太可能。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有第三方的高手来了,之所以盯上自己,九成是和石聿有关,或许石聿同样雇佣了外围监控人员,这很合理。

毕竟石聿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对自己可能被跟踪,应该是有所预防的,要不也没必要带着贴身保镖。

万永坤既能跟踪,也擅长隐匿,对方可以发现自己,那就说明来者不善,而且身手不在自己之下。

如此处处掣肘的情况下,自己的活动范围只能又一次大幅度缩小。

但那道目光依旧还在,如影随形。

迫于无奈,一贯沉得住气的万永坤把目前的尴尬局面在群里做了汇报,陈天宇只回了六个字:神鹰侦探来了!

万永坤疑惑地问:“神鹰侦探社什么时候变成了石聿的走狗?”

沈明月第一个回复:“有钱的话,神鹰随时都可以变成走狗。”

万永坤苦笑:“你说得对。”

旷梭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冷不丁地回了一句:“别人私家侦探本来就是拿钱办事,这没什么稀奇的。”

万永坤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大实话,所以他随口提了一嘴:“要不你抽空来帮我一把?”

旷梭还没回复,陈天宇已经发了一条消息:“九道,你去帮他打个掩护吧。你们俩跟的线很可能是重叠的。”

旷梭也没有多废话:“好。”

万永坤开心地道:“我终于也有小弟了,这几天跑断了腿,是时候该歇歇啦。”

陈天宇冷冷地道:“别高兴太早,你们俩的任务合并之后,跟踪目标由一个增加为两个,另外一个目标就是大家都认识的晓莉。”

万永坤奇道:“晓莉不就是个助理吗?再说了,她能有多大能耐,还需要整天跟踪?”

旷梭突然插话道:“年轻人,告诉你个内部消息,想不想听?”

万永坤没好气地道:“说,别废话。”

旷梭先发了一串嘲讽的表情,然后一个字一行地打在屏幕上:“那-群-厉-害-的-老-鹰-就-是-晓-莉-召-唤-出-来-的。”

万永坤确实大吃一惊:“啊?你确定?……这么说来,晓莉是彻底沦落了?她不是受害者吗,我们不是还帮过她吗?”

旷梭只发了个呵呵的表情,他用沉默回答万永坤的“天真无邪”。

沈明月及时出现:“你懂女人吗?小屁孩?”

万永坤愣住,他发了一大堆抓狂的表情,就跟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群里其它人陆续发出狂笑的表情。/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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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英雄气概 二

刘紫辰制止道:“别笑了,要不要这么不地道一个个?……永坤不说我还不知道,我在剧组这边好像也被人盯上了。”

沈明月深有同感:“嗯嗯,我也是呢,从丽江回来后就感觉不一样了。”

李一亭冒了个头:“嘿嘿,神鹰不认识我,侥幸躲过一劫。”

许荆南:“我在警局躲着,神鹰拿我无可奈何。”

旷梭:“我也是捡了个便宜,晓莉让神鹰对付你们,却没想到自己也被我监控着,阿弥陀佛,她把我给忘了。”

陈天宇连忙提醒:“一亭,神鹰虽然不认识你,但别忘了,他们认识千雅和依若,你若要继续潜伏,最好跟她们俩离远点。”

李一亭不屑:“等我解开最后一个谜,我就打算直接公开身份了,懒得跟他们这些人纠缠。”

陈天宇想了想:“也行。善意提醒,不要小看这个神鹰侦探社,大家各自小心吧。不过,暂时来看,他们还不敢对我们下黑手。”

“下黑手?”大家纷纷发出翻白眼的表情,看来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万永坤疑惑:“话说,这个神鹰侦探社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他们当真一点忌惮都没有吗?”

“蠢萌!”沈明月率先发难,“你觉得我们是无敌么?谁来保障我们的安全?靠个名分啊?”

旷梭赞同:“说到底,我们都是两个同样性质的民间组织。这就跟街头烂仔打架一样,谁弄死谁,都没人管的。”

万永坤:“那倒是。不过也没什么好惧的,我不信这头死老鹰能有多大能耐。”

旷梭:“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是无所谓啊,她们几个女孩子呢?”

李一亭插话:“这话对,所以紫辰,你和明月要处处小心,调查的事你们暂时就别插手了。依若的安全,就交给我吧,你们放心。”

刘紫辰宽慰大家:“你们也别太担心,我这边不是还有个古娜嘛,有她在,我们的安全不成问题。”

万永坤咋舌:“传说中的女飞侠真的有这么厉害啊?把她招募进来算了。”

刘紫辰:“我也想啊,可人家不一定愿意。”

万永坤不以为然:“在剧组里做个饭,打扫打扫卫生能有几个钱?”

旷梭乐不可支:“好像你的工资很高似的。”

刘紫辰笑:“姐亏待你们了,摸摸头,摸摸头。”

万永坤怒道:“别听那家伙放屁。”

旷梭:“好臭的嘴巴。注意点,这是公共场合,别污染空气。”

万永坤:“……”

陈天宇:“一亭,千雅一个人呆在天下传媒,问题不大吧?”

李一亭半天才回复:“目前来看,还好。”

陈天宇担心:“千雅的身手其实不差,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之前我们调查不深入,几乎毫无所获,但神鹰侦探社盯上我们,倒是给了我一个警醒。”

刘紫辰:“天宇,你在担心什么?”

陈天宇没回答,李一亭先说道:“我猜,咱们应该是已经开始接近真相了。”

许荆南默默窥屏,此时也忍不住:“两起命案都伪装成自杀,这回分头行动,逐步证明自杀的论断有重大疑点。咱们的动静可能太大了些……”

陈天宇还是没有回复,可能是在思考。

旷梭:“狐狸尾巴快要露出来,他们当然是坐不住了。”

万永坤总算插上一句话:“我目前可是毫无收获,郁闷。”

沈明月调侃:“你笨呗,最大的boss在你面前,你却拿他无可奈何。”

万永坤困惑:“石聿真的是幕后黑手吗?我怎么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李一亭:“等你察觉到就晚了。四哥说的有一定道理,千雅一个人在天下传媒周旋,连个策应的人都没有,确实不太安全。而且这个人做事冲动,万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目前的平静可能彻底被打破,她就很危险了。”

他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目前来看,威胁最大的好像是神鹰侦探社,但你们别忘了,能调动神鹰侦探社的人,能量必然更大。伺机而动的下山之虎,始终躲在暗处,若是突然扑出食人,后果不堪设想。”

许荆南率先问:“社长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和刑警队那边通个气吗?”

李一亭:“不用,咱们现在还能应付。所谓先发制人者胜,后发制人者险,遭人暗算者悬。我想让永坤主动出击,试探一下石聿的底线,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自然就会有真正的破绽出现了。”

万永坤兴奋道:“好啊好啊,我早就手痒难耐了。”

李一亭问:“四哥认为怎样?”

陈天宇半天才回复:“试一试倒也无妨,见机行事,不行便撤。”

万永坤也干脆:“好,明白了。”

大家虽然嘴里轻松,但多少有了些戒备,对方有专业人士介入,这次或许拼的不是生死,而是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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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莉的彻底黑化,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恶果,但的的确确走到了北亭的对立面,这让有心帮助晓莉摆脱魔掌的万永坤,心里感觉不太舒服。

试想,晓莉从踏入社会时的懵懂,再到被胡文毅玩弄,得知失身后破罐子破摔,依附了胡文毅换取前程,期间也做过不少损人利己的小坏事,胡文毅死后,她不但丝毫没有警醒,反倒悟性极强,知道了依附大咖能换取名利,所以想方设法攀附上石聿的高枝,现在直接就联合神鹰侦探社,调转枪口对准了曾经试图帮助她的北亭。

所谓世俗功利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商品交换思想已初步形成。

万永坤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或许当时自己帮人没有帮到底,高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女孩了,以为只要点到即止的提醒,便能让她远离危险。

唉,当时要是直接亮明身份,走上台面施以援手,结果会不会好一点?万永坤不知为何竟然有些自责。

殊不知,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人性的弱点不可低估。

不管怎么说,同样出身贫寒的万永坤,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感慨归感慨,此时万永坤已经得知隐伏在暗处的人,是神鹰侦探社,瞬间也激起了他的斗志,原本他以为是石聿的手下,现在好了,既然对方也是侦探,那就有得玩一玩了,相信神鹰在准确掌握自己意图前,应该还不会那么急着去邀功领赏,他的心里稍稍有了点底。

得到了明确的指令后,万永坤也就不再闲得蛋疼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英雄气概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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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藏不住,那就大大方方来个正面对决。

这就是万永坤的全部计划,他要和神鹰侦探社摊牌了,而目标,却是石聿。

当然,他并不是个鲁莽的人,现在旷梭与自己联手,他心里还是有个不太成熟的计划,也还是想顺便挽救一下另一个堕落的灵魂。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倔,竟然还想再最后尝试一把。

或许,他感觉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吧,唉,人哪——

即便仅有一线希望,他也不希望晓莉一条道走到黑,哪怕两人只匆匆见过一面而已,万永坤的脸庞微微发烫,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年轻女孩如此念念不忘?

猛然意识到这一点,他着实吃了一惊。

我是为了正义,正义!他在心里如此宽慰自己。

万永坤的脑海里不期然地浮现出一个吹弹可破、美丽动人的脸孔,严格说起来,他和晓莉正面接触过仅仅两回,谈话也非常简短,其它时间只是远远地跟踪监视,他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女孩为何如此印象深刻。

是因为她的漂亮吗?漂亮的女孩他见得多了,身边的搭档沈明月不知道比晓莉时尚多少倍、靓丽多少倍,刘紫辰更不用说了,美若天仙。万永坤自认为不是个好色之人,从来都不是。

是因为同情吗?值得同情的人太多了,这么多年来,与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打交道,其中不乏年轻漂亮的女性,比晓莉遭遇更惨的也不计其数。

是因为愧疚吗?不至于,真要说起来,目前的结果完全是晓莉自己的选择,跟他万永坤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该提醒的也已经提醒,该阻拦的已经阻拦,还能让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做什么?

绑起来洗脑?想想都不太可能,你能拉住一头狂奔的野牛吗?万永坤自认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样的义务。

他使劲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搞不懂自己为何如此纠结。

啊,不想了。

万永坤给旷梭打了个电话:“九道,这两天,我们先交换一下监控对象。”

他也没等旷梭说话,便挂断了,弄得旷梭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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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皇朝影业大厦不远的一条商业街上。

晓莉望着眼前憨憨厚厚、身材不是特别高大的汉子,基本可以用虎背熊腰,魁梧健硕来形容,她当然见过万永坤,只是没有如此近距离观察而已,或者说当时心怀戒备,时刻想逃而已。

而万永坤也在晓莉满脸讶色中,看到了一丝丝水妹的影子,是的,水妹就是自己的亲妹妹,他在瞬间释然。

晓莉此时已经很清楚,这个人其实就是北亭侦探社的成员,因此她反而不再害怕了,神情也很淡漠。

“咱们已经第三次见面了吧?”万永坤开门见山地道。

晓莉看了他一眼,反唇相讥:“应该不止了吧,你们跟踪我不是一天两天了。”

万永坤微微一笑:“不错。”

晓莉有些诧异,这家伙今天怎么如此大大方方便承认了。

“为什么要跟踪我?”晓莉质问道。

万永坤道:“你应该很清楚,这是我的工作。而且不应该叫跟踪,准确地说叫做监控。”

“监控?”晓莉一惊,但随即恢复正常,她大概也清楚对方的来意了,“你们并不是警察,有什么权力监控我。”

万永坤再次微微一笑,他从内衣口袋里掏出北亭的证件,直接递给了晓莉。以前最多只是展示,不过这回他想让晓莉彻底看清楚。

晓莉惊疑不定地接过,反反复复地看着他的证件。

“你们北亭是检察院的人?”晓莉的心里七上八下,她的确有些错愕。

万永坤收回了证件,望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晓莉,笑而不语。

证件上黑纸白字,有警徽,也有钢印,不需要他解释什么。

晓莉愣怔了半天才道:“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她在盘算着,既然北亭是检察院的人,那么神鹰侦探社也是同样的性质吗?那为什么神鹰侦探社接受雇佣呢?她的社会阅历并不丰富,搞不清其中的细微区别。

万永坤并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不过此时已经不太重要了。

“我记得我曾经提醒过你,尽量远离胡文毅那种小人,你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不慌不忙地道。

事隔数月,晓莉终于回忆起了万永坤当时的警告,原来那时候北亭就已经知道胡文毅是个什么人。

此时涌上晓莉心头的竟然不是感激,而是羞恼:马后炮,典型的马后炮!

万永坤没有注意到她的心理变化,继续提醒道:“今天我来找你,仍旧是希望你不要和这些人同流合污,更不要助纣为虐。”

晓莉的反应完全出乎万永坤的意料,她的脸孔瞬间显得非常冰冷,眼神中也透出一种不太常见的怨毒,仿佛万永坤欠了她几百万,也仿佛现在的一切后果是北亭造成的。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她的语气异常平静。

“是吗?”万永坤不想再遮遮掩掩,“神鹰侦探社在跟踪我,这事你知道吧?”

晓莉冷冷一笑:“那又怎么样?……难道只允许你们北亭跟踪我们普通老百姓,就不允许神鹰对你们的行为进行监督吗?”

“监督?”万永坤着实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神鹰侦探社只不过是个民间组织,他们无权对我们的行动进行干涉。”万永坤感觉自己怎么好像在普法,而站在面前的是个法盲。

晓莉切了一声,反问道:“据我所知,你们北亭本质上也是民间组织而已吧?看来神鹰侦探社已经对她进行了一定的洗脑。

“我想请问,我现在犯了什么法吗?”

“那倒没有。”万永坤没想到晓莉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在思索对策。

晓莉的音量忽然提高了许多:“既然我没有犯法,那么你们北亭对我的监控就侵犯了我的隐私权,请你们立即中止。”

万永坤临机一动:“虽然你暂时没有违法行为,但我不敢保证你接下来会不会触犯法律。”他相信晓莉听得懂自己的言外之意。

“可笑!”晓莉勃然大怒,“这是我活到现在听到最荒唐、最无耻的官方解释!……我会去起诉你们的,等着我们公司的律师函吧。”/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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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英雄气概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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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势的突然反转,着实让万永坤措手不及,晓莉的这种奇特反应,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晓莉为什么要对一个真心想帮助她的人,如此情绪过激、处处敌对,令他不解。

难道晓莉已经彻底走上了歪路,或者说……胡文毅就是她杀的?

万永坤感觉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莫非,这个神似自己妹妹的女孩早已无可挽救?他本以为晓莉受过高等教育,至少会比自己那初中都没毕业的妹妹强点吧,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徒劳。

他长吁一口气,更加坚定了铲除石聿、胡文毅这些人的决心。

物欲横流的时代,我万永坤来也!

毋庸置疑,晓莉很快就会将刚才自己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她的老板——石聿,这倒也省事。

万永坤给旷梭发了条信息:“兄弟,看着晓莉,有情况及时跟我说。”

旷梭无语:“这人不是你看着的吗?我怎么知道她在哪?”

万永坤把晓莉的大概位置发给了旷梭:“我要去找石聿了,不过应该不会太顺利,晓莉这边没空照应。”

旷梭无奈:“那你自己小心点。”他把石聿的位置发回给万永坤。

万永坤懒得回复,他现在也要赶往石聿驻扎的某个酒店,不过他在计算时间,以便晓莉有充足的机会跟老板汇报,他才好顺利地见到这位高高在上的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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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狐狸终究要露出尾巴的,万永坤心想。

他在酒店门口就被人挡了下来,这个人万永坤认识,是石聿的保镖之一。

“你找谁?”保镖冷冷地看着他。

万永坤心底暗笑,他说:“我要来住酒店不行吗?”

“别人可以,你不行。”保镖面无表情地道,这摆明了他已经知道万永坤的身份,果不其然,神鹰侦探社不但摸清了北亭负责监视的人员,还把所有信息都提供给了石聿。

万永坤心想:好一群死老鹰,我真是高看你们了。

他亮了亮证件,保镖当作没有看见:“对不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证件,合不合法也无法证实,请你不要骚扰我们。”

“是吗?”万永坤冷笑一声,收起来官方通行证,“如果我今天一定要进去呢?”

保镖森冷地瞅了他一眼,显然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过了一会保镖才道:“我在这,你觉得自己能进得去吗?”

万永坤嘿嘿一笑,他看见大厅里晓莉正在走出来,似乎还没看见自己。他暂时停止了行动,静静等候晓莉走近。

晓莉走到大门口,这回看来是发现了万永坤,不过也仅仅是瞟了他一眼,就装作不认识似的,从不远处走过,在路边伸手拦车。

万永坤微微一笑,趁保镖的注意力转移,便要借机往里闯,谁知这位贴身护卫身手的确不错,他及时伸手拦住了万永坤。

保镖的手臂很粗壮,也很长,瞬间便挡住了万永坤的去路。万永坤也不想废话,伸出左手擒住保镖的手腕,突然飞起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肋骨处。

“啊!——”保镖蹬蹬蹬后退数步,他也是大意了,想不到万永坤会在公共场合出手,他吃痛地捂着体侧,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

酒店的保安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纷纷喊着围了上来,这是一个五星级酒店,说实话,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事故案件什么的啦,何况打斗发生在酒店大门口,这些人纷纷掏出了警棍。

“都给我滚开!”万永坤丝毫不惧,只是沉声冷喝道。

不远处的晓莉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一辆出租车从她旁边过,司机还摇下了窗子,热情询问是否上车。晓莉神情恍惚地挥了挥手,出租车开走了。

她弄不懂万永坤怎么敢到这里,公然挑衅老板,为了自己吗?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实在分不清自己做得对还是不对,不管怎么说,刚才虽然羞恼,可她也不是小孩,能察觉到对方的些许善意。

她还愣在原地,酒店门口的形势已经更加恶化,如同猛虎下山般的万永坤,很快便撂倒了围上来的几个老弱病残的保安,警棍散落一地。

有个躺在地上的保安悄悄报了警,虽然手机屏幕都已经碎了,但他还是拨通了110,电话挂断后,这个老保安才放心地继续躺在地上装死。

阻拦万永坤的那个保镖也是个练家子,一看就清楚对方的手段远在自己之上,于是用对讲机紧急呼叫支援,不一会,数个石聿的亲信出现在酒店门口。

其中一个看上去是这些保镖的领队,他故作客气地问:“这位大哥,你找我们老板究竟有什么事,为什么要公然打伤我的兄弟?”

万永坤冷冷一笑:“你们老板欠我钱,你说我找他什么事?”

保镖队长显然一愣:“有这回事?……”他转头看了一眼刚才被打伤的那个手下,那家伙赶紧道:“他刚才根本没有说。”

保镖队长也大致清楚了,这是人家找的借口呢,他微微一笑:“哥们,有话好好说,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吧?”

“说实话,我也懒得出手。”万永坤毫不客气地道,“让你们老板直接来跟我说话,你们这群走狗,还不配。”

保镖队长的脸色稍微变了变,其它几个打手早已怒形于色了,万永坤看着他们的反应只想笑。

保镖队长在对讲机里,低声和谁交流了几句,随后撂下了对讲机:“对不起,我们老板说今天没空见你。……要不这样,你改天再来吧?”

万永坤哪里会吃这一套,他现在根本不想和这些人啰嗦,指不定警察待会就到了,他决定速战速决。

“既然你们老板要当缩头乌龟,那喽啰们就放马过来吧,今天我要是拿不到钱,石聿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酒店一步。”万永坤挑衅地竖起了中指。

几个打手怒不可遏地扑将上来,这回保镖队长没有制止的意思。

结果当然就是,他们都当了万永坤练手的沙袋子,别看这两年万永坤很少出手,功夫却是一天也没有拉下的。/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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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英雄气概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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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镖队长的职责不是与他人打架斗殴,他要绝对保障老板的人身安全,看到极其生猛的万永坤很快就要将所有人打趴下,他反而急速抽身后退,操起对讲机通知老板赶紧躲一躲。

对讲机里一阵沉默,半天才回答道:“你让他在楼下等一等,我马上下去。”

保镖队长愣了一下,担心地道:“老板,这家伙不是善茬,我看你还是先避一避吧?”

“按我说的办。”石聿的语气坚决不容违抗,保镖队长只好悻悻地重返战场。

“大家都住手。”队长心有不甘地喊道,“老板下来了。”

听到这声喊,万永坤率先停下了狂虐,他本来就不准备打架,既然目的已达成,也就顺势住了手,几个打手自然不敢再上前,鼻青脸肿地缩到了队长身后,保镖队长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似乎在说:一群废物!

没人敢吭声,技不如人只能打断牙往肚子里咽,万永坤看着他们的狼狈样,心里乐不可支。马王爷不出手,你们还不知道我有几只眼了?今天真是痛快。

看见酒店门口总算恢复了暂时的平静,晓莉也心惊胆战地折返回来。

没过多久,打扮得齐整: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扶着手杖,梳着大背头的石聿,西装上衣口袋里还别着一条鲜艳的手帕,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上流社会的长者。他面色平静地出现在酒店大厅,并没有立即走过来,而是在不远处朝万永坤招了招手。

万永坤得意地朝保镖队长甩了个脸子,石聿却向保镖队长摆了摆手,示意不要阻拦,万永坤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慢吞吞地走进了酒店前台大厅。

晓莉跟在他身后,也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她知道自己无法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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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石聿安之若素、处变不惊的姿态,万永坤也不由心中暗赞,此人果然有些王者之风,所以他只是走到石聿对面坐下,也不开口说话。

晓莉满脸愁容地站立在旁,更是不敢吭声。

石聿将手搭在手杖上,微微探身:“这么说来,你是北亭的人?”

万永坤不卑不亢地点点头:“不错。董事长,这次冒犯了,还请多多担待。”

石聿微微一笑:“是我的手下太没本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北亭果然人才辈出,不愧为国内侦探界排名第一。”

看来,这段时间石聿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侧面了解过自己最大的对手,所以他的话虚虚实实,城府很深,让人摸不透是褒是贬。

万永坤自然不会被这种客套话迷惑,他平静地道:“排名第一恐怕是过誉了,至少以我来看,本省的神鹰侦探社丝毫不逊于我北亭,而且恐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面对厉害的对手,平日里稀里马哈的万永坤也知道要谨慎对待。

他这话多少学了点陈天宇的风格,绵里藏针,相当于反怼了回去。

果然,石聿不太自然地笑了笑,不过这种表情也仅仅是从眼角上的鱼尾纹内一掠而过,连对面的万永坤都没留意道。

“探长真是快言快语,没错,我们天下传媒作为国内少数几家影视集团公司,一直都和神鹰侦探社有合作。”他顿了顿,“你也知道,我们演艺圈的业务都自带热点,倘若没有侦探社从旁协助,不知道会有多少解决不了的麻烦。”

他可不会主动露了底,站立一旁的晓莉这才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万永坤想了想:“董事长想必也知道,我们北亭与其它侦探社的区别吧?”

石聿很坦诚地摇头:“这个倒是不太清楚。”

万永坤点点头:“这事知道的人确实不多。其实我们北亭是隶属于国家最高检旗下,基本算是个官方组织。”他也玩了点心眼,下意识地隐瞒了一些内情。

石聿略显诧异:“是这样的吗?噢,受教了,受教了。”他用余光瞟了晓莉一眼,晓莉心里顿时打了个寒颤。

万永坤肯定地颔首:“的确如此,刚才我也主动向您的警卫出示了证件,只可惜他们好像并不太重视,这才发生了些不愉快。”他当然不会再次把证件掏出来,就是想让石聿摸不清自己的分量。

石聿徉怒:“这群不长眼神的家伙,我替他们向你道个歉,还望探长见谅。”

万永坤微微一笑:“那倒不必了,只是待会警察到了,还要劳烦董事长美言几句才好。”

“一定一定。”石聿感觉莫名其妙被噎了一下,却也无话可说。

“不打不相识,也算是缘分,何况是误会。”石聿感觉还应该说点什么,“不知道北亭这次派探长来找我,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是这样。”终于谈到正题,他立即正色道,“相信董事长也看了新闻,最近皇朝影业有两名员工离奇身亡,这事可能牵连甚广。所以我们北亭受邀协助警方调查,可能难免会与天下传媒打打交道,毕竟天下集团是业内龙头老大嘛,又是皇朝影业的上游企业。”

他把肖肃也直接算在了皇朝影业员工里,想来石聿这种大佬也不会深究。

石聿再次惊讶道:“还有这种事,怎么都没人告诉我。”他这回是明明白白地怒瞪了晓莉一眼,“你作为总裁助理,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不事先告诉我?”

晓莉躺着中枪,她吓了一跳,忙道:“董事长,是……是我疏忽了。……可是皇朝那边说,说这两名员工只是自杀身亡,警方调查结论迟迟没有出来,所以我就没有汇报了。”

她有些紧张,也不知不觉着了万永坤的道。

石聿点点头,似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初来乍到,我就不苛责了,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必须立即向我汇报。”

“是,是。”晓莉抹了把冷汗,“我一定会处处留心。”

石聿回头问:“探长这次来,不会仅是就给我通报一下这个消息吧?”

万永坤装作刚想起的样子:“哦,不是的,这只是小事一桩。我们总探长托我给您带句话,皇朝影业的亡人事故,可能与贵公司的某些中层领导有关,还请董事长多行方便,以免案情拖延。”

既然已经挡住了神鹰侦探社的碍手碍脚,万永坤索性把事情说得严重些,也不枉这么硬闯一回,至于什么中层领导,纯粹就是胡诌的。

“啊?!”石聿眉毛剧烈地跳了跳,“竟然还有这种事!”

他突然沉默了,仿佛陷入了沉思中,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再次抬头。

石聿表态道:“不论是谁胆敢触犯国法,我都会从严处理,绝不会包庇罪犯,也不会给警方添麻烦,也请你们北亭放心。”

万永坤奉承道:“有董事长这句话,那我们北亭就可以放手调查了。”

石聿的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当然。”

万永坤也不再啰嗦,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他来这里本来就没有抱太大希望,此时早已心满意足了,客套两句也便告辞离去。

只留下石聿端坐在原地,姿势久久不变,眼神却忽明忽暗,晓莉偷偷拿眼瞧董事长,猜不透他在想什么。/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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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一

大家手忙脚乱地在李丘茂的尸体上方临时搭了个棚子,秋西清退了所有人,并设立了警戒线,这点基本常识他还是有的。

不管怎样,不能让刑警队的同事笑话自己业余。

雨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作为专业人士,秋西责无旁贷需保护现场,直到外线警员抵达,也就是说,他得在这里守到大年初二。山里不比城市,而且还下着暴雨,蚊子牛蝇满天飞不说,找个遮雨的地方都很困难。

这里算是亚热带雨林,生存条件可想而知,秋西的意思是直接睡在李丘茂停尸的棚子里。

虽然他血气方刚,豪言壮语,但北亭几人还是瞅见了一丝色厉内荏,万永坤见状自告奋勇留下来帮忙守夜,陈天宇想了想,同意了。

不过他给两人打了个强心针,北亭几人会返回李村,给大家送来绳子、塑料、围布、被褥、雨衣、手电等物品,给他们设置一个稍微像样点的窝棚。

等把这些事忙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漫天的乌云遮天蔽地,雾气氤氲,竹林中暗影憧憧、怪石嶙峋、变幻莫测。两人面面相觑,都感觉有些心底发虚,头皮发麻。

真到了夜里,蛙鸣虫叫声响起来时,常年生活在城里的秋西首先害怕起来,万永坤赶紧出言鼓劲,他这才稍稍恢复平静。

就这样,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打发时间,实在睡不着又爬起来抽支烟,煎熬着等待天亮。

到了下半夜两三点,万永坤先熬不住了,他侧身躺下打算休息会,没两分钟,浓重的鼾声响起,他太困了,睡意瞬间打败了恐惧。

秋西本来还想再撑一会,但瞌睡虫似乎会传染,再加上淅淅沥沥的雨声重复而单调地击打着顶棚上的塑料布,他也很快打起盹来,坐在那斜靠着竹子便睡着了。

秋西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他正在和一个精瘦的男子激烈地交谈,男子语气不善,一直在质问他为什么不把偷观音的窃贼绳之于法,他从法律角度反复辩解,并且讲明了相关政策,但男子不依不饶,继续胡搅蛮缠。

秋西感觉自己的辩解很是苍白,但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得更有力量,正在他绞尽脑汁之际,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划过天边,照亮了精瘦男子的脸。

“啊!”秋西惊呼一声,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满头大汗地摇晃万永坤的身体。

万永坤也一跃而起,诧异地望着惊慌失措的秋西:“怎么了?”

