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食医小军妻 - xp1024.com
《八零食医小军妻》


第1章 挖错了坟头

“哎哎,别走别走!咱再商量商量好不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于当归喘了口气,调整了下呼吸接着道:“那个,虽然……是!我承认是挖了你坟冢,但……但我那还不是不小心吗!再说,你那坟冢甚至连个坟头都没有,压根就看不出……”

“你还说!”一个长发几乎要遮住眼睛的阿飘狠狠瞪了她一眼。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您大人有大量消消气,消消气!这,这样吧,要不你先放我回去,等我……嗯,八十,哦不,六十,六十岁的时候一定过来陪你好不好!”于当归打着商量。

“不好!”阿飘果断拒绝。

“我……嘿嘿,小姑娘啊,你别回答得那么快嘛,大家都是过来人……”

“谁是过来人!谁是过来人!别欺负俺小就以为俺不知道‘过来人’是什么意思!俺也十七岁了什么都清楚,俺到死连……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你凭什么说俺是过来人!”阿飘气得身子发抖,波浪线用力晃荡起来。

“我……好,好,不是过来人,不是过来人(真轴啊),这个,按照年份的话我实则该叫你一声阿姨,但是,嗯,小姑娘你这么貌美如花(这张白得跟鬼般的脸,哦,对方本就是鬼……),冰清玉洁,生前定然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少不了众多追求者!”

“呜……呜呜!啊呜呜呜!”阿飘忽地大声哀嚎起来。

“哎哟我去!我这是又说错哪门子话了!……那个小姑娘啊,你先别哭,咱们有话好商量,我……”

“哼!俺不管!既然你动了俺坟头,那你就是俺的人了!生也是,死也是!俺已经在这苦等了三十多年,撑着最后一口气没被收走,既然你撞上了,那就替俺将那口怨气给出了!”阿飘强横道。

“啊,这,这样?那我要是帮你把那怨气给出了,是不是我就可以回去了?!”于当归满怀希望地望着阿飘。

“这个……”阿飘声音一顿,似从头发缝里偷偷瞅了眼于当归,好半晌方才道:“你,你到时候自己到下面问阎王不就知道了!”

“我……”去哟!!!!!!

……

“咚!”狭窄逼仄甚至有些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忽地发出一声重响,一道人影裹着一张破旧棉被像蛆虫般从土炕上硬生生摔了下来。

“嘶!”于当归捂着脑袋发出一声冷抽,下一秒便挣扎着扯开了眼睛。

………不要啊!怎么还没回去!怎么还没回去!?

不过刹那,躺在地上的于当归眼角豆大的泪珠子跟钢镚儿似的,一个接一个就开始往地上狠狠砸着,哭不带声儿,这只怕是最悲哀的一种方式了。

于当归没起,直接躺在地上挺尸,想当初那院长给她起啥名不好,愣是起个当归,当归当归,这下可好,这一次是真的归了……跪了!

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一位在业界小有名气营养医师,于当归本该开始享受自己人生最为繁华、最为璀璨的二十五岁年华,本该用自己努力挣来的成果报答院长婶婶多年不辞辛苦的栽培,本该去追寻她梦想中的男神,结果……结果却愣是没想到一锄头下去,将自己整个美好人生就这样给挖没了!

没了!!!

于当归恨啊!恨自己挖哪儿不好偏偏挖中这个八十年代同样叫做“于当归”人的坟!不就是一颗苦丁吗!这般计较,她若是喜欢,等她回去送她两大卡车还不成?!

老天爷喂,这苦逼的日子,以后可要怎么过哦!?

此时正值深秋,气候逐渐寒凉起来,于当归就在那地上挺尸了半个小时,周遭寒气隔着那张补了数个补丁的黑心棉被子一丝丝透了进来,这具身子本就受伤体虚,经这么一激登时暴起数万颗鸡皮疙瘩,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然而可惜,于当归挣扎了好半晌却怎么也起不来。

穿到这里已然过了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她同那“于当归”也舌战了一个白天一个晚上,结果自她被人横七竖八地扔上这土炕,丫的,于当归愣是就没见过一个喘气儿的!甚至连半只牲口都没瞅见!

身体记忆还在,在同梦里那位几番协商无果后,于当归被迫选择暂时认命,毕竟,这位因为自己无心掘了其坟头便毫无道理可讲,硬生生将她扯进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姑娘压根就不知道该如何送她回去。

一番翻找,当于当归从原主记忆里退出来时,本就惨白如鬼的脸瞬间变得仿若抹了白灰。

虽然前世她刚裹起襁褓便被亲人抛弃,从此成为孤儿,但怎奈她运气好,有完善救助体制更是遇到了一位心善的院长,小日子虽有坎坷,但过得也不算太糟糕。

而经过这番记忆融合,令于当归想象不到是,这世上怎么会如“于当归”般生活得如此憋屈的人!只怕乞丐也要比她过得好哇!

推算时间,再过两天便是这“于当归”彻底撒手人寰的时候了,本就从山上失足跌落伤了筋骨,身亏体虚,却更兼清白被人反复诟病,这“于当归”最终没能撑到有人来拯救她,便被活生生给气死了。

哦,原来,这姑娘竟然是被气死的哟!

于当归躺在地上望着有茅草飘落的上空眨了眨眼睛,不死心地想道:“若是我也被气死,那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别做梦了!”一道阴测测的女声在耳边乍然响起,于当归惊得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唉吆喂,我的……祖宗哎,咱能不能别吓人?人吓人是会死的!你晓得不?!”于当归双手附在剧烈跳动的胸口,对着空无一物的上空道:“小妹妹啊,你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出口气吗,好,我帮你出,但前提你要答应我,以后再不许这样冒冒失失出来吓人!好不好?”

“好是好,但是……万一你又想着死怎么办?”

“我……”于当归抽搐着嘴角,内心接连翻过数十道白眼,最终无奈妥协,“好,我答应你,不死不死,好好活总成了吧!”

虽然她的确想直接死过去,但于当归却怎么也不愿意看到自己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我已经答应你了,你是不是可以放心了?该回去了吧?”于当归嘶哑着嗓音小声对天空出气。

好半晌,于当归再没听到那声音,无奈又悲催地重重叹了口气,于当归终不做他想,继续龟缩在地上算计起自己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的第一步。

按照原有剧本,恰逢这个时间段,“于当归”的爷爷于成海应该会撑起病体端着一碗小米粥从外面走进来,本想喝粥的她却在准备张口那刻瞅见了从外面跟着进来的大伯母张春兰,而对方不过一句话便直接气得“于当归”生平第一次冲其发了火,并且打翻了爷爷手中的瓷碗,从此绝食。

收回思绪,于当归抬头,透过那扇用纸糊着却有七八个洞的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忽地听到一声鸡叫,再看窗外时却见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依次闪过。

咦?不对,难不成是她眼花了,那不是两道,分明就是三道啊!

第2章 丑事

“嘎吱”,破旧的房门被推开,于当归就势扭头,便见一只磨得没了边,前头补着两块补丁的大脚率先从外面探出头来。

“当归?当归!……当归!哎呀,你这孩子,怎么睡在地上?”于成海进屋往炕上一瞅没见到人登时急了,再低头一看却见于当归竟然不知何时滚落在地上,一双因为太过瘦削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的大眼睛此刻正直直地盯着他。

“爷爷……”声音像是被人用尖刀划过的破锣,带着一丝沙哑从喉咙里发出,于当归眨巴了一下眼睛,就见于成海随手将那碗米粥放在窗根底下那张没了抽屉的破桌子上,下一秒便转身将自己从地上抱了起来。

于成海虽还未过古稀,但常年劳作以及长期营养不良身形早早佝偻,大病虽未有,但小病却不断,已然将其折磨得形容枯槁,一副病入膏肓模样。

因为于当归父母早亡,所以,对于当归的照顾几乎全部落在了于成海肩上,而于成海亦是对自己这孙女心疼有加。

这次若非因为生病,只怕其早早便过来了。

此时,于成海抱着于当归,虽然于当归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没了几块斤两,然而在于成海将其顺利抱上土炕时,于成海还是累到了大口喘气。

“当归啊,有,有没有摔疼?”于成海甚是心疼地在于当归头顶轻轻摸了摸,微微抖动的嘴唇彰显其此刻心情略微激动。

于当归摇摇头,没有即刻回答而是用眼角瞥了眼门口那位吊着一双三角眼的张春兰,之后方才小声道:“爷爷,我饿……”

“啊!好,好,爷爷给你熬了米粥,爷爷给你端,现在就给你端啊!”于成海闻言一喜,不顾喘息赶忙转身去端那米粥。

而恰在此时,张春兰带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端着胳膊开腔道:“啧啧,这都让人给糟蹋了,竟然还有脸吃饭!爹,这当归早将咱于家的脸都让给丢尽了,您还管她做甚!”

“你,你给我闭嘴!”于成海端着米粥的手一抖,下意识先看了眼于当归,见其神色果然异样,当即便冲张春兰大声呵斥了一句,“谁让你来的!你不是早就将我们爷俩从家里撵出来了吗,你还这里做什么!?”

“哎呀喂,我的亲爹哎,瞧瞧您说的那叫啥话!什么叫俺将你们从家里赶出来?那分明是您自己不愿意在家住,自己不要跟俺们过的啊!”张春兰松开双臂,端改叉,一副要干仗模样道:“爹,这话咱可要掰扯清楚啊!您不能将这屎盆子扣在俺头上!我张春兰也不可能让俺这么冤枉!”

“你……咳咳,咳咳咳!”于成海气急攻心,猛咳了一阵,待一停稳,忽地站在于当归身前挡住了其看向张春兰的视线,道:“你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

“凭什么!现在犯错的又不是俺!明明是她于当归损了于家名声,害得俺家娇娇现在都不好意思出门!本有几个媒人要说媒,结果这于当归出这么一档子丑事,全都给泡汤了!”张春兰撒泼道。

“你!你!你凭什么那样说当归!什么丑事?哪来的丑事!”于成海恨这张春兰这张嘴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一巴掌直接呼其脸上。

张春兰见于成海神色不对,白眼一翻,撇了撇嘴角,声调微微降低,却依旧是那般叫人听着犯恶心,道:“爹,那还不是丑事?这当归回来时身上衣服都被撕成那样了,若是没事儿,那才是眼瞎呢!”

“你!”打嘴仗,老实巴交的于成海永远不会是这大儿媳的对手。

“你给我滚!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不欢迎你!”于当归看不到于成海的脸,但却凭其剧烈抖动的身形猜出对方只怕是被气得不轻,却也为“于当归”庆幸。

至少,在她受伤被人诬陷的时候,还有一个一直真心维护其尊严的爷爷站在她身边。

八十年代,虽然较二十一世纪各方面落后甚多,但人们在名节方面的观念却比现代保守许多。

在现代,遭遇不幸的女子不再隐忍不发,而是勇敢站出来将罪恶打倒。然而,在这个时代,女子一旦被玷污,几乎少有人会主动站出来去为自己伸张正义,因为这个时代,对于名节的重视几乎刻薄到较真儿。

也因此,当“于当归”衣衫不整地被人抬进家门,再次醒来,当各种污言秽语,恶毒揣测如洪荒猛兽般席卷而来时,“于当归”登时便失了分寸。

只是,有没有出事她比谁都要清楚,自己清白还在断不能被人随意指摘。然而村里人是不会去听她说什么,他们只关注他们亲眼看到的。

你于当归的确是被人给撕烂了衣裳!

所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事实真相永远敌不过众人心中那各种扭曲的好奇心。

于当归听话了一辈子,憋屈了一辈子,不想在自己刚过十七岁生日时最看重的名节就这样没了,于是,激动之下便在身体尚未恢复时跑了出去,她要去找当初那个在她昏迷前发现自己的人,只要有他在,一定能帮自己将这冤屈洗刷。

虽然,她压根就从来没有看清过那人的脸。

然而,天意弄人,四处奔走的于当归不单没能找到那个人,却反因体力再次不支直接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摔得比上一次还惨。

这一次,于当归没能进家门,而是被人直接扔进了离家几百米远的于家老宅,大有任其自生自灭的架势。

于成海为此同大儿子于保国讲理,却反被张春兰怼得直接背过气去,也因此,在这段时间里,“于当归”经历了人生中最为凄惨的时日。

于当归就那样直挺挺躺着,犹如两颗硕大黑豆般的眼睛在眼眶里骨碌碌来回转着,稍许,便只见张春兰忽地越过于成海,冲至自己面前,用一根萝卜大小粗细手指指着她道:“于当归,你还要不要脸!一个被人糟蹋的破鞋,你怎么还有脸继续活下去!”

“你给我滚!”

“啪!”于成海不知何时拎起了脚边一根没有高粱穗的秃毛笤帚,不再多言,反手便用力敲在了张春兰背后。

第3章 早了早清(求收藏!求推荐!)

