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是爱情啊 - xp1024.com
《别慌,是爱情啊》


第1章 真够俗的

找傅延开那天,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天气闷热。

早上九点,咖啡厅人少,还没开空调。太阳从落地窗斜射到我面前。卡座上一杯咖啡在光线里冒着热气。我呆呆的等着,后背密密麻麻起了很多细汗,裙子内衬湿濡濡的,贴着皮肤很不舒服。

傅延开从我身后过来,他走动带起的一丝丝凉风把我从麻木里拉回现实。

他和从前一样,还是很怕热。一停下来,先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端起我提前给他叫好的温开水喝了一大半,才低头看手表,直截了当表明,他半个小时后要跟客户会面。

傅延开向来没有追根究底的习惯。几年前我给做他情妇是在另一个城市,我为什么在这里,又是怎么找到他的,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其实我不该来找傅延开。

半年前,我筹备做个量贩式KTV,两个月前开始试营业。

但其实店里营业执照还没办下来,我就边营业边等执照,所谓试营业。结果前段时间大查的时候碰在了枪口上,被勒令停业整顿,还罚了一万多块钱,搬走了两三套音响设备。

我和老公张百良两家都是普通家庭,再花个十万八万去找关系疏通下也可以,但这样成本太高,我们盘这个店面、装修,办消防,投了百来万下去,这要再花个十来万,得多久才能把钱赚回来。

若不找关系,只按要求,消防设施全部重新做过,再等上头审批,又不给开门营业,拖个一年半载的,光一个月一两万的租金都能把我给拖死。

也是巧合,无意间从贺小棉那里得知傅延开公司的电话,我瞒着老公,辗转几次才联系上他。听到我的声音,当时傅延开好像愣了一下,就直接约了时间见面。

我把牌照的事简单说了,客气的问他有没有路子可以约个局子里说得上话的人,出来吃顿饭通融下。以前我就知道他神通广大,这对他不算大事。

傅延开静静听完,挑眉问道:“你说那个百歌湾是你的?”

我没想到傅延开还知道这个店名,勉强扯起嘴角笑了下:“是我婆家的,刚开业不久。”

“结婚了?”得到我肯定回答,他端着水杯点点头,“挺好,女人安安分分嫁人是好事。”

我不知他是客套还是真心,要是搁两年前也绝对想不到,我和傅延开之间会有这样的对话。我深吸口气,清了清嗓子:“店很正规,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傅延开果然完全没有要跟我客套的意思,张嘴就是一句:“真够俗的。”

我愣了下才悟出他说的是店名,有些讪讪的。现下有事求他,也不是以前的身份,不能任着性子把话堵回去,所以尴尬的露出个微笑:“俗人做俗事嘛。”

他终于把话头转回:“店里的员工都是正规招聘来的?”

我心里一喜,本来找傅延开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我一点把握都没有,他既然问起,就算已经答应了一半。所以连忙解释:“百歌湾是量贩式的,包房公主都没有,除了几个年轻的服务生,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是我们自家亲戚。”

但凡酒吧KTV,少有不涉黄涉毒,何况我以前是做哪一行,傅延开也一清二楚。要他帮忙找关系,自然得和盘托出不能有所保留,免得以后出事牵连他。

对我的保证,傅延开无甚兴趣,只心不在焉的打断我的话:“正规好,消防器材都按要求来的?”

我忙点头:“图纸材料都齐全,已经上交了。店里设计也都按审批材料要求来的。上次视察通风系统和消防通道没有通过,又请人按要求整改过。只是这一来二去,时间拖不起。”

傅延开又点点头,说:“那行,我给你打听下,回去等着吧。”

说着他起身一边拿钱包一边招手叫服务生,我连忙说:“我付吧。”本来是我求他办事,他又只喝了杯白开水。

傅延开掀起眼皮瞥我一眼,打开钱包的动作略顿,浅笑道:“也好,我正赶时间,那我走了。”

我习惯性的拿起他的西服递过去,刚拿起才发现他也正回转身拿衣服,这才醒悟自己在做什么,我拿也不是放也不是,顿了下才递过去十分尴尬的说:“先提前谢谢你。”

傅延开从头到尾都看着我的动作,嘴角勾起,带着淡淡的嘲讽。接过衣服搭在臂弯上,却不知为何又关照了一句:“这两年还好吧?”

我点点头:“挺好的。”

他又是客套的一笑,也没作停留,大步走出去。

我埋了单,靠在椅背上又坐了一会。我周身都是汗,不知什么时候空调开了起来,风叶正好对着我吹,冷飕飕的。我抱着胳膊发了会呆,想到事情终于有望解决,才长长的呼出口气。

第2章 穿成这样干嘛去了

回到家,进卧室看老公还没起床,我轻手轻脚绕到衣柜边上换衣服,后边的拉链不知挂了根丝还是卡住,够了半天都没把拉链拉下来。

陡然听得身后十分温和的声音:“过来,我帮你弄。”

我吓了一跳,心口莫名其妙的砰砰直响。扭头一看,张百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手肘撑在床沿上,睡眼朦胧的冲我招手。

我靠过去,他伸长胳膊帮我拉下拉链,一边说:“大早上的,穿成这样干嘛去了?”

低头看了看身上这套裙子,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我一直从各种方面去迎合傅延开的喜好,没想到久而久之,也会深入骨髓。我衣柜里最贵的一条裙子,就是他喜欢的风格,今天才有衣服可以穿出去。

“还中午,也不看看几点了,”我压着心口,随口敷衍着,“几个小姐妹去逛街了,总不能穿成个村姑吧。”

刚把裙子扯到肩头,又听见张百良说:“今天这款香水,味道挺好闻的。”

我平时不用香水,也很少特意打扮,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扭头看了他一眼。张百良懒懒的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说:“多好看呐,平时也不见你打扮打扮给我看。”

张百良疑心挺重,我心中念头转动,自己反倒先心虚起来,嘴里已经嗔怒着答道:“那也要你看啊,平时出去,什么时候见你想着要带我了?”

“额……”张百良被我一堵,呵呵笑起来,没再多说。

我没有跟张百良提起去找傅延开的事,傅延开答应得爽快,事情办的也果然顺利。不到一个星期,又顺利申请了一次消防视察这要是之前,一个月能面前答应视察就算很给面子了。

视察人员表面公事公办的态度,连水也不肯喝一瓶。我和张百良小心跟随在后,但他们明显不像上次那样不耐和挑剔,还在走之前貌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你们跟赵局很熟?

话是对我说的,因为这个店的法人代表是我,赵局是谁我不知道,但心想估计是傅延开帮我找的关系,所以笑着模棱两可道:“都是政、府关照我们小本经营不容易。”

那人也是人精,听了就露出了然的笑意,没有追问下去。

这件事顺利的程度,让早已经被这一重重文件审批搅的头昏脑涨的张百良立即对我刮目相看,等视察的人一走,就问我赵局是谁。

我摇头否认,张百良自然不信:“我那些个亲戚,个个说我们没关系走不成路,你又一定要开这么个KTV,办个牌照麻烦的要死。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后招,这些天你也一直在店里没出去,到底找了谁呀?”

我一边把店里大门落锁,一边回答:“求了个以前的上司,具体找的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

张百良很高兴,搂着我在我额上亲吻,欣慰道:“皇天不负有心人,你想做的事总算做成了,这下你放心了吧。你说的那个什么上司,我们得好好感谢下人家,回头请吃个饭吧!”

说傅延开是我以前的上司也没骗他,金主也可以叫做上司不是么……

说要请傅延开吃饭,我当时随口应下,张百良却当了真。他在职场上混久了,大概以为我捞着一个什么大牌人物,催促婆婆回老家弄了好些土特产,提了好几次叫我约时间请我那个大牌上司吃饭。

我怕拒绝反倒落了痕迹,再说傅延开帮了我这么个大忙,请吃饭送点礼也是应该的,我去求他也是大大方方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所以我当着张百良的面打电话给了傅延开,本以为会被他以太忙的理由拒绝。没想到他立刻答应下来,然后又说:“多年不见,还是我请你吧。”

傅延开的话不是客套,那顿饭也果然是傅延开请在高档酒店的。非但如此,张百良准备的大批土特产他也一样没拿。因为席间除了我和傅延开,另外还有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

那男的打一口官腔,我也是在声色场所混过的人,自然一眼看得出来是个人物。开始以为是那天消防视察时提到的什么赵局,正踟蹰着不知怎么称呼,傅延开就介绍说那人姓李,也不说是什么人。

张百良这种场面混的也多,三个男人在饭桌上,打太极一般把好听话客套话推来推去。最后张百良借了机会拿出红包往傅延开那递。

傅延开嘴里推辞着,却也不完全推开,就搁在离手边一筷子的距离处,张百良拿回来也不是,继续推也不是,很尴尬的回望了我一眼。

第3章 事情解决

李姓男子见状,打着哈哈道:“这世上啊,钱能解决的就都不是事。总比我最近这烦心事好啊。”

傅延开半真半假道:“呦,还有什么事能把你给难倒。”

李姓男子抱怨道:“还不都是城南那片,我打算在那开个化工厂,规定啊,厂区附近不能有居民区,说是扰民!那一带就住了三四户人家,我寻思啊,把那几户房子地基都买下来,结果人家就是不肯搬。我那项目投了大批钱下去,到这会还不能开工,拖一天是一天的损失啊。”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张百良已经说:“这个我倒能帮忙劝劝,我正有个堂嫂住那一带。”

我一听,心里就一咯噔。

张百良说的这个堂嫂,是我店里的扫地阿姨,四十来岁,做事利落又勤快。她正巧在城南有套房子,那边本来房子都是老旧的居民区,地方又偏僻。最近听说要建厂房,厂商出了高价买那些房子,并且安排了一些城里的小区房,可以比常人低个百分之十的价格卖给他们。

差不多是旧房换新房。

本来也是有赚头的事,偏偏张百良这堂嫂中年丧夫,那房子是堂哥亲手起的,舍不得卖,一直拖到现在。最近更是饱受那个项目负责人催卖的苦恼。

那李姓男子一脸惊喜问他是不是真的,举起酒杯一脸喜庆:“那我可真要感谢你了。”

张百良自然笑容满脸抬杯回礼:“李总快别这么说,我也只能帮忙劝劝,能帮李总一把就心满意足,还提什么感谢不感谢。”

我看到傅延开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一言不发,立时想起傅延开那天问我店里员工的事,才陡然明白,他当时问的不是我店里生意干净不干净。只是确认我店里那个扫地阿姨的确跟我家有亲戚关系。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傅延开能知道我那家KTV名字的缘故了,他估计早就因为这个李姓男子的事留意上了,正巧我撞上来求他,心里不由对自己嘲讽的笑笑,这才是傅延开呀,生意人向来不做没有赚头的交易,我还当他真是念旧情呢。

这边张百良已经跟李姓男子客客气气的谈好了,又互相留了电话。散席的时候,傅延开好说歹说,把那些个特产塞给了李姓男人。

那个红包,却一直到起身都没拿,我和张百良走在后面,张百良起身拿起红包塞在包里,也没再给傅延开了。

我有些不高兴,咬耳朵骂道:“你怎么就一口应承下来,万一堂嫂不肯搬,看你怎么下台。”

张百良自信的笑了笑说:“我有办法,你放心好了。你还看不出来,你那个上司,就拿这件事给我们交换呢。这样也好,你也不欠他们人情,清清楚楚。”

出了店门,早有人把傅延开的车停在了门口,张百良又跟他客套了两句,才去地下车库开车,我站在门口等他。

傅延开上车前,又转头看我,笑了笑:“饭没吃几口,眼睛一直盯着我不放,趁现在你老公不在,有话赶紧说。”

我脸一黑,可人傅延开说话大大方方,只笑的暧昧了点。我最不能憋气,一憋就不顾后果,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是不是我找你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百歌湾的法人代表?”

他立即懂了我的意思,嗤笑一声,望向我:“怎么,有本事找我帮忙,没本事承我的情?”

我在傅延开面前大大咧咧惯了,也没细想。我那问话摆明着指责傅延开利用我,心知估计得罪不起他,所以立即堆了一脸的笑奉承道:“就是知道傅总重情义,才敢开这个口求您帮忙,哪里有不敢承情这一说,我心里感激得不得了呢!”

傅延开不受我奉承,冷哼着拉开车门,说:“你老公答应的事情要是办砸了,李建东也不会白白帮你们忙。”

那天我们回去之后,去找了堂嫂。将我们要给傅延开的红包塞给了他堂嫂,把事情轻重一说,又吓唬了几句网上那些对付钉子户的招数,不到一个星期,堂嫂就乖乖搬了家。

之后傅延开也没再找过我,我以为事情这样是圆满结束,心里一块大石也算落了地。后来张百良还说:“这傅延开也是个人精,现在两头事情解决,两头都欠他人情。你说要不要我们再请人家吃个饭,送点东西,或者请他带朋友来店里消费下?他那些朋友非富即贵,也算给咱店打响知名度?”