秋西话都说不清楚了,咿咿呀呀说了半天,万永坤才听明白,原来是李丘茂还魂找他诉苦来了!

万永坤苦笑道:“兄弟,你要吓人也不用这样吧,诺,人不是好好躺在那吗?”

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李丘茂停尸的地方,眼珠子倏地直了,人呢?

娘的,见鬼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李丘茂的尸体真的不见了,已经死得透透的人难道还能自己跑了?万永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他总算见多识广,再加上这么多年随北亭走南闯北,心理素质还是过硬的。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稳定一下心神,随手取过两把手电筒,冷静地道:“别急,咱们去找一找。”

秋西颤巍巍地接过,手一抖竟然又掉在了地上,他真是害怕极了,这半夜三更地漫山遍野去找一具刚刚亡故的尸体,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选择落荒而逃。

万永坤用力地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扶了起来:“别怕,死人是不可能活过来的。”

秋西嘴唇哆嗦地道:“我……我……我知,……知道……”他话都说不连贯了。

“应该就在附近,可能是被野狗拖走了,也怪咱俩睡得太死。”万永坤想了想,推测道。

“野狗?”秋西稍稍镇定了一些,“呸,他妈的……真会捣乱!”他骂了句粗话壮胆。

他俯身捡起电筒,尴尬地笑笑:“坤哥,让你见笑了。”

万永坤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体谅地道:“换作几年前,我还不如你呢,没事,迟早会习惯的。”

秋西由衷地敬佩道:“坤哥,你真不简单,遇到这种事都不慌。”

万永坤挠挠头:“师傅跟我说过,慌管什么用……走吧,咱们找找去!”

“好。”秋西紧跟着万永坤,小心翼翼地在竹林里探摸着往前,两人不敢走远,背靠背四下搜寻。

奇怪的是,走了一大圈,竟然一无所获,李丘茂的尸体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两人垂头丧气地返回窝棚,正思忖着该怎么办,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李丘茂的尸体竟然安静地躺在原处,面色如常。

两人呆若木鸡、魂飞魄散!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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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雅决定趁着李一亭还没反应过来,局面暂时可控的情况下,直接擒贼先擒王,也就是说,她要先去会会石聿,其它人暂时放一边。

正面冲突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这回还只是去探探石聿的底数。

时间不太多,从嫌疑最大的入手,恐怕是目前最好的策略,何况她并没有过高期望,此行应该很安全才对。

千雅简单地做了一些伪装,但蒙面是必不可少的,虽然现代社会已经不流行夜行衣,但作为忍术修炼者的她,还是在挺大的手挎包里,携带了不少黑色的装具,衣服裤子也选择了紧身、暗色、适合运动的套装,运动鞋容易掉,她便找了双能绑鞋带的平底鞋,这样一来,就算自己拎着包走出去,也没人能够看出她要去做什么。

她知道石聿今晚会住在酒店里,自然会比回家更方便,因为真回了家,不考虑那些形同虚设的保安,主要是谁也不乐意在家里干坏事,千雅是去调查的,不是去参观石聿饮食起居的。

住在酒店是最好的机会,她此时还不知道白天万永坤已经闹过一场,否则定然不会选择今天去,因为石聿不但增派了人手,还提高了戒备。

傍晚时分,千雅到了五星级酒店的外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环境,发觉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严格的安防系统,门口仅有保安无所事事地慵懒巡逻,也没有看到石聿的保镖露面(万永坤的事已经处理完,石聿已经把人撤掉了)。

太平盛世,这才是一个商业酒店正常的状况。

千雅打算从外墙攀登上去,看看石聿在做些什么,相信不太可能被人发现。不过,现在需要确认的就是石聿的房号,这点对她来讲也不是特别难的事。

她大大方方地走到前台,自称是石聿的助理,现在有事要跟老板请示,前台也没有多说什么,虽然千雅张的稍微黑点,但毕竟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前台的迎宾哪会想到来的是个“女刺客”。

或许只有万永坤那样五大三粗的人,才会一眼就被看出危险。

其实千雅的理由也很充分,她说的是:“老板经常更换房间,所以我们这些助理常常找不到他。”

负责迎宾的服务员果然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看来她也知道这位大老板的习性,只是说:“请您稍等。”

“1605房。”前台在电脑上搜了一下石聿的名字,很快便获知了房号。

千雅说了声谢谢,便朝着电梯走去,这主要是避免别人生疑,所以演戏一定要演得像一点,她甚至按了16楼的按钮,不管前台能不能看到。

电梯里并没有人,等电梯门关上后,千雅直接又按了顶楼,她的意思是,坐电梯玩玩就好了,顺便还可以到顶楼看看方不方便往下放绳索,这样就不用那么费劲,非得从底下爬上来。

事实证明,通往天台的门并没有锁,即便是五星级酒店,也会设置一个公用的晾衣场,所以千雅心里便有了数,看来晚上的任务非常轻松。

虽然如此,她还是在天台上耐心走了一圈,既是拖延时间,也是看看哪个位置最适合隐蔽和布放绳索,毕竟万一要是有个人恰好上来晾衣服,发现了她的行踪,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她选中了一座电视接收天线和太阳能热水系统的汇合处,不要说布放一条隐蔽的绳索,就算放一条麻布袋下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千雅美滋滋地返身回去乘坐电梯,到达一楼时,她发现前台迎宾正好往这边看,她大大方方地还回了一个微笑,走出酒店大门,她美美地深吸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成竹在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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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九点钟,石聿的房间灯光亮起,他并没有洗漱,而是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看他着装整齐的样子,或许是在等一个人。

“笃、笃、笃。”不久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石聿没有说话。

“是我。”门外传来一个女孩低沉的声音,不过这个声音略带沙哑,听上去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石聿微微一笑,但并没有急着去开门,而是站起身来把外套脱了,随手挂在衣帽架上,想了想,又把领带解了下来,同样挂在衣帽架上。

此时,有一双眼睛透过某个诡异的角度,正在照射着石聿的一举一动,很显然,石聿并没有发现,或者说根本察觉不到。

目光有些闪烁,外面有女孩要进门,而石聿这是要脱衣服?接下来可能出现的香艳场面,让目光里多了些不恰当的温度。

门外的女孩似乎很有耐心,她并没有继续说第二句话,屋内的石聿突然转身打开了上推的窗户,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外面的天空灰蒙蒙一片,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石聿仍旧凝视了一会。

隐伏在暗处的目光悄悄收了回去,这时候的石聿如果眼神够锐利,很有可能发现到暗处的异常,或许只是一点点反光,但暗处的身影融入到黑暗中,早已化为一体,况且,这是16楼,不是6楼,石聿显然不会真的探头出去看。

过了一会,石聿终于收回了目光,他慢腾腾地走向房门的方向,房间很大还是套房,暗处的目光看不清房门处发生了什么,不过很快,一个着装怪异的女子便随同石聿走了进来。

这竟然是个印度女人,不但穿着满身的金银配饰,额头上还点着赤红的朱砂,脸上蒙着白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溜圆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显得不是那么真实。她的身上裹着纱织衣服,穿着长裙,进门后,双手合十给石聿行了个揖,这大概是某种通用的礼仪。

石聿仍旧没有说话,他似乎一直在默默欣赏着眼前的女人,满眼都是迷醉。

印度女人目光如水,仿佛没有任何回应,又仿佛随时都可以回应。

终于,石聿颤巍巍地伸出了双手,呼吸也异常沉重起来,他急不可耐地卸下了女人肩上的薄纱。

紧接着是外套,外衣,内衣……

建筑外缘传来了一丝几乎无法听闻的杂音,声音极小极小,但就在这一瞬间,石聿房间内的灯突然全部熄灭了,屋内一片漆黑!/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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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酒店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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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道尖锐的惨叫声,瞬间划破了夜晚的宁静,也惊醒了整个五星级酒店的客人,惊慌失措的安保人员飞身向惨叫声的方向奔来。

黑暗中,一个身影惨叫着倒地,她的胸口上插着一柄短小的利刃,直接穿透了她的胸肺,鲜血喷涌,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一大群保镖破门而入,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其中领队的立即奔向了开着的窗户,探头望去,一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黑影急剧坠落,转瞬间便在视野内消失。

保镖队长爆喝一声:“凶手下楼了!”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冷厉的喊叫声:“追,赶紧给我追!”一听就是石聿的声音,此时的石聿已然失去了惯有的冷静,命令中甚至还夹杂着些颤抖。

保镖队长还算冷静,他拿起对讲机给各部位下了指令:“各部位注意,凶手从酒店16楼窗户跳出,刚刚落地,现在往东南方向逃窜,务必将其擒获。”

他再次从窗户上探头望向楼下,还算亮堂的酒店大门处,有数道身影飞速离去,应该是他的手下以及酒店的安保人员。

保镖队长悄悄舒了一口气,转身喝道:“还不开灯。”

黑暗中一个声音回答:“断电了,我们正在抢修。”有人用手电筒四处照射,五星级酒店虽然设施完备,但各种结构布局的确是挺复杂的,而且房间面积很大,还是套房,连电源总闸都找不到。

过了十来分钟,房间内终于恢复了照明,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大家眼睛一阵眩晕。

只见房屋中央站着脸色苍白、举着沾满血的双手的董事长石聿,而他的身前躺着一个印度女人,地上有滩猩红的血泊,伤口处还在汩汩而流。

一名保安人员司马当作活马医地拨打了110电话。

人显然是救不活了,屋内一片死寂,没有人敢随便吭声。

石聿似乎慢慢恢复了冷静,他毕竟是一家集团公司的老大。只不过凶案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而且事发突然,不免惊慌失措,但现在这么多手下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他再怎样都得强撑一下。

“刚才为什么断电了?”石聿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负责检查照明线路的保镖回答:“看上去好像是跳闸了……”

“跳闸?”石聿眉毛愤怒地抖了抖,他怎么可能相信这种鬼话。

他厉声道:“高队,给我好好查一查,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动了手脚,我绝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保镖队长姓高,闻言立即明白了老板的意思,这是说有内鬼呢。

“是,我立即去查。”他只能简短地回答。

石聿气急败坏地道:“还愣着干什么?一群废物!……快些拿点纸给我!”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递抽纸给石聿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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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往某个方向狂奔,速度极快,就仿佛一溜烟似的。

不过她明显察觉到,后面跟踪的人并不远,石聿的保镖们看来也不是吃素的,仓促间离开酒店,想来定是被眼尖的发现了。

她的内心也有些焦急,照这样追逐下去,迟早得被逮住。

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四面八方瞄着自己,她决定施展出许久未用过的绝学,陡然间隐去了身形,仿佛融入了空气中。

后面追赶的人突然失去了目标,登时放慢了脚步,实际上黑影并未走远,此时见来人失去方向,立即朝着正南方狂奔而去。

只要速度起来,人就会再次显形,所以追赶的人很快便反应过来,也跟着折转了方向,但距离却是实实在在地拉开了。

这么几次之后,黑影已经基本甩掉了几拨追兵。

她暗暗吁了一口气,今晚真是太险了,任谁也想不到会突发此等变故,幸好没有被人追上,否则……

黑影蓦地刹住了脚步,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再往前疾驰,恐怕就要撞在一堵墙上了,一堵人墙!

她在距离人墙仅三五米的距离上停住,此时一种无形的气场笼罩住她,令她不敢随意动弹。危险的气息悄然逼近!

黑暗中有一点亮红色的火光忽明忽灭,仔细看,还有浓厚的烟雾在升腾。

面前这个高大的身影,正在悠然自得地抽着烟斗,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是云集。

除了神鹰云集,谁出现在这都不会让她诧异,和惊惧。

两个人默默对峙了良久,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到了这个时候,你觉得自己还能脱身吗?”云集放下烟斗,终于开口了。

黑影强烈预感到,这么一耽搁,后方的追兵越来越近了,等这些人到达,那她就真的叫插翅难飞了。

所以她瞬间做了个冒险的决定:她朝着正前方丢出一粒黑球,黑球剧烈爆炸,但并不伤人,而是喷出了大量的烟雾,遮挡住云集的视线。

黑影试图直接与云集擦身而过,只有这个方向才是对手万万想不到的。

但这回的策略似乎根本没有奏效。

平素里四平八稳的云集,就如同变了一个,迅捷得如同一只猎豹似的。

他仿佛根本不受障眼法的影响,一伸手竟然直接抓住了黑影的手臂,电光火石之间,她知道今天碰到了厉害的对手。

柔软的手臂滑不溜秋,轻易地挣脱了云集的控制,但黑影却停了下来,她知道今晚难以善与,索性与这个云集一较高下。

她再次隐去身形,近距离搏斗是自己的长项,云集登时扑了个空,黑影瞅准时机,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柄袖珍短匕,回身在云集的肋骨处撕拉一下划出一道缺口,血流如注。

云集吃痛地捂住肋骨上的伤口,他显然没想到对方如此棘手,而且身藏利器,攻击的全都是必救之处。

正待反击,敌人又突然失去了踪影,一念之间,寒光一闪,短匕竟然直奔心脏部位插来,云集神色剧变,勉强错身,短匕再次从肋下掠过,又添一处不深不浅的伤痕,不足致命,却已重伤。

云集心内惊呼:我命休矣!

谁知黑影并不恋战,刺出这一刀后,舍弃云集便落荒而逃。/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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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神秘的女人

黑影制伏云集后,还未重新加起速度,又被另一堵人墙挡住了去路。

她愣住了,眼前这个人,怎么

又是云集!

依旧叼着烟斗,火光一明一灭,泰然自若,完全不像是肋下受了两刀的人。

黑影心想:这家伙刚才不是受了重伤吗?难道他会分身术?

她当然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许许多多个神鹰云集。

现在的这个云集更加淡定,看着她愣怔在那,唯一露出的大眼睛里闪着疑惑,他竟然笑了起来:“今天你是不可能离开此地了,让我朝思暮想的”

“上官丽!”云集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一个极其陌生的名字。

两人还在僵持,谁也不敢先动手。

几个人影朝这里飞奔而来,不过并不是石聿的那群保镖。

及时赶来的正是陈天宇一行,他们刚刚接到古娜的线报,方才得知酒店里发生的一切,再次发生命案,北亭几个人第一次汇合了。

因为事起突然,所以北亭追到这里的时候,云集早就到达了。

陈天宇恰好听见了云集的最后一句话。

“咦,她是上官丽?”陈天宇第一次感到诧异,因为这里头就他对上官丽的资料有过深入了解,其它人只是听过这个名字。

云集不疾不徐地道:“呵,你没听错。”

李一亭却有些怒不可遏,他笃定地道:“胡说八道,这根本不可能是上官丽!”

黑影看到北亭几人到来,她的眼睛里终于闪起了亮光,索性三两下揭下了脸上蒙着的黑布,露出古铜色的肌肤。

李一亭脸色阴晴不定,从身形轮廓,他早已看出这是千雅良子。

但云集为什么坚称她就是上官丽?李一亭一时只能沉默。

万永坤率先惊讶地问:“你们这玩的到底是哪一出?”

千雅咯咯笑起来:“我被追得快丧了命,哪里还有闲工夫玩?我说你们怎么来这么晚?”

云集冷喝道:“上官丽,你别在这装模作样,还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吧。”

陈天宇平静地道:“这位是我们北亭的成员千雅,并不是什么上官丽。”

云集阴鸷地冷笑:“你考虑清楚再说这话不迟。上官丽在酒店里杀了人,你们北亭担待得起?”

李一亭嗤笑道:“你有什么依据,证明她就是上官丽?”

云集不以为然地瞟了他一眼:“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北亭侦探社社长吧?”

李一亭并不感觉意外,神鹰无处不在,肯定清楚自己的身份。

“没错,我就是李一亭,有什么问题吗?”

云集嘲讽道:“上官丽化名千雅良子,潜伏在你身边那么久,你作为一社之长,竟然毫无察觉,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千雅实在忍不住了:“喂,我说那个装神弄鬼的假侦探先生,你再满嘴跑火车,小心我拿鞋拔子抽你啊。”说完她自己都乐了。

云集的眼角再次掠过一丝嘲笑,他继续摸起烟斗吞云吐雾,继续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陈天宇的脸色逐渐严峻起来,北亭似乎正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完全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再过一会,石聿的保镖们还有警方的人就能到达这里。

千雅是否上官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不能摆脱杀人的嫌疑。

他转身对旷梭道:“九道,你立即通知荆南赶赴酒店检验尸体,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越快越好。”

旷梭点点头,他立即掏出手机打电话,此时他也察觉到局面的微妙。

“永坤,你先返回皇朝影业,保护依若周全。”陈天宇又交待道,“千万不可大意。”万永坤领命而去。

现在千雅出事,李一亭肯定无法脱身,依若就只能落单了,至于刘紫辰和沈明月,本身可以互相照应,还有古娜从旁保护,应当无虞。

对手既然已经开始杀人构陷,肯定不在乎多杀几个,凶险已然一触即发。

李一亭看了陈天宇一眼,没有吭声。

云集也没有任何动静,对于陈天宇的紧急部署抱手观望。

“九道,你走近看看。”陈天宇最后道。

旷梭一愣,有些弄不明白四哥的意思,他看了看陈天宇,又看了看云集。

陈天宇解释道:“你去瞅瞅,眼前的这个千雅,是不是你见过的那个千雅良子,明白我的意思吗?”

“四哥,这”旷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一亭眉角一跳,忍不住问:“四哥,你也怀疑千雅?”

千雅就在不远,陈天宇也没有特意降低音量,还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一样,千雅不由俏眉陡立,这实在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我说你们几个人是不是脑残啊?”千雅恼怒地吼道,狠狠地瞪了走近的旷梭一眼,“云集的鬼话你们也能相信?”

旷梭苦笑:“千雅,清者自清,现在我也是很为难,你就配合一下吧。”

千雅暴怒:“配合个毛线!”

她气愤地伸出纤纤玉指,遥指着幸灾乐祸的云集,指尖微微颤抖。

“姑奶奶今天算是栽到你们死老鹰手里了,不过你别高兴太早。”千雅怒气冲冲地道,“我随随便便就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到时候看你怎么解释,诬告罪判几年好好了解一下。”

“呵呵。”云集搞怪般地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陈天宇偷偷瞥了云集一眼,然后开口道:“千雅,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你要好好回忆一下,当时在酒店里,还有什么可疑情况发生。”

他顿了顿:“或者说,你有没有亲眼看见杀人凶手?”

千雅登时有些发愣,她支吾了半天才道:“我今天只是想去查一查石聿的底细,完全没想到会发生命案,当时场面非常混乱,而且屋里漆黑一片”

她忽然吃惊地道:“天哪,难道是石聿杀了那个印度女人?”

旁边响起一阵压抑许久的笑声,看来是实在憋不住了,在这样的场合下,听上去令人极不舒服。

千雅怒视了云集一眼:“你笑什么?”

云集扬了扬嘴角:“呃,我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可乐的笑话,你说我能不能笑上几声,表示开心?”

千雅作势就要扑上去与云集决一死战,旷梭慌忙挡在了她的身前。

“让开!”千雅怒火滔天,咆哮着对旷梭道。

陈天宇缓缓道:“九道,你别拦着她。”

旷梭迟疑着往旁边挪了挪,千雅却不再动作了,她显然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己确实是百口莫辩呀!

千雅求助地望向李一亭,李一亭的目光正好迎了上来。

“放心吧,千雅。”李一亭一字一顿地道,“我们北亭百分百相信你没有杀人!”

他顿了顿:“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查明真相。”

千雅扑闪着眼睛,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身体也突然战栗了一下。

云集在旁面带讥讽,眼睛里透出一丝得意,或许,这正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北亭,果真不过尔尔!一切都在神鹰的掌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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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铁证如山

警察带走了千雅,李一亭亲自陪同前去,石聿那群保镖只能眼睁睁看着,云集更是冷眼旁观。

有北亭几个人在,千雅安然离去是不成问题的。

但这件事让北亭的部署彻底打乱,也几乎全部暴露了,云集的这一手牌,显然是打得极好的,可谓眨眼间反败为胜,他不得意实在没有理由。

长时间的监视,以北亭彻底落于下风结束,而且也抬高了神鹰侦探社的名望地位,大有取而代之的野心。

现在更加让陈天宇头疼的是,他也无法确认千雅扮演的角色。李一亭可以无条件相信她,可自己呢,总不能失去理智吧?

除了李一亭,最了解千雅的恐怕就是陈天宇了,但分别这么多年,千雅还是个外国人,修炼的是忍术,你能排除她没有自己私密的任务吗?她化名上官丽,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或许是任务需要呢。

再者,忍者会不会失手?或者任务本身就是杀人,这谁讲得清楚,印度女人很可能只是个替死鬼,千雅的真正目标或许是石聿,也说不定。

一面之词,别说云集不信,陈天宇自己也只能将信将疑。

唯一的疑惑就是,千雅为什么选择这个时机出手,不觉得太过仓促了吗?贸然行事、误杀他人,这是一个忍者应有的水平吗?

从私人感情上讲,陈天宇还是盼着千雅真是被冤枉的,但这种一厢情愿根本无济于事,他只能寄希望于许荆南那边,能否有些斩获。

另外,这件凶杀案的猝然发生,警方自然可以慢慢调查,可某些征兆也暂露头角:留给北亭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天下传媒现在完全可以与北亭正面为敌,理由非常之充分,除非北亭对酒店命案做出合理解释,这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神鹰彻底公开露面,而且同样与北亭为敌,在不知道这些人的真实意图下,唯一可以确认的,便是它与天下传媒穿了一条裤子。

敌人有了警惕,想查明真相难上加难,本来就没有多少线索,现在好了,聪明人都会想法子掩盖线索,甚至消灭证据,北亭根本无可奈何。

我在明,敌在暗,处处被动。

事实证明,敌人不但聪明绝顶,而且狡猾无比。

唯一让陈天宇胸有成竹的是:北亭已经抵达目的地,天下传媒就是最后的战场,他们也和凶手无限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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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荆南发来的消息,也不是好消息。

凶器是一柄非常有特点的利刃,长43公分,公分,像是一把锥子,类似短剑,准确点说是短刺,如果看过忍者神龟的人,就知道这是把什么样的兵器。

简单点讲,这是一件忍者专用的兵器,不但可以近距离搏斗,还可以飞掷投射,当作暗器使用,兵器由特殊材料制成,在国内几乎难以找到此种材料,而且看兵器年份,也是非常古老的。

虽然短刺无法用弹道学分析轨迹,但贯穿能量却可以估算,这柄短刺由右胸插入,透过几根肋骨,最后还穿刺出体外10公分有余,这要是面对面短距离下手,基本上不会呈现此种状态,而且从入体角度看,短刺也是来自窗户的方向。

当时印度女人死亡时,仅有右面展露朝外,正面的大部都被石聿挡住了。

所以投射穿体的可能性更大,也更符合其动量构成。

石聿虽然体格也还算健硕,但并未研习过武术之类,如此干脆利落的左手绝杀,实在难以想象出自他手,况且短刺上没有任何指纹,想必是戴着手套使用此利器,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发现手套的踪迹。

另外,据查,死亡的印度女子从事的是“艺伎”工作,也就是传说中的卖艺不卖身,虽然也叫搞音乐,但通常流连于非正规娱乐场所。死者本身并没有太多可疑之处,后来石聿也承认了自己招妓的事实,出于石聿的身份地位问题考虑,此事在新闻媒体中没有予以曝光。

陈天宇不太关心这些桃色时间,他现在只想知道千雅的嫌疑,到底有多大。

许荆南沉吟了片刻,才说:很大。

陈天宇暗暗吃惊,毕竟他也抱有同样想法,只不过需要确认一下而已。

许荆南道:“其实整个案件并不复杂,我们在天台上,也找到了千雅使用过的特种绳索,还有各种摩擦、攀爬的痕迹,绳索的挂扣上还有千雅的指纹,而且当时房间里,仅有石聿和印度女子两人,事实已经再清楚不过了,除非判定为印度女子自杀,这恐怕有点无厘头。”

陈天宇追问道:“你确信当时屋里没有第三个人?”

许荆南想了想:“我们到达酒店以后,1603房已经聚集了众多安保人员,应该说,现场基本已被破坏,脚印凌乱、到处都有指纹,一一排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刚才说得对,目前唯一无法确认的,就是屋里还有没有其它人,但根据在场人员的供述,目前来看是不存在的。千雅自己怎么说?”

陈天宇叹了一口气:“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我想她应该是没有看到凶手。”

许荆南无奈道:“那就很麻烦了。”

他担心地道:“按照现在的司法流程,案情脉络清晰,人证物证俱全,只要石聿不翻供,或者没有新的证据出现,即便千雅不承认,也是足够定罪了。”

陈天宇当然知道石聿绝不可能翻供,倘若翻供,就证明了自己是帮凶,他有这么傻吗?只能一口咬定千雅是凶手,他绝对是会这样做的,不然石聿自己也有杀人嫌疑的。

他在思索各种可能性,却丝毫没有头绪,所以沉默了好久。

许荆南在电话那头问:“四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陈天宇回过神来,他忙道:“没有了。”

“那我挂了。”许荆南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陈天宇突然道:“你们有办法查到上官丽这个人吗?”他顿觉失言,上一次已经查过全省的信息系统,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再浪费人力物力,实在说不过去,他猛然间提起这个,或许是对上官丽的存在感兴趣而已。

许荆南显然也有些意外,不过他仍旧应承道:“我把全国的上官丽都核实一遍吧……不过就算通宵达旦,也很难……”

陈天宇思索道:“我知道这个工作量异常艰巨……要不,我让九道去帮你吧。”

许荆南点点头:“那好,有他在,我就底气十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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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海捞针

有一种工作叫做大海捞针,比如查询姓名,许多警员都不愿意做这样的事,特别是以前信息系统还没有全国联网的时候,那简直就是噩梦。

非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做这样的事,不过,现在似乎已经是万不得已了。

许荆南二话没说,拉着旷梭就开始干,他向来是个较真的人,四哥既然有此一问,定然不会平白无故,不论四哥的把握有几成,他都愿意去试一试,毕竟事关人命。

走运的是,复姓上官的人虽然也不少,但全国汇总下来,也才二十多万个,而叫上官丽的,也有3万多个,不过这只是说姓名相同的,还得翻看履历,换做普通人,老早就放弃了。

但许荆南是谁,他不吃不喝也要完成任务,至于旷梭,这个过目不忘的奇人,更是没有二话。而且,有了旷梭的帮助,许荆南不必反复核对,只需把这3万人的资料找出来,然后由旷梭全部浏览一遍就好了。

这项工作花费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时间,期间,两人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就没有睡觉的工夫,实在顶不住就坐在椅子上眯一会,打个盹醒过来继续工作,第四天凌晨6点多,审核工作总算做完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狂笑起来,胡子喇碴,满眼血丝,脸色苍白,简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旷梭随口抱怨道:“打死我也不干第二回。”

许荆南抱头躺倒在椅子上,身心俱疲,他也感叹道:“真不是人干的玩意。”

两人同时沉默了,天还没亮,夜色很浓。

许荆南慵懒地转头看了旷梭一眼,只见旷梭正在闭目养神,似睡非睡,他微微一笑,也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别看旷梭像是睡着了,其实脑袋里比任何时候转得都快,他是在复盘呢。

许荆南悄然打起了呼噜,却猛地被一个尖锐的声音吵醒,他睁眼一看,原来是旷梭把瓷杯打碎在地上。

旷梭尴尬地笑了笑:“手头没力,连杯子都拿不住了。”

许荆南瞧了瞧他略带兴奋的表情,顿时精神一振,忙问:“是不是有什么意外惊喜?”