“啊!”张春兰尖叫出声,双臂抱肩瞬间弯腰缩了起来,“爹,你干啥打俺!俺说错了啥!”

“哼!张春兰,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们便再不是一家人,你也别再叫我爹!”于成海咆哮出声。

“你这死……”

“爹!您这是说得啥话!”忽地,一道瓮声瓮气的男音从门口传来,于当归歪头看去却见竟是其这一世的大伯父于保国。

“咦咦,这是不是哪里出了错?为何这段跟原主记忆有出入?”于当归盯着于保国眨了眨眼睛,乍一出神的模样让其看起来有些渗人。

“咳咳!”于保国有些不自然地错开于当归那双眼,干咳了两声后将自己挡在了张春兰身前,“爹,咱有话好好说,您不能打人啊!”

“哈,打人!?”于成海天生一个老好人,任劳任怨,有气也会憋着,一辈子没跟自家儿孙急过眼,这一次,若不是因为于当归,只怕他会这么一直下去直至寿终正寝。

“于保国,你瞅瞅你媳妇儿说的是啥话!那是人话吗?是人话吗!”

于保国蹙眉,回头看向张春兰,却见张春兰正在狠命同自己瞪眼,嘴角一抽,再回头时对于成海讪讪一笑,道:“爹,这,这春兰说的也是事实,当归她确实……”

“啪!”没等于保国后面的话说完,于成海扬起手中那根秃毛笤帚径直便朝于保国身上敲去。

“啊!爹,您咋打人呢!”于保国自成人后便没再挨过打,这一笤帚让其乍一下慌了神,“咱有话好好说嘛!您干吗要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于成海气急,连着几笤帚下去后立马有些喘不过气来。

借这个空档,于保国同张春兰已双双冲至了门口,见于成海不再追来,彼此对视后便接连停了下来。

“爹,您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那……”

“那什么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打得怎样一个黑心算盘!”于成海用力吸了口气,佝偻着腰斜视那二人,“你们不就是想分家,想将我跟当归赶出来吗!好啊,今儿我也跟你们说清楚了,从今往后,咱们各过各的,你们也不用再叫我一声爹,我也只当没你们这样的儿孙!”

“爹,您,您……咋能不叫您爹呢!瞧您这话说得,这若是让外人听到还以为我们对您……”因为于成海的话,于保国脸颊微微抽搐,还想说什么却只听张春兰接腔道:“爹,这可是你说的!你自己说的要分家,不是我们逼你的!”

“哼!你耳朵要是没聋,那就是我说的!”

“你!”

“别说话!”于保国拦住还想要争执的张春兰,回头扯着嘴角道:“那个,爹啊,既然您想分家……那我们要不要立什么字据……”

带着一抹心痛,于成海深深看了眼于保国,回头又看了眼一直盯着自己的于当归,用力一咬牙,再看于保国时,只听他冷冷道:“明天……我会亲自将那字据交到你手上!”

“那中证人……”

“你自己去找!”这句话,于成海几乎是从胸腔里直接吼出来的。

得到于成海肯定回复,于保国同张春兰终于不再逗留。

离开前二人纷纷看了眼躺在炕上双目呆滞,如同等死般的于当归,或复杂,或轻蔑,或愧疚,或戏谑,然而不管哪一种情绪,他们最终达成了目的。

屋外,不知谁家的公鸡“喔喔喔”地又连叫三声,将堪亮不亮的黎明彻底叫醒。

深深叹了口气,于成海终是回头。

“当归,是爷爷对不起你,爷爷没本事让你受了委屈,我……”

“爷爷,放心,我不会再跑出去了!”一句微笑承诺代替了安慰,于成海望着脸上毫无血色的于当归紧紧抿了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同于当归交代。

而于当归内心同样叹息不已,不管怎样,刚一遇见活人儿便直观了这样一场处心积虑的分家大戏,她也算是长了见识。

所谓既来之则安之,于当归知道这辈子再穿回去只怕是无望了,既然如此,那便唯有将当下日子过好,至少要先保证自己能够下地,能够活蹦乱跳,能够自力更生。

“爷爷,我饿了!”不再多想的于当归微微仰头,对于成海露出一丝安心笑意。

“哎,好!爷爷……爷爷喂你,爷爷喂你!”

于当归虽平日无言无语,不争不抢,但于成海知道,于当归骨子里存着倔强,他只怕那她会因为张春兰的话萌生不好念头,其后果他不敢想象。

此时见于当归主动要吃的,于成海内心担忧终是放下一半。

于当归最终拒绝了于成海喂饭,虽然这具身体已然是她的了,但不管怎么说,面前的于成海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她对他先前维护心存感激,然而,“于当归”对于成海的感情,一时半刻她还无法做到。

或许,时间久了,那份亲情便自然而生了。

……

分家是必然,第二日,在于成海带着托人写好的分家协议回到生活了几十年的家里时,于保国早已将中证人请了过来。

没有哭,没有闹,协议里于成海只要了一份口粮,什么花生,什么大豆,什么粉条,诸如种种于成海都未曾提及,因为他清楚,即便他提了,那张春兰只怕要再同他磨叽上三天三夜,最终结果他还是除了口粮什么都得不到。

中证人是北乔沟的大队支书于会平,在看到于成海交给他的那份协议时,于会平忍不住说道:“海叔,这协议……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

“考虑什么!这协议是俺爹定的,一定是想好了的!我说会平啊,你踏踏实实做你中证人就好,一切都听俺爹的!”没等于成海开口,守在一旁对那协议虎视眈眈的张春兰便直接截过了话头。

“这……”于会平蹙眉,回头看向于保国,却见于保国压根不想同自己对视。

轻叹一声,于成海最终拍了板儿:“会平啊,就这样吧,早了早清!”

第4章 南乔沟的李成志

于当归在那破土炕上躺了整整七天,这七天时间里,除了于成海每日在其旁边照顾外,也只有于会平在期间冒了冒头。

而这七天时间里,于当归也终于彻底将原主这十七年来苦逼的人生给捋了个透彻。

于当归虽有父母,但却是两尊牌位,小小年纪便跟着于成海在张春兰种种压榨下讨生活。

于家在北乔沟算不得太穷,也因此,家中三个孩子纷纷被送去读书。然而,相比较于娇娇和于城城,虽然同于娇娇是同时上学,但于当归却没那般幸运了。

刚一读完小学,张春兰便借口家中劳力不足,供养不起三个孩子一块上学为由,直接让于当归辍学在家帮忙干活补贴家用。

于当归虽闷,但骨子里还是喜欢读书的,于是乎,她便在爷爷支持下鼓足勇气同张春兰商量,希望自己可以继续读完初中。

怎奈张春兰却偏以三人成绩说话,于当归成绩垫底,加之再没有借口,最后自然失了继续上学的机会。

于成海心疼于当归,看不得于当归背后偷偷落泪,却苦于家中经济大权早早便落在了张春兰手里,于是,背着张春兰,他曾同于保国商量希望于当归可以继续上学。

结果,逃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件事到最后还是被张春兰知晓,这女人心胸芝麻大小,锱铢必较,为了这件事整整一天时间都没消停,好一顿哭嚎折腾。

而自那之后,于当归便彻底死了上学的心思,老老实实留在家中埋头干活。

而张春兰自于当归干活之日起,便将家中所有脏活累活全部丢给了于当归,自己女儿于娇娇从此晋升为小姐,而她自己则更多的时候去村口那棵大槐树底下同村里的大媳妇小媳妇唠嗑磨牙。

这日子原本可以一直这般持续下去,毕竟,有一个免费保姆在,不管是张春兰,还是于娇娇都省心省力不少。

然而,偏偏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凑巧,这世上总有那让人出其不意的“惊喜”存在。

于当归同于娇娇二人相差一岁,于娇娇是姐姐,于当归为妹妹。

在北乔沟,不论男女,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家中都开始帮忙张罗找对象,领不领证无所谓,先订了婚保了不会落单才是正经。

于是,张春兰帮于娇娇张罗,于成海则帮于当归准备。

而这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相中了南乔沟的一位后生,二人前后脚去找媒人,而南乔沟后生家里人则先后安排自己儿子同于当归、于娇娇见面,到最后,于当归同于娇娇同时相中了那后生,而那后生家里人似乎更喜欢勤快一点的媳妇。

这一下,事情便开始难办了,也热闹了。

而这件事便发生在于当归出事前不久。

……

“这丫头出事儿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一定是见了鬼!”于当归抿着嘴角轻啧了两声,坐在一张少了七八条帆布绳的马扎上,双膝盖着一条破旧毛毯,后背靠在土墙上,眯着眼睛享受这个时代那片没有被污染的春日暖阳。

“当归!收拾一下,准备吃饭了!”于成海从那间随意用几根木头搭起,看起来岌岌可危的厨房里露出半个脑袋,朝着院子角落里的于当归喊道。

“好的,爷爷!”于当归朝厨房方向应了一声,收起膝盖上的薄毯,转身向自己那间破茅草屋走去。

今日依旧一粥一菜,干粮则是万年不变的玉米面饼子。

于当归看了眼面前饭菜没动筷,而是抬起头看向于成海,却见于成海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是不是爷爷做得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跟爷爷说,爷爷帮你重新做!”

虽然自出事已然过去十来天,但自己这孙女自从这次醒来后便跟换了一个人似的,隐约间多了一丝理性,少了一份懦弱,这貌似听起来像是好事,然而于成海心中却恰因为这样反倒时时心怀忐忑,他生怕这于当归这般状态不过暴风雨来临前的隐忍,一旦压抑至极点,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于当归从于成海眼神里多少猜出了些对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爷爷,不用,这些就挺好的,五谷杂粮,营养更丰富!”

家中粮食本就不多,这些还都是于成海为了让于当归能够早日恢复提前从下半年的口粮中调剂出来的。虽然于成海什么都没说,且甚至有时候还偷偷背着她做这些,但于当归不瞎不聋,心中早已明镜。

“可是你……”于成海蹙眉,看着于当归那张依旧惨白如纸的脸担忧与心疼并存。

“爷爷,您放心吧,我真的已经没事儿了!”接连几日的接触,于当归早已被于成海无微不至的照顾感动到忍不住想要痛哭流涕,她从来没想到过,一个人竟然可以为了另一个人付出到如此程度,就是当初的院长婶婶都未曾对她这般呵护过。

“爷爷做的饭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于当归嘴甜地真心奉承,话音一落,便见于成海因为她这一句话瞬间湿了眼眶。

“爷爷……”

“啊,爷爷没事儿,爷爷没事儿!”于成海侧首,抬手将眼角即将要掉落的泪珠擦拭干净,再回头时,嘴角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道:“我的当归……长大了!”

于当归抿唇,深深看了眼于成海,见其情绪逐渐平复,想了想后道:“爷爷,之前那南乔沟的李成志……”

“哐当!”于成海手中筷子没拿稳,瞬间掉落在地上。

“爷爷,您没事儿吧?”于当归微微挑眉,见不过眨眼功夫于成海脸上表情便接连变幻数个,一时猜不出个中缘由。

“爷,爷爷没事儿,爷爷没事儿!”于成海有些仓皇地俯身去捡那双掉落的筷子,在拿到后却又不知在想什么,张口便要去咬。

“爷爷,筷子没洗!”于当归急忙叫停。

“……爷爷,爷爷去洗洗,当归啊,你,你先吃!”于成海抬眸偷偷看了眼于当归,却见于当归正一脸无辜地望着自己。

心中藏着秘密,这个时候于成海当真不愿同于当归正视,于是慌忙起身奔向了厨房。

第5章 他跟你姐订婚了

于成海在厨房磨蹭了大约五分钟后方才步履艰难地从里面走出来。

于当归见于成海如此,哪还能猜不出对方心中藏着的事情定然是同自己刚提到的李成志有关了,于是,在于成海重新坐下来后,于当归不疾不徐地对其说道:“爷爷,我想跟您谈谈有关那李成志的事情。”

于成海猛地一抬头,正好对上于当归那双重新变得乌黑发亮的眼睛,那双眼睛自从其主人发生意外后便同从前有所不同,而自己这孙女其实本就生好看,若不是因为从小没能照顾到,加之如今生病,但凡能同那于娇娇一般康健,那也是北乔沟里的金凤凰。

那瞳眸太过亮眼,以至于于成海在看过一眼后便不敢再对视。

于当归没有逼问,只是那样静静看着对面的于成海。

好半晌,似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于成海暗暗咬牙,忽地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却是神情严肃地对于当归道:“当归,有件事情爷爷觉得有必要现在就告诉你,你……你听了之后切记别激动,好不好?”

“好!”于当归痛快点头。

深深看了眼于当归,于成海神情渐渐绷紧,下一秒开口道:“那个李成志……已经订婚了!”

咦?

于当归眨了眨眼,似是对于成海所说这件事有些不可置信。

而于成海见于当归这般表情,理所当然地以为他的乖孙女只怕是伤了心,自己内心便也跟着滴血,但长痛不如短痛,又不得不将最后一句话给说出来。

“他,他跟你姐姐娇娇订婚了!”

