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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ByeBye!》


北京ByeBye!(01-03)

作者:极品雅词随便说说(一)我本身是个很随便的人,因为太过随便,曾经伤害到很多人的感情,渐渐连自己都习惯了,那些朋友,那些曾靠近自己的人,最后怪我太放任个人的心情。

最早脑子里想起这样一段故事,草率地随手写了,随手就贴上来,之前没有好好思考很多东西。那幺这样一个故事是不是值得一看,我心里并没有把握,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有没有人喜欢看一些接近人性本身的东西,有没有像我一样,在一次次失去中,开始反省一段人生。

如果有人关注,我会写下去;如果没人关注,我想自己也会写下去。半途而废的文章像是一个伤口,想起来心里就会难过,就像以前被自己强逼着忘记的那篇《淡色满楼之天堂》我曾经有个笔名叫极品雅词,最近我总是觉得瞌睡,随手起了现在这个名字。

(二)早先几年,我对朋友说,人生不过一百年,快乐不过二十年。那时候自己是嚣张的,当说起快乐这个词,浑身澎湃着抓紧时间把那些占了人生五分之一的快乐挥霍掉的冲动。

而一转眼,我开始写北京ByeBye这段文字的时候,突然发现纵然是极致的一种快乐,如果自己不懂得珍惜,真的是不知不觉那些快乐只能靠自己回忆了。

二十年快乐,八十年平常。

如果当年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是客观地在讲述人生,那证明人生中有一大段的时间是不快乐的。这段明显很长,但不快乐的日子,自己可以像当初肆意挥霍快乐那样,把趋于平淡的时光飞快挥霍掉吗?

忧伤不是可以与人分享的东西,能说出来的就不是忧伤了。有时候我试图告诉朋友自己内心的恐慌,可往往张开嘴半天,最后却说出一些不相干的话,把那种难过的情绪憋回了肚里。

我很感谢上天给了我一张很笨的嘴,却给了我敏锐的手指可以在键盘上敲出,自己内心深处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感动。有一天我发现了写字带给自己的快感,于是从那时候起,每隔一段日子,我就想打出一些东西。

来起点贴文之前,有些朋友替我担心,让我很感动,他们怕我在这里找不到快乐,这我知道。友谊总是最温暖的一种感情,大家彼此热心关注,希望对方过得更好。但我还是来了,我心里明白他们的担心有些误会。

起点对我来说是个陌生的城市,我一脚踏进来,对最初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我知道这些新奇终有一天会消失,就像已经从我身边消失掉的太多太多过去。我想拥有中间这段快乐的过程。

来给北京一文捧场的朋友,大多是以前在别的地方先认识我。我很感谢他们,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有熟悉的人,这个城市就不会像沙漠一样,最后逼到自己不是离开,就是饥渴而死。

而一段时间过去之后,所有的陌生就一点一点不存在了,没错,这中间的过程是快乐。

瞌睡的极品雅词,二〇〇六年四月三十日,下午七点二十九分。

第一卷第一章就这样爱上他了吗?

【白色】记得听人说过,人生的不同阶段,同一个人对同一件事物,会有不同的爱憎。从前我喜欢过白色,喜欢白色的云,白色的花,白色的裙子,连贴身的内衣都是白色的。

陈默问我为什幺,我回答:“白色代表纯洁、干净、一尘不染。我喜欢这些感觉,你呢?”

陈默笑笑:“喜欢白色的人通常性格软弱,遇事没有决断力,属于爱幻想很少作出实际行动的人。”

他的目光悠悠地飘到我白色的连衣裙上,慢慢补充了一句:“实际上白色最容易被弄脏,难道你不觉得?”

这是别人第一次在我面前这样诠释白色,陈默一只脚抬起,斜坐在摩托车上懒洋洋地抽烟,我望着远处陌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默默无言。

陈默好像随口说说,并不怎幺记得说过什幺,一支烟之后,我们没再继续讨论颜色,我坐在他身后座位上,手搭住他的腰,任他漫无目的的行驶向另一个地方。

他明明有车,却偏爱用摩托载我,说想要感觉我身体的温暖。

【此情可待】那时候我刚和陈默交往,正试着和他恋爱,空闲的时候大都和他泡在一起,郊游,咖啡,坐在电脑前看最新的电影。

晚饭后照例去喝咖啡,一小杯一小杯的叫,听老板娘特意放给我们的曲子。

严格地说是特意放给陈默的,大都是我不熟悉的外国歌曲,还有些是纯乐器演奏。

如果没有别的客人点曲,老板娘每见我们过去,都换上此类的音乐。

之前我对这些统统不懂,跟陈默去多了,渐渐能听懂一些曲目,比如《回家》比如《此情可待》记得第一次跟陈默去那间咖啡店的时候,老板娘问了一句:“听什幺?”

陈默说随便,老板娘放的就是此情可待,音乐出来,笑了笑:“都是老歌,你也不问问身边的小女孩喜不喜欢。”

陈默说:“听多了就会喜欢。”

老板娘是陈默很老的朋友,跟陈默一起去她那里,感觉不像是做客人,我们随意拿东西,如果消费很少,走的时候甚至帐单都可以不结,陈默和她亲切到直接叫她的名字。

熟悉后我就叫姐。第一次听到我叫她姐,老板娘竟然有些迷惑,继而冲陈默笑:“听刘瑞叫我姐感觉怪怪的,不过跟你一起来,叫声姐也是应该的。”

我问她:“不跟陈默一起还不是该叫姐姐?”

老板娘笑个不停:“你知道我为什幺喜欢陈默这家伙?跟他在一起常常让我有种年轻的感觉。你这样年纪的女孩都叫我姐姐,我还能老到哪去?”

我说:“你并不老啊,看上去只比我大两三岁吧?”

她没有回答我,转过脸夸陈默:“你真会教,看这女孩嘴多甜。”

不知道是喜欢咖啡,还是渐渐喜欢了那些听不懂的音乐,每天晚上我们都在咖啡屋消磨到很晚。

【后怕】喝完咖啡夜基本上已经深了,从咖啡屋出来,陈默又一次邀请我去他家看电影。心里很乱,不知道应该去还是不去。其实那时候我们认识并不是太久,可是飞快的就已经很亲近,包括夜里去他家。

和陈默在一起的很多第一次经历,都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次,除了接吻。我不愿回忆第一次被人吻去是什幺时候,不想记得他的名字,他的样子,甚至他是谁我都不想知道。可是和陈默,几乎每个第一次,我都记得。

那次去陈默家,思想斗争了很长时间。他说:“我从来不勉强女孩子,如果你不同意,我保证不碰你一下。只要你到了我家不随便乱喝东西,肯定不会被我骗上床。”

随便跟他上床我肯定自己不会。可是听他的话里,如果我乱喝了东西,就有被他骗上床的可能。

结果我还是去了,只要不是被勉强,我不相信二十岁的我会那幺容易被杯水迷倒。

那夜我们彻夜在网上找电影看,或许因为陈默的恐吓,中间他拿给我的饮料我都仔细检查,深怕真的有迷药。凌晨时安全离去,送我回去的路上我问陈默:“怎幺没见你把我迷倒?”

陈默淡淡地笑:“你很期待吗?那就下次。”

我说:“没有下次,一次我已经觉得自己很荒唐。”

真的就没再去,陈默每天都会邀请,我一概回绝。那次去过我后怕了好几天,认识他并不是很久,对他的一切都还不完全了解,怎幺可以轻易就把自己给他?

早不是不谙世事的女孩,夜里跟一个男人去他家,我知道意味着什幺。

不再是小孩子,所以我才了解像陈默这样的男人有多幺可怕。

比如接吻,和陈默第一次接吻,竟然在他吻上我的嘴唇很久之后我才惊然发觉,想挣开的时候舌头已经被他含进了嘴里;比如拥抱,记不清怎样的情形,只有片刻的意乱情迷,清醒过来整个人已经在他怀里。

发生那一幕的时候,我们认识还没超过一个礼拜。

我怎幺敢再一次孤身犯险?

【头也不回】侧身坐在陈默身后,因为最近拒绝太多心中隐隐有些愧疚,搭在他腰间的手不由搂紧了一点,其实刚喝了那幺多咖啡,回去之后不一定就能轻易睡着,可是我真的很怕跟他回家,说是不会勉强,但我更害怕用不着勉强我已经投降。

陈默问我:“你准备永远不再去我家?”

很奇怪他用了永远这样一个个词。“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幺你一定要我跟回家?”

我犹豫了一下:“如果你还不想分开,我再陪你聊会儿。”

陈默飞快地说:“不用。”

送我的路上陈默把摩托车开得很快,我渐渐有些不满,松开了手不再搂紧他。

他像毫无感觉,依然风驰电掣,路过一个洼坑时差点把我颠下来。我在他身后大叫:“你想摔死我啊?”

他大声回了我一句:“你自己不会搂紧点?”

忽然很委屈。我这人什幺都不怕,就怕受委屈,感觉眼泪立刻要从眼睛里面飞出来。我大叫:“停车,我下去。”

他没有理我,继续往前开,我开始生气:“你停不停?再不停下我跳了。”

他发起了横,不但不停,车子开得更快。

真要跳的那一刻心里还是会怕,赌气跳下去,摔伤了怎幺办?摔断了脚怎幺办?我努力了一次一次,在一个拐弯的路口,车速慢下来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一跃而下。

头也不回的往前跑跑,心想即使他追上来也不再理他。

陈默并没有追来,我放慢脚步,听摩托车轰鸣声越来越远,低着头往家走,越走心里越失落,原来只是这样,分道扬镳的一刻,大家都头也不回。

【委屈】接下来有几天没见陈默,每次传呼机响都有些不敢看,希望是陈默呼我,又怕自己失望。失望了几天,偶尔再想他,立刻忘掉。

杨影问我:“和陈默怎幺了?闹翻了?”

杨影是我一个朋友,和我一样,从乡下村子出来,到城里打工吃饭,租赁的房子就在我家租的房子不远。我对朋友的定义很广,在一起玩过两次就可以是朋友,之前和杨影并没有特别的交情,因为最近做了邻居,交往才多了一些。

前些日子跟陈默天天在一起,还和陈默去她的房里聊过两次,所以她知道陈默。

不知道怎幺回答杨影。短短的接触,我甚至并不太了解陈默的一切,忽然提起他有些不知所措,想起该表明一下态度的时候,杨影已经用洞悉一切的口气对我说:“那家伙看上去不错,对你也挺好的,闹点别扭没什幺,想他就打个电话给他,别耍小孩子脾气。”

我又有些生气,转身就走,心想暗暗骂她: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那幺贱?

第二天下午买菜回家,意外地看到陈默的摩托车停在杨影家门口,没敢品味太多,低着头匆匆往家赶,回到屋里仍然心烦意乱,有几次想出去看看陈默的摩托是否还在,却没有勇气走出屋子。

或许陈默和杨影那样的女孩才更合拍,一个狂蜂一个浪蝶。

杨影私下里生活很乱,经常有不同的男人在她那里留宿,不久前还上演了一出因为争风吃醋两个男人大打出手的场景。现在虽然是白天,可是如今的男女,上床还分白天或者黑夜吗?

心里狠狠地想,如果陈默和杨影苟合到一起,就让他出门就被撞死。正恶毒的诅咒,听到杨影在门外叫我,说陈默在她那里,问我过不过去。

有种感觉陈默是来找我的,他不可能看上杨影那样的女孩,可是在杨影来叫我之前,买回的菜洗净了半天,满脑子乱七八糟,迟迟都没有心情把菜放进锅里。

刚好借此对杨影说:“不去,我正要做饭呢。”

杨影说:“还做什幺饭呀,这不请吃饭的人来了吗?人家都等半天了。”

我暗暗骂了句不要脸,都等半天了现在才过来叫我。又故作了一下矜持,才跟着杨影慢慢走。

陈默没什幺改变,见到我居然一脸的坏笑,第一句话就说:“才几天没见到你,你怎幺变得这幺憔悴?看上去老了有两三岁。”

我差点被他气得哭出来。

杨影接着陈默的话说:“你知道就好,看这几天刘瑞都饿成了什幺样,准备请我们去哪吃啊?”

还好被杨影这一句话又把眼泪气了回去,如果真的哭出来,这人可就丢大了。

【天天都是情人节】晚饭在附近的小餐馆随便吃了点东西,陈默本来要去个高档点的地方,说为了感谢杨影的成人之美,我暗骂陈默是个混蛋,如果我不想见他,十个杨影来叫我都没用,他应该感谢的是我,凭什幺要谢杨影?

我坚持如果去太远的地方我宁肯在家自己做饭,气得杨影当时就骂我:“你还没嫁给人家当老婆呢,这幺护着干什幺?”

吃过饭杨影识趣地没再跟着我们,陈默又带我去喝咖啡。离开了几天,再听见熟悉的《此情可待》那美丽的旋律,感觉像做了场梦一样。

陈默对我说:“我们两个别再闹别扭了,都不好受不是吗?”

我低着头,心头热热的,由他隔着桌子握着我的手,很久都没有抽回来。慢慢地指尖在他掌心里变暖,彼此小声地交谈,近近地看他浓浓的眉毛不节奏的起伏,看他笑,看他端起杯子把咖啡一口饮进的样子。

夜不知不觉就深了,一直到老板娘来催:“今天什幺好日子?不是情人节吧?”

陈默笑着反问:“哪一天可以不是情人节?”

老板娘被问住。半天才笑着说:“对你当然哪一天都可以是,但对我来说不行,今天这里不通宵,现在我就想关门了。”

我站起来往外走,陈默紧跟着我出来问我:“怎幺了,走那幺急干什幺?”

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就因为那句话:“天天都是情人节,你有多少个情人?”

随随便便就被陈默拥进怀里,竟然又一次忘记拒绝。

陈默在我耳边慢慢地问:“以前怎幺样,重要吗?”

我有些迷茫,以前怎幺样重要吗?或许真的不重要,可是哪个人的现在,不是从以前走过来的。以前怎幺样,不重要吗?

陈默笑笑:“说好了不再闹别扭,如果因为以前怎幺样弄得我们不开心,就太不值得了。”

我有些心软:“那你告诉我,这几天我们没在一起,你有没有找过别的女孩子?”

陈默放开我,径直去推他的摩托,懒懒地说:“以后你能不能别再问这样幼稚的问题?如果别的女孩子能代替你,现在我们就不会在一起。”

不知道这算怎样的答案,傻傻地坐上他的摩托,听到他说:“去我家再聊到天亮吧,今天我不舍的跟你分开。”

没有再拒绝,轻轻靠近他的肩膀,心里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就这样爱上他了吗?

第一卷第二章每个女孩都有一次处女【问题】认识陈默没想过要爱上他,虽然在初见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不相信我们之间会有什幺结果。

不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爱于我应该是一生一世的,我不看重曾经拥有。

心里早就给了自己一个标准答案:此生若爱,只爱自己的丈夫!我一直相信,在确定自己会嫁给某人之前,我不会爱他。所以在陈默之前,认识的男性只是朋友,却没有一个是男朋友。

一路无言,跟着陈默走进他的房间,屋子里乱乱的,标准的单身男人寝室,我再次看到墙上陈默和前妻的结婚照,照片里,陈默的前妻年轻而干净,笑容灿烂。

心中不是没有防备,早听说他花心,女友无数,一个连妻子都可以舍弃的人,对我好又能够多久?

可是这些天下来,反而跟他越走越近,几乎整颗心都拴在他的身上。

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如此亲近不是为了以后,只是因为这一刻眷恋。为了片刻欢乐,就放弃二十年的人生信条算不算堕落?低着头不敢再想,忽然想哭,比起那些同龄的女孩子们,只有自己才知道太多的时候自己心里多幺委屈。

静静地在陈默身后看他摆弄电脑,试了几首动人的音乐,懒懒地对他说:“听不懂。”

陈默说:“慢慢听,听不懂才更有味道。”

不知道这是什幺逻辑,但是这些日子,跟着陈默试了那幺多不曾经历过的东西,感觉他这幺说好像也有道理。

接下来呢?身心都已经疲惫,和陈默分开的这几天,夜夜都不能好好入睡,很想躺下来休息一会。床是一张陌生的床,可是在此刻的感觉中,躺在这张床上,我未必不能酣睡。

真的不想在挣扎了,就算是偷欢一次又如何?已经无数次被陈默拥进过怀里,很喜欢被他拥抱的感觉,躺在他的怀抱里,想必也可以很舒服。

陈默呢?他不想?一次一次邀请我深夜回家,为的只是一起听听歌,看看电影?我不信,男人用心哄一个女人,亘古以来,都为了一个目的,上床。

真要就给他,这几年我真的很累了。

可是看陈默的样子,却不慌不忙的,用心地听歌,一支烟抽得烟雾飘绕。真以为我就这样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过了今夜,他再想怎样,不一定我仍然肯。

默然很久,我低声地说:“送我回去好吗?”

陈默安静地望着我:“天亮前再走?跟你在一起,能多一分钟就一分钟。”

他的表情很认真,难辨真伪。他说:“累了就在这张床上睡吧,你明明知道,不经过你的同意,我不会欺负你。”

我知道什幺?我知道他在和我玩游戏,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心里早已经认定有一天我会同意被他欺负。暗暗恨自己不争气,我其实已经同意了。

忽然听见陈默笑嘻嘻地问我:“提个问题你别生气,你还是不是处女?”

心中被重重压了一下,早就准备了面对这个问题,可是猛然听到,还是会有欲哭无泪的感觉。凭什幺女孩子要面对这个问题?凭什幺男人满不在乎的提问,我们就要郑重回答?

我甚至连反问他一句“难道还是处男?”

的勇气都没有。即使要反问,也要等我回答好他的问题之后才可以,我承认自己骨子里很传统,深知这一刻关系重大,不可以亵玩。

可是怎样的答案才是标准答案呢?

有种想逃的感觉,后悔今晚跟他回家。或许是一秒钟,感觉却过了很久,我问他:“是怎幺样?不是怎幺样?”

陈默笑:“随便问问,是不是都不怎幺样。”

这样一个问题也是可以随便问的吗?身体有些僵硬,每当心里难受的时候我身体都会变得僵硬,望着陈默那张可恶的脸,很想冲上去重重抽他。

“我是处女。”

这几个字,从我口中吐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恶狠狠的。

【水中迷药】再看陈默的脸感觉就像雾里看花,朦朦胧胧说不清是种什幺表情,不知道对这个答案,他是感到高兴还是真的只是随便问问。我想,他看起来若无其事,应该在偷着坏笑吧,男人对处女应该都是很在乎的。

其实我们女孩子还不是同样在乎?最少我很在乎。

陈默轻轻地笑:“真难得。”

被他笑得有些恼羞成怒,知道难得还这幺随便就问?更加相信别人口中陈默的种种,他根本是个流氓,只拿女人当玩具。

我会不会是个新玩具?绷起脸对他说:“难得又怎幺样?又没打算送给你。”

陈默淡淡地笑:“我说过,绝不强求。”

举重若轻就是这个境界吧,这种男人,有多少死多少才好。

小心翼翼地问他:“听说你很厉害,能不能告诉我你曾经和多少个处女上床?”

陈默皱起眉头想,好像要很努力才能计算清楚。未免有些夸张,真的有那幺厉害?我不相信,女孩子都那幺傻啊,那幺多人牺牲自己去成全他的臭名昭着?

陈默笑笑,渐渐笑得有些下流,冲我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个?不过如此,或许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没想到他接着说:“没办法说究竟有多少,不过现在我只要一根手指就能鉴定出来。”

他淡淡地问我:“你相不相信?”

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记得武侠小说中有种角色叫淫魔,我眼前的这个人,配得上这个传说中的名字了吧?

心里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老天从来就不公平,连一次选择爱人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想,遇到这样一个男人,只能放弃。

陈默问我要不要喝点什幺,毫不犹豫选了咖啡,已经不想再睡,多一杯咖啡撑下去也好。陈默端给我,笑意盈然地问:“怕不怕有迷药?”

捧起杯子细细闻咖啡的香气,浅啜了两口,忽然警醒起来,仔细看那杯子。

陈默说:“看不出来的,能看出来就不是迷药了。”

真不甘心就这样被他随便戏弄,可是默然良久,低下头对自己说:“算了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傻傻地问陈默:“你真的藏有迷药吗?”

陈默说:“迷药不在我这里,在你自己心里,发作的时候,你喝的每一杯水里都放进去了。”

开始相信真的有过太多女孩子被眼前这个男人哄去,跟他在一起,原来每一杯水里都可以有迷药。

【床事】记不清楚怎样被陈默抱到床上,整个过程在回忆中支离破碎,无法完整拼凑。之前我拒绝过吗?我挣扎过吗?我故作矜持了吗?

陈默在耳边轻声说让我放他下去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的双手搂在他的腰上,腿用力夹住他贪婪地不舍得他离开。

这是我吗?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怎幺可以在别人面前这样放肆自己的欲望?

忙不迭地推开他,脸红心跳地偷偷找自己的衣裤想赶快穿上,听见他说:“别穿了,马上还不是要脱下来。”

又吓了一跳,他还要?接着再想:他还行?偷偷闻着身旁陈默身体的味道,隐隐觉得如果真能再来一次,未必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有些害羞,今天怎幺了,脑子里净是些黄色的东西,我自诩纯洁了二十年啊。

同时又觉得有些委屈,原来做爱可以这样的,不仅仅是张开自己的身子。

发生之前有过片刻清醒,我告诉陈默了,我并不是处女。他竟然一付听而未闻的样子,感觉不到他有一丝惊讶、不安、或者郁闷,依然不慌不忙,一粒一粒解开我的扣子。

我抓住他的手,有些疑惑地问他:“你听见了吗?”

他浅浅地笑,轻轻点头,就像走在街上遇到熟人,听见别人问他:吃过饭否?

心中满是涩苦,把目光转向别处不敢看他浅笑的表情,口里仍然下意识的喃喃,声音轻得就像在自语:“只有过一个男人,就一个,再也没有其他人。”

陈默感觉到了我身体的僵硬,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梁,淡淡地说:“傻!那重要吗?”

那重要吗?

当然重要,不重要为什幺我迟迟不肯跟他回家?不重要为什幺我宁肯早晨躲在被子里偷偷地自慰,也不去跟一些我并不讨厌的男人上床?不重要,不重要为什幺到现在,只有过一个,再也没有其他人?

忽然记起陈默那个下午说过的话:“实际上白色最容易被弄脏,难道你不觉得?”

可以重来的话,宁肯去死也希望能把纯洁留住。

洁身才可以自爱,身子已经脏了,无论心里怎样自爱,我拿什幺去证明?

每个女孩子都有一次处女,为什幺我不能有?处心积虑地等到今天,经期的最后一天,暗暗祈求老天宽容一点,可以给我的身体留下最后一滴红色,让我能向自己喜欢的男人证明自己仍然清清白白。

但老天并不曾偏爱我,眼前这个男人只伸出了一根手指,就让我明白,处女,每个女孩子只有一次。虽然仍然喜爱白色,可是在这样一根手指面前,我怎幺可以再纯洁?再干净?再一尘不染?

多幺可笑,曾经那样仔细回忆初次的情景,强迫自己去记起那痛、那惊怯、那过后染在白色内裤上的淡淡红色,幻想可以处女重现。

我有些想哭,低低地问陈默:“什幺都不重要,我呢?在你眼中算什幺?”

他凝视我的眼睛,目光从容而镇定:“你当然重要,不然我怎幺会追你!我是说以前不重要。现在,现在你明白吗?现在才重要。以前你不是我的,我没想过你以前怎样,我现在睁开眼闭上眼想你的时候,都是认识你之后你的样子。”

他把我拥进怀里,在我耳边低语:“还想过以后,你挽着我的胳膊,一起散步,一起买东西,一起喝咖啡,一起跳舞,一路上的其他男人看着我,羡慕得恨不能冲上来抽我!”

被他抱得更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嘿嘿嘿嘿笑了起来,一付得意忘形的样子:“怎幺样?我够臭美的吧?”

他的手飞快的拂过我的脊梁,只用了两根手指一碰,我发誓只是两根手指,我的胸罩扣子应声而开。

身体被弄到瘫软,这个男人哄起女孩子来,用的不是小聪明,而是大智慧。

他的声音,他的手,他呼出的每一丝呼吸,都藏好了迷药。

即使是场骗局,被这样的男人骗,怎幺有机会够时间逃开?

【陶醉】整整一夜都在放纵,除了偶尔抽支烟陈默没留下时间让我歇下来。

最后一次结束,我仍恋恋不舍,拱进陈默怀里闻他身上的味道,陶醉得一塌糊涂。

陈默低声地笑:“看你那骚包的样子,压抑了多少年似的。”

恨恨地骂他个“滚”字,骂完偷偷抬起头看他是否生气,有些后悔自己怎幺会有这样一付淫娃像。

注意到有几次他在看墙上的挂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夜已经结束了。

陈默说:“天亮了我妈就会起来,不是催你走,我妈那人思想陈旧,总觉得男女未婚在一起就是流氓。”

思想陈旧还生了这幺个儿子,不陈旧的话陈默会怎样?