旷梭随手捡起一瓶矿泉水,咕嘟嘟地喝下后,才摸摸嘴,砸吧一下嘴唇。

“3万多人里,有300多人已经亡故,2万多人有正式工作,而且正在全国各地上班,信用良好,还有6000多人是农村人口,但也都有登记在册,文化也在初中以下,不太具备作案可能,最后还有5000多人是流动人口……”说到这,旷梭停下了话头。

许荆南急道:“还有5000多人无法确认,这……要不,我们再花两天时间挑出来重新审核。”他也有些沮丧,毕竟人不是铁打的。

旷梭摆摆手:“没那么恐怖,这5000多人里,在社区居委会登记注册的,还有4000多人,如果这些工作人员还算认真的话,这些人品行都还算端正。”

“也就是说还剩一千人左右……”许荆南自言自语道。

他伸手擦了擦脸,强打精神道:“既然已经干到这个份上了,不差那么天把的时间,不行我们一个个打电话去问。”

旷梭摇头:“不行不行,这工作量仍然是太大了,虽然现在电话实名制,可好多根本就没有留电话,你还要通过通信运营商去核对,别人能不能配合,或者说需要多少时间来配合,全都是未知数。”

许荆南满脸苦笑,他知道旷梭讲的是大实话:“四哥给了咱们一个苦差事,或者说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旷梭赞同道:“要不咱们把这1000多份资料,送给四哥自己消化去?”

许荆南乐道:“嗯,我觉得可行。”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玩笑归玩笑,两人打算把这些资料打印出来,一人一半进行审核,毕竟一份资料也才两三页纸,一千多份也马马虎虎能够接受。

在电脑上看,和拿着纸看,那还是两码事。

就在准备打印之前,旷梭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站在那好像发呆一样,老半天一动也不动。

许荆南奇道:“你怎么了?脑袋短路还是死机?”

过了一会,旷梭总算回过头来,认真地道:“不对,这个办法太笨了,我们其实还可以继续筛选掉一部分。”

“哪部分?”许荆南现在脑袋里一片浆糊。

旷梭道:“就是从来没有离开过本省的那部分,除了咱们这里以外。”

许荆南眼前一亮,佩服地点点头:“你说得很对,找你来我算是赚大发了。”

旷梭嘿嘿一笑,也不再玩笑,在电脑上操作,果断删除,咔咔咔几下,居然删掉了800多个。

许荆南欣喜地道:“这么多?”

旷梭点点头,他又删掉了100多,最后剩下整整一百份。

然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了,现在就跟这一百份资料玩,如果有,我相信就在这里面,否则,就是完败!”

许荆南苦笑地看了他一眼:“那就打印去吧,我顶不住了,先睡一会。”

旷梭没有说什么,他现在还在兴头上,精神头比任何时候都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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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宇接过许荆南递过来的大信封,内心里也充满了期待。

他看了看满脸憔悴的许荆南:“你先坐吧,我仔细看看。”

许荆南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不用。”

陈天宇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他轻轻地解开档案袋上的小细绳,心想着里面定然装有不少资料,没成想只抽出了薄薄的一张,其它全是报纸。

他苦笑:“这是跟我玩的哪一出?不会说只找到一个人吧。”

许荆南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语带兴奋地道:“你答对了。”

“那这些报纸?”陈天宇知道许荆南他们得出答案很辛苦,但如此搞怪也是出乎他的意料,“是给我当摆设的吗?办公室也不是我的,玻璃也不用我来擦。”

他随口开了句玩笑,然后展开那份资料,入眼便看到了一张陌生的照片,与千雅那是有天壤之别,他稍稍舒了一口气。

很显然,这个人他并不认识,姓名一栏写着“上官丽”三个字。

一目十行地浏览完简历,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许荆南显然看出了陈天宇的疑惑,微微一笑道:“没看出毛病来?”

陈天宇笑道:“还给我卖关子,嗯,这是一个失踪人口,而且这个人是北方人,却在本省失踪了,的确可疑。而且她还在影视公司上过班,确实比较吻合……”

许荆南没说话,只是拿手指点了点某行字:“瞧这,上官丽工作过的单位。”

“苦根影视……”陈天宇皱了皱眉头,“没听说过。”

许荆南笑道:“经过工商系统的信息比对,这个苦根影视,其实就是荷怡影视的前身,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陈天宇眼前一亮:“还有这回事?改公司名的时候,具体是哪一年?”

许荆南道:“大概六七年前吧。”

陈天宇算了算,颔首道:“其实也就是石聿刚刚上任那一年。”

“差不多。”许荆南赞同道。

陈天宇抚掌道:“总算有些眉目了,倘若此事真相大白,你们俩居功至伟!”

刑满释放!

许多年前,

我不知道自己会戴上镣铐,

更没想到会那么急匆匆走入囚笼,

这一次美丽的误会,

困住了人生最大的理想,

却也成就了不遗憾的人生!

~

镣铐虽然冰冷、沉重,

但刚开始的确充满了新奇,

这种心理你不会理解,最好也不要理解,

那种错觉: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其实是热血、激昂、豪迈的!



想过越狱,但毕竟不是美国电视剧,

科技已经进步到,无法逾越的地步,该死的。

侥幸躲过了监控,爬过了天线、翻过了墙,

落地却是狗窝,我真不想练打狗棒法呀,

也没觊觎丐帮帮主,别咬我!



熬到今天,听着咔哒脆响,手脚都骤然轻松,

嘿,恍如梦中。

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鸡冻,更多的是感慨。

望着眼前连个四角花都没有的年轻人,

我问:你认识我吗?

他说:大叔,你该走了,我上个月刚来。

我说:我怎么感觉你这孩子如此亲切呢?

他说:这个月,已经有人跟我说过三回了。

我说:哦不,我已经爱上这里。



最终,我还是离开了,是被一脚踹出铁门的,

因为事发突然,多少有些反应不过来,

或许是脑子有点迟钝了。

我瞪大双眼,

充满愤怒,充满矛盾,充满痛楚,

我突然害怕起来,

外面的太阳好刺眼啊,

它跟里面的太阳,有很大的不同吗?



除了我,没人会知道答案。

除了我,也没人能找到新的答案。

新的冒险,就这样匆匆上路——

羊儿们,灰太狼还会回来的!

……

布衣廷尉

2019年1月8日星期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的证据

陈天宇做了三个假设:第一是这个上官丽还活着,云集贼喊捉贼,试图掩盖某种存在;第二是上官丽已经隐秘死亡,云集拿出这个死人的名字来,混淆视听;第三就是化名了,所有事都跟上官丽本名无关,也和排查出来的这个上官丽无关。

他首先排除了第三种假设,不是说千雅不可能化名上官丽,而是鉴于对云集的了解,这个人极少无的放矢。如果真要信口胡说,随便阿猫阿狗都可以,为什么偏偏选择这样一个特殊的名字?

云集也是业内人士,他自然熟悉摸排走访的套路,不至于犯这种常识性错误。

这样的话,首先能证实一点,上官丽另有其人,许荆南提供的资料上面显示,千雅和上官丽也有着外型上的天壤之别。

这个假设里,唯一不能肯定的,就是千雅是否曾经化名上官丽。

不过,这并不碍事。即便千雅果真使用过此化名,目前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这就如同某些社交软件上设置的昵称一般,本身没有太多意义,跟案子就更加没有联系了。

所以,完全不必深究。

那么上官丽有没有可能已经是个死人呢?暂时无法排除其可能性。

上官丽离开天下传媒后,定然掌握着某些秘密,石聿想方设法除去她,也属合情合理,显然也是轻而易举。云集把上官丽的名字嫁接到千雅身上,或许是为了坐实她的杀人动机,这完全符合云集的一贯做派——

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务求置人于死地。

要弄清这一点,只需查验上官丽的死活便可,陈天宇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

最后一种假设,也是陈天宇最担心的。

那就是这个上官丽不仅活着,而且还有很高的地位,以致于需要云集特意掩饰其存在,甚至石聿本人,也在做同样的事……

陈天宇心头微微一颤,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酒店命案就是——一个圈套!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针对北亭,量身打造的阴谋。

他端起一杯浓茶,猛地灌下一口,苦味刺激着舌蕾,却也活跃了神经。

现在三种假设都有可能,要陈天宇选的话,他宁可选择第三种。

原因很简单:云集是个可怕的对手!

就如同当时云集对于陈天宇的评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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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亭急匆匆地打来电话,说有人寄来了新的视频证据。

听到李一亭说话的语气,陈天宇立即心中一沉。

果然,李一亭声音沉重地道:“视频是一位匿名举报者提供的,刚刚大清早收到……现在的局势对千雅是越来越不利了。”

陈天宇讶道:“千雅刚刚被逮捕,便有匿名举报者提供物证?”

“我猜匿名者是天下传媒的内部人士,不过按照我国的举报人保护原则,咱们是不太可能查到这个人的。”李一亭沮丧地道。

陈天宇沉默了,许久才道:“查到也没有什么用。”

他问:“视频里有什么?”

李一亭低声道:“我已经私发给你了,不过只是一张截图。……管局长冒着违规的风险,暗地里交给我的。你看看吧……”

陈天宇明白管邵星的苦心,北亭是他老管邀请过来的,如今意外卷入了漩涡之中,不但会影响案子的走向,还有可能造成北亭的损兵折将。

管邵星当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恶果,他应该也是希望北亭能够自己翻案,可这,谈何容易?

他低头翻看这手机,李一亭果然只发来了一张图片,还非常不清晰,大概是视频里的截图就这样吧,他放大再放大,都出了马赛克了。

他打开免提,苦笑道:“一亭,我有点老眼昏花,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呀。”

李一亭也是一愣,他恍然道:“太模糊了吗?……呀,我忘了点原图。”

陈天宇哭笑不得:“发原图也不管用,难道不能拿到原视频吗?”

他隐隐有了些担心:“莫非警方在怀疑我们北亭?”

李一亭笑道:“以老管和咱们的交情,他要是怀疑我们那就逆天了。除非老管不想侦破这个案子,否则……”

陈天宇打断了他:“我猜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或许是老管故意释放的一个信号,那就真真麻烦了。”

李一亭一点就透:“哦?……你的意思是,警方有高层插手了?”

陈天宇不得不面对现实:“完全有可能。已经是第三条人命,而且还是如此明目张胆的刺杀,惊动高层或许是必然的。”

李一亭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才道:“我听说石聿这个人手眼通天,指不定也在里头使了坏。”

陈天宇赞同道:“十有八九,是这么回事。”

李一亭忧心忡忡地道:“如果老管也被牵连,那咱们就连一丝机会都没有了,这场角斗恐怕会彻底落败了。……那千雅怎么办?就这样当了替罪羔羊?”

陈天宇打算试探一下他:“一亭,你有没有想过一件更加可怕的事?”

李一亭讶道:“什么事?”

陈天宇不疾不徐地道:“倘若千雅也是跟他们一伙的,你会怎样?”

电话那头彻底死寂,足足五分钟后,才再次传来李一亭的声音:“不可能。”

“哦?”陈天宇很有兴趣地道,“为什么不可能,说来听听。”

李一亭沉吟半天才道:“我只能说是直觉。”

“直觉?”陈天宇苦笑,“你别拣着我的口头禅用,吐点干货。”

他见李一亭毫无反应,连忙提点道:“你们的感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李一亭确实有些惊讶:“你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陈天宇叹了一口气:“我是月老嘛,怎么能不关心这件事。再说了,如此生死关头,考验你们俩感情的时刻,或许提前来临了。”

“你真是狗拿耗子……”李一亭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多谢四哥提醒。”

陈天宇笑嘻嘻地道:“明白就好。”

李一亭急不可耐地挂断了电话,陈天宇也默默收起手机。

陈天宇默默念叨: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一百二十三章 至关重要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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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张图片放大就成了马赛克,但陈天宇已经发现图片来自哪里。

换句话说,源视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现在就保存在自己的手机里。

他心中暗乐:管邵星这只老狐狸,看来也不是什么好鸟!竟然敢公然在自己领导面前使手段,不愧为北亭的资深好朋友。

现在,陈天宇需要花点时间,重新把肖肃交给刘紫辰的视频,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重新看一遍了,这个视频是肖肃死前不久,费尽心思交给他们的,绝对不可能没有意义。

他现在需要找到那张截图的位置,而这件事非常容易。

截图上基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左下角有个时间还是很清楚的:1小时23分种51秒36。

陈天宇再次暗骂一声:“满身掉毛的老狐狸。”

他把视频快进到这个精确的时间点,然后摁暂停,画面中出现了一具丝毫不挂的胴体,光滑圆润、如脂如玉、香艳动人,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摄像头聚焦的位置,锁骨后方大概几厘米处的,一颗美人痣。

陈天宇的瞳孔急剧收缩,他当真是愣住了。

这颗美人痣他很熟悉,泸沽湖篝火晚会上的场景,如同放电影似的在他脑海里急速回放,就在那天,他第二次见到了千雅,也是那一天,他注意到了千雅脖颈上的那颗美人痣。

视频里怎么会出现千雅良子,而且是这样的视频里,陈天宇的心在滴血,不过,这是为了自己的好兄弟一亭。

此时他甚至没有勇气点击“继续播放”,实在不堪入目啊,特别是脑子里有一个具体人物,而且是熟人的情况下。

现在唯一的侥幸,就是看不到脸,现在看来,摄像头还真挺人性化的,似乎娇羞地主动避开了人脸识别,自废武功。

陈天宇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他现在亟需思考。

可以说,该露面的人,现在已经藏不住了,那么杀死肖肃的重要动机,显然和这个视频有关,那么换句话说,视频里定然也有凶手,或者与凶手有直接关系的人,一一比对,真相或许就要大白于天下了。

但是,难也就难在摄像头的灵性上,它被移动了,整个视频没有照到任何一张人脸,如此一来,只能倚靠身体特征来推测,陈天宇打了个电话给旷梭,这事又得让他出马,虽然此时旷梭正在闷头补觉。

听到陈天宇的任务,旷梭直接从睡梦中飞奔而来。

陈天宇列出了长长的一串名字:千雅,石聿,胡文毅,牛大炮,赖全德,莫老邪,云集,何晓雪,晓莉,古娜,卓虎,大王,印度女人……额,肖肃,七妹,孟歌,依若……除了北亭元老,他几乎把所有认识的人全部念了一遍,不过并没有说那颗美人痣的事,主要是怕误导旷梭,遗漏掉其它线索。

旷梭瞠目结舌:“依若?!……呃,所有人都有嫌疑?活人死人全算上?”

陈天宇摇摇头:“是个人都要算。有没嫌疑先不论,不过只要你能在这个视频中,找出其中任何一个,我就给你记头功!”

旷梭苦笑:“这话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我的军功章呢?咋一块也没见着。”

陈天宇哈哈大笑起来:“口头的,都是口头的。”

旷梭无奈地撇撇嘴,强打起精神拿着手机看起来,他当然很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没过一会,旷梭便略显尴尬地抬头道:“四哥,讲真的,这次找人确实有很大的难度……”

陈天宇嗤笑道:“嗬,没有难度我还用大半夜找你吗?”

“不是。”旷梭支支吾吾地道,“你说的这些人,好几个我最多见过一两面,有些还只是瞟过两眼,况且……还都是着装整齐的,你说这?”

陈天宇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只是挤了挤眼:“尽情的发挥想象,我绝对相信你的定力,明白吗?”

“想象?!”旷梭第一次感觉老脸发烫,不过陈天宇已经毅然决然开门走了出去,他只好痛苦地哀叹一声,再次埋头研究起手中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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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亭安排高盛阳专程赶赴大理,作为千雅的首席辩护律师。

有高盛阳在,至少被冤枉的可能性会小很多,最重要的是,也方便来回传话。即便李一亭是北亭侦探社的社长,他也无权再与千雅见面,上级领导发话了,千雅有重大杀人嫌疑。

而李一亭现在亟需从千雅嘴里了解一些信息,这件事只能委托律师出面了。

高盛阳带回来三句话:

第一句,我不是上官丽,我也不认识上官丽;

第二句,我没有杀人,也没有携带武器,只是为好朋友的死讨个说法;

第三句,我对你是真心的,天地为证。

高盛阳凝重地道:“这是千雅的原话,一字不差。”

李一亭瞬间百感交集,眼眶微红,他第一次如此心如刀绞,又强作镇定。

高盛阳显然也察觉到他强行压抑的情绪。

他叹道:“依我对千雅的了解,她虽然任性一些,但本性纯良、深明大义,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更不可能滥杀无辜。”

李一亭何尝不是这样想,但他不得不说出心中的困惑:“但你别忘了她始终是一名忍者,千百年来,忍者的使命就是刺杀……”

高盛阳不以为然:“你这是纯粹出身论,也是职业偏见,而且是几百年前的职业偏见,为什么忍者就一定要杀人?”

他见李一亭依旧沉默,再次申明自己的观点:“许多年前,你就知道千雅是名忍者,但你认为她和普通公民有什么区别吗?再者,从法律上讲,现在的忍术修炼者,使命不可能再是杀人,否则必将不容于现代社会,哪个政府敢公开立法支持忍者的存在?”

李一亭轻叹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现在局势微妙,偏袒任何一方都有可能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

高盛阳挑了挑眉毛:“相信谁,不相信谁,只是你的个人判断,而且是权威刑侦专家的判断,哪来的偏袒一说?嗯?……剩下的事,不还有四哥他们吗?”

“……”

李一亭顿觉醍醐灌顶、神清智明,他终于释然地笑了起来。/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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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离奇的供词

石聿突然到警局投案自首,让一众警员大跌眼镜。

不过,他并不是为了凶杀案而来,他是来交待自己的经济犯罪行为的。

据石聿交待,自己曾假公济私、挪用公款购买国外住宅,未经董事会批准,此时受到凶杀案惊吓,为求自保,才主动坦白从宽的。

他的供词如下:

石聿与上官丽认识于天下传媒急剧衰落时期,当时他还是一个落魄的制片人兼出品人,在荷怡影业混日子,上官丽那时候刚刚离开荷怡,在某家小影视公司当个小股东,他们俩认识于一次公司组织的老员工聚会。

对于石聿的才华,只有上官丽一个人给予了明确的认可。

另一家小公司的董事们都不怎么待见上官丽,她早就萌生了另投明主的想法,两人可谓一拍即合,开始筹划重新组建影视公司的想法。由于石聿交际甚广,说来也巧,天下传媒的某位董事与石聿相熟,他私下里向石聿透露了天下传媒的危机,董事长有意通过业内朋友接手最后的烂摊子,顺利过渡。

开出的价格非常有诱惑力,但石聿自己仍旧承担不起。

这件事被耽搁了一段时间,不知怎地竟然被上官丽得知,杀伐果决的上官丽觉得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与其一切重头再来,不过借鸡生蛋,挽天下传媒于将倾。如此一来,不但轻而易举地收编了一众高级编导管理层,还可以继续利用天下传媒的品牌重整旗鼓。

两人经过几天几夜的探讨,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接手天下传媒。

唯一困难便是资金,上官丽决定变卖自己的所有股权,但即便加上两个人共同的积蓄,资金还有将近一半的缺口。

怎么办?上官丽说她去想办法,并争取在一个月内凑齐。

而与天下传媒的谈判,由石聿负责,争取将收购价格降到最低,与筹集资金双管齐下、同时进行。

石聿巧舌如簧,尽情施展才华,终于将收购价格降低了一成,另外,聪明绝顶的石聿还在董事会做了一个未来蓝图的演讲,这次演讲不可谓不成功,石聿也展示了一个谋略家的风采。

舌战群儒的结果就是:原董事会的两名董事同意继续持股,而副执行董事开出条件,转正后愿意继续留在天下传媒工作,真叫名利双收!

收购价格谈掉了三成,而且公司架构完整,除董事会外,大多数员工都愿意留在公司继续工作,这让上官丽喜出望外,她很快便筹够了这七成资金,顺利地收购了这匹瘦死的骆驼。

收购天下传媒后,表面上石聿担任董事长,实际上是上官丽在发号施令。

刚开始这种状态还没什么,毕竟是创业初期,上官丽为人大胆泼辣、目光精准,她制订的集团化发展、资本化运作、粉丝型文化,彻底挽救了大厦将倾的天下传媒,让所有员工都有了重生的向心力。

最关键的是,上官丽看准了皇朝影业的弱点,怂恿石聿放下面子,邀请大王重新加入娘家,这一招功勋卓著,让天下集团稳坐了龙头老大的宝座。

形势一片大好,企业欣欣向荣,公司利润以滚雪球的态势,急步快进、享誉全球、人才辈出。

但一个早就埋下的隐忧终于出现了,石聿和上官丽的矛盾彻底激化。

虽然没有摆到台面上,但上官丽的独断专行和私欲膨胀,令石聿越来越没有成就感,在公司里的地位也越来越低,石聿作为专业人士,他从内心深处,还是颇为看不起出身卑微、只懂市场的上官丽。

为了遏制上官丽全面执掌天下传媒的野心,石聿痛下决心,利用某次决策失误的契机,联合董事会将上官丽排挤出了管理层。

手段如出一辙,还是一次蓝图演讲,把所有人都拉到了自己这边。

上官丽措手不及,但木已成舟,一向喜欢单打独斗的她,灰溜溜地离开了公司,不知去向。

许多年后,上官丽改容换貌(当年也没有多少人,见过上官丽的真面目),重新混入天下传媒,以某部影片(《刺客》)女主角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觉地渗入天下传媒内部,试图鸠占鹊巢,夺回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石聿平时不怎么在公司里活动,那次《刺客》开拍典礼,他也没有留意上官丽的出现,因为在他心里,此时已是功成名就,完全感觉不到危机,而且上官丽的容貌已然大改,皮肤黝黑,他更是无法洞察先机。

粗心大意的他竟然就这样,放任上官丽在自己公司为所欲为。

按照石聿的推测,最近出现的剧本被盗、片场事故、票房惨淡等等,都是上官丽在背后搞的鬼,但令他最始料未及的,却是上官丽对他的怨恨已经到达某种极端的程度,最后竟然铤而走险,准备刺杀自己。

万幸,上官丽失手,在酒店杀死了刚刚被石聿招来的印度女人。

否则,现在成为尸体的,就是石聿本人!

石聿讲完这个故事,做笔录的年轻警员心中也受到了莫名震撼,没想到如此知名的一家国际集团公司,竟然也有如此不堪的发家史。

石聿如实交待了自己赶走上官丽后,大权独揽,违规使用外汇在国外购置多套高档住宅的事实,并承诺将这些房产变卖,退还资金和利息,并且愿意接受一切法律上的制裁,主动辞去董事长职务。

虽然石聿说得异常诚恳,当稍有常识的人一听便知,这个控制着天下传媒七成股份的家伙,根本没有什么大的损失,他这是打算激流勇退,拿着钱安度晚年去了。

警方也不傻,天下传媒作为当地龙头企业,怎么可能让他如此轻轻松松拿钱走人,于是这个案子就这样搁置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北亭众人当即被噎得哑口无言,这个机关算尽的商人,给他们布了一个大大的陷阱,一箭三雕——

自己卷款而退,洗脱杀人嫌疑,置千雅(上官丽)于死地!

唉,此计真是绝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雪上加霜

事情到这还没完,神鹰侦探社又不失时机地,提交了一份详尽的调查报告,以第三方中立的身份,为警方提供破案线索。

调查报告内容如下——

自20XX年XX月XX日起,神鹰侦探社受天下传媒委托,追踪调查原股东上官丽(现用名,原名千雅良子)私自潜逃、挪用公款、不正当交往、恶性竞争、违法犯罪事,现将调查报告呈送司法部门。

总体情况如下:

1、上官丽未经董事会研究决定,以个人名义套现所有股份,并将公款挪作私人挥霍,在没有任何书面或者口头知会的情况下,擅自离开天下传媒国际影视公司,并长时间藏匿。

2、上官丽藏匿期间,故意逃避保卫部门审查,先后辗转于丽江、泸沽湖、大理多地,试图转移视线。

3、上官丽在上述各地,与不明身份人员交往,先后多次阻挠我社侦查取证工作,造成资产流失和大量人力物力消耗。

4、上官丽在潜逃期间,盗取天下传媒公司机密剧本,精心设计片场事故,采取恶性竞争的方式,牟取非法利益。

5、上官丽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试图刺杀董事长石聿,后因各种客观因素,误杀无辜女子,犯下了滔天罪行。

6、上官丽杀人后逃逸,打伤致残我社工作人员,情节特别恶劣。

7、上官丽被捕后,我社积极配合警方调查取证,但其拒不配合,并否认曾化名上官丽,窃取天下传媒公司机密情报,造成不可估量的经济损失。

8、上官丽隐匿在泸沽湖期间,诱骗一名年轻女子作为其帮凶,互相配合混入荷怡影视、皇朝影业,居心叵测。

以下是具体情况说明:

……(略)

……(略)

……(略)

……(略)

……(略)

洋洋洒洒几万字的调查报告,脉络清晰,言之有物,而且与事实基本相符,很快引起警方高度重视。随同调查报告一起提交的,还有书信复印件、照片、音频、视频等辅助证据,一应俱全。

技侦部门简单一核实,便知道这些书证物证均是真实可靠的,也确实是关于千雅良子的正面侧面影像资料,其中还有一些她和北亭接触的照片,也被归入不正当交往范围。

而且从这些辅证来看,千雅良子的活动轨迹几乎一目了然,或明或暗,与调查报告所述基本一致,对千雅良子非常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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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对其它人员也逐一进行了盘问,其中晓莉的笔录主要内容如下:

我和上官丽(现用名,原名千雅良子)认识于荷怡影视公司,当时都是群众演员,只不过上官丽的行为非常古怪,她经常无故迟到早退,并利用各种机会在公司里四处转悠,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与她同行的一男一女也是这种情况,他们三人几乎不跟其它群演一起就餐,每天都在窃窃私语,看上去就像是要谋划什么事一样。

我被剧组选拔成为主演的时候,上官丽看我的眼神也有点怪怪的,我说不上来她是什么意思,但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一些嫉妒、怨恨和不甘。

后来,我又在荷怡影业的办公区、核心机密场所等地,经常遇见上官丽,刚开始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有一次我随口问她来这里做什么,她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她可能心怀不轨,但那时候我刚刚被重用,胆子比较小,也不认识什么领导,所以不敢向他们汇报这个异常情况。

后来,我被选调到皇朝影业,担任女主角,不想没多久时间,上官丽竟然也跟着我来到了皇朝影业,而且跟她在一起的那个依若,也被选入了剧组核心岗位,这让我大吃一惊,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的。

进入皇朝影业后,他们的活动轨迹就更加诡秘,似乎还刻意躲着我,但仍然被我发现好几次,我不动声色偷偷观察,发现他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办公区,还有公司领导的居住地附近,装作若无其事路过的样子,但我在荷怡时就清楚他们目的不纯,来到皇朝仍然我行我素。

于是我就跟莫朗导演汇报了这件事,莫朗导演也认为他们几个人对公司安全造成了威胁,但由于这些人采用各种非法手段,威胁、恐吓、骚扰他本人和其家人,莫朗导演不胜其烦,也就没敢再往上汇报这种情况。

最近这段时间,我被调往天下传媒国际影视公司,担任总裁助理,本已经再也不会和她打交道,谁知上官丽不知道利用何种裙带关系,竟然担任了新拍电影《刺客》的女主角。

而且,自从她进入剧组以后,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发生了,包括别的剧组。一开始只是一些小东西失窃,公司员工也私下里向我反映,我当时并不知道上官丽来到了天下传媒,所以草率地认为这属于剧组经常有的小偷小摸,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但随着反映的人越来越多,我也就留了心眼。

没想到,就在我打算跟石总汇报的时候,《刺客》剧本也失窃了,牛潢导演紧急修改剧本,仍旧难以挽回损失,新的剧本竟然也被盗取,而且市面上有了新剧本拍摄而成的同名网剧,让公司损失惨重,电影拍摄也陷入停滞。

就在酒店发生命案的当天,我看见上官丽鬼鬼祟祟地在前台打听,于是就询问了酒店前台的迎宾,她说上官丽刚才来打听了石总的具体房号,我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连忙通知石总有所防备。

石总知道后,本打算更换房间,但好像是临时有个客人需要来访,虽然酒店已经另行安排住宿,但石总还是因此耽搁了一段时间,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时候竟然就发生了命案,我个人认为,上官丽是冲着石总来的,而且早有谋划,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我保证我的陈述与事实一致,签名:姜筱莉。

第一百二十六章 依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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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宇头有点大,旷梭竟然没能在视频中,发现任何一个可疑人物,原因就是相似度太高,不论男性女性,均无法做出排它性结论。旷梭也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没有把握他宁可不做判断。

陈天宇无奈,只好嘱咐他找机会近距离与这些人再接触,以期能发现一些独特的体貌特征。

目前来看,虽然一个嫌疑人也没有排查出来,但千雅的嫌疑也在慢慢降低,旷梭与千雅多少有过接触,不但对照片熟悉,而且千雅在几个影视公司进进出出,一直便是旷梭重点关注对象,没有特别指出千雅在视频中的可能存在,也算是反证了她不涉案的可能性。

陈天宇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忙了这么久,明明可以看到目标在哪,却偏偏无法靠近一步,这让他莫名产生一种无力感。

他伸手揉了揉睛明穴,缓解疲劳,这时耳边响起了怯生生的敲门声。

声音不大,他却感觉到熟悉,鼻翼里有一阵熟悉的香气,是依若来了。

陈天宇睁开眼,示意依若进来,他知道依若此时到来,必定也是为了千雅的事,作为最好的朋友,依若有所担心不难理解。

“依若,坐吧。”他轻声招呼道。

依若点点头,显然也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疲惫,所以只是默默坐下。

陈天宇微微一笑:“依若,你来找我,是不是为了千雅的事?”