“!!!”于当归。

“当归啊,你千万别多想!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爷爷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找个比那李成志更好的人!……”于成海忙不迭安慰于当归,生怕这孩子一个牛角尖钻下去,这辈子怕栽进这里出不来了。

于成海安慰的话于当归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内心一阵呵呵冷笑。

只道这于娇娇母女两个下手太快,要不然自己还可以同她们好好玩上一玩。

“当归?当归!”

“啊!”于成海接连两道大声呼喊将于当归从自我意识里叫了出来,“爷爷,放心,我没事儿!”

于当归冲于成海笑,然而于成海却始终不相信于当归会这么轻易便能解开这心结,毕竟,之前这孩子貌似对那李家后生颇有好感。

“当归啊,这世上好男人都是一抓一大把,你可千万别因为这李成志就……就……就想不开啊!”于成海干脆将后话挑明,他再不愿看到自己这孙女受过一次伤后,再接着遭受打击。

于当归无奈,也知道这于成海为何会如此担心,但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她还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爷爷,您放心吧!我是真的没事儿!”于当归重复道,“好了好了,咱不说这个了好不好?吃饭吃饭!我饿了!”

“当归啊,你……”

“爷爷!”

“好,好吧!”

于成海最终没能再将那话题进行下去,皱着眉头瞅了眼于当归,他发现,自从这孙女摔过两次后,不单性格有了变化,貌似这脾气……也有些见长啊!

……

于家,于保国的家。

今日可谓是个喜庆的日子,张春兰甚至让于保国将过年时才会点的红灯笼给挂了起来。

自家闺女有本事,将那南乔沟唯一万元户李家的儿子李成志从众多相亲的姑娘手中抢了过来。

这个年代,能够被称之为“万元户”那可是相当了不得的事情,那可是实打实的钱票票啊!凭那李家人本事,自己闺女若是嫁过去定然一辈子不愁吃穿,捎带着,他们这一家子将来也定然不会少了什么。

院子里,一张方桌摆着四条长凳,于保国同张春兰坐一张,于娇娇同于城城挨着那二人坐一张,而其彼此对面则坐着李成志跟其父亲,以及其母亲同媒人。

“呵呵,我看这娇娇同成志果然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你们瞅瞅,这女的俏,男的俊,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郎才女貌吗!”媒人舌灿莲花,坐席期间,将那于娇娇同李成志夸得恨不得上天入地。

张春华对奉承的话从来都是全盘接受,附和着媒人道:“哈哈,说的是,说的是!俺们家娇娇可是北乔沟最漂亮的姑娘,谁见了能不喜欢!”

“娘,快别说啦!人家都不好意思了!”于娇娇声若幽兰,双颊绯红,表情更是含羞带怯,加之其本来就长得不错的脸,一番作态下叫人看去竟是一种说不出的媚惑。

“哈哈,这姑娘,嗯,不错不错!”李成志的父亲见于娇娇这般表现,忍不住笑着点头。

而李成志则自始至终眼睛就从未离开过于娇娇,对方偶尔抛过来的眼神,媚眼丝丝间,让其忍不住心跳加速。

“他叔……”

“哎呀,什么他叔,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李父刚一开口便被媒人截了话头,“该改口叫亲家啦!”

“啊,对!对!亲家!亲家!哈哈!”李父哈哈大笑,引得桌子上众人一起大声笑了起来。

于娇娇貌似脸色更加羞红,轻抿嘴角间偷偷朝李成志再抛过去几道秋波。

李成志用力咽了口唾沫,随即伸手捅了捅自己亲爹,示意其赶紧将下面的话说完。

李父心中明镜,对自己这猴急的儿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心知肚明,干咳了一声于是道:“那个,亲家啊,既然这婚事已经定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下一步?让这两孩子早一点拜了堂,也免得日后再操劳,你说呢?”

“啊,这个自……嘶!”于保国话还未说完大腿根便被旁边的张春兰生生掐了一把。

“亲家,你这是怎么了?”李父见于保国表情现出痛苦赶忙问道。

“啊,没,没怎么,就是,就是之前伤了腿,刚刚冷不丁抽筋,有点疼,有点疼!呵呵……”于保国打哈哈道。

李父神情疑惑,刚想要说什么,却只听张春兰忽然道:“那个,亲家啊,这婚事咱不着急,都已经定下了还怕俺家娇娇跑了不成?之所以说不急,那是因为毕竟俺家娇娇还在上学,也不过只剩多半年便要高中毕业,俺看要不这么着,这接下来的婚事咱就等她高中毕业后再说吧!”

第6章 明天想上山(求推荐!求收藏!)

“啊,这样?”李父同李母彼此互视一眼,再回头看自家儿子,却见其表情明显不悦,但既然对方已经提出,且只有多半年时间,他们也不好再逼迫。

就如同张春兰所说,这婚事都定了,聘礼都下了,难不成还怕这媳妇儿跑了?不过是半年,眨眼功夫也就过去了!

“那也成!婚事那咱就在娇娇高考完之后再说!”李父拍板道。

“哈哈,亲家是个实在人,俺家娇娇若是嫁过去一定不会受欺负的!”张春兰颤着双下巴眯着那双吊三角眼哈哈笑道。

“亲家说的哪里话,娇娇怎能被欺负!不可能,不可能的!”

酒足饭饱,该说的话也都说了,李成志在恋恋不舍中被自家父亲硬扯着离开了于家。

关上门那刻,于保国忍不住冲张春兰抱怨,“你说你这出的啥主意!这明明婚都定了,你咋还不让结呢!你就不怕这李家小子到时候看上其他家姑娘?!”

“你懂个屁!”张春兰直接朝于保国脸上啐了一口,“就凭李家小子那长相,配咱娇娇,十个都不够更别说一个!”

“哎,你这婆娘,你之前对那李成志一口一个称赞,难不cd是假的?”于保国皱着眉头看着张春兰,整不明白这婆娘肚子里究竟搅和着什么主意。

张春兰用力一抖肩,松了一下宽阔腰股,对一边玩的于城城道:“城城,出去找你姐玩,娘跟你爹说句话。”

于城城懒懒抬起那张同张春兰有着七八成相似的大饼脸,用力一努嘴,翻了一道大大白眼后方才极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你懂个屁!”张春兰又啐了于保国一口,“我那样说还不是为了稳住这李家!咱娇娇成绩不差,考上大学也说不定!若倒时真能考上,凭咱娇娇那模样,那将来进了城还少得了追求者?”

张春兰瞅了眼没出息的于保国,接着道:“他万元户算什么,若是将来能嫁进城里那才叫本事!将来吃香的喝辣的,总要比在这农村呆一辈子的好!”

现在农村人都争着抢着往城里赶,若不是自家娇娇提醒,她还指不定要误了自己闺女终身幸福呢!

“可,可刚刚我们两家都已经商量好……”

“商量好了又怎样!我家闺女不愿意了难不成还非要逼着嫁?现在又不是民国,更不是抗战!难不成他们李家还会像土匪一样来抢人?哈,我看他李成志敢!”张春兰斜着一张嘴,甚是嚣张道。

“可是人家把聘礼都给了,若倒时我们悔婚……”

“你就是个窝囊废!”张春兰没好气地一拳头用力捶在于保国胸口,“管这些做甚!他李成志不过是个备份,以防万一!再说,还没到那个时候想那么多干嘛!”

于保国被捶得呲牙咧嘴,捂着胸口紧皱着眉想说什么到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

眨眼功夫又过去几天,于当归再不用一直靠在土墙根晒太阳,行动逐渐利落起来。从小吃过苦的她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身上刚转好,便一头扎进了于成海在老房子后面种的菜地里。

毕竟前世一直同各种动植物打交道,于当归前世虽一直生活在城市,但不知自己身世但其实也算半个农民。

都说医者不自医,但这具身体毕竟不是自己本来那具,乍一进入,于当归便第一时间将这具身体症状几乎了解了个透彻。

而这其中最大病症便是营养缺乏。

1984年,这个时期国人的生活水平虽在逐步提高,但也不是一蹴而就,在农村,许多地方依旧相对贫乏,此时的营养缺乏病多是因食物摄入不足而导致的原发性疾病,而“于当归”这具身体便是一个典型。

营养缺乏必然要补充营养,但要循序渐进,而这具身体属于蛋白质营养不良兼干瘦型的能量缺乏,不宜用高蛋白高能量膳食治疗,当然,眼下于成海也不能帮于当归提供这些东西。

若是在现代,于当归定然会根据情况口服一些现成的液体膳,但现在肯定是不成了。没有办法,接下来她也只能自力更生,自求多福了!

菜园里虽然种着五六样蔬菜,但大部分却都是刚种下不久,唯一一个可以吃的菠菜在这几天也早就被于长海拔得差不多了。

于当归看着眼前这些菜蹙眉发愁,再抬头时却见这老宅竟然紧挨着后山。

“咦,我咋就没想到呢!”于当归望着后山双眸一亮,干瘪的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此时看起来颇为渗人的微笑。

北乔沟之所以叫北乔沟,也是因为其地处大山深处,四面环山,同南乔沟一南一北占据其中一片区域。

不过好在这里并非完全闭塞,一条早期留下来的小路在建国后经过拓宽,将这两个大山深处的村子同外界紧密联系在了一起。也因此,才会有了南乔沟的万元户。

于成海对于当归是真的用心,但每日的青菜米粥窝头吃得于当归嘴里都淡出了鸟,所以,于当归决定,为了不再像个废人般龟缩在家里,从明天起,她要亲自去找鸟……哦不,鸟蛋!

这次分家也算是分了个干净彻底,虽然于成海同于当归没能分出多少地来,但仅是那一亩三分地其中要做的农活也够于成海拖着半残的身子每日忙活好半天了。

若是平日,于成海肯定会忙至天黑才回来,但这段时间毕竟特殊,于成海担心于当归再出事,便每日早早收工,嘴上说地里活不多,实则是为了跟紧看紧于当归。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内心深处,于成海还是担心于当归会像上次那样再不管不顾地跑出去,一旦出事,那他只怕至死也没有脸面同于当归死去的爹娘见面了。

“当归啊,爷爷回来啦!”于成海一进门便朝家里喊了一嗓子,直到听见于当归的回应方才转身将身上扛的农具撂下来准备摆在房檐底下。

“爷爷,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于当归从屋子里走出来,孱弱的身子忽地被一股春风吹过当即晃了一晃。

“什么事你说,不需要商量,只要爷爷能做到,当归想要什么爷爷都给你整回来!”于成海一边整理农具一边含笑回答,布满褶皱的脸上因为肌肉抽动像朵乍然盛开的菊花。

“爷爷,明天我想上山!”

“哐当当当!”于成海刚刚摆好的农具像是忽然失去了秩序的多米若骨牌,一个接一个横七竖八地接连倒下。

第7章 想开就好

“爷爷,您没事儿吧!?”于当归没想到于成海这么激动,赶紧上前搀扶。

“当归……”于成海忽地抓住于当归的手,溢满沧桑的灰白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你,你不会又……”

“……”于当归。

眨了眨眼,在反应过来于成海只怕是想多了后,于当归赶紧道:“爷爷,您想多了,我就是想上山去转转,顺便散散心!”

于成海的手在发抖,于当归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老人内心情绪波动,心疼之际也感激不已。

“爷爷,您放心,当归真的没事儿了!我只是想,总不能一直呆在屋子里,长期不活动这样反而对身子不好。山上空气好,我也想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些吃的回来!”本想瞒着自己打算,这下看来是瞒不了了。

“是这样吗?”于成海拧着眉,目不转睛地盯着于当归,试图要从其脸上看出个什么来。

于当归内心苦笑,莫名心疼了一下于成海,想了想后道:“爷爷,您还记得我之前有一次从山上带回来的鹌鹑蛋吗?我就是想再去那地方瞅瞅,看看还能不能再找到些鹌鹑蛋!”

“鹌鹑蛋?”于成海慢慢松开了于当归的手,撤回视线,头颅渐渐低下,忽地带着一声哭腔,道:“当归,是爷爷……是爷爷对不起你啊!”

像一个没了依靠的无助孩子,于成海卷缩起来的身形带着阵阵颤抖,在夕阳照耀下泛着微光。

而在于成海抱起身子蹲下来抽噎之前,于当归一直以为,眼前这位将一切困难扛在肩上的老人……是不会哭的。

“爷爷……”于当归轻轻拍打于成海后背,安慰的话说不出口,也不知该如何去说。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刻,本还有些动摇的于当归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于当归,一定要在这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闯出一番名堂来!

怕对于当归影响太大,于成海的哭来得快,去的也快,而这之后,于当归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去说服于成海,让他相信,她再不会去做那些不理智的事情,再不会让他担心!