傅延开又哪里是缺顿饭的人,我知道张百良留了他的电话号码,不想让傅延开觉得我缠着他,就说:“你自己打电话说吧,你们这些人,话套话的,我听不懂。”

张百良无不得意的说:“妇道人家就是这样,头发长见识短。”他还真去打了电话,结果提了好几次,傅延开都以没有时间推辞了。

听他嘀咕,我就顺势说:“我们这小人物,人家懒得搭理吧。你以后别找他了,免得人家以为我们想攀高枝,纠缠不清的。”

张百良还笑我说:“你这傻丫头,是不是真以为人家是什么好心的上司。不过是有事求我们,互相利用罢了!现在过河就拆桥了吧!”

我乐得跟傅延开划清界限,所以不置可否,只由着他想。牌照的事情解决以后,本以为关了一段时间门,生意会淡很多,但不知为何,竟然比以前还好了起来,而且以前经常有些地头蛇过来小闹一把,后面居然一个都没见着。

我天真的以为,这一生都不曾眷顾我的幸运终于要来临了,却不知这些都是有原因的。这件事也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第4章 好一个上司

张百良那段为了帮我跑牌照,好说歹说给公司请了一个月假,可他做惯领导,陡然开始做生意,店里事物还不熟悉呢,就在各种事情上跟我起冲突。大到酒水零食的进货量,小到包厢卫生的打扫,他都跟我意见不合,尤其讨厌我跟顾客熟稔,开个玩笑打个招呼,一转身就能看到他那张拉的有驴长的脸。

哄来哄去也不见好,我又干脆旁敲侧击让张百良提前回去上班,结果他脸更臭了。我后面不过说了句你这男人怎么小气吧啦的,他就把手里东西一甩,就直接出去了,没再回店里。

凌晨打烊回去,他也没回家。我拨了个电话他也不接,想到第二天要去进货,我还约了小棉陪我一起去,所以就直接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早上起来刷牙,听到钥匙响,以为是张百良回来。我这人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心想张百良只要低头露个笑脸,我都绝不摆脸色,伸出头去看,才发现是婆婆从外面回来。

婚后一直我跟婆婆住一起,她每天早起出去,我也早习惯了。她提着一点豆浆油条,进屋鞋都没换,就把油条往桌上一甩,在旁边坐下了。

我还在奇怪,这老太太又怎么了。不过我和张百良有了冲突一般不给他妈讲,他妈这人是典型的小市民老太婆,嘴碎,得理不饶人,能被她念叨死。所以肯定是在外面受了邻居街坊的委屈。

我走出洗漱间,一边刷牙一边含糊的问道:“妈,怎么一脸不高兴呐?”

婆婆闻声扭头一看,突然站起来,直勾勾的盯着我。又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好几遍,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不说,又气冲冲的坐下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是不是阿良跟您说了什么?妈,我们两口子的事……”

我话没说完,婆婆就重重的哼了一声,刷的一声起来,逼近我两步,手指着我说:“你还想让阿良知道?你怎么就这么贱,我早知道娶你进来没什么好结果!”

从前也不知道被人骂过多少次贱,我从不当回事。

如今嫁了人,再从自家婆婆嘴里说出来,却让我有一种十分屈辱的情绪。我脾气一来也是不管不顾,随手一杨,使劲挥开了她指着我鼻尖的手。

婆婆本就没站稳,我挥的又很突然。结果她往后跌了几步,正好带倒了一把椅子,哐的一声连人带椅砸在地上。

我还不解气,只冷冷的看着她。

谁知正在这时,门又咯吱一声被推开、消失一天一夜,连我电话都不接的张百良恰好推门而入,见此情景,一个箭步上前揪住我还没来得急放下的胳膊,瞪着我的眼睛里全是愤怒,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方青你干什么!”

他说着一把甩开我,弯腰去扶婆婆。也不知是被我吓到还是气的,婆婆颤颤巍巍爬起来,声音都带了哭腔,抓着张百良的手低声说:“看你娶的好媳妇,做了那种丑事,还这么厉害,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气的直冷笑:“我就是真做了丑事,也是我和张百良的事,轮不到旁人来动手!”

婆婆脸上肌肉抖动着,声音哽咽:“什么旁人,啊?这天底下婆婆教媳妇还有错了?”

张百良看来好像知道婆婆所为何事,拍了拍婆婆的手背以示安慰,扭头冷冷对我说:“方青,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看着这对母子,忽然有些反感,哭哭啼啼给谁看呢!我声音也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张百良冷眼瞧着我:“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刚要反驳回去,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闹铃响了,我记起今天约了小棉去拿货,再不出去要来不及了。这母子俩莫名其妙,吵下去也没意思。我转身打算到洗漱间去关手机闹铃,张百良以为我要走,一把扭住我胳膊,喝道:“你别走!”

我一把甩开他:“张百良!你还要怎么样?我嫁到你们张家不是来受气的!”

张百良冷哼一声,掏出手机递到我眼前,屏幕还是亮的,显然他进门前就一直在看这个。

我顺势瞥了一眼,那屏幕上居然是我和傅延开倚在车边说话的照片。虽然不知道这相片什么人拍的,但看背景就知道是上次约傅延开吃饭那个餐厅门口,当时张百良自己也在场,不过是去车库拿车了。

我有些不耐烦:“你发神经是不是?不是你叫我去找他的?早知道有今天,我就应该让KTV倒了,由着那百来万块钱全打水漂!”

张百良毫不心虚,手指在屏幕上往上滑了滑。往我眼前一摆,一脸铁证如山的表情:“我怎么知道你们以前有一腿,说是上司,哈哈,好一个上司!”

第5章 疯狂转发的照片

为了不节外生枝,我和傅延开的关系,张百良一点也不知道。被他说的这样难听,我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我就不信我没跟傅延开有牵扯他还能冤枉我,我恨恨瞪了他一眼就去看他手机,却陡然怔住了。

我当时一定脸色苍白,所以张百良以为他的话刺中了我的心事,立即摆出一副果然如他所料、怒气冲冲的模样来。

我掐了掐掌心,用刺痛压抑着自己不要浑身发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有这张照片?我不停的问自己,眼前的东西有些晃动。我迟疑的接过张百良的手机翻看起来。

那是本地一个火爆论坛的帖子,里面有两张我和傅延开不同时期的亲密照,一张是前面提到的,另外一张是几年前被傅延开包养时我自拍的一个跟他的合照。

还有一张傅延开的独照,虽是晚上,但照片里仍然可以清晰的认出他的脸。他侧身站一个酒店大厅门口,那个酒店就是当年的扫黄行动。

大厅里最边上一个仅着浴巾的女人靠墙蹲着,看上去很模糊,加上妆容也重,若不是我自己心里一清二楚,也难以认出那个人是我方青,当时我大约是在找机会逃脱。后来我也的确逃出去了,并且再也没回过那个酒店。

那帖子非常火爆,跟帖过万。说某某知名企业老总,靠做不良行业起家,在外包养情妇,现在本市这个上市公司不过是他用来洗钱的云云。

我又有些微弱的耳鸣了,电流声似的嗡嗡作响,我以前从来没想到过去会有揭开的一天。张百良忽然伸手推了我肩膀一下,说:“怎么,无话可说了?”

我一下回过神来,听到婆婆正在一边指责我不该和旧情人牵扯不清,现在被人把这种照片弄到网上去,让张家人没脸出门了之类的话。

我心里却稍微定了定。我敢肯定,张百良和婆婆都没有发现我在那张扫黄相片里,只以为我和傅延开有不正当关系,不然不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随你怎么说。”我丢下一句话,把张百良的手机扔进几步开外的沙发里,转回去洗漱间漱口。

我心里很乱,七上八下的,他们的话我一句都听不到。我不知道这个发帖的人是谁,为什么要这样恶毒的来揭穿别人的隐私。

那些肮脏的过去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我以前其实不怕别人说什么。只不过是外公方继德一直自欺欺人而已。他明知我在外面做什么营生,但为了那张面子,相亲的时候非要把我说成什么大家闺秀。

我也只好如他的愿,免得外婆不得安宁。

而我自己呢,可能人是不能尝到甜头的,安生日子过了几天,就以为自己真是养在蜜罐里长大的,对从前的事就要极力掩盖,免得被揭露流脓的肮脏的过去。

我不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只麻木的捧水洗脸。

张百良堵在门口,他指着我,声音有些空:“那姓傅的凭什么帮你办牌照?是不是、是不是……”

张百良的脸色因为怒,涨的有些酡红,他没有说下去,我极力装作平静和不耐烦的样子,抬起头冷笑一声:“有屁就放,张百良,不要以为你心里那点龌蹉想法我不知道!”

张百良果然嗫嚅着,没有继续下去。我知道他想问我,是不是你跟那个男人上床了?越是不行,越是忌讳。

张百良当初娶我的时候,很多人都说我捡了大便宜。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男人不知怎么的就单单看上了我。

却没人知道他那方面有点问题,我知道,男人那方面压力越大越容易不行。

后来慢慢好起来,但不能过分激情,否则就提早敲锣歇鼓了。

张百良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我在外这么多年的闯荡,要连他点心思我都看不出我就白混了。我拿他的痛处来堵他,也是件很卑鄙的事。我摆出十分冤屈的样子,哼了一声,转过去背对着他们在洗漱池里漱口,洗脸。

他不知道我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漱口时不留神被水呛到,我怕他们看出我心虚,喉咙里烧的火辣辣的疼,也强忍着没有咳出声。

我其实很害怕他来问我:你是不是做那行的。

第6章 冰清玉洁的清

婆婆堵在门口逼问我:“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

我根本没力气跟她辩驳,她逼得急,食指戳到我鼻子尖了,我就皱着眉挡开她:“让让,我要去拿货。我找人家干什么你儿子清清楚楚。”

婆婆被我一挡,脸色更难看了。估计张百良不说话,她又担心错怪了我下不去台,所以狐疑的瞅着张百良。

我就见不得她那试探的神色,自打我进了门,就不止一次跟张百良他妹说张百良降不住我,防贼一样防着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早要防我,当初别同意我跟张百良啊!

我不耐烦的把婆婆往洗手间门外一推。婆婆借故往后跌了两步,在我身后呦连天,苦肉计在她儿子面前使还有用,我是懒得理会她了。

我换了鞋出门,听到张百良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吼道:“方青!”

方青,听说我那个早死的妈,原本想给我取名叫方清,冰清玉洁的清,冰清玉洁的我在十八岁那年,就下海做了坐台小姐,真是嘲讽。

下海这个词有很多种意思,用在女人身上,大多说的是做皮肉生意。要干这行也并不光彩,大多用化名,我给自己取名叫阿静,取的是阿青要争气的意思。

我从老家跟着一个远房表姐出去赚钱的时候,就告诉自己要争气,要把欠方继德的养育恩情全还给他!我给自己发誓,我这一辈子再也不要寄人篱下,再也不要在方继德面前低头。

方继德是我外公。

外公经常说,我妈是他的讨债鬼。母亲喝农药自杀死掉这件事,从来没有避讳过我。我从小就知道,我没有爸妈要,我寄人篱下。同时我也知道,方继德不喜欢我。

至今为止,我都不知道我爸是谁,我曾问过方继德,一问他就发脾气,我一直对方继德都是畏惧的,我怕他怕的要死。

下海前的十八年里,我在方继德跟前活得战战兢兢,如果我犯了错惹他不高兴,他就骂外婆,骂她生出不要脸的女儿,留下我这拖油瓶。



那几年珠三角的性行业正猖狂的时候,大街小巷都有公开或者半公开的发廊女,站街女。

我一心要逃出方继德的统治,我再也受不了那个阴沉沉的家。初出社会,带我出去的那个远房表姐笑贫不笑娼思想观,很快左右了我。

其实坐台给我了许多便利,我再也不是那个穿的破破烂烂在集市买菜的乡下丫头,我再也不用在寒冬酷暑早起洗菜买菜。我受的苦太多了,我终于可以停下来了,手上常年不退的茧子慢慢消退,我的皮肤很快白了起来,在这个行当里,我占尽了年轻的优势。

能摆脱方继德,别说只是坐台陪酒,就是走投无路去做站街女我也愿意。

我爱玩又没心没肺,喝酒豪爽,性子不拘小节,这让我结交了很多人,久而久之,我的酒量在圈子里就没人可比了,我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得意了好一段时间。

我喜欢跟我年轻相仿的富二代来往。一来给的小费多,二来大家没有婚嫁,都玩得起。但很快我就发现,这样下去不行。每一个人都想跟我上床,拒绝一次是矫情,二次就是不识抬举。

后来我认识了傅延开,他说我跟他是老乡,他挺关照我。

虽然知道他只是跟我玩玩,但做一个人的情妇总比人尽可夫要小姐好得多。我那时爱玩,跟傅延开说是交往也谈不上,说是包养吧,也不完全是。

那会我经常打麻将,蹦迪,还捞点外快,经常因为晚回去,或者打麻将输了钱跟傅延开吵架。

让我起了回头之意的是一个姐妹的死。在圈子里,我有几个要好的姐妹,一个是小棉,还有一个跟了个男人,流产次数太多,大出血死在了医院里,连尸都没人收

还是我和小棉想办法通知了她的家人,她家里亲戚说是早跟她一刀两断,还嫌晦气。

我和小棉把她留下来的东西变卖了,凑了钱给她家里人,才把她尸体拉去火化。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和小棉只是气,也来不及伤心,这种人情冷暖,我们接触的最为直接。

事情过去之后,我帮她收拾遗物的,看到我们三个一起去拍的艺术照。我们曾互相鼓励,等存够了钱,我们去开个精品店,要么去开个小咖啡厅,做些干净生意。

可那些生意还没影,她就被活活折磨死了。

我渐渐的有些心灰意冷。开始想为自己盘算后路。我跟小棉不同,我出来坐台是为了赚钱。小棉家里有钱,她出来纯粹是为了给她继母丢脸。

自从眼睁睁看着那个姐妹死在我跟前,我就有了从良回家的想法。

第7章 过去

我和外公方继德的关系早些年曾经势同水火,我曾经赌誓再也不回那个家。反正我有钱了就不怕他。后来实在受不住外婆软磨,大概因为我寄钱回去多的关系,方继德在我每次打电话给外婆时,都接过去跟我寒暄几句。

我对方继德和外婆间的关系太清楚,我知道我的僵持会给外婆带来什么样的折磨,所以后来才慢慢缓和了。

我出去打工后,就再没想过以后。可从那时候开始,就萌生了想回去开个店,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念头。

我那会手里虽然也存了钱,但一旦有了想走的念头,想就再多捞一笔。

我本想在傅延开这下手,但傅延开是什么人,哪里能给我讹到钱呢?