“嗯。”依若神情有些恍惚,“纪屏姐没事吧?”

陈天宇见她还是老称呼,随口纠正道:“和纪屏原名千雅良子,她其实是个日本人,这个你清楚吧。”

“我知道。”依若欲言又止,“不过我叫习惯了。”

陈天宇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千雅的情况不太妙。目前所有的证据,都对千雅很不利,我们也犯愁着呢。”

依若支支吾吾地道:“四哥,有些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陈天宇淡淡地道:“关于千雅的吧,但说无妨。到了这个危急关头,不论是什么信息都指不定能派上用场,难道你们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吗?”

依若忙道:“我没有什么要刻意瞒你,只不过这些都是纪屏姐自己的私事,我作为她的好朋友和闺蜜,按理说是不方便透露的。”

陈天宇眼前一亮:“私事?……说来听听。”

依若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四哥,你们是不是以为和纪屏这个名字,是个化名呀?”

陈天宇坦诚地点点头:“嗯,我们都知道千雅的本名叫千雅良子,所以之前都一直没有认出她来,说来也挺有趣的。”

依若扑闪着大眼睛:“你们可能是弄反了,据我所知,千雅良子才是化名,而和纪屏的确是她的真名。”

“啊?!……”陈天宇确实有些诧异,“照你这么说,千雅并不是日本人?”

依若摇摇头:“纪屏姐的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中国人,纪屏姐大概也算半个日本人吧。”

陈天宇恍然大悟:“这么说千雅是中日混血,难怪她哪里都不去,偏偏选择了马帮这个地方。我之前也是挺疑惑的,你说她混迹于多数人的聚集区,这个很正常,可千雅却能在少数民族聚集区如鱼得水,这要是没有一些渊源,恐怕是很难做到的。……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

依若怯怯地问:“这件事应该跟案子没有多大关系吧?”她显然也生怕自己的隐瞒,对案件侦破带来阻碍。

陈天宇摇摇头,他立即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依若,虽然千雅的出身跟本案关系不大,但我有个问题却和本案有莫大的关联,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依若犹疑道:“什么问题?我知道的话一定不会隐瞒的。”

陈天宇凝重地道:“你认识上官丽吗?”

依若的反应并未达到陈天宇的预期,她的脸色相当平静。

“哦,你说上官丽啊,她好像也是纪屏姐在日本时的朋友。”依若补充道,“纪屏姐这次回国,好像也是为了她而来的。”

“为了上官丽而来?”陈天宇强压住内心的诧异,“能具体说说吗?这个上官丽现在哪里?”

依若的表情有些怪异:“纪屏姐说,上官丽已经死了。”

“死了?!”陈天宇瞬间沉默,他隐隐猜到点什么,却等待着依若的标准答案,这或许才是本案的症结所在。

依若脸色平静地点点头:“嗯,纪屏姐说,上官丽以前也是演艺界的当红花旦,只不过下场很凄凉,她被业内人士骗得倾家荡产不说,还为了心爱的男人殉情自杀,最可悲的是,她最爱的男人事实上只是玩弄了她的感情,最后还无情地抛弃了她,让她自生自灭……纪屏姐和上官丽是相依为命的好朋友,她这次回国就是来寻仇的,她要为自己的好朋友报仇雪恨!”

陈天宇屏住呼吸,继续问道:“那千雅有没有跟你谈起,她的复仇计划?”

依若果断摇头:“没有。虽然我们感情很好,但这些事我真的不方便打听。”

她忽然急道:“四哥,纪屏姐心地善良,虽然她嘴里说是要复仇,那也一定不会杀人的,你要相信她呀……”

陈天宇决定吓唬她一下:“依若,现在不是我相不相信的问题,问题是她已经杀了人,况且,真要报仇雪恨的话,除了杀人,怎么才能算得上报仇呢?”

依若果然满脸愁容:“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纪屏姐经常跟我说,她要把这群生活在繁华都市里的恶魔,一个个绳之于法,把他们的丑事公之于众,让他们身败名裂,再也不能冠冕堂皇地继续当伪君子!”

陈天宇盯着依若的眼睛,仿佛要望进她的内心深处,依若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他一字一顿地道:“你的心上人肖肃,是不是也在为千雅做事?”

依若目光闪烁,她试图逃避陈天宇的目光,却怎么也躲不开。

“我,我不知道……”过了一会,依若才下定了决心,她从包里摸索出一张揉成一团的小纸条,战战兢兢地递给陈天宇。

陈天宇大喜过望,他迅速展开了这张纸条。

上面简短地写了几个字:千万保密,我很快就能帮你找到肖肃了!

没有落款,但看得出来,这是千雅的字迹。/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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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牛大炮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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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若前脚刚走,牛潢导演便找上门来,这确实有些出乎陈天宇的意料。

牛大炮依旧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进门就撩了一下长发,一股浓重的馊味差点让陈天宇没忍住,他只能咳嗽两声,免得打出个喷嚏来。

“听说你是千雅的领导?”牛大炮的嗓门很大,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打听到了陈天宇的办公地点。

“您请坐。”陈天宇突然觉得有点可乐,他站起身伸手与牛大炮握了握,这家伙力气还不小,握手不甘不愿。

“别来这些客套,跟我说实话吧,他们把千雅怎么了?”牛大炮开门见山。

陈天宇苦笑:“我暂时也没消息。”

牛大炮灯笼般的大眼一瞪,不客气地道:“你这领导怎么当的?”

陈天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只好无奈道:“牛导今天找我有事?”他见牛大炮没有坐下的意思,也便直言快语了。

牛大炮再次撩了撩长发,他还挺聪明的:“看来你知道我是谁,那就好办了。”

“嗯。”陈天宇点点头不否认,现在北亭的身份肯定是早已公开了。

牛大炮拿起桌上的水壶,自己倒了一杯水,鼓嘟一声喝下,看起来实在不是什么讲究人。

“我来这是想给你讲个故事的,有兴趣听听吗?”牛大炮打了个水嗝。

陈天宇自然求之不得:“您请说。”

牛大炮看了他一眼,问:“你知道千雅跟我的关系吧?”

陈天宇微微颔首:“略知一二。”

“那你知道我跟千雅师傅的关系吗?”牛大炮再问。

陈天宇哑然失笑:“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那好。”牛大炮自顾走到沙发上坐下,轰然坐下后翘起了二郎腿。

“那我花点时间给你捣鼓捣鼓!”

陈天宇连忙坐了下来,凝神倾听,这家伙表情都写在脸上,他的信息应当是有些用处的,至少不会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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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炮开口就是句粗话:“奶奶的熊,这群王八蛋,我好不容易求来的人才,他们就这样给我送牢子里去了,我xxx个b!”

他已经第二次说“他们”两个字,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满、愤怒和抱怨。

陈天宇微微一笑,他没有出言打断牛大炮的话头。

果然,牛大炮自说自话:“千雅的师傅,在日本隐居也有几十年了吧,好不容易把千雅培养成人,习得一身好武艺,总算是后继有人了吧,这下可好,折在我手里了。说千雅杀人,也是当老子瞎了!”

“他们自己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谁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还杀了他们的人,也亏你们这些警察猪脑子,能不能擦亮眼睛看清楚,谁才是人,谁才是鬼?”

陈天宇笑笑,仍旧没有问“他们”是谁,只是道:“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此山中,牛导不必太过激动。每个人都有杀人嫌疑,我们调查案子肯定要一视同仁,千雅也不例外。”他实在是不嫌事大,就要火上浇油。

“激动?!我能不激动吗?你别给我打官腔,不管用!……你说老家伙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送到我手里,我豁出这条老命也得跟你们讨个说法。其它几个不成器的徒子徒孙全是吃干饭的,谁来继承老家伙的衣钵?我这电影还怎么拍?”牛大炮果然一点就着。

陈天宇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牛导的意思是,千雅和她师傅其实是父女关系?亲生女儿?”

“可不是嘛,有什么问题?”牛大炮牛眼爆瞪,恶狠狠地看着陈天宇。

陈天宇微微一笑:“没有问题。不过我想问一下,千雅从国外千里迢迢回来,你是如何确认她身份的。”

牛大炮也不说话,只是从兜里掏出一个物件,甩手丢在陈天宇的办公桌上,发出重重的一声撞击。

陈天宇拾起,入手还挺沉,看上去像是块令牌一样的金属器件,他抚摩了一下表面,还挺光滑,正面阳刻着一个颇大的“忍”字,看金属的色泽和包浆,年代相当久远。

他故作不解:“这是什么?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牛大炮嗓门再次大起来:“这是忍者赦令,你好好查查历史,失传几百年的东西,做得了假吗?实在不懂百度一下就清楚了。”

陈天宇不说话,他只是用手感受着老物件的润泽,他不怀疑这块令牌的真假,而是在想别的事。

许久他才道:“你说千雅的师傅还有其它几个弟子?”

“都是饭桶,不说也罢。”牛大炮有些不耐烦地道,“这些人都知难而退了,全都不是那块料,烂泥扶不上墙。”

陈天宇冷静地道:“上官丽是不是千雅的师姐妹?”

牛大炮显然一愣:“那我不知道。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女人?”他看来认识。

陈天宇再次微微一笑:“这个上官丽是天下传媒的元老了吧,她跟现在的董事长石聿是什么关系,跟大王又是什么关系?天下传媒的启动资金是哪里来的,董事会还有多少人跟上官丽有关系,他们是否还在位?”

牛大炮突然沉默了,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我只关心千雅的事,其他事我一概不知。”他有些像是在咆哮。

陈天宇可不想放过:“可是公司里有人说,千雅就是上官丽,请三思。”对于牛大炮这种阅历丰富的公司元老,他只需一点便透。

牛大炮只是面色森冷地道:“笑话。”

陈天宇盯着他,缓缓道:“我现在确实很想听听这个笑话。”

“上官丽早就死了,千雅也完全不可能是上官丽,我见过上官丽……你想知道什么?千雅怎么可能会跟死人有什么关系?”牛大炮的音量小了很多,他显然有些顾忌。

“我听说这个上官丽每次出现,都是乔装打扮,难道你见过她的真面目?”陈天宇不得不揭破他。

牛大炮一愣:“真面目,这倒是没见过,不过我常常看到她,不可能连千雅和上官丽都分不出来。”他似乎也才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口说无凭。

陈天宇追问:“我想知道,这个上官丽究竟是怎么死的?”

牛大炮坚定地摇头:“没人知道,应该算是失踪吧,她把公司弄得乌烟瘴气,肯定是呆不下去的。至于她具体是怎么死的,或许只有石聿自己清楚。”

陈天宇嘴角扬了扬:“上官丽跟石聿是什么关系?这个方便说吧。”

“还能是什么关系,狗男女关系呗。”牛大炮倒是直言不讳,“不过上官丽人尽可夫,做的事更是猪狗不如,不提也罢。”

陈天宇看着他,心想让这样一个粗人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定然是极为不光彩的,再联想到天下传媒的发家史,他大概也明白了牛大炮的难以启齿。

牛大炮有今天的名声和地位,跟天下传媒的东山再起肯定不无干系,让他讲东家的丑事,不等于揭自己短吗?

不过陈天宇今天必须得到一个答案,所以他也冰冷地道:“要救千雅,就要告诉我石聿和上官丽靠着什么发家,除此别无他途!”

牛大炮脸色灰白,半天才憋出四个字:“情s暗网。”/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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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重大转机 一

刘紫辰急匆匆地领着古娜来找陈天宇,看她的样子,有些忧心忡忡,又有些许的兴奋难耐。

这些天知道千雅被逮捕,涉嫌杀人,刘紫辰也是心急如焚。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古娜,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够刺探到内部信息,恐怕非古娜莫属了。古娜刚开始的确有些犹豫,她跟千雅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她冒险取证?

况且此时的天下传媒总部,肯定是龙潭虎穴,叫她一个业余的“女飞侠”如何接近?当然,她还有其它的顾忌,只是没有说出口,试想,古娜作为天下传媒的员工,没有特别重大的理由,让她背叛东家,似乎不得不考虑工作能否保住的问题,她毕竟只是寄人篱下的生活制片。

但经不住刘紫辰再三恳求和多次谈心,深明大义的古娜最终还是答应去试试看,不论结果如何,至少算还北亭一个人情吧。

刘紫辰当然不可能让古娜一个人,去冒如此大的风险,她安排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尽可能地将守护石聿的这些人手引开,这个人自然非万永坤莫属,他已经有过经验,身份虽然已经暴露,但伪装成杀手却还可行。

她又安排了一个障眼法的伎俩,让旷梭用他的奇幻之术为古娜开道,这虽然听上去有些“鸡鸣狗盗”之嫌,但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实在也无可厚非。

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尽可能不让古娜因此丢了工作。

最后就是刘紫辰和沈明月两人亲自出马了。

让别人去冲锋陷阵,而自己躲在后边看热闹,她没有这样的习惯,况且自己两人作为《美人鱼》的主演,票房惨淡去找老板负荆请罪,理由也还算充分,至少石聿不至于不接待。

这番配合下来,即便古娜拿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至少安全无虞,最多控制住石聿,亮明身份,背个非法取证的处理,但如果不趁机搜集物证,假以时日,石聿等人必定能够做到天衣无缝。

出其不意、火中取栗,就是刘紫辰目前能想出的最好办法。

之所以没有和陈天宇商量,也是清楚他也站在了悬崖边缘,倘若知道刘紫辰孤身冒险,陈天宇定然会阻止,此时真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北亭不应该束手待毙,这是刘紫辰唯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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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宇皱了皱眉头,他看了看面色微红的刘紫辰,再看看颇为狼狈的古娜,大概也猜出这两人做了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不说话。

刘紫辰笑了笑:“别唉声叹气的,你倒是问问古娜给你带来了什么?”

陈天宇没有太多高兴的表情,只是道:“你们又去石聿府上扫荡了?”

刘紫辰乐道:“嘻嘻,对呀。”

陈天宇无奈:“石聿会有这么蠢,还留好东西给你们?”

古娜闻言也笑起来:“有时候,自大很容易马失前蹄,何况石聿向来自命清高。这回他联合神鹰侦探社,给了你们北亭致命一击,我猜他在背地里已经开过庆功会了吧。紫辰姐神机妙算,又果断出击,石聿不着道才是真的没有道理。”

陈天宇讶道:“这倒是很有可能,你也算是天下传媒的老员工了,对于石聿定然也有相当的了解,难道你们这回真有重大收获?”

古娜撇了撇嘴,不客气地道:“了解算不上,但这个人也算是典型吧。自负、霸道,万花丛中过、片草不沾身,你想想他会是怎样的人?如果没有点底气,他无论如何是做不到今天的家业的。”

她显然也不是个啰嗦的人,见话已说开,她便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本小册子,随手划拉几下,发出猎猎的声响。

“瞧,这就是我们几个通力合作下的斩获。”古娜面露得色,她也是藏不住的人,没有任何谦虚的意思。

陈天宇接过,发现这个小册子虽然不是很精美,但是内里却贴着密密麻麻的便笺,他简单看过几张后,便皱起了眉头。

刘紫辰解释道:“这是古娜在石聿家中发现的。表面上,我让永坤去小区骚扰石聿,然后我又带着明月去与他见面,九道和古娜就借机对他家里进行搜索。我本来以为石聿会随身带着重要的东西,但古娜说,别看石聿不经常回家,但他真正的后方基地或许是自己的家,这个人做事往往出人意料。果不其然!”

古娜倒是显得很平静:“我家老板喜欢玩狡兔三窟,他住在酒店里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实他的家里才是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陈天宇讶道:“这话怎么说?”

古娜道:“我们都小看了石聿的那个保姆,这个女人,很可能是他身边最厉害的保镖,不过很走运,我们去的时候,这个保姆并不在家。”

陈天宇看着她没说话,他知道古娜藏不住话。

果然,古娜撇了撇嘴:“我们在她的屋里发现了不少专业器材,都是各种侦听、探测、防护、应急的器材,甚至还有些不太起眼的武器,这种东西只有高手才能使用。”

陈天宇点点头:“这点我还真没想到。”

刘紫辰在旁补充道:“我嘱咐九道尽量不去动屋里的东西,而且为了躲避屋内的监控,他也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差点就功败垂成。”

陈天宇低头看着手里的便签本,略感担心地问:“你们拿走了这个东西,难道就不怕石聿有所警觉吗?”

古娜笑道:“这只不过是随手放在屋子里的东西,看得出来,石聿对他的这个后院很放心,所以并没有特别设防,屋里还有些上锁的抽屉,我们也一一看过了,没什么特殊的东西,所以最后决定不动它。”

陈天宇并没有因此小瞧这个册子,他略作思索后才道:“虽然这只是随手放置的东西,可从磨损的程度看,却是个常用的记录本。”

他快速地翻过直到最后一页,才恍然道:“这本原来是已经用完的。”

古娜得意地打了个响指:“答对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重大转机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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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宇微微一笑:“你还挺聪明的。嗯,这些数字……”

“会是什么意思呢?”他仿佛自言自语。

古娜耸了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不是你们大侦探的活吗?……对了,这东西有用吗?”

陈天宇没有犹豫地颔首:“当然有用,可能还非常关键。”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认真地琢磨着每张便签上的数字:,,,,,,,,,,,,,,,,,字符。

便签总共有160多张,几乎每张陈天宇都仔细看过,但这些数字显然毫无规律,陈天宇使劲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感觉有些头疼。

刘紫辰在旁道:“我和古娜都认为,这大概是密码之类的。”

陈天宇没有说话,他想了想:“呃,九道怎么说?”

古娜再次撇了撇嘴:“嘻嘻,他说能全部背下来,其它就看不出毛病了。”

“这家伙。”陈天宇忍不住笑起来,“真是这样的话,你们何必把它带出来,让他誊写一遍就好啦。”

古娜一愣:“什么意思?”

刘紫辰瞧着陈天宇促狭的表情,她早就明白了:“天宇逗你玩呢,九道肯定是记不下来,才会让你把原件带回来的。”

古娜翻了个白眼,嗔道:“这个人看上去老实巴交,其实也挺老奸巨猾的呀!”

陈天宇轻轻摇头:“连九道都记不下来,说明这些数字确实毫无规律,很可能原本就是乱码。”

“乱码?!”两位女士都瞪大了眼睛,石聿写了慢慢一册子乱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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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梭走进来时,陈天宇还在埋头研究那一堆数字。

“四哥。”旷梭低声唤道,陈天宇却毫无反应,只是皱着眉头。

旷梭只好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静静等待,他不想去打扰四哥的苦思。

过了半晌,陈天宇似乎察觉到屋里来了人,抬头一看。

“九道?你来得正好。”他欣喜地道。

旷梭微微一笑:“四哥在研究什么呢?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可是很少见。”

陈天宇斜乜了他一眼:“你给我弄了这么一大堆无序的数据,可真是愁死我了……石聿这家伙,难道有什么数学怪癖?”

旷梭苦笑:“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而且我也搞不懂石聿想做什么。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随手涂鸦的,因为这些数字不但书写得很认真,而且便签纸也贴得整整齐齐,存放的位置看似随意,其实是例行办公的地方。以石聿的工作性质来说,不太可能做一些无聊透顶的闲杂事。”

陈天宇赞同地点点头,无力地仰躺在自己的沙发椅上,双手环抱脑袋。

“我猜了几种可能。一种就是密码,类似莫尔斯电码之类的东西,但有些数字根本就不符合组合规律,感觉不太像;另外一种就是金额,或许这是一笔钱的数额,可也有问题,几块钱难道也要记录?第三种可能是射频条码,但咱们都知道,条码的数字一般都是同样长度,这长短不一的,令人疑惑;第四种呢,这是一种特制的暗号,或许有另外一本相对应的说明条款……”

旷梭摇摇头:“我没有找到这样的说明书,翻遍了也没有。”

陈天宇开了个玩笑:“如果有,我相信你不会放过。难道石聿也是跟你一样的天才?可以记住整本说明书?”

“其实完全无规律的东西,或者单纯数字,我也记不住。”旷梭苦笑,“不论是环境、人脸、微表情、物品,这些多少有迹可循,我是采用图片、视频式记忆,说穿了并不难。而满满一页数字就跟一大堆相似的点一样,我的记忆图片会出现模糊,或者盲点,甚至盲区。”

旷梭说的是实话,不排除世上还有那样的天才,能够专门记点状物,但他显然不是,他也有自己的弱点。

陈天宇叹了一口气,没有谁是全能的。

“你突然来找我,不会是为了这些数字的事吧?”他随口问。

旷梭顿时来了兴头,他略显激动地道:“四哥,前些天你给我的那些视频,我好像有了一些发现。”

陈天宇眼前一亮:“是吗?那太好了!快跟我说说,发现了谁?”

没想到旷梭竟然无奈地摇头:“没有发现任何熟悉的人。不过我统计了一个数据,你看看。”他从兜里取出一页纸。

陈天宇接过来一看,好家伙,是一张涂得乱七八糟的草稿。

“这?”他苦笑。

旷梭指着夹缝里的一小段话道:“这是重点。”

他念道:“视频中,共有人员9名,其中男性6人,女性3人。男性分别编号a到f,女性分别编号小a到c,其中a出现1次,b出现28次,c出现3次,d出现3次,e出现2次,f出现1次;小a出现2次,小b出现1次,小c出现35次。总计有38个场景,27段视频……”

陈天宇脸色越来越凝重:“你的意思是?……”他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旷梭点点头道:“男性b和小c很可能是这个视频的主角。”

陈天宇仿佛自言自语地道:“这么说来,小c几乎和所有男性有染,而小a和小b很可能是临时被她召唤而来,而且除了男性b以外,其它几位男性也只是临时插足,或许是为了某种利益?”

“八九不离十。”旷梭赞同道。

陈天宇皱了皱眉头:“这个b和小c,难道就没有一丝丝特殊之处?”

旷梭无奈地道:“视频清晰度有问题,角度也有问题。基本很难判断出体貌、肤色、年龄、胎记等等关键信息……我的经验也欠缺……”他感觉老脸微赧。

陈天宇心底暗乐,他笑道:“收获已经相当大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他似乎心中一动:“这样,你帮我仔细选取最清晰的男性b图片5张,小c图片5张,还有小c和其它几个男性的组合图各一张,我好像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计划,嗯,很久没有冒险了。”

旷梭也没有问用途,只是点点头:“好,下午就能给你。”/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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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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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是陈天宇最关注的物证,虽然一直没有实质性突破,但他始终坚信,肖肃或许是用死亡守护了其中的秘密,那这个秘密有可能是谜底。

旷梭的发现恐怕还只是冰山一角,但随着调查的深入和逐渐的破冰,这种统计已然有了某种特殊的含义,不再是空洞无物的。

至少,视频里有着不为人知的复杂男女关系,这很可能是所有命案的导火索,可究竟还有什么玄机呢?

倘若,果真有一群人设好了陷阱,等着千雅上钩呢,那么,还有多少人隐藏在暗处蠢蠢欲动?陈天宇召集大家过来,就是想听听众人的意见,大家正在七嘴八舌讨论着。

刘紫辰的手机突然响了,她随手拿起接听,屋里暂时沉默。

“哦……哦……啊?……啊?……好的,我们马上去。”刘紫辰的声音忽高忽低,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特别响亮。

陈天宇皱了皱眉头:“怎么了,紫辰?”

刘紫辰微微一笑:“好消息,对方似乎露出马脚了。”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刘紫辰继续道:“七妹来电话说,明月想找的那个乔装女子出现了,而且现在就在花马街的金汶餐厅。”

大家都没有说话,陈天宇也沉默了,这确实是个重要的消息,但也是个奇怪的消息,谁这么大胆在这时候顶风作案?还是有了替罪羊,对手又开始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都有可能。

旷梭担心地道:“这会不会是调虎离山,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或者试图分散我们的精力?”

沈明月奇道:“咦,难道是有人跟踪我?金汶餐厅这个据点被发现了?”

刘紫辰担心地道:“神鹰侦探社擅长跟踪,他们盯上你完全是有可能的,毕竟他们对咱们的底细可谓一清二楚。”

她忽然自言自语道:“那咱们还要不要去看看七妹?”

陈天宇忙道:“去是肯定要去的。不管是不是对方的诡计,我们都要想办法弄清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现在肖肃这条线已经断了,乔装女子出没频繁也算合情合理,毕竟招募女星需要资历,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他又想了想:“我现在有些担心七妹的安危,一旦对方知道七妹为我们提供线索,恐怕会对她不利?”

看着陈天宇凝重的脸色,刘紫辰有些焦急起来,她对七妹可是感情相当深的。

“天宇,咱们可不能让七妹受到连累,更不能让她有危险……要不,我亲自去跑一趟?”刘紫辰的语气中透露出急切。

陈天宇连忙摇摇头:“远水救不了近火。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回个电话给七妹,让她不要再过问这件事……呃,就说我们已经知道情况了,但我们已经没打算继续深究……”他欲言又止。

刘紫辰会意地点点头,连忙拨打电话回去,七妹在那头只是说:“我也只是突然想到这件事,以为你们还关注呢。”

挂断电话,刘紫辰道:“交待好了,她应该没事。”

陈天宇没有接话,他自顾道:“对手的凶残,可能远超我们的意料,杀人对他们来讲只是家常便饭,七妹仍然不安全。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打算亲自去一趟丽江,不管那个女子还会不会出现,我们都不能再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要不我跟着你吧,免得七妹生疑。”刘紫辰想了想,“她整天没心没肺的,我怕她会拒绝你的保护,不当回事呢。”

陈天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也好,你和明月都跟我去吧,现在天下传媒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你们再呆在里边也不安全,不如把这条线撤收。”

他想了想:“九道,你让依若也撤回来,确保万无一失。”

旷梭赞同道:“一直让几个女孩冲锋陷阵,确实不妥,我马上去接她。”

万永坤忍不住在旁道:“这样一来,咱们岂不是彻底跟敌人失去接触了?……要不我去盯着天下传媒和皇朝影业,就算撕破脸也没所谓的。”

“不,别把豺狼虎豹逼急了。”陈天宇摆摆手,看来他也还没真正想好,只是出于避险的目的,迫不得已收缩战线,至于后续的调查如何开展,他有心另做打算,却苦无良策。

古娜突然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喂,你们是不是把我彻底忘记了?难道我是空气般的存在吗?”

陈天宇苦笑:“呃,你也不能去冒险了。”

古娜切了一声,女汉子的本色显露无疑:“我好歹是天下传媒的元老,他们还能拿我一个生活制片怎样?那些龟孙子都不想吃饭了吗?……再说了,我不敢说自己有多大本事,可自保完全不成问题,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你们想知道什么,或者说直接去拿什么证据,我保证能完成任务的!”古娜信誓旦旦地道,“早就看不惯那些人的嘴脸啦,这回绝对不能忍。”

刘紫辰连忙劝解道:“古娜,你并不是我们北亭的人,让你孤身犯险不合适。而且要是惹恼了对方,他们可是毫无顾忌的。”

古娜再次切了一声:“难道我还会怕他们不成?”