“爷爷,相信我!真的!”眨着那双像两颗巨大黑钻般的大眼,于当归朝于成海调皮地卖了个萌。

“噗嗤!”于成海终于不再愁眉不展,重重叹了口气,道:“好,爷爷相信你,相信我的好当归!”

“嘻嘻,爷爷真好!我就知道爷爷一定会同意的!”于当归拉着于成海的手晃了晃,“那爷爷,为了让我们明天能有蛋吃,您是不是要帮我忙啊!”

“好,爷爷帮忙,你说吧,你想要爷爷帮你做什么?”于成海轻拭了下眼角,笑着对于当归道。

“爷爷,您能帮我将家里那个没了肩带的竹篓修一下吗?还有,我想让爷爷帮我将那个不用的锄头加根手柄,要短的!”于当归认真道。

“好,这些都好说,你等着,爷爷一会儿就帮你弄好!”孙女好不容提起兴致做事,再不像之前那般闷着想东想西,于成海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应该信任自己当归一回。

见于成海终于不再愁眉苦脸,于当归长长长舒了口气,暗自腹诽,这安慰人的活儿当真不适合她来做!

于成海不愧是北乔沟里做农活最好的把式,不过半个小时,于当归需要的东西便尽数被修理好。

“当归啊,过来瞅瞅,试试这锄头好使不?”于成海将打磨得锃亮的锄头交到于当归手上,“不顺手爷爷再帮你改!”

“好咧!”于当归兴奋点头,接过锄头便在地方刨了几下。

“嘿嘿,爷爷,好用!不用再修了!”于当归眯着眼睛冲于成海露出甜甜一笑,嘴上抹蜜道:“爷爷是最棒的!”

“哈哈哈哈!”难得被孙女夸,于成海笑得甚是开怀。

这一晚,爷孙俩虽各怀心事,但压抑在心底的疙瘩终于被解开,终归要比之前好上太多。

鸡鸣拂晓,于当归睁开眼时,于成海早已将早饭做好,等待于当归的时间顺带将这间破房子一点点修补着。

“当归,这是爷爷帮你带的干粮,若是中午赶不回来,就在路上垫补一下!”于成海在于当归洗漱完坐在饭桌旁后,将一个纸包推给她,同时不无担忧地再次问道:“那个,当归啊,你……确定一个人可以?”

于当归抿唇,道:“爷爷,我知道您担心的是什么,放心吧,没影儿的事儿我不会再去多想,若有人故意找茬,我两只耳朵塞起来,掉头走人便是!”

“啊,好,好!你能想开……就好!”于成海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随即收回了深深看向于当归的视线。

临走前,本想让自己保持沉默的于成海最后还是没忍住再次嘱咐于当归,“当归啊,身体若是吃不消,那就赶紧回来,山上路滑,你身体刚好,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爷爷,您放心吧!”于当归笑着挥手告别于成海,“你去忙吧,太阳落山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

“啊,好,好……”于成海其实想说别那么晚回来,但见于当归脸上洋溢着他从未见过的真心笑容,话到嘴边终是没说出口。

北乔沟同南乔沟虽地处山腰,但山下却有一大片盆地,也因此,两个村里的人并不是完完全全靠山吃山,多半还是靠种庄稼过活。

村民去忙活种地,山上自然便少了人,于当归抬头朝山上望去,竟是一道人影都未看见。

早在几年前,山上还有野狼、熊瞎子等一些要人命的畜生,不过这几年,为了不让村民生命安全再受威胁,两个村为此特意进行了多次山上围剿,将那些骇人的畜生赶进了大山深处。

于当归一边走,一边将这些消息从原主记忆里梳理出来,在距离出村还有十多米时随手找了截木棍做成拐杖,身子向前一倾便准备开启今天的战斗。

只是,就在她刚准备迈步前进时,忽地,一道颇为阴阳怪气的声音不远不近,不大不小地从一侧顺风传来,登时让其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

只听那声音道:“哎哟,这不是于当归吗?她这是要上山?啧啧,不是吧,她还想上山?难不成还想再被人扒一次?”

第8章 给我等着

“哈哈,这被人扒难不成还上瘾?这还要不要脸了!”

于当归回头,便看到一行三人嬉笑着正朝自己慢慢走来,这三人她都认识,而其中一人还同她有亲戚关系。

“你们别说了!当归她,她也不是自己乐意的!”于娇娇状似责怪那二人,眸光却是一直在于当归身上打量。

“唉,娇娇你就是心太善,你差点被这于当归连累了名声知道吗!”说话的人是同村的李红娟,同于娇娇是同班同学。

“就是啊娇娇,若不是你们现在分家了,还指不定因为于当归被人怎么狠戳脊梁骨呢!”这女人名叫李亚秋,同样是于娇娇同学,虽同姓李却与李红娟没半毛钱关系,南乔沟人。

“不是,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当归她,她……”于娇娇长相随了自个儿父亲,眉清目秀,娇俏可人,本就长得好看,加之神色焦急,似有苦难言,一般人看到极是惹人怜爱。

然而,就是其这般欲说还说,一副努力要为于当归辩解的姿态恰将于当归推向了无法辩驳的深渊。

原主还在时,每一次犯错,于娇娇都会利用这种方式将木讷口拙的于当归逼上绝路。

于当归没应声,只是用那双此刻看起来依旧显得突兀的大眼睛望着对面来人。

双眸轻眯,看看于娇娇身上那件崭新的红方格外套,于当归再低头瞅瞅自己这件肩上补了两个补丁,下摆还镶着一片黑,穿上四处漏风的灰白上衣,心中喟叹。

同样是一家人,同样是大好年华的姑娘,那张春兰咋能区别对待到这般程度呢!

三人走近,李红娟捏着鼻子极是嫌弃地看了眼如往常般低着头的于当归,哼唧了一声,随即尖着嗓子道:“于当归,你这还不够丢人现眼吗?不在家好好呆着,你跑这来干嘛!”

平日里都是欺负惯人的,更何况这于当归从小就是个闷葫芦,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李红娟几个同龄的也就没少欺负她。

于当归心中再次叹息,人性本恶,被人说成这样,就凭原主那性格,没有疯就已经不错了!

见于当归不说话,李红娟便像往常般伸手在于当归肩头用力戳了戳。

乍然被戳,于当归脚下没站稳,直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摔得呲牙咧嘴。

“啊,当归,你没事儿吧?红娟,你看你,当归现在还生着病呢,你就不能轻一点?”于娇娇见状慌忙打圆场,却不见其伸手扶起于当归。

于当归无声冷笑,再抬头时却听李红娟道:“哎呀,我又不知道她这么娇气,啧,罢了罢了,今天碰上她也算是晦气,咱们赶紧走吧,我娘跟我说了,让我离这女人远点,我可不想让她给传染了晦气!”

“咦~~就是,就是!娇娇啊,好心提醒你,离这女人远点,指不定她天生就是个扫把星,谁靠近谁倒霉呢!”李亚秋一边搓着身上看不见的鸡皮疙瘩,一边“好心”提醒于娇娇道。

“可是当归她……”于娇娇面带为难,蹙着眉头似不知该如何决定。

“哎呀,走啦走啦!好不容易一起出来放风,我们还不好好尽兴玩上一天!”李亚秋拽起于娇娇胳膊便要走。

“我……”

“走吧,走吧,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李红娟瞥了眼欲要起身的于当归,哼了一声便率先迈出了步子。

于娇娇被李亚秋拽着,貌似拒绝无效,刚想要安慰于当归两句,结果一回头便对上了于当归那双乍一看犹如望不着边际,暗如深渊般的黑色瞳眸。

“呀!”于娇娇被吓了一跳,一边脸颊轻抽,道:“当归,你,你没事儿吧?”

于当归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于娇娇,在对方另一边脸颊控制不住也跟着要抽起来之前,终于开口道:“李红娟,道歉!”

“…………”于娇娇&李红娟&李亚秋。

她们……没听错吧?

“哈,于当归,你刚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李红娟虽不是五大三粗,但同此时如同皮包骨的于当归比起来,那也是一个顶俩。

“我说,你,道歉!”于当归眸光冷冷,神情不变,盯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李红娟气势丝毫不减。

李红娟暗道一声见鬼,嘴角一撇,三两步便跨在于当归面前,“你有胆再说一遍!”

“道歉!”于当归乖乖听话地满足了李红娟要求,却见李红娟三人神情皆是一怔。

“哈哈哈哈,于当归,你不会这里是受刺激了吧?还是摔傻了?竟敢这样对我说话!”头一次被自己一直打压的人用如此眼光蔑视,李红娟神情扭曲地指着于当归脑袋就要用力去点。

“你若想让巫老太知道你偷拿她家鸡蛋的事情你就动手!”忽地,就在李红娟手指即将要触碰到于当归头顶那刻,于当归那轻飘如鬼魅般的声音在其耳边轰然炸响。

“你……”怎么会知道!?

李红娟很想问出这个问题,但一抬头却见于娇娇同李亚秋正在疑惑地看着她,表情似问询这于当归对她究竟说了什么。

“你……”

“道歉!”于当归坚持道。

“你……”李红娟暗暗咬牙,伸出的手用力向后一甩,离开前在于当归耳边丢下一句极尽威胁的话,“给我等着!”

哈,我等着!

于当归看着被李红娟硬生生拉走的于娇娇以及李亚秋,二人眸底同李红娟一样,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嘴角一掀,于当归勾起一抹冷笑。

她知道李红娟是不敢让巫老太知道其偷拿鸡蛋这件事的,凭巫老太那撒泼本性,就是家里丢了一根针都会被其囔囔着全村都被惊动,更何况是这个年代极为珍贵的鸡蛋。

而恰巧,这件事让于当归无意间看到过一次。

一个女人一旦被安上“偷”字,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是枚小小鸡蛋,在这北乔沟,她李红娟这辈子也别想再翻身了。

也因此,李红娟宁可压着心中怒气,一时半刻却也不敢对于当归下手,至少,在其将“证物”毁尸灭迹之前,她不会再轻举妄动。

第9章 我也有怨气,我该怎么出

于当归看着于娇娇三人身形消失在巷子里后,慢慢松开了原本攥紧的双拳,打架她不怕,又不是没打过,只不过凭她现在这个小身板若当真干起仗来,吃亏的也只能是她。

暗舒口气,于当归扭过头来重新上路。

原主虽说要自己帮忙消除怨气,但她明显感觉到这具身体里怨气太多,且显然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消除得了的。

身体尚未恢复,今日虽怼了那李红娟,但保不准日后这女人伺机报复,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找她的鹌鹑蛋最要紧!

此时已过深秋,正是万物收获之际。放眼望去,连片高山黄绿交错,偶有嫣红点缀,像极了一幅宽大松散的水墨画。

北乔沟的这片山没有名字,村里人只称呼其为后山,循着记忆里的路,于当归慢慢向上爬去。

其实,找鹌鹑蛋只是其中一个目的,于当归更想找一些山中药草,而且除此之外,指不定还能发现一些其他的东西。

于成海没有多余的钱,买不起营养品让她尽快恢复,牛奶、豆浆、鸡蛋、蔗糖,这些东西想都别想,就是张春兰那里说不定也不全乎。

没办法,她只能自我救治。

这具身体虽营养缺乏,但好在只需要维持基本膳食平衡就好,辅之一些药物治疗必定事半功倍。

前世,虽然不过二十五岁,但她却早早晋升为营养科副主任,主持科室的医疗、教学、科研工作不是一次两次,掌握国内外临床营养专业学术动态,开发引进新项目、新技术等等,这些都是她平日的工作职责。

不是自夸,于当归对自己知识的掌握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营养医师在古代说白了就是食医,负责调配王室贵族的寒温、滋味、营养等。

只不过可惜的,在这个年代,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人们更多关注的是依旧还是重大疾病,而非慢性病。尤其是她目前所处状况,只怕其所学的大部分知识都是无法进入实践了。

虽有一部分人率先富了起来,但更多的人还挣扎于温饱,养生,长寿,这些听起来极是美好的词汇对普通人来说还甚是遥远。

哎,她的锦绣前程啊!

重重叹了口气,于当归情绪微微有些崩溃。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古人诚不欺我!”于当归用力甩了甩头,将心中那抹崩溃甩出去,低头接着继续往上爬了。

之前发现鹌鹑蛋的地方不算太高,以于当归目前身体恢复情况慢慢爬还是可以坚持上去的,虽说那鹌鹑不会老实地呆在同一个地方等她过去,但多半不会逃出那个区域。

虽然耗费了一些功夫,但结果如她所料,鹌鹑蛋终是被她找到,而且还不少,一共三窝,足足有四十个。

不过,于当归并未将这三窝鹌鹑蛋全部取完,所谓取之有道方能用之不竭,她每窝里各留了四个,以便这些鹌鹑还能够接着在这里繁衍生息。

随手在脚下撕扯了一些干草在竹篓里搭建成一个简易小窝,于当归小心翼翼将那些找到的鹌鹑蛋一个个放了进去。

这可是她同于成海这段时日唯一的荤菜,决不能给摔了。

而做完这些,日头已然正中。

拿出于成海帮自己准备的窝头,就着军用水壶,于当归背靠着一株双臂抱不住的老树,将窝头一点点送入胃里。

初春暖阳正好,天清气爽,不免让人心情愉悦。

于当归吃完窝头,刚准备要靠着老树眯一会儿,却忽地听到一阵“哐当哐当呜~~~”的声音。

是火车!