我跟他的几年,是用自己的青春换他给我的安逸生活。也果然没从他那里寻求到什么退路。我性格倔,又爱面子,觉得下不来台。心里又气又委屈,就干脆跟傅延开撕破了脸。

所以那次去那个私人会所坐台也是铤而走险。

听说那个会所有个大型活动,需要大量小姐,一天运气好能拿好几万。那个场子人非富即贵,有很多变态的有钱人,玩的恶心,什么莞式服务,在他们那都是玩腻了的。

我本来是不敢去,不过当时为了钱,一想到以后就从良了,洗白了。咬咬牙,忍忍一个星期就过去了。我心里也就没那么怕了。

不过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我在那培训了几天,钱没捞多少,就先碰上了扫黄。

听说那次扫荡力度非常大,很多有大背景大后台的酒店都损失惨重,人人自危。我当时在酒店被扫黄大队的抓个正着,跟许多陪酒小姐一起靠着墙角蹲成一排。

警察叫把霓彩灯全部关掉,开了大灯,大堂里白晃晃的一片。没有晦暗光线遮羞的性行业者,一个个把脑袋都埋到腿窝里去了。

那次虽然很险,但毕竟酒店人杂又混乱。因为涉案人员太多,小姐们都只是抱着头排队往外走。后来不知怎的,穿过走廊从侧门上警车的时候,电闸忽然被人拉了,到处一片漆黑黑,只有走廊应急灯微暗的光线。

我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机会来了。我仗着自己对酒店熟悉,趁乱抹黑往岔道走,正好瞥见走廊拐弯处的一女的踹倒了警察,正猫着腰倚在墙边四处张望。

那倒在地上的警察一直在叫那女的名字,语气还很关切。估计是认识。不过那女的也真狠心,也不知是地板滑还是下脚重,反正那警察几次都没爬起来。

这种场子乱,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我也没大惊小怪,心想这女的好像会点拳脚,又跟那警察认识,想逃出去肯定有路子,就冲过去拉了她一把,往旁边一躲。那警察果然也没追上来,我隐约猜到这女的可能新来的,对酒店不熟悉。三言两语告她我知道怎么跑,同是天涯沦落人,那女的也没多说。两个人跌跌撞撞,还真就逃了出去。

出了酒店,我俩不敢露面,找了个小旅馆躲了差不多半个月,身上又没钱用。后来我还打电话给傅延开求助,他的电话也一直打不通,我打他家里的电话有次接到了,就简短的说了句他现在有麻烦,以后再去找我。

这种话反正我们这一行听得多,也不知道傅延开真心假意,这种场子一出事,谁都顾不上谁。我不敢再指望他,又实在怕被抓起来。身份证银行卡全在以前住的地方,我悄悄摸回去,收拾了东西就跑了。

那次扫黄现场,就是张百良给我的相片里,傅延开站在酒店门口的那张。我一直以为傅延开被别的什么事情绊住了,没想到他当时竟然也在现场。

被这个事一折腾,我更是觉得回头才是岸,心想回家开个小店面,平平淡淡过过日子吧。

我当年出去未满十八岁,在外厮混六七年年,我心灰意冷从灯红酒绿的都市回到老家。

外公外婆把我当村里跟我一样年纪的同龄人一样,竟然开始张罗着相亲介绍对象。我并不想结婚嫁人,只是方家不能养个老姑娘在家里,这于方继德的不是件有面子的事。

这是我一辈子也没享受过的重要待遇,说来可笑,要是十来岁的时候他们这样关照我,我能走到今天?

不,或许正是因为我走到今天,方家人才会这样关照我。这些年方家从我身上获得了多少利益,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外婆一看到我去园子里摘菜拿桶提水,就咋咋呼呼跑过来嚷,阿青啊别弄脏了衣服弄坏了手啊。我有时候看着她矮小微驼的背影,会想起小时候。天都没亮就起来摘菜洗菜,装在自行车的后座大篮子里,左摇右摆载到集市上去卖的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真的是现在养尊处优被她们奉若上宾的我吗?

同样年龄的自己,别人还是单纯俏生生,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

我呢,已经沾满世俗和肮脏。

第8章 妄念

二十五岁下半年的时候,隔壁村的张百良从市里回来过中秋,知道我回来了,很突然的托人来给我说亲。

我跟张百良从小认识,他大我几岁,从小成绩就好,算是男神级别的。外公很高兴,张百良情况不错,而且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时候,是张百良上门求亲。

跟张百良结婚的时候,我也曾真心实意萌发了,要好好守护这个家的心情。

我想一个女人想要在婆家走的起,如果身无长物,就要有钱傍身。我还想,很多年以后万一东窗事发,看在钱的份上,又过去那么多年,张家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张家一大家子人住着的房子首付,张百良的KTV投资,几乎都是我的。我怕他们疑心我一个姑娘家,哪来这么多钱,还借口说那钱是我外公拿了我小舅舅老婆本,以后是要还的。

小棉经常说,其实一个人也能过,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家底全拿出来供给了张家。

她不知道,那时候,从小寄人篱下,长大了又做着不正当营生的我,生出了对家的妄念。

我每次对着张百良带着宠溺的眼神,也会觉得心虚。但我深知钱是一个人的底气,无论我当年是用什么方法积累下钱,总之这钱才让自己在张百良面前走得起,做得起人。

跟张百良结婚后,我和他的日子过的十分甜蜜。我在家里闲了一年多,把以前日夜颠倒习惯都改了过来,收敛了性子,尽量贤惠懂事。张百良也对我言听计从,十足十的宠着我。

我一心为他谋生意,他听从我的建议,拿钱去盘了个酒KTV下来,重新装修开业。

我在外面许多年,积累了一些经验和朋友。装修开业,我前后忙了半年,店里从墙纸到地板砖,从背景设计到灯光选择,每一个细节都是我精心布置。

这也是为什么我明明不想再和傅延开有任何瓜葛,却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他的原因。现在被被爆出这些照片,张百良本就多疑,他气急败坏我也没办法。

我摔门而出后,张百良没有追上来。

小区外等着我去拿货的贺小棉,在小区外边老不耐烦的对我拼命按喇叭。

我当年跟小棉走的最近,也是因为我们是老乡的关系。她是唯一一个从良后还一直有联系的姐妹。大概是因为我们都回了老家的关系。

在批发市场选好货,贺小棉搬了整整三箱安慕希,我心不在焉,想着许多从前的事,怔怔的看着她往车子后备箱里搬。她扭头瞪我一眼:“姐姐,能搭把手吗?”

我说:“你又不是没钱,非得省这几块差价么?”

小棉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嘻嘻答道:“最近老州生意不太好,我怕他负担重,跟他打赌说,一千块要用一个月,再说,反正要载你来这,顺带嘛!”

我想起以前的小棉,什么时候把钱当钱用过,现在也开始学着省钱过日子了。可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就算变得再贤惠,做再多,只要以前的事一翻出来,做的一切都会被全盘推翻。

“你怎么了,心神不定的?”小绵问我。

“张百良知道我和傅延开的关系了,跟我吵架呢。”我低着头说,“上次听你说傅延开回来了,KTV牌照的事,我是找他帮的忙。“

她听得直摇头:“你就是太好强,非要去开什么店。像我这样不是挺好?”

我叹了口气:“你自己家底好,我可没有。男人能心甘情愿养我几天,能望着人家来养我一辈子还毫无怨言吗?我从小就运气不好,还是现实一点吧。”

小棉挑了挑眉:“说不定就是因为你太能干,你老公才对你没安全感。男人嘛,就跟小孩似的,多哄哄就好了,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呀。”

我苦笑了一声,再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了。我想着张百良应该冷静下来了,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接了电话一声不吭的高姿态让我很是不爽,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事情前后你也参与了,他就是做个牵引人,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就算人家只是给你牵引,也是个人情,他凭什么就帮你了?”张百良反问了一句。

我冷笑一声,越描越黑,真是无话可说,又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我忽然十分庆幸,当时傅延开没有直接找关系帮我,而是借了那李姓男子的手。要他真那么做直接给我走关系办成了事,我这会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小棉一边开车一边扭头看我动静,笑了一笑:“好了好了,让他冷静冷静,下午你可答应好了陪我做美容的。”

我摇摇头:“我不去了,下次请你吃饭,你把我送店里就行了。”

我在店里呆了一会,上午点的货就送来了,又忙着入账入库,到天黑才收拾好。那天周二,没什么客人,就把店里事物交给员工,提前骑我的电动摩托回家了。

第9章 你还有脸提当年

回到家,我注意到车位上没车,张百良竟然不在家。

我抬头看着楼层里属于我和张百良的那间屋子,不,应该说属于张家的房子,我和张百良的婚床上,还躺着他妈和他妹。张百良成家晚,在没有成家之前,都是他妹和他妈照顾他生活,公公早逝,他就十分顾家。

顾家本是好事,却总觉得将我排除在外。我独立撑起店面后,婆婆总在张百良面前说,我年轻漂亮,又有本事。不知道张百良能不能管住我。

新媳妇入门大概都是这样,我一直安慰自己,只要张百良对我好,什么都不重要。反正我要的就是个家。

这样一直过了两三天,张百良都没有回家来,要么在店里过夜,要么在朋友家。

我本也懒得理他,直到小舅舅方子简来找家里找我。

那会才下午,我从外面回来,方子简客厅里等着我,见我进来,张柔站起身对方子简说:“呐,大嫂回来了。”

她说着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起身去厨房了。

我皱了皱眉说:“你怎么来了?”

方子简上班的地离我这有两个小时的样子,一般他不会过来。他低声:“现在外面传的那样难听,爸叫我过来一趟看看什么情况。”

“传什么?”

张柔道了杯水过来,重重的搁在小舅舅面前的茶几上,“来,亲家舅舅喝茶。”她倚着沙发背接过话头说:“外面都说呀,大嫂你就是被傅总包养的做那行的中的一个……”

做“那行的”几个字,尾音拖的很长。方子简脸色变的很难看,陡然一下站起来瞪着张柔。

其实方子简比张柔大不了几岁,他比我还小两岁,但张柔还是被他吓的瑟缩了一下,瘪瘪嘴道:“人家这样说,又不是我说的。亲家舅舅您瞪着我做什么呀。”

我脑袋都涨大了,以为人家认不出相片里那个是我就相安无事,没想到还是能被编排出这个来,说傅延开是做情色场所,包养了一堆坐台小姐,那还不如说他是龟公呢,也不知傅延开听到后作何感想……

我揉了揉太阳穴,问张柔:“妈呢?”

张柔翻了个白眼:“妈哪里有脸还在这里呆呀,回去乡下呆几天了避避风头拉。也不知道我大哥这几天在店里有没有被人戳着鼻子骂。”

小舅舅的目光在地板和我之间来来回回,白净的脸皮铁青道:“你不要……不要在这里胡说!我家方青,干干净净的!”

我听了这话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又想笑又觉得脸燥的慌,我要是干干净净,他可没有现在。不知道方子简什么时候也学了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张柔哼了一声,站起来往自己房间去了。

回头望着方子简,我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小舅舅念大学的钱,有一部分还是我出的,虽然方继德和外婆没有明说,他大概也隐隐约约知道我在外面做什么。

方子简只咬着嘴,低声说:“你跟我出来。”

一走出小区,方子简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说了几句,停下来望着我,把手机递过来说,过了好几秒才说:“是爸爸。”

我接过手机,远远的就听到方继德在骂:“你是怎么回事?都嫁人了还去跟人家勾勾搭搭,真是丢人现眼!”

我出去坐台,跟这个口口声声说我丢人现眼的人不无关系。我对着自己冷笑,嘴上也冷淡道:“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操心。”

“你有数,你有什么数?你不去找百良,好好跟他说说,还有脸赌气!有什么事情忍忍就过去了,你从小性子就这样,就非要闹得两家人都不安分吗!”

他越说越过分,我也火了:“你能不能弄清楚再骂我?你网都不会上就会听人闲言碎语,这事就是针对傅延开,顺带把我扯了进去。我能控制别人啊?”