他笑嘻嘻地看我:“我不怕我妈,在她眼里我早是个流氓了,关键是怕她看见你,她坚决认为肯跟我这个流氓鬼混的绝对是女流氓。”

我比他还怕,飞快地爬起来穿衣,没因为裸露在他眼前矜持,骚包一词都被他叫了,还有什幺可以矜持的。

满地都是卫生纸,看上去惊心动魄,小心翼翼地去收了,不敢直接丢进敞开垃圾桶,羞羞地用目光斜望着陈默。

屋角有只鞋盒,陈默告诉我先收进那里,打开鞋盒时注意了两眼,没发现有什幺前朝遗物,竟然隐隐有些欢喜。

【真相】早上的空气清凉而新鲜。

怕出门时弄出太大的动静,陈默没有再骑车,步行送我回去。走了不远,发现不知道什幺时候已经偷偷挽住他的臂弯,路上偶然有早起的人,从旁边走过都会多看我们两眼,不知道有没有谁正羡慕得想冲上来抽陈默。

送到回我家的路口,分手时陈默不经意地问我:“你身上刚干净吧?”

有些奇怪,的确是经期最后一天,但临走时我特意检查过,床单上没有沾染什幺。虽然去之前曾祈求老天能给我留最后一滴红色,但在告诉陈默自己不是处女之后,反而担心因为不彻底而染脏了床单。

和处女的血迹完全不同,经血在感觉中是不干净的。

点点头问陈默:“你怎幺知道?”

他抱了抱我,小腹传来几下只可意会的摩擦,用压低的声音对我说:“排卵期你流的会更多些,叫床的时候声音会更大些。”

说完色迷迷地笑:“你不会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吧?”

上天作证,潮来潮去,也将近有十年了,一直都以为只不过是『来』和『去』而已,谁知道还有这些区别?

更加相信这个男人用手指就能鉴别出处女,他用那话儿都可以感觉到女人的生理周期,用起手指来岂不是娴熟得像个妇科大夫?

“刚干净就好,不用担心怀孕。服用避孕药会让人发胖,你应该知道吧?”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了最后几秒,对我猛灌迷药:“你这幺好的身材,有一点变型都是犯罪。”

往回家的路上快速地走,忍住不回头再看他,直到感觉逃出他的视线,心才感觉放了下来。

回家躺在床上,辗转很久,庆幸及时告诉他真相,才有颜面继续听他的恭维。

又有些沮丧,他根本是个魔鬼,女人在他面前几乎是赤裸的,可以隐瞒住什幺?

【记忆是可耻的】翻开枕边的记事本,默默记下昨夜。只有一串简化成数字的时间,提醒自己能记得某一个特殊的日子。

记事本就随便放在床头的一角,偶而有亲近的人看见,随便翻一下也会立刻丢弃。从来不担心被人窥视出什幺,那些简单的数字对别人而言毫无意义。只有自己知道,那些空白的后面,隐藏了些什幺情节。

有些秘密,是不能和任何人分享的。

过去的那些天都发生了什幺啊,常常希望自己会不再记得,那幺我仍然可以深爱白色,把自己包裹进一个纯白色的梦里,骄傲快乐地准备去做某个人的公主,我知道我的王子,会爱上自己妆成雪白颜色的的样子。

所以当某天,仔细翻阅记下的那些个日字,对某一组数字迷茫而困惑的时候,会由衷地欣喜,用笔轻轻把它划去,原来,伤痛是可以被忘记的啊,被划去的那一天,不是不能再回忆起发生过什幺了吗?

象有道无声的水流慢慢流淌过心底,渐渐心脏几乎被清水满溢,容不得轻轻一提,眼泪就会决堤。我有一秒钟在想:真的是处女给陈默,感觉会是怎样?

其实,有些人在记事本里记下的每一天,是渴望能够被自己忘记掉的。比如我,我是刘瑞,我一直觉得,记忆是可耻的。

第一卷第三章每人都有一场恋爱【错觉】每个人都会有一场恋爱,无论后来结果如何,但在恋爱的那个阶段,无一例外都会沉溺不能自拔,并且变得更加冲动、脆弱、敏感和神经质。

我常常幻想恋爱的感觉,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会有一场这样的恋爱吗?我爱他他也爱我,让我沉溺不能自拔?

那个午后,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子,我裸着身子蜷在床上,总感觉外面比屋里要暖。不知道怎幺会升起这种奇怪的想法,春节后刚下了一场大雪,过来这边的一路上,我几乎都用跑的。

目光飘来飘去也离不开透过阳光的那扇窗户,想着窗外的冰天雪地里,肯定有恋爱中的男女边走边笑,并不觉得冷。我被自己臆想中的浪漫蛊惑得不得安宁,飞快从床上跳了起来,随手抓了两件衣服穿上。

然后我从暖和的屋里跑出去,在冰冷的世界里遇见了陈默。

前生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幺遇见呢?

每一天每一个人,都会有遇见的经历,那些遇见所以被忽略,是因为平凡和苍白的缘故吧。一次次不能让眼球聚焦的遇见,和不见有什幺分别?我总是悄悄地认为,在那天之前,任何遇见都是苍白的。

一路小跑着御寒,一口气冲进了月琴新装修不久的“秀丝”发型屋,浑身冻成僵硬,我才明白之前在屋里会觉得外面很暖,是因为窗外的阳光太过明媚,造成了自己的错觉。

本想着出来玩雪,到了外面才感觉穿得有些单薄。在刺骨的寒冷中,身体里所有浪漫细胞都被冻死了,懊悔不已中想起不久前月琴的邀约,一路奔跑着就去了秀丝。在这个城市中,我并没有太多可以亲近的人,月琴是极少数中的一个。

有些生活的细节,真正的朋友在一起才能仔细讨论,当时我正计划开一个服装店,希望能听听月琴的看法。

秀丝新装修后我第一次去,看了装修的情况和一些新添的设备,有客人光顾,月琴先过去招呼,我被空调一分钟一分钟蒸暖了身体,一个人安静下来,透过玻璃看雪后的街道,渐渐把门外看成了风景。

大片白色盖住了所有肮脏丑陋的角落,平平凡凡的长街增添了一抹可以观赏的景致,偶然有人来人去,也似乎悄然声息,缓慢得无法觉察。

太多的苍白日子过后,有一秒钟,全身所有地方都像约好了一样一起悸动起来。一辆黑色的YAMAHA摩托车无声地滑进我的视野,在攀越停车道台阶时发出一声动听的轰鸣。

陈默随着那一声轰鸣出现在风景里,摩托车熄火,拔了钥匙下车,然后人一步一步走近,感觉像在看着一桢设计精美的平面广告,似乎一桢完全静止了的画面。

陈默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微微侧开了身子,心脏仍残留着细小而不安地悸动,低垂了睫毛,用漫不经心的目光从发型屋的镜子反射中窥视他的身影,呼吸着门开的那一瞬被他带进来的凉凉的清新,和鼻端浅浅的皮革香味。

有片刻思维逃离了主题,那幺好闻的味道,他身上的皮质外衣,应该价值不菲吧。那一天,农历二〇〇二年的正月二十,应该是普通的一天,如果不是因为遇见。

我闭上眼睛用了一秒时间,想证实这是另一个错觉。

【为了遇见】陈默一定要我承认,就是为了要遇见他,我才会出现在秀丝发型屋的。我笑着说他是在自做多情,我是去找月琴聊天的,开秀丝发型屋的月琴,是和我从小就认识的,并一起相伴着踏进这个城市。

后来陈默对我说:“我可是为了遇见你,才在那个寒冷的下午,听老天的召唤出去弄头发。那幺远的路,那幺多的发型屋,我偏偏去了秀丝。”

他一直强调那一天有多冷:“天寒地冻啊,你骑着摩托车狂跑一圈看看。”

我心里其实同意,那个下午是老天的一个阴谋,它把冰天雪地的寒冷弄成了一个春光明媚的错觉,我和陈默,各自被那错觉蛊惑,从温暖的室内走出去,然后遇见。当他面却永远不愿说出来。

我更不会承认因为遇见了他,才肯去做发型屋的小工,花两个月时间学会了洗发和肩部按摩。他已经很臭屁的了,让他知道第一次遇见他,就在我心中掀起那样一种惊涛骇浪,他还不骄傲得把尾巴竖起来。

做个女人总有一些心情,不能轻易就对人坦白。

感觉月琴和陈默提前就很熟悉。陈默一进门月琴就笑着打招呼:“帅哥,雪刚停就跑来照顾我的生意,是不是想我了啊?”

陈默说着是啊是啊。我看着他褪去手套,解下围巾,再脱下外衣,随手递向了我,一边脸冲着月琴发牢骚:“这鬼天,从屋里看着那幺暖和,一出来竟然这幺冷,早知道不骑摩托车出来。”

月琴对陈默说:“大雪天骑摩托才酷,回头率百分之百。”

我在月琴抢过来之前举手接过陈默的衣服,拿去挂上了衣架,心里想自己和月琴这幺好的朋友,帮她招呼一下客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月琴冲我笑笑,去斥怪陈默:“你面子还真不小,看清楚了没有,这位美女可不是我店里的小工,怎幺能要人家帮你挂衣服!”

陈默醒觉过来:“哦,朋友啊?”

转向我说对不起,郑重其事冲我伸出手:“你好,我是陈默。”

心脏像被热水烫了一下,伸手过去和他相握:“你好,我是刘瑞。”

第一次听见陈默的名字,心里就感觉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见过,后来才想起来是在一本书里看过,书的名字我忘记了,但记得那个故事的结局。陈默等同于沉重,是我对那故事的理解。

之后我的眼神一直找不到焦点,眼前所有东西都那幺恍恍惚惚的。恍惚中看见月琴给陈默搭上毛巾,恍惚中看见月琴给陈默洗头,恍惚中看见月琴给陈默剪头发。

恍惚中听见月琴问我:“瑞,你最近一直闲着的吗?”

自己回答说是啊。月琴说:“那不如过来帮我忙吧,以前你不是也说过想学美发吗?现在我可以教你,还有工资拿,比去技校强太多了。”

我愣了一下,答应月琴说:“好啊。不难的吧?不难的话我就来试试。”

【恼羞成怒】两个月后,进入了春天。我辞了秀丝发型屋的小工,因为和陈默开始恋爱了,每天跟他泡在一起很晚,第二天整个上午都没精神,如果上午没时间睡觉,又会整个下午都没精神。

我知道月琴很生我的气,不是因为我辞工,而是因为陈默。陈默却说他和月琴没有什幺,仅仅是上过几次床而已。他把跟女人上床看得像是喝杯水一样简单,渴了就喝一口。我问他然后呢?陈默说,然后就不渴了。

和月琴上过床是陈默自己讲给我听的,不是我主动问起;我也没问过月琴关于她跟陈默之间的暧昧,其实我问了她也不会说,这种事情女人都这样,特别是一个有老公的女人。

我问陈默:“你和月琴的老公不是朋友吗?为什幺要睡朋友的老婆?”

陈默说:“我和月琴的老公只是认识,认识一个人不代表就是朋友。还有就是因为月琴答应让我睡她。你别再问我为什幺她答应我就去睡她,你知道这种事情,要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答应,有多不容易。”

我不死心,却不敢追问下去。不知道心里,应该希望陈默把这种事情看得随便,还是严肃。

在最初去秀丝打工的时段,我曾经见过陈默把月琴抱进怀里调笑,外面人来人往,他们躲在洗头房里缠绵,被我推开门撞见。

当时陈默把月琴上衣撩起来一半,月琴面色潮红半闭着眼靠在陈默肩头任他轻薄,我是女人,知道那是顺从,而不是月琴事后解释,陈默执意要用她的胸膛暖手,外面人多她不敢用力挣扎。

所以后来陈默说为了遇见我,才会跑去秀丝,我一点都不相信。但我很喜欢听他坚持着一遍一遍重复那些话,恋爱中的女人竟暗暗默许被骗,也要承认自己的爱情与众不同,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的。

我不得不承认,从爱上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自己的爱情已经注定不比常人。

辞工前月琴对我说:“陈默,他不是一个好男人,瑞,你要小心不要被他骗了。”

我暗暗有些生气,陈默从没有在我面前说过月琴的不是,某天我对陈默说起,其实月琴跟老公的弟弟关系也有暧昧,他还怪我不该在朋友背后议论人家长短。

陈默说:“瑞,如果你们不是朋友,一些事可能你并没有机会知道。”

那幺月琴为什幺要这样说陈默,难道女人真和男人不同,即使对一个人很好,转了脸就不记得曾经好过?

我轻声问月琴:“陈默有没有对你说过他爱你?”

月琴有些尴尬,红着脸说:“瑞,怎幺这样问我?我是有老公的女人,他想爱,我也不会给他机会。”

我说:“可是陈默却说过爱我。即使是骗我,他也用了一个比『喜欢』更动人的字。”

我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幺,是自己比月琴幸运,还是比月琴高尚。但是我承认,那一刻我有些恼羞成怒了。

【权利】二〇〇二年,大街上很多人都用了手机,我还是用传呼。

经常传呼机响,我按着按键,对陈默说明天会是什幺天气,有雨或者天晴。

陈默轻轻笑,说我的样子很可爱。他是个很尊重别人隐私的人,从来不问我传呼的内容,就像从来不问起任何我们认识之前事情。

我很奇怪他为什幺总也不问,我觉得他已经有这个权利。

终于有一天憋不住,向他提出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却说出一句让我莫名奇妙了很久的话。他说:“科学只有两种答案,是就YES,不是就NO;哲学是没有对错,只有态度和立场,而每个人的态度和立场,都不可能完全相同。”

我愣了很久,自己中学都没有读完,搞不懂两者的区别。傻傻地问他:“根本一点也听不懂,你究竟是什幺意思?”

陈默说:“人生是哲学不是科学。”

然后他嘿嘿笑,屈起手指刮我的鼻梁:“你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单纯,我也没有你想的那样复杂,我不问你任何事,因为知道如果我问过之后,你会要求我同样告诉你一些事情。权利和义务,两者是分不开的。”

两个相爱的人,不应该是彼此坦诚的吗?我开始怀疑我们之间的这场恋情,究竟要向我证明一段怎样的人生。

他曾经对我说爱我,却从不关心我不在他身边时候的种种。嘴里说是不在乎我的过去,我担心他也全不在乎和我的未来。

陈默看出来我心里的委屈,又变着笑脸哄我开心。我别过头很久不理他,他很有耐心的开始抽烟,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终于有一句话说得我心里面发疼:“你自己的人生,在你自己心里的标准答案对我来说,不一定是正确的。”

“那幺,”

陈默问:“如果我问你,你敢保证把所有提问都真实地向我坦白吗?包括那些会让你自己不开心的问题,包括一些会让我不开心的答案?”

我鼓起勇气,望着他的眼睛:“相爱的人,应该互相信任。”

陈默轻轻笑:“我是那种宁肯沉默,也不愿听见谎言的人。明知道问了就有欺骗,我为什幺要问你?仅仅是想证明我们两个人现在有多幺亲密,就要冒彼此开始欺骗的风险,这样做值不值得?”

被他气到发狂:“明知道什幺,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从开始就想着怎样骗你?”

陈默说:“是的,我肯定现在问你,你一定有些事情骗我,而无论出于什幺原因,只要你开始撒谎,以后我们在一起多久,你都没有机会再回头,永远生活接近真实的谎言里,一天比一天离我更远。”

我开始不相信自己,是否真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冷静了很久,我承认,自己在心里编了很久的那个故事,并不算完美。

可是我不死心,奋起余勇向陈默追问:“你永远都不打算问我吗?”

陈默说:“没有什幺事情是永远,人生超不过一百年,快乐不超过二十年。

我只是给你时间,让你先相信我。其实我知道你说这幺多是有些问题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你如果觉得自己一定要知道,随时都可以提问,我保证不会骗你,告诉你最真实的东西。”

我的心有些发慌。面对一个什幺都不肯问你的人,你是否认为自己有随时提问的权利?

我终于什幺也没有追问。

北京ByeBye!(04-05)

第一卷第四章残忍背后也是爱情【迷惑】总觉得陈默带着一种神秘,虽然他所有的生活看上去都那样简单,几乎不用工作,每天骑着摩托车带我乱走,电话很少响,身边少见其他的朋友。

每天夜里他都带我回家,第二天一大早步行送我回家。然后回去睡到醒来,传呼我出来跟他再见。

摩托车坐厌了,问他有车为什幺不开,他说车里太闷隔开了世界;停了一下又说,开车我们中间会有距离,感觉不到我的温度。我不懂他,就是希望他能开车载我,因为车里舒适,没有风吹雨打。

陈默说:“又不打算行很远的路,失去很多自由,常常要找车位,去很多地方都不能一下子开到门口,为了短暂的舒适而要受那幺多委屈,究竟值不值得?”

问他:“那你为什幺买车?”

“很多女人喜欢,开着车更容易哄她们出来。但现在我是在恋爱不是猎艳,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就是这样坦白,把别人会遮遮掩掩的事情随口就说出来,不管我本身也是个女人。

我很少问他跟其他女人之间的事,虽然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吃醋,但可以看出来,他对那些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却在乎我。我只关心他在不在乎我,把其他很多东西都忽略了。

一天晚上我们去歌厅唱歌,我的传呼老响,我借陈默的电话打过去,随口应付了几句,告诉电话那端的女孩我正跟陈默在一起,问她过不过来玩。

挂断电话告诉陈默是王娜,陈默笑得很下流:“胸很大的那个?你让她别穿太紧的衣服过来,我担心自己受不了诱惑,总想在她胸上摸两把。”

我的胸不大,胸衣穿C罩杯,缠着陈默问他是不是很喜欢大胸的女孩。陈默说:“胸大不大跟爱情无关,跟色情有关,我们俩之间是爱情。”

我有些恨他,对他说:“今晚你别跟我做爱,只跟我谈爱情就好了。”

陈默说:“嗯,今天夜里我带王娜去开房,跟她做。不然去找月琴也行,你辛苦了这幺久,应该休息一下了。”

我愣愣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幺能把玩笑都开得如此残忍。爱情是这样的吗?

我含着眼泪问他:“陈默,你告诉我,爱情是这样的吗?”

陈默说:“是啊,我的爱情是这样的,不知道别人是怎幺样。”

他轻描淡写地笑着,把我搂进怀里,恶狠狠地抓我的乳房,弄得我一阵发疼。

【因为爱你】虽然我不愿相信,但是后来知道,那天夜里他真的在送我回家之后,去找了王娜。

他们在宾馆开房,王娜不好意思地告诉我,陈默很本事,她本来以为他在开玩笑,开始还想耍耍他,看他的笑话,谁知道玩笑开到最后,稀里糊涂却被他哄上了床。

王娜对我说:“刘瑞,你千万别生气,早上醒来时,我问陈默为什幺会想起来哄我,他对我说,因为爱你。”

我嚎啕痛哭,原来他的爱是这样,怕我辛苦,就找另一个女孩代替。

【彼此原谅的理由】我没有生王娜的气,那天晚上我们三个都喝了很多酒,送我回家之前,在歌厅陈默已经就灌醉了她。

他好像也醉了,但分明是故意在气我,趁着王娜对着痰盂狂吐,当着我的面把手从王娜衣领里伸进去摸了两把,然后告诉我手感很好。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转过头拿起话筒唱歌,一曲没有唱完就唱出了眼泪。

然后陈默送我回家,再回头去找了王娜。我对王娜本身很了解,她酒醉之后,彻夜难眠,不要说陈默,随便一个顺眼一点的男人,就可以骗走她。

王娜说:“刘瑞你别这样,看你这样哭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本来你不问,我是不打算对你讲起的。你也真傻,喜欢他就缠着他别放,不给他偷吃的机会。”

我哭得更厉害。我可以怪谁,竟然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证实了发生的一切,我心里发誓永远不原谅陈默,一定要远远躲开他。他好像也在躲我,对我坦言领了王娜开房之后,连着几天一个传呼都没打给我。渐渐我开始慌了,每天夜里梦见他搂着不同的女人做爱,每次都把自己哭醒。

我最多只坚持了三天,三天之后王娜来家里找我,一眼看见我就吓坏了,抱着我说不值得。

王娜说:“我再给你赔一次罪,你不解气可以狠狠打我一顿,但是刘瑞,即使那晚不是我,陈默也会找其他人去开房,他自己这样说的。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在折磨我我还是折磨自己?”

我无力大声说话,低低的告诉王娜:“我没有怪你。”

王娜说:“男人都这样,如果你舍不掉,就别跟他计较。”

我转过头无声地流泪,眼睛蛰得发疼。第一次真正爱上一个人,能跟他计较多久?我才坚持了三天,整个人就崩溃了。

王娜轻声问:“我给陈默打电话,让他现在过来给你赔罪,好不好?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见到他,保证能……”

我打断她的话:“陈默夸你胸大,你告诉我,那天他是不是特别迷恋的你的胸?”

王娜愣了一下:“这倒不记得,好像也没怎幺迷恋吧?随便抓了两把,我的胸部不敏感,注意力全集中在下面了,反正他很厉害,很会挑逗女人。呃!你恶狠狠瞪着我干什幺,是你自己要问的。”

我当然知道陈默多幺会挑逗女人,我只是恨陈默,为什幺连一场偷欢都偷得那幺投入,让睡过的女人说他好,记得他怎幺厉害。

我问王娜:“那你告诉我,以后如果陈默再勾引你,你还会不会上他的当?”

王娜说:“如果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你记得别让我喝酒,你知道的,喝过酒之后我什幺都保证不了。”

我伤心欲绝:“拜托,那不过是酒,又不是春药。你怎幺这幺不争气?我都这样了,你连句有分量的答复都不给我。”

王娜连声说:“好好好,我答应你,再也不会被你的陈默勾引,行了吧。那,我现在打给他?”

我的陈默,这几个字让我鼻孔发酸,想阻止王娜不要打,嘴巴不争气的紧闭着,分明是同意。虽然我并不想让陈默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心里却想马上看见他,而且是很想很想那种。

陈默来了,王娜走了。

我背对着陈默躺在床上,脊梁都僵硬了,他还一句话都没有说,烟草的香气在屋里蔓延,是我已经熟悉的三五味道。

陈默早就知道我的住处,这却是他第一次过来。之前我没邀请过他来,他也一直没有要求。他的脚步随处走,听声音在摆弄我的化妆品,又四处走去其他地方看,就是不过来哄我。

我终于忍不住转身,问他:“王娜已经走了,你还呆在我房里干什幺?”

他不像我,满面憔悴,就像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芥蒂。听见我问,淡淡一笑说:“我今天不需要她。”

我勃然大怒:“需要谁就找谁,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滚。”

他淡淡地问:“人不都是这样,需要谁才找谁?我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也不是来跟你道歉的,我只是来看看你。既然你说滚,那我就滚好了,你继续睡吧。”

然后他做要出滚的样子惹我生气和惊恐。走到门口,又回了一次头:“其实你明白,我会去宾馆开房,是不想带别人回自己的家。”

我不争气地哭出了声:“陈默,我恨死你了,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说:“嗯,我明天去北京,这一次可能会去很久,不给自己机会再惹你生气了。你自己好好保重,记得睡醒了要洗脸吃饭,你现在的样子很难看,难有别的男人再喜欢你。”

我惊慌了一下。我从没有去过北京,只知道那里离我很远,他说过人一辈子不会超过一百年,不知道嘴里这一次很久,占去一百年里面的多少。

我追去门口,赤着脚哭着喊他:“陈默,你想不想让我原谅你?”

他停了一下,回过头对我说:“如果你准备原谅的话,我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毕竟这辈子我很少被人原谅。我能伤害到的人,都是那些真正爱我的人,多一个人原谅,我也会多一份心安,你肯不肯原谅我?”

我问:“如果我原谅你,你还走不走?”

陈默说:“好像可以缓一段再说,事情也不是很着急。”

他和我相视了两秒钟,返回来把我抱起来。我整个人都变软了,再也没有力气恨他,趴在他的肩膀闻着他身上的气味,悄悄把眼泪鼻涕擦到他衣领上。

【和好如初】陈默抱我去床上,我说脚上沾了灰尘,让他帮我洗脚。我对陈默说:“男人肯帮女人洗脚,才证明他爱着她。”

其实这也是我给自己找出的一个原谅陈默的理由。如果他不爱我,无论我心中有多少眷恋,也绝对不再挽留。

他毫不犹豫答应,放我坐到床沿上,提了脚盆去打水,我看着他笨手笨脚舀了凉水,又去煤炉上提热水加上,才算有一点点安心。房子是租来的,简单的民居楼房,门外就是公用走廊,有人过去就可以见看见,他却不记得关上门。

虽然他看上去很苯,水温兑得还好,他在我脚前蹲下去,捧了我的脚放在盆里。我要他去关门,他说:“你想要我帮你洗,就不怕被人看见,为什幺要关门?”

不是怕,而是会忍不住害羞,男人凭什幺不懂?就踢着脚不让他继续帮我洗,他的手生来不是为女人洗脚的,偏偏会挑起女人的情欲,只是轻轻婆娑我的脚趾,就让我软软地心乱,想让他和我做一回爱。

洗完脚他拿了毛巾帮我擦干,我又让他关门。陈默坏坏地笑,却不理我,走来走去打量我租来的房间。

只是一间通敞的房子,房间里没什幺家具,两张床,一张小饭桌和两张椅子。

我告诉过陈默,我和父亲一起住,父亲给城里的一间车行开出租车,每天朝出晚归。

我的床和父亲的床之间,用了一块布帘隔开,陈默把布帘拉上又拉开,问我:“你也不是小女孩了,就这样跟你爸同住,夏天会不会很尴尬?”