于当归侧首看去……嗯,什么也没看到。

火车道隔着一座山,山间有隧道,在穿越隧道时火车便发出长鸣以作警示。

虽说十里八乡都是山沟沟,但同为山沟沟,北乔沟同南乔沟却占据了天时地利,交通这块叫其他山沟沟里的人羡煞不已。

沿着两村之间那条大路,开着拖拉机走上两个小时便能到一座火车临时停靠站点,若想再节省时间,那便直接翻越这座山,脚程快的,一个小时就能走到。

而正因为这个站点,让南乔沟出现了第一个万元户。

要致富先修路,事实证明,这果然是真理。

胡乱想着,晒着太阳于当归渐入梦乡。

“小于大夫,我就吃了两颗,哦不,一颗,就一颗辣椒,您就别再说我了……”

“哼,你胸不闷了?心不疼了?……竟然还敢吃辣椒,难道你想明天便秘拉不出来吗!”

“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刘老头可怜兮兮求放过的模样让于当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呵呵呵……呵呵……”于当归睁眼,待看清眼前景象时,最后那两声“呵呵”拐了十八个调。

老天爷待我不公啊!怎么办,我也有怨气,我该怎么出!?谁帮我出!?

尽管已经再三自我安慰,但到底短时间内于当归心意难平。

……

毕竟是深秋,气温总归没那么暖和,不过好在这里村民并不看重山上这些东西,于当归倒是挖了不少药草。

出来久了身体吃不消,于当归抬头看了眼天色,下一刻便果断选择下山。

这来来回回消耗了她不少体力,待终于到达村口时,太阳已然变成了一团蛋黄。

“呼!总算回来了!”于当归长喘口气,暗道,这弱鸡般的身子什么时候才能活蹦乱跳呢?

刚准备继续抬腿向前,却猛然发现一道身影在前方一个拐角忽地闪过。

虽然那身影闪得快,但于当归看得清清楚楚,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爷爷于成海。

眉头轻轻拧起,于当归最终无奈又沉重地暗暗叹了口气。

自从被硬抓来这里,于当归自己都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气了,然而,对于成海这份默默关心,她唯有心疼。

前世没有至亲,唯一的亲人也就是院长婶婶,只可惜,院长婶婶毕竟不是她于当归一个人的,那么多孩子需要其照顾,她能分得的爱再多也是有限。

然而,这一世,虽然代替原主承受了各般饥寒交迫,遭受种种非议,但于当归却切身体会到了何为亲情,何为爱……

第10章 你做了什么(求收藏!求推荐!)

于成海是断不能承认自己因为不放心于当归,便这一天啥活也没干就是一直紧紧跟着自个儿孙女的。

待于当归进门,于成海佯装惊讶的样子朝于当归招呼了一声。

“当归啊,你回来啦,怎么样?累不累?”于成海眉角带笑,一边说话一边小心观察于当归脸色。

于当归朝于成海眨眨眼没说话,直到于成海脸上那抹笑即将要挂不住时,终于开口道:“爷爷,您若是再这样跟着我,说不定过几天咱俩就都得饿死!”

“啊?什,什么?”于成海没明白于当归的意思。

“我是说,咱家现在就靠您来支撑了,本就没有多少余粮,您不想到时候咱爷俩出去讨饭吃吧?”于当归仰着那张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张脸皮的小脸,一脸天真无辜地对于成海道。

“额,哈,哈哈哈……”虽然于当归话很直接,但正是这份直接让于成海的心彻底落回了肚里,“对,对,不能有没有余粮,不能让当归跟爷爷去讨饭!当归放心,爷爷一定不会让你再饿肚子的!”

于成海话语铿锵,神情坚定,于当归也乐见其成,然而,让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对她说出这种话来,她还是内心臊得慌。

不过,也只有这般表态方才能让于成海对自己放心。

内心担忧终于落听,于成海暗叹一口气,随即笑着问于当归今日收获。

于当归语数家珍,尤其是在将那些个鹌鹑蛋一个个摆出来时,小脸上露出的笑容差点没让于成海再次老泪纵横。

“好,好,今晚就给你煮鹌鹑蛋,等着,爷爷现在就去做饭!”于成海说着便欲起身去厨房,却下将起未起那刻被于当归一把拉住,“爷爷,今天你歇着,从今往后,若是我没事饭就由我来做!”

“啊,这……”两丛夹杂着些许白色的眉毛轻轻蹙起,于成海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再次被于当归截住话头,“爷爷,放心,我已经没事儿了!”

“好,好!爷爷听当归的!”于成海看着于当归挺直脊背进入厨房,终于不再执着。

于当归进入这个明显翻修过的简易厨房后,关上门,随即将竹篓里的东西一一摆了出来。

虽说是第一天出去,但收获还算颇丰,除了那些鹌鹑蛋,于当归还从一颗枣树上打下来十多颗风干的大枣。

于成海虽然会做饭,但于当归对于成海做得饭着实不敢恭维,也因此,平日里,于家那一大家子的饭都是于当归在做,虽然,那饭也不算多好吃。

于当归撇撇嘴,从张春兰等人的百般挑剔中挣出思绪,看了眼锅台上的调料。

盐、花椒、八角、桂皮,蒜,半壶酱油,一瓶醋,还有一碗炼过的猪油和一小块豆腐,之后再无其他。

“哎,老天怎么不赏我一个金手指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抿了抿唇,于当归便开始弯腰生火。

上辈子的本事没忘,这辈子原主的所有也早已被其融会贯通,所以,很快,于当归便让厨房里热乎了起来。

于当归先将八角、桂皮、花椒制成卤水,再将鹌鹑蛋放入锅中煮熟,捞出来后又烧了一锅水,将洗净的大枣和小黄米,另兼一小撮大米一块儿倒入锅中,再撒入几粒红豆和一把荞麦,如此,一锅八宝粥算是完成大半。

窝窝头还有剩,不能浪费今日便先接着吃。

鹌鹑蛋剥壳,再放入卤水中卤起,只待卤好加入调料搅拌均匀即可。

于当归低头看向角落里那堆土豆和白菜,想了想,便决定先做两个简单的,今日上山挖来的那些药草暂时是用不着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厨房里陆续传来叫人食指大动的香气,本还在编着箩筐的于成海在被那香气吸引后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活计。

用力吸了吸鼻子,于成海最终带着满心疑惑起身,刚准备迈步便只听于当归在厨房里喊道:“爷爷,开饭啦!”

于成海快走几步,在来到厨房门口时那足以搅动人胃蕾的香气更浓了。

“好香!当归,你做了什么?”于成海暗暗咽了咽口水,推开门一看,便看到锅台上此时正摆着冒着热气的一菜一汤,而于当归此时正在用一双筷子在一个大海碗里慢慢搅动着。

于当归回头,眯眼道:“熬了八宝粥,清炒了个土豆丝,做了个白菜炖豆腐,爷爷,等着,鹌鹑蛋马上就好!”

“……”于成海眨眨眼,显然没料到于当归竟然会做这么多吃的,然而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令他吃惊的是,于当归所用的那些材料明明都是自己之前用过的,可只凭这香气就要远远将自己做的那些……额,暂且称之为饭吧,甩出几条街。

金黄色的土豆丝像是被一个个量过般,长短一样,厚度一样,仿似粘贴复制,一个个身上涂着青色汤汁,看着就极为爽口。

莹白的豆腐像珍珠般散落在汤锅里,黄白的菜叶像是保护公主的勇士,一个个紧紧簇拥,带着独属于各自的韧道。

“爷爷,您先盛饭,我把这收拾一下!”于当归将肉味鹌鹑蛋搅拌好,回头对于成海道。

“……啊,好。”机械地点头,看着锅里那集齐了多种颜色,像是一幅隽美图案,浓浓的,香香的,散发着诱人味道的八宝粥,于成海久久不能回神。

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天气依旧有些凉,于成海将饭桌搬到屋子里,之后依着于当归话将饭菜一一端进了屋。

“爷爷,您吃菜啊!”于当归冲只端着八宝粥喝,明显神游天外的于成海喊了一声。

“啊?啊!好,好,爷爷吃菜,爷爷吃菜!”于成海眨了眨眼睛,随即对着海碗便是一大口。

“额,爷爷,我说您吃菜!”于当归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哈哈,爷爷就是喜欢喝这粥,这粥可比爷爷熬得好喝几百倍啊!”于成海收回思绪随即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于当归抿唇,对于成海的反应多少理解,看破不说破,只怕这于成海早已是惊弓之鸟,再经不起任何惊吓。

不管怎么说,这顿饭总归有其特殊意义,爷孙二人在之后便没有多说话,只是埋头享用这难得的美餐。

而恰在这时,大门忽地被人推开,于保国的声音随即响起,期间还夹杂着张春兰明显不耐的牢骚。

“爹,俺给您送粮来了!”于保国如此喊道。

第11章 是个屁

于当归同于成海饭吃到一半,听到声音二人抬头互视一眼。

于成海明显有些担忧,但见于当归神情没什么变化,倒也暗松口气。

就在他想要起身向外走时,却不想房门被人一把推开,于城城率先从外面冲了进来。

“唔,好香!”于城城眯着一双豆大的眼珠,毫不掩饰地嗅着鼻子,在看到小方桌上的菜饭后登时瞪大了眼。

“啊,娘,我要吃!我要吃!”于城城朝外面喊了一声,听不到张春兰回应转头便欲要身后去端那碗白菜炖豆腐。

于成海蹙眉,神情略显阴暗,但却又不好开口。

而于当归眼疾手快,在于城城爪子伸过来那刻当即在其手背用力敲了一筷子。

“唔!啊!呜呜……疼!疼!!”于城城没想到于当归竟然会用筷子敲打自己,在缓过神来后登时跳了起来,“于当归,你竟然敢打我!娘,于当归她打我!她打我!”

于当归撇嘴,心道,这就叫打了?老娘还没让你见识过什么才叫真打!

对于当归狠敲于城城手这个意外,于成海同于城城一样亦是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而待其想要开口说话时,于城城却早已喊出了口。

于成海暗道糟糕,登即便站了起来,而此时,原本不想进门的张春兰在听到于城城的嚎叫后像是一颗肉弹般从屋外冲了进来。

“城城,城城,我的儿啊,你怎么了?快让娘瞅瞅!快让娘瞅瞅!”像是哭丧,张春兰抱着于城城上下左右狠狠打量,在看到于城城手背上的红印子时登时便怒了。

“于当归!看你干的好事!这是你弟弟,你怎么可以打你弟弟!”张春兰说话间松开于城城,左右环顾,欲要找顺手的棍子教训于当归。

然而,在其看到桌子上的菜时明显一愣,片刻后,似醍醐灌顶,张春兰忽地露出一副大彻大悟的了然模样,指着于当归极是嚣张地道:“好啊!于当归,原来你之前都是骗人的!你明明会做饭,却将饭做成那般狗屎样!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呸!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呵!”于当归冷呵一声,斜眸看着张春兰在自己跟前像只斗鸡般跳脚。

而此时,虽然早已吃过晚饭,但于城城还是被满屋子的香气扯松了鼻孔,拽着张春兰的衣角,用力摇晃道:“娘,娘,我要吃饭!我要吃饭!这里的菜比家里的香,我要在这吃!我要在这吃!”

虽然不过十一岁,但于城城发起浑来张春兰也是拦不住,这不,他这么一拽,差点没将张春兰给拽出个趔趄。

“城城乖!乖啊,等娘先收拾了于当归,一会儿再让你吃!”张春兰安抚于城城道。

于当归听到张春兰的话差点没笑出声来,而于成海则在张春兰刚一说完便径直上前站在了于当归身前。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于成海冷声道。

虽身形佝偻,但那护犊的气势还是让于保国惊了一惊。

“呵呵,爹,这不是分家了嘛,我们给您送粮来了!”于保国指着地上那袋被张春兰掺了不少石子以充斤两的麦子,呵呵一笑,“还有一袋棒子面,在外头,一会儿我给您扛进来。”

“哼!不用了,东西就放在外面我自己会扛!你们赶紧走吧!”于成海厉声赶人道。

“这……”于保国面色囧然,想说好,但因为他知道张春兰脾气,而且内心深处他也觉得这于当归做的不对,明明能做好饭,为什么平时就不好好做呢!

这不,如于保国料想那般,于成海的话刚一说完,张春兰便当即嘶吼出声。

“走什么走!你看看于当归将我们家城城打的!再说,我还有账没跟于当归算呢!”