方继德气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你控制不了别人怎么不控制自己。要不是被人拍到近期的照片,张家能这么气?我不管是针对什么延开不延开的,人家是公众人物,反正会想办法辟谣,你现在先给百良低个头,往后事情弄清楚了,张家就会感念你宽容大度!”

我冷冷道:“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处理,总之不会丢了您方家的脸面。”

方继德还跟当年一样,受不得一点气。被我憋的好一会没说出话来,终于还是骂道:“你、你……我不是为了你。你就这么不识好歹,当年就给老子泼脏水,这两年再怎么对你也讨不到你的一句好!”

我冷冷的说:“你还有脸提当年!”

那个令人恶心的傍晚突然的浮现在眼前,我一阵烦躁,直接挂断了电话,手机抛抛给方子简:“你回去吧,如果以后是为着方继德,就别来找我!”

第10章 你早想跟他有点什么吧

就算我嫁了人,我还是摆脱不了方家,也拜托不了过去,像是一道坎,堵在我跟前。

正好一辆出租车过来,我挥手拦下,扭过头看着方子简:“回去吧。”。

小舅舅感念我从小对他的照顾,长大后上学的接济,很少反驳我,欲言又止,还是无奈的上了车,关门前再次嘱咐道:“张百良,他要是欺负你,给我打电话。”

我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方继德说的虽然难听,其实也在理。我既然是罪魁祸首,自然也只能去找张百良低头了。

晚上我一进店里,店里服务生就叫住我,告诉我张百良在办公室。

其实KTV倒是没必要隔出个办公室来,只是张百良看我经常累的慌,就把放饮料酒水的仓库隔出来半间,装了空调,搁了个家用大沙发供平时休息。

我推门进去,他正横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我走近了,看他穿的单薄,拿了条毛毯给他搭上,张百良也是假寐,有动静便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我他愣了下,接着面色冰冷如霜。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冰冷的模样,而且竟然嫌恶的扯起毛毯甩到地上。

我被他这一举动憋得说不出话来,好久才缓了缓语气,说:“你要赌气到什么时候?”

张百良坐直了身体,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说:“戴了绿帽子,我还不能赌赌气吗?”

张百良之前在里头睡觉,没开灯,只借着隔板外另半个仓库的光线。里边也并不太暗,但却衬得他的神情更冷漠。

张百良长得很端正,现在又男人最有味道的年龄,三十出头,平时往哪里一站,也可以称得上玉树临风。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这样阴郁多疑。

听到这些无中生有的话他嘴里冒出来,我忍不住手心微微颤抖。

我猛地站起身,一字一句说:“你这是一口咬定我跟他有什么是吧?好,好,我也不让你冤枉了我!”我冷笑着说完,扭头就走。

张百良究竟有些慌,他知道我性子刚,说得出做得到。我还没迈开步子,就被他抓住胳膊,他声音里含着愠怒:“你干什么去?”

我转身拽自己胳膊,一边咬牙切齿说:“我现在就去跟他有点什么!”

张百良一直对我很好,所以我一威胁他,他准妥协。可谁知道他紧紧拽着我,嘴唇直抖,半天只吐出一句话:“我看你早就这么想了吧。”

我怔了怔,他嘴角浮起苦笑,嘴里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一句比一句狠:“是我平时没满足你,你早就想爬上人家的床了吧?”

说的什么屁话!我想也不想,抬手巴掌就甩过去,张百良早有防备。一把扭住我,把我按在沙发里。

两人挣扎扭打了好一会,他一手伸到地上把那条毛毯扯上来,裹在我身上压制着我。他手又重,抓的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被毛毯裹的动都不能动,气的声音都变了调:“张百良你个王八蛋,我嫁给你之后,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说这些话中伤我,你不信我就算了,还帮着外人编排我,你这个王八蛋!”

张百良止住动作,直直地盯了我半晌。外间的灯光正好照在我脸上,张百良压着我,脸隐在昏暗里,他眼睛沉沉的,那神情好像在盯着什么痛恨的事物。

我不是爱哭的人,但这会眼角却酸涩难忍。还有什么比丈夫的质疑和憎恨更让人可悲的呢?

他却又忽的深深叹口气,脸埋在我脖子里,只有呼吸扑在我肩窝里。他忽然的温柔动作,更让我伤心抑制不止,使劲吸着鼻子。

张百良压在我身上,松了手,声音闷闷的:“你真没有?”

我倒手肘打他胸膛,一句接一句的说:“你给我放开,放开我!”

这在平时也不过是撒娇的手段,但张百良真放开了我,坐起来,呆呆的说:“你还年轻,又漂亮能干,就是跟别人有点什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一时语塞,这也能成为他跟我赌气的理由?这也是我的错?我靠着沙发在一侧连连冷笑,张百良则毫无反应。

我抹掉眼窝里冒出来的一星星眼泪,冷笑着把毯子甩在他身上,摔门而出。

第11章 你又跟了他?

心中气忿难平,推开家门就见张柔从沙发起身端着水杯瞥我一眼。不跟我打招呼就算了,拖鞋在地板上拖的踏踏响,末了还把房门使劲一碰,将我关在外面。

张柔才二十一,刚刚毕业,找着个小文职的工作。一直跟婆婆住在一间房,平时里别说对我多客气。到底年纪小,喜形于色,以为拿捏着我一点把柄就能骑到我头上去了。

我在心里冷笑几声,紧跟在她后头,砸了几下她的房门,张柔隔着门喊道:“干嘛?”

我说:“张柔,你最好弄清楚,不管外人怎么传,这房子是我和你哥出钱买的,你在这里是寄住。别弄的好像我得罪了你似的,反过头来给我气受!”

我话说到一半,就听到屋子里趿着拖鞋快速往门这边来的声音。张柔开了门瞪着我,等我把话说完,她脸涨红了,却没话反驳。

我看她那眼神,继续道:“怎么,说你两句就恨不得离家出走?”

张柔咬着下唇,恨恨道:“这也是我哥的房子!”

“我还是你哥老婆呢,难听的话你自己也知道听不下去,就别把眼睛顶在天上。”我丢下这么两句,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我欺了张柔一顿,心里却并没有好受一点。

这个房子隔音效果好,这会屋子里更是静的让人心慌。张百良赌气住外面,婆婆搬去乡下,小姑子爱答不理。就是从前坐台的时候,我也没受过这样的冷眼。这或许就是我的报应,是我该得的,我走了那样一条路,就该万劫不复。

我痴痴的想了好一会,心里到底难受,过不去,就打电话给小棉。电话响了很久小棉才接。她平日里逛论坛逛的最多,所以也肯定知道我的事,我心里想倾诉的话实在没有旁人说。可电话一接通,我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小棉只喂了一声,也不像往日跟我打电话时叽叽喳喳,良久,我才低低的叹了口气。

小棉终于问道:“你又跟了傅延开?你不知道他最近跟一个高官的女儿走的很近,听说那女的挺厉害的,你小心点?”

我哭笑不得道:“你想到哪去了,我都嫁人了哪里还有闲心就招惹他。网上传的风风雨雨的,你也信。”

接着我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小棉沉默着,之后随口安慰了我几句,又说:“你也别想太多,过两天傅延开估计就会出来辟谣。到时候你老公会理解你的,这事落在谁头上都会要生生气的,你忍忍就好了。我们这些人,还不是只有一个忍字。”

我笑了笑,说:“你对傅延开倒是知道的蛮详细的。”

小棉又顿了好一会才说:“我说了你别生气。傅延开跟我老公有点生意上的往来,我本还想借着你的关系,看傅延能不能看在你份上卖我点面子,现在他有了新欢,我那点小心思就没戏了。”

难怪之前她一直在我跟前提傅延开,虽然她这样坦白,我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舒服。她明知我已经结婚,还想利用我和傅延开从前的关系。

我没说话,电话里一时间尴尬起来,两个人都顿了好久,她说:“我还有点事忙,就先挂了。额,还有,阿静,我……”她欲言又止。小棉一直叫我阿静叫习惯了,也没改口。我追问了两句都她都没说,只好作罢。

其实她不说我也知道,她大概想让我以后不要再跟她联系,免得把她的过去也挖出来。

我不知道偌大个中国,那么多性工作者,到最后都有什么归属,到底有没有人不瞒着自己的过去还能过的幸福的?

找着个家世清白的男人就很难了,跟着个个吃喝嫖赌圈子里混着日子。要么给人做情妇,要么跟着个没出息的却没能力嫌弃自己了的老男人。

或者有的年纪大还没打点好自己的后半生,干脆去去站街,去公园里继续拉客,勾搭些老单身汉。

至少我认识的人里,就没有干了这行还有好结果的。

屋子里静悄悄阴沉沉的,就好像小时候外婆外公吵架后的冷战,我一直很害怕这样的氛围。尽管我已经长大成人,甚至在这个家里举足轻重,可我依然像一个外人,承担着这一屋的压抑和阴沉,恐慌着过去被揭露出来。

张百良又回去上班了,跟我作息相反,就更没话可说了。

第12章 去接你婆婆回来

过了两天,店里刚刚开门,外婆给我打电话过来问情况。我听她声音小小的,那边也很僻静,知道她估计是避着方继德给我打的。

我问她方子简来找我那天,方继德有没有摆脸色,外婆淡淡的说:“几十年了还不是那样,你婆婆回来没有?”

“没。”

外婆又说:“你哪天有时间,叫了百良一起去乡下接你婆婆回来。你也知道自己的情况,能忍就忍忍,再说你婆婆本来厉害,你也别跟长辈倔,对你没好处。你小时候顶晓得顾大局,现在是怎么了?”

我有些烦躁的回道:“我又没有做错事,张百良什么都清清楚楚,不给他妈说清楚就算了,还这样待我。忍忍忍,你总是叫我忍,我在方家忍了二十几年,现在还要忍,忍到那天是个头?外婆,我忍够了!”

我心里本就烦躁,外婆又是我最亲近的人,说话更是没了顾忌。我跟倒豆子似的,说的噼里啪啦直响。一停住,就感觉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良久那头才传来外婆强忍啜泣的沉重呼吸声,我对外婆这样的无声哭泣太熟悉,这都是事实,但我说出来还是伤了外婆的心。我心里堵了一肚子的委屈,我顾不上外婆。

我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外婆已经匆匆道:“你外公回来了,我去做饭。”便挂断了电话。

我盯着吧台外的霓虹灯,愣愣的发呆。突然有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一晃,说:“青姐?”

我一下回过神来,是店里的一个服务生,她说:“你是不是饿了,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你要不要出先回去吃点?”

这两天家里没有晚餐,平日里经常是做,现在也没有人要吃了,所以晚上也没吃。我这会还真饿了,就找了个小吃馆吃饭。

这个时段没什么人,店老板十分悠闲的在邻座看新闻,一边督促儿子写作业。

忽然听到店里壁挂的电视机里提到傅延开的名字,我条件反射的抬头一看,见屏幕上正是之前的那个帖子的截图,不过作为女主人公的我,脸部已经被马赛克。

还来不及听新闻说什么,店主家的小朋友就叫嚷道:“写完了!这个新闻中午都看过了,你又看,我要看熊出没!”话未落音,他已经拿了遥控器调成了台,我愣了愣,直直的盯着电视里的光头强发呆。那天晚上下了点小雨,到八点了,店里还一个客人都没有。我又有点心神恍惚,就回去休息。

推门一进,就发现家里气氛不一样了,小餐厅桌上已经摆了几样菜,屋子里有红烧鱼块的香味。

系着围裙的婆婆迎上来,笑眯眯的说:“方青回来了,快换鞋吃饭吧。”

我有些诧异,不知她什么意思。心中念头转动着,不知道是不是跟之前我看到的那个新闻有关。我淡淡的答道:“我吃过了。”

婆婆拉起我的手说:“青青啊,那天早上是妈太激动了,阿良都跟我说了。你不会怪妈吧?”

我把手从她那抽出来,避过她把包包挂在架子上,没有接话。

婆婆的手尴尬的顿在半空,张了张嘴,也没说出话。我实在没办法对她和颜悦色。余光瞥到她举手无措的样子,觉得有些可怜。

可怜之人都有可恨之处,就是如此。

我低头换了鞋,正好张柔在饭桌旁伸手偷菜吃,婆婆就势快步走过去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她手背,呵斥道:“你嫂子还没过来就偷吃!”

张柔手背到后面,委屈道:“嫂子都说了她不吃了,您也不许我吃,待会菜都冷掉了就不好吃了呀!嫂子,你说对吧?”

我直起身,婆婆眼巴巴的看着我,她想让我顺着给她个台阶下,可心里堵着气就是没出声。

婆婆又讨好的对我一笑:“青青,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再尝点吧。”

“你们吃吧,我不饿。”我终于吐出一句,“张百良回来没有?”

“大哥之前打电话过来说到店里了,没看到你呢,”张柔答道,“我待会去给他送晚饭,嫂子,你一起去吗?”