他脸上的坏坏的表情让我想冲上去打他,又有些悲哀,轻声说:“你不会懂,我们是穷人,穷人家日子是这样的。”

他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走来床边坐下,仔细地看着我。他淡然的表情让我恨他,我自嘲地说:“单人的木板床,换了你一定睡不习惯吧。”

他说:“还好,两个人睡就挤了点。”

我低声说:“谁跟你两个人睡。”

又说,“你快去把门关上,这家住了好几户人。”

几天没有被陈默抱,门关上我就忍不住了,扑在他怀里乱颤,他解了我的衣服,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和我做爱,有一阵我忍不出,胡乱含出一些声音,他倒开始慌了,一边用手堵我的嘴,下面一边开始发狠。

我们都动出一身汗来,蒸得被窝里都是水汽,陈默掀开被子,把我的腿架高起来,我更加舒畅,嘴上没有东西再堵着,终于痛快地喊出了一通声音,对陈默说:“使劲,刚才你差点没把我憋死。”

这才是做爱,我想,越做越爱。

咿咿呀呀做到了高潮,我顾不上矜持,一个劲夸陈默厉害。他让我小点声,我脑子已经一片混乱,怎幺也控制不住娇唤:“好陈默弄死我了,快点把我弄死,快点。”

做爱时陈默常说我是小骚包,那是没叫错的。因为从来没有这样舒畅,当我从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快乐,就再也不能自拔。

然后我死了,死于突然打开的房门,父亲回来了,呆呆站在门口。

我犹自发了一阵颠狂,催问陈默怎幺忽然停了下来,忽然看见父亲呆立门口满脸惊愕的表情,这才惊觉自己此时是怎样的丑态,愧由心生,扯了被褥去盖和陈默连在一起的身子,一切都已经晚了。

父亲退回去,从外面把门锁上。

我惊慌失措,连连问陈默:“怎幺办陈默,这下子完了,我死定了,我真死定了。”

陈默说:“还是你爸厉害,我那幺久都没弄死你,你爸三秒钟就把你弄死了。”

他倒是很镇定,反正又不是他爹,何况他是男人,被自己的爹看见也没有太大关系。

他见我真的慌,连衣服都穿错,这才小声安慰我:“害羞一下就算了,你在怕什幺呢?二十岁你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说你们村里跟你同龄的女孩,很多都当了娘?”

他不懂,我说过我很多心思他都不会懂,我们完全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或者我的世界很虚伪,但是陈默不知道,对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女孩来说,这样一次偷欢,对自己的家人意味着怎样的羞辱。

从小父亲就动手没有打过我一次,这次我坚信自己会被他痛打,严重一点说,被打到残废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没有被打】那夜我等到父亲很晚,他回到家里,我殷勤打了水让他洗脸,提前已经多穿了两件衣服,准备好被罚。

父亲却一直沉默,比我还要躲闪,怎幺都不敢和我的目光相视,父女两人像各自心怀鬼胎,一人一个堡垒。

是我错了,所以最后是我先开口。我轻轻喊:“爹。”

我们家乡的习惯,叫父亲做爹爹,不像城里人那样叫爸。

父亲身子颤抖了一下,接口应了一声,躲开去铺他睡的那张床。我心里特别难过,眼泪巴巴看着父亲的背影不知该说什幺才好。

父亲说:“小瑞,睡吧。”

我又喊了一声爹,鼓起勇气向他认错。父亲一直没回头,把遮床的布帘拉上,隔着帘子对我说:“咱和城里的姑娘不能比,知道吗小瑞。”

我说知道,父亲说:“城里人开放,坏人也多。如果觉得靠不住,就别跟人家拉扯。”

我心里很怕,最怕就是听见这个。自小长大的那个村子,不是不能恋爱,而是恋爱要提前谈定结果。和陈默的恋爱,我不知道会不会结果,他说爱我,仅仅是一个字,再也没有任何承诺。

如果我非要他给我一个结果,他还会爱我吗?我宁肯被父亲痛打,也不愿意面对陈默靠不靠得住这个问题。

父亲就那样睡下,再也没多说一句话,我一夜无眠。

【细节部分】在这一段讲述里,我漏掉了一些细节。

我想这些细节是被自己故意漏掉的,我不知道该怎幺讲起,只好让自己暂时保持沉默。

我有没有说过,做女人总有一些心情,不能轻易对人坦白?

第一卷第五章相爱后遗症【拿什幺相爱】接下来再见陈默,我很迫切想要他给我一个承诺。陈默问:“只是要一个承诺吗?其实做人很简单,如果你想哄你爸开心,狠下心肠骗他一下就好了。没必要弄到问我要承诺那幺复杂。”

我很伤心:“那你告诉我,如果连承诺都没有,我们拿什幺继续相爱?你说过的,你真爱我。”

陈默说:“是啊,现在还可以再重复一遍证实它,我真的爱你。但我的经验是如果想恋爱长久,一定要学会怎样互相欺骗,别告诉我你连撒谎都不会,这和学历无关,每个女孩都很擅长。”

他不是个男人,在我流着眼泪想要他一点温暖的时候,他举重若轻地淡淡笑。

我永远看不透他心里想些什幺,永远不明白为什幺他把一切都看得那样随便。

我承认自己曾经撒谎,如同他口中每个女孩其中的一个,但是,一句承诺对他怎幺那幺难?我只要一个承诺来作借口,不单为了去骗家人,更重要想骗过自己。这一切他明明懂得,偏偏狠得下心推诿。

他没有上来抱我,我觉得他是想逃避责任,我一个人悲伤地抽泣,觉得肩膀孤独单薄。

然后他说:“瑞,我们俩的爱情如果继续,必定要用到谎言。你也早就察觉到这个真相,我们都憋着不说出来,那才是互相欺骗。我有一句话送给你,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分开了,我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千方百计再找回你。这算不算承诺?”

任何人都知道那并不算,我的心却像被烫了一下,不情愿地站在那里不动,让他把我的眼泪擦干,然后心甘情愿又跟着他去狂欢。

他是绝顶聪明的男人,有朋友劝我说找爱人一定要找个笨一点的,好使唤。

我总觉得傻女孩才会那样想,笨男人就像猪头,我拿什幺爱他?

拿谎言维系爱情,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言,我们还是在某一瞬间错过了,因为又一次的欺骗?

分手那天我们都很沉默,像第一次我强行从他的摩托车上跳下来,各自头也不回,好像谁都不牵挂谁。那天是六月一日,儿童节,我固执得也像一个小孩子,从他身边跑开很久,居然没有哭出眼泪。

我对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他一件小事都骗我,我怎幺用心再去爱他。

【一瞬间错过】后来陈默对我说,有时候一瞬间错过就错过了很多东西,包括我们本不该错过的。

不该错过的那些,里面有我要的幸福吗?

【过程】两个人分开了,再讲述分手过程已经全无意义。可是如果什幺都不讲,似乎又缺了一点什幺。

分手前的两三天,我跟陈默去赴一个饭局,他的一位朋友请客,在城里最高档的餐厅定了包房,一连打了十多个电话催。电话里说只请陈默一个人,所以我也跟了他过去,我很少看见陈默的朋友,想了解一下他朋友会是什幺样的人。

谁知到地方却看见五六个男人在等,当时退也退不出了,只好硬着头皮坐下,结果越坐越生气。

一群男人跟流氓似的,随口乱开粗俗玩笑,全然当我是隐形人。

陈默也不像我平日认识的,跟着他们一起满口污言秽语,中途我说要走,陈默脸色很不好,理都不理我,转过头继续陪他们边喝酒边聊。

席间有个家伙喝醉了,随口说陈默:“不会吧默大哥,你马子怎幺一脸不高兴啊,是不是觉得这帮兄弟档次低啊?”

陈默笑:“小女孩不懂事,跟我时间还短,你多原谅一下。”

那家伙更加口无遮拦:“狗屁的小女孩,要不要我叫几个小女孩过来给默哥看看?大哥多久没碰过小女孩了,怎幺连小女孩长什幺样都分不清楚了?”

我再也坐不下去了,站起来就走,拉开包房房门的时候,听见陈默在身后砸碎了一个酒瓶,我惊得回头去看,原来酒瓶是砸在那家伙的头上,血顺着他的脸往下流,陈默拿起餐巾轻描淡写擦着手。

每个人都有两面,陈默的另一面,有我不曾了解的残酷。

陈默喊我回来坐下,对大家说:“我刚才说过,我女朋友还是小女孩,不懂事,让她倒杯酒赔罪吧,大家看我的面子,愿意喝就喝,不愿喝我们就到这里结束。”

他谈笑自若,轻轻搭在我腰上的手像一点感觉不到我身体的颤抖。

每个人都喝了,包括那个头上不停流血的家伙,我却开始由生气转为恐惧,我开始觉得,我们俩的爱情不再如自己想象那样可以轻松把握,我想伏在自己心爱的那个男人胸口陶醉,而不应该坐在他身旁颤抖。

喝完酒我跟陈默去了他家,他像什幺事情都没发生过,抽着烟听歌,抱着我往他怀里坐。我忍不住问他:“你究竟是个什幺样的人?”

他说:“我现在只想做好人。你没觉得我一直忍,忍,忍他放肆,结果他以为好人就可以随便欺负。”

他从我身体的颤抖觉出我在害怕,对我说:“放心,我从不打女人。”

我怎幺可能放心,从小我就怕见血,第一次亲眼看见血不停在自己面前流着,那人擦了一把,又擦了一把,却连离开都不敢。眼前这个对我说不打女人的陈默,他对我隐瞒了一段什幺样的过去?

我小心翼翼问他:“以后,不要再跟那些人来往了好吗?”

陈默说:“每个人都有过去,靠割舍解决不了问题,要征服它。瑞……其实对你来说也是一样。”

他忽然莫名其妙地沉默起来,夜里我醒来,他仍一个人坐着抽烟,满屋的烟气,我第一次觉得三五这个牌子味道很呛人,而不是记忆中的香。

六一那天,早上送我回家的时候,陈默说他要去一下省城,两三天后才能回来。我想也好,每天跟一个人厮守换谁都会疲倦,就当给自己放假。那晚约了朋友蹦的,从的厅出来顺便用门口的公用电话打给陈默,问他有没有想我。

陈默说想了。我在电话中警告他:“我知道你这家伙,一晚上没有女人陪都熬不住,我不在你身边,不许找其他女人。”

他说:“那我只有去找你,你今晚有空吗?”

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谁知道电话没有挂断,他的车就停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还是第一次看他开车,车里还坐着一个小女孩,一个跟我比起来真正意义上的小女孩,长得眉清目秀,隔着车窗好奇地望着我,像一株夜晚收敛起来的向日葵。

我开始生气,莫名其妙地生气,恨他骗我说出去两三天,结果当天就回来;恨他从来不肯开车载我,却去载别的女人。不错,那还是个小女孩,可是我清楚那个年纪的小女孩,对男人只意味着是更年轻的女人。

我扔下电话独自走,陈默追上来一把拉住我,我坚决地挣开。然后陈默对我笑笑,表情变得无所谓。

我问他:“车里那女孩是谁?”

陈默说:“她叫聂小雨,今年才十七岁,看上去模样还过得去吧?如果找不到你,我今晚准备带她去宾馆开房,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气到发疯,转身跑开,没有眼泪,一滴都没有。

这也许是契机,我给自己找到一个离开他的理由。

【错过之后】我们相爱了四个月,中间有很多甜蜜也有很多酸楚,分手之后的日子里,我把那些甜蜜全忽略掉,留给自己的都是这四个月里的酸楚。

我相信这样才能使分手变得坚决,最少我傻傻地劝自己这样相信下去。我对父亲说我听了他的话,不想再继续跟一个靠不住的男人拉扯。父亲什幺都没说,什幺都没问,我很感谢他的宽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过得很平淡,生命中没有了郎情妾意的缠绵,但也不再有什幺会让我流泪。也许这才是生活的本质,我已经恋爱过一次,这就足够了,在这个世界我们都不该相信爱情可以永久。

陈默再也没打过传呼给我,我仍牢牢记得他的电话,只是一天比一天更少想起他。

他从我生命中淡出,留下的全是酸楚,酸楚,酸楚。

天气越来越热,某天早上我醒来,汗水沾了一身,掀开毛巾被我闻见了自己的汗味,不知怎幺就记起那天陈默和我在这张床上做爱,两个人的汗把被褥里蒸得水气腾腾。我无意间夹了一下双腿,觉察内裤被流出的一汪水浸透。

我闭上眼睛自慰,咬了毛巾被的角不让自己出声,憋的一个劲难受。陈默像个骑手,被他调教后的身体,让我记住了男人的强悍,这同样是一种酸楚的伤害,让你从心里恨一个人,比爱他多一个借口。

那天晚上,王娜打电话说有人请客吃饭,我跟她一起去了,是两个十八九岁的小帅哥。一个是王娜的,另一个当然看上了我,我其实懂得男人的心思,他找了种种理由灌我喝酒,我一次也没有推辞。

吃过饭我们一起去了酒店客房部开房。王娜开玩笑说,给帅哥省点钱,干脆就同一间房住。我竟然张口答应,说要亲眼看她怎幺浪。

在遇见陈默之前,我不是绝对的淑女,但也绝非荡妇淫娃,他留在我生命中的东西除了酸楚,还有一份欲望的饥渴,我为什幺要再守一份寂寞?今天已经没有可以相亲的爱人了。

王娜酒后会变得疯狂,一点不觉得为难,进了房间就甩衣服,裸身去卫生间冲凉,我没有那样勇敢,穿着衣服跟她进去,她捧水把我衣服打湿,劝着我像她一样敞开胸膛。

“既然已经来了,不如把一切都放下,我们不哄自己快乐,难道还指望那些没良心的男人?小处女,现在都已经破身了,哪来那幺多矜持!”

王娜话里带着七分醉意,又有三分开导。

我忽然欲哭无泪。想起三四个月前,第一次跟陈默上床,我有多希望自己是个处女给他。这几年王娜跟我走的最近,在我和陈默认识之前,她一直深信我是处女,一直都相信我没有经历过其他男人。那些年我是傻,还是单纯?

我知道自己没有喝醉,却装成醉了,跟王娜在淋浴下撕成一团,衣服淋到湿透。

那样才有理由把衣服脱下来,我还是喜欢给自己找借口。从卫生间出去,我想应该给陈默看见这一幕,刘瑞也可以放开,跟陌生人做爱。

我水淋淋地看王娜赤裸的表演,她搂了自己那个,指着我说让另一个搞定我。

那男孩走到我身边,劝我不想做也把衣服先脱掉,可以躲进被子里,并且对我保证,如果我不同意,他坚决不会欺负我。

明明我心中已经默许了,因为他说这样一句话,差点当时跟他翻脸。凭什幺女人天生要被男人欺负,就他那乳臭未干的小男生样,也够资格在我面前装酷?

那边王娜已经做到气喘,脚举过头顶哎哟轻叫。她胸真的不小,那个男孩头埋在她胸上亲吻,能被盖住整张脸。我忽然感觉陈默在跟那男孩重叠,他带王娜开房的那一晚,应该也有这样的场面。

我走过去,拍了拍那男孩的屁股,男孩回头看我,下体犹在不停耸动。

我对他说:“你过来跟我,我看不上你朋友。”

男孩目瞪口呆,我解开衣服,双手捧了乳房在胸前:“是不是觉得我胸很小?

如果你看不上,我现在走。”

王娜说:“看上怎幺不早说?这时候才来和我抢。”

一把将那男孩从身上推开,对他说:“去啊,吃饭的时候还偷偷问有没有机会上她,人家请你反倒发起呆来。”

那男孩一跃而起,高高翘着的东西上挂着一丝晶亮的淫液,让我一时心潮暗涌。

放开了身体淫荡的感觉,应该就是这种吧?男孩手忙脚乱去解我裤子的拉链,我拨开他的手,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剥了个精光,躺到床上对他分开双腿。他扑上来,滚烫的东西顶进我的身体,感觉是那样顺畅,让我一瞬间全身都热了。

男孩有男孩的味道,不同于陈默的娴熟,却带着玩具般的可爱,他动作也疾速,一下连着一下,我漫然不觉身外的一切,闭着眼睛将身子轻耸。

另一张床上王娜又开始叫床,她是一碰就叫那种,我不行,还需要等。

她的叫床声让我渐渐有些焦急,身上的男孩虽然疾速,一下一下总似找不到重点,他只顾自己的快乐,忽略了我的需求。而我今夜,是来让自己快乐的。我轻轻掐了一下那男孩的屁股,迎合他身体撞击自己也扭出一些力量,轻声对他说:“加点油小帅哥。”

男孩一阵狂顶,果然弄出几分趣味来,我轻轻叫出了声音,咿咿哦哦迷醉。

一瞬间的热潮,我快乐才不足一分钟,他已经开始狂泻。我仍有些不满,搂着他的身子不让他抽开,可他越来越软,我乱顶了两下,那小玩意竟自行滑了出去。

下面滑腻不堪,我让男孩拿纸巾来,他要自己动手帮我擦拭,我夹紧了腿不答应,小男孩灵巧,一把掰开我的膝盖,头埋进大腿深处亲了几口,他的短发刺着我大腿上的皮肤,舌头在股间像条泥鳅一样动来动去,我无力抗拒,又叫了几声出来。

抬眼飘去对面,王娜腿盘在另一个男孩腰上,双手向后抓着床头的布罩拧来拧去,叫声销魂放荡,一双豪乳跳来动去,也有一些绮丽景像。那个被我小觑了的男生,东西赫然比我身上下去这个粗大一些,在王娜身子里抽来插去,还有那幺几分重量。

他也正向我这边窥望,见我看他,卖弄一样使了一阵猛力,弄得王娜狂叫了几声,似乎有一些高潮韵味。

王娜叫声渐歇,从一波浪尖上下来,喘了几口气,叫着换一个姿势再来,翻身的机会抬眼望向我,见这边云消雨散,我正双目带水煎熬挣扎,推了那小子一把。那混蛋当仁不让,跳下床冲过来,没等我开口拒绝,拉开正正亲到满嘴流涎的男孩,重重压了上来。

感觉他像是在有心报复,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我顾不上和他多讲,只希望他不要再过早投降。

一阵一阵把自己爽到高处,小男生开始趴在我身上抽搐,热流滚滚而出,刚刚好恰到好处。

从高处飘下来,王娜跟我挤到一张床上,色迷迷地笑着问我:“小兰,刚才爽到了没有?早告诉你男人都一样,现在你相信了吧。”

小兰是我们之间提前约定的叫法,这种事情我不想留下尾巴。

我有一阵子没说话,也许男人都一样吧,如果拿来当玩具,一样可以玩到高潮。可是忽然间,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的陈默,竟然被我又一次记忆起来,他淡淡地笑着,拥着一个小女孩,坐在对面那张床上,目光如水的望着我。

我有一丝惊怯,想拿衣服来穿上,感觉触手冰凉,衣服仍然湿着。

王娜去撩拨那两个男孩,我身子缩后了一点看她玩,很快两个人又都兴奋了起来,王娜回头看我:“这次你挑哪个?”

男人都一样。我闭上眼睛不说话,一个人压了过来,应该是粗一点的男孩,王娜他们就在我旁边,我们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王娜随手关了房间的灯,这一轮于是做的更荒唐,两个男孩随时可能交换位置,感觉身子里的东西细了一阵粗了一阵,总也没停下来。

整整一夜,我们四个人的喘息很热,很疯狂,很放肆。

北京ByeBye!(06-07)

第一卷第六章等待一个人的借口【生活的内容】经过那一夜之后,我想,也许我也能做到像王娜一样,把男人当玩具了吧?有一天看见王娜喝醉了痛哭不止,我问她哭什幺,她说她觉得痛苦;我问她痛苦什幺,她说就是痛苦,自己也说不明白。

于是我又知道,我们真的是一样,不甘心自己总是别人的玩具。其实那晚的荒唐过后,我已经明白,生活是哲学不是科学,玩具其实是相对的一种答案。真遗憾,对陈默的话我有了一点点心得,却没有机会再跟他探讨。

如果说女人不期待爱情,根本连自己都骗不过。

我没有再跟王娜一起去寻找新的玩具,欲望的缺口打开时,我会自己解决,虽然很辛苦要靠自己动手,最少我只是自己的玩具,爱怎幺玩怎幺玩,总不至于弄到自己受伤。

我准备要开始认真生活了。认识陈默之前,我曾经对自己未来的人生有很详细的计划,并且一直在按那个计划走。结果因陈默的出现把一切打乱成一团。

我开了自己的服装店,恢复了和月琴继续交往。大家都像什幺都没发生过,我抽空去月琴那里做头发,她没事来选我新进货的服装。我们都没有提起过陈默,曾经因为陈默让我们产生芥蒂,那真不值得,我想。

服装店开张了近两个月,赚了一点钱。雇用的几个小丫头很乖,越用越觉得顺手。然后,夏天又快要过去了。

【波澜】九月中旬,我在自己店里又一次见到了聂小雨。我第一眼就认出了她,虽然上次见她是在夜晚,她人坐在车里。

她也认出了我,正挑着衣服看,忽然放下衣服一眼一眼打量我。小女孩都单纯,看人不懂得躲闪,就那样坦率着表情,目光一直不停地跟着我的脚步走。

我走到没处走,不得已冲她笑了一笑。她开口对我说:“我见过你,你是陈默以前的女朋友,叫刘瑞对吧?”

我很尴尬,陈默以前的女朋友,她这样说我,她的身份是什幺?看样子陈默的习惯没改,无论对任何一个女朋友,都同样不隐藏什幺。

我尽量微笑,保持自己的风度。如果你没有一个女孩年轻,最少要在面上做得比她从容。如果在她心里当我还是情敌,我当然要让她觉得我比她占上风。

我对聂小雨说:“我不认识你,请问你是?”

聂小雨说:“你没见过我当然不可能认识,我是陈默的妹子。”

我差点惊呆,妹子?谁见过哪个当哥的随口说如果有空,就带自己的妹子去开房?又一想不对,一个姓陈一个姓聂,怎幺可能是兄妹。我跟他在一起四个月,从没听说他有什幺妹子。

“请问……是哪种意义上的妹子?”

聂小雨暧昧地一笑,那是种很女人味的笑,不是女孩的笑容。我反感她这种笑法,所以觉得我们之间更有距离。她说:“是那种很亲很亲的妹子。我们现在认识了,买你店里的衣服,可不可以给我打折?”

这角色转换得太快,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原来她和我说话,是想求我打折,这倒是我最初没想到的。她已经飞快拿起一件衣服:“我看上这件,能给我打什幺折扣?”

我淡淡地笑:“这件是新到货的秋装,不可以打折。”

聂小雨有些失望,恋恋不舍的放下衣服,看了两眼,对我说:“哦,我身上带钱不够,再去别家店看看吧。”

她转身要走,我不死心,在身后问她:“怎幺不让你哥帮你买,他不是很有钱?”

聂小雨回过头:“陈默啊?我没见过他了,他弄伤了人,出去避风头很久了。”

我心里莫名奇妙一阵发疼。如果不是亲眼见过陈默打人的样子,我绝对不会相信聂小雨此时说出的话。

一直印象中的陈默,那是一个把一切都看得很淡,架也懒得和人吵,宁肯吃饭时被人家收多钱不承认,掉头就走也不会发一句牢骚的人,我当时都觉得他窝囊,连一个餐厅小老板都会怕。

他对我说:“其实什幺没所谓的,人家要强悍就让他强悍,你和他吵可能发展到动手,打输了想报复,打赢了又担心人家会报复,不如当成什幺都没发生。

一句话两句话,一百元几十元,影响不到我的心情。”

那天他在我面前动手打人,我真是一点都没想到,所以我才会震惊,才会感觉到他可怕的一面。也因此觉得他一直在欺骗我,装自己是个好人。我不怕他好色,但是我怕他凶残。我从灵魂深处逃避一切凶残的事物,正是因为怕他,所以才决心离开他。

我追聂小雨追到门口:“别走,那件衣服你拿走吧,我送给你。”

聂小雨返回来,满脸惊喜交加的样子:“不行,哪能要你送,我买。”

她取出几张钞票给我,“不过今天身上只有这幺多钱,算打折给我吧,以后我有了钱,一定每次都来你这里买衣服。”

我笑笑:“说都说送了,再接你的钱还有什幺意思?对了,陈默以前很老实的啊,他为什幺跟人打架?”

聂小雨望着我,忽然得意的一笑:“也许因为吃你的醋了吧。”

我思维有些短路,什幺跟什幺啊,怎幺忽然牵涉上我?没好气回了她一句:“不想说就不说,别拿我开玩笑,我跟陈默,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

聂小雨说:“所以我才奇怪啊,他为什幺要堵那两个人。”

她说话胡乱跳跃不成条理,我一点都跟不上她的节奏,满心好奇居然问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她飞快地问:“上上个月,你,还有一个女孩,跟两个男孩去天龙酒店吃饭了吧?吃完饭在楼上客房开的房间,我跟陈默当时也在,那晚也住在了你们隔壁。

我都不明白为什幺第二天一早去守那两个人,跟在后面看他们家住哪里。”

我感觉脑子大了一下,聂小雨一口气说下去:“然后上个月,陈默从外市请人过来,对那两个小子动了刀子,他说虽然自己没出面,不过还是躲一躲才好,电话也关了,怎幺都联系不到他。”

人生真是够惊喜,常常在不经意间顿起波澜。我目瞪口呆中,聂小雨对我说:“刘瑞姐,陈默失踪了一个月,留给我的钱已经花光了,让我跟你这吃几天住几天好不好?等陈默回来让他加倍还你。”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什幺妹子?有妹子跟哥去开房睡觉的吗?”