“算账?算什么账?”被于成海挡住的于当归突然出声,说出的话令在场人均是一愣。

“于当归,你,你打了城城,这件事休想就这么过了!”张春兰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扯过于城城,隔着于成海便看到了于当归那张带着一丝戏谑的小脸。

“你,你笑什么笑!于当归,你本事见长啊!这才分家就这么嚣张,你难道忘了是谁把你从小养大到的吗!”不知为何,张春兰总觉得今日的于当归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了,她现在暂时没工夫考虑。

“谁把我从小养到大?”于当归重复一句,下一秒便从于成海身后站了出来,“你说谁把我从小养到大?若不是我爷爷,我想我于当归只怕早因为你饿得变成只鬼了!”

“你说什么!?”张春兰嗷地叫了一嗓子,“于当归,你别往我张春兰头上扣屎盆子!好心收留你已经不错,你竟然不知感恩还偷奸耍滑!哼,我看你就是个白眼狼!”

偷奸耍滑?白眼狼?

那一刻,于当归终于理解了一句话,不与傻瓜论长短。

她当真是被张春兰给气糊涂了,干嘛要浪费口舌同其争辩,没看到于成海的脸早已被这张春兰气得开始抖了吗?

没再看张春兰,于当归冷眸看向一直未开口的于保国,道:“大伯,给爷爷一个面子,我还叫你大伯,你们现在还有事吗?若是没事,麻烦你带着你那疯婆娘,还有你那儿子赶紧离开,我和爷爷要休息了!”

“我……”于保国被于当归这史无前例的态度弄得一噎,深深看了眼这个自从发生了那次意外便有些许变化的侄女,随即摆出一张长辈嘴脸,训斥道:“当归,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什么叫‘给爷爷一个面子’?就是没你爷爷我也是你大伯!还有,那是你大娘,怎么能叫疯……你这孩子,怎么现在越来越不会说话了!”

“大娘?是吗?”于当归扭头看向张春兰。

“是个屁!”张春兰想也没想地啐了一口。

“呶,看看,她自己都不承认。”于当归颇是无奈地朝于保国耸耸肩,“所以,在你们将爷爷气出病来之前,我好心劝你们赶紧离开,否则……那气病的医药费可是要你们出的!”

第12章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张春兰本想发火,结果在听到于当归最后一句话时登时咬紧了牙,医药费什么的,她断是不能出的。

这老头子都活了多大岁数了,还没活够吗?想成精还是咋滴!

但她又心中憋屈,被一个一直受自己打压的人这般横怼,心情怎么可能会好得了。

于是,撇开医药费,张春兰嗤着鼻孔道:“哼,于当归,今天的事儿我跟你没完,你打了城城这件事,今儿我们要说清楚!”

“张春兰,这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摩擦,你想要怎么说清楚!”于成海被张春兰说出的话气得呼吸略显急促,瞪着一双眼睛怒视对方。

“就是要说清楚!”张春兰眼珠子狂转,明显在思忖如何一个说清楚。

“要我给他道歉?”于当归接过话头道。

“道歉是肯定的!但是不能就这么算了!”张春兰低头瞥了眼饭桌上那令人垂涎的饭菜,三角眼一抬,道:“我看就这么着,于当归,你给城城道歉,另外……你再来我家做一个月,哦不,三个月,三个月的饭!这样这件事我便不再追究了!”

张春兰话音一落,一旁的于保国干咳两声,抬眸看了眼于当归一侧的于成海,随即什么话也没说复又将头低了下去。

“噗!”一口没忍住,于当归直接喷了出来。

不用说话,于当归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张春兰。

前世,整日在医院里呆着也算是阅人无数,各种厚脸皮的人她于当归也不是没见过,然而,像张春兰这种脸皮厚到直接可以拿来当城墙使的,她当真还是头一次见到。

“你啥意思?不同意吗?告诉你于当归,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张春兰叫嚣道。

自从分家,张春兰终于体会到于当归的好了,虽然饭做得不好吃,但至少不用她做;家里大活扛不上事儿,但至少一些琐碎不用她操心。

当初只顾着想要甩开这两个包袱,如今看来她还是少考虑了一些,至少要提前说好这将来做饭的事情。

张春兰这心中九九压根就不用掩饰的,于当归想象不到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样一个地步,人性何在?

然而,这还没完,只听诱发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于城城在听完张春兰话后,极是兴奋地拍手道:“对,对!让于当归给我们做饭!哼哼,她以前绝对是故意的!那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香!”

“咳咳……”于保国猛地咳嗽了两声,然而,他这两声咳嗽没能将张春兰母子二人咳回神儿来,反倒被张春兰狠狠怼了一嘴,“咳什么咳!想咳出去咳!”

“……”于保国。

而就在这时,一直未说话的于成海终于忍无可忍,厉声一吼,顿时将张春兰给吓得后退一步。

“滚!都给我滚!”于成海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似乎这段时间他说得最多的一个字便是“滚”了,然而这个字说与的对象,却是他最不愿这般对待的人。

“凭啥!这件事还没说清楚呢!你凭啥让俺滚?!”张春兰梗着脖子,拉着于城城却没敢再上前,生怕于成海再次发怒抄起笤帚再抡过来。

第13章 真当我眼瞎看不见

“咳咳,爹,其实春兰她……她也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欺负当归还不够吗?这家都分了,你们还想要这孩子继续在你们家当牛做马!?”

于成海是真的怒了,看着面前自己这个在媳妇儿面前唯唯若若的大儿子,心中悔恨不已。

之前因为一直生活在一起,他不想让这个家散了,也因此,张春兰对于当归某些做法虽心中不满,但为了和气,加之当归总是闷头不说,他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毕竟,待他哪天突然不在了,这个大伯家便是当归最亲近的娘家人了。

本以为是为了当归好,然而,于成海万万没料到,他的一再容忍竟然让自己儿孙得寸进尺,从前还有顾忌,如今竟是直白到了让他再也无法听下去的地步。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我们哪有让她当牛做马!不也是供她吃供她喝?爹,你可别胡乱冤枉人!”张春兰极力为自己辩驳。

对名声,她最看重,尤其是在于娇娇面临结婚之际。

“哼!冤枉人?真当我老头子眼瞎看不到吗!”于成海貌似豁出去了,这遮羞布早已破败不堪,遮不遮也没所谓了。

而此时天色还不算太晚,他们几人声音又不小,从地里回来的街坊邻居在经过老宅门口时,听到里面动静纷纷停下来朝里望去。

“张春兰,当真以为我看不到你是怎么对待当归的吗!别总是拿一副恩人面孔对这孩子,若不是你,这孩子也不会饿晕,不会饿晕,也就不会……”于成海用力咬牙,后面的话即便没有当着于当归的面他也说不出口,更何况现在于当归还在场。

强忍着额头青筋跳动,于成海用了生平最大的音量道:“于保国,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你跟你媳妇再也不要踏进这家门一步,从此,我也没你这个儿子!”

“爹,您,您咋又说这种话……”于保国眼角余光看到了门口那些人,尬笑了一声,道:“爹,有话咱好好说,您总不能一生气就说这种话!”

“哼!这种话?哪种话,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于保国,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你们都是怎么对当归的!这孩子可有一天享过福!!”因为情绪激动,于成海气得嘴边那两撇花白的胡子微微起伏。

“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可没人逼你!”张春兰巴不得于成海和他们脱离关系,闻言双眸一亮,甚至一高兴便忘了要给她家娇娇维持好名声。

只不过,张春兰忘了,这于保国却还算清醒,难得呵斥了一声张春兰,随即对于保国道:“爹,刚才春兰的话都不作数,您老也别多想,都是小孩子间玩闹,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怎么就当不得……”

“闭嘴!”于保国瞪了眼张春兰,眼神示意其看外面。

张春兰拧眉,扭头看了眼门口越聚越多的人,撇了撇嘴角,十分不情愿地选择了闭嘴。

“那个爹,没啥事我们就先走了!”不等于成海再说话,于保国拉着于城城便往外走。

然而,于城城显然对今日的饭菜上了瘾,于保国扯了几次竟然都未扯动。

“我不!我不!我就要于当归给咱家做饭!我就要!我就要!”于城城身子拧成麻花,扒着门框就是不走。

“你给我快点走!”于保国脸色黢黑,见于城城如此当即一巴掌拍在了其后背。

“哇!!!”这下可好,一巴掌没将于城城拍走,反倒是拍出来麻烦。

“呜哇哇……娘,爹打俺!呜呜,爹打俺!”于城城松开门框,趁于保国发愣之际一个转身便窜到了张春兰身后。

张春兰最是心疼她这一双儿女,从小疼得就跟搁在蜜罐子似的,哪舍得去打,见于保国为了于当归竟然对于城城动了手,当即便不干了。

“于保国,你长本事了!为了一个破鞋你竟然敢打你儿子!你还有没有良心!”张春兰说话间便冲至于保国跟前,二话不说,一巴掌便朝于保国的脑袋呼啦过去。

“我……”于保国话还未说完,便直接被张春兰打了个盖帽,脑袋嗡嗡间,便只听见一顿嘻嘻哈哈的看热闹声响。

平日里,于保国没少被张春兰修理,只是那是在没人的情况下,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家媳妇儿这般不由分说地打,于保国终是拿出了自己男人气概,吼道:“别打了!你个臭娘们儿还有完没完!?”

打人的张春兰动作戛然而止,恍惚了两秒后才醒悟过来刚才那话竟然是从于保国嘴里说出来的,眨巴了眨巴眼睛。

下一刻……

“于保国,你吃了熊心豹胆了!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如雨点般的拳头接连落下,于保国强辩不得,护着脑袋看也不再看于成海,径直朝院门口跑去。

“于保国,有本事你别跑!”张春兰被于保国气昏了头,也不再管于城城,紧随于保国而去。

于城城在原地干哭了一阵,见自个儿爹娘没有回来迹象,想要吃饭桌上的东西却见于当归一直对其似笑非笑,用力吸了几口鼻涕,下一秒,于城城忽地嗷呜一声,步自家爹娘后尘去了。

屋子里少了聒噪,唯有大门外不时传来议论。

于当归看了眼神情痛楚的于成海,轻叹口气,终是迈步走向了大门。

“大家都散了吧,天儿不早了,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借着浅浅煤油灯光,于当归看清了站在门口的那些人,无非都是些想要看热闹的邻居,在原主“清白”一事上,这些人没少在背后嚼舌根。

而众人显然没料到于当归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间纷纷瞪大了眼睛,你看我,我看你,神情分明在问,“这于当归是不是真的被摔坏了脑子?怎么总感觉跟从前不一样了呢?”

“哐当!”就在众人惊讶之际,忽地一声重重关门声,惊起了他们思绪,却将屋子里的光尽数挡在了门后。

第14章 她刚刚分明

于当归累,心神俱疲,这才多久这一家子竟然折腾出这么多事来,还能不能让日子消停会儿了?

然而于当归心中又明白,日子就是在这种磕磕绊绊中度过,要不然,当真一条直线,那还真是无趣了。

所谓悲喜人生,不过如此。

于当归转身回屋后,于成海起伏的情绪早已平复,只是瞳眸里却是掩饰不住的苍凉。

“当归,爷爷……爷爷对不住你!是爷爷没本事!”于成海重重一口叹息,那一刻,本就佝偻的脊背看起来更显萧索了。

看着背影无助的老人,于当归眸光微动间,对于成海道:“爷爷,你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爷爷!若是没有爷爷,就没有当归,所以爷爷,不要灰心,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于成海抬头,看着对面那个身体羸弱的小人儿,好半晌,终于用力点了点头。

……

日子如常,于当归山上山下又过去七八天后,那张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小脸终于被塞进了些脂肪,脸色不再如鬼般苍白,渐渐红润了起来。

而于成海也貌似有些变化。

这段时日,张春兰再没有来找麻烦,爷孙俩的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虽然……还是苦了点。

只是,经过这段时间,于当归却是有个意外发现,她总觉得这次食疗效果有些出乎她意料,按照她之前推断,这具身体的恢复本不该那么快的……

……

这一日,天上落雨,加之于成海腿疼的毛病犯了,所以,爷孙二人都没有出门。

于成海腿疼的毛病属于类风湿关节炎,好在并没有其他并发症,只不过这种病病程较长,往往体虚脾弱,且需要长期药物治疗。

只不过可惜,他们连吃饭的钱都在节约,于成海断是不可能因为自己腿疼便要去花那份多余的钱的。

于当归看在眼里心中自然不好受,于是,在斟酌了一番家里情况后,她向于成海要了半市斤粮票和两块钱。

这个时候依旧属于粮票经济,但随着国家物价体质改革试验成功后,一部分地区已经率先过上了不用粮票、粮本的日子。

不过,在北乔沟,想要买粮还是需要粮票的。

“当归啊,你这是想要买什么?”于成海将钱和票交给于当归后问。

“爷爷,我想去买点白面,顺便买点肉。”于当归道。

“哦,这,这样啊……好,那你去吧!”于成海心疼,倒不是心疼钱,而是心疼这段时间自家当归跟着自己遭了不少罪,白面馍馍都没能吃上几口。

见于成海不再多问,于当归也不做解释,将票和钱装进兜里,头顶上搭一块塑料布便出了门。

雨不大,毛毛细雨,但若没了这块塑料布,于当归全身很快便能被打湿。

村里的粮油副食店在村子正中央,而他们家在村东头。此时,同于成海一样,平日里在地里忙活着的人们终于能借着天气歇上一天,吃过早饭后纷纷坐在自家门口,或者窜门至其他家,三五成群地唠着嗑。

于当归想要去副食店,便要穿过半个村子,而今日恰逢闲人最多的时候。也因此,在其顶着细雨朝前走去时,众人的目光像是带着追踪器般,一个个在其身上流连忘返。

“哎哎,那不是于当归吗?她今儿怎么出来了?”说话的人是村里知名的“大喇叭”王小翠,也是个寡妇,三十刚出头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烟粉涂了厚厚一层。

“哪呢?哪呢?哎吆,还真是!这丫头这是有脸出来了?”听到王小翠说话的另一个名叫李月的女人“蹭”地一下窜上了前,伸长脖子朝于当归所在方向看去。

这屋檐下一共四个女人,刚好凑齐了打牌,然而,打牌的魅力显然没有八卦的魅力大,不消片刻,四个人全部丢掉了手里的牌,视线齐齐集中在了于当归身上。

“啧啧,这于当归也真够倒霉的,好好一个大姑娘结果被人给生生糟蹋了!”王小翠一边说话一边摇头,“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那于老头听我的话介绍给东王村的刘大傻呢!”