我瞥了她们娘俩一眼,摇头说:“不去。”

回到房间,开了电脑,在论坛上一翻,果然看到一个热帖。是傅延开找人弄的辟谣贴,贴着他在那边的公司上市时的剪彩照片,剪彩的人还是那边蛮有声望的一些人,证明他做的不是情色生意。又说他跟我当年是情投意和的情侣关系,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而才分开,并非谣言中的包养云云。

我看下面回帖才知道傅延开接受了当地电视台的采访,跟帖也很多,大致都是往傅延开那边倾倒,估计傅延开请了些网络推手。而之前那个帖子也已经找不到了,甚至之前发帖的那个账号也出来道歉,闹的是沸沸扬扬。

这件事在网上也算是不了了之。难怪我还没做什么,婆婆就回来了,传得倒挺快,估计是张柔,那丫头成天泡在网上。

第13章 嫌弃

树大招风,这种谣言对傅延开来说不算什么,说不定还是他自个炒作的。倒没想到他还真的大张旗鼓去辟谣了。我每天心慌意乱的等天塌下来,事情却结束的这样快而平静,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我对着电脑屏幕发了一会呆,张柔和婆婆吃好饭,已经准备好张百良的饭盒拿过来,张柔说:“大嫂,我哥他连着吃了几天快餐了,外面东西又没有营养。”

婆婆附和道:“是啊是啊。”

她们娘俩做到这一步也算是难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站起身说:“妈,您和小柔误会我也是情理之中,这件事闹成这样我也不想,那天我也去找过他,他不想见我。”

婆婆和张柔互相看了一眼,婆婆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笑说:“你不想去就不去,我让他回来给你赔礼。”

我没吱声。

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有一人从后面环抱着我,我睡得浅,身旁一有动静就惊醒过来。

耳边立即响起张百良的声音:“阿青,我回来了。”我动了一下,睁开眼,眼睛被灯光照的微刺,我摸过枕头旁的手机,一看时间才十一点。张百良伸手来拿我手机,一边说:“不是告诉你睡觉不要把手机放枕头边那,有辐射。”

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讪讪的缩回手。我翻了个身,躺平了问道:“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因为睡到中途被他吵醒,我声音沙哑,话一出口就有些软糯糯的。

张百良手肘支撑着身体,立时喜笑颜开,一边来抱我一边说:“节前节后,店里生意就冷淡。这马上要中秋了,没什么人,我心里惦记着你,就早点回来了。”

我伸手挡在他胸口,冷淡道:“那就早点睡吧。”

“还在生气?”张百良手指在我鬓间玩弄,把一缕头发顺到我耳后,拨弄我耳垂,轻声说,“青青,都是我不好,错怪了你。”

我挪开头不理他。

张百良顺势把脑袋埋在我颈窝里,抱着我胳膊,软绵绵的声音:“青青~别生气了嘛。”

这时屋子里也暗,跟那天在店里仓库很像,可情况却截然不同。我不耐烦甩开胳膊,说:“腻腻歪歪的,你能有点男人样吗?”

张百良的脸僵住了,翻身,直挺挺的躺在一侧。

屋子里又沉入寂静中。我刚刚闭上眼,却听到张百良幽幽的说:“我没男人样,姓傅的有吧!你多后悔啊,要是跟了人家,现在也是个有钱夫人了,不消说开个KTV,电视台都想上就能上,多长脸!”

我一翻身坐起来,头发被我的动作甩的飞散在肩侧,我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骂道:“张百良!”

张百良仰躺着,瞥了我一眼就错开了视线。

我指着他,冷笑着说:“我还当你真惦记我,没几句话就露出原形了。张百良,你真让我失望!”

张百良舔了舔嘴唇,急促的呼吸,鼻翼一张一合。他不看我,嘴里却说:“我也没冤枉你,遇到事了,就去找前男友解决。还瞒着我说什么上司,我巴巴的跑去请人家吃饭,人家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张百良说到这里,声音又大了起来,“要不是我妈逼着我回来,你以为我想回来看你脸色!”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他的气话,是在嘴硬,还是心里话。我以前没觉得这男人这样小家子气孩子气,两口子的事,又哪里说的清什么理?我堵了一肚子气也没继续吵,起身在柜子里抱了床被子要出去,张百良一下跳下床来,扭住我胳膊,说:“你这是做什么?”

我没动,那天在店里跟他拉扯一番,胳膊上现在还隐隐作痛。女人再强势,在动手方面总敌不过男人。我很知趣。以前也擅长说重话伤人,可能那也很过瘾,但夫妻一场,我不想跟他像也像外公外婆一样,扑在地上抱着团打架。只说:“我不想跟你吵,我去客厅睡,你自己想想吧。”

张百良抿了抿嘴,只抓着我不放手,不耐烦的说:“你、你就在房里睡。再说,妈和小柔都睡下了,明早看你睡在沙发上,多不好?”

我嗤笑一声:“你妈说的话就是圣旨,我说的你全当耳边风。”

“反正,你就在房里睡,”张百良强硬的把被子塞回去,拉我到床边按着我坐下。我任他摆弄,干脆又躺下闭上了眼睛。

张百良大概盯了我许久才走。他脚步声响起,我才感觉被他挡住的灯光又覆在我眼皮上。接着传来他拉窗帘的声音。他关了灯,在我身侧躺下,也没再说话。

那晚我做了噩梦,梦里又回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家里永无止境的争吵和压抑。

第14章 起火

我和张百良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但是我心里知道,傅延开的事成了一个疙瘩,在他心里,解不开。

与其说我和傅延开的过去让他不满,不如说傅延开比他强,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这刺一日不拔,就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可能触发。

可我没有心情来拔他的刺,解他的忧。

眼看马上到中秋,大节假日,KTV也是忙的不得了,日收入是往日的好几倍。每到节假日,我就得跟打了鸡血似的进入战斗状态。零食酒水水果充足,确认人员到位。

店里员工忙的走路都带着小跑。

可那天跟我说好,一下班就店里帮忙的张百良,竟然到七点多才到。

一进来就趴在前台,望着我笑。一开口,一股熏人的酒味喷出来。

本就因为繁忙而略显焦躁的我,心里瞬间鼓起一朵小火苗,直往脑袋顶上窜。我黑着脸,实在没法这个时候还想着他的面子,语气瞬间冰冷说:“先去办公室里躺会,清醒了再出来。”

张百良醉眼朦胧,伸手来摸我的脸,手指带来一阵让人反感的酒味,我皱着眉避开他。张百良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但是很快压下去。脸上有像孩子似的笑容:“老婆你别生气,我就是高兴、我高兴。我喝酒你别生气。我高兴呀。”

高兴……呵呵。你那根刺吐不出来,你就来憋屈我是么?我不耐烦跟他贫,叫人扶他去了办公室就没再搭理。

到八点多正是忙的天翻地覆的时候,有进去仓库搬酒水的服务生出来告诉我,说张百良在办公室里边吐的很厉害。

我推门进去,就被房间里一股子酸腐味逼的差点吐出来。张百良趴在沙发上,间或干呕着,又吐不出来,手无意识的在嘴边抠着。叫他也只会含含糊糊的应,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

我和傅延开的过去让他一直很压抑,却没想到他任性到这个地步。明知今天这样忙,还喝酒喝到这份上,真恨不得拿盆水把泼醒了扔到大街上去。

我伸手拨了他一下,身上冰凉冰凉,嘴唇乌青,身体一阵阵的哆嗦着。醉酒的人通常身上发热,这发冷只怕有点酒精中毒的迹象了。

我又气又恼,又这节骨眼上,我分身乏术,真是不想管他。

可要真是酒精中毒,也不是小事。

我咬牙把店里的事交给领班,然后开车送他去医院,顺带打电话让婆婆立即赶过去,可挂号,吊水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婆婆知道张百良是喝多了酒,小心翼翼走进来,叫了我一声,才从我后面探了探身看他。

我立即站起身,说:“妈,你照顾他,我还要回店里,他醒了再给我回个电话。”

婆婆忙不迭的点头,看我黑着一张脸,嘴里不停歇的骂张百良,我心说你现在骂他,他倒是听得见才是啊。

没成想就是这一不忍心,店里竟然出了事。

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听到有消防车在遥远地方呜呜的叫着,特别刺耳,心里就有些不详的预感,想起先前我在医院排队的时候,接到几个店里座机打来的电话没接到,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

再拨过去,很久都没有人接,这一晃,车子已经到了店门口。一片又一片的车和人把店门口给堆满了,不但平时霓虹灯闪耀的招牌关了,店里好像也黑漆漆一片。

看到车群里,消防车顶的灯一闪一闪的亮着,我浑身发冷,那种不安的情绪使劲敲击着我的胸膛。

停好车从后门进了店里,空气里弥漫着塑料烧焦的味道,店里暗沉沉一片,只有消防应急灯微弱的光线。领班见了我,一番终于有了主心骨的模样,撒腿跑来,就说,“青姐,没啥事。就是主机房电路烧了点,还有邻近几个包厢的电路烧坏了。还好先前你给我们消防培训,我们已经把火给灭了。”

我松了口气,看了看外边的消防员,问道:“怎么报警了?”

外面闹腾腾的一片,这种娱乐场所,最忌出这种岔子,消防牌照还没下来,我这里反倒先起了火。

“不、不是我们报的,不知道怎么的,警车就来了。怕是有客人担心报的警吧。”领班也知道事情严重,结结巴巴的。

第15章 营业执照被吊销

我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抚说:“别慌,客人呢?”

“看到来了警察,好多都自己走了。还有些遣散在外面了,有个包厢的客人不知怎么搞的,就是不肯走,还在包厢里闹着呢。”

我点点头,说:“你去查一下各个包厢的消费记录,有还在店外的,把钱全款退给人家。”

领班急了:“可是青姐,他们那些酒水零食都已经开动了,今天又是中秋,各个包厢消费都很高,我们要是全额退款,酒水成本也要亏很多的。”

“好了,我都知道,去吧。”我朝她挥挥手,“哪个包厢里还有客人?”

领班指给我看,是个VIP豪华包厢。我打了手电,往那个包厢里去,我注意到这个包间的客人都是生脸孔,其实熟稔的常客一般很给面子,不会闹什么事情。

包厢里一共七个人,四男三女。

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服务员,停电跳闸后,竟然给他们点了根蜡烛在酒台上。

包厢是封闭式的,没有窗子,平时都靠几个排气扇,排气扇没电,屋子里一股蜡烛芯烧起的味道。

我好言好语的解释了一番,又承诺全额退款外,还额外送了几张酒水免费券。

屋子里的人各玩各的,有的玩手机,有的互相调情,看都没人看我。

坐在沙发正中间的男人,是唯一一个身旁没有女人的。他脚搭在酒台子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开口一口流氓腔:“着什么急啊?想赶我走啊?这可不行,还有电视台要来采访,兄弟几个都还没上过电视呢。”

他说着扫了沙发上其他几个人一眼,于是大家都哄笑起来。

这是想趁火打劫?

蜡烛晃动的火光映照在那男人脸上,隐隐约约看的眼角有一道伤疤。,看起来是混社会的人。

我赔了个笑,刚要说话,领班站在门口叫了我一声:“青姐。”

她脸上尽是焦急,见我不动,快步走过来,小声说:“有电视台的来了,在外面呢。好像还有个什么局长在外面接受采访,说要严查,要找法人代表。”

我愣了愣,才消化了她的话。

动了动嘴唇,想说话,脑子里却空白的很。接踵而来的就是一种祸从天降的黑暗感。

我跟着她出门,包厢里的人也尾随在后面出来,我却已没有心情再去伺候他们了。

我一出门,就被闪光灯给拍的睁不开眼。外面果然有记者,是当地电视台。电路起火,就算烧了机房,也只是件小事,哪里能惊动这么多人?

我看着所有客人和服务生被清出场,看着四处拍照取证,穿着制服的那些人,感觉整个人都是懵的。

门上被贴上了两张大大的封条,这才有人找法人代表,叫我在工作日去什么地方报到配合调查。

我想起是找了关系办的消防证,不知道会不会牵累他们。心里一阵慌过一阵。

消防执照再次被吊销,等到人群散去,我安排店里的服务员们先回去休息,再等我通知。

临近几家KTV和洗浴城还是灯红酒绿,街上行人车辆穿行不断,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有我独自站在我这冷清清的店门口。

一种无法形容的疲惫感,席卷了我的全身。我蹲在卷闸门外,好久好久都缓不过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怎么熬到天亮的。

张百良从医院到家的时候,我才恍然发现已经天亮了。

知道他推门进来,我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

他绕过来,在床沿边坐下,看着我说:“你也别太担心,总有解决的办法。”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冷淡道:“刚从医院回来,去洗澡。”

“我会想办法的。”他说。

“去洗澡吧。”我重复道。

张百良站起来往门口去,走了几步又扭头看我,说:“你在怪我昨天喝酒误事?我知道你不会信我,但是昨天是意外,我不想这样的。”

我抬起眼皮瞅他一眼:“什么意外?”

“是那些王八蛋说——”分明话到了嘴边,张百良又吞回肚里。我有些奇怪,又发现他右手紧紧抓着在西装裤腿,好像在压抑些什么。

“王八蛋?你那些同事,平时不都是你狐朋狗友吗,现在变王八蛋了?”我语气淡,也没什么怒火。我现在没力气跟他发飙。

张百良眉心蹙起,他眉毛较淡,所以皱眉也不太明显。不过我跟他朝夕相处,他动一动眉梢我都知道他的情绪。不知想说什么,还是抿着嘴出去了。

他关上门,我心情郁闷的把目光挪开,是不是男人都这样,惯于给自己的疏忽找借口?