“这些年忍气吞声,还不是为了图口饭吃。要不是我性格大大咧咧,就照着他们把我雪藏这么久,我早就得跟他们翻脸。”她顿了顿,说出了心里话,“卓虎把我害得这么惨,以前我以为只是他人品不好,其实罪魁祸首在于整个行业混乱,是个人进了这个圈子,都会变成卓虎那么坏,我这么惨。”

大家都不吭声了,她说的的确是事实,无可反驳。

陈天宇叹了一口气:“你能认识到这点,实在不容易,多少女孩自怨自艾,还在感叹时运不济、命运不公,却不会去想背后的因果。”

旷梭撇了撇嘴:“可不是嘛,我看那个晓莉,至今还执迷不悟呢。”

万永坤突然道:“哼,我会想办法把她解救出来的。”

古娜诧异地斜乜了万永坤一眼,把他看得背后冒凉气。

“呦呦,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古娜毫不客气地道。

万永坤尴尬地挠挠头:“怎么可能?我是觉得亏欠了她,要是刚开始,我能够果断制止,她也不会堕入火坑。”

“笑死人了!”古娜戏谑地道,“你能阻止她飞蛾扑火?你是谁呀?”作为过来人,她有绝对的资格说这话。

万永坤顿时涨红了脸,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也的确有些虚,说实话,他对晓莉的情愫当真说不清道不明,也不是说他有什么想法,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说把晓莉当成了妹妹?

陈天宇见状,连忙解围道:“古娜说得没错,晓莉选择了今天这条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因为那是一种特殊的执念,一种畸形理想的寄托。不彻底铲除天下传媒这个毒瘤,定然还会有更多的无知女孩前仆后继,艳羡、效仿晓莉走红之路,那才是灭顶之灾。”

他似乎突然下定了决心:“古娜,难得你能把这件事看透,那我就放心了。从今天起,天下传媒那边,就完全拜托你了!”

古娜没有感到意外,只是郑重地点点头,欣然接受任务。/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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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可思议

去丽江看望七妹孟歌,只不过是陈天宇的一个借口,他还另有部署。

擒获乔装女子,势在必行!

不过这件事要秘密进行,只能寻求警方的协助了,光靠自己这么几条枪,能不能找到那个女子都得另说。女子突然在金汶餐厅出现,很快便会离开,又不能安排七妹跟踪,这么一来,等他们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陈天宇私下给管邵星去了个电话,要求外线警员锁死乔装女子的踪迹,这回绝不能让她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他有种直觉,这个女子很重要,或许她知道肖肃的死因,也或许她知道更多内情。他也顺便把这个想法告诉管邵星,让管局长高度重视。

管邵星很痛快地答应了,他正愁着没有突破口呢,这正中下怀。

提前做好了铺垫,他就连夜领着刘紫辰和沈明月赶赴金汶餐厅,今天看来是见不上七妹了,他没打算这么晚去打扰,只是去等警方的讯息而已。

如果警方没能盯上嫌疑人,那么就与七妹保持接触,陈天宇自己在本市,就不用担心七妹的人身安全了。

不出他所料,直到三人抵达目的地,警方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乔装女子敢公然露面,果然是有备而来,看来想逮住这只狡猾的兔子还真得费些心思了。

说不定最终还得仰仗七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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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以后,警方终于吭声了:没有发现北亭所述女子。

陈天宇也有些傻眼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七妹提供的信息有误,还是警方来得太晚?再或者对方有所警觉?

情况不太妙,他打算跟七妹见上一面,确认一下情报。

七妹对于陈天宇和刘紫辰的突然到来,又惊又喜。她很聪明,知道自己提供的信息很重要,不过比起见到故人,这件事只是从她脑子里过了一下,然后便叽叽喳喳地跟刘紫辰聊个不停。

趁着七妹喘气之际,刘紫辰连忙打听了可疑女子的情况,七妹说,这名女子仅在金汶餐厅呆了不到一顿饭的时间,中途还匆匆离开了几次,看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不太像是上厕所。

陈天宇没有说话,他在想怎么跟七妹开口最稳妥。

谁知七妹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你们是不是担心我做你们的线人,会有危险啊?”

刘紫辰轻笑道:“当然啦,这件事跟你又没关系,不参与是最好的。”

没想到七妹第一次收起了笑嘻嘻的表情,显得特别严肃,刘紫辰愣了一下。

七妹已经正儿八经地道:“维护社会治安,人人有责!”

陈天宇讶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家伙还挺有正义感。

七妹又道:“我可是花马街好公民。”

沈明月率先噗哧一声,她可忍不住,当场就笑了。

“花马街还真少不了你这开心果。”沈明月掩嘴笑着,“不过好公民就算了,你知道当好公民会有危险吗?”

没想到七妹还较真了:“我才不怕危险呢,如果不把坏人抓住,那才真的危险。”

沈明月不笑了,她知道这个每天乐呵呵的小菇凉,其实心里跟明镜一般。

刘紫辰笑道:“明月,你看看,七妹的觉悟可一点不比你低。”

“嗯嗯,确实。”沈明月大方地承认。

陈天宇皱了皱眉头,突然道:“七妹,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哪里?”他已经隐隐猜到什么。

“嘻嘻。”七妹调皮地笑笑,还吐了吐舌头。

刘紫辰吃惊地道:“啊?你去跟踪她了?”她也不傻。

七妹忽然放低了声音,靠近刘紫辰道:“我猜到这个人对你们很重要,所以……”她在刘紫辰耳边窃窃私语。

刘紫辰的神情从惊讶变成了凝重,又变成了感动,最后眼眶都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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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歌已经在这里守了两天,她时不时地看一眼对面的出租屋,感觉手脚有些发麻,但她没有丝毫放弃或者离开的想法。

两天来,那个女人进去后,就没有再出来,她不敢随便打电话,怕被人偷听去,只是用社交软件不停地发送定位,她相信七妹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过,还要在这里坚守多久,那个女人会不会突然离开,她很担心,七妹也没有给她回复任何信息,差点把她急死了。

至于工作什么的,早已被孟歌抛之脑后,她有种神圣感,更有种莫名的激动,属于她这个年龄特有的激动。

或许这回,她能立个大功呢!

七妹终于回了第一条信息:再坚持一会,我们来了。

孟歌喜出望外,两天的挨饿受冻似乎看到了尽头,她使劲搓了搓手,然后重新把小手插进棉衣口袋里,轻轻跺脚。

出租屋的门突然开了,一个裹着厚衣裳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看不清脸,甚至外形轮廓都显得臃肿。

是个女人,孟歌的直觉告诉她。

孟歌忍不住一惊,难道这个女人要跑了?糟糕!

乔装女子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路人后,也慢腾腾地往外走,这可把孟歌急坏了,她还算理智,跟上去之前发出一个定位,然后每隔五分钟再发一个定位,试图将自己的活动轨迹标绘出来。

走在前面的女子忽然加快了脚步,就在孟歌低头发位置时,女子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大吃一惊,连忙快步小跑起来。

虽然没有下雪,但她穿着服务员的劣质鞋,不免还是发出了一些响动。

孟歌心想,距离这么远,对方应该不可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但她错了,走在前面的女子忽然放慢了脚步,虽然没有回头,但女子应该是察觉到了异常,孟歌心急如焚,没有发现这个情况,所以两人的距离瞬间便缩小了。

乔装女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的手里握着一件冰冷的器物。

“你在跟踪我?”冷冷的声音突然在孟歌耳边想起,深更半夜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没,没……”一贯口若悬河的孟歌第一次显得结巴。

“哼!”乔装女子鼻翼动了动,她的目光森冷,从有色眼镜里直射出来,盯着惊慌失措的孟歌,半天没有动静。

孟歌灵机一动,她缩了缩脖子:“我着急回家,麻烦你让一让。”

不远处的女子动也没动,孟歌本想绕过去,但现在两人正好走在一条小巷里,她还真不好闪避。

孟歌迟疑了一下,伸手悄悄在手机里点了一下,然后硬着头皮小碎步地向女子接近。

出乎她意料的是,乔装女子居然主动向旁边闪了闪,示意她快点。

孟歌这下不好再磨蹭了,她稍微地加快了脚步,就在刚刚经过女子身旁,侧身对着女子时,一种危险的警兆不期而至。

她凭着本能转身想逃走,但脖子倏地吃紧,好像被人扼住了脖颈,呼吸都有些困难,乔装女子本来就比她高,出手便勒住了她的脖子,孟歌感觉气血有些受阻,动脉搏动的声音轰轰作响。

只听耳边沙哑的低语又响起:“说,谁让你来跟踪我?”

孟歌强忍住恐惧,一句话也没有吭,不过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见她没有反应,乔装女子掏出一件冷冰冰的东西,直接架在了她的咽喉处:“不说你知道后果吗?”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乔装女子似乎也在喘息,她的手颤了颤,刀锋在孟歌的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

孟歌的呼吸都快停止了,这人要杀了自己吗?

她抿着嘴,虽然控制不住身体筛糠死的颤抖,却还是一言不发。

乔装女子的手又用了几分力,然后忽然不动弹了,就这样僵持了大概五分钟,始终没有动静。

孟歌渐渐回过神来,她差点想回头看看对方什么意思。不想此时乔装女子更加诧异,她的手竟然动不了了,怎么回事?

有一只强壮的手扣住了她的肘部,令她的手臂暂时失去了知觉。

“谁?”乔装女子低声喝道,声音也在颤抖,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

稳操胜券的黄雀冷冷道:“是时候该显露原形了吧?上官丽!”

乔装女子打了个寒颤,她手中的匕首骤然坠落,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紧接着,女子脸上的有色眼镜不翼而飞,围巾里露出了一张吹弹可破、白皙粉嫩的小脸,充满着茫然和惊恐。

“咦?!怎么会是你?”从天而降的万永坤登时愣住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北亭奇案》,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庐山真面目

揭开神秘女人面纱后,万永坤足足愣了有十秒钟。

怕什么来什么,这句话真叫灵验。

孟歌惊魂未定地逃离了神秘女人的掌控,看见万永坤张大了嘴,一副大猪哥模样后,怯生生地问:“请问,你是北亭派来的人吗?”

“哦,对。”万永坤这才回过神来,他竟然同时松开了捏紧神秘女人的手。

神秘女人脸色苍白,她并没有借机逃跑,因为她知道自己跑不了,因为她是——姜筱莉!

万永坤半天才转头问孟歌:“你没事吧?”

孟歌眼眶一红,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头还在,她连忙摇摇头:“我没事……这是你要找的人吗?”她用手指着晓莉,确认一下自己的任务是否完成,这可是拿命换回来的。

看到万永坤缓缓点头,孟歌这才虚脱般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的后背突然被冷汗浸透了,刚才太过紧张,反而没空流汗。

晓莉一直缄口不言,她当然认识万永坤,也很清楚他的身份。

万永坤也没问,三个人就这样僵立在原地,直到陈天宇等人赶来——这还是孟歌见情况异常,又机警地发出了定位才把他们顺利召来。

见到晓莉和落地的匕首,七妹率先尖叫了一声,然后拥着孟歌,关切地问这问那。刘紫辰也感觉到惊诧,她心说:这怎么会是我们要找的人呢?

只有陈天宇毫无惊讶的意思,他盯着晓莉道:“你就是上官丽?”

见到陈天宇,晓莉终于恢复了镇定,她冷冷道:“什么上官丽?我怎么可能是上官丽,我叫姜筱莉!”此时,她看上去并不是特别慌张,或许站在面前的都不是陌生人。

“姜筱莉,上官丽……晓莉,小丽……”刘紫辰小声嘀咕道,“原来这都是同一个人。”

晓莉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只是揉了揉手肘,已经没有那么麻了,这样做只不过掩饰内心的高度紧张。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晓莉突然说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万永坤突然冷喝道:“不可以!”

他的语气凌厉,显然带着别样的怒火:“意图行凶还想一走了之?你当杀人是儿戏吗?”

晓莉面无表情地道:“全都是误会,我根本没想杀人,只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万永坤登时被噎住了,拿刀架在别人脖子上正当防卫,这是哪门子道理。

刘紫辰瞥了陈天宇一眼,她的目光里也有些许诧异和问询。

陈天宇居然淡淡地道:“晓莉说得没错,这的确是正当防卫……晓莉,你现在可以走了。”

“四哥?她……”万永坤满头雾水地喊了一声。

陈天宇没有回应,晓莉冷冷地瞥了万永坤一眼,俯身拾起落地的手提包、眼镜,她又气定神闲地整了整凌乱的衣衫,这才慢悠悠地走了。

对于那把躺在地上的匕首,晓莉连正眼都没有瞧一下。

等到晓莉的背影即将消失,陈天宇才给万永坤使了个眼色:“跟着她。”

万永坤瞬间回过神来,他连忙点点头,脚步飞快地追了上去,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但脚步声轻得就像一只猫一样。

孟歌疑惑地望着陈天宇,七妹替她问道:“陈哥,这是什么意思?”

陈天宇没有说话,他的眼神不断闪烁,看样子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刘紫辰替他回答道:“天宇这是放长线钓大鱼,你们不必惊讶。”

七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孟歌却突然掩面哭了起来,她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可是差点就丧命了。

站在身旁的两个女人连忙上前安慰,陈天宇纹丝未动,他好像没有看见一般,如同一尊雕塑立在寒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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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后。

刘紫辰才问:“天宇,她真的是上官丽吗?”

陈天宇摇摇头:“无法完全确定,还需要更深入的调查。”

“你让永坤放走她,就是要核实她的身份吗?”刘紫辰也一知半解,如果只是这个目的,扣留住晓莉也能得知答案。

陈天宇终于解释道:“就算她真是上官丽,那她也不是幕后真凶,咱们只有通过她来顺藤摸瓜,才能揭破最后的真相。”

“可是她刚才,真的想杀了孟歌。”刘紫辰忍不住道。

陈天宇果断摇头:“不可能。”

刘紫辰奇道:“为什么?”

陈天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戴上手套,从布袋子里掏出一把匕首,不用看,这是晓莉用的那一把。

“这是一件路边摊的工艺品,并没有完全开刃,只有刀尖能伤人。这种武器只不过能吓唬吓唬人而已,用来杀人的话,可能还比不过一把普通的水果刀。”他用手指轻轻掠过匕首的锋面,丝毫没有喇手的感觉。

刘紫辰还是奇道:“你那么远就看出匕首是工艺品,千里眼啊?”

陈天宇摇摇头:“没有。我是感觉不太对劲,所以赌一赌,直觉告诉我,晓莉当时非常恐惧,她的反应完全不像是一个冷血的杀人凶手,反而像是一只极度受惊的兔子。”

刘紫辰轻笑道:“咳,你什么都看得出来。小心别被漂亮女人的伪装骗了。”她显然只是开个玩笑,不过也是一种提醒。

陈天宇点点头:“若是换作平时,我是绝对不会放她走的,但现在情况非常微妙,我愿意做一次大胆的尝试。”

刘紫辰认真地分析道:“其实说晓莉就是花马街那个神秘的乔装女子,我事后想想并不太意外。你想,我们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不正在跟肖肃秘密碰头吗?既然肖肃是星探,她帮着做事也合情合理。”

陈天宇点点头:“你继续说。”

刘紫辰接着道:“在我们抵达丽江前,晓莉在做什么,我们并不知道。很显然,她并不是刚刚毕业,而是到处找工作,从年龄上分析,她毕业可能也有一年多了吧。这段呆在丽江的时间,她出没于花马街赚点外快,引新人入行,并不稀奇,也不算违法,最多叫做灰色收入吧。对于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来讲,丛林法则恐怕是第一位的。”

陈天宇慢悠悠地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完全不可能是天下传媒的原股东上官丽。你别忘了他们印象中上官丽的手段!”

第一百三十三章 插翅而飞

刘紫辰不以为然道:“我可不这么认为,你别看人年轻就妄下判断呀,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创业还分长幼?现在的女孩子也早熟得很,如果晓莉上大学前,就参与了天下传媒的崛起,你可别忘了,天下传媒的元老们,也同样没有见过上官丽的真面目,那么对于上官丽的年龄完全可能毫无概念。”

“十几岁的小姑娘,和几十岁的大妈,打扮打扮你分得出来?”

陈天宇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

刘紫辰补充道:“我们不妨假设,上官丽离开天下传媒,正好是为了去上大学,如果假设成立,那些胡乱猜测的人真是要大跌眼镜了。”

陈天宇非常慎重地想了想,才分析道:“你说得没错。如果晓莉曾经化名上官丽,或者说她本来就叫上官丽,那么她的确很有可能,在十来岁时,便通过长期中介地下造星、非法x交易这些暗网活动,牟得暴利,进而与石聿狼狈为奸。”

“晓莉出现的几个地点,颇耐人寻味。包括她接触的几个人,如肖肃、胡文毅等,都和整个案子有所关联,所以,晓莉在理论上确实有充分的作案动机。我们之前忽略了她,完全是因为把她当作了保护对象,才会一叶障目。”

他没有再提上官丽照片的问题,因为证件照片实在太容易造假,何况当年联网信息系统还不完善,系统内留存一张漏洞百出的电子照片,太正常不过。

刘紫辰抿着嘴点点头,没有再发表意见,她显然还有疑虑,至少以目前证据链来看,相当牵强。

陈天宇紧接着分析道:“但问题恰恰出现在这里,倘若她真是上官丽,此时露面是不是有些前功尽弃啊?你别忘了,千雅还没定案呢。”

刘紫辰摇摇头,不太赞同道:“暗网不可能长期中断,为了利益铤而走险,这是大多数人的选择才对。”

陈天宇忽然问:“那你觉得晓莉有能力杀死肖肃、胡文毅,还有那个印度女人吗?”

刘紫辰想了想:“既然她那么擅长伪装,自然就会伪装成娇滴滴的样子。所谓人不可貌相,谁知道她的真实本领有多强?假装高明或许不容易,扮作楚楚可怜那就再容易不过了,这是漂亮女人的天赋技能。”

陈天宇苦笑:“你仍旧以为,我是被她的柔弱外表所蒙骗?”

刘紫辰白了他一眼:“谁知道呢。”不过她的语气里并没有太多真埋怨的意味。

陈天宇沉吟了片刻:“你说的不一定是事实,但却提供了一个思路。既然上官丽从来不显示真面目,那么她完全可能是任何年龄,任何相貌,任何身份……就像骤然见到晓莉出现在花马街一样,真上官丽的面貌定然会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

“你还是不相信晓莉会是上官丽?”刘紫辰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

陈天宇淡淡地道:“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我们已经被误导过好多回,现在确认她身份的唯一办法,就是看看石聿的反应了。”

“你想怎么行动?”刘紫辰不解地道。

陈天宇摇摇头:“还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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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莉突然失去了踪迹,就在万永坤的眼皮子底下。

原本还如同惊弓之鸟的晓莉,似乎察觉到异常,竟然跟万永坤玩起了心眼,就在她拐入某条巷子时,骤然脱离了万永坤的视线。

最让万永坤诧异的是,这条巷子竟然就是肖肃遇害的地方!

遍寻无果,他在群里发布了红色警报,一直潜水的许荆南条件反射般回复道:“快,快去男厕所看一看!特别留意通风口的灰尘。”

万永坤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依言检查了各处,并未发现丝毫痕迹,他本来还想去女厕侦查一番,正好有几个女子走了进去,他只能悻悻而归。再怎么样,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大摇大摆走进女厕吧。

所以他只好在外面等,并且选择了一个较好的监控位置,防止晓莉脱逃。

他坚信晓莉不可能凭空消失,或许此时还躲在女厕里。

但一直等到了天色昏沉,也没有看到晓莉出来,万永坤终于急躁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失手,目标只是一名弱女子。

他还没求助,许荆南主动发来了消息:“通风口上的灰尘,有没有伪造的痕迹?你绕到后面看一看。”

万永坤挠挠头,只是简短地回了信息:“看不出来。”

许荆南一时沉默了,确实,痕迹检验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完成的,但他现在人不在这里,只能回复道:“你在那等着我,我尽快赶过去。”

许荆南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黑,他拿着手电仔细检查,脸色凝重又充满疑惑,把万永坤也弄得一愣一愣的。

“喂,荆南,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万永坤有些不耐地问。

许荆南沉吟片刻后才道:“你不用守株待兔了,目标已经从这里脱逃。”

万永坤泄气道:“你这慢慢吞吞的,自然黄花菜都凉了。”

许荆南笑起来:“看样子,你刚刚给我发信息时,目标便已经离开,就算我乘坐火箭,也赶不上趟啊,真是……”

万永坤无奈道:“那怎么办?”

许荆南仿佛自言自语道:“虽然目标的确是从这里离开的,不过她的手法有些拙劣,你是一直紧盯着她不放吗?”

“我只是暗中盯梢,想看看她和什么人接头,怎么可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呢?”万永坤气道。

“那就怪了!”许荆南似乎陷入了沉思中,过了一会,他才指了指通风口道,“你不觉得那里的灰尘厚有数寸吗?”他当然是有些夸张的说法。

万永坤不解道:“我都跟你说过了,这些东西我根本看不出来。”

许荆南点点头:“那你还是赶紧回去和四哥汇报吧,杀死肖肃的凶手,应该也是这样逃离现场的。”

“你没开玩笑吧?”万永坤诧异道,“你说晓莉杀死了肖肃?”

许荆南舔了舔嘴唇,半天才道:“照目前来看,她恐怕有重大嫌疑!”

他补充道:“对手终于露出了一丝马脚,看来真相就要水落石出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久别重逢

管邵星的门被敲响,他颇有些诧异地说了一声“请进”。

很快,他就慌忙站起身来迎,来者可是稀客。

“社长亲自登门造访,实在是有失远迎呀。”我们的管局长非常客气,“你来我的地盘这么久,咱们也没能碰面,也没能尽地主之谊。”

李一亭跟他握了握手,淡淡地道:“老管,就别瞎客气啦。”

管邵星见他面色不善,大概也猜得到是为了什么事,不过他还是照旧给李一亭泡了杯茶。

李一亭自顾坐在沙发喝茶,他并没有着急说话,管邵星连忙递了一支烟。

李一亭终于开口道:“看样子,你的处境也不太妙呀。”

“还行。”管邵星不以为然地道,“就是上级派了个监察组蹲点,稍显拘束些,不过不碍事,主导侦破的依然还是我。”

他也看出李一亭无事不登三宝殿,开门见山道:“社长找我,有事?”

李一亭点点头:“嗯,我想尽快和千雅见个面。”

“怎么?高律师出面还不行?”管邵星自然知道高盛阳在两人间传话,他只是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李一亭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我还得当面问她才行。”

管邵星面露难色:“咱们是同行,你也知道这是违反规定的,不太好办呀。何况千雅目前有重大杀人嫌疑,若换成是普通案件,我破个例都没所谓。”

李一亭嗤笑道:“大概还是有人看着你,限制了你的权力吧?”

管邵星苦笑:“有这个因素,不过也不完全是这样。”

李一亭会意地点点头,他反问道:“你也认为千雅是杀人凶手?”

管邵星微微一愣,旋即叹道:“我也不好妄下判断,毕竟现在的所有证据都对她不利。何况,千雅本身并不是你们北亭的成员,你真的了解她吗?”

李一亭讪笑道:“你认为千雅是故意接近我们,然后瞒天过海?或者说她本来就是上官丽,只是机缘巧合被我们误认作千雅良子?”

管邵星许久没有说话,看样子,他的确有这方面的疑虑。

“从专业角度讲,你的说法其实是合理的。”李一亭坦然道,“不过从另一个方面讲,我并不认为她和上官丽有什么关系。”

“哦?”管邵星颇感兴趣地问,“说来听听。”

李一亭略作思索:“虽然我和千雅是数年后重逢,但第一直觉告诉我,这是我的朋友。我们毕竟接触过那么久,有些细微的言行举止,还是很难瞒过我的眼睛,这点你不否认吧?”

管邵星摇摇头:“你别忘了,千雅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忍者,伪装本来就是她的强项,你可不能简单从情感或者言行判断这个真伪。”

李一亭突然问:“你们查过上官丽这个人吗?”

“查过。”管邵星也没有隐瞒,“很有可能只是化名,信息系统内,暂时还找不到匹配得上的人员。”

他叹了口气道:“其实,千雅是不是上官丽,跟本案并没有太多的因果关系,我们也不可能因为某些怀疑来定案。所以上级指示,不要过多花费精力和警力排查,破案时间极其有限,线索也少得可怜。”

李一亭斜乜他一眼,嘲讽道:“你们是打算找个替罪羊吗?”

管邵星倒是没有太难堪,他苦笑道:“我们绝不会随意冤枉任何一个人,但人证物证俱在,你让我怎么翻案?……再说了,你们不也没办法证明千雅的清白吗?咱们彼此彼此。”

“你们现在掌握的,最多只能算是辅证,我说得没错吧?”李一亭毫不客气地揭穿他,“倘若真的证据确凿,我想你们不会拖到现在。”

管邵星沉默了,说起来,这已经属于保密范畴。

李一亭也只是冷冷盯着他,仿佛自言自语道:“我只想亲口听千雅说一句,她究竟是不是凶手。”

管邵星默默地掏出一只烟,套上烟嘴,使劲地啅了几口,他的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忽然站起身来,走进了套间内,那里是他的临时休息卧室。

“刷——”一件警服丢在了李一亭的手旁。

管邵星淡淡地道:“你重新上岗一次吧。不过,我只能领你到审讯监控室,剩下的,就看你们俩的造化了。”

“记住,一句话也别说。”他最后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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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内,千雅的神情低落,两位民警也显得无精打采。

看样子,审讯已经进行一段不短的时间,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近在咫尺的监控室内,一位面容冷峻的老者紧盯着屏幕,试图看出什么来,瞧他的警衔,比管邵星还要高上一两级。

即便管邵星领着一名警员走进了监控室,老者的目光也没有丝毫的转移。管邵星却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悄悄地指了指一个空着的椅子,示意李一亭赶紧坐到那里去。

李一亭知道那是技术岗,娴熟地落座,旁边的同事瞥了他一眼,也没有作声,虽然同在一个警局,但不认识的同事很多。

管邵星则默默地走到老者声旁,同样一声不吭。

监控中,一位警员走到审讯员旁,低声耳语了几句,审讯员点点头,这位同事便自行离开了。

过了一会,负责审讯的警员强打起精神问:“你再好好想想,有什么没交待清楚的,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千雅木然无回应,审讯员难得地补充道:“听说龙马病了,你不想早点回去看看它吗?”审讯员还装作摸了摸额头,偷偷做了个小动作。

坐在对面的千雅还没回过神来,监控室的老者已经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跟谁发恼道:“这问的是什么鬼名堂?啊?”

旁边的管邵星心里打了个哆嗦,这位领导是有名的暴脾气,眼睛里揉不进一粒沙子,他慌忙打圆场道:“可能是想旁敲侧击一下,各种方法都用一用。”

老者还没有发火,千雅的眼睛却突然亮闪了一下,她显然领悟到什么,并且拿眼睛扫了一下,当她眼神掠过摄像头时,审讯员突然伸了个懒腰,然后不易察觉地微微点了一下头。

千雅心中一阵狂喜,她已经清楚是谁来到了自己身边。

她低下头,掩饰眼中的喜色,也趁机在思考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她才慢悠悠地道:“警察同志,为了我家的龙马,我一定会把所有知道的情况如实交待。”她的声音很大,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一般,也让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管邵星尴尬地挠了挠头,他真生怕千雅露了馅,引起身旁老者的怀疑,不过看老者脸上的神情,仍旧古井无波,他才舒了一口气。看来,千雅的一惊一乍,恐怕不是第一回了。

李一亭握住鼠标的手一紧,他也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千雅吐字清晰,好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一般:“在交待之前,你们要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我的龙马。龙马的马槽旁,有一个存放饲料的喂养机,那里存放着它最喜欢吃的胡萝卜、地瓜、豌豆和土豆,里面有个土豆可能都已经发霉了。每当我故意不给它吃胡萝卜的时候,它就会用蹄子踢栅栏,有时候踢个三五下,有时候踢个七八下,我不给它吃地瓜时,它能踢六七下,不吃豌豆,它能踢四五下,不吃土豆,竟然能一直踢十二三下,但病了的话只轻轻踢一下……你说,它调不调皮?”

审讯员张大了嘴,目瞪口呆,不知所云。

“警察同志,它一定是吃不到土豆,才会病的。我爱我的龙马,它就是我的全部!我没有杀人,我也不是上官丽,请你们相信我,让我回家吧。”她猛地激动起来,两手呈握拳状,又像是举着什么,审讯员连忙摆摆手,示意她冷静。

李一亭的眼眶瞬间红了,一股悲怆之情涌上了心头,千雅,你如此聪慧过人,我明白你说什么,但我却并没能完全信任你……。

这时,老者在旁嘟囔道:“真是满口胡言!……咦,她这些话是不是意有所指,给我好好查一查!”他毕竟有着丰富的刑侦经验。

李一亭偷偷朝管邵星使了个眼色,管邵星连忙故作请示道:“厅长,我看这个女人精神有点不对劲,不如喘口气再审讯?”