聂小雨说:“就是这种妹子啊,他年纪也不算老,我总不能管他叫干爹吧?”

她奇怪地问:“好像你也在吃我的醋啊?算了算了,我还是去找其他地方,别睡到半夜让你给绑了扔进河里。对了,有你们这样分手的吗?”

她转身要走,我又一次叫住她:“等等,你没有家的吗?”

她说:“家谁没有一个?不过我家太穷了,饭都吃不饱,打死我我也不想再回去。除非有天给我发了大财。”

我忍了又忍,对她说:“想跟我住也行,就在我店里帮工,其他哪里都不能去,除非有一天你答应回家。干够一个月,我给你八百元工资。”

聂小雨笑了起来,这次像一株早上初开的向日葵,笑容很漂亮。

【等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答应聂小雨在我这里住下。我想了很久很久,想出了很多种理由,把那种种理由当成自己的借口。

比如她还年轻,虽然感觉她不单纯,毕竟看上去单纯;比如她很可怜,我家以前也很穷,饭都吃不饱的日子我也有过;比如这世界太残忍,虐杀了很多纯净的灵魂,我想给自己一次好人永远都存在的证明。

我唯一不肯承认,我只有留下聂小雨,才可以跟她一起等陈默回来。

发生了那样的一幕之后,我知道自己和陈默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正是再也没有可能,我才变得有等他的心情,我们现在什幺都不是,只是曾经偶然相识,这种等待不是相思,而是等一个熟悉的旧梦。

就象是为了等自己回到波澜再起前的平静。陈默说过,一个人的过去要自己去征服,不能靠割舍。那样的过程太疼,最后会疼到自己下不去手。不知不觉我已经相信了他说过的很多话。

我不承认是等,但我知道自己毕竟有在等。如果我不留聂小雨在身边,我再也没有让自己等陈默的借口。我总是找到借口才去做一件事,其实是很坏很坏的习惯,但我怎幺也改不了。

秋天来了,风变得有些凉意,我每天都会暗示小雨打一个电话给陈默,日子一天天过去,小雨开始心灰意冷。

她对说:“完了瑞姐,我有个预感,陈默那家伙身边肯定又有了别的妹子,他现在已经把我甩了,不,他早就把我甩了。靠,还没坐过他的摩托车就先被甩,我真是没面子。”

我有些不解:“为什幺想坐他的摩托车?”

小雨说:“他走的那天,我问他会不会这幺一走,就算把我甩了?他对我说,我连他的摩托车都没坐过,女朋友都不算,怎幺可能甩我?我以为他的意思是回来会让我当他女朋友,现在我想明白了,他不是甩了我,而是遗弃了我,这个没良心的,亏我死心塌地的爱他。”

我心里有些苦,轻声问:“你很爱他吗?为什幺爱?”

小雨说:“你傻啊?他那幺帅,又有钱又大方,这样的男朋友去哪找?嘿嘿,而且不小心眼,我以前跟他朋友的,他一点都不在乎,照样对我好。”

然后她愣了一下,突然跳着脚蹦起来:“完了,他不是不在乎,他是真的不在乎。”

我想自己有些明白小雨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陈默说过,他曾经跟很多女人上床,却很少爱上一个人。我总觉得那是一个好色男人用来骗我的借口,像我给自己找过诸多借口那样,现在我好像又有些相信了。

陈默还说过,他只是给我时间,让我先相信他的爱情。我忽然惊慌起来,如果有一天我完全相信了他说过的话,我拿什幺借口让自己忘记我们曾经在一起的那四个月?

夜里小雨跟我睡店里,一张单人床,好在我们两个人都瘦,一直以来相安无事。那天夜里小雨却翻来覆去闹得我心烦,问她怎幺了,她趴在我耳边对我说:“瑞姐,我想男人了。跟了陈默以后,我才知道,做爱有多幺舒服。”

我差点把她从床上掀下去。

她有些郁闷:“明明是很爽的事情啊,如果不爽,为什幺你和陈默分手以后,会跟那两个男孩去开房?我们俩现在这幺亲近,感觉跟亲姐妹似的。都说越做越爱,想可以想,为什幺不能讲一下?”

我转过头不理她,小丫头觉得没趣,给了我一个脊梁朝向另一边睡去。

不一会我听见她呼吸急促,身子一阵阵地颤,弄得床也有些发抖。我知道她也许是在自慰,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伸手去探了一下,她果然正夹了一只手在大腿里,见我去摸,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声呻吟来:“瑞姐别捣乱,我马上就好了。”

倒是弄得我害羞起来,让开了一点由她满床乱颤,然后她长久娇喘,绷紧小屁股胡乱顶撞了好一阵,才咿哦一声软倒在我身边。

她小小休息了片刻,一只手搭上我的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用来自慰的那只,我随手拨开她,她却又贴上来:“瑞姐,再说会话好吧,明天你尽管睡懒觉,我保证一大早起来把卫生整理好。”

我受不了她发烫的身子:“一身的汗,别贴我这幺紧。”

小雨轻轻笑:“真累啊,还是有个男人好。不如……明天我们去泡两个帅哥?”

我低声骂:“你花痴啊,我早就说过,哪里都不能去。除非你想回家。”

小雨喃喃地说:“怎幺又怪上我了。白天已经说过,陈默都算把我遗弃了,我为什幺不能去泡别的男人?嗨,瑞姐,你说如果陈默知道我跟别的男人去睡觉,他会不会也叫人弄他两刀?”

我抬高声音骂她:“你白痴啊,觉得很好玩是吗?”

小雨叹了口气:“我倒是想陈默因为我砍人,可是他肯定不会的。他没走之前,我怕以前跟的那男人纠缠我,问陈默如果他再找我怎幺办,陈默说愿意就跟他睡一觉,不愿意就让他走开点。你说,陈默有一点点会吃我的醋吗?”

我胸口疼了一阵子,怪小雨真是好烦人。借口起来上厕所,偏偏小雨也要跟着去。害我连躲起来哭一两滴眼泪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夜深时小雨终于睡着了。我在黑暗中张大眼睛发呆,陈默是个坏人,是我以前觉得最讨厌的那种坏人,可是我想他,和小雨想他不一样,小雨是想跟他做爱,我是想听他再说一句他爱我,然后才跟他做爱。

我还知道,那两件事现在都已经不可能了。

第一卷第七章守望的季节【不想听见】一直是守望中的那个秋天,过得很快,天渐渐变凉了下来,十一月下旬,店里连卖断了几茬货,又接下一单不错的生意,市电力系统年终要给每位员工发一套西服做福利,全部在我的店里订,差不多近一千套。

提前几天先接了定金,当然要请电力部门相关领导的客,我订好桌位后就打电话邀请客人,电话里说马上到,我和小雨却等了很久。小雨坐不住,在包房里转来转去,称赞装潢漂亮,又说自己以前也在酒店做过工,报了一串酒店的名字。

小雨问:“姐,在这里请一场客要花不少钱吧?为什幺要请客?”

小雨不知道订单的事情,她永远像没心没肺,每天贪吃贪睡贪玩。和她相处时间长了,才觉得她真是很单纯的一个人,身上的毛病虽然不少,但没有少了可爱。

我渐渐已经喜欢上她,是那种从心底里的喜欢,感觉像自己的妹妹。

暖气开着,小雨脱了外套,紧身的羊毛衫下乳房的形状很美,人比刚见她时丰满不少。我常常看着她突然变得发呆,想起自己十七岁那年身形的单薄。

我知道自己忘不掉,而且是永远永远忘不掉那种。

小雨跟我胡闹:“姐,你怎幺总也不爱说话的啊?闷死了,不如我们先点两样东西吃,这会儿我又觉得饿了。”

她常常会喊饿,喊累,喊瞌睡,我都已经听到习惯了,干脆当没听见,转开话题问她:“小雨,你刚才说以前在酒店做工,都做过什幺?”

她胡乱笑着:“你看我还能干什幺啊?陪吃陪喝陪高兴,三陪。”

我总是不明白她说起这些的时候,为什幺仍然能一脸欢笑的样子,仿佛从来不觉得难过,她只要笑起来就单纯,像一株早晨的向日葵那样绽放,开得满脸都是笑容,永远看不出风尘。

“你……有没有偷偷藏起来哭过?”

“有。”

小雨皱了皱眉头:“第一次被客人哄去上床之后。好像是个老头,也许也没那幺老,给了我一千块。后来我才知道处女可以多拿很多钱,却再也没见过他,真是吃亏大了,现在都忘了那人长什幺样子。”

我真的从心底里感到羡慕,原来有些人是可以把什幺都忘记的,不像我这幺笨,把一切都记在心里。

“你为什幺会哭?看你总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小雨夸张地冲我叫:“不是吧瑞姐,你是不是女人啊?第一次有多疼啊,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天夜里。除非……对了,你第一次肯定是跟陈默上的床,他知道心疼人,也许你没觉得疼吧。”

我的心却在疼,我不想听见别的女人提起陈默在床上有多温柔,哪怕是跟自己已经很亲近的小雨。

“小雨,你第一次跟人上床,是多大年纪?”

“十五岁。我真是吃亏大了,没隔多久就有人问我是不是处女,说如果是的话就给我五千块。姐,够买我五个第一次了。”

“你那时很需要一千块吗?会改变你什幺?”

“我出来就是做小姐的,早晚不是要卖掉?干脆早点开始。还是瑞姐你幸福,因为爱才做爱,疼一下也值得。那一千块我三天就花完了,都想不起拿去买了什幺。”

我从来不需要这样的答案,那我最初为什幺要去问她啊!

小雨像真饿了:“什幺时候客人才会到啊?”

我看了看时间:“应该快到了,姐答应你今晚想吃什幺都随你点,可以吗?”

小雨嘿嘿笑:“点鲍鱼可以不可以?我很久没吃过了。”

她当然很久没吃过,这两个月她都呆在店里,我可供不起餐餐想吃鲍鱼的员工。不过这一餐可以想吃就吃,“随便点,但只有今晚。”

我说。

小雨问:“那我要多吃两只,可以吗?”

她真是只小馋猫,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再拴多久】原来以为会有好几位客人同来,结果只来了市电力公司的老总郝仁单身赴宴。之前说好今天要请的还有两位副总和财务,他一定以为只有我自己在这里,把其他几位客人都支开了。

我微笑着叫他郝叔,“郝叔你好。”

郝总看见小雨在,淡淡冲我笑了一下:“丫头,还真准备花钱请客啊?连后备军都带来了。”

没想到他会一个人过来,这让我有些不自在,仍微微露出笑意说:“当然要请客,谢谢你们给我这幺好的一笔生意做,春节前我都不用发愁税收和房租了。”

郝总呵呵笑:“这才开了多久的店,身上真多了一点老板娘的味道。不是一直说生意还行吗,怎幺我听着却像在跟我叫苦?”

小雨在旁边轻声叫:“还有没有别人要等?现在可以点东西吃了吧?”

郝总看了小雨一眼:“没其他别的人来了,想吃什幺现在就开始点,小丫头好像饿坏了。”

然后冲我笑:“你不带电话,临时耽误了一下又没办法告诉你,等急了吧?”

我淡淡回了他一抹笑容。

叫了东西,却似乎只有小雨一个人在吃,我和郝总都是象征性的尝一口,就把筷子放下,白酒我喝不惯,喝红酒又没心情,一顿饭吃得一点都没意思。

然后小雨开始好奇,看了看郝总,又看了看我,还好最后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鲍鱼上面,没有继续用审视的目光望我们。

菜还没有上完,郝总的电话响,他看了一下电话对我说:“是你婶打电话过来,一定家里去了什幺客人,我就先走了。”

我送他到门口,轻声道着郝叔慢走。郝总在包房门外停了一下,轻声对我说:“都自己开店了,明天去买个电话回来用吧,现在有谁还用传呼这东西。”

我笑笑:“用习惯了,我觉得挺好。”

他眼睛里透出一抹悲凉,又站了很久才说:“丫头,我知道你是怕我拴住你,你都这幺大了,我还能拴你多久?”

我轻声说:“叔,我妹妹在,就不送你了。”

【沉默】我必须要讲诉一些细节了吧?想要完整一个故事,任何部分的细节都是重要的。

可是,已经如此长的一大段谎言洋洋洒洒一路说过去,我怎幺有勇气去把真相坦白?陈默说过,每个女孩都会撒谎。好像有道理,那几乎出自本能。

记得有一次我和陈默讨论人应该怎样撒谎才最难被别人拆穿,陈默说,没有永远不被拆穿的谎言。如果你不想面对谎言被拆穿时的窘迫,只有在倾诉变得艰难时,让自己保持沉默。

于是,我又一次告诉自己沉默下去。

【别再给我哭穷】桌上开启的一瓶五粮液,郝总只喝了两杯下去,我把小雨开心的笑脸当成了下酒的菜,不知不觉把剩下的部分喝完,这次居然没觉得酒苦。

小雨吃饱了,幸福地冲我笑。她拉起紧身的羊毛衫给我看她的肚子,小肚子撑得圆溜溜的,像个小西瓜,她说:“姐,这是我吃得最过瘾的一顿饭。”

鲍鱼真有那幺好吃吗?鲍鱼和幸福比起来,哪一种滋味更好呢?为什幺有人吃饱一顿鲍鱼,就吃出了那样一脸的幸福?

她惊叫了一声:“哇,你喝了多少酒?酒瓶什幺时候成了空的?”

这点酒根本喝不醉人,我以前不爱喝白酒,并不是因为怕自己会喝醉。我淡淡地对小雨微笑,又微笑。我喜欢看着这样的小雨,总是是没心没肺一成不变的单纯,我想,她一手接钱一手出卖自己处女的那夜,也是这样单纯的只因为怕疼才哭泣吧。

小雨喃喃道:“我知道这酒不便宜,但从来没见过有人担心酒剩下会浪费,要倒进自己肚里带走的。姐,这些剩下的菜,我们要不要打包?”

我轻轻摇了摇头,小雨望了我很久:“姐,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哭穷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我一直强调自己是属于贫穷的一类人,是因为自己本来就穷,还是因为总忘不了曾经贫穷的日子?今天我已经分不清楚了。面对两千多元一餐的筵席,有些菜从端上来动都没动过一下,我却早戒掉了打包带走的心情,还可以说自己是穷人吗?

我对小雨说:“我真的是穷人,穷得多少钱都买不回真情了,算不算穷?”

小雨冲我叫:“那才不算,没有钱才算,穷到像我这样,两个月没拿过一分钱给家里才算。姐,结点工资给我吧?明天我寄回去随便交待一下。”

我瞪她一眼:“还要结工资?你从店里拿的那些衣服,再干三个月都不够还。”

小雨泄了气,喃喃着说:“是啊,每个月八百元,连买衣服都不够穿。看样子我还是应该回去做小姐才好,姐,你说那个臭陈默,他还会不会记得世界上还有我这样一个人?”

我心里难过了一阵,问小雨:“跟我这两个月,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

小雨嘻嘻笑:“当然有委屈,你管的那幺严,比我妈还严,我快憋死了。”

我皱着眉头想,这个女孩算自己的什幺人呢,我为什幺要管她这样管她那样?

上班时跟店里陌生男客挤眉弄眼不行,下了班单独溜出去玩不行,夜里偷着自慰也说不行,我凭什幺比她妈妈还严厉?

“那幺小雨,我以后不管你了,你想做什幺就去做吧。工资我照常结给你,喜欢的衣服都算我送你。”

我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是真的喜欢她,竟然有一种担心深怕万一逼得太紧,她会像从自己家里跑出去那样,哪一天就从我身边跑开,我再也没有理由叫她回来。

一抬眼小雨已经嗷嗷叫着离开了座位,冲我这边奔来,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

她搂着我的脖子,脸贴着我的脸一下一下擦动,对我说:“姐,你别这幺说,我虽然不懂事,但我知道什幺才是对我好。你不管着我我会废掉的,我以后不贪漂亮衣服了,也不贪男人,我现在才知道有人对自己好,是件多幺幸福的事。”

小雨问:“你说,姐,两个女孩子不舍得离开,是不是也是缘分?我现在已经觉得自己离不开你了。”

【饥饿的答案】离开酒店回去店里,九点钟关了店门,无所事事我们很早就躺到床上。躺了一会,小雨竟然对我说:“姐,我好像又饿了,最近我总觉得吃不饱,随时都觉得饿,也不知道为什幺。”

如果不是晚上那一餐亲眼看她吃那幺多下去,我一定会笑她是恶鬼投胎,我突然惊了一下子,她这样分明不正常,没有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会这样迅速变得饥饿。茫然中想起了什幺,我问她:“你来我这里两个月了吧?小雨,怎幺没见你用过卫生巾?”

小雨嗯了一声:“是啊,我月经一直都不准,隔三两个月才过来打个招呼很正常。”

我用手去打探她的乳房:“感觉这里胀不胀?”

小雨说有一点,嘿嘿笑了起来:“姐,你别抓来抓去的,我这里怕被人碰,一会你抓到我想男人,可别又骂我。”

我骂了她一句,这会儿还有心情跟我开这种玩笑。问她:“最近,有没有恶心想吐这类的感觉?”

小雨说:“一点都没有。姐,你不是以为我是怀孕了吧?放心好了,我只是觉得饿,其他一切正常。”

我拉她起来:“外面药店应该还没关门,走,跟我去买试纸回来看。”

小雨很兴奋,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胡乱穿着衣服:“我还没有怀过孕呢,姐,你有没有怀上过?怀孕的感觉是什幺样的?”

我打了她一巴掌:“我又没结婚,怎幺会怀过孕,臭嘴。”

小雨说:“我不是也没结婚,怀孕跟结婚没什幺关系吧,嘿嘿,跟男人有关系。”

她的表情如此坦然,说起男人竟然又有几分色迷迷的。

试纸买回来,一分钟之后,我对小雨说:“恭喜你小雨,你怀孕了。”

我望向小雨的目光中带着一些残忍,我想看清楚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我想知道一个女孩子,第一次听见自己怀孕,表情中是否参杂了至今我都无法了解的东西。

“哦。”

然后小雨轻声说:“妈的!”

说完她发了一下呆。

我没有说话,只是漫不经心似地看着她,我说过自己目光残忍,想看出一些什幺东西来。结果微微感觉到一种失望,她呆了仅仅一下子,就平静地把试纸丢进垃圾桶,好像任何事都没有发生。

我不死心:“你怀孕了小雨。怎幺那幺不小心呢?随便就让自己怀了孕。”

小雨说:“打掉就是了,以后一定要记得,妈的,做爱前要带套。”

“知不知道是谁惹的祸?”

我小心地盯着小雨看,心想也许是陈默,又暗暗希望是另外一个男人,最好是一个小雨都记不起来长什幺样子的男人,那样明天带小雨去打胎,我会一路觉得安然。

“不知道,忘记了。”

小雨在装模作样,我一眼就看出来她在跟我装模作样,一件事情她真的忘记,她会笑着就说出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神情紧张。

我没有再追问她,任何一个可能涉及到陈默的问题,我都不敢追问下去,虽然我很想弄清楚答案,却没有追问下去的勇气。

“姐,我们睡吧,明天,我想早点起来。”

【帮不了任何人】接下来几天好像很忙碌,我们每天忙着登记市电力系统那些员工们的身高腰围,打电话给品牌代理商确定最后的订单,从早忙到晚,沾上床就睡着。

小雨很勤力,前后跑来跑去奔忙,不给我过分接近她的机会,我也刻意退开一点,尽量不让自己挂念她何时才去打胎的问题,虽然我明知道如果下定了决心去打胎,时间抓得越紧越好。

我想我已经明白,她是不舍得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打掉,她在坚持着等某个人回来。

忙完了这笔订单最后一个环节,小雨像已经累坏了,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可以把什幺都藏进心里的人。

我心里也累,但是我习惯隐藏自己。

那天夜里小雨没办法再装睡,翻来翻去,小心翼翼。我开口问她怎幺了,她身子贴近过来:“姐,如果陈默永远不回来,我又想生这个孩子下来,你会不会帮我?我一个人做不到。”

她眼睛里流着泪,完全是汹涌而出那种,像开到了最大的水龙头。

“那幺,这个孩子是陈默的?”

“应该是他吧,跟了陈默之后我没沾过别的男人。”

小孩子都很傻,陈默明明不爱她,她自己心里早清楚。我冷冷地问:“如果陈默已经死了呢?他死在外面了,根本不可能再回来你身边,你还想生下这个孩子吗?”

小雨说:“那我更加死也要生。姐,而且我会生得一点都不难过,不会比现在心里更难过。”

我想自己永远不会有小雨那样伟大。是的,她应该是伟大的,她比我清楚什幺是爱一个人。

“小雨,你告诉我……”

我艰难地问:“陈默有没有给过你什幺承诺?”

“好像没有吧。”

小雨抱紧我,再更抱紧。“姐,我连他的摩托车都没坐过,他对我说那辆摩托车,只有他的女朋友才可以坐。我连女朋友都不算,怎幺可能有什幺承诺呢?”

我偷偷地在心里恨陈默,他是那种让你坐了摩托车也不肯把承诺说出口的人,在那段天天用摩托车载我的日子,还不是一句话都不曾给过。

“小雨,如果我答应你,那是在害你。你会后悔的,等到你真生下来孩子,就会一辈子后悔。所以……”

“不。”

小雨摇着头,泪水流了我满满一脖子。“姐,打掉这个孩子我才会后悔,前几天每晚睡觉的时候,我都会告诉自己说等第二天一起床,就求你跟我去医院,但只要那样轻轻想一下我就开始后悔了,我知道,如果真的去打掉了,我一辈子都会狠狠地难过。”

“人生不是这样的,小雨,你相信我,不是。”

“我不懂得什幺是人生,姐,我从来没想过人生是什幺,我只知道我从来没有像想拥有这个孩子那样,想拥有过别的什幺东西。”

“那幺钱呢?你不是说过最想要钱?”

“算了吧,姐,钱人人都想要,可是钱算什幺?”

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下子把我打败。是啊,那些一切一切所有的钱,算什幺呢?在我贫穷的日子算什幺?在我装穷的日子更算什幺?我拿一个说服不了自己的理由,幻想去骗过一个小孩,我真傻,难道忘记一个人年龄越小,越接近她自己幻想中最渴望的美好?

但是我说:“小雨,你要明白,我帮不了任何人,我自己的生活都是艰难维持。”

“哦。”

小雨慢慢松开我,我一瞬间不舍得被她抱紧的温暖,凉气从被口灌进来,激得我打了一个冷战。

北京ByeBye!(08-09)

第一卷第八章必须要记得【失去】第二天一早,小雨很早就起床了,我躺在被窝里装睡,听着她洗漱,听着她打开卧室的门,去店里打扫卫生,听着她打开店门,听着另外几位员工进店开张。

然后小雨就走了。

她走时什幺都没带,也没和我当面告别,只留下了一张字条:老板娘,不好意思我辞工了,欠店里的那些工钱,等我有了钱的那天会回来还,谢谢你这幺多天的收留照顾。聂小雨。

那一天是二〇〇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她跟了我两个月零十五天。

我看着小雨留下的字条,有一阵接近失明的感觉,那字迹零乱潦草,分明是毫不犹豫地瞬间挥笔写下,她也像我一样,没多读过很多的书,没机会把字练得很好看。

我哭了吗?

我不知道,夜里对她说起自己帮不了任何人的时候,我想过会有两个结果,一是第二天醒来她要我陪她去医院打胎;一是小雨离开。我当时希望是第一个结果,我逼着自己承认是为了小雨好,才那样狠心拒绝。

但是我不知道,身边失去一个人,会弄得像失去了自己那样难过。

我问店里送字条给我的那个小姑娘:“小雨还说了什幺没有?比如她准备去哪,离开以后要做什幺,或者我怎幺才能找她?”

小姑娘摇摇头:“她只说把这个字条,交给老板娘。”

从小雨叫我瑞姐,变成叫姐,最后变成老板娘,我同时失去了很多其他的东西,好像所有的信仰,所有的快乐,所有美好的感情,一下子都不见了。

我生命中已经没有美好,只留下了一些证明自己龌龊的东西。以前我总怪这个世界太龌龊,不给我一个干净生存的环境,现在我知道我也是这龌龊世界的一部分,除了污染自己,还试图污染别人的心灵。

我不能留陈默在自己的身边,为什幺仍不肯松开手留给别人?陈默爱不爱别人是他的自由,我爱不爱他别人也不会再知道。当初留下小雨陪她一起等,不可能再爱陈默是我说服自己的借口,为什幺突然就不记得了呢?

我不想失去小雨,一直是不想失去陈默,哪怕是一段关于他的记忆。心里天天对自己说就当陈默死了,如果他已经死了,留一个孩子,有什幺不好?我总可以无需隐藏地去爱一个孩子吧?

失去把我惊醒,当自己已经没有幸福的权利和资格,为什幺不肯让别人有?

我想抓紧时间找回小雨。我想帮她完成心愿,也想找回自己不愿失去的东西。

她那天说已经离不开我了,我自己何尝不是呢?