第16章 你再去找他

虽对张百良一肚子气,但店里的事也不能这样放着。

两个人商量了下去哪里跑跑关系,然后分头行动。

张百良借着他同事同学各方各面的关系,一大早就频繁的到处走动,看能不能有回转的余地,得来的结果却是估计他们那些边边角角的关系是疏通不了了这事了。

关键起火那天正好八月十五当天,明明员工已经把火给灭了,却还是有人报了警。被举报后,竟然立刻来了电视台采访的。圆圆满满过节的大领导被逼的出来处理这事,自然一肚子火,放话说要严查。

事情比上次消防设施不过关要严重的多。何况早在之前那次,我和张百良就已经把能找的人找遍了。当时只是消防设施不过关都没人愿意接手帮忙,这次事情闹这样大,更是没人愿意挨着我的边了。

我和张百良婚后,置办房产已经把我们双方都掏的差不多,这家KTV投入了我和张家所有本钱,还贷款了。娱乐场所也算高回报行业,本想着一两年内就能把钱还上,如果现在吊销执照,我等于血本无收。

一时间,张家上上下下愁云惨淡,就连平时没上没下的张柔都不敢跟我大声说话。

一整天都到处求情,我累的慌,傍晚在回到家,默默进了房间。在客厅婆婆不知道我回来,在外头张百良抱怨,说当初不该放任我去做这种高风险的生意。现在知道怪我,分红的时候倒知道笑的嘴都合不拢。老人家是非多一点,我也懒得管她。

晚饭的时候,婆婆吞吞吐吐的说:“上次不也是什么消防设施,那个事你都解决了,怎么这次不能再找那个人,是不是人家嫌钱少啊?”

我咬住筷子,抬起眼睑瞥了她一眼,旁敲侧击的意思是让我再去找上次那个人。

傅延开。

想起先前那个论坛照片的事,张百良自己参与了,都能闹成那样,一家人对我横眉竖眼。

现在竟然还好意思开口叫我去找他。

我眼里含着愤怒,冷冷哼了一声:“我有什么本事解决。”

“阿青啊,”婆婆又说,“你也别着恼,家里的条件你知道,这次投资这么大,店里又一直是你在主事,妈都是相信你的,是吧,百良?”

婆婆坐在我对面,说话也不看我,只垂着眼,我看着她下颌一上一下咀嚼着,周身泛起微微的冷意。一直都是我主事,呵呵,现在知道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了。

我其实还真没想过再去找傅延开。之前是他牵线帮我办消防执照,还没办下来就起了火,还不知道有没有连累他,官场上的事我又不懂。以前傅延开就顶讨厌我过问他生意上的事,也是因为我性格直爽,怕我乱说话给他惹麻烦。

张百良也没埋头吃饭,没有开口。

我放下筷子,说:“我不去。”

“现下也是走投无路,我这也是希望有什么门路都去试试不是?”婆婆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边说边看张百良,给他递着眼色。

张百良这时候也只埋着头,夹了一筷子菜放在我碗里,说:“妈,别说了,我们心里有数。”

我看着他夹的一筷子胡萝卜丝,红艳艳的,他对我很好,一直记着我的喜好,知道我不吃胡萝卜。这会心里大概也是极乱的才没想起来,还说什么我们心里有数来敷衍他妈。

我木木的把胡萝卜丝塞到嘴里,有些人天生有好的条件,可以在弹指间解决许多别人尽其一生也不能解决的事,比如傅延开。我和张百良,是普通人。永远有事情要发愁。

晚饭后,婆婆又提起这件事,我知道不能回避,就望了张百良一眼,冷冰冰的说:“别说他能不能解决,就是能解决也不一定乐意帮忙。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张百良闷着头抽烟,听了半天,把烟蒂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就是一言不发。

我嘴角不由泛起冷笑。

可是我笑什么呢?我笑他有本事骂我跟人家有一腿,却又不开口阻扰我去找他?因为一百来万的店面实在不是小数目。按他的一两万一个月的工资,不吃不喝还得好几年。

晚上睡在床上,自从这个店开起来,店里打烊晚,我和张百良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多晚同床共枕了。现在我们却谁也没有兴致亲热、

过了一会,他呼吸均匀起来,我却又是一夜没有入睡,早上张百良去上班后,我拿出电话看了又看,终于还是拨给了傅延开。

第17章 谁是河豚,谁吃谁?

“傅总,我是方青。”

“什么事?”他语气平和,既没有熟稔也没有生疏。

经过论坛那件事,我其实没有立场再来找傅延开帮忙。所以头皮发紧,不知如何开口。顿了半晌,傅延开那边传来座机电话铃声,傅延开让它响着,没接,也没有开口催促。

我只好说:“中秋那天,KTV起火了,消防执照被吊销了……”我支吾着没有说下去。

昨晚我静下来想过,起火的事有点蹊跷。

就算电路起火算是巧合,报了火警算了多事的客人,但那个包房里的刀疤男迟迟不肯走,怕是提前知道电视台回来采访,或者说,也许就是他们打的举报电话。

总归,是被人下了套。

有人要整我,但我不知道是得罪了哪方的人。就算我搞定这件事,以后会不会还有别的事来整我?

“我知道了,晚点你来我公司一趟,见面说。”傅延开接过我的话,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然又答应了。我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

他还让我去他公司,帖子的事刚刚过去,他也不避讳一点。

我到了他公司,他公司好像是做实木家俬的,我也没细问,找前台说了名字,就有人引我去他办公室。

他办公室并不大,暗沉色实木办公桌和实木沙发,是他一贯的风格,非常低调。

助理敲门引我进去后,傅延开抬起头,对她挥了挥手,那助理便出去了。

我向前走了几步,傅延开没有叫我坐,我进退不是,有些尴尬。

他拿着支笔轻轻敲着办公桌,靠着椅背,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微垂下眼眸,没好意思正视也,不由自主在心里数着那塔塔的轻声。数到十六下的时候,傅延开说:“我真后悔掺合你这些破事。”

我一怔,因为愤慨,我的脸立即涨红了。

好个我这些破事!他也不是真的在全心帮我,也是有利可图。就算是被拍到了我跟他在一起的照片,那人也是冲着他来的,我是受害者。

我退了一步,说:“傅总嫌麻烦也在理,是方青腆着脸来求你。但那次帖子的事也是冲着傅总去的,只能算我正好撞到枪口上。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女人的照片出来。”

我话出口,心里有些微微的后悔,这么些年,也没学会收敛语气。脑子一热,什么都敢说。明明是来求人帮忙的。

傅延开直直的看着我,高深莫测的神情,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竟然挑起眉梢,轻笑一声,没有计较我的话。

他坐直了,手肘撑在办公桌上,指了指我身边一张转椅,说:“坐吧。”

我拉开椅子坐下,傅延开语气又平和起来,好像在跟老朋友聊天似的随意:“之前就想找你,一直没有空出时间来。”

以前倒没觉得这男人这样高深莫测,还善变。

他这个人的为人处世,常常给人一种,他是厚道人的误会。当然他早年也厚道过,不过他曾经做的生意毕竟不是厚道人能做的。

所以那会我不知道,这个男人骨头都是用精明打造的。

他对我也算厚道的。钱财啊关照啊,都没得说。

当然,他有他的底线,跟我在一起那会,有时候我问了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他就笑。笑的和蔼亲切,看来十分厚道,那会我就得知道没必要问下去。

他对于外界不合理的要求,都是用这样的笑容抵抗。我很少见他对外人发火,对我倒是不客气。这并不是因为我是他情妇可以欺负,而是因为我那会暴躁火辣的脾气,他觉得要治。

又或许,跟我在一起不客气的样子才是他的真面目。

有时候想,方继德是不是已经根深蒂固的影响了我,让我觉得只有发脾气才能让人看重自己,尊重自己。至少年轻的时候,我是那样想的。后来跟了傅延开,我脾气慢慢小了,很多事都变得无所谓起来。

傅延开放下笔,问我:“那些帖子,给你带了麻烦?”

我摇摇头。

他一本正经的说:“我真想不通,你一个小小的KTV,怎么就起个小火还能闹出这么多事来。”

我老实道:“运气不好。”

傅延开居然笑了出来。

接着,他说:“我怎么觉得,你是得罪了什么人?”

“是啊,找您之前可能得罪的就是市井混混,找您帮忙之后,说不定还会得罪别的人。”我说。

傅延开挑起眉梢,瞥我:“这也有可能,任何事都是有利有弊。你敢吃河豚,就得不怕毒死。”

谁是河豚?谁吃谁?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

“店里安装监控了吗。”

“监控?主机烧坏了,监控当然也没有了。”我一遍回答一边骂自己,对啊,我怎么忘了监控这事。

傅延开推过来一张名片:“内存卡拿去找这个人,恢复一下。””

第18章 愿意给别人陪笑?

傅延开继续说:“我到Y市也不久,就是为了这个新公司。公司最近正在竞标一个项目。又是股份制的,董事长的位置一直悬着。我想拿下这个项目,竞选到董事长的职位。对方是华侨,很注重素质,尤其重感情。他这次这个项目,就是为了纪念他的初恋女友。”

他说完看着我,我想了想:“所以那帖子给你带了负面影响?”难怪他会这么快大张旗鼓去辟谣呢。

他赞赏的笑了。

“那你知道是什么人发的帖子?”这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为什么会知道我和你……”下面的话我没有说下去。

傅延开也对这件事很反感,语气也尽是不屑:“还不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我心想我估计的没错,人家是冲着傅延开去,正好我又撞在枪口上去找他了,不然我以前的事也不会牵出来。

我愣了会神,傅延开又说:“倒也没什么,那个华侨在国内时间不长,项目完成就会回去。所以这段时间注意点就行了。你的事,我再给你搭搭线。”

我还有点没弄清楚他的意图,傅延开已经站起来,按了座机叫助理进来:“送方小姐出去吧。”

我还想多问,傅延开的座机又响起来催他去开会。我只好走了。

那天是周一,我还得去消防局那边报道,也不知是不是傅延开打过招呼,人还挺客气的。

因为报警了,我又去了一趟公安局,折腾了一天,到傍晚才把监控内存拿去找傅延开介绍的人。那人都没见我,只叫个助理拿了,我就回家了。

傅延开的一个助理打电话约我,说第二天见面吃饭。那个助理还特意提了一句:“傅总说了,虽然只是吃个饭,但主要是陪同我们客户,希望方小姐放在心上。”

我心里一动,知道她提的客户应该就是傅延开那天说的那个,这就算交易了。但是我也并不亏。我明白他这次帮我主要是做给这个客户看,证明他对我念旧情,传得沸沸扬扬的那段事,不是嫖娼也不是包养情妇,以博得对方的好感。

难怪傅延开当时辟谣的时候,说我和他是正当情侣关系,还一副十分怀念的模样。原来就是为了作这个戏。

张百良知道我已经去找过傅延开,一直很没有问我,听我讲完电话才望着我说:“我陪你去?”

我把傅延开的话简单跟他说了一遍,张百良皱着眉说:“那就是要你装作他的旧情人去?这算什么?”

我沉下脸:“叫我去找他的是你们,现在不让我去的又是你们,你这又算什么?”

张百良脸色不好,很不耐烦的说:“还不是你,非要开什么KTV,现在弄这么复杂!”

我懒得理他。张百良又说:“你不让我去,总可以让小柔陪你去把。”

我直接拒绝:“不行,她哪里见过那种场面——”张柔小孩子心性,本性不坏,但到底没成熟,又被她妈她哥给惯的,我可不想她到时候惹出什么事来。

“哈,真的吗?”张柔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我们卧室门口,竟然听到她哥的话,一下子跳到我跟前来,满怀期待问我,“嫂子,我可以去吗?”

我沉着脸不回答,婆婆也站在门口,大概看我脸色不好,就呵斥了一句:“有什么好去的?家里少你吃喝了?你嫂子办正经事呢!”

“妈——”张柔跺了跺脚,“人家从来没有去过啊!”

婆婆见我不松口,就把张柔给拉出去,带上了房门。

打开衣柜,拿出两条裙子在镜子前比了一下,张百良恼火的扯下一条来扔在床上说:“怎么,还要穿的像个三陪吗?”

三陪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着我的耳膜,我觉得心里很痛。张百良这样的性格,如果有一天知道我曾经坐过台,还不定闹的怎样天翻地覆。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低微卑贱,有时候却很想反问一句,我有什么错?我是不是应该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像我妈妈一样自己弄死自己,才算对?

我久久不出声,张百良也觉得自己的话太过,缓了缓说:“我也不是不信你,你带着小柔又没什么关系,是不是?”

我冷冰冰的说:“你当我想去给人家赔笑?你有本事对我发脾气,那天你妈叫我去找人家的时候,怎么屁都不放一个?”