老者冷冷地乜了他一眼:“你这个局长是怎么当的?不知道战机稍纵即逝吗,继续审讯!”

“是。”管邵星撇了撇嘴,忙应声道。

李一亭已经将8957867451(0)21这串数字牢牢记在了心里。

可千雅的夸张手势,又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这时,老者忽然道:“老管,北亭那些人还在追查这件事吗?”

管邵星微微一愣,他不知道老者这时候提出这个问题,究竟是几个意思,难道厅长发现了李一亭?

他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强作镇定地道:“呃,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本以为老者会发难,没想到老者只是满脸恼火地道:“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要不是有检察院几个老家伙罩着,我非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可!……一群草莽之辈、乌合之众!你得防着他们点,听到没有?到时候,检察院那边说三道四,咱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管邵星连忙点头称是,不过他和李一亭都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厅长还管不着北亭呀,这真是个好消息!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老狐狸(一)

石聿有一个办公室,不过这个办公室并不在酒店里,而是在公司大厦顶层。

这几天,他很难得地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一会低头沉思,一会站起来溜达两圈,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办公,还是想事。

或者……在等人。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距离上一次被敲响,大概有两年了吧,石聿心里叹了一口气。一直在酒店办公接待,公司里的大小事务他几乎从不插手。

石聿本来想说“请进”,但话到了嘴边,愣生生吞了回去。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裳,亲自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不认识,女的却面熟。

“你们好,请进来坐吧。”石聿的语气平静,也没有质询对方的身份,仿佛他等着的,就是这两个人。

陈天宇和刘紫辰进门后,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并且出示了证件,跟这样的高层人士对话,最好一切都正规些。

石聿亲自去泡了两杯茶,客气地道:“两位探长请慢用。”

他没有回到办公桌,而是在沙发上落座,茶几已经许久没用,他就顺手拿起软布擦灰。

陈天宇微微一笑:“董事长知道我们的来意吧?”

“大概知道一些。”石聿也报以一笑,“不过具体情况不是特别了解,是不是跟酒店里的那宗命案有关?”

“神鹰侦探社没有给你汇报?”陈天宇略带挑衅地道,他不喜欢这种表面上的客客气气。

“噢。”石聿好像才想起来,“自从命案发生后,我就跟他们解除了合作协议,所以他们现在已经不再为公司服务了。”

陈天宇虽然猜得到,但他依旧问道:“为什么?”

石聿似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太靠得住。你们也知道,我在业内虽然朋友很多,但得罪的人同样不少,有利益竞争嘛,很正常。之前我把安全守卫的任务交给了神鹰侦探社,只是我太高估他们,有人要刺杀我都没有提前获知,居然还让刺客得手,作为安全机构太不称职了。”

“所以我只好单方面解约,他们也没敢提出异议。”石聿风轻云淡地道。

陈天宇略带嘲讽地道:“这么说来,神鹰被贵公司及时解雇了。”

“算是吧,毕竟没有支付违约金。”石聿一副听不出来的样子。

陈天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顺便打量了一下办公室里的布设,这是个荒废已久的办公室,到处可以窥见陈旧和不常打理的痕迹。

“董事长不常来办公室吧?”他随口道。

石聿点点头:“影视公司跟其它企业不太一样,众多精力都花在了应酬上,具体事务我们有CEO主持。我在这里设办公室本来就有些多余,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会踏进这个门,让你们见笑了。”

“嗯,那倒是。”陈天宇顿了顿,“知道这个情况的人,有多少?”

“公司上下基本都知道。”

“那董事长落脚的酒店,又有多少人清楚位置呢?”

石聿又是一脸无奈的神情:“说来也是怪了,我住宿的酒店,基本上都是临时的,虽然都是高档酒店,但每次落脚不会超过三天,而且几乎每天我都会换个房间。我实在想不出来,刺客究竟是怎样寻到我的位置的。”

陈天宇乐道:“董事长为何要如此严密防范,这规格可比许多外国政府高官都严密得多。难道您已经知道有人要对你不利?”

石聿摇摇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是好的,这不是还百密一疏,令我险些丧命嘛。”

刘紫辰趁机插话道:“董事长是否知道这次刺客的身份呢?”

石聿避重就轻地道:“我听律师讲,刺客是一名潜入公司的卧底,具体情况警方还在调查,细节方面我就不清楚了。”

刘紫辰笑道:“董事长没有事后分析过,刺客会是谁派来的吗?”

石聿非常干脆地摇摇头:“我树敌太多,实在没有头绪,索性就不去费劲猜测了,猜也猜不出来。”

刘紫辰追问道:“董事长不想找到真凶?万一这次意外失手,这个仇家又派新的杀手来,您也不担心?”

石聿蛮不在乎地道:“我已经加强了戒备,谅他们也难耐我何,何况我现在回到公司办公,就更没人敢轻举妄动了。说起来,还是公司的安防监控系统更加齐备,以前实在太大意。”

刘紫辰试探道:“刺客就是上官丽,董事长会不会感觉惊讶?”

石聿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淡淡地道:“上官丽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做什么我都不会感到惊讶。”

“哦?”陈天宇饶有兴致地道,“我很想听听,董事长对这位前任董事的客观评价,越详细越好。”

石聿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但转瞬便克制住了:“我刚才已经说过,蛇蝎心肠、心狠手辣。这样形容她这个女人,我认为一点也不过分,几年前,我们的发展理念发生分歧,上官丽为天下传媒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卷走了将近60%的股份,差点造成公司的破产。”

刘紫辰率先发难:“难道上官丽一个人便占了公司过半的股份?那董事长怎么会是您呢?”

石聿苦笑:“这位女士果然细心,60%的股份并不是她一个人的,而是我们俩的,具体讲,我占45%,她占15%。这才让我火冒三丈,你说她卷走自己的股份,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还把我的也一并吃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紫辰一针见血地道:“她怎么有权限取走你的股份呢?”

石聿稍稍一愣,随即道:“当时我们的关系很好……不妨跟你们明说吧,我们俩类似于夫妻关系,这样应该很清楚了吧。所有的帐号密码,我都放心交给她保管,正所谓信任越多,仇恨越多,就是这么个商业道理。”

刘紫辰望了陈天宇一眼,这还真是个意外的收获。

她又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既然是她对不起你在先,那怎么说都应该是你报复她才对,为什么上官丽如此急火攻心,反倒孤身前来刺杀你呢?”

石聿的脸色第一次变了变,略微显得有些难看。

第一百三十六章 老狐狸(二)

刘紫辰问话时,陈天宇默默地在写着什么,此时他不动声色地,给石聿递过去一张纸条,石聿默默接过。

上面是一串数字:04095201068072501。

石聿皱了皱眉头,半天才疑惑道:“这是什么?”

陈天宇微微一笑:“董事长经常用这样的代码,怎么会反问起我来呢?”

石聿几乎没有犹豫地便道:“这绝对不是我用过的代码。”

“哦,你如此确定?”陈天宇不动声色地道。

石聿似乎反应过来,他有些恼怒地瞥了两人一眼,沉声道:“你们私下在调查我?你们在没有知会的情况下,侵犯了我的权。”

陈天宇笑了笑:“每个跟案件有关的人,都要接受警方调查。何况董事长是当事人,难道董事长认为应该免除这项义务?”

“咳咳。”石聿掩嘴干咳两声,暂时沉默,他略微掩饰了一下,“那倒不是。不过这些代码只是我私人的一些工作习惯,我还以为不会跟案子有关的。”

陈天宇没有理他,继续问道:“是否跟案子有关,我们自然会深入调查,希望您能够尽力配合,争取早日破案。呃,董事长从来没有写过这行数字?”

石聿把纸条撂在桌上,轻轻摇头:“没写过。”

陈天宇的嘴角扬了扬,他的心里已然笃定几分,说实话,这串数字不过是随手写的,他把自己的身份证号码胡乱调换位置,然后增加一位数字,就得出这一大串数字来。

至于李一亭获得的数据,他目前还不想暴露,防止打草惊蛇。

他再次出言确认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董事长是否能够写一个用过的代码给我?”

“这……”石聿一愣,“这么多数字,我怎么可能记得住?”

他不像撒谎的样子,陈天宇也就不再吭声了。

其实陈天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石聿使用了不大于18位数字的字符串作为小数点后的代码,否则不可能瞬间便看出,刚才那组胡编的代码有问题。

答案竟然是这样简单,这些日子差点猜白了头。

屋里的气氛略微有些沉闷,刘紫辰趁机道:“我听说董事长家里有个私人小金库,是否属实呢?”这其实是李一亭的猜测,他想到了千雅说的马槽。

没想到石聿竟然大方地承认道:“没错。难道这个你们也要调查?”

他略带讽刺地道:“你们不去问凶手为什么要杀我,却来这里刺探我的,是不是有些不太专业啊?”

刘紫辰不慌不忙地道:“正是嫌疑人告诉我,她掉落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位置就在您的小金库内。”真使起手段来,她丝毫不会比陈天宇逊色。

“这?!”石聿诧异道,“凶手这样说的?”

刘紫辰点点头:“我们现在没办法给嫌疑人定罪,正是缺乏直接的证据,不知道董事长愿不愿意行个方便呢?”

石聿直接装糊涂:“什么方便?”

刘紫辰干脆利落地道:“让我们到小金库内寻找一下物证。”

“那怎么行?!”石聿脱口而出,“这虽然是我个人的金库,但也是公司商业机密,怎么能随便搜查。你们有搜查证吗?”

陈天宇突然插话道:“难道董事长不想知道嫌疑人为什么要杀你?”

“难道?……”他故意拖长了声调,“小金库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石聿似乎突然反应过来:“凶手为什么会主动交待这件事?”他冷冷地盯着两人,目光很是不善,试图戳穿谎言。

陈天宇不慌不忙地道:“据嫌疑人交待,这个小金库,并不是只有您一个人可以打开吧?”他的话半真半假,其实只是推断和猜测,更多的还是试探。

石聿眉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半天才道:“没错,这个金库,上官丽也可以开启,当年我们有个约定,这个小金库属于共同财产,而且专门设置了双重识别,谁也无法更改。”

陈天宇意会地道:“这可能就是你们合作的条件吧?”

“她那种女人,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怎么肯轻易出手呢?”石聿的语气中例行地带点自嘲或者嘲讽的意味。

陈天宇淡淡地道:“这么说来,你家里如此戒备森严,也是为了提防上官丽私自入库喽?”

石聿下意识地瞟了刘紫辰一眼,他是个聪明人,此时已经对上次偶遇刘紫辰的原因,心知肚明了,既然无法藏私,他也就没打算隐瞒了。

“没错。她既然能够卷款一次,不排除卷款第二次。”石聿恨恨地道。

刘紫辰讶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再重新开设一个新的金库呢?”

石聿脸上的怒容更甚:“且不说一个金库的造价不菲,便是公司鼎盛之时,也感觉吃力,何况现在这个市场行情。再说了,我也想不到这个女人狠毒如斯,卷款我不跟她计较,如今竟然想要我的命……”

“哼,我算是瞎了眼,惹上这样的女人,算我石聿倒霉。”石聿眼中射出一道凌厉的电光,刘紫辰都不禁心中一颤。

那种怨毒,显得非常诡异,作为女人,刘紫辰感觉这种隐藏压抑的情绪更加令人可怕——仿佛是要吃人。

陈天宇倒是没有太多反应,他只是淡淡地道:“商场如战场。董事长应该是身经百战才对吧?何必动怒。”

石聿的表情只不过在脸上停留了一秒,所以他瞬间便恢复了常态。

“那是当然,要不我怎么能够这么快东山再起呢。”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太多得意,仿佛在说平常事。

陈天宇斜乜他一眼,大喘气不怕噎着:“你有没有想过,在刺杀你之前,上官丽很可能已经潜入过你的小金库?只是你并不知情而已。”

“不可能。”石聿很笃定地道,“我的金库不但有专人看守,而且监控系统和报警系统都是目前市面上最尖端的科技。难道她还是苍蝇不成?”

陈天宇扬了扬嘴角,这家伙看来也是同样大喘气,真要是这样,旷梭和古娜是如何取得证物的?这同时也证明一件事,石聿并没有发现密码本失窃,这又是个好消息。

他索性放开了顾忌:“董事长,恕我说句不好听的,你的那套监控和报警系统,恐怕已然失效了。”他顿了顿,“你知道我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吗?”

他不等石聿说话,大大方方地从怀中取出小册子,缓缓放在茶几上。

瞥到封面,石聿已然有些坐不住,他半天没有吭声。

陈天宇微微一笑:“这是从上官丽身上搜出来的,她现在落在我们警方手里,该说的自然会说,想藏的恐怕也藏不住。”既然石聿和云集等人,都认定千雅是上官丽,那么将计就计,他打算拿出千雅当作克敌法宝。

他这话暗藏机锋,相信聪明如石聿者,不应该听不出来。

石聿此时的表情很是怪异,与陈天宇的预想多少有些出入:可以说是阴晴不定,既有焦虑、惶恐、忐忑,又有疑惑、纠结和小心翼翼。

这一切都尽收陈天宇的眼底。

老狐狸,你终究还是要露出大如笤帚的尾巴!

第一百三十七章 老狐狸(三)

“有件事,不知道董事长是否知情?”陈天宇没有留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

“呃……”石聿回过神来,“请说。”

陈天宇淡淡地道:“事关董事长的私生活,应该不介意吧?”

石聿脸上第一次漾起些恼怒,他略显生硬地道:“这跟案子也有关?”

陈天宇丝毫不加理会,他自顾道:“董事长这么多年,没有娶妻生子,我想很多人都会心存疑惑,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大概也不至于如此吧。”他的语气不善,几乎是带着嘲讽了。

果然,石聿眼中射出怒火:“这是谁在嚼舌根,简直是反了天!娱乐圈没有结婚生子的明星一抓一大把,我不结婚,不生子,那又怎样?一群无聊透顶的玩意,老喜欢盯着这些八卦有意思吗?”他已经有些指桑骂槐了。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或许也是碍于两人的身份:“上官丽虽然恶毒,但总算是我半个人生伴侣,自从她背叛我之后,我早已心灰意冷,对男女之情根本提不起兴趣,这样说,你们满意了吧?”

陈天宇波澜不惊地道:“我们满不满意并不重要,你和上官丽的纠葛我们也大致有所了解。不过说来也巧啊,最近有人匿名给警方提供了几段小视频,这件事又似乎跟董事长有了些关联,所以多嘴问一下。”

“视频?!”石聿的表情瞬间凝固,“什么视频?”

“哦。”陈天宇低声道,“拿不上台面,也就是些男欢女爱的视频。”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石聿说这话时,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陈天宇早就打算诈他一下,闻言轻笑道:“据知情人士透露,董事长似乎也出现在了视频里,我们就不得不来求证一番了……”

“胡说八道!简直一派胡言!”石聿暴怒道,“哪个王八蛋这么无耻?”

他突然将怒火转嫁到陈天宇身上,冷冷道:“你们所谓的侦探,就喜欢搬弄些这样的是非吗?……请拿出确凿证据来,要不我就要请律师跟你们聊聊了。”

陈天宇同样冷笑道:“你说的那是神鹰侦探吧?我们北亭可不是神鹰,若没有真凭实据怎么可能找上你。”

石聿虎地站起身来:“我现在严重质疑你们的官方身份。刚才我就发现,你们的证件并不是真正的警官证,现在我要求报警!”

“请便!”陈天宇不慌不忙地道。

石聿还当真拿起了手机,看样子打算报警。

陈天宇清咳了两声,办公室外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员,会意地在门口晃了晃。

石聿当然只是装模作样,他脸色微变,颓然地停下了拨号的手指。

陈天宇再次略带嘲讽地笑笑,这种跳梁小丑式的表演,他自然早有防备,也早已做好了部署。

看到面色灰白的石聿重新坐回沙发,陈天宇淡淡地问:“董事长,咱们现在是否能好好谈谈了?”

石聿没有回答,自顾从一只精致的盒子里摸出一支烟,也没管对面坐着的女士,颤抖的手在火柴盒上划拉了好几回,才算把烟点上。

看石聿的神情稍显平静,陈天宇才再次发话道:“据我们调查,胡文毅是自己秘密离开皇朝影业,然后突然遇害的。刚开始,我们确实想不通,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让一位大公司的股东如此狼狈不堪、鬼鬼祟祟地逃离办公地点?……这个人定然有着极高的权势。”

石聿自顾吞吐烟雾,任由陈天宇自说自话。

陈天宇也没想得到回答:“在没有掌握天下传媒和皇朝影业千丝万缕关系时,我们肯定是想不透的。直到最近,我们才知道天下传媒,竟然是皇朝影业的东家,一切就昭然若揭了。”

他突然话锋一转问:“董事长不会不认识肖肃吧?”

石聿没有反应,陈天宇又问了一次。

“啊,肖肃?”石聿冷冷地道,“没听说过这个人。”

陈天宇冷笑道:“肖肃原名幺仔,曾经一度和上官丽在花马街招募新人造星,董事长还没想起来?”

石聿讶然地抬头望了他一眼:“你说的是幺仔?哦,那我倒是听上官丽提起过。不过我一般不会去过问这些杂事,幺仔也不是我的员工。”

陈天宇点点头:“这么说来,幺仔其实是上官丽的下属。”

“大概是吧。”石聿不置可否地道。

陈天宇自顾推测道:“这么说来,肖肃的死肯定和上官丽脱不了干系,而胡文毅的失踪大概和董事长有些牵连吧?”

石聿面色微变,却并没有发火,大概也明白发火不怎么管用。

“你有证据吗?”他冷冷地道。

陈天宇笑笑:“其实只要调出董事长最近的通话记录,真相就会水落石出。只不过,我想当面来问问董事长,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您能给出个合理解释,也说不准。”

石聿冷笑道:“大概你们是没有权限,调查我的通话记录吧?”

陈天宇倒也坦白:“没错,我们北亭肯定是没有的。”

石聿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如果警方对石聿起疑,那么自然就可以查。

他突然哈哈大笑道:“阁下真是个厉害角色。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胡文毅这个家伙,试图巴结我,所以有一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最近物色了一个很漂亮的妹子,问我有没有兴趣。我这个人,一向不好女色,所以就直接回绝了他。至于他为什么会偷偷离开皇朝,我就不得而知喽。”

陈天宇问了个关键的问题:“这么说来,你们的联络用的是私密号码?”

虽然石聿的通话记录暂时没有查,但胡文毅的通话记录可是查了个底朝天。警方并没有在胡文毅常用的手机通话里,查到这个线索。

“我的手机号码并不私密,但胡文毅是否用了私密号码,我就不清楚了。这些你们可以随便查,因为都是实情。”石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陈天宇淡淡地问:“这个电话就是胡文毅失踪当天,打来的吗?”

石聿坦然地点点头:“没错。我当时确实怕引起警方误会,而且通话内容也拿不上台面,所以就觉得没有必要向警方提供线索了。况且我也不知道那天胡文毅失踪,胡文毅本身也不是我公司员工,这样说,够清楚了吧?”

“嗯,不但清楚,而且非常合理。”陈天宇微微一笑,由衷赞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老狐狸(四)

陈天宇又旧事重提:“董事长,那我们再回头来说说关于视频的事吧?”

石聿虽然不耐,却只好道:“随便。”

“关于视频,董事长又如何解释呢?也同样合情合理吗?”陈天宇略带嘲讽地道。

“抱歉,我不知道什么视频。”石聿冷冷地回绝。

陈天宇再次冷笑,他从文件袋里取出旷梭整理好的几张照片,不过,他只给了某位重点男性和某位重点女性的,双手奉上递给石聿。

“既然董事长有兴趣观赏,那就请好好鉴别一下吧,看看究竟有没有错漏。”

石聿将信将疑地接过去,不一会,他的脸色就显得有些阴冷起来。

他把照片看似随意地丢在桌上,却不经意间用力过猛,导致好几张滑溜着落到了地上,他的脸色变了变,却没作声。

陈天宇佯装不觉,只是问道:“董事长可认识这两个人呀?”

石聿怒视了他一眼:“照片太模糊了,我看不出什么名堂,而且,就这种状态,换谁都认不出来。”

陈天宇不以为然地道:“那可不一定,万一很熟呢?董事长不觉得照片上的这位女士,似乎就是上官丽吗?”

“胡扯!”石聿怒容更甚,“就算她真是上官丽,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多年没有见过面了。”他显然急切地想摆脱自己身陷桃色陷阱。

“那倒是。”陈天宇继续试探,“看视频录制的时间,也就是在年内,倘若这个女子是上官丽,那么董事长也不可能与她产生这样的纠葛。”

陈天宇不疾不徐地又递上了另外几张照片,这些照片里当然是同一个女子与其它男子鱼水交融的图像。

石聿看似愤怒,却还是认真地看了这些照片,他的手微微颤抖。

陈天宇见缝插针地道:“董事长,这回有认识的了吧?”

石聿总算听出了点弦外之音,他眉毛倒竖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是照片中的男子?简直是无稽之谈。我说过我禁欲很多年了,怎么会和这种女子鬼混?”

“这种女子是什么样的女子?”陈天宇没打算放过。

石聿咬牙切齿地道:“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女人!下作!”

陈天宇突然笑了笑:“呵呵,既然这个女人和董事长毫无关系,而且也不是上官丽本人,您大可不必如此生气。”

石聿一时愣住,他尴尬地抹了抹脸,半天才道:“也是,我这个人对于这种狗男女向来深恶痛绝,让你们见笑了。”他掩饰般地端起茶杯,却发现里面并没有茶水,只好站起身去接热水。

陈天宇趁机朝刘紫辰使了个眼色,两人相视一笑。

等石聿磨蹭半天,重新回来坐下,刘紫辰再次开口道:“董事长,我们还有件事想咨询一下。”

石聿的语气明显客气许多:“请说。”

刘紫辰微微一笑:“姜筱莉是您的助理吧,您可知道她现在哪里?”

石聿皱了皱眉头:“晓莉,她怎么了?”

“没怎么,我们想找她了解点情况。”刘紫辰淡淡地道。

石聿讶道:“她刚来才几天,能知道什么情况。”他顿了顿,“好吧,我帮你问问。”

说着话,他拿起了手边的座机,拨出两个电话,一个电话无人接听,一个简单聊了几句。

他放下电话,无奈道:“晓莉请了两天假,现在人不在公司。要不你们等两天再来?”

刘紫辰心里有些诧异,石聿的反应非常自然,不过她还是不太死心地问:“公司出了这么多事,作为董事长助理,她还有空休假?”

石聿忍不住嗤笑道:“她只不过是个新人,休两天假还能影响公司运转怎地?我的生活助理刚刚离职,否则我也不能要她。”

刘紫辰轻笑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咨询她本人,董事长或许知道些什么才对。我们想知道,晓莉是上官丽的下属吗?”

“你们的这些问题都相当古怪。”石聿虽然说得轻松,表情却并不放松,“晓莉原来是皇朝的员工,说实话,我对她也不是很了解。而且据我所知,上官丽已经蛰伏了好多年,谁也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们的意思是,晓莉是上官丽安插到我身边的卧底?……没道理呀,晓莉出道没多久,我们助理部也经过了审查,按理说是不太可能的。”

陈天宇忽然插话道:“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晓莉在花马街招揽新人的事喽?”

“招揽新人?什么意思?”石聿一脸茫然。

刘紫辰解释道:“就是地下造星,董事长应该听说过这种手法吧?”

石聿的脸色变了变,他半天没说话,似乎想起了什么。

刘紫辰趁机道:“我听说上官丽也是通过这个行当发家的,不知道消息准不准确呢?”

石聿冷笑道:“道听途说的传闻而已,谁知道是真是假。”

陈天宇讥笑道:“董事长不是说这个女人蛇蝎心肠吗?如此暴利的行业,她会不积极分一杯羹?再说了,董事长与上官丽合作,也不调查她的财富来源吗?”

这话已经大有暗指石聿与上官丽狼狈为奸的意思。

石聿果然不太高兴:“钞票上难道会写着脏不脏?她的钱从哪来的,我根本不关心,只要有就好了。再说我开公司也是牟利,需要的是启动资金,而不是调查股东们怎么赚钱。”他一副资本家的嘴脸,比起凶杀嫌疑,他当然宁可选择承认自己势利。

陈天宇点点头:“这倒是实话,董事长早这么直言相告就好了。”这次嘲讽意味更浓,可石聿显然已经麻木了。

刘紫辰却忍不住道:“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既然董事长不在意钱的来路,那么现在是否也不在意使用卑劣手段赢利呢?”

石聿不耐地道:“一码归一码。我说的那是以前,为了生存难免会不择手段,但现在我们公司已经上市,当然都得按照法律规范运行。那些小伎俩,创业初期可以用一用,运作大公司根本行不通。”

刘紫辰灵机一动:“难道这就是你跟上官丽的分歧之处?”

石聿显然一愣,半天才道:“算是吧。”

刘紫辰正想追问,陈天宇已经出言道:“今天打扰董事长这么久,也耽误您工作了,我们这就告辞,倘若董事长想起什么,请及时告知。”

石聿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此时也非常客气地起身送客。

陈天宇拉着刘紫辰的手臂,几乎是把她扯出了石聿的办公室。

等下了楼,刘紫辰才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把事情弄清楚再走?就这样放过他啦?”

陈天宇神秘地笑笑:“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何必再浪费口水,你不累么?”

刘紫辰讶道:“怎么个清楚法?”

陈天宇低声道:“跟无赖谈商业,咱们不可能是对手,不如干脆找准七寸,击其要害。”他顿了顿,“看来咱们得最后使唤一下老管,弄到一张搜查令才行!”

“那倒是,没有直接证据,我们根本无法撼动石聿。”刘紫辰赞同道。

陈天宇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对付这种老狐狸,咱们真不能急于一时。”

刘紫辰担忧道:“呃,咱们这回露了这么多底牌给石聿,会不会变相给了他掩盖罪证的机会?”

“该知道的他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我也没透露。”陈天宇极其奸诈地笑了笑,“再说了,我还巴不得他有所行动,我好浑水摸鱼呢。”

刘紫辰意会地点点头,两人说笑着相伴离开了天下传媒。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谁能奈我何?

北亭其实暂时还没办法撼动石聿,虽然石聿自己确实有些坐不住。

陈天宇临时召唤李一亭前来议事,李一亭便赶紧把千雅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虽然目前还在审讯取证阶段,但指不定就开庭了。

万永坤没有参加这次会议,他发誓要找到晓莉,这个人做事一向执着,所以最近都很少在侦探群露面了,想必没有什么结果。

陈天宇其实已经隐隐猜到千雅的异常反应,代表着什么,但他打算跟大家详细探讨一番,毕竟事关重大。

旷梭叹道:“很显然,千雅知道的那串代码究竟有什么秘密,就隐藏在石聿的小金库里。只是,没有搜查令,我们永远都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沈明月不屑地道:“申请搜查令有那么难吗?这不是咱们检察院的例行手续而已吗?真搞不懂你们。”

旷梭嗤笑道:“警方不申请,我看你检察院自己能开出来?”

沈明月不以为然道:“管局长不还在那嘛,不管来多大领导,最后还不得他开这个口。”

李一亭摇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怀疑内里有人捣鬼,架空了老管的权限,虽然表面上还是老管在主事,但整个指挥权恐怕已经易手了。”

沈明月讶道:“照你这么说,咱们还能继续调查吗?”

李一亭笑道:“可以,不过只能单打独斗,警方不会再给咱们任何支持。”

“这是什么意思嘛。”沈明月气道。

刘紫辰乐起来:“意思就是说,咱们没有足够分量的证据,休想申请到搜查令,因为石聿就是那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沈明月却不太认同地道:“现在时代变了,我不觉得石聿还有这么大的能量,最近不是在酝酿大事吗?石聿很快就要被边缘化,甚至拉下马了。”

陈天宇突然开口道:“明月说得对,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旷梭担心地道:“四哥,这场暴风雨真的会有那么快吗?说实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并不是太乐观呀。”

李一亭却赞同地道:“四哥的判断应该偏差不大,现在只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何时天亮靠的是机缘,也是整个社会的共同努力。晨光或许需要很久,但也很有可能就在瞬间,万一金鸡报晓了呢?”