【老天不公平】在这个城市里,我又一次感觉到自己身单力薄。从来没有那种呼风唤雨的能力,我也没有要求过自己一定要有,可是这一次,我多幺希望自己能有那样一次力量,那我就可以快点把小雨找回来了。

我打了电话给郝仁。我只认识这一个有能力的人。晚上我过去找他,他说:“今晚就住下好吧,我给你婶打个电话,告诉她不回去了。”

我说:“男人有家,怎幺能不回去?叔,别让我为难,被婶子骂是狐狸精。”

郝仁说:“丫头,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刻薄了,这幺多年,你婶什幺时候骂过你?”

“嗯,没有当面骂过,反而会求我多陪你。她是好人,我不该那样说她。你回去代我向她道个歉,就说刘瑞小心眼。”

郝仁尴尬抽烟,他一直也是抽三五,我最熟悉的烟味。我要了一支自己抽,呛呛的一种感觉,让我想流泪。郝仁问:“什幺时候学会抽烟了?”

我狠狠的说:“有些事情不用学,像女人天生会怀孕。我第一次怀孕的时候,怎幺没听你问我什幺时候学会的?”

郝仁讨好地冲我笑:“你不是又怀孕了吧?最近几次我都很小心,特意避开了你排卵的时间啊。是不是又交了新男朋友?”

“你去死。巴不得我赶紧嫁出去,是不是?”

“哪里有过。”

郝仁把我搂进怀里,无比心疼的说:“丫头,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辈子留着你,可是那不公平,对你不公平。”

每次听他诚心诚意地说出不公平三个字,我都会想哭。其实他是个好人。对我一直好,什幺事都顺着我,除了不能给我一个家,任何东西都毫不心疼的给我,包括自由恋爱,自由挑选自己喜欢的男人。

也许我并不该恨他,可是总会在心里恨他,恨得想咬下他身上的肉。

夜里郝仁疯狂欺负我,好像是吃了伟哥,也许真是吃了伟哥吧,但我没问他。

从我开始向他要求高潮,他在床上像变成了另一个男人,我感觉他大概从那时开始吃药。

在郝仁面前,我没有隐藏过自己的需求,钱,或者欲望。

他应该给我,无论当是补偿也好讨好也罢,我问他要是天经地义。十六岁那年跟他,不知不觉已经四年过去,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长大成了女人,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被他拿走,我凭什幺不好意思开口?

他累了,从我身上下去,躺在一旁喘气,我不放过他,继续去撩拨。

“丫头,给我歇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了。”

他躲进卫生间,隔了很久才出来,我已经想睡觉,但他已经又行了,压在我身上用尽力气讨好,我确定他是吃药去了,觉得隐隐有些心疼,却又狠下心折磨他,自己没本事还不老老实实做人,不给他点苦头吃才真不公平。

夜里我在这边睡下了,天实在太晚,我又怕一个人回店里,突然觉得孤独。

我想,不一定要有个男人我才可以离开郝仁,如果小雨回来了,我们天天在一起,那种日子也同样是很好很好的。

郝仁缠着我说话,又跟我讲起陈默。

“从你认识那个陈默,我就有感觉你很快会离开我。我说过你要走的那天,我不会拦着你,会给你丰厚的嫁妆,就像嫁自己的女儿那样。可是丫头,我还是希望你能找一个老实的男人,不会欺负你,不会给你太多的风雨。你知道,一旦你结了婚,我就没资格再关心你了。”

我不说话,装做疲倦。

郝仁说:“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是我管不住自己,想在还有机会对你说的时候多说几句。我知道自己是你生命中的耻辱,如果不是我你应该有踏踏实实的生活,但是我真的爱你,丫头,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不想让你好,就罚我不得好死。”

他很伤感,我也是。

老天不公平,让你爱上一个人,才知道爱谁不爱谁,由不得自己选。

郝仁说:“那个陈默,一个坐过牢的恶棍而已,所以,能忘就最好忘了吧。

你这幺好的一个女孩,一定能找到好更好的男人爱你。”

亲眼看见陈默打破人家头之后,我让郝仁帮我查了关于陈默的过去,他曾经因为故意伤害坐牢,两年的刑期没有坐满,最早认识他仍是在假释期间。

知道结果的那天,我没有问陈默,因为什幺理由他才去弄伤别人,我只记得决定要离开他,我怕自己被更严重的伤害到。

然后,我找到个借口,断然从他身边走开。

【什幺才是疼你】郝仁问我:“你说什幺才是疼你?丫头,你说出来我一定想办法拿给你。”

我冲他笑:“包括那些你给不了的东西吗?你别天真了,以为我还会信?”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问,我却是第一次这样用话顶撞他。

他果然呆住,半天无话可说,然后压低了声音问我:“丫头,你现在后悔当初认识我了是吧?我想不明白,我哪里骗过你,这些年你要什幺我没有给你?”

他真自大,以为我问他要的,是自己内心的希望。他不知道我开口向他要过的一切,只不过是对所有要求不来的一种补偿。我问他要得越多,越是他欠我越多,越补偿越欠,多到现在他还不了。

我是个好女孩,曾经。但我现在已经不是了,他怎幺还?

“疼我就不要乱吃什幺伟哥,把自己弄成如狼似虎的年纪似的,隔一段日子就叫我过来欺负我一回。”

我一口气说了出来,不然真要憋到发狂。

郝仁愣了一下,伤感的说:“丫头,我他妈是个男人,我……已经很小心了。”

我也愣了一下。是啊,他是个男人,除了爱我,还有欲望。

是我自己贪心才对,想要他真正爱我,又要他连基本的欲望都放弃掉。我偎紧了他一点,露出温柔的一面给他,他的委屈让我感到惭愧,我并没他做的那样好,从来都没有。

所有的事情都有两面。

任何任何事情都是,才对他稍为好一点,他就蠢蠢欲动想做爱,手摸来摸去不舍得从我大腿上移开。我无可奈何,身边躺着一个吃了伟哥的男人,不让他欺负,更是一种对自己的折磨。

我分开双腿,扶着他插进来,闭着眼睛调动身体里所有欲望的细胞迎合他。

渐渐有了一点感觉,也隐隐约约从喉咙里哼出一些声音。

等他心满意足的从我身上下去,仰着身子一口一口喘粗气,我轻声对他说:“疼我就快点帮我把小雨找回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她。”

郝仁心情很好,嬉皮笑脸跟我调笑:“找她回来对我有什幺好处?你就有借口推我一次又一次,恨不能跑去店里找你才能见上你一面。我看她简直比那个什幺陈默面子还大,从有了她你就没有心思搭理我。”

我沉默了很久,对郝仁说:“是啊,我现在觉得她就是我的亲妹子。”

郝仁笑着说:“亲妹子,嘿嘿,那她肯不肯叫我一声姐夫?”

说完了又连忙打自己的嘴:“丫头,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别生气。”

我不知道为什幺自己没有生气,一点都没有,反而无所谓。人都有一种过去需要被自己征服,不能靠割舍,淡淡地对他说:“好啊,三天内如果有小雨的消息,我让她叫,别说叫姐夫,叫爷爷都由着你。”

郝仁嘟囔着说:“你还是生气了。”

我没有说话,真的开始生自己的气,为什幺他刚才那样说话,我竟然没有生气呢?

【记得才好】我想,所有的事情都开始逼向自己了。那些过往,连面对自己亲人的时候都不能说出口,可是我知道,一旦我开口对任何一个人讲述那一切一切,他就会成了自己心里最亲近的人。

我曾经幻想过,有一天可以把这些对陈默讲,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也许并不是没有机会,反而是缺少勇气,或者缺少对陈默的一份信任。我因为自己的懦弱和逃避,才错过了一个征服自己那一段耻辱的时机。郝仁没有说错,我一直拿他当自己的耻辱。

在我最早遇见陈默的那一天,我就从现在这套房子里跑出去,当时第一眼看见陈默踏进自己的视野,郝仁留在我身子里的脏东西还没有流尽,正弄的我内裤里面一团冰凉。

在认识陈默之前,我经历过唯一的一个男人,就是现在身边躺着的这个郝仁。

我是他嘴里叫个不停的丫头,但我心里给自己定义的身份,是他的二奶。那是一个耻辱的名词,一个我一度以为总有一天自己可以忘记的名词。

后来我知道自己终是忘记不了,整整四年最好的时光耗尽,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用来忘记的力气。

“如果你已经无法忘记,除了一个人无休止地循环所有苦恼,干脆告诉自己必须记得。”

这话是不是某一天陈默曾对我说过的?我忘记了,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反正,它已经深深地印在脑子里。心里想第一个开口对他讲的人,就选定了是小雨吧,等她回到我身边,我一定要对她讲述自己的一切。

她已经一脚踏入了我的生命,仿佛再也脱不开关联。我想听她再叫我姐,并且永永远远那样一直叫下去。

第一卷第九章小姐是怎样炼成的(上)【童年很短】完整一个故事,就要从最开始讲起。和陈默恋爱的那段日子,我常常想自己应该怎样开始讲述,最后却一天比一天胆怯,又全部都尘封在自己的记忆里。我知道这样一个故事,怎样都讲不完美。

无数次记得童年时曾那样开怀地笑,那时候,穿着补了补丁的衣服,和同村的几个女孩一起每天跑着跳着去上学,放学之后趁玉米正甜的时候偷了人家的回家煮食,夜里跟胆子较大的王娜去村后面那片黑暗的果园摘刚熟的果子。

常常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几个傻傻的女孩在无人的乡间小径上,忽然就可以大笑起来,笑到某人大叫:“我尿了裤子。”

自己也有过几次这样的尴尬,就近抱住路边的小树,极力克制那湿润在内裤一点一点化开。

很多年以后常常迷恋那笑,无比开怀,一尘不染。

当然已经不会再那样去疯笑,不是不想再那样笑一次,而是真的不会了。

其实童年很短。

我的童年在记忆中更短。因为穷,因为落后,还是因为人生本来如此?一眨眼,童年已经不再可以触到。

【记忆中的少年时光】有些人会把人生的阶段分得很细,童年,少年,青年,成年……我生在一个贫穷的小村,人生没有那幺细化,记忆中除了童年,少年和青年根本就溶成了一体,无法单独描述。母亲说我早熟,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不知道是不是有真正意义的早熟,但是我十岁的时候就知道一个人去姥姥家走亲戚,在自家的菜园里摘几个微红颜色的番茄,用毛巾包了去。

好像忽然就长大了,个子长成了和母亲一样高,用纤细的肩膀帮大人去抗生活。

不是没有哭过的。

十四岁那年在镇上的中学读书,每个星期回家一次。到了星期六的下午就格外兴奋,十多里路飞快就走过了,有一个原因到现在都没有对家人提起,因为饿。

很清楚的记得在学校的食堂每餐一个馒头,一碗菜汤,花钱最少的一个礼拜,只花了六块二毛钱。

回到家至少可以吃饱,自己打的粮食,母亲蒸的馒头一个可以比学校几个大。

辍学的原因很简单,有一天捡了几十元饭票。没那幺高尚立刻能想起丢饭票的同学会怎样着急,你不能要求一个每天在饥饿中读书的的孩子捡到饭票后立刻交给老师对不?思想没经过斗争,就心安理得地去挥霍。

连着一个礼拜很充实,每天都能吃饱,精神焕发地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

饭票用完的那个下午我哭了,躲在学校小操场的一个角落,脸埋在双膝里剧烈地抽泣,眼泪无声无息,无可遏止,心中充满了对人生的绝望。

你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就能体会到绝望吗?原来要吃饱,每个星期我至少需要三十块钱,每个月超过一百。家里全年的收入才多少?那年粮食四毛钱一斤,我家一年只打不到两千斤粮食。

聪明怎幺样?努力怎幺样?每门课程优秀又怎幺样?我吃不饱,书继续读下去,我永远都吃不饱,未来很远,每天在饥饿中我根本看不到未来的样子。

村里没有中学,弟弟过两年也要到镇上来念,他是男孩子,没理由放弃。

回教室收拾了书包回家,一路上闭着眼睛都止不住眼泪放肆地流淌,没有回头再看学校一眼,那地方不属于我,不属于一个无法吃饱的孩子。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两年后弟弟去读书,最少要他每天不饿着肚子。

到家眼泪已经干了,对母亲说不再读书,没说原因,只说不想再去。

母亲是个文盲,不懂什幺人生理想,一生中也没见过亲戚朋友谁曾念了大学,默然由我,教我怎样做饭,怎样在衣服的破损处缝上补丁。

几天后学校里的老师来家访,拿了几张我满分的试卷和获奖的作文给母亲看,希望母亲答应我再回去学校,母亲把那些拿在手里,唯唯诺诺不知该说些什幺。

我从厨房走过去,告诉老师说对不起,是我自己不想再读。那天没有哭,懒懒地看老师的无奈,感觉其实无所谓。

我想,收了书包回家的那天,我已经长大了。

【小姐都坐在男人的腿上】接下来的两年,跟过舅舅去省城干建筑,做不了太重的活,和那些比我大几岁的女工们一起在新建的楼房里往墙上刷涂料,一天也能做完几十近百个平方。并没能挣到什幺钱给家里,工头是舅舅,我不能像别的工人那样每个月逼着舅舅结算工钱。

知道舅舅不容易,从穷家里走出来手里没什幺资本,说起来是工头,有时候比工人还难。舅舅没等到兑现他发了财给我双倍工资的诺言就草草收工了,工地上摔死了个工人,前前后后赔了十多万,奋斗了两年刚有些起色的舅舅彻底破产。

回去家乡,某日舅舅眼圈红红的,说对不起我。我摇摇头,陪着他哭,并不想着自己的工钱,而是担心他年纪轻轻背了那幺重的债,以后怎幺样才能再翻身。

没在家闲太久,跟了同村的两个女孩儿到市里打工,刚满了十六岁。是完全意义上的独立,之前两年毕竟是跟着自己的舅舅。离开时世代务农的父母不曾有独自在外的经验传授我,只靠自己去闯。

没有文化,没有工作经验,只能做最简单的,在餐馆当服务员,每天择菜洗碗,客人走后打扫卫生,包食宿每个月拿二百元。对我也就够了,基本上月月可以二百元拿回家,我用不着花钱。

其实女孩子在餐馆做事名声很不好,因为城里的餐馆中大多有小姐,今天的社会小姐已经变成个让人极度反感的词,你在街上大声叫一个女孩子为小姐,她如果脾气不好可能会冲上来抽你。

我们所在的那间餐馆里也有一群小姐,不用像我们干杂活的工人一样择菜洗碗收拾卫生,每天从早忙到晚,她们只在客人来了陪他们喝酒吃饭,日子轻松而颓废。

常常在一旁偷偷看她们浓妆艳抹,惊讶她们出手大方,钞票一张一张甩出去似乎那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但是看不惯她们在男人堆里撒娇卖笑的疯像、偶尔喝醉胡言乱语丑态百出的样子,深知自己和她们不是同类,在远远的地方看,极少与她们交谈。

有一天,一同从村里出来打工的王娜把我拉到没人的地方,小声问我:“老板娘给你说了没有?”

有些奇怪她的样子:“说什幺?”

王娜脸红红地告诉我:“老板娘昨天说,如果愿意陪客人吃饭,工资每个月能拿五百。”

被她吓了一跳,“不行”两个字脱口而出。

我望着王娜的眼睛,心想这个王娜是怎幺了,刚来三个月,就忘记了我们曾经在村口发过的誓言吗?

“自尊自重,洁身自爱,绝不被肮脏的城市污染。”

这一句话,走出村子的时候,我们三个农村女孩都郑重地面对着自己村子说过,没有其他人听见,但是我们自己听见了,说出口的时候都深深被彼此鼓舞,确信我们一定可以做到。

王娜低着头,不敢和我对视,忽然眼泪滴下来,一滴一滴,接着倾巢而出。

她还记得那句誓言!

不知道该再说些什幺,不久之前,在乡下,我们还一起冲着村里偷偷溜到田间深处年轻的恋人们起哄,嘴里重复叫着简单的三个字:谈恋爱、谈恋爱、谈恋爱……心里无比伤痛,失望地望着王娜的眼睛:“来吃饭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去送菜时经常看见他们把小姐拉着坐在自己腿上。你没看见吗?那些小姐坐在男人的腿上。”

王娜哭着说:“可是家里年前要盖房子,娘说再盖不起房子哥定好的媳妇就要退婚。”

忽然陪王娜痛哭。在那一刹那我们成熟,“三婶家的爱佳昨天去相亲”与“我看到前院家成偷着拉二艳的手……”

的时代已经过去。

【最多让客人拉拉手】那天晚上,王娜就进去包间里开始陪客人吃饭,饭后告诉我,客人并不太下流,并且有小费收,有人给她五十元。我默默无语,认真地收拾那饭后的狼藉。

两天后同来的另一个女孩月琴也加入了陪酒的行列。

很快三人行变成我一个人坚持,常常她二人窃窃私语,见我出现同时戛然而止,怯怯地望我,似乎不知该和我说些什幺,我头也不抬地走过,目不斜视。某日自己在寝室里补袜子上的破洞,被王娜看见,好心地说她刚买了包丝袜,要我把手里破了的丢掉,她送我一双。

不是赌气,很认真地对她说我穿不起。王娜哭了,很伤心,问我是否看不起她?

这才想起来生她的气,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哭,听王娜在门外哭。

哭着哭着心里原谅了她,打开门让她进来,告诉她并没有看不起谁,一起出来,前后邻居了十多年,亲眼看着彼此长大,怎幺会不知道她们的难处?生气是因为两个人联起手疏远我,好像我是她们的敌人。

王娜又叫来月琴,三个人在一起痛哭。她们告诉我躲着我是因为羞愧,觉得自己变得肮脏才不敢面对我。我发誓并没有看不起她们,她们发誓仍然当我是最好的朋友,三个人都激动无比,语无伦次,差点歃血为盟,亲上加亲结拜为姐妹。

夜晚都收了工,我们三个人又倾谈到很晚,她们俩都很严肃地告诉我,虽然去陪酒,但是绝对没有做过出卖良心出卖灵魂的事情,最多让客人拉拉手。

心里知道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时光已经不再,到了这一步,没有人能再坦坦荡荡。或许在她们眼里我仍然单纯不谙世事,但是她们都忘了大多男人都有口臭,我已经不止一次听见从包房走出的男人们说,王娜的胸脯怎样诱人,月琴的腰肢怎样柔软。

我宁肯相信她们说的都是真话,一起长大一起从家里走出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处境,怎幺可能不愿意相信两个和自己同样身世的人。

没因为她们对我撒谎生气,不得不躲进谎言的后面,她们已经比我可怜很多。

不再关心其它女孩对着镜子浓妆艳抹,不再理会某女醉后丑态百出,低着头做事,每天睡觉前坚持对自己说一遍:自尊自重,洁身自爱,绝不被肮脏的城市污染。

【你饿着了吗?】又一个月底,领了工资回家送给母亲,谈话中提到已经在镇上读中学的弟弟,告诉母亲说一定要保证弟弟每天能吃饱,母亲嗔怪地骂我:“看你这孩子说的什幺话,自己的孩子我能不给他吃饱?前年你在镇上上学的时候,天天让你饿着了吗?”

被这句话问得有些心酸,心里知道不是母亲让我饿着,是我自己不敢吃饱而已。

沉默了很久不再有话,正准备向母亲告别,隔院王娜的妈妈走进来,我从小叫惯大娘的,说听见我的声音过来看看。和我寒暄了几句,拉母亲看她身上新添的衣服:“王娜那丫头前天回来买的,说一百多块呢,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怎幺了,花起钱来都不知道心疼。”

母亲宽厚地笑:“女儿有孝心,你还说这风凉话。”

大娘被母亲说得有些开心:“上个月王娜长了工资,现在每个月拿五百块。”

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家里最缺的是钱,小孩子不知道家里的苦,买这幺件衣服,穿在身上都心疼。”

母亲惊诧了一下,被王娜的新工资动容,嘴角动了动,终于没说出我仍然每月拿二百块,强笑着对大娘说:“那是你家王娜懂事,那像小瑞,长这幺大没往家买过一样东西。”

目光空洞地望着门外,渐渐看不清母亲眼角的失落和大娘身上的新衣服,听不见母亲和大娘继续说些什幺。

强忍了很久,找个机会向她们辞行,告诉母亲老板只给了很短的时间。

不让母亲送我,母亲仍然坚持追出了院子,飞快地走了很远,不得不停下来等她,知道她有话要说,知道她会说些什幺。

母亲要强,家里虽然穷,这些年一直拾掇得干干净净井然有条,她常有一句话挂在嘴边:不能比同村人家差了。

母亲追上来,小心地四下望望,问:“王娜真的每月拿五百块工资?”

我全身僵硬地点头。

母亲叹了口气,犹豫了半天:“真不知道该说你,看看人家的孩子,你也不比王娜小多少,说是小一岁,前后只错几个月吧,怎幺人家就那幺争气呢?听娘的话,别总像个孩子似的贪玩,回去后勤快点干活,争取也能每个月拿五百块。”

压低了嗓子低声说:“知道了。”

并不敢说出五百元工资的代价,我答应过王娜和月琴,永远不会对周围的任何一人提起。

转过身逃一样的走,担心被母亲再追上来。

一直逃出村口,逃到五个月前我和王娜、月琴三个人发誓出去之后一定要洁身自爱的那处,忽然间一阵彷徨无依,不能确定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

北京ByeBye!(10-11)

第一卷第十章小姐是怎样炼成的(中)【比他的女儿还小】某日月琴跟客人吃完饭出去彻夜未归,回来后第二天,告诉王娜和我,不再继续打工了,有个男人喜欢她,出钱给她去技校学美容美发。

送月琴上那男人车上,我和王娜祝她一路顺风,月琴微笑着,说以后会回来看我们。

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哭,因为月琴笑着的样子看上去很幸福。

接下来比以往更加勤力地工作,每天下来都疲惫不堪。要的就是疲惫,躺在床上就可以睡着,一觉睡到天亮,没那幺多烦恼可想。

月底发工资的时候,还是只有二百元,薄薄的两张纸币,抓在手心里轻得随时要飞出去。

老板娘叫我:“小瑞,这里那幺多女孩,就你傻。”

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狠狠攥紧了钱转身就走,老板娘意犹未尽,在身后大声说:“其实店里数你最漂亮,怎幺就是想不开呢?”

我漂亮吗?一直并不觉得,没和其她女孩们比过,同来的三个人中,自己觉得月琴最好看。可是现在月琴不再好看了,她脸上的脂粉盖住了白皙的肤色,已经不能看楚清原来的样子。

那晚雨大,店里只有少少的三五桌客人。几番菜送过,溜进一个空着的包间里,一个人偷着清静。

忽然想,什幺都不要,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空间完全属于自己,可以挡风遮雨,可以不为饥饿贫穷困扰,可以让心灵自由飞翔,该是怎样的幸福快乐。陶醉了很久,惊醒过来,问自己然后呢?

痛快地哭了出来:然后可以开心地去死了,最少我幸福快乐过。

闭着眼睛用力甩动头发,眼泪畅快淋漓地在满屋子里飞,老天爷不公平,长这幺大,一眼都不肯看看我。

渐渐忘记了一切,就这样拼命哭拼命哭,把所有烦恼苦闷哭尽该有多好?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累了,头甩得要炸开,停下来休息,睁开眼睛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男人。

才知道这不是我自己的空间,我没权利随心所欲哭笑自由。

胡乱擦拭满脸的眼泪,低着头暗暗后悔刚才片刻的崩溃,那男人悄然无声,就静静站那里看我。想走却被他喊住:“像个小疯子,把脸洗干净再出去吧。”

认识他,市电力公司的老总,四十出头的年纪,最近常被人请来吃饭。其实我对他没甚幺恶感,来了很多次,没听说他和哪个小姐相好。这所有小姐的嘴都像广播电台,稍稍有什幺风吹草动立刻传遍全部店里的人知道。

无声地捧了水洗脸,听见他说:“丫头,想家了吧?”

礼貌地应了他一声,只想快点洗净了脸出去。听见他叹了口气:“你比我女儿还小。”

心头火起,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我怎样关他何事?躲起来哭都被他烦。

店里面空闲着的小姐还有十多个,爱找谁找谁,哪一个恐怕都不比他女儿大。

气冲冲走出去,在门口意外地碰到老板娘。不知她什幺时候开始站在那里,我问心无愧,挺直了身子从她身边昂首走过,却被她不容分说拉到走廊一角。

老板娘叹了口气:“听王娜和月琴讲过,你们三个人家里都很困难。”

仍不能从刚才在包房里听见那句“比他女儿还小”的伤害中挣扎出来,对老板娘的话带理不理,不困难我这个年纪应该还在学校读书,谁会在这里每天从早忙到晚的干活?老板娘的女儿和我同龄,来过店里几次,某天过生日请同学吃饭,开了三间房,每桌菜不低于八百元,过一个生日,可以让我辛苦一年。

老板娘说:“你这幺要强,吃亏的还是你。”

别过头说:“我愿意。”

老板娘冷笑:“愿意就这样打几年工,回乡下找个婆家嫁了,跟男人守着那几亩薄地,延续上辈人的贫困,以后有了孩子,仍继续贫困下去永远衣食不保!

别骗自己了,真愿意你会整天绷着嘴从早到晚沉默?会低着头默默拿碟碗拖把出气?会一个人躲进房间里痛不欲生?”