张百良果然脸色一滞。铁青着脸,赌气躺上床没动静了。

第19章 夜半

我挑好衣服和包包,洗了澡再回到房间,张百良已经睡了。

半夜醒来上厕所,我开了床头的小灯,发现他脑袋靠在自己胳膊上,面对着我,睡梦里还皱着眉。

我跟他各睡一个枕头,他没有睡在自己枕头上,脑袋搁在两个枕头之间的空隙里。

不知道夜里是不是看过我,就像现在我看着他,我的心里多少有些酸楚。

往日里每次跟张百良拌嘴,我都不许他挨着我。半夜里他总是趁我半睡半醒来抱我。今晚因为我实在气极,态度也冷的他不敢靠近,所以他不敢动我。

我靠坐在床头,久久的看着他,我好像想了很多,小时候,长大后,以前的还有现在的,过了很久,我轻轻的把枕头往上挪一点,张百良睡得沉,哼了一声,惯性的伸手来搂我。

我还坐着,他的胳膊就搭到了我腿上,男人身体的暖热,透过皮肤传到我心里,让人心软绵绵的。

我关了灯,轻轻抬起他的胳膊躺下去,张百良在睡梦中很自然的搂住我的腰,把我往怀里带。

我心里有一种软软的酸涩的痛意,这是很奇妙的感觉。我呆呆的想,这个男人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我就有感动的感觉了?

还是因为我已经真的把他当做生命的一部分了?难道我爱他了?

小棉跟我说,她是因为爱老洲,才跟他在一起愿意同他受苦。她也曾问我,张百良爱你吗?

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虽然我们结婚,但他从来没说过。就是在床上也没有。如果他爱我,他为何又这样疑心我?他敏感的让我疲惫。

结婚也没多久,我甚至都不太了解他,听说他在跟我相亲前有个女朋友,在一起三四年,突然就分手了。我以前没兴趣追问他这些事,都是张柔无意间讲给我听的。

跟风尘女子说爱情也的确是可笑了一点。我以前爱过傅延开吗,那现在我爱张百良吗?我不知道爱人是什么感觉。

我甩了甩头,不知道今晚发什么神经,想这些有的没的。

婚姻就是这么回事,两个人凑合把日子过好。日久也许能就生情,要什么爱情呢。等这些事解决以后,平静的跟他过日子了。那也是从良之后我最大的愿望了。

第二天我出门时,张柔已经打扮好在我房门外等我了,我瞥她一眼,说:“谁说让你跟我去了?”

“我哥。”张柔乖乖的表示,“嫂子我会听话的,你就带我去嘛。”

我自问没有做过任何该让一个丈夫起疑的事,不知道张百良这莫名其妙的多疑到底从哪里来的。但他既然不放心,带张柔去也算给我做个见证,免得回家又被他疑心的鸡飞狗跳。

见我点头,张柔很开心。她到底年轻心性单纯,什么都写在脸上。我自己多看顾着点就是了。

到了跟傅延开约定的地方,我多带了个人,他当没看见似的,只降下车窗叫我们上车。我带着张柔上了后座,然后傅延开开车。

副驾驶座上还有个男人,我上车时没注意,等进了车厢,我想打个招呼,那人却又一直没回头,耳朵上架着一副墨镜。

架子还挺大,傅延开又没要介绍的意思,我也就没腆着脸去讨好,也自顾看着车外。

中途我发现车子越走越偏,走了一会高架路,居然转到山路里去了。我就问了声去哪,副驾那人好像有些惊讶,啧了一声,取下墨镜扭头看我一眼。傅延开却头也没回,淡淡的说:“问那么多干嘛,还怕把你给卖了?”

这话说的这让人不爽,我没出声,谁让我现在求着他呢。

顿了几秒,他又转头问墨镜男:“吵醒你了?”

墨镜男摆摆手,脑袋靠回椅背上,又只能看见一个墨镜架子了。

傅延开这时候倒从后视镜看我,一脸惊奇。我估摸着他惊奇的是我竟然没有反驳他,毕竟从前,我可一点不服输的。

我立刻耷拉下眼皮,默默的挪挪屁股,挨到了车窗边上。

车开了不知道多久,走了好远的山路,得有两个多小时山路,才到了个休闲山庄。

木制的大拱门上,挂着个红木牌匾,写着硕大的【如夏山庄】几个字,还挺文艺的。

临山靠水,一进去能远远看到一片温泉池在腾腾的升着热气,不过隐在一片林子里,看不真切。

第20章 你要埋单?

我在外多年,孤陋寡闻,连张柔都知道这个休闲山庄已经有四五年了。附近的几个天然湖泊,也都在近几年开发出来做钓场什么的,号称原生态。

因为消费比较高,又实行会员制,整个山庄的客人比穿着制服的服务员还少。

到了之山庄已经快十二点,下车逛了一下子,傅延开就带着我去吃饭。

中午一个非常大的饭局。

一只硕大的红膏蟹趴在圆桌中央,周遭全是一盘盘海鲜,各式各样的,我名字都叫不上来。

包厢里有些什么人我一顿饭吃下来都没弄清楚。反正有人冲我端杯子我就喝酒,张柔在一旁倒没喝多少,都被我给挡了,这种事我一直就应付的多。这两年喝得少,酒量也还没落下。

好不容易饭局散了,许多人各自去找乐子。张柔喝了点酒不太舒服,脸色酡红,有点醉意了。怕她口无遮拦,就带张柔去洗手间一趟。

回来后张柔不肯再进去包厢,说里头闷。我嘱咐她别乱跑,再进去的时候,桌上的残羹剩饭已经收拾干净,放着些果盘,但没人去动。

桌旁也只剩下几个人了。傅延开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过去。

我之前和他也是坐在一起的,但离的比较远。

这会傅延开把我的椅子拉的靠他非常近,椅背上搭着他的外套。他一只胳膊随意横在椅背,我坐下去,就显得他手臂环抱着我肩膀。

我听他们好像在聊上次中秋起火的事,隐约是在说我的百歌湾,立即竖起耳朵听,听的入了神,到傅延开敲敲桌面看我,我还懵懵的看着他。

傅延开露出很温和的笑容,用一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语气说:“准备的礼物呢,快拿出来。”

我这才知道这是傅延开帮我约饭局,有个局子里的领导在,傅延开所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家看在傅延开的面上,我又着实塞了不少钱,答应的倒爽快。

“这次还真是有人陷害,我已经把监控交去公安局了,看能不能早点把纵火的抓出来。”傅延开见他们收下红包,便开口说。

我倒有些吃惊,什么纵火?那监控不还在恢复吗?

我想给傅延开使个眼色,他都没搭理我。

席间那什么局的领导说,如果能抓着纵火犯,倒也方便点,总之不是消防设备问题。不过这个月肯定不可能了,中秋连着国庆,都是上头大查的时候。

这种事说大不大说下不小,全看他们怎么说了。我心里有数,能下个月办好就谢天谢地了,何况店里烧坏了些东西,墙纸天花板也熏黑了一些,还要装修。

好不容易那几个人散了,我喝了口水压压神。心里突然想到,这既然是帮我约的饭局,那刚刚那一大桌子海鲜……那得多少钱啊!

再加上他们带回去玩乐的消费……

我正捏着我的包盘算着,发现傅延开正望着我,连忙讨好的给他也倒了杯水。

傅延开没拿杯子,神色淡了些,不比先前那般亲切易近。好像人一走,就卸下对我亲密的伪装。我也不敢造次,只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纵火?你说我店里起火有人放的?”

“还不确定。东西不是没恢复吗。”傅延开淡淡道。我猜这可能这就是一给我的KTV开脱的说辞。点点头,没追问了。

傅延开伸手在果盘里,果叉挑了粒车厘子,叉在叉子上转了一圈,却又丢了回去,好似叹息又好似感慨,长长的呼出口气。

叫他傅延开求人办事。打着太极应酬,大概也真是很为难他了。

我指了指桌子:“那个,要现在埋单吗?”

傅延开来了兴致:“哦?你要埋单?”

我看他那笑,觉得手心有点出汗,悄悄的在包包上蹭了蹭,硬气道:“这不是为我的事嘛,当然得我埋单。”

“喲,还真看得起自己,为你那么点事,值得我这么大费周章?”傅延开嗤之以鼻,站起身说,“走吧。”

虽被嘲讽,心里却也很没骨气的松了口气。

我的硬气在傅延开这,好像很少能硬起来。

我顺手拿起他外套,跟了过去,这顿饭着实吃的久,已经快两点了。

这要回程的话,到家估计七八点了。我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口催回去,傅延开径直带我去了个湖边亭子。里头设了茶水台子,一个男人在那里钓鱼。

傅延开过去问他战绩如何,那男人摇摇头说,一条也没有。

因为正好瞥见张柔在不远处的林子里走,我有点放心不下,就想过去找她,刚刚迈开步子,傅延开就叫了我一声。

说他要去拿副鱼竿过来,让我陪那男人聊天。

第21章 怜取眼前人

大男人聊什么天!我只好走过去在茶台子边上坐下。走近才发现男人好像是之前坐在傅延开车里那个墨镜男。

我看茶台子上好几种茶叶,问他:“先生想喝什么?”

那男人回头说:“方小姐随意。”一边说一边把钓竿稳在湖边,起身过来了。

我冲洗茶具的时候,这个男人坐在一侧,饶有兴致的问:“听说方小姐做的鱼很不错?”

“傅总抬举呢。”我谦虚,从前傅延开爱钓鱼,总叫我过去给他做。慢慢的,越来越合他胃口,也是可笑,潜移默化的一直在迎合他的喜好。

“今天怕是没机会了。”男人说,“你这傅总啊,钓鱼倒是厉害,喝酒不怎么行,帮着你办这么点事,就喝多了。”

原来他知道中午那个饭局是为何,所以才没同去。

这男人先前说话很少,这一长句说下来,才觉得他中文其实很生硬。

难道这是傅延开说的那个华侨,那个客户?!我还一直在等傅延开带我去跟他那个什么外国客户见面,竟然一直都跟我们在一起!

我脑子心电急转,意识到他就是傅延开客户的时候,手上不禁一抖,茶水淋到茶台子上。

这华侨看在眼里,轻笑一声,说:“你紧张什么?他一个男人,付出些也是应当的。或者你还对他也有意?”

我倒不是对傅延开有意,我是紧张,心里惶惶地冒出四个字,好好表现!

可表现什么呢?表现我对傅延开情深意重至死不渝?好让着华侨相信傅延开跟我,从前是正当情侣?看他这语气,不知道傅延开先前跟他说过什么,怎么显得像是我现在不要傅延开似的?

哦,对,就是我不要他!

我记得我当年跟傅延开闹掰之后,就是我穿好衣服从他那摔门而出,走之前我还把他家门钥匙摔在他家床上!

那会我走的多潇洒,现在我求他办事就有多狼狈,多不要脸。

傅延开也真是信得过我,要演戏不提前说一声。我假笑着,拿了湿巾抹溅到桌上的水珠来掩饰尴尬。

那华侨又说:“你们中国人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不是?”

我点点头。他现在没戴墨镜了,看的出是个混血,年纪大了,鬓角有些花白,看上去得有四十多了。眉眼轮廓很深,所以老了也还好看。

他端了杯茶,给我讲了很久之前,他和她初恋在这个城市的故事。

那姑娘比他大十岁,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他们曾相爱,但因为年龄关系,父母不同意,他一时意气,想回去发展,做出一番成绩,再来娶姑娘。

姑娘因母亲缠病在身,更不肯跟他出国,这才分手,依依相别。等他成功归来,姑娘已经嫁人生女。他一直未婚,近两年才知道她因事身故,未见最后一面,更是遗憾。

他中文实在不怎么好,怕我听不懂,说的很慢。喝茶的时候望着远方的山水,有热气袅袅上升,衬的他侧脸很好看,像是从故事里走出来的人。

是啊,这怎么会不是故事里走出来的呢,现实里,我的身边,哪有这样浪漫又执着的男人。

我所见的,不是情色就是现实。

我和傅延开,是肉欲。我和张百良,是油盐。

我怔怔的听完,一旁的水壶又开了,扑扑的顶着壶盖。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很认真的隔着腾腾的热气看我。

我端水壶,他才慢慢说:“在车上第一眼看到你,还以为看错人了。你跟我一个、一个朋友,有点像。”

我听到这种有点像故人的话,想起一些替身小说,心里怪怪的,怀疑这是不是傅延开的另一种安排,心里有些忐忑。

他却又莫名的,说了句不相干的话:“都说陆云生笑面虎心狠手辣,谁知道他会用她的名字命名这山庄?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本来听他说中文我就别扭,还爱拽文。

我低头冲洗茶具,一边低头想着,这人是不是中文太差,所以不着调,说的都什么啊。

末了,他又叹了一句:“总归要怜取眼前人,你说是不是,方小姐?。”

问我头上了,我不得不回答了。

礼貌的笑了笑,回答他:“有时候是,有心怜取眼前人,却也只能看缘分许不许了。就像当时您不能跟那位姑娘成眷属。现实的日子中还是要过,您说是不是?”

华侨听了,低低的叹息了一声。我这番摆出想怜取却不能得的语气,连我自己都觉得忧伤了,心想估计可以感动这老外了。

正暗自得意,那华侨眼光一转,似笑非笑,望着我身后。

第22章 真是水灵啊

我扭头看,是傅延开回来了,手里却没有拿所谓的钓竿,也不知道在后面站了多久。

我刚瞎扯了那几句,现在跟他四目相接,多少有些不自在。

傅延开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嘴里却是淡淡的,说他另外几个朋友已经到了,问那华侨要不要去温泉区看看。

那华侨爽朗的一笑,目光在我和傅延开之间来回看转了几转,自以为看出了什么,站起身大步流星往前走了。不知道是想给我俩留下空间,还是他要想自己的心事。

我和傅延开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我轻声抱怨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这人是你的客户。你也不怕我露馅。”

傅延开说:“知道了?还怕你会不自在。”

我低着头在心里腹诽,你要不眼抽似的,一直深情款款的瞧我,我倒还自在一点。

他又加了一句:“两年不见,还学会了演戏,挺有长进的。”

这估计是对我我刚才做戏的点评了。我没跟他计较,损我是他多年来一层不变的兴趣,不一样的是,现在我懂得隐忍了。这也没什么,我以前在方继德面前,就最会隐忍的。

我乱七八糟的想着,走在前面的傅延开突然说:“你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去哪了?”