“她当真是给人糟蹋了?”李月歪头问王小翠,而另外两人也朝王小翠看去。

王小翠挑眉,声调微微抬高,尖着嗓子道:“那还有假!我可是亲眼看到她身上衣服都被扯开了,两个肩膀子都露出来了!”

“咦,真是,说实话,我原本想将这于当归介绍给俺表舅家那大小子的,好歹是个勤快的,能过日子,真是没想到……啧啧!”李月挤着那张厚厚嘴唇,用力啧啧了两声。

四人不约而同发出感叹,怜悯有之,同情有之,然而更多的则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思。

而许是四人说话声音大了些,只见原本低头径直朝前的于当归忽地驻足,下一刻猛然将头扭了过来。

一双漆黑若足以吞噬一切黑洞般的眼睛幽幽看向王小翠四人。

“!”四人。

几秒钟后,于当归回头,继续前行。

“啪嗒”,其中一人原本捡起的纸牌重新掉落在地上。

“她,她……她……”李月心有余悸,只因于当归刚才那一瞥太过阴森,不带丝毫情感,像极了鬼魅。

“咕咚”,掉牌的女人手指微微发抖地将牌捡起来,颤声道:“那个,我,我刚才怎么觉得这于当归想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呢?”

“哈,同归于尽?说什么疯话呢你!”王小翠显然被这句话给刺激了,尖着嗓子嗤鼻道:“她于当归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就那一棒子打不出一颗枣的闷葫芦,你还指望她跟你同归于尽?嗤,开什么玩笑!”

“可,可是……她刚刚分明……”

“行了,别自己吓自己了!瞅你那点胆儿!丢不丢人!不就一个没人要的破鞋,你怕她做甚!”

王小翠虽然刚才也被于当归那眼惊了惊,但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她忽然发现这个平日里闷不吭声的于当归,经过这次意外后竟然变得貌似比之前更漂亮了!

第15章 于当归,你疯了

都说女人善妒,说得也就是王小翠这样的。

明明都是经历女人这一生最凄惨的事情,凭什么她于当归被人糟蹋了就漂亮,而她没了男人却变得越来越丑!

她不甘心!她不认同!比起自己,那于当归应该更惨才是!

王小翠咬着牙,阴着脸,盯着于当归渐行渐远的后背将掌心里的手绢拧了又拧。

于当归一边低头走着,一边嘴里不停唠叨。

“我说,主啊,上次不是跟你说不要这么冷不丁冒出来吗?你这是想要吓死我吗?”

“你怎么可能会被吓死!我看你刚才差点没将那几个人给吓死!再说,我已经憋了这么久了,也该让我出来透口气了!”阿飘于当归情绪略显激动,“你知道吗,我曾经就幻想某一天能够用眼神杀人,可是那也只是想想,我不敢……”

于当归挑眉,歪头看了眼自己脑袋旁边的阿飘,抿了抿唇最终没说话。

其实她也只是不喜欢听那些人唠叨,若是前世,指不定她会因为这些话做出什么惊天其泣鬼神的事情来,但当下她却是没那心思。

流言挡不住,在事实真相清楚之前,堵不如疏,更何况,她现在……嗯,是真没那心思。

细雨貌似有越下越大的征兆,于当归在将阿飘催回自己世界后,便加快了脚步。

大约七八分钟后,于当归终于来到了村中央的副食店门前。

副食店大门敞着,于当归抬头看到里面有热气冒出来,想来是在烧水。松手将遮雨的塑料布取下,用力甩了甩后,于当归便走进了副食店内。

“邱大娘,我买面!”循着原主记忆,于当归进门后朝里面喊了一声。

半晌,在于当归以为店里没人时货架后的小门里忽地走出一个人来。

“哎呀呀,是于当归啊!没想到今天竟然是你来买东西!”说话声带着明显讥诮,于当归扭头,却见是这家店的少主人走了出来。

于枫站在货柜面前低头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位昔日小学同学,用力吧砸了一下嘴后,道:“说吧,你想要买什么?”

于当归抬眸看了眼前人模狗样的于枫一眼,浅淡开口,“我想买面,还有肉,你能称吗?”

于枫轻啧一声,挑着一边嘴角道:“当然可以,怎么,瞧不起我?”

于当归没说话,只是就那样站着回以对方同样的眼神。

于枫嘴角一抽,显然对于当归赤果果的打量不舒服。

哼唧了一声,于枫伸手将于当归手里的钱和票抢了过去。

“切,等着!”

于当归挑眉,心道,等着就等着。

没多久,于枫便将于当归想要的东西放在了柜台上,一副嫌弃表情道:“呶,这是你要的东西!”

于当归伸手点了点,凭前世手感没发觉缺斤短两后转身就要走。

哪知,她刚一回头,原本坐在柜台后的于枫却突然站了起来,拧着身子冲其背后极是猥琐道:“哎,于当归,跟男人睡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抬起的腿猛地一顿,于当归没有回头,却是抬头看了眼忽然冒出来,情绪明显激动的阿飘。

只不过可惜,阿飘于当归的辩驳于枫听不到,因为,他压根就看不到她。

“哈哈,难不成被我说中了?看来你很是享受吗!”于枫嬉笑着一张脸,吊儿郎当的模样在于当归转过头来那个瞬间像是被人强行按了开关般,没能再继续下去。

回过头来的于当归脸色平静到于枫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视,用力眨了眨眼睛后方才确认那张脸果然是于当归的。

只是,这张丝毫未有任何波澜的脸却让于枫下意识内心抖了抖。

卧槽!老子怕个毛线!

于枫反应过来后嘴角一抽,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带着一丝讥诮道:“怎么,难道不是吗!?”

于当归没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盯着于枫看了一眼。就在于枫以为这于当归下一秒会像以往“哇”地一声哭时,却见于当归缓步向前,来到柜台前伸手将自己之前倒的一杯水端了起来。

“你要……啊!”

干嘛还没问出来,于枫便直接被于当归兜头浇了一身水,也幸好那水里加了凉白开,要不然非得要将他头皮给烫下来一层。

屋顶上空,阿飘于当归显然没料到于当归会这样做,一时间有些傻眼。

然而,这还不算完,就在于枫跳着脚口口声声说着想要找于当归麻烦时,只见于当归一把抓住了于枫湿了大半的前襟,冷声道:“不会说话就闭上嘴!虽然出了五服,但你记住,你还得叫我姑姑!”

于枫有些懵,倒不是于当归的力气有多大他挣脱不了,着实因为对方那双眼睛深邃得太让人意外,仿佛自己心思都被其看穿,下一秒就要被对方吸进去般。

“你,你……”于枫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只待于当归冲其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松开他后,方才回过神来。

“卧槽!于当归,你他妈敢泼我!?”于枫跳脚,指着于当归一副想要上前揍人的架势。

然而可惜,待他刚一伸手,不过眨眼功夫,他伸出的那只手便被自己之前喝水的搪瓷茶缸狠狠地压在了柜台之上。

“啊!!!”这一次,于枫终于感到了疼痛,倒吸着冷气身子用力一抽,将自己远离了于当归。

“于当归,你疯了!”于枫捂着自己被砸痛的右手,像是瞪一个可怕生物般瞪着于当归,“你干嘛打我!”

嚣张惯了的于枫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栽在一个老蔫儿手里,愤愤不平间却又不敢上前。

于当归眯眼,随即睁开,本是软绵的声调说出的话听在于枫耳里却是无限凉薄,“最后一次提醒你,不会说话就乖乖闭嘴,若是再让我听到那些不该听的……小心你另一只手!”

“我……”我屮艸芔茻!

没人能理解于枫此刻的心情,那一刻,那几乎要颠覆的认知让他以为面前的于当归压根不是人,那就是一个想要索其命的杀神!

第16章 掌心有光

于当归放下茶缸转身欲走,却又忽地定住,侧首对于枫道:“哦,记得,以后再见面,记得喊我姑姑。”

“………………”于枫。

于当归施施然走了,阿飘也浑浑噩噩地跟着于当归走了,唯留下一脸震惊的于枫愣在原地好半晌没回神。

“小枫?小枫!”忽地,一道呼喊在耳边炸响,于枫猛然回头,却见是自己亲娘正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

“娘,你干嘛对我喊那么大声!”于枫捡回自己声音,冲着邱大巧不满地嘟囔。

“怎么是我大声了?分明是你在愣神好不好!”邱大巧皱着眉看着自家幺儿,指了指其身上,道:“你这是咋滴了?喝水喝头上了?”

“我……”于枫语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同亲娘解释,挣扎了片刻,最后出口的却是“娘,那个……于当归……是我姑姑?”

“嗯?”邱大巧一愣,对于枫话题转移有些接不住茬,“你怎么提到她了?”

于枫撇撇嘴,道:“你就别管了,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吧?”

邱大巧想了想,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自家儿子,道:“还真是,不过,姑姑不姑姑的,她家跟咱家早没关系了!哎,我告诉你啊,离她远点,没听到村里人都在议论吗!”

“娘,那传言是真的吗?”于枫攥了攥湿漉漉头发,蹙眉问道。

“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是,苍蝇不叮无缝蛋,她于当归一定是有了什么,要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出来这样传闻!”邱大巧如此分析道,“行了,别说她了,赶紧的,说说你这是咋滴了?喝水竟然能喝到头上去!”

“我没事儿!你就别管了!”于枫说话间避开想要伸手摸其脑袋的邱大巧,转身走出了店内。

……

一路上,阿飘于当归一直躲在塑料雨布下没说话,而于当归则一心只想赶紧回家做饭眼里只有脚下的路。

终于,就在距离家门口还有十多米距离时,阿飘忽地喊了一声,于当归抬头,便看到阿飘那张惨白的脸上竟是现出一抹绯红。

“咦,鬼魂难道还有颜色?”于当归眨了眨眼睛问道。

“不,这不是颜色,这是我心中郁结在消失!”阿飘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情绪明显有些激动,“那个,谢谢你帮我出了气!”

于当归挑眉,出气?转念一想终于明白这阿飘的话究竟是何意了。

“原来刚才我怼那于枫竟然是在帮你消除怨气啊!呵呵,如此看来那我是不是需要以后见那于枫一次便怼他一次?”

“……”阿飘。

“阿嚏!”刚走出院门的于枫乍被小风一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呵呵,我想应该用不着。”阿飘难得微笑,却是尬笑。

“你还不回去?”于当归看了眼阿飘,却见对方欲言又止,眼神看向那座在风雨中飘摇的老宅。

“你……想看看爷爷?”于当归低声问道。

阿飘神情骤然落寞,下一秒却是没有回答于当归提问便径直消失于空气。

“……”于当归,“唉……”

重重一声叹息,于当归不再耽搁提步走进了家门。

于成海一直坐在屋子里看着屋外,神情忐忑间生怕于当归在外面遭受冷言冷语。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接人时,却见于当归从外面走了进来。

“啊,当归,快进来快进来!下雨天凉,你出门都没添件衣服!”于成海心疼道,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微微眨了眨,试探地问道:“那个,当归啊,这次出去……有没有遇到什么?”

“什么?”于当归抬头,捏着塑料雨布甩了甩,不解道:“爷爷,你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没什么,呵呵!”见于当归表情自然,于成海暗舒口气,慌忙摆手。

“爷爷,咱今天开开荤,我给您做点好吃的!”于当归将手里那一坨肉拎起来在于成海面前晃了晃,笑着道:“别心疼,挣钱总是要吃的,一会儿您一定要多吃点!”