沈明月忙不迭地点头:“是滴是滴,咱们都要积极向上,打破这层最后的窗户纸,让石聿这种人一败涂地。”

旷梭叹道:“你们啊,都还太幼稚。”

陈天宇接话道:“不管怎样,既然事情已经赶到这个份上了,咱们都要尽全力拿到搜查令。一亭,要不你去给老管施加一下压力?”

李一亭点点头:“行。”

陈天宇想了想:“我给骆老狐狸去个电话吧,这么多年也没叨扰他,说不定他都退休了。”他自嘲地笑笑,“不过,现在又出现一只小狐狸,我猜他能感兴趣也说不定。”

李一亭皱了皱眉头:“其实千雅还透露了一些信息,只是我没明白。”他隐瞒了一些,那个只能两人自己心领神会。

陈天宇笑道:“你说她的手势?”

李一亭颔首:“四哥有什么想法吗?我一时猜不到,或许她想表示一个场景,也或许是想表示一个动作,也可能是想表达一种情绪……你们女孩子都喜欢怎么表达呀,紫辰,明月?”

“我觉得她想说加油。”沈明月气哼哼地道。

众人笑起来,刘紫辰连忙道:“我觉得应该是想告诉你一件印象深刻的事,你自己才会回忆得起来,毕竟这段时间你们一直在一起,发生过些什么事,外人是无法得知的。”

李一亭沉默了,他的脑袋里电光流转,但始终没有头绪。

旷梭忽然道:“其实我对千雅也算是挺熟悉了……”他的脸没来由地红了红,想起来揣摩视频的事。

“社长,你再把细节给我描述一遍怎么样?”他建议道。

李一亭非常耐心地把千雅当时情绪激动,双手挥舞的动作复示了一遍,他对女孩的揣测能力不行,记忆力还是可以跟旷梭拼一拼的,毕竟干了那么多年刑警,知道细节的重要性。所以,千雅的用力方向,握拳的方式,面部细微表情,挥舞的次数,包括握拳的高度、身体的配合,他都能提供基本准确的数据。

旷梭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欣喜,他咧开嘴笑了笑。

沈明月奇道:“看九道的傻样,他好像有答案了。”

李一亭又惊又喜地道:“是吗,九道?你不会如此神奇吧?”

“不不不,我是想起一件很可乐的事。”旷梭一本正经地道,“你们还记得我们九道王族首领柏未璧的那桩案子吗?”

沈明月撇撇嘴:“拐弯抹角的,你快点说。”

旷梭苦笑道:“我只是想让你们帮我验证一下,毕竟假想不一定对。”

他瞅了沈明月一眼,赶紧继续道:“社长,你的手势让我想起了娜伽锥……”

李一亭一愣,陈天宇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搞愣了。

“不错!”陈天宇双目发光地道,“一亭,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千雅说的不仅仅是一个动作,还是一种与本案息息相关的武器,那就是忍者飞叉。她可能是要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柄飞叉,只要找到它,就找到了凶手。”

李一亭犹疑地道:“你如此笃定?”

“我是个堕落的家伙,愤世嫉俗的悲观者,是个疯子,容易发火的年轻人!”陈天宇突然念对白似的念了一段话,声情并茂。

大家的神情都闪烁不定,看着他的天马行空般脑洞大开。

陈天宇点点头:“你要不是说她发火时弓着背,我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不就是忍者神龟的动作吗?还记得手握双叉的拉斐尔吗?”

“拉斐尔?!”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没错。”陈天宇沉声道,“双叉的准确名称应该叫‘三股釵’,是一种类似峨眉刺的兵器。现在有一柄钢叉在警方手中,另外一柄定然在石聿的小金库!”

他转头望向李一亭:“我们一定要拿到搜查令!”

第一百四十章 寻找金库

搜查令的申请第一次被拒,这倒是没有太出乎北亭的意料,陈天宇与最高检联系,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

陈天宇仅仅是叹了一口气:“看来咱们还在黑暗里摸索,黎明似乎有点远。”

他嘱咐旷梭:“咱们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先把小金库的具体位置找出来,留好证据,能做到吗?”

旷梭迟疑了一下,但很快便道:“放心吧,交给我。”

刘紫辰在旁道:“我也去过石聿住的小区,要不我来协助九道吧?”

陈天宇正在沉吟,刘紫辰已经很果断地对旷梭道:“九道,你有你的方法,我有我们女人的妙招,咱们取长补短,定能出师大捷!”

旷梭忐忑地望向陈天宇,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太好了!”旷梭笑道,“有紫辰这个女诸葛帮忙,胜算已经翻倍。”

刘紫辰啐道:“尽说好听的,找到后再来吹牛吧。”

陈天宇笑道:“其实我猜小金库就在石聿的附近,但是绝对不在他的家中,也不会在任何需要经常更换的地点。”

旷梭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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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梭的追踪技术虽然不如万永坤,但外线当久了,也多少摸索出点经验来,再加上万永坤不藏私,时不时还指点些跟踪监视的技巧,所以他也懂得从外围各种线索判断石聿的动向。

他想起陈天宇的提醒,再结合之前在石聿家中的情况看,小金库应该十有就在小区内或者周边。因为小金库需要一定的建筑空间,目前最可能的位置只有三个:周边商铺、地下室隔间和架空层隔间。

周边商铺必须是石聿购置的房产,而且基本不可能外租,小金库虽然安全,但交托到其它人手中,始终也是不太靠谱,他们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类似的商铺,也没有发现一铺多用的情况(基本上商铺都会把每一寸空间充分利用),也就放弃了第一种可能。

而小区内的架空层隔间大多为公共场所,这个小区相对高档,所以有游泳馆、图书室、健身室、管理员临时办公点、公共卫生间、棋牌室(老人活动中心)、工具房、垃圾房。

两人重点对人员流动较少的图书室、工具房进行了排查,没有发现异常,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旷梭还不死心地自己走了一趟垃圾房,也没有任何收获,出来的时候,他自嘲地笑了笑,现在真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想想石聿这么一个堂堂的董事长,没事干便在垃圾房进出,简直有点滑稽。

不过,话虽如此,他仍旧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可疑之处,掘地三尺,他也要把这个小金库找出来。

剩下的可疑地点就是地下室隔间了,虽说地下室一般都是车库,但往往也有一些配套设施,而且进入地下室后,你基本上很难从外形上判断有无隐蔽隔间,因为轮廓感已然消失殆尽。

如果仅从设计上讲,这里无疑是隐藏一个金库的绝佳位置。

到了地下室,其实反而行动更加自如了,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开着租来的车进门的(专门租了一辆奔驰),在地下室展开搜查简直不要太方便。

旷梭先开着车子把所有隔区转了一遍,除了总配电间,还真没发现多余的建筑隔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自己猜错了?

他正在犹疑,刘紫辰连忙鼓励道:“既然小金库离石聿不会太远,那么必定会在这个小区内,你别急。真那么容易找到也就不叫小金库了。”

“那倒是。”旷梭苦笑着点点头:“不过我现在怀疑石聿会不会狡兔三窟,他的真正住所并不在这里呀?”

刘紫辰笑道:“有可能,但可能性并不太大。根据永坤这段时间的观察,石聿回到家里的次数非常少,大多数时间都呆在酒店里。天宇说了,经常变换的地点不是我们重点关注的目标。那么这个不常来,却相对固定的小区定然是小金库的安置地。”

旷梭担心地道:“我的意思是石聿还有没有购置类似的小区,同样的居住状况呢。”

“相信永坤得永生。”刘紫辰开了句玩笑。

旷梭果然笑了起来,别人的笑话不可乐,这话从刘紫辰嘴里说出来确实幽默无比:“你说得没错,他们早已为我们铺好了路,现在就看咱们的聪明才智了。”

刘紫辰忽然道:“你说,咱们有没有可能正好碰到石聿进出金库呢?”

旷梭摇摇头:“可能性不大。上次你们已经敲山震虎,告诉石聿咱们可能已经掌握他的秘密,那么他短时间内,定然不会公开接近小金库了。”

“嗯,也是,这是震虎后遗症,咱们不能太凭运气。”刘紫辰认真地琢磨了一下,“你说敲山震虎的后一招是什么呢?”

关于这些文字游戏,旷梭脑袋并不是很灵光,他很干脆地摇摇头:“嘿嘿,没研究过。”

“哈哈,天宇说是请君入瓮。”刘紫辰眼睛一亮。

旷梭大概也明白了一些,不过还是询问道:“怎么个请君入瓮?”

“既然石聿不肯主动出现,那么我们就请他出现。”刘紫辰神秘地笑笑。

“怎么说?”

刘紫辰笑道:“你说现在是什么时间节点?”

旷梭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傍晚时分,现在是冬天,想必天色也快黑了,这是他们专门选择的时间,就是看看能不能瞎猫碰到死耗子。

“我说的不是时间。”刘紫辰轻笑道,“现在是年底,窃案比较多……”

旷梭一点就透:“你是说我们利用窃案把石聿召唤回来?”

刘紫辰窃笑着点点头,旷梭忙道:“那行,我再去偷他一回。”

刘紫辰忙阻拦道:“不用不用,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就好了,报个假案就好。”

“假案?”旷梭狐疑道,“石聿这么精明的人,能相信吗?再说他问问家里的保姆不就拆穿了我们的谎言?”

“换作以前,可能不太管用,但现在石聿如同惊弓之鸟,这招必定能够奏效,至少可以把他召唤回家,那我们就有机会了。”

旷梭抚掌道:“好主意!”

刘紫辰拿起手机给门口的保安打电话,这种电话到处都留着呢,属于公开的秘密。她自称是石聿的邻居,刚才发现有个小蟊贼偷偷翻进了石聿家中,出于公共安全考虑,这才报的警。

保安果然很重视,不但立即答应派巡逻保安过去看看,还专门提起要给业主打个电话告知情况,刘紫辰不敢多讲,迅疾挂断了电话。

“等着吧,石聿很快就会回来了。”刘紫辰胸有成竹地道。

旷梭竖起了大拇指:“果然还是大姐大厉害。”

“胡说八道,你年纪比我大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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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石聿的车就出现在了两人视线中,从正前方的挡风玻璃望去,石聿竟然是独自一人回来的,大概也想不到物业会给自己报了假警。

其实石聿还是提前打了电话问过保姆的,保姆口口声声说情况正常,石聿却始终感觉不放心,所以悄悄溜回来看看。

他在离旷梭的奔驰不远处停放好车后,便急匆匆地走向电梯方向。两人屏住呼吸,隐蔽地紧盯着石聿的一举一动,不过石聿并未在地下室过多停留,两人不免有些失望。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电梯间里又冒出了石聿圆圆的脑袋,这回他是朝着自己的车走过去的,看来已经回家查看过情况,并没有异常,这是要返回公司的意思。

旷梭皱了皱眉头,低声道:“紫辰,他居然又回去了,这可怎么办?”

刘紫辰一时也没了主意,这损招用一次可以,用第二次肯定不灵光了,难道就这样干巴巴地看着石聿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不行,不行……刘紫辰急速地思索着,一定要阻止石聿这么快离开。

她轻声道:“开门,我要下车。”

旷梭不禁讶道:“干嘛?”

“别问那么多。”刘紫辰像是一只狸猫般闪出车门,倚靠在一面隔墙上,这个位置石聿肯定是发现不了她的。

她手里拿着一只矿泉水瓶子,就剩瓶底还有那么一点点水,事不宜迟,她猛地脱手往总配电房方向砸了过去!方向不太准,力道也稍显不够,矿泉水瓶在半路便落地,发出一丝不算大声的坠地音。

刚开始,石聿恍若不闻,但倏地,他似乎察觉到异响,不知道怎地,最近对于一些轻微的声响特别敏感,石聿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事来,他拉开车门的手,又缓缓地将车门关上了。

“犇——”是锁车的声音,刘紫辰心中一阵狂喜。

石聿朝四周扫视了几眼,想来并没有发现异常,他这才慢悠悠地朝着总配电房走去,过了一会,他又从那个方向返回车中,这次就没有任何逗留,直接开着自己的豪车扬长而去。

石聿的车刚刚开出闸道口,两条身影就立即出现,飞速地朝着总配电房闪身而入,秘密就要被揭开了。

总配电房内没有人值班,真是天赐良机!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惊人的真相!(一)

事实上,两人在总配电房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旷梭的脸都黑了,明明看见石聿鬼鬼祟祟走进配电房,而且呆了不短的时间,想必小金库定然是在这里,然而在配电房内地毯式搜索,也没有发现任何可能打开的库门缝隙,这?

旷梭不太死心,他知道金库的设计很有可能是鬼斧神工,不然石聿也不至于不想挪腾个新的位置,但究竟在哪呢。他把整个房间的墙壁细细地摸过一遍,丝毫没有头绪,难道要把整个墙壁移开?不太现实,两人在外面也没有听到如此大的动静。

他稍稍平复了一下烦躁的心情,再次打量着整个配电房的布置,这是一个标准的200平米大房间,总共就两个门,而且均通往地下室停车场,一眼就能看个通透。唯一可疑的只能是四面墙壁和天花板,咦?不对,还有地板!

难道小金库藏在比地下室还要更深一层的地底?

其实咱们都知道,虽然小区的地下室只有一层,但好多商场为了停放更多的车辆,会做b2,甚至b层,这是完全可以实现的,这让旷梭莫名激动起来,如果说小金库就跟地窖一样,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刘紫辰突然道:“九道,你快看。”她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旷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好家伙,有个硕大的高清摄像头,正藏在黑色的玻璃罩内,紧随着自己的身影移动。

“呵呵。”旷梭尴尬地挠挠头,“这下好了,只要石聿调取监控,咱们就原形毕露啦。”他并不是没想过监控的事,而是刚才心急如焚又过度亢奋,一时忘了这个茬。

刘紫辰皱了皱眉头,镇定地道:“暴露看来是在所难免,不过至少还有个反应时间,配电房的摄像头并不是石聿专用,这是物业公共财产。而且看样子,他们对这个摄像头也并不是特别上心,否则保安早就该冲进来了……”

旷梭赞同地道:“说得对,不过咱们的时间也非常有限了。”

“不论如何,咱们都要在被人发现之前,找到金库入口。”刘紫辰毫不迟疑地道,“拼了!”

“好。”旷梭不再废话,他伏下身子,几乎趴在了地上,对地面进行一寸寸的摸索,而刘紫辰则专心致志地观察起天花板来。

就在这分秒必争之时,刘紫辰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陈天宇的电话。

“我们还没找到金库。”刘紫辰焦急地道。

陈天宇在那头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你们是最后一波调查了,尽力而为吧,不论结果如何。”

“啊?……”刘紫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搜查令第二次被拒。”陈天宇的声音异常低落,“最高检通知我,北亭即刻退出这件案子,依法回避。从今天开始,北亭已经无权参与本案的调查,所以你们的行动很快就要变成违法行为。”

刘紫辰差点惊呼出声:“我去,他们怎么能这样?骆老头究竟是怎么想的?”

“别瞎琢磨那么多,时间紧迫。我在客栈等你们的消息,千万要注意安全,实在找不到就尽快返回。”陈天宇嘱咐完,便匆匆收了线。

“……”刘紫辰拿着手机还在发愣,那边的旷梭忽然兴奋地惊呼一声:“紫辰,快来看,我找到金库入口了!”

刘紫辰讶然转头,恰好看见旷梭掀开了一块铝制地板。

与此同时,她的余光里,也瞄见了几名匆匆赶来的小区保安,正小跑着朝配电房接近。终究还是被物业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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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北亭已经无法自由行动,因为有不少双眼睛,一直在暗处死死盯着他们,片刻不离。

不用猜,这大多是石聿的人,只要北亭有所动作,他们定然会第一时间向警方报告,或者直接出手阻止,冲突在所难免。

陈天宇命令大家蛰伏待命,他自己却在苦思对策。

现在的北亭,已经是个庞然大物,绝对不能铤而走险,而且目前北亭的所有元老和主力都被困在省内,身死事小,毁誉事大。

倘若不顾一切,继续从事非法调查,北亭还很可能被取缔。

他可不想把这份神圣的事业彻底毁于一旦,更不想重蹈sd的覆辙,遵纪守法的北亭,才有可能成为战斗力最强的北亭。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北亭众人才真正想起陈天宇的反复提醒,自己的靠山并不牢靠,多年来奋斗的结果也还没有得到真正的认可。

怎么办?大家陷入了集体焦虑中。毕竟,千雅良子也危在旦夕,李一亭让高盛阳想办法把消息传递给千雅,谁知,这条路也被堵死了,高盛阳也是北亭的人,警方要求更换律师!

整个团队,只剩下许荆南一个幸存者,但他却没有理由面见千雅。

消息自此中断。

……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一夜白头时——

千雅良子突然在警局认罪了!

这几乎惊呆了所有人,也让大家疑惑重重,在局子里的这些天,千雅良子从来没有吐露过一个字,表示自己跟案子有关联。但今天,她突然竹筒倒豆子般,交待了杀害肖肃、胡文毅、印度女子的事实。

这个结果,不但北亭震惊,警方也有些错愕,但千雅言之凿凿,而且理由也非常充分,她肩负着刺客任务而来,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她也不想硬扛了。死亡只不过是忍者的一种荣耀,与其被无情揭穿,不如慷慨赴死。

除了一点,她仍旧否认自己就是上官丽,而坚称上官丽只是自己的好朋友,并且隐瞒了上官丽已死的信息,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既然千雅已经认罪,随后的讯问,重点核实记录了千雅杀死肖肃、胡文毅、印度女子的过程、手法、动机,细节上与警方的前期调查相当吻合,可以说,这回真正做成了铁案。

唯一让警方出乎意料的是,这件案子是合谋作案。

千雅还有个幕后主使,那就是——石聿。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惊人的真相!(二)

据千雅交待,石聿之所以要杀死这些人,正是为了遏制老对手上官丽的势力,这个曾经扶持他走上人生巅峰,却又在关键时刻反水,试图掌控天下传媒的女人,她的野心极大,所以石聿不得不找杀手除掉她!

而千雅就是其中最厉害,也是隐藏最深的一名杀手。

全程都是千雅和石聿布下的局,千雅拿佣金替石聿做事,每次,她都在石聿的小金库与其秘密会面,所以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而千雅的遁身术,是忍术的至高境界,不留痕迹地杀死肖肃和胡文毅简直易如反掌。

不出众人所料,肖肃和胡文毅都是上官丽的下属,长期以来替上官丽卖命,从事非法勾当,牟取暴利。

而杀死印度女人,只不过是石聿弃卒保車的一个伎俩,他的目的是把所有罪责推到目标上官丽的身上。千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所以迟迟不肯交待全部真相,而等着警方抓获真正的上官丽。

谁知,上官丽就跟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警方却认定千雅就是杀人凶手,为了自保,千雅才主动坦白前因后果。

一切都开始合情合理起来,警方显然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而另一边,管邵星终于申请到搜查令,对石聿的小金库进行彻查,以寻求更多的物证,在管邵星的努力下,这项工作允许北亭协助。一是北亭主动汇报已经找到金库入口;二是搜查金库与案件核心关联不大,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普通市民,也有义务协助警方办案。

管邵星的领导考虑再三,最终还是首肯了这个请求,他们心里清楚北亭有众多奇人异士,可谓能人所不能,必定大大减轻警方的工作量。同时,他们也多少要给最高检一些面子,不然到时候场面上说不过去。

搜查和抓捕行动正式展开——

这回,管邵星自己都亲自出马了。

此时石聿已经整装待发做好了潜逃准备,幸亏搜查令来得及时。

对于从天而降的警察们,石聿显得很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打开小金库时,还是让大家傻了眼,只见小金库内密密麻麻都是蜂巢般的保险柜,在不足0平方的小房间内,令人眼花缭乱。

大致算算,仅仅是大大小小的保险柜,便有数百个之多。

望着数量如此庞大的保险柜,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

石聿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密码,密码柜由上官丽保管,金库平时也是由上官丽管理,除非抓到上官丽,否则他也没有办法。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咔咔响,既然自己已经无法幸免,绝不能让上官丽得意逍遥。

至于家里存放的密码本,石聿只承认有一本属于自己,其它的也都是上官丽拟制,密码的设定,他完全是参考上官丽的设定规则。他交出了一本密码示例本,却同样看不出任何规律,这让众人挠头。

难道还要去抓捕上官丽?那案子得拖到猴年马月?

再说人是千雅杀的,倘若上官丽躲起来,警方也没有充分的抓捕理由,更没有这么多精力可以分散。

陈天宇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对管邵星耳语道:“先把石聿押到外面去吧,免得他看穿我们的破解水平。”

管邵星点点头,吩咐押解石聿的警员按照吩咐行事。

陈天宇深吸了一口气,首先打开了一个保险柜的挡板,这个保险柜的编号是“025”,短编号就醒目地粘贴在挡板的左上角。只见挡板内露出一块密码输入的面板,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输入键,他不慌不忙地按了个号键,显示屏亮起了蓝光。

显示屏里有一大串“-”的符号,这倒是挺常见的,是密码输入提示。

“01245678901245678。”

滴的一声,显示屏上提示:密码错误!

陈天宇微微一笑,这就是他要的结果,保险柜的密码不会超过18位,这就是解密的关键。

“九道,你把密码本拿过来。”他招呼旷梭。

旷梭快步走过来,他打开密码本,缓缓念道:02556249860。

陈天宇输入“56249860”,再次按下键,咔嗒,暗锁成功解开,他轻轻旋转把手,打开了保险柜的柜门,里面空空如也。

“有意思!”陈天宇自己也发出一声赞叹,设计密码之人果然聪明绝顶。

管邵星在旁苦笑道:“四哥,要不是你们提前做好研究,我看咱们这趟还得白跑。现在的罪犯都越来越狡猾,而且对于这些黑科技,运用得炉火纯青,比我们想象中要厉害许多。”

陈天宇嘲讽道:“那是当然。高科技在君子之手,不过是普通的辅助功能,而在这些小人之手,就能出神入化、魔高一丈。”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又问:“最近的一本找到了吗?”

刘紫辰走过来,她从怀里取出一本崭新的册子:“这是石聿提交的最近几天所使用的密码本。”

陈天宇点点头:“很好,把每个都试一试。”

旷梭依言对每个密码都进行了测试,完全正确,但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最多的一笔钱只有十来万,还有一个柜子里存放了公章。

“上一本呢?”陈天宇问。

刘紫辰不慌不忙地递过来另外一本:“这是酒店命案发生时,前后各十天的密码本。”

陈天宇简单翻看,露出了一丝微笑,很显然,这也是石聿的笔记:“九道,你认真看看,这个密码本里,有没有这样一串数字。”

他掏出一个便笺本,写下了“895786745121”和“8957867451021”两串数字,递给旷梭。

这些来自千雅的数据,毕竟是李一亭自己揣测出来的,不能保证完全准确。

旷梭仔细核对,很快便发现了端倪:“有一行跟这个几乎一致。这里记录的是,089578674512001……”

“有记录时间吗?”陈天宇确认道。

旷梭摇摇头:“没有。……不过,我看这串数字记录在后半部,应该是印度女人遇害以后才记录的。”

陈天宇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沉声道:“找到089号保险柜。”

这些保险柜的编号也是无序的,旷梭费了老大劲才找到089,他非常聪明地指了指具体位置,然后默默站在一旁。

陈天宇转身对管邵星道:“老管,现在可以把石聿带进来了。”

管邵星点点头,用对讲机下了命令。

石聿进来后,脸色惊疑不定,他不知道警方到底掌握了些什么,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瞧瞧那个,却并没有察觉太多信息。他其实心里是暗暗舒了一口气的,只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

陈天宇骤然冷喝道:“石聿,如果你现在还愿意交待金库的秘密,那么仍然属于自首情节,你考虑得怎么样?”

石聿半天没有吭声,他的脑袋里就像闪电一般思考,屋里众人也没有催促的意思。

半晌,石聿才缓缓道:“我不知道金库有什么秘密,除非你们找到上官丽本人,只有她能告诉你答案。”

这只老狐狸显然还是认定警方是在诈他,所以做出了最明智的判断。

陈天宇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他之所以问这么一句,其实是另有用意的。

“很好。”陈天宇突然笑了笑,“董事长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石聿撇了撇嘴,多少还有点不屑一顾的意思。

陈天宇回过头,下令:“九道,打开保险柜!”

“是。”旷梭迅疾地直奔89号保险柜,打开挡板,按下号键,然后屋里想起了滴滴的按键声。

所有人都没有再关心石聿,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旷梭的动作,只有刘紫辰在用余光偷瞄石聿,她心里有些疑惑,石聿的表情居然变化不大,眼神也如常。

“咔——”089号保险柜传来一声脆响,柜门被弹了出来。

屋内一片寂静,突然,石聿的呼吸骤停,他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望着保险柜内的物件,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个体形较大的保险柜内,露出了一小段艳丽的流苏,随着柜门的弹开,被扯出了柜外,而流苏的末端连接着的——

赫然是一柄特殊的武器:血迹斑驳的三股釵!

第一百四十三章 树倒猢狲散

事实胜于雄辩,石聿再想抵赖已然是徒劳无功。

石聿脸色苍白、浑身战栗,看样子也没打算垂死挣扎。

警方带走了石聿,临走前,管邵星还专门跟陈天宇握了握手,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一些莫名的愧意。

陈天宇意会地道:“谁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放心吧。”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管邵星也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两人就此道别,警车慢腾腾地出了地下室后,呼啸而去。

陈天宇望着地下室出口,莫名感叹道:“这件事总算了结了。”

旷梭走到他的身旁,狐疑地问:“四哥,你觉得警方可以结案了吗?”

“差不多吧。”陈天宇回过神来,“九道,你再把剩下的保险柜全部翻看一遍,确保万无一失,至于其它的事,咱们就不要过问太多啦。”

“千雅……呢?”旷梭欲言又止。

陈天宇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刚才管邵星的警告还犹在耳旁,有老管在,陈天宇对于公道和正义多少还是有些信心的。

“呃?……好。”旷梭本来不喜多言,默默地便去做事了。

一直默立在旁的刘紫辰突然问:“天宇,你真相信是千雅杀了人?”

“我不清楚。”陈天宇异常平静,“我只知道她承认了所有犯罪事实。”

刘紫辰皱了皱眉头:“难道不会有别的可能性了吗?”

陈天宇苦笑:“杀人之罪都敢揽,你觉得还会有什么可能性?”

“可我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刘紫辰苦思冥想道。

陈天宇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其实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啊?!……”刘紫辰已经回过神来,却没听懂他的意思。

陈天宇忙道:“我是说,与其想破脑袋,不如好好放松一下,最近大家的神经都绷得太紧了。有些东西,是不能靠空想得出答案的,更不能钻牛角尖。”

“千雅肯定是犯罪了,这毋庸置疑。”他缓缓道,“咱们要相信法律。”

“噢,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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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聿的倒台,以及他的陈词供述,也牵连了不少天下传媒的股东和大咖。

这些人或者是经济犯罪,或者是非法经营,或者是票昌拉皮条,或者是渎职,反正拔出萝卜带出了泥,一个都没跑了。

出了这样的事,不少员工纷纷主动请辞,包括一些老员工在内,尤其牛大炮、大王这种老艺术家,自然不齿于这些肮脏勾当,果断离职,或者去了别处,天下传媒这只年迈的大象眼看着便要轰然倒下。

意兴阑珊的古娜来找刘紫辰,看上去精神不振,两眼无光。现在她连送饭都快找不到去处了,即便她自己不愿离开,恐怕也呆不了多久。

两人闲聊了一会,古娜的言语明显不在状态,豪爽之气也大打折扣。

刘紫辰关心地问:“古娜,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嘿,天下传媒是呆不下去了,不过,到哪不是混口饭吃。”古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不了再去别的公司要饭呗。”

刘紫辰讶道:“你还想去影视公司?”

“唉。”古娜失落地道,“以前在这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回头想想,我也就对影视行业稍微熟悉些,朋友也多些。就算是送送饭,也感觉要呆在行业内,你说好不好笑?”

刘紫辰感同身受地道:“你这是有感情了嘛,正常。”

“其实我也挺佩服你的,影视圈对你并不好,最后却是你这么不离不弃。”

古娜凄凉地笑了笑:“你别安慰我啦,我不是正统科班出身,没办法跟他们一样潇洒,随便再找一家公司任职,这我心里很清楚。”

“那倒是。”刘紫辰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要不,你考虑考虑……来我们北亭送饭怎么样?”