“张柔,我小……我表妹。”小姑子到了嘴边,我很识趣的改了称呼,“我给她打电话。”

傅延开何等精明,一听姓就知道是什么人,嗤笑一声,说:“叫她别乱跑,这休闲区是陆氏名下的,什么人都有,杂的很。”

来的都是消费者,难道还坑客人不成。我不以为然,但傅延开不会吓唬我,所以我还是打了电话叫张柔先过去温泉区门口等我。

也没有去泡温泉,照例是参观一下,样样都蜻蜓点水似的试试。

张柔一心想着去温泉区玩,见我们没有那个意思,东张西望,很快就不耐烦了。扯着我衣角问我可不可以不跟着我们,我有些心烦,很后悔带她过来,刚想低斥一句。

傅延开正好听到,就给了她一个什么牌子,让她去泡泡温泉。

我目送着张柔过去温泉区,看她把牌子递过去的时候,那迎宾把腰都弯到九十度了。傅延开应该在这里有点身份,和这华侨的合作估计跟这个休闲山庄有关系,我一直也没注意过傅延开现在做什么生意,只知道他现下回来发展,是有意洗白自己早年的买卖,把钱挪到台面上来,这些我也是不太懂的。

陪着他们逛到天擦黑的时候,才换了个地方吃饭,我提前叫了张柔过去餐厅门口等我,过去后,却没看到她在。

进到包厢才发现她已经靠窗的沙发那边坐着了。

她靠着沙发茶几,茶几另外一端坐着个男人,两个人正凑在茶几上在聊天。

张柔捂着嘴在笑,看上去还很开心,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头发没有绑起来,散在一边,刚刚泡过温泉,脸色红润润的,也有些懒洋洋的。

我们走进去他俩都站起来,傅延开和那男人打了个招呼,我瞥了一眼,看着眼熟,晃了一瞬才想起这人原来是蒋余海。他跟傅延开一起过来了Y市了。

蒋余海是傅延开以前生意上的一个合作伙伴。这男人年岁也不小,估计比傅延开要大个七八岁。但保养得非常好,相貌也不差,尤其一双斜飞入鬓的眼睛。带笑着眼角往上一勾,眼神里传达出的全是暗示,却又不猥琐。

他以前经常跟傅延开一起去我们坐台那个酒店玩,那会好多小姐喜欢他,天天跟供什么似的捧着。我跟这男人不太熟,以前小棉倒提过几句,说哪个哪个为争坐他的台勾心斗角之类的,当八卦取乐。

蒋余海一边跟傅延开和那华侨说话,一边眼神往我这飘,上下打量我。我皱了皱眉,走过去,张柔略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青姐,你来了。”

“青姐?”蒋余海突然插了一句,“原来这小姑娘是你的妹妹啊,真是水灵啊,可比得上你早几年的模样了!好久不见哪,你现在叫什么……”蒋余海眉飞色舞的跟我打了个招呼,又做出一副想不起的模样。

看得我恨不得把这张笑脸给扯个稀巴烂。这老男人,对我以前的事知根知底,话里带话的,压根没存好心。张柔虽然在一旁,但好歹他们这华侨客户在这,我就不信他敢当着他们的面叽歪我。我强压下心里的不安,面带笑容,但脸皮还是发僵。

第23章 在他的房间

傅延开明明在跟华侨说话,这时竟像多长了对耳朵,适时扭头插了一句:“方青。”

“哦,方青,方青。”蒋余海煞有其事的点头,傅延开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一语双关的语气带着警告:“你记性不太好,我刚刚跟你说过,就忘记了。”

蒋余海耸耸肩,摊手一笑,样子还挺无辜的。我斜了他一眼,他也装作没看到,大大咧咧的在沙发上坐下,撑着一旁的茶几上,自顾自倒了杯水喝。

有人陆续入席,但可能都比较熟了,气氛也很轻松。那华侨入座后,傅延开在谦让请他先点菜。

我总觉得这不太靠谱,上菜后他却很老实了。

聊的兴起的时候,也只说了一些以前我和傅延开在一起的事,也像是故意说给华侨听的。

所幸我和傅延开在一起的时间,在别人看来大概都是十分开心的。就算是吵闹现在说起来也是恩爱的表现。也不知道我那会哪来的精力,能那么折腾。

散席已经九点多了,席间大家都喝了一些酒,那个华侨不胜酒力,我和傅延开就送他出去,让人给他安排套房。

再回去包厢里,看到蒋余海正在劝张柔喝酒。一手搭着她肩膀,一手扶着她杯子往她嘴边推。

我看张柔脸色,不知道又喝多少了。我有些怒,三步并作两步走,一把抢过她的酒杯,重重拍在餐桌上。

张柔被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开口想辩解,我余怒未消,只斜瞥她一眼又去看蒋余海了。

张柔咬着嘴唇说:“青姐,我只喝了两杯,没事的。”

蒋余海也嘲讽的哼了一声:“发什么脾气,喝两杯酒怎么了?”

他这话也提醒了我现在的处境,我自问以前没惹着这尊神。现在也没必要因为这种事起什么冲突。

男人就这德行,看到小姑娘就不能撒手,哪里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了。我咬了咬牙,伸手捞起桌上那杯酒,一仰头灌了下去,说:“蒋总不好意思,我妹妹喝多了,我要带她去休息。”

蒋余海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看着我要笑不笑的,也不开口。傅延开倒在我身后先说了一句:“去吧。”

我连忙顺杆爬下,带着张柔出去。傅延开随后又叫服务生送我俩过去酒店房间。

天已经这么晚,我也早做好了要在这边过夜的准备。这样一想,带着张柔出来还是明智的。我怕被打扰,手机设置的静音。刚进房间,张百良的电话就打到张柔手机上,说今晚不回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看我神色。

我只好接过电话,不耐烦道:“把心放回肚子里吧,你妹妹不会有事,我俩今晚住一起你还不放心么?

挂了电话,冷冷的瞧了张柔一会,她垂着眼,过了半晌还是不服气的说:“蒋总对我很客气,你那样一闹,好像我被人家欺负了似的。”

“客气?”我没好气的说,“他披着人皮你看得出个屁!早告诉你,不要接触这里的人!”

张柔气鼓鼓的抱着腿缩到床头去,嘟囔了一句:“嫂子,你就嫉妒人家老板夸我吧?”

我要是她亲姐,我能一巴掌招呼上去。她以为人家真夸她,说的是什么好话呢。那些男人,说你水灵,以为说你脸蛋水灵么?眼睛都带着勾直往你胸里边探呢。

我压下怒气,好言好语的说:“小柔,这次就是为了KTV的事,嫂子不希望你再惹出别的什么事好吗?”

张柔眉毛拧成一团,僵着脖子道:“我惹什么事了?你自己跟那个男人勾勾搭搭的,我还没给我哥说呢!”

我立刻气结,一下扯起她胳膊拉到面前,一字一句道:“你要再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别怪我不客气!”

可能我样子太凶,张柔害怕又委屈,看样子都快哭了。

我觉得吓的够了,才将她往床上一推。

结果我去洗澡的时候,这丫头竟然跑了出去。等我听见碰门声,再出去去找她,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个山庄这么大,我得上哪找她去。

我打傅延开电话,可没人接。心里又堵又着急。

正好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从那边过来,看到我,低声问好,看我左顾右盼,又问:“方小姐是在找傅总吗?”

我看他胸牌上写的是领班,之前就是他领我们过来的。

“你知道他在那个房间?”

那领班笑了笑:“就在那边,我刚刚从那出来,难怪听到傅总的手机响,原来是方小姐在打。”

之前我和傅延开一直结伴出入,这领班可能是误会了。

我顺着他话说:“啊,对,你带我过去吧。”

傅延开房间正好有服务生去送红酒,我就顺势进去了。

浴室里有水声,难怪我打电话不接,原来在洗澡。

没一会,傅延开腰间围了个浴巾出来,身上头发上有水珠。看到我他一点都没惊讶,只抬了抬眼皮,语气自然道:“来了?”

他走过来,我看他这语气不太对,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过来似的。难道他已经知道张柔跑出去了?

我想开口,傅延开毫无预兆伸手揽住我后脑勺,就低头来吻我。他裸露在外紧紧贴着我的皮肤带来一阵水气。

手掌和脸颊都是冰凉的,尤其是唇舌,在这种天气里,他温柔的亲吻带着的那种凉意让人觉得又舒服又熟悉。

第24章 你还没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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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银项链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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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阴阳怪气的张百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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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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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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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卖她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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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为什么要去找姓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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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那个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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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同款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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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那你是来找我打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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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你能原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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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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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在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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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竹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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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在如夏山庄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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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还不知道谁下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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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你不知她以前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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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约在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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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被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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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为了治疗才跟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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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竹铺上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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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我被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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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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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他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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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葬礼上的张百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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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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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老傅,你抢我被子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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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给小白脸白吃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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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十二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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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去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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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你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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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我补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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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你的风湿,是针对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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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让我做接盘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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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跟你分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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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婚礼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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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傅延开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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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翅膀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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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用不着赔上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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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你代表老傅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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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两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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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依依篇】引子

幸福是感觉,一个饿肚子的流浪汉,一份口粮,一个栖身的所在,就是无上的幸福。幸福不过是满足而已。

她不知道满足是什么,瘦弱的身子缩在天桥斜角下,眼神空洞呆滞。

对面一个衣衫褴褛小男孩咽着口水,盯着她手旁的布包,长期的流浪和营业不良让他十二三岁的年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几乎看不出肤色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亮的跟野兽似的。

天桥外盆泼大雨,横扫进来的雨水将她衣服浇湿,衣摆正往她脚边滴水,她穿着一双脏的看不出本色的帆布鞋。

她一动不动,看了对面因大雨而罢工还是毛坯的大楼一眼。

她跟踪那个男人已经很多天了,她几乎已经完全掌握他出行的规律。而且她知道,那个男人约了人,再过一刻钟就会出行经过这架天桥,到那坐毛坯大楼里去。

雨声掩盖了一切,果然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毛坯大楼不远处,刹车声被淹没在雨声里,但她即刻站了起来,瞳孔忽然紧缩,她慢慢的从天桥底下爬出来,贴着地看了过去,她从车底的空隙看到,车那面有两双脚,都穿着皮鞋,车那头有那个男人。

她几乎没有考虑,极快的朝那辆越野车飞奔而去,她的速度快到甚至没有爬起的姿势,直接从卧姿飞奔而去。

她一眼认出站在车外,正把同伴往车里塞的那位就是她要找的男人,周昌。深陷的眼眶,微微内勾的鼻子,就是他了!她的速度极快,靠近后几乎没有停顿,就是飞身一踢在男人腰部,男人全无防备,被踢出三四米外,跌落在地,水花四溅。

她并没有学过任何防身功夫,但这一幕如此熟练。

她一落地,立即尾随而上,将男人压制在地上,两人挣扎间,她的衬衫被男人撕开,露出后颈下方一道食指长的,早已经愈合的伤疤来。

男女力气悬殊,她一手探向对方的脖颈的同时,男人终于夺得右腿的自由,狠狠一脚踢在她腹部,将她掀翻在地。

男人揪起她本就破烂的衣襟,狠狠甩了一耳光,她裂开的嘴角淌下几滴鲜血。她却一丝痛苦躲闪的神情都没有,她全不顾防守的攻击,眼看就要被彻底截断。男人不屑的冷哼一声,得意的笑容显得十分狰狞。

在男人压上来要揪她头发的瞬间,她抬手从蓬松的头发里抽出一根发簪,闭眼一划,她动作狠准,男人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脸。

女孩瞪大眼睛,眼前一片鲜红,她抹了一把眼睛,抬手将身上抽搐着呻吟的的男人掀开。

她喘着粗气跌坐地上,死死的盯着躺在地上鲜血直流的男人。

“你是谁?”身后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虚弱微喘,在雷鸣闪电里几乎听不到。

女孩闻声浑身一震,手中的簪子也跌落在地。她扭头往声音处看了一眼,她忘记了车里还有一个男人。她眼睛亮的像只小兽,却也和所有野兽一样,有着对人类生来的躲闪恐惧。

她慌忙爬起来,像一只猎豹一样窜了出去。

苏明时扶着车门摇摇晃晃下了车,雨水浇的睁不开眼,那女孩的动作极快,他微微眯起眼睛,只在她弓身站起那一刻,看到她后颈下方那道伤疤,可他已没有体力没有追出去,冷冷的目光扫了地上的奄奄一息的同伴一眼。

有关沈依依篇

请亲们注意,这两天修文,所以今天发的两章是沈依依篇,是沈依依的故事,与我们的正文关联不大。

《别慌,是爱情啊》有关沈依依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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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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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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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两两年前(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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