“哈哈,好,好!爷爷一定多吃!多吃!”于成海爽朗一笑,一双眼眯成了线。

不再多说,于当归转身便跑进了厨房,下雨厨房有些漏,所以她便将那些做饭工具一股脑全搬进了屋子。

老宅共三间房,一间中厅,两间卧室,卧室分两旁,中厅则是平日于当归爷孙俩吃饭和唠嗑的地方。

于当归在将案板放置在饭桌上后便开始和面,而于成海则要继续编箩筐挣钱所以便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根据于成海的病情,若是前世,于当归则会选择米饭(大米150g)、红烧牛肉(牛肉50g)、油菜香菇(油菜150g、鲜香菇100g)为其准备食谱,但可惜,大米是要节省着吃的,牛肉是没有的,唯一可以满足的也只有油菜和香菇了,而香菇还是去年的干货。

而这些均是要经过长期食用方才能现出成效,眼下一餐两餐收效堪无。

于当归一边切着面,一边寻思着要如何改善她同于成海的生活水平,因为走神,所以一不小心便切到了左手食指。

“嘶!”于当归倒吸一口冷气,放下菜刀想要抬手将食指上渗出的血珠给吸走,却猛然间发现自己左手掌心貌似有金光泛出。

“咦?”于当归瞪大了眼,将左手移至跟前,右手一并跟了过来,“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于当归小声呢喃,因为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一时半刻她不想让于成海知晓,所以便悄悄起身避开了于成海,转而跑进了院里的厨房。

“于当归!于当归!你出来!你快出来!”于当归小声却不无急迫地喊道。

阿飘于当归被于当归喊声惊扰,冒出头来,眨了眨那双黑洞洞的大眼,道:“怎么了?”

“你快看,你快看!你有看到什么吗!?”于当归将发光的左手手掌呈于阿飘于当归面前,神情带着一丝激动,还有些许忐忑。

阿飘于当归蹙眉,低头在于当归手掌心反复瞅了好几遍,最后给出的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

于当归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再次将手掌向前伸了伸,道:“怎么可能什么也没有!你看啊!你再仔细看,左手掌心有光啊,金色的!好像还是个图案!”

第17章 神奇存在

“没有啊!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阿飘于当归朝一脸急色的于当归眨了眨眼,想了想后道:“那个,你是不是太累了?我之前也曾出现过这种情况,眼冒金光,看什么都带着光!”

“我……”于当归语噎,蹙了蹙眉,再次确认道:“你当真什么也看不到?!”

“嗯,什么也没有!”阿飘于当归用力点头,抿起的没有血色的嘴唇更是加重了她的回答。

“怎么可能……”于当归诧异地咬了咬牙,半响后终于对阿飘于当归道:“那个,你可以回去了。”

话音一落,阿飘于当归眨眼便消失了。

于当归不信邪,仔细端着自己左手用力观看,再同跟平时无异的右手相比较,那左手掌心分明就有个图案。

图案像是一颗金色麦粒,椭圆却又不乏饱满,发着微弱光芒。

“这明明就是有的嘛!”于当归喃喃自语,转念一想,是不是因为阿飘是魂魄所以看不到,思忖一瞬,下一秒于当归便直接跑回了屋子。

若自己掌心果真有图案,与其被被外人发现不如先跟于成海确认一下。

于当归将手指上血渍再吸了吸,随即抬腿进入了于成海房间。

于成海正在压着檩条,见于当归进来,扭头问道:“怎么了当归,是不是累了?累了就休息会儿!”

“爷爷,我不累,嗯……我刚在手心里画了幅图,我觉得挺好看的,所以让您也看看!”于当归如此说道。

“是吗?好啊,那你伸过手来,爷爷可要仔细看看!”难得于当归这般活泼,于成海摁着檩条,伸长脖子看向于当归撑开的手掌。

好半晌,在于当归心跳越来越快时,只听于成海带着一丝疑惑道:“那个,当归啊,你,你这掌心里什么都没有啊!”

“!”于当归,“爷爷,您再仔细看看,这分明是有的啊!”

于当归说话间将左手直接抬至于成海眼皮底下,然而可惜,于成海再三确认,其掌心的确什么都没有。

于当归收回手掌,看着掌心那个依旧发着光的金色麦粒,蹙了蹙眉,下一刻却忽地一笑,道:“呵呵,爷爷,那幅画刚才被我不小心抹掉了,我以为还在呢!”

借口虽然拙劣,但为了不让于成海担心,于当归只得如此道。

果然,在听到于当归这番话后,于成海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便没再多做他想,“没关系,等你再画时还让爷爷看!”

“嗯,好!”于当归点了点头道。

再没有说什么,于当归攥起手掌走了出去。

坐回马扎上,于当归再次撑开手掌,在看到那个依旧泛着淡淡金光的麦粒后忍不住回想,之前是否也曾有过,而这个图案究竟又有何用处,为何于成海,甚至阿飘都看不到。

而经过这番确认,于当归明了,这金色麦粒只怕只有自己才能看到了。

再次看了眼掌心麦粒,于当归压下心中疑惑本不想再多想,低头看案板上有个多余的海碗,随手抄起来准备将其挪开,却猛然发现掌心的麦粒竟然忽地不见了!

“咦?”于当归瞠目,放下瓷碗摊开手再次看了看,“真的没了!”

于当归喃喃出声,对眼前情形一脸不可思议。

“哈,真是奇怪,难不成是我眼花……额,怎么又……”有了?!

于当归当拿起面团准备认真做花卷,却发现那个麦粒又带着金光悄然出现了!

怎么回事?

于当归不解,然而再是不解,也无人给她答案。

放下花卷顺手又将瓷碗拿起来,结果于当归发现那金色麦粒竟然依旧还在!

于当归心思杂乱地如此反复多次,却发现这金色麦粒出现得毫无规律。

“这究竟是什么?”于当归摊着手掌一会儿看看左手的麦粒,一会儿又瞅瞅毫无反应的右手,却寻不得其中真相。

而就在她愁眉不展之际,忽地听到里屋有桌凳挪动的声音,想来是于成海起身要出来。

微微抿唇,暂不纠结,于当归翻下手掌重新开始忙起手中活计。

根据家中现有食材,于当归蒸了花卷,炒了个肉末豆腐,凉拌了个菠菜,最后又用剩下的一点面切成面片,随手撒了些香葱和粗盐,滴了两滴香油,如此便又做成了一锅面片汤。

而这期间,手中金光不减反增,直至其将饭菜端上桌方才消失不见。

今日之饭食可谓自于当归被穿越来吃得最好的一次了,至少终于让她尝到了白面馍馍。

于成海喝着面片汤,只觉一股热流从嗓子眼里直接传至四肢百骸,竟是浑身说不出的舒坦,尤其是他那两条老寒腿,有那么一刻竟然觉得暖烘烘得像是被一个小太阳在烘烤着。

一个花卷下肚,于成海忍不住问于当归,“当归啊,爷爷好奇,你之前做的饭有这么好吃吗?”

“啊,这个嘛……嘿嘿,爷爷您之前不是听于城城说了吗,我之前那就是故意的!”于当归嘿嘿一笑,如此解释道。

“你啊你!哈哈哈,爷爷没想到,我的小当归竟然从一开始就在淘气!好,好!知道淘气就好!知道淘气就好啊!”于成海哈哈一笑,心中甚是欣慰。

知道淘气,那说明他的小当归终于多了小心思,至少将来不会再被轻易欺负。

吃完饭收拾,直到晚上睡觉,掌心里那个金色麦粒都未曾再出现。

于当归借着月光照了照自己这双手,虽然原主平日里没少做活,但这双手却似青葱玉翠,娇嫩得让于当归自己都忍不住羡慕。

日子又这般过去七八天,于当归发现,只要她用力去想,手中那金色麦粒不再是只有在她做饭时才会出现,虽然不是很稳定,但一旦出现,便会随着她的意念那金光或增强,或减弱,总之是个神奇的存在。

然而这还不是让于当归最为惊讶的,最令她震惊的,是她发现这几日明明是阴雨天,但于成海那双常年痛风的腿竟然在一天天转好,其皱眉冷抽的次数明显越来越少!

而这个结果在她同于成海确认后,终于让她醒悟,只怕于成海病痛减轻的原因与自己掌心的金光麦粒有关!

第18章 不会告诉其他人

于当归站在屋子里的大立柜前,那块缺了两个角,早已斑驳不堪的镜子里照应出一道人影。

这道人影看起来虽带着孱弱,但却娇俏可人,脸色不再如之前般暗黄,透着淡淡绯红,似古之西施,有着微微病态的美。

于当归眨了眨眼,镜子里的人也眨了眨眼,没错,那镜子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于当归自己。

事实同她预计的不一样,原以为这具身体恢复会有一个艰苦而又漫长的过程,然而结果却着实在意料之外。

就如同于成海的风湿,于当归身体的变化同样显而易见。

而这段时日,她所做的食谱全部是针对于成海的风湿,以及她这具身体的病症。而若是按照其前世经验,食谱中的营养和疗效断是不能如此快速地出现成效,但事实告诉她,成效出现了,不单出现了还效果异常显著!

而这些,经其之后再三确认,的确全部归功于其掌心那个金色麦粒!

于当归低下了头,镜子里的人也跟着低下了头,一双雪白柔荑摊开,当意念升起时,掌心的麦粒随之悄然散发出金光,意念越重,金光越是灿烂。

经过这几日摸索,于当归发现,只要她意念足够坚定,那图案便不再如之前那般不稳定,反倒是越来越清晰,然而,这貌似又同其精力挂钩,金色麦粒出现得越久,她精力便越被消耗。

于当归将这个发现告诉了阿飘于当归,而阿飘于当归对这件事显然亦是震惊。

“这金色麦粒除了会过度消耗你精力外,总归是好的!”阿飘于当归抿着唇,看着坐在炕上紧蹙着眉头的于当归想了想后,嘱咐道:“但是,你可千万别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就是爷爷也不行!”

于当归闻言抬眸,眨了下眼睛,道:“你是担心被人当做怪物给抓起来?”

“嗯!”阿飘于当归用力点头。

于当归看了眼对方,随即也跟着点了点头。

虽然那段动荡的日子已经过去,但曾从那个年代,那份苦难中淌过来的人们已然成为惊弓之鸟,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七八年,但架不住噩梦对这群人的侵扰,而伴随其中的,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伤害。

“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既然你们都看不到,也省得我再去掩饰。”为了能让阿飘于当归方向,于当归再次解释道。

这金色麦粒无异于金手指,只是可惜,于当归一时还不知道这金手指除了可以对她和于成海身体有利外还能起到其他什么作用。

想到于成海,于当归的眉头再次拧了起来。

这段时日,她同于成海的身体虽然均有恢复,但也将家里存粮和钱款耗掉不少。而若一直这般情况下去,那只会有坐吃山空一种情况了。

所以,眼下,于当归最先解决的事情便是她同于成海未来生计的问题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她同样在考虑,那便是她想要参加高考的事情。

……

这一日大晴天,又赶上休息日,街上的人不少,更多的则是孩子。

于成海现在已经不再担心于当归了,而在于当归潜移默化下,于成海的心结也终是放开了许多。

人这辈子总归不会十全十美,而老天爷既然将他们捏出来,势必要让他们经历一番寒彻骨,吃不够人间苦头是不会放他们回去的。

所以,当于当归跟其说要去山另一边的水库里钓鱼时,也没再阻拦。

不单如此,还帮其特意准备好了钓鱼的工具。

“河边注意安全,爷爷知道你水性好,但那也要注意!”于成海在于当归出门之前嘱咐道。

分家时,为了免去折腾,于成海同于当归统共没分来二亩地,且地都是犄角旮旯里的盐碱地,种不出多好的庄稼,秋收已过,也因此,地里的活目前于成海一个人都能做得来。

于当归不想劳动力浪费,且她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要过这种背朝黄土面朝天的日子,老天爷既然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她从未来扯了过来,那她势必要好好利用自己往日经验,不说大富大贵,但至少也能过得风生水起,不愁吃穿。

背着钓鱼工具从家里出来后,于当归便径直朝村西头走去。

想要去山一边的水库里钓鱼就必须要穿过村子,于当归倒是没什么,反而是村里那些坐在大树或大门底下闲磕牙的大媳妇儿小媳妇儿们惊讶了起来。

“哎呀,于当归又出门了哎!”坐在村生产大队不远处一棵大槐树底下的李月率先看到了于当归。

“啧,还倒是脸皮越来越厚了!”说话的是王小翠,在看到于当归后忍不住冷嗤了一声。

是她眼花吗?这才几天,这于当归怎么比之前还要好看了?

“咦,她背这竹筐,这是要去钓鱼?她还会钓