“啊?”古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天才哑然失笑,“亏你想得出来,你是在可怜我吗?”

刘紫辰就怕她有这种误会,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真的,我只是觉得你这一身过人的本领,送饭实在太可惜了。”

古娜点点头,开了个玩笑:“其实你真的需要个贴身保镖,简直太玩命了。我也真心搞不懂,你们北亭的那些个大男人,怎么如此放心地让你冲锋陷阵?”

刘紫辰乐道:“男人们哪里靠得住嘛。呃,我倒是不需要什么保镖,但北亭需要你这样的女飞侠。”

“嗯嗯。”古娜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她看出刘紫辰并非玩笑。

“你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吧。”古娜想了想,“这毕竟不是件小事,如果我进了北亭却毫无用处,我也会无聊死的。”

刘紫辰实话实说道:“其实,北亭并不是什么好去处,说是刀头舔血也不为过,你确实要仔细考虑清楚。”这次忽然失去了后方靠山,让她心有余悸。

“咳,这个倒是不怕……”古娜坦然道,英气又露了出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她转身接听了电话,脸色忽然越来越凝重起来。

她最后说了一句:“嗯,嗯,谢谢师兄,我再考虑考虑吧。”

“咦,怎么了?”刘紫辰讶道。

古娜随即挂断了电话,为难地道:“说来也是邪门了,武当山的师兄说邀请我去见学,晕死,偏偏这个时候……再说了,我们也好久没有联系啦,这时候想起我来,难道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刘紫辰欣喜道:“这是好事啊,你别瞎琢磨。话说回来,你也正好趁机静下心来,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可是我上了武当山,还不知道哪时候能够回来。”古娜有些难过地道,“你不知道那个鬼地方,说是仙山,有时候连晨光黑夜、子卯寅午都分辨不出来。”

刘紫辰搂了搂她的肩膀:“放心吧,北亭会一直等着你学成归来。届时的古娜,将会是我们北亭的一员新女将,弥补我和明月自身的弱点。”

“谢……谢。”这个女汉子的眼眶也有点微红,不知道怎地莫名被感动。

她嗫嚅道:“要不,我就把这档子见学的事推辞了吧?……毕竟我的功夫也落下太久了,见学不见得对双方有帮助……”

刘紫辰连忙阻止道:“凡事讲究一个水到渠成,你别勉强,听我的,还是去走一趟吧,万一真不适应,你再回头来找我们。”

“呃……”古娜终于点点头,“那好吧。”

她想了想又道:“你们这边应该还有好多事没做完,我思量着还是等你彻底安全再离开吧,紫辰,遇见北亭是我最大的幸运。世道险恶,真心希望还有更多的无辜少女,能够跟我一样幸运。”

刘紫辰感动莫名地道:“你言重了。那行,我们会尽快完成善后工作,到时候我去机场送送你。”

古娜脸上忽然露出一丝酡红,她低声道:“紫辰,你知道吗?我,我当妈妈了,恭喜我吧。”

“哦……啊?”刘紫辰这才反应过来,“你怀孕了?这么说,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我太为你高兴了,真好。”

“嗯。”古娜脸上洋溢着幸福,“虽然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员工,但我们一起送饭、一起上下班,生活非常温馨。”

“那你,还去武当山吗?”刘紫辰讶异道。

古娜点点头:“他支持我去散散心,毕竟这才怀了四五个月呢,去沾沾仙气也好。所以……”

刘紫辰会意地道:“没关系,刚才我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北亭不会勉强任何人的。”

“不,不是这个意思。”古娜表情坚决地道,“我迟早有一天,也会加入北亭,实在不行,我让我的孩子加入北亭。”

刘紫辰不由掩嘴笑出声来,两人握着手,惺惺相惜。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秘来客

看守所里,今天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出示了官方证件后,看守所的领导半天没有吭声,过了一段时间,所长还是把人给他领了出来。

这个囚犯判的刑期不长,而且会面的地点,是正规会客室,危险性几乎没有。

归根结底,所长恰好认识这位来客,也听说过他的大名,算是半个粉,这才有了这次破例的会面。

狱警带来的是个外形不太入流的家伙,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四处乱转。

看见这位不速之客,囚犯的瞳孔在急剧收缩,转身就想溜,却被身旁的民警挟裹着坐在了来人对面。

“嗬,怎么?不想见到我?”来人摸出一支烟,悠然自得地吸起来。

囚犯眼巴巴地盯着来人夹着烟的手指,悄悄咽了咽口水。

来人笑笑,给他抛过去一支,囚犯顿时眼睛冒绿光,迫不及待地拾起,这才发现没有火,来人再次笑笑,把打火机丢了过去。

“怎么样,畅快了吧?”来人噱笑道。

囚犯的眼珠子滴溜溜又转了一圈,狐疑地望着来人。

“问你点事啊?”来人往前凑了凑,特意压低了声音。

囚犯满怀戒备,不过也不能不开口了:“该说的我都说了……”

来人微微一笑:“那不该说的呢?”

“不该说的……”囚犯顿觉不妙,“也没有什么不该说的。”

“是吗?”来人眯起了眼睛,不过锐利的电光仍旧照得囚徒浑身不自在,“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呃……”囚犯顿时语结,“不……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来人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那我等会问你几个问题,你不会刻意隐瞒吧?”来人盯着囚犯,“嗯?”

囚犯狠狠地啜了几口,烟头烧到了手指他兀自不觉,说实话,这样的问话让他有点不知如何应付,而且对方还是自己十分忌惮的人物。

“我知道的就会告诉你。”囚犯终于镇静了点。

来人似乎相当满意,不过还是专门强调了一下:“如果你刻意隐瞒,你知道后果吧?”

囚犯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嗫嚅道:“这里可是看守所……你……”

“我能见到你,你觉得还有什么办不到的吗?”来人又给他丢过去一支烟,囚犯只是把手里的烟头戳在烟灰缸里,却没敢继续接,这显然是个坑啊。

囚犯缩了缩脖子:“你可……别乱来……”

来人嗤笑道:“放心吧,最多下手轻一点。”

“唔……”囚犯再次无语凝咽,“我算是怕了你,你问吧。”

“很好,咱们正式开始!”来人也把烟头狠狠地戳进了烟灰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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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梭狂奔往陈天宇的临时办公室,几乎是破门而入。

“怎么了?九道。”陈天宇隐隐猜到什么,他的心中也掠过一丝狂喜。

说实话,旷梭如此失态,真的是头一遭。

“我……我……”旷梭一时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

陈天宇给他递过去一瓶水,乐道:“不急,慢慢讲。”

“嗯。”旷梭边喝水边道,“今天我在市局等荆南,他给我透露了一个非常有用的信息。”

“哦?”陈天宇点点头,“这家伙现在还是挺稳重的,知道不能跟我们过多接触。”

“嗯嗯,荆南告诉我,经过女警的再次验明正身,千雅身上有一处特别明显的体征……”旷梭满脸兴奋地道。

陈天宇苦笑道:“是锁骨处有一粒美人痣吧?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旷梭一愣:“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噢,你怕转移我的注意力?”

果然是有默契的搭档,陈天宇欣慰地点点头。

“我又花了两天时间,再次把整个视频从头看了十来遍,并没有发现这颗美人痣。”旷梭说得轻松,但他是没日没夜做这件工作的,所以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怪异。

“你先坐会吧,辛苦了。”陈天宇连忙招呼道。

旷梭依言靠在椅背上,他确实有点透支了,过了一会,他才出声道:“千雅很显然不在视频内,因为那颗美人痣太醒目了,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

陈天宇摇摇头,无奈道:“但我却看见了,截图还在我的手机里。”

他翻出管邵星给的那张照片,递给旷梭:“你看。”

旷梭粗粗地扫了一眼,很快便把手机还给陈天宇。

陈天宇皱了皱眉头,他心头上悄然颤抖了一下,莫非……

旷梭激动地道:“荆南给了我一张高清的图片,这是从千雅身上直接拍摄的。”

他气也不喘了,连珠炮似的道:“我把高清照片与视频中的照片进行像素比对,就是把视频里的截图,和高清截图放大128倍,你知道出现了什么情况?……”他用炽热的目光紧盯着陈天宇,仿佛要陈天宇猜上一猜。

“什么情况?”陈天宇的确毫无头绪。

旷梭几乎一字一顿地道:“轮廓完全不一致!是的,完全不一致!”

“啊?!”陈天宇也猛地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旷梭还算理智,“但视频骗不了人,荆南给的照片也骗不了人。”

陈天宇倏地陷入了沉思中,半天才道:“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人,锁骨上同样有颗美人痣?而且连位置都一模一样?这会不会太巧了?”

“不,不!”旷梭连忙纠正道,“我的判断是,这个人的锁骨可能是受了伤,因此在模糊的视频中,让人误判为美人痣。”

陈天宇的内心一阵风起云涌,说实话,他对千雅的怀疑不说全部,大部分也是来自这份视频,如果这个立足点被推翻,他的一切推理都如同空中楼阁。

“你没有老眼昏花吧……”陈天宇知道这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旷梭没吭声,他知道四哥已经相信了。

陈天宇自言自语道:“这究竟说明了什么呢?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用困惑的目光望向旷梭,旷梭比划了一个动作,陈天宇的瞳孔瞬时急剧收缩,两人的想法竟然是一致的——

情况不妙!

第一百四十五章 车站奇遇

陈天宇和刘紫辰两人,护送依若返回泸沽湖,他们把依若安顿好后,又费了好大劲安抚一番。

刘紫辰说,虽然千雅身陷囹圄,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北亭还是会努力营救,毕竟只是一审判决,还可以申诉嘛。

依若这才答应留在泸沽湖等消息,只是情绪依旧低落。

两人也没有太多办法,只能悻悻地再次乘车返回,去的时候依若开车,回来的话,又要坐汽车颠簸了,刘紫辰坐在车站里,脸色有些苍白。

陈天宇见状,连忙拿起玻璃水杯去打开水,汽车站里人头攒动,到处弥漫着一股子奇怪的混合味道:淡淡的汽油味、人来人往的汗馊狐臭味、泡面盒饭味、还有小店里茶叶蛋的朴味、蒸玉米的粘味、热狗的骚味……

他皱了皱眉头,这种香臭交错的独特味觉,让他心里有些烦躁。

以前倒是没有这样的体验,大概是自己心情也不太好吧。

普通的汽车站,不像动车站、机场的开水机那么先进,这里只是那种功率高达十千瓦的不锈钢烧水器,现在还亮着红灯呢。可能是旅客太多,所以水一直处于未烧开状态,陈天宇只好站在旁边等待。

跟他站在一起排队的人还不少,鬼知道这轮能不能打上开水。

他顿时感觉有些无聊,见旁边正好有个空座位,就临时坐在那里等,他没有玩手机的习惯,只好默默地思考些问题。

就在这时,耳边听到车站管理人员的声音,语气很是不善。

“开水机坏了,你们别挤在这里啦!……你们几个让让,开水机坏了……”

陈天宇错愕地抬头,好家伙,居然还整这么一出?

旁边突然有个女生噗哧笑了一声,他下意识地转头,还没看到人,先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香甜味,原来是坐在不远处的一位漂亮女生,正在看着热水机那边的热闹。

这位女生长得肤白貌美瓜子脸,细若青丝的长发披肩,身材也非常曼妙,再加上打扮很是时尚,的确是那种让别人看一眼就会怦然心动的类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陈天宇也不免多看了几眼,女生收回目光时,大概也察觉到陈天宇的注视,连忙抬手掩了掩嘴,垂下头继续吃着手中的蛋糕,这样的女孩每个细小动作都那么勾魂摄魄。

陈天宇还是第一次看到女生把蛋糕作为点心,看着女孩小心翼翼地用透明小叉子,挑那么一小块,然后送入口中,大概是入口即化吧,女孩脸上洋溢着一种享受而且畅快的神情。

陈天宇看得有些入神,女孩却抬头瞄了他一眼,被人这样凝视她肯定也隐隐不快了,他连忙收回目光,这样看着别人实在不太礼貌。

余光里,那位女孩用纤纤玉手擎着装饰精美的手机打电话。

不知怎地,她说话声音虽小,却清晰地钻进了陈天宇的耳中,周围的环境嘈杂,但她的音质也挺独特的,关键是陈天宇的耳朵灵敏。

“喂?……”女孩慢声细语,“皇朝?噢,我是我是。您好……”她的声音特别甜,也特别温柔。

“我正要去丽江呢,对对,还没有上车。”

“今天傍晚吗?这么急呀……好啊,我会准时参加。”

“华莫街?哦哦,花马街……没问题,我找得到,是花朵的花,悍马的马吗,知道了,嗯嗯。”

“再见!”声音嗲嗲的、酥酥的,电话那头的人,肯定能听出这是个美女。

陈天宇的眉毛连续跳了几跳,几个关键词已经让他全程竖起了耳朵。

这居然是个去花马街面试的皇朝新人?他不自觉地朝女孩望去,女孩正好抬头与他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陈天宇一愣,女孩的眼眸中却立即闪过了警惕之色。

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但随即便面色凝重地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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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天宇拎着空水杯回到刘紫辰身边时,刘紫辰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

“怎么,还不舒服啊?”他皱起了眉头,这情况不太正常。

刘紫辰虚弱地点点头:“刚才去吐了几口。”

陈天宇疑惑地道:“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怎么还没上车就开始吐呢,要不,咱们改天再回去?在这里休息一天其实不打紧。”

刘紫辰摇摇头:“可能是心理作用,我晕车也不是一年两年啦,再加上心情不太舒服,所以严重些……没关系的,我早习惯了。”

陈天宇无奈道:“千雅的事,大家心情都不太好,你也别太为难自己,咱们不是还要调查嘛,急也不管用。”

刘紫辰努了努嘴,陈天宇刚开始没明白过来,刘紫辰又使了个眼色,他才讶然地朝着她指示的方向望去。

他瞬间明白过来,敢情紫辰心情不好还不仅仅是千雅的事。

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女孩,此时正坐在刘紫辰的斜对面,距离大概有两米远,正哭得稀里哗啦,这个女孩倒是相貌一般,不过看她的状态,很显然是刚刚失恋的意思,正打着电话呢,一副苦苦哀求的样子。

陈天宇猛地记起了刚才的尴尬场面,下意识地避免直视,他掩饰般地整理了一下行李,其实在偷偷观察这个女孩,条件反射般又听到了女孩的对话。

其实,女孩说话很大声,简直旁若无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说为什么?你给我理由……”

“你有新的女朋友了?……呜呜呜,……呜呜呜,不可能!昨天你还跟我在一起……今天就有女朋友,我看过你手机……你都没有打过电话……我天天和你在一起,……我怎么没有看见别的女人……”

“一定要分手……什么理由分手……什么?我学历低?……我脾气暴躁?……是我毁了我们的爱情?……我没有……我没有……”

“上次去秋游……秋游怎么了?……那是多久前的事……你怎么还记得?……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呢?……我真不是故意的,请你……相信我……呜呜呜……我真的很爱你,我不想失去你……我已经说了无数遍……”

“我可以改……我愿意为了你改变……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呜呜呜……我怎么那么傻……我真不是故意的……”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好吗?……”

“……”女孩的眼泪浸湿了口罩,眼神显得非常恍惚,似乎整个世界就剩下了她自己,竟然对周围投射来的异样目光,置若罔闻。

好奇怪的一个女孩!

陈天宇没来由地一阵揪心,这是哀求爱情吗,哀求来的爱情还叫爱情吗?

他和刘紫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难道是,不良pua的陷阱?!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仙归洞(一)

陈天宇不敢确定,但他知道这种事,自己恐怕也干预不了,更帮不上忙。

指不定女孩还要倒打一耙,因为涉及,我们国家不但保护,也保护自由恋爱的,外人怎么可能随意干涉。

女孩坐在车站里,哀求了整整半个多小时,直到陈天宇两人进站登车,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兀自不觉。

陈天宇给旷梭打了个电话,让他和沈明月继续关注花马街的动态,其它也没说什么,相信这两人自然能够领会。

这趟车坐得很满,不过说来奇怪,这趟车会在途中停下来休息将近一个小时,刘紫辰也是冲着这一点,才选择这个班次的。

据说,这是因为司机的家就安在这条路上,不过这可能只是个玩笑。

后来根据知情人士透露,是因为这是一趟试点班车,所谓试点,就是说这个趟车很有可能会比其它车晚到一个多小时,不但中途有休息,而且开得很慢,选的也是技术精湛的老司机,目的当然是为了让乘客更加舒适。

像刘紫辰这样,天生晕车的游客,着实不少。

由于这种特殊性,车站不仅会询问旅客是否赶时间,还在窗口醒目处,摆放了专门介绍这个特殊班次的时间节点,方便乘客预先选择。

至于为什么还会有各种传闻,说穿了就是个别“狡猾”的司机,可能真的趁机回过一趟家。

总之,这是一趟充满关爱和温情的汽车。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汽车停留点异常热闹,按理说,这有些不正常,毕竟每天只有一班车次在此停留,现在还是定员的,算上司机乘务员也就那么几十人,怎么繁华得起来?

错!只要是群众有需求的东西,就会有相应的配套服务,那就是“民间客运”,简称黑车,或者拼车。

因为仅有的一趟班车远远不能满足旅客的需求,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政府也没有增加班次,所以不少私家车或者商务车便见缝插针,也跑起了这个转运,由此彻底带动了停留点的业务。

不但有各种廉价的小吃杂食,还有快餐店、水果摊、纪念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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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紫辰两人中途下车休息,也被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所惊住。

这可比什么加油站、告诉服务区热闹多了。

刘紫辰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浑身的疲惫和略微的晕车反应,也似乎一扫而空,陈天宇颇感欣慰,没想到这次歪打正着,总算让刘紫辰解脱一回。

他正瞎琢磨着,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一阵非常高亢又不带低音的说话声,让两人的注意力也不由得被吸引。

这是江湖郎中的吆喝,其实就是身上背了个音响,脑门上架着耳麦,常见的角色就是卖老鼠药、卖地摊货、卖服装的,不过这一位似乎有些不同,他是变传统戏法的。

要不咋那么多人围着看新鲜呢,这不这位看上去有些仙风道骨的中年人,一身标准的唐装,面前摆放着孤零零的一张木桌,这就吆喝上了。

“来来,我把袖子撸起来噢,看看这里有没有?这里有没有?手里有没有?兜里有没有?……”

旁边一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袖着手喊道:“鞋子里有没有啊?”

中年人倒也大方,直接把鞋子一脱,光脚站在那里,真够拼的,却也赢来阵阵喝彩,但马上有人又开始搞怪了。

“不对不对,你的衣服有猫腻,得换一件。”

中年人扮了个苦瓜脸,看上去像是求同情,不过陈天宇看得真真的,这家伙是故意扮惨呢,待会指定得脱衣服。

刘紫辰看上去蛮有兴趣,拼命往前挤,陈天宇皱了皱眉头,低声道:“这都是表演呢,没什么看头。”

“反正也无聊嘛,看看呗。”刘紫辰没有想走的意思。

陈天宇无奈,只能帮着她拨开热情似火的人群,费了半天劲才挤到前排去,刘紫辰的眼睛一直盯着变戏法的,他只好护着她。

“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魔术呢。”刘紫辰兴奋地道。

陈天宇嘟囔着:“光这拉人头的前戏,还不知道要演多久,待会别赶不上车。”

刘紫辰恍如没有听见,还不时探头往前看,要不是变戏法的早就在桌前,设置了简单的障碍,她大有直接走到桌前看看的架势。

变戏法的中年人显然发现了这个位特殊的“粉丝”,顿时眼前一亮。

“哇,这位小仙女,他们非要我脱衣服,你说我脱还是不脱呀?”中年人朝着刘紫辰喊道。

刘紫辰一愣,没反应过来,旁边的人已经大声起哄,这回更多的人聚拢过来。

陈天宇面色一冷,怒道:“要脱就快点脱,别磨磨蹭蹭的!”

中年人跑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便扫了一眼面前个子不高的同龄人,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近,他连忙画风一变:“这位大哥说得对啊,我得脱,我得脱……不过这天可是好冷啊。”

旁边袖着手的哥们扬了扬头:“不行我把外套换给你。”

不用说,他的外套显然也不太值钱。

陈天宇转头瞟了这哥们一眼,好家伙,这明显是托啊,不知怎地,他心里也腾起了一股子怒意。

还没等中年人说话,陈天宇三两下便脱下来自己的外套,丢在木桌上。

外套兜里还有手机呢,刘紫辰也有些发懵。

中年人更是愣怔了片刻,好家伙,人家这是看穿了自己的把戏呀。

“换上吧。”陈天宇冷冷地道,不给他改口的机会。

“噢……行。”中年人骑虎难下,只得把身上的衣服慢吞吞脱下,旁边那位袖手哥们缩了缩脖子,也不再呼喝了。

中年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自己脏兮兮的唐装递给陈天宇。

陈天宇自然也不客气,用手臂披着,冷冷地看着他。

中年人偷偷擦了一把汗,他用眼睛瞄着陈天宇的大衣,半天也没有动作。

“换啊,快换啊!”人越来越多,了解情况的吃瓜群众又开始起哄。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三仙归洞(二)

中年人终于麻利地穿上了陈天宇的外套,然后面色凝重地摊了摊手,朝着人群道:“初次来到贵宝地,小弟不才,今天就给大家露一手咱们的传统戏法,耍得不好大家多多担待。”

陈天宇的外套有点大,穿在瘦不拉几的中年人身上,有点甩。

中年人只好把袖子再次高高捋起,重新演示开场的几个“这没有”“那没有”,陈天宇只是冷眼旁观,刘紫辰却目不转睛。

“今天我给大家来个三仙归洞。”他从桌子的隔层里取出三个碗,倒扣在木桌上,“这里是三个生鸡蛋,有没人想检查检查?”

陈天宇伸出了手,中年人连忙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个鸡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陈天宇没有接,用手指了指另外一个鸡蛋,表示检查那一只。

中年人笑了笑,爽快地把另一只递了过来。

陈天宇掂了掂,别说,是普通的生鸡蛋,里面还晃荡着呢。

他递还给了变戏法的中年人。

“好啦好啦,我这就开始喽,请大家不要眨眼,千万不要眨眼噢!”中年人的情绪再次亢奋起来,这么一点小波折看来还没能影响他的工作。

刘紫辰确实没有眨眼,陈天宇也好奇地盯着桌上。

中年人把三枚鸡蛋分别放入三个碗中,然后往兜里掏了掏,这才发现衣服里的魔术棒子不见了,可不,这穿着别人的衣服呢。

他朝着大家苦笑了一下,嘴里还念叨着:“不好意思各位,我的金箍棒被这位大哥劫走了,看来今天只能靠这张嘴了。”

没人说话这回,都打算看他出丑呢。

只见中年人不慌不忙地朝着一个碗吹了一口“仙气”,欸,翻碗,是空的!旁边响起了小声的嘀咕。中年人微微一笑:“好家伙,鸡蛋溜了,它上哪去了呢?”

他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翻开了另外一个碗。

“哈哈,在这呢!”中年人得意地笑了笑,他又把碗扣上了,顺便盖上了那两颗鸡蛋,“都瞧明白了?”

周围响起了零零落落的几声鼓掌,看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中年人早有意料,所以他又朝着刚才那个碗吹了口“仙气”。

“嘿!”他掀开了第二个碗,又是空的!这回有人喝彩了,毕竟大家都离得不远,这两颗生鸡蛋究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哪去了呢?

邪门了,陈天宇也没有看出门道来,按理说这碗也不太大嘛,桌子看着也没啥问题。

趁着大家愣神的工夫,中年人猛地掀开了第三个碗。

“都在这呐!!!”中年人得意的喊了一声,三颗白花花的鸡蛋果然就在第三只碗里,“瞧见了吧?”

鼓掌声和欢呼声雷动,刘紫辰也在旁一个劲鼓掌,确实是挺精彩的。

中年人拿眼瞟了一下陈天宇,又迅疾地把第三只碗扣上。

他缓缓地在人群中扫了几眼,慢悠悠地问:“你们说,这个碗里有几个鸡蛋啊?”

“三个。”周边的吃瓜群众非常配合地喊道。

中年人摆摆手:“不对不对,再猜。”

人群沉寂下来,有个二愣子搞怪般喊道:“没有鸡蛋!里面是空的,鸡蛋被我吃了!”不用猜,这又是个托。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中年人故弄玄虚地道:“我敢保证,这个碗里绝对不是空的,因为——”

“三仙归洞了!”他揭开了第三只碗,咦,只剩一个鸡蛋,紧接着他又掀开了第二只碗,果然也有一颗鸡蛋,最后,他掀开了第三只碗。

人群顿时欢呼起来,好家伙,每只碗里都有一只鸡蛋!太神奇了。

陈天宇也愣在原地,他和木桌距离不到半米,而且凭他的眼力,中年人的每一个细小动作都无法逃过他的法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刘紫辰不失时机地摇了摇他的手臂:“天宇天宇,你发什么呆呢?看出奥妙来了吗?”

陈天宇苦笑着摇摇头,变戏法的中年人恭恭敬敬地将他的外套递过来,陈天宇只好大度地朝中年人笑了笑,并竖起了大拇指。

中年人双手合十,毫不介怀地道:“多谢捧场,多谢捧场!”

陈天宇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机,别把手机也弄到碗里去了,那可是神乎其技呀。

中年人似乎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不过只是笑笑,他又穿上了自己的那套唐装,然后朝着四周的人群挥了挥手。

“大家先别急,还有的是戏法,接下来我给大家表演一个……”

陈天宇伸手拉住了刘紫辰,几乎是把她拖出了人群。

刘紫辰诧异道:“怎么了?天宇。”

她见陈天宇半天没有吭声,怯生生地问:“要不咱们再看会呗,反正离发车还早着呢。”她显然对这种近距离魔术兴趣很浓。

陈天宇忽然道:“情况有点不对。”

“啊?”刘紫辰不解,“什么不对,只是变个戏法而已。”

“噢。”陈天宇回过神来,“我没有说变戏法的事,这个三仙归洞是个很传统的戏法,这家伙也是个老师傅了,当然没什么不对。”

刘紫辰疑惑地道:“那你说的是什么?”

陈天宇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自己也还没想明白,不过,刚才的那个戏法,你明白原理吗?”

刘紫辰摇摇头:“原理什么的,我不想去刻意琢磨它,觉得好玩就行。”

“没错。”陈天宇点点头,“大多数人都会被这种戏法的神奇之处所吸引,却极少有人去追究到底是怎样做到的。那么,我们这次会不会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呢?”

刘紫辰算是彻底糊涂了,怎么看个变戏法,天宇像是着了魔呢?

陈天宇继续自言自语道:“我们都注意了他的碗,他的鸡蛋,还注意了他的着装,他的袖口,甚至他的臭鞋子,却并没有特别留意那双手,因为我们不觉得那双手能做什么……掌心掌背而已,可偏偏最神奇的就是它呀!”

“不对不对,还有一个问题……说不通……”

刘紫辰撇了撇嘴,这家伙神叨叨的劲又上来了,她见怪不怪。

陈天宇突然问:“紫辰,古娜呢?我有点事想问她。”

“古娜?”刘紫辰微微一愣,“她应邀上武当山去了,你怎么突然想起她来?要不是你硬拉着我来泸沽湖,指不定她还能陪我几天。”

陈天宇有些失望地道:“那可怎么办才好,武当山是不是连手机信号都没有啊?这回麻烦了。”

“好像是吧,飞机上也没有信号呀。”刘紫辰乐起来,她也想起来什么,“你等等,我看一下日期。”

她抬手看了看表:“你真是走运啊,古娜应该还没走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恰好是今天晚上七点半的飞机,现在说不定还在睡懒觉呢。”

今天除夕

忙碌了整整一年。

咱们还是老规矩,也该稍事歇息了!

从除夕下午开始,辞旧岁,迎新年,好好陪陪家人,哪怕唠唠家常呢?也是天伦之乐。

看小说不过是消遣而已,新春佳节,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初一到初七,本书无更。

布衣也要好好陪陪父母亲人,书嘛,可以慢慢写,现在我要乐呵乐呵啦!

在此,提前祝所有书友:

春节愉快,

猪年大吉,

合家欢乐,

身体健康,

万事如意!

《北亭奇案》今天除夕

北亭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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