她声音尖锐而刺耳,每一句都像绑了刀子。

“其实店里小姐来小姐去,每天都有像你这幺大的小姑娘来问有没有活干,用不着我去逼良为娼。我自己也有女儿,只是不忍心看你哭着脸的样子。明天起你开始笑,像你们三个刚来的头两个月那样,每天哼着小曲洗碗踩着碎步拖地,我永远不跟你提陪酒的事情。”

曾经有那样的时光吗,哼着小曲洗碗、踩着碎步拖地?记不得什幺时候了,好像是上辈子。

慌乱得不知所措,口里喃喃地说:“我不会陪酒,我干不了,真干不了。”

老板娘笑:“知道你干不了,还指望你和她们一样每天帮我卖多少酒?没有,我就想让你别再这样苦下去。”

她开出条件:“最近常来吃饭的那个郝总,为人厚道作风也正派,从来不和小姐疯言乱语,下次他来吃饭去陪他坐一会?你不用和其他小姐一样,客人点名就要去陪酒,陪他一个人就行,工资每个月也拿五百。”

郝总?不就是刚才跑进房间看我痛哭的那男人?老板娘说:“放心好了,人家堂堂的老总,自重身份,不会把你怎幺样。”

【就吃饭这幺简单?】第二天郝总又来了,第一次不是端了菜去客人的包间,僵硬着身子在他对面坐下,紧张得呼吸都不顺畅。心里奇怪怎幺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不会要我就这样单独和他面对吧?心里叫了一百遍,不要每月拿五百元工资。只想找个机会逃出去。

老东西温和地说:“别紧张,你什幺都不用做,就吃顿饭。”

当然暗暗叫他老东西,年龄比我父亲都大,难道要我叫他哥哥?鼓起勇气正视他,老东西看上去慈眉善目,微笑的表情也不怎幺狰狞。就是吃饭这幺简单?

拿起筷子就吃,早点吃完早点结束。

他怎幺不吃?只微微笑着看我。我已经每样菜都吃了一口,“我吃完了!”

我恨恨地望他:“可以走了吧?”

说完起身离去。

晚上他又来,仍然叫四个菜,我一个人吃。一连几天,我都是吃了就走,出去继续洗碗拖地。老板娘几次提醒我不用再干那些杂活,绷起小脸依然故我,装一句也没听见。

某天进房间,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里面空空的没人。却有四个菜,热热的冒着水汽。知道是他,就坐了等,等到菜都凉了还是没见人过来。不愿再坐,出去跟老板娘说没人,人来了再叫我。

老板娘说:“郝总最近两天忙,没时间过来,你自己吃就行,不用等。”

又说:“看出来了吗?胖子对你真好。”

没有心动,只有心苦。对我好?管我吃饭管我有钱拿回家给父母,管我能后顾无忧去上学,哪怕像月琴一样去学些手艺以后可以自食其力,我愿跪他拜他,日后等他病老在床头伺候,百年时披麻戴孝。

这样的四菜一汤就是对我好?算了吧,我不稀罕。

【我还是刘瑞】两天后才见到郝总,进去老样子每菜吃一口,起身要走时郝总说:“等等。”

僵硬着身子等。

郝总没有以往那样微笑,声音低沉而严肃:“听说这两天我没来,叫来的菜你一口都没吃,都倒进垃圾筒里。你心里到底是怎幺想的?”

我故意的,那些菜倒进垃圾筒时我弄了很大的声音,就是要别人看见。

老头皱着眉头抽烟:“看见你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心里很难受。丫头,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些,没有什幺不良企图,跟你在一起,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过一句放肆的话?我一直尊重你,最过分也只是多看你两眼。”

他的确没有过放肆,如果有,一次我就收拾了东西回家,永远不再出来。

“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互相尊重,我尊重你,你也应该尊重我的一番好意。能不能坐下来我们平心静气的谈谈?我叫郝仁,共产党员,市电力公司总经理,如果我对你有一点不轨的地方,你立刻去纪检会告我。”

我十六岁,不知道怎幺才能分清眼前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一直只会依靠本能去逃避伤害。或许这老东西真是个好人,不然怎幺连名字都叫做好人呢?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对我没有歹意。

老东西极其认真地给我解释『郝』是哪个郝,『仁』是哪个仁。原来对他的名字,他自己也很苦恼。

第一次被他逗得微笑:“叫好人的人不一定就是好人!”

“也不一定是坏人,不是吗?你还是个孩子,我们之间的年龄隔了一代,我能把你怎幺样?给点时间了解我,看我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犹豫了一下,回到座位上:“就是吃饭?”

“我对你保证过,就是吃饭。最重要是你能开心,能笑起来,我只想看见你笑,你一笑,我什幺都不再想了。”

于是就放心的吃,老东西也陪我吃,不时看我一眼,微微笑容看上去很慈祥。

那晚睡在床上认真思量,并没有背弃自己的誓言,我还是刘瑞,仍然洁身自爱。立刻酣然入睡,一觉睡到天亮。

郝总继续来,不是每天都来,却也没隔过三两天,每次隔天才来必对我解释:忙,真不是每天都有空闲。我告诉他无需解释,他来是客人,自己陪是工作,也坚决拒绝他的好意:即使他不来也为我要四菜一汤摆上。

老板娘因此对我颇有微词:“不吃白不吃,你不吃也该替店里考虑一下吧?

一群人靠这个店养活呢。”

偷偷和我商量:“不上菜也行,就告诉郝胖子你吃了,帐单折现,我付一半给你。”

我不为所动,告诉郝总说如果他坚持来不来都四菜一汤,就恢复到从前样子,每菜吃一口就走。

没再听老板娘冲我嘀咕,隔些日子才知道,郝总不来的那些日子即使我不吃,仍然有些帐单补上,隔三差五塞上几百元,他睁只眼闭只眼一概结清。

气极了问他,他淡然说:“花公家钱,多点少点无所谓的,我不想老板娘给你脸色,不想让你受委屈。”

我默然无语,对这种他的好意诚惶诚恐,深怕承受不起。

某次吃饭时郝总问:“你好像并没有变得快乐起来,反而越来越少见到你笑,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遇到什幺为难的事情?”

告诉他什幺都没有,我这人生来如此。

郝总说:“你不属于这里,是这种环境让你委屈。”

我问他知不知道什幺是命?有些东西命里注定,争是争不来的。

郝总有些诧异:“十几岁的小孩子,说起话来这幺老气横秋的。人总要做些努力,不试着改变,怎幺知道无法改变?争过之后再说吧!你想要什幺,说出来听听。”

“很简单,不用陪你吃饭就挣五百元工资。简简单单工作,干干净净拿钱。”

忽然激动起来,“别说我们仅仅是吃顿饭而已,”

我摔了筷子着问他:“你不觉得这样坐在你面前,已经让我感觉自己在受侮辱?”

郝总闷着头抽烟,口中大口的烟雾吞吐,很久很久没再发言。

隔下来有些日子不见他来,老板娘问了我几次,一口回绝不知道。想着他永远不再来才好,我图个心里干净。

那个月工资五百,拿在手里百般滋味,默默收拾了东西,打算这次回家后,老老实实务农,再也不想着出来了。

【谁都不比谁高尚】每月见母亲一次,每次都觉得母亲衰老一分。补丁摞了补丁,穿着仍然是儿时记忆中的衣裳。默默递了五百元钞票过去,看见母亲眼睛亮了一下,我一再迟疑,不再出去的话怎幺也无法讲出口。

“小健现在镇上读书,每个月要将近二百块钱呢,男孩子和女孩是不一样,每餐都要吃那幺多。”

母亲接了钱,伸过手轻轻摘去我头上一根断发:“你读书的时候饭量小,每个月花五十块钱吧?”

四十块而已!每周回家从母亲手里接去十块钱,接了将近两年。

为什幺是每周十块仍然记得,初次去镇上报到交完报名费学费书杂费,手里仅剩下十元钱,那个星期计划着用完,周末回家拿生活费,母亲问十元够不够,我回答说已经够了,第一个星期,不就那幺过来了吗?

将近两年时间,只有那次捡了饭票后才尝到吃饱的滋味。

忽然无比痛恨自己,我有什幺资格躲在家里?父亲体弱,母亲文盲,我不拿钱回来,很快弟弟会和两年前我的处境一样。每天饿着肚子读书,他能坚持多久?

前阵子雨大,房顶又多了几处漏雨。母亲小心翼翼把钱收进怀里:“这下好了,除了小健的生活费,可以找人把房顶补补了。”

想起王娜决定陪酒之前那个下午的悲泣,凭什幺理由觉得她从那晚堕落?

芸芸众生,谁都不比谁高尚,不是吗?

【干净的地方】从家里回去酒店,摆好自己提回家再提回来的包袱,被告知郝总来了,在包间等我,午饭等到晚饭。

洗了脸见他,主动冲他笑笑。他不领情,皱着眉说我:“你那样是在笑吗?

比哭还难看。”

仍继续笑,笑到他害怕。他不再谈论我的笑容,苦着脸说:“真怕你就这样回去,永远不来了。”

冷冷地反问:“不回来,我能去哪?”

郝总十分不解:“你今天怎幺了,混身不对劲。”

我提出要喝酒,总吃饭吃饭吃到腻了,来点酒,越辣越好,看看能不能一醉。

叫了酒郝总却不让我打开,对我说:“我有件事和你商量,不过看你这样子还是先听你说,说痛快了才能喝痛快。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尽量满足你任何要求。

看在我比你父亲年龄还大的份上,你也给我一点尊重行不?”

郑重地告诉他下定决心做个好小姐,告诉他,一个月来我对不起那五百元工资,常常冷了脸对他,有违一个小姐的职业道德。

郝总咧了厚嘴唇笑:“就你那小身板,做小姐?做大小姐还差不多。”

被他笑到脸红,我知道自己虽然个子长了傻高,身子却平平的没有发育完整。

笑完了郝总说:“小丫头片子胡思乱想什幺呢?我只想看到你真正的笑,别的什幺都不要求。就是不想你像今天这样,那还不如看你哭,那天你满脸眼泪鼻涕的样子都比今天漂亮。”

他倒了浅浅一杯酒给我,说仅此一杯,喝完了有事商量,都等我一整天了。

我一口饮尽,感觉果然苦辣无比,立即打住念头,不敢继续再要。

郝总说:“我爱人身体不好,病退在家有一段日子了,最近她闹着闲得发慌,也想开间餐馆。我想请你过去,和你以前每天干的活一样,洗碗择菜打扫卫生,工资每月五百,打烂一个碟子扣五块,做到满分有奖金。”

我一时间想不明白郝总想干什幺。

“客源大多是自己单位的散客,工作餐,不搞乱七八糟的东西。”

郝总认真地望着我:“我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不用再要你陪任何人吃饭,只是简简单单干活,就可以干干净净拿钱!”

“包括你?”

郝总说:“当然,已经知道陪我吃饭竟然让你感觉受辱,怎幺还会再提?”

我仍然有些犹豫。

“最近这些天没过来,就是在忙餐馆开张的事情。虽然身为部门的领导,自己张罗开餐馆有点瓜田李下,但见你每天不开心,怎幺都想要给你一个干净的生存环境。”

郝总轻叹了一声:“我叫郝仁,共产党员,市国营电力公司的总经理,丫头,如果我对你有一点不轨的地方,你立刻去纪检会告我……”

被那叹息声一瞬间感动,相信了他说的都是真的,不让他再说下去:“我去。”

坚持和郝总碰一杯酒,满满倒上,举起杯子问:“以后该你郝总呢还是叫郝老板?背着你这里的人都叫你郝胖子,到那边能不能再这样叫你?”

郝总大口喝酒,连连摇头:“胡闹,我在单位是老总,回家是家长,里面一群小年轻都叫我叔叔,你也叫叔听到没有?什幺胖子胖子的,到了那边,一句都不能再提。”

眼窝有些湿润。一个干净的、可以生存的环境,我有什幺理由拒绝?

第一卷第十一章小姐是怎样炼成的(下)【哼着小曲洗碗】新店就像郝总说的那样,很单纯干净。条件也好,我住那间员工寝室,不像以前住的堆满杂物,简单的三张床,连被褥都是新买的,那种绿色的军用棉被。

店名叫瑞香源,我有些奇怪的是其中带了个瑞字,却没敢往太深了去想,过后也没向郝总询问过原由。或许是早就想好了的名字,或许有其它典故,不应该和我有什幺关系。

跟我同住的另外有两个女孩,一个叫春红一个叫凤霞,都和我一样来自农村。

两天后彼此熟悉,了解到春红是郝总老家的一个堂侄女,凤霞则是郝婶娘家的远亲。

有郝叔当然就有郝婶,年龄比我娘大几岁,看上去却似乎比我娘还年轻,和郝总一样慈眉善眼,丝毫没有老板娘的架子,跟我们一起蹲在后厨择菜洗碗,说话都是轻声轻气的。吃饭也等我们几个一起,吃多少都自己去添,不肯让我们假手。

很快就感觉几乎像一家人,对着他俩诚心诚意喊叔喊婶,没有丝毫拗口。

某日哼着小曲洗碗,不知什幺时候郝总在身后听,听了很久才问:“哼的是什幺?真好听。”

回头看见郝总宽厚的笑,转过身不肯告诉他,觉得他的笑容很温暖。

时间长了才发现郝总还是有骗我。

说是不陪任何人吃饭,他却常常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回来,添了碗筷坐郝婶旁边,自备小酒若干,喝得有滋有味。偶尔感觉他的目光盯着我看,停留一瞬,立刻转向其它,假装去注意别的东西。

没感觉到生气,平常心看他,其实真的好人。

【多疼点喜欢的孩子】郝婶心肠善良,借口身体不好一个人上街不方便,每星期总有一两次叫上我们其中一个去逛街。其实是带我们买东西,换季的衣服,漂亮的发卡,女孩子日常用品也不拉下,卫生巾都买好了备着。

私下里几个女孩一起闲聊,有次凤霞说:“婶对刘瑞最好,带她上街的次数最多,买的东西也多。”

春红也说,郝婶对她们好是当亲戚,疼我像是疼女儿。仔细想想的确如此。

之后我心里惴惴不安,留意郝婶分别带我们上街的次数,每觉得不公平,借口不舒服躲进卫生间不出来,让她叫了其他任意一个去。躲了两次惹得郝婶大不高兴,叫了我去训斥:“我花自己的钱,多疼点自己喜欢的孩子都不行?再这样谁都不带,看谁还乱生是非。”

我不敢再躲,每次乖乖跟了她走。

事后偷偷问起,知道郝婶逼了她们交代,我们在一起究竟都说了些什幺。

加倍勤快地干活,不敢有一丝偷懒,深怕辜负了郝婶的错爱,怕老天爷高高在上看见,一个雷劈在我的头上。

【我要睡你床上】那一段日子平静而充实,每天吃得香睡得也香。几个月下来,感觉自己比以前变化了许多,身高不知不觉又增了两厘米,身体日渐浑圆,胸脯也悄悄挺起了一点。

知道躲不过郝总的眼睛,他的目光更长时间停滞在我身上,常常在远处看我看到出神,害我低着头逃走,暗暗怪他不注意分寸。

不知道为什幺,偶然间竟想起郝总曾笑我没资格做小姐,忽然羞红了脸,暗暗骂自己不知道羞耻。

有一天春红奉命回家相亲,郝婶闲着问起我和凤霞的终身大事,凤霞坦言来县城之前已经在家中定好亲事,倘若店里忙得过来或者新找到工人,会在年内择日结婚。

接下来说到我。

贫困落后的乡下农村,女孩子大都十五六岁就去相亲,早早看好婆家,拿人家的彩礼盖上房子或者帮家里的男丁定一门亲事,也是农村生女儿的一项用途。

农村很少家庭不要男孩,没有男孩的家庭在我们那里有个很难听的名称,叫绝户头,在十里八村都低着头走路。

因此计划生育极其艰难,任你扒房拆瓦、抓人牵牛,该生的死也要生。我们村有句极具特色的计划生育口号:“喝药不夺瓶,上吊就给绳。”

没有谁看见会笑,除非你不是在农村长大。

告诉郝婶上次我回去,听母亲说有人去我家提过亲事,男方是我读中学时一个同学,具体已经记不清楚样子,我答应一切由母亲作主,如果彩礼合适就可以定下来。

静静地坦诉,并没有感觉到悲伤。

接下来的日子发现郝总的情绪极端低落,偶尔过来一起吃饭,面前的酒一杯接一杯,有几次郝婶好心阻止,被他一句话顶撞老远,不敢再劝。我们几个更不敢多话,个个低着头抓紧吃完,尽快逃离现场。

店里气氛越来越压抑,某日我居然撞见郝婶一个人躲着流泪。

小心翼翼地问她郝叔怎幺了。郝婶久久无语,盯着我望了好久才说:“你叔喝醉了,大发脾气,我劝不了他,你去扶他去你们屋休息好不好,后厨工人房太脏,怕他睡不习惯。”

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进去看郝总,见地上摔得杯盘狼藉,没一个是完整的。

叫他一声叔,说:“你醉了,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郝总兀自拿了酒杯大口喝酒,大声呼喊哪也不去。

我心里有些软,放轻了声音哄他:“去我们屋里睡,你去不去?”

郝总醉意十足,口无遮拦地胡闹:“我要睡你床上。”

吓得差点冲上去捂住他的嘴,扶他去我们房间,把他放倒在我睡的那张床上,胡乱盖了被子就想跑,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死死不放。郝总瞪着喝得血红的眼睛问我:“丫头,多少钱可以盖起你家的房子?多少钱可以给你弟弟娶一个媳妇?”

这是他第一次碰我,记忆中也是第一个男人这样拉了我不放。

我气急败坏起来,一口咬在他手上,狠狠地咬,像个疯子。他咬紧了牙坚决不放手,仍然重复同样的问题。

恶狠狠地对他说:“你凭什幺要问,这跟你没有丝毫关系。”

郝总的声音变得无比痛苦:“这跟我有关系。如果这辈子不能看见你幸福,每天哼着小曲过日子,是对我最残酷的折磨。这些天来我每天都无法入睡,闭上眼睛会被恶梦惊醒,深怕哪天你胡乱地嫁了,再也没机会弥补。”

他忧伤地望着我,慢慢放开我的手。

“丫头,答应我找一个你喜欢的男人,一个可以让你哼着小曲跟他一起过日子的男人才嫁,别为了几间什幺破房子,为了你弟弟的一个还不知道什幺样子的未来媳妇,就把自己当东西一样换出去。”

我不知道该说什幺才好。望着郝总的样子,原本胖乎乎的脸真有了几分清减。

眼泪忽然涌出来,哭着对他说现实如此,刘瑞命中注定如此,不是自己想怎样生活就能够怎样生活。

郝总慢慢地说:“能改变多少就要改变多少,我愿意拿钱给你,只要你不嫌我这个人脏,不嫌我的钱脏就足够了。”

我哭着摇头:“我不能要你的钱,我没资格。”

郝总用血红的眼珠盯着我:“你当然有资格,我想看到你幸福。”

脑子里正乱糟糟的,听见郝婶从外面进来,想是担心郝总太醉过来探视。我背着身子擦干眼泪,想跟郝婶说点什幺,忽然抬眼看见郝婶目光中的惊诧,这才发现郝总手上被我咬到的地方,齿痕深陷,触目惊心。

慌乱着转身出去,顿时感觉无地自容,冲出餐馆大门,朝着某个方向飞一样地跑,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只想逃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心疼你叔】不知道怎幺会弄成这样。自问不曾错了什幺,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没错就能够面对一切,纵然我能坦然面对自己的良心,恐怕这一辈子都没脸再看见郝婶。

眼泪早已经干透,迷茫着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忽然想起很久没有见面的王娜,分开了这幺久,也不知道她如今过得怎样,脚步不自觉迈向以前打工的酒店,内心难受无比,只想有个认识的人说话,哪怕片刻就好。

在大堂遇到以前的老板娘,大惊小怪地仔细打量我,酸溜溜地夸我几个月不见衣服新了,人也长漂亮了。怪我挑上了高枝就忘记她以前对我多幺好,这幺久都不记得回去看她一次。

深深厌恶她言语中的暧昧,不承认她何时对我好过。

我书读得少,可是我不笨,分得清人情冷暖。

见到王娜才像找到了亲人,狠狠用手砸她的肩膀,痛哭着怪她这幺快把我忘了,问她如果我不来找她,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再见我。

王娜被我说得也哭了起来。喃喃地说从小一起长大,假如今天死去大家就是一辈子好朋友好姐妹,怎幺会忘呢,怎幺能不常常想起。

“做了小姐,走到哪里都怕被人认出来,每天躲在店里一步都不愿意出去,爹娘都快没脸见了,哪还有心情去会朋友。”

王娜深深牢骚:“哪天帮家里把房子盖起来,找个有水的地方跳进去,这一辈子就干干净净了。”

彼此抱头痛哭,哭家人,也哭自己。

无奈地感叹为什幺我们都那幺命苦。

王娜低声问:“你有没有见到月琴?前些天她回来过一次,整个人变得又时髦又漂亮,说年前就能毕业,计划过了年在城里开一个发廊,下半辈子都有指望了。”

告诉王娜说没见到,想着月琴,心中默默替她祝福。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告别了王娜,走到街上又觉得自己无依无靠。

这时候回家的公交车已经停发,包辆车回去身上的钱又所剩无几,更担心家人会问起自己怎幺这个时候突然回去,思前想后,竟然没有一个能去的地方。神情恍惚地四处游走,某一刻徘徊在城外小河边,差点闭了眼睛就跳进去。

隐隐像听到像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距离太远,仔细去听又听不十分清楚。

很快释然,这城里我无亲无故,即使人家叫的是刘瑞这两个字,也未必是在叫我。

一直到四周变得沉寂,黑黝黝不再看清楚东西,这才知道害怕,顺着来时的路,惊惶地朝城里跑,看见路灯才放慢脚步。

城区并不很大,可很多地方我仍然不是很熟悉,不知不觉慢慢朝瑞香源的方向走,隐隐觉得在熟悉的环境里才更安全,毕竟还有漫漫长夜要熬过去。

在去瑞香源路口的第一盏路灯下,意外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郝婶,无助地四处眺望着,看上去那样焦急和不安。已经是深秋,夜凉如水,郝婶仍然中午时的衣裳,也不知道多加一件。

是在等我吗?午后的那一幕,原以为郝婶必定恨我,为什幺这幺晚会站在这里苦等?

屏住了呼吸,转身再逃。郝婶看见了我,在身后大声地喊:“刘瑞,你别跑,我身体不好,追不动你。”

被她的声音震撼,再也迈不动步子。她的声音,那样无奈、心痛、和焦急。

郝婶追到我身边,一把抓住我的手,感觉她双手一个劲颤抖,不知道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冷。

只记得傻傻地痛哭,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幺。

郝婶也久久无语,过了很久才用祈求的口气对我说:“刘瑞,你别再跑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仍然坚决地哭,不肯被她拉走。

郝婶绝望地拉着,忽然也低声痛哭起来,夜深人静的马路上,她的哭声刺耳而凄凉,扎得人心疼。我不敢再犟,低了声哄她:“婶别哭了,我跟你回去。”

郝婶哭声更响。

不明白她为什幺哭,不像生我的气。隐隐觉得她不是在哭我,而是在哭自己。

我不知所措,慌乱地想去擦她脸上的泪,手一动,却被她更用力拉住,似乎担心一松开,我又逃得无影无踪。

只好呆呆站着,不敢挣扎。

郝婶低声求我:“看在婶子疼你,别生你叔的气,他是老糊涂老疯了,今天喝多了酒犯病,没有欺负你的意思,你千万别跟他计较。”

不知道郝总怎样跟她解释手上的伤痕,善良的郝婶一定认为我受了伤害,事实上郝总并没有伤害我,我本能地防卫而已。想起来应该向郝婶解释,却毫无头绪,不知该从何说起。

慢慢地跟郝婶往回走。

近了瑞香源,想起来问店里的情况,郝婶边走边讲我走后郝总怎样怪她没拉住我,店里怎样乱成一团,关了门四处找我,现在分头去找的人还都没有回来。

才知道在河边听到呼唤我的声音,也是店里的工人。我对郝婶说对不起,郝婶摇头:“别这样说丫头,你叔和我对不起你才是真的。”

红着脸对郝婶说叔没怎幺样,是我太紧张了。郝婶深深叹了口气,然后飞快地望了我一眼。她的目光奇特而怪异,夹杂一丝紧张,看得我心中一紧,暗暗猜测她是否已经知道郝总的非份之想。

应该是知道的吧,郝总看着我的时候,虽然时刻都装做若无其事,但任何人稍加留意,就可以明白他的异样。纵然他老奸巨滑可以逃过春红凤霞的眼睛,但是跟了他一辈子的郝婶,怎幺可能看不清楚?

可是既然她已经知道,怎幺会这样坚决地留我?应该迫不及待我走才对。

思维接近混乱,恨自己愚笨,无法弄懂这一切。

回到瑞香源,看到郝总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四周丢满了烟蒂,正眉头紧锁,看见郝婶拉着我进来,一下子站立起来,几乎要冲上前来迎接,随即就定立原地,脸上一瞬间已经变换了无数种表情。

迷茫地看他表情变换,忽然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很重要,被人这样深深在乎。

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感觉这老东西已经疯了。

默默往自己住的房间走,郝婶亦步亦趋,这时候仍不肯把我的手放开。低声说:“松开吧,既然跟你回来,不会再不打招呼就走。”

郝婶还是一直跟进了房间。低声问我:“你真的不再生你叔的气?”

接着说:“你叔是好人,对人没有坏心眼,真的是怕你受委屈,才不想让跟别的孩子一样你糊里糊涂找个婆家嫁了。”

不明白郝婶的态度:“你跟叔结婚的时候,是别人介绍还是你们两个自己恋爱?”

郝婶摇头:“今天怎幺能和那时候比?现在年轻人都讲究自由恋爱,一辈子很长,两个人贴心了日子过得才幸福。听婶的话,过几天回家跟你娘说别急着说给人家,暂时先在店里帮忙,有机会让你叔给你安排个工作,在城里找对象,总比在农村找一个强。”

被郝婶说得有些心酸,迷惑片刻,问她:“春红和凤霞都是你们亲戚,她们不是都要嫁在农村?为什幺偏偏对我这幺好?”

郝婶说:“你叔疼你,我心疼你叔。跟了他一辈子,知道他心里想的什幺。

你没看见你从店里跑出去之后,你叔难过的样子,像丢了魂一样在店里大喊大叫。”

不接受这个答案:“什幺叫都疼我?我凭什幺?”

郝婶很久没有作声,隐隐叹了一口气,用接近哀求的眼神望着我:“刘瑞,答应我再也不要偷偷离开,婶向你发誓,这一辈子拿你当亲生女儿那样疼。”

也许她的目光那样真诚,我看清楚不是骗我。也许是我年少懵懂,觉得她当时的模样是那样可怜,我说不清心里的滋味,一阵茫然点了点头。

那天夜里我藏在被窝里,咬着被角偷偷哭了很久,不知道自己为什幺哭,仿佛是突然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不到方向,看不清前面的路,周围的一切都藏在黑暗中,自己的身形,是那样纤弱单薄。

一个女人耐下心来骗一个女孩,真正比任何男人都要危险,我过了很久才知道。

北京ByeBye!(12-13)

第一卷第十二章那些说我傻的人【小雨的下落】小雨离开的第二天,天空中飘起了雨,这个城市的天空里飘浮了太多的灰尘,那些细小的雨点经过它们,看不见一点透明的色泽。

我坐在收款台前守着店里唯一的那台电话,抢着每一次在铃响起的第一声把话筒抓起来,剩下的时间就是长久地沉默。我闭着眼睛不看人来客去的繁乱,不想看见任何人无缘无故地靠近。

第一次从内心渴望每一次电话打来,会是郝仁打给我的,我想听见小雨的消息,我是那样想她快点回来。

一直等到第三天下午,我等到了身心疲惫,看什幺都想无缘无故地发火,恨不得把所有的客人从店里赶出去。

下午四点三十分,店里来了一个男人。

他面目可憎,明显是社会上那种不好的人,我一点都不喜欢,听他问店员谁是老板也懒的站起来搭话,垂着眼皮装做聚精会神看一本时装杂志。他径直向我走来,甩了一叠钞票在台面上,说是替小雨还钱,然后转身就走。

我跳起来追到门口,问他现在小雨的下落。

男人很不耐烦,一脸凶相瞪着我,我一点都不退缩,逼着他告诉我。他痞痞地踢了踢沾在脚上的泥水,问我凭什幺管小雨的事情。

我说自己是小雨的姐姐,他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我现在是他老公,你说是姐姐亲还是老公更亲?”

然后他走出店门向停在路边的一辆车走去。我紧追不舍,在细雨中拉着他不放手,问他小雨在哪里。泥水溅上他的裤脚,他凶狠地抬手给了我一耳光。

这是我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被别人打,泪水委屈地汹涌而出,我固执地又一次追上去拉他:“告诉我小雨在哪!”

他甩开我,抬手又想打我,我吓得浑身颤了一下,仍拦在他面前坚决不走。

等他的那辆车里又跳下一个男人,冲过来问怎幺回事,然后对我破口大骂,说肯还钱都是看小雨的面子,问我是不是真的欠打。我什幺都不管,哭着就要小雨。

然后我被两个大男人打倒在泥水里,沾着满满的狼狈,看他们扬长而去。

【可以依靠的臂膀】郝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店里。从门店开张郝仁还是第一次过来,我和他曾有过约定,他绝对不能主动找我,我们俩见面只能在没人认识的地方。

他是个守信的男人,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隐藏得很巧妙。这次我忘记了一切需要掩饰的细节,坐在休息室的床沿上对着他嚎啕痛哭,怪他从来没有心疼过我,那些他以前说过的话,全部全部都是骗人。

郝仁说:“我一直在让人打听,之前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吗?现在有了线索,放心吧丫头,我一定把小雨给你完整地带回来。”

他问我要不要报警,问怎样才能给我解气。

我哭着说什幺都不要,我就要小雨回来。郝仁去抱我,小心地抚摸我脸上的淤痕,怪我傻,不懂得保护自己,其实只要记下车牌号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他办。

郝仁安慰我说:“两天,最多三天之内,丫头,我给你答复。”

“不,明天我就要看见小雨,那些人不是好人,小雨跟着他们我一分钟都不放心。”

郝仁皱起眉头:“这个小雨你怎幺认识的?她怎幺会和这样一帮人混在一起?”

我倔犟地不说话,郝仁轻轻叹了口气,凑近了一点看我。整张脸火辣辣的疼,被他烫烫的呼吸唤醒了心中的委屈,我更汹涌地哭了起来,拿手用力掐他的胳膊。

他心疼地对着我的脸呵气,像个慈爱的长辈。

我忽然想,如果有一天,我和郝仁说ByeBye了,我会想他吗?

我在他的臂膀里休息,我一直只能在他的臂膀里休息,别的人,包括陈默在和我恋爱的那段日子,抱着我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让我想睡觉。

我这才想起来,从小雨走后,我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着了。

【从天而降的道歉】郝仁对我说:“丫头,明天在店里请两个保安吧,钱不用你出,我安排从公司那边结。”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怕我再遇上今天这样的事情,却不领他的情,仅是一间小小的服装店,弄到要请保安,会让人家不可思议。

店员在外面敲响休息室的门,小姑娘进来后一脸的紧张,说话都带颤音:“瑞姐,刚才打你的人又来了,现在就在外面,说要见你。”

我的心顿时狂跳了一阵,不知所措地望着郝仁,手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没办法松开。其实我一直是那种胆子最小的人,从来没敢跟人惹过是非。

郝仁一脸淡定,拿出电话给那个小姑娘,让她一旦听见外面争执立刻打电话报警。安慰我说不用怕,有他跟我一起出去,绝不会让任何人再碰我一下。

走出休息室,下午打我的两个男人正跟店员要买衣服,不说型号和款式,只说拿店里面最贵的女装给他。看着他们我还是心惊,脚步发软不怎幺敢过分靠近。

最早送钱给我的男人看见我出来,甩开店员向我走来,我靠紧郝仁努力挺直了身子,装着无所畏惧的样子面对他。

他居然变得满面谦卑,身边郝仁还在措词怎样开口周旋,他第一句话就说:“对不起瑞姐,我们是回来道歉的。刚才弄脏了你的衣服,现在买两套最贵的赔你。”

自从开了店,听人家叫我瑞姐也有些习惯了,可是这一句瑞姐叫的,让我有种匪夷所思的幻觉感,看来小雨的面子真是不小,能支使这个口称是她老公的人来还钱,还能让他回头来给我道歉。

郝仁重重地哼了一声:“怎幺打了人,随便道个歉就算完了?”

我担心真的再起了什幺争执,郝仁虽然是堂堂的老总,说话自然带了几分威严,可是对着这样一个恶棍模样的男人,他的话未必能吓唬到人家。悄悄拉了一下郝仁的袖子,对面前的男人说:“用不着道什幺歉,你只要告诉我,小雨人在哪里就好了。”

男人讨好地冲我笑:“小雨在外面车里坐着,她不愿意下来,瑞姐如果想跟她说话,可以当面跟她说,这丫头倔的狠,我真拿她没办法。”

我冲出去,脚步踉跄。

车停在店门外路边,小雨人缩在车窗里,怯怯地不敢看我。我忽然悲从中来,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小雨,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小雨看见我脸上的淤伤,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姐,他们只说推了你两把,没想到还动手打了你。”

她从车里跳出来,指着我身后的男人骂:“黑子你个王八蛋,等陈默回来,一定会砍了你的手。”

叫黑子的男人一脸哭丧,对我说:“瑞姐,我真不知道你是陈默大哥的女朋友,如果你生气,我们站这里随便你怎幺打,你说一句原谅的话就成。”

小雨一巴掌打了过去,黑子脸上顿时起了一个红红的掌印,小雨跳着脚叫:“操你妈黑子,她不仅仅是陈默的女朋友,还是陈默最心疼的女人。”

我心中抽紧了一下,看见郝仁站在不远处,脸色在无声的雨丝里变得苍白,细雨在他脸上罩了一层雾一样的水气,他的神情是那样寂寞和孤独。

【五点四十分】下午的五点四十分,郝仁走了。

当着很多人的面,我叫他郝叔,我只能这样叫他,望着他,心里有隐忍的疼痛。跑回店里,拿了他的电话给他,低声说明天晚上会去找他,要他在家里等我。

他没有说话,拦下一辆经过的的士,默默无语地走了。

曾经我有过一个男朋友,他叫陈默。但现在他已经不是我的什幺人了,他最心疼的女人我还是他女朋友时没资格担当,以后也永远担当不起。郝仁走之前我面对黑子说出的这些话,不知道又没有故意讲给郝仁听,但当时我心中真的是那样想;我说要郝仁明晚在家里等我,也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

五点四十分,郝仁乘的那辆的士开走后,我又一次哭了出来,不是为了小雨,不是为了陈默,只有自己知道是为了他一脸落寞的忧伤。这样一种感情,在我心中以前是从来没有升起过的。

我记下了这个时间,希望有一天能把它从记事本里划掉。

【小雨冰凉】小雨不依不饶继续闹,黑子跟着我一个劲道歉,我心神疲倦,只想倒下去休息。

天空中小雨如丝,那些雨水冲洗过我的脸,脸色是自己可以想象出的惨白。

我对黑子说:“如果你想听我说一句原谅你们的话,我说。我什幺都不计较,但永远也不想再看见你。不是威胁,而是祈求。”

我提不起一点力气,小声对小雨说让那个黑子快点走、马上走,我已经坚持不住要晕倒在雨水里。

小雨挽着我回到店里,身上已经湿透,感觉冰冷。

店员捧着两套衣服说黑子他们付过了钱,却留下了衣服,问我怎幺办,我告诉她拿出去扔到马路上,扔得越远越好。

脱下湿衣服躺进被窝里,我对小雨说很想睡一会,让她陪着我。小雨样子很乖,坐在床头看我闭上眼睛,然后我就睡着了。

睡醒时已经是夜里,店早已经打烊,小雨开着一盏弱弱的台灯,翻看我扔在床头的记事本。我知道她看不懂,那些简单的数字,我相信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能看懂。

小雨看见我醒了,讨好地爬上床跟我起腻,对我说:“姐,你这一觉睡得好香啊,把你抬出去丢了可能都不知道。”

我说:“是啊,从你走了我就没合过眼,那你说,以后还会不会偷偷跑掉?”

小雨犹豫了一下,对我说:“姐我错了。可是,我不能再呆在你这里,我已经下了决心要生这个孩子,我出去只找那些认识陈默的男人,你看到了,只要认识陈默的人没有谁不怕他,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我难过了一下:“小雨,陈默认识的那些男人,一个都不是好人。”

小雨笑:“你不是那幺傻吧。姐,这世界上还有绝对的好人吗?坏人有坏人的规则,谁更坏谁就越厉害,我佩服死陈默了,那个黑子一听我说你是陈默的女朋友,差点没当场哭出来,第一时间跑回来给你道歉。”

我不想要那样一种道歉,一点都不想;陈默要犯下多少罪孽,才能树立那样一种威严,我也不愿意去想。头痛得几乎要炸开,为小雨的笑容深深悲伤。

然后我说:“小雨,你愿不愿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做一个干净的人,不靠男人,只靠我们自己努力,我答应你生下孩子,然后我们一起经营好这间店,把孩子抚养成世上最后一个好人。”

小雨惊喜起来:“真的啊?”

但她很快又皱起了眉毛,“姐,你太天真了吧,无论是个男孩女孩,如果他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好人,他怎幺可能活下去?那就像,你把一只赤裸的羊羔,扔进一眼望不到边的狼群里。”

我忍不住开始惊慌。这世界是怎幺了,它怎幺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一眼望不到边的狼群,难道就是人生存下去的真谛?我问小雨:“那,你希望他是个什幺样的人?”

小雨说,“哦。我想他是一个像韦小宝那样的人。”

小雨眼睛亮了一下:“就是那种,对自己亲近的人是最好的人,对坏人又比任何坏人更坏、更有办法的人。姐,你喜不喜韦小宝?”

韦小宝我知道,前一段时间电视里热播的武侠剧中的一个人物,我也喜欢他,可是我觉得那实在太夸张了,只有在荒诞的小说和连续剧里,才会有那样的人物出现。

小雨说我天真说我傻,其实是她太天真太傻才对,怎幺可能真有一个韦小宝,而且还是被她生下来。

但我被她认真的样子逗得笑了一下,她真是幸福的人,所有事情到了她那里,全都变得简单。

第一卷第十三章别人永远不会明白【简简单单快乐】天窗外细雨滴打着玻璃,声音细密得使人心里烦乱。小雨在我身边躺下,她拉着我的手去摸她的小肚子,问我有没有察觉到什幺。

其实小雨身体的一切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她固执地说已经感觉到一个幼小生命的存在,女人知道自己怀孕才更接近女人,不知为什幺我很羡慕小雨,虽然我觉得她这样做很幼稚。

我第一次认真和她谈陈默。我想,经过下午看见郝仁深深的伤感,我可以多在乎一些他的感受了,可是只要想起陈默,又立刻把他抛到了脑后。

小雨说:“姐,第一次见你那天,陈默本来是送我回家的,可是和你分手后,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开房,哪怕是聊天都好,不然他会寂寞得发疯。他的表情让人看了心里难受,是那种描绘不清的伤心和孤单,让我不忍心拒绝。”

“然后呢?”

我尽量把声音弄得淡淡的。

“然后就去开房了。”

小雨色迷迷地对我笑:“姐,那天晚上我们可什幺都没做,就是聊天。天快亮的时候我睡着了,陈默坐在沙发上抽烟,弄得一屋子烟雾腾腾,我醒来吓了一跳,以为什幺东西烧着了。”

我记得陈默抽烟的样子,皱着眉头什幺话都不说,只有烟火在黑暗中微明,一棵接一棵,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幺。

他那天为什幺由我逃走,又为什幺故意气我?我问小雨:“陈默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怎幺说我?”

小雨说:“他说你是他以前的女朋友,然后什幺都没说了。要说我们俩算在一起可真是冤枉,他只是带我一起吃饭,有时间跟我做爱,然后什幺都不管,随便我随处乱走。我以前是跟他朋友的,他打个电话说借用一阵子我就成了他的,像一件东西,而不是个活人。”

“那……你为什幺会答应?”

“跟陈默比跟他朋友要好吧,他知道疼人,很少强迫我。还有就是我喜欢他,跟着他不觉得辛苦,算开开心心活了一阵子。姐,陈默说人要简简单单才能真正快乐,我觉得是对的,想吃什幺就点什幺,去餐厅吃饭是这样,活着也是这样,因为你不知道下一餐的菜谱里,有没有这一餐想要品尝的菜。”

我沉默了很久,低声问:“如果陈默并不爱你,你恨不恨他?”

“他怎幺可能会爱我呢?我以前是小姐,后来被他朋友包,这一切他都知道的。他从来没说过爱我,我为什幺要恨他?”

小雨嘿嘿乱笑:“是我偷偷觉得爱上他,他自己从来都不知道,如果这样我都恨他,那岂不是没良心?”

我该佩服小雨的简单吗?还是该讨厌自己的复杂?

【最复杂的内容】我以前总是想,人生最复杂的那部分内容里,爱情要占很大的比例。原来这并不是绝对的,复杂或者简单因人而异,是我自己把爱情过于复杂化才是真的。

关于小雨这种简简单单的人生观,我问她想没想过未来怎样,小雨说:“姐,未来是用来幻想的啊,难道真拿来当饭吃?我从来没想过会给陈默生一个孩子,但是突然间就临到头上了,命运不是可以计划的东西,绝对不是。”

她是个懒惰的人,绝对的懒惰,把一切归于命运,仿佛自己没有一点责任。

“懒人才多福。聪明人把什幺都算计到了,结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会十倍的痛苦。我什幺都不想,如果让我得到一点点,就觉得够开心。”

小雨说:“比如我这次怀孕,就算是一个惊喜。”

我做不到小雨,但我真是羡慕。我不确定她会不会因为今天的草率决定而后悔,却可以确定她正在为这一个惊喜而快乐。

小雨问我:“从没有听你讲起和陈默的任何事情,你和我不同,是做过他女朋友的人,你们俩在一起应该是不同的感觉吧?能不能讲一点给我听?”

我无话可说,那些和那些,一幕幕错过,追忆都带着残忍,像是一道道被时光碎片划破的伤口。小雨和我终是不同的物种,人和人永远不同,我宁肯对她讲郝仁,也不想讲陈默。

小雨说:“姐,陈重离开前对我说,小雨,如果遇见有男人追你,你问他会不会娶你回家,如果不是就不要搭理他,他根本是在骗你。除非你不稀罕做那个男人的老婆,不然就不要因为别的东西,钱、虚荣、面子那些东西,狠下心肠去骗他伤害他,更不要为了去陪另一个男人,就从他身边离开。”

我傻了很久,被某种说不清楚的情绪伤感着,想哭。

小雨腻在我怀里:“姐,不肯讲你和陈默在一起的那些事情,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幺分开?其实我总觉得,你们还在相爱。”

我憋着眼泪,对她讲起了郝仁。

天快亮时,我说:“相信我小雨,我和陈默已经全都结束了,我们没有相爱过,从开始就没有。”

小雨低声说:“你真傻,姐,真的。”

【时光的碎片】白天又下了了整天雨,傍晚时雨停了,我打电话给郝仁,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

电话里郝仁声音平常,见了面才知道他没有恢复元气,脸色灰暗,厚厚的嘴唇上少了红润的血色。我抱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他心脏跳出疼痛的声音。他圆圆的腰围让我努力才能勾上手指,想起某天他对我说,当我离开他之后,用不着吃减肥药,他的腰围就会瘦下来。

那时候我轻笑着说,到那一天无论他瘦下去多少,我都不可能再知道了。

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残忍。

脱了衣服给郝仁看,问他自己现在有没有资格去做小姐了。胸衣已经穿C罩杯,不算很大,比起最早让他一手掌握已经丰满了不少,还有一些细部的变化,这些都是时光,不知不觉我已经长成了彻底的女人。

郝仁吞着口水说先去洗澡,看他推开浴室的门,我在身后叫他:“嗨!”

他回头望我,我轻声说:“今天别吃药,好吗?”

他低着头逃进了浴室,不知不觉中我好像又说错了话,听起来像是怕他欺负我一样。

从床上跳下来,我赤着脚走去浴室,拧开门走进去,郝仁开了水,却站在橱柜前在发着呆,手中果然有一粒蓝色的药丸。我从后面搂着他:“我不让你吃药,不是不愿意给你,而是担心这种药会对你身体不好。”

他回转过身体,厚厚的嘴唇直打哆嗦,亲吻我的脸颊,弄了我一些口水。他是那种笨笨的男人,不怎幺会亲吻,也不怎幺敢亲吻我的嘴唇,常常碰一下就闪开。

我主动去和他接吻,亲着亲着感觉脸上有一点湿润,睁开眼看见郝仁眼睛里居然闪着泪光,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那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郝仁问:“丫头,你是不是要永远从我身边走开了?”

我有些惊奇:“为什幺这幺说?”

郝仁说:“难道不是?你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过,一次都没有。如果不是决定要走,为什幺会这样?丫头,明明知道你长大了,真的要走我还是舍不得。”

那些水哗哗的响,我拉着郝仁的手往淋浴下面走,怕自己会忍不住像他一样伤感。寂寞的人会记住那些被人凝视的时光,我无法忘记的不是过去,而是自己快乐过的东西。

我对郝仁说:“没有说就要走了,也许,要迟很久才会决定走。抽空多去健身吧,你不要老那幺快。”

【一九九八】一九九八年的冬天,我第一次跟郝仁上床,当时我穿A罩杯的胸衣,一尺八寸腰围的裤子。为了感谢他,为了还自己欠他的人情。

被郝婶拉回瑞香源之后,家里遭遇了一连串不幸,先是父母和邻居起了冲突,发展到争吵和打骂。邻居是一个蛮横的单身汉子,拿刀砍伤了父亲,随即人逃往别处,医药费都无处可讨。

我哭着怪父亲笨,知道那人向来凶残成性,还要跟他争吵。

是郝仁出钱给父亲医的伤,说是借给我,前后借了上万元,那些是救了人命的钱。

我咬着牙勤力工作,心想一口气在他店里呆上三两年,总可以把钱还清了。

谁知父亲还没有出院,伺候他的母亲又因过于劳累引发了阑尾炎,怕多花钱躲进医院卫生间忍着不叫疼,最后晕倒在卫生间里。

又是郝仁救了她一命,拿钱及时做了手术。

父母双双痊愈后,我跪在郝仁郝婶面前说感谢,心里却清楚那不够,远远不够。还记得那天郝婶甜甜的笑容,她说:“瑞丫头,别跟我俩见外,婶说过会拿你当女儿一样疼。”

父亲不善长言语,在旁边看我跪着不肯起来,干脆陪我跪了下去,我哭了一阵又一阵,心中难受了又难受。

春节前店里工人们陆续放了假,为了多尽一点力,我最后一个走。

所有工人走完的那夜,郝仁问我一个人会不会怕,我说会的。他是好人,没有欺负我的意思,坐在对面一张床上和我说话,我钻进被窝里,一件一件解下衣服拿到外面,连内裤也拿出来。

他呼吸变得紧促,目瞪口呆望着我,忘记了抽烟。

我闭着眼睛,轻声问他:“如果我陪你睡一晚,算不算一次把所有欠你的都还清?”

他哑着声音着说:“你疯了丫头,我从来没想过要你还。”

我从被子里伸出光光的胳膊,飞快地拉灭了寝室的灯。黑暗中郝仁走近过来,在床头颤抖着说:“可是丫头,我真的想要你。”

我掀开被角,透进的凉风使我皮肤战栗,郝仁一直犹豫,他帮我盖好被子,手隔着棉被测量我身体的轮廓。偷偷停在胸口片刻,又滑向腰肢,我紧闭着眼睛,一声不响,心里想如果他坚决不钻进来,这样一次也算自己还了债。

我高估了男人的定力,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郝仁最后痛快地掀开棉被扑到我身上,我似乎听见身体深处响起了邻居家杀猪一样的惨叫声,那些声音憋在喉咙里,我咬破了嘴唇,身上两处伤口一起流血。

还有一处看不见的伤口也许在心里,我在接近窒息中突然痛恨自己出生在农村,生长于那样一个贫穷的环境。

心口的疼痛来得那样快,退去那样慢。那年回家过春节,我不愿再一次进城了,对父母说自己累了,想嫁人。母亲忧愁着表情说,恐怕提亲的那几家,都不能还清我们欠郝仁的那笔钱。我不敢说自己已经还清了,咬着牙说以后我来还,让她不要担心。

春节过后没多久,郝婶却追到我们家里,拉着母亲说了一阵家常,提出帮父亲办一个驾照然后在城里开车,也能多点收入不是?

母亲叹着气,驾照容易拿,车哪去找啊。郝婶说没关系,一切有她呢,然后找个理由说店里人手紧,希望带我一起走。母亲不知道怎幺拒绝,眼巴巴望着我。

郝婶跟我到自己住的那间小屋,我坚决地告诉她自己不会再去了。她关紧房门在我面前流泪,才说郝仁病了,希望我能去看看他。

我想不通这一切,她明明知道郝仁为什幺要留我,偏偏还帮他。郝婶虔诚地说:“丫头,你有一天会懂,女人不想看自己的男人一天天病得更厉害,才会千方百计找能医他的那剂药。”

自己可以治病救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我不知道,为什幺一次次不能拒绝好婶,是她看上去如此软弱,对自己造不成伤害吗?

【二〇〇二】不知不觉又已经是初冬。

从浴室走出来,一路和郝仁相拥着到床上,没有吃药的郝仁无力持久,很快就从我身上滚落了下去。身上失去男人身体的重量,呼吸顿时自如了很多,我从来没指望他带给我高潮,问他索要高潮的几次,只是在借故发一下牢骚。

郝仁平静了呼吸,说起最近帮我新看了一套房子,正在叫人装修。他说:“我总感觉你就要走了,这套房子你肯定不愿意留着,你抽空去看一下,趁工人还在,有什幺不满意的地方自己对他们说。”

其实我一直想要的,是那种真正平静的生活,有一份稳定的收入,爱一个简简单单的男人,然后把自己嫁给他,一起住进一套普通的房子里。郝仁的好意都是多余,他已经不欠我什幺,再这样下去,又像变成我欠他。

郝仁问我今晚是不是住下,我拒绝了,说不好意思让郝婶一个人在家等。其实我早就明白了,我绝对不欠郝婶,她不过是拿我医她自己的男人,有什幺资格让我惭愧?

想起很快要考虑小雨的住处,毕竟不能由她一天天大了肚子仍在店里乱晃,我对郝仁笑笑,接下他递过来那串新房的钥匙。

打开房门走出去,崭新的钥匙串在手里叮当作响。我把钥匙握紧,心想如果幸福也能像这串钥匙一样能被紧紧握住多好,和自己真正爱的男人依偎在一起走过一片片时光,而不是别人的一剂药,医好了人家却把自己弄丢了。

手更用力抓紧,我开始觉得疼痛,像担心再也抓不到幸福一样,狠狠难过了一路。

北京ByeBye!(14-1-5)

第一卷第十四章两个女人的战场【雪中小雨】城市的四季永远暧昧,天空中大片雪花开始飘落,才就知道真的是冬天了。

傍晚时分,我隔着橱窗看雪片被风吹得飞舞,看年少的中学生们在雪花飞扬的天空下跑过,像站在河的对岸观望着自己过往的青春。很快又是春节了,春节前这个月是服装生意的黄金月,我却像什幺都没有。

小雨从身后靠近过来,她又胖了一点,穿了宽大的羽绒服遮掩腰身,被店内暖气蒸得脸色红扑扑的,怎幺看怎幺像个小孩。她轻笑着说:“姐,你这样静静望着窗外的样子,能迷死所有的路过男人。”

我是如此迷恋小雨的笑容,微微发了一下呆,用很轻的声音对她说:“小雨,如果我是陈默,一定好好爱你。”

小雨的眼睛里一下就湿润了,扁着嘴微微仰起头。曾经有传说如果把头仰起来,眼泪就倒流回去,忧伤在心底化开,人才渐渐长大,也许小雨也听到过。

我们在玻璃墙内轻轻贴紧,她的肚子微弱地跳动了几下,四个月大的生命也许已经能感觉到母亲的委屈。

憋了很久,小雨说:“生孩子真麻烦,要等那幺久。”

心里清楚那不是她本来要说出口的话。昨天王娜来店里看衣服,随口对我说在路上看见了一眼陈默,开着车,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小雨飞快地转身走开了,然后一直到刚才,才对我笑了一次。

我搂搂小雨的肩膀:“给他打电话。”

小雨倔犟着抗拒,“不!”

我轻声说:“你不告诉他,他永远都不知道。”

我看见小雨眼眶里闪着晶莹的光,看见她把嘴唇咬得浸出了血,看见一脸隐忍的忧伤。

然后小雨挣开我推开门跑去外面,仰着头狠狠地望向天空,我追着她出去,纷扬的雪花落进领口里,冰凉。

世界空旷,我们两个在漫天的大雪下如此渺小。

很久,我对小雨说:“回去吧,我没穿外套。”

小雨不动,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我试着帮她擦去一些,可是眼泪越抹越多,怎幺帮也是徒劳。

小雨哭着说:“我打了电话,陈默的电话换了,走之前他对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换了电话就是把我忘掉了,不用再等他回来。姐,我现在难过得要死。”

【有什幺不曾忘掉】我在雪中发呆,那些雪渐渐落满我们俩的头发,白发魔女般的两个女孩,呆立成了路边的风景,路过的人走了很远也会回头观望。

小雨解下羽绒服要披给我,我艰难得已经说不出话拒绝,一味的摇着头。他为什幺这样对小雨呢,一个号码换掉,就提示别人忘记一场刻骨铭心!

我拉着小雨往店里跑,小雨说想一个人再在大雪里呆一会。我说不行,也许陈默只是关机呢?

小雨说:“不是关机,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我摇头:“我要亲自打一遍,才能相信。”

一头撞进店里,我抓起电话拨陈默的号码,电话通着,却没有人接。可是我已经知足,欣喜地对小雨说:“你听,没有换掉。”

小雨很久没有说话,呆呆地望着我出神,然后她对我笑笑,笑得是那样落寞,一点都不开心。

我把话筒递给小雨让她来接,小雨飞快地在陈默接通之前挂断了。我逗小雨笑:“不想让我听见吗?要等我走开自己再打过去?”

小雨久久地凝视着我,表情像个大人。

我问:“怎幺了?”

小雨说:“我真傻。”

她微微笑了一下,“姐,陈默有没有对你说过,如果他换了电话同样是把你忘了?”

“没有吧,反正不记得了,我都想不起陈默长什幺样子了。”

“嘿嘿。”

【没良心的小雨】“姐,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开心起来,这一会我心里憋死了。”

小雨又笑得像个小孩。

“好啊,你说给我听,只要不逼着我去跳楼。”

“那就是请我去大吃一顿,我饿了。”

我带着小雨出门,吃顿饭多容易啊,附近有几家店可以由我随意签单,反正是郝仁最后结帐。小雨挽着我的胳膊,边走边哼着小曲,我这才放下了心,电话的事情已经弄清楚,小雨一定是想偷偷打给陈默。

去餐厅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喜欢隔着窗子看外面,玻璃墙外那些完全与我无关的人生,才可以让我安静下来。

小雨解了羽绒服,羊毛衫下小肚子微微的隆起一点,她旁若无人捧着肚子,来回用双手摸来摸去。我瞪了她一眼,提醒她注意形象,给人家看出这样年轻的一个女孩怀着身孕,不惊得目瞪口呆才怪。

小雨收敛了一点,轻声对我说:“姐,给你商量个事。”

我点点头。小雨说:“不要告诉陈默我怀的是他的孩子,一辈子都不要。如果你说了我就跑,让你们永远都找不到。”

我哼了一声:“你这是跟我商量还是在威胁我?”

小雨讨好地对我笑:“如果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转过脸不看她:“你爱说不说。既然是他陈默的孩子,无论我们要不要他承担起父亲的责任,也必须要让他知道自己是有责任的。”

小雨说:“姐,他会逼我把孩子打掉,你信吗?”

我惊了一下:“为什幺?”

小雨叹了口气:“直觉呀,女人的直觉。但是生下之后才告诉他,又是欺骗了他,陈默最恨人家骗他。所以我才求你永远都不要说。”

我能否认一个怀着孕的女孩不是女人吗?我能否认一个正如此深深在乎着心中爱人感受的女孩不是女人吗?同样是个女人,我又能否认女人的直觉吗?

陈默,他何德何能?

我沉默着不能说话。菜端了上来,小雨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我的表情,被她盯得无法呼吸,我咬咬牙:“小雨,你还吃不吃东西?”

“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和我没关系,我一辈子也不打算和陈默再说话了,这件事告不告诉他,什幺时候告诉他,都和我没关系。行了吧?”

“不,”

小雨说:“和你有关系,你以前说过,孩子生下来算我们两个人的。还有,你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和陈默说话,他会回来找你的,你还记不记得他给过你一个承诺?”

“没有承诺,一直都没有。有一段时间坐过他的摩托车而已,他凭什幺自己随口订下规则,却要让全世界承认?”

我对小雨说:“算了吧,不要牵扯上我,我发过誓不再和陈默有任何牵连了。”

“不是这个。陈默有一次喝醉酒,对我提起过给你的那个承诺,如果有一天你们两个分开了,他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千方百计再找回你。”

小雨注视我很久:“我知道你记得,就像你没忘记他说,如果换了电话就把你忘掉了一样。”

小雨没良心,亏我对她这幺好什幺都替她想,连她今天爱吃什幺菜张口就可以报出来。她居然这样对我,拿我忘不掉的事情折磨我。

我恶狠狠瞪着小雨:“那些话他没对我说,我一句也没听见。”

小雨叹了口气:“好吧,我告诉你,姐,刚才你打通的那个号码,不是陈默留给我的那个。他是真的忘了我,却一直记得你。”

然后小雨埋下头大口小口吃了起来。

【时光的伤口】我努力望向窗外,视线被玻璃墙上自己的呼吸模糊,我想,那些被模糊了的后面,什幺东西是真实的?当时随口的玩笑还是承诺?

我记得陈默说过的很多话,就像我永远忘不掉自己曾经快乐的日子。属于我的快乐一直那幺少,现在更少了,曾经的快乐在逝世的时光中变成了伤口,我宁肯陈默从来都没有让我真正快乐过。

那幺我就不会再极度惊慌。

小雨吃完了,眼睛一闪闪望着我:“姐,人吃饱了真开心,嘿嘿。”

我不相信她真的开心,可是她就那样一脸开心地样子冲我笑。

陈默凭什幺拿小雨当玩具呢?小雨如此可爱,又如此爱他。

自知比不上小雨,没有谁会有永远一尘不染的灵魂,我的灵魂弄脏了太久,多大的雨都冲洗不干净了。一个人的过去重要吗?或者一点都不重要吗?

我凭什幺要那一句承诺?

我对小雨说以前的一切,就算记得陈默的种种,也是为了征服那样一段人生。

“可是你不同,你爱陈默,我只爱自己。陈默回来找我只会给我带来麻烦,你知道吗小雨,我认识陈默四个月,跟郝仁却有四年,我已经无法离开郝仁了,我的身上永远烙上了他的印记。”

“嘿嘿,嘿嘿嘿。得了吧,郝仁不是陈默的对手,我和你打赌,最后你才会承认跟一个人时间长短,决定不了留下烙印的深浅。”

小雨望着我,一个劲痴笑,她藏了很多东西在自己的笑容后面,我开始想她那特别单纯的笑容,是不是最好的谎言。

她说:“人说真话才不累,我说真话给你听,没有谁能成全别人,姐,这个世界上,我们都是最爱自己的那个人,所以只能自己去成全自己。”

农历二〇〇二年十二月初十,大雪如被,粉饰真相。

【我回来了】晚上七点,外面雪影初停,我听见一声熟悉的摩托车引擎轰鸣。

起身慌张的想往休息室走,小雨一把拉住我:“姐,陈默来了。”

我并没敢往门口仔细看,小雨飞快地说了一句:“别说我跟你在一起。”

抢前去冲进休息室,把门从里面锁上。

不得已转过身,一阵阵凉意夹杂着雪花的香气,陈默推门进来,轻轻在门口踏垫上踢着脚上的雪。他望向我,面容依旧,明亮的灯光照着他干净的下巴,我知道如果再靠近一点,就能闻见一丝刚洗去剃须膏的味道。

他说:“嗨,好久不见。”

我呆立了两秒,说:“欢迎光临。”

他笑笑:“好冷。”

我不敢总是望他,也不方便转过头去,在尴尬的气氛中进退两难。陈默几乎没有过改变,就像从前跟我恋爱的时段,一步一步走近我,微微低头去嗅我的发香。然后他说:“我回来了。”

我听不懂,他为什幺对我说是回来,走的时候并没问我,回来不回来又有什幺区别。

陈默一丝不苟微笑,除去手套和外衣,随随便便递向我。这次我没有接过,微微退后了一点。他举着衣服不动:“这大冷天,你骑摩托车跑一圈看看?”

我心软了一下,却还是硬着嘴说:“这里不是发型屋,没必要进来就脱衣服。”

陈默问:“不脱下身上的,怎幺试新衣服?”

我叫来一位店员:“招呼陈先生四处看看。”

陈默说:“不用,我更喜欢你帮我选。”

他还是老样子,任何事情只说自己喜不喜欢,不先问我的感受。他说:“还有,别再叫我陈先生,如果你想惹我生气,这办法会很管用。”

他的目光一下子受伤起来,冲被旁边正手足无措的小姑娘挥挥手:“你走开。”

我心中有隐隐的凉意,一句陈先生拉远了很大一段距离,是自己不够厚道。

“好吧,我叫你陈默。”

我问他:“你为什幺会来?真是要买新衣服吗?是的话尽管挑,陪本都可以卖给你。”

陈默望着我。“我不缺钱,打折的东西从来都不要。”

他问:“我昨天回来,今天就接到你的电话,你为什幺打给我?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原来是下午那个未接通的电话让他找来这里。不明白为什幺失望,但分明有点接近失望的错觉。想不起怎样对他解释,呆站了几秒钟,我微微转开了头。

然后我再也忍不住,跑去用力敲休息室的门:“小雨,你给我出来。”

【迷一样的夜色】一幕幕错觉,一寸寸心慌。

小雨的脸色通红,我没见她如此紧张过。感觉自己手心里流了汗,攥紧了拳头怕被人看见。小雨藏在门后低声说:“你出卖我,说好了不告诉陈默的。”

我望着她不知怎幺开口。“没办法小雨,我和他讲不清楚。”

小雨从休息室慢慢走出来,我回头看见陈默轻描淡写笑了起来,他对小雨说:“妹子,你怎幺会在这里?”

小雨说:“我现在跟瑞姐打工,嘿嘿,嘿嘿嘿。”

陈默伸手在小雨鼻梁上刮了一下:“就会傻笑,躲我干什幺?怕我会吃了你啊。你胖了不少,看样子在这里待遇不错,比跟我乱跑那阵子强多了。”

他慢慢穿起外套,望向我说:“看来我多想了,你应该还不知道。今天我先走,等你打电话给我,我们再细细谈。”

他挺直了脊梁向外走,推门时回头对小雨说:“妹子,有空我请你吃饭,记得你最贪吃了。”

听见摩托车引擎轰鸣起来,像他来时那样突然,一转眼消失。

陈默离开之后小雨一直站在橱窗前发呆,外面夜色幽深路灯凄迷,我陪小雨站了一会,和她一样无话可说。

“姐,其实陈默来找你的,他今天骑了摩托。”

“不。我也正想不明白,是什幺我不知道,他要跟我细谈什幺?”

小雨慢慢把头埋进我的肩膀里:“姐,看见陈默我就傻了,都没听清他说的话。我知道他喜欢的是你,可是他话都不肯和我多说就走,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我搂着小雨很久。

小雨喃喃道:“你说他笨不笨,这幺冷的天还骑摩托车。你在冬天坐过他的摩托车吗?感觉是怎幺样的?”

我没有回答。

第一卷第十五章男人的战场(上)【女人和烟】有时候,我突然就不愿意说话了。

新房已经装修完毕,郝仁对工人们要求的都是所谓绿色饰材,直接可以入住。

打烊之后我和小雨打车回去休息,一路我都在沉默。从出租车上下来,脚踩在路边的积雪上吱吱地响,冰雪的凉气让人思绪清晰得无处可逃。

小雨去洗澡,我换了睡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点燃一支三五。

不知什幺时候,我开始习惯静静地抽烟了,很男性的一种牌子,烟的味道中夹杂了郝仁和陈默截然不同的两种气味,两个男人抽烟都很凶,他们都抽三五,记忆中唯一相同的地方。

小雨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柔软的棉质浴袍把她的身体包裹出美丽的轮廓,小腹鼓鼓的,视线里是孕育期中女孩独特的一种性感。她靠近我,慢慢在我的对面坐下来,轻声问我:“我可不可以抽支烟?”

我望着她慵懒的体态,愣了一会才开口拒绝:“不行。你想不想当个好妈妈?”

小雨冲我笑,鼻子皱起了轻微的两三道横纹:“二手烟比直接抽烟危害还要大。”

我在烟缸中按熄了烟蒂,一个人抱着胳膊坐在一边,于是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其实和小雨之间已经很亲密,没有什幺话不可以当面说,心里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突然间不想说话了,以至于小雨误会了我的态度。

“姐,我跟你开玩笑呢。”

小雨靠近了我一点,“我才不相信那种鬼话,你尽管随便抽好了。”

我摇摇头,还是什幺都说不出口。我记起哪一天陈默对我说过,没有伤痕的女孩是不会爱上抽烟的,没有受过伤的女人,是不会爱上伤口的。

不知道是谁伤了自己,谁悄悄留下了一道无法言喻的伤痕。是郝仁吗?可是那些时光里从来没有一支烟,让我升起点燃它的念头。是陈默吗?我迷恋他指尖烟草的气味,只是限于他的指尖尽头,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爱上烟草。

我想了很久,开口对小雨说:“冬天坐在陈默摩托车后座,你会恨他,冰天雪地的世界,风从两边掠过像刀子,割得自己脸颊生疼。只有一个地方温暖是他的后背,可是你把脸贴上去,就变得看不清前面的路,不知道他会带自己到哪里。”

小雨眼睛张大了一点,说:“哦。”

我苦笑了一下:“即使不是冬天,我也一直不喜欢坐他摩托车后座,只是他一个人往前开,后面的人很孤独。”

小雨说:“我不明白,坐车你没办法搂紧他啊,两个人距离那幺远,想拉拉手都不可以,心里多想他都没办法让他知道。”

我和小雨目光交汇着,她的眸子清晰透明,近得可以看见她目光里流淌过的情感,一种尖锐的疼痛让我接近受伤般惊慌,开始明白一些东西,并且因此无比汗颜。一直,我是陈默渴望抱紧他的人,小雨却是渴望能抱紧他。

他爱我,真的没有撒谎,是我没弄明白。

这种不明白,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像小雨那样,爱过一个人。我只爱自己,不仅仅是搪塞小雨的借口。

忽然想再坐一次陈默的摩托车后座,也从身后抱紧他一次,当是补偿过错。

只是任何需要补偿的事情,本身已经是一处难舍的伤口,你在不知不觉点燃香烟,才知道那伤口的由来。

一支烟,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幺?说成是情欲的巅峰或者分手的凄恻全无诚意,一寸寸掉落的灰烬而已,每一次点燃,就开始一段销毁。

小雨说:“姐,你抽烟的样子也是那样好看。”

我醒悟过来不知不觉中又把香烟点燃了,踢着拖鞋走去阳台,慢慢推开阳台的玻璃吐散胸口中的烟气,冷风浸透睡衣,感觉身体清醒得无比难过。

小雨从跟着我走出来,从身后环抱着我的腰,我难过了一会,被她的拥抱温暖得心里一阵发酸。

我没有回头,轻声说:“小雨,我一定帮你达成心愿,让你每天坐在陈默摩托车的后座飞翔。”

不知道是不是我说错了话,后背上有一点一点湿润化开,小雨像哭了起来。

受一点点伤就会哭泣,那是接近单纯的心灵。我把烟抛出窗外,转身抱住小雨:“相信姐一次,陈默,应该爱上你这样的女孩。”

小雨艰难地说:“不,我生下这个孩子就知足了。姐,你才应该回去陈默身边,他真正想要的是你。”

我笑笑:“傻。我和陈默之间的一切,早已经销毁了。”

【郝仁的愤怒】第二天醒来小雨还在沉睡,她嗜睡的样子让人不忍心叫醒她,嘴角挂着一点口水,在枕头上留下一片湿痕。我留了张字条在茶几上,告诉她什幺时候想去店里才去,一个人先去照看生意。

上午十点,郝仁的电话打来,说方便的话要我马上去见他。最近一段日子我总在想,如果不再奢望纯粹的爱情,生命中有这样一个男人,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补偿,已经无所谓方便不方便。

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纯粹的人,所谓纯粹的爱情,哪有资格去谈?电话中郝仁声音急切,跟小雨搬进新房住之后,有段日子没和他在一起了,那急切应该是他口中男人的欲望吧,心里一点都不再恨他,这完全是自己的选择。

打车去约见的地方,路上我偷偷想,也许会好好迎合他的欲望。他送给我一个店铺,一套写下自己名字的住房,即使这样的人生不完美,已经足够我安慰自己。

拿钥匙开门进去,出乎我的意料,郝仁神情萧索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并不像是急于和我欢好的样子。空气里烟雾腾腾,他像是抽了好大一阵烟,室内没有通风,那些烟雾把他的脸罩得很压抑。

站在他对面有一会,郝仁一句话都没有说,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我很少看见郝仁这个样子对自己,用奇怪的目光仔细打量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

郝仁几次动了动嘴角,最后都是深深呼一口气,把话又憋回去。站累了我在郝仁的对面坐下,看他总闷着头抽烟,自己随手也拿了一支点上。

茶几上耗仁的电话振响,他神色烦躁直接挂掉,按熄手中刚点燃的香烟,抬眼望着我,我不看他,没有主动开口向他询问,心里暗暗猜测,半天找不到方向。

郝仁终于说了一句:“冰冰放寒假回来了。”

冰冰是郝仁的女儿,比我大一岁,明年夏天大学就要毕业,郝仁一直很疼爱自己的女儿,想不通她为什幺让郝仁今天如此心烦。我淡淡地“哦”了一声,不知道该怎幺接下去,干脆装聋作哑。

“冰冰……这次回来,告诉我她恋爱了。”

郝仁望了我很久,“丫头,知不知道她跟谁恋爱?”

我只好又“哦”了一声,淡淡地问他:“不会是你的女儿恋爱,还要先来征求过我的意见吧?”

郝仁大声吼:“是陈默,前一阵子你说起的那个陈默。”

我被他突然间的大吼惊呆了一下,艰难地问:“这跟我有关系吗?”

默默和郝仁对视很久,心中激起一阵阵冰凉,昨晚陈默说我不知道的,一定就是这件事,他要做什幺我猜不透,但分明跟自己绝对有关。

郝仁把头转过一边,我想他一定是愤怒了,那样用力攥紧了拳头。

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席卷而来,渐渐把我全身都淹没,感觉自己无法呼吸,眼泪一下子冲了出来,奋力冲郝仁喊:“是你女儿恋爱需要征得我的同意,还是陈默恋爱需要征得我的同意?你把话说清楚,这跟我有关系吗?”

我暗暗恨陈默,但更加痛恨郝仁。两个男人都说爱我,却没有一个人想要知道我的感受。

我用力跳起来向门口冲去,想跑去一个可以让自己透一口气的地方,感觉完全快要窒息了。

郝仁追上来拉住我,我挣扎不脱他的手掌,恶狠狠瞪着他:“你不是说过,无论我任何时候想离开,你都会放我走?我现在告诉你,这一次就要彻底离开,从此我们两个再也没有一丝关系。”

郝仁的目光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他盯了我很久,慢慢松开我的手腕:“走之前,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还要说什幺,请你快点,我不知道还能忍耐多久。”

“丫头,我是个当父亲的,眼看自己的女儿被正别人欺骗和伤害,心里是种什幺滋味,你明不明白?”

我紧紧盯着郝仁的眼睛:“你自己记不记得,我比你女儿还小?”

郝仁被问得愣了一下。

我又问:“你有没有问过我,因为欠债拿自己去偿还,敢不敢告诉自家的爹娘知道?你女儿比我强了太多,她敢回家说自己在恋爱,我呢?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人,虽然常常心里很委屈,还总是这样认为着。可是看见你今天这个样子,才知道被你骗了有多久。凭什幺人家的女儿就不算女儿,只有你家的才算?”

【男人的答案】这些年一直安慰自己说,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爱我。

前些日子我问郝仁,假如逼他在我和家人之间选择,他会怎样选?当时郝仁憨厚地一直笑,直到我们做爱时才伏在耳边对我说:“丫头,说起来我真没良心,原来真要我选,我竟然是选你。”

郝仁说,女儿养大了,夫人陪老了,他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了,男人都是没良心的,如果我能一辈子在他身边,完全是他奢望中多出来的那部分,他怎幺可能不想要呢?

他的没良心,在那一瞬间感动了我。我捧着他胖胖的脸,去吻他厚厚的嘴唇,胸口发着烫在他身下尽情呻吟,跟他这幺久第一次做爱做到快乐。

然后我偷偷想过,不是永远都不能爱上他。

我问郝仁:“还有什幺话说?我要走了。”

郝仁嘴唇动了动:“丫头,你能不能找那个陈默沟通一下,如果他肯离开冰冰,我可以答应他开出的条件。”

我问:“这跟我有关系吗?你家的事情我凭什幺跟他沟通?”

郝仁说:“他……一定是因为想要你回去才找上冰冰的,丫头,你知道他爱你,对不对?昨晚我跟你婶认真谈过,如果你回到陈默身边,对你们俩来说都是件好事,我们会给你最丰厚的嫁妆,这幺多年,我们一直当你是另一个女儿。”

我流着眼泪轻笑:“以前我曾经说过,永远不都会再理他,记得你当时笑得很开心,告诉我,那时候你为什幺不劝我去找他?”

郝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忽然那样虚弱,低下头嘴唇发着抖,不敢望我的眼睛。我盯着面前无比沮丧的郝仁,觉得是真正失败,连这个让自己委屈了很多年的男人,都可以随时不要我。

然后我说:“郝仁,我接受这个答案。被你当成女儿,感觉很幸福。”

我哭了最后一分钟,自己慢慢把眼泪擦干。离开前,把传呼机摔到地板上,我想,又一段时光,那样漫长的一段,从此销毁了。

也许并不那样漫长,陈默说,所有亲手销毁的东西,都是短暂的。

【无法选择】走在放眼尽是白雪的世界,开始想一个幼稚的问题,白色真的是最干净的颜色?还是根本没有干净的颜色?为什幺我看见大雪覆盖下的一切,和平日的污浊没有了什幺分别?原本是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究竟谁才是罪魁祸首,究竟谁把这一切给弄脏了?

路过一家手机超市,我拐进去挑了自己喜欢的一款,很早就想买支手机给自己,因为怕被人拴着,多想买都不敢,现在,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一切,付过款,营业小姐帮我装好SM卡,我拿起手机的第一时间,心口痛了一下,一切可以自由选择了,还可以选陈默吗?就像随手买一支手机这样轻松?

我以为的自由,销毁了的怎幺选?

那一瞬间,我泪如雨下,买手机的小姑娘盯着我不知所措,一定以为我不正常。

我放肆着眼泪,用有限的电量,拨通了陈默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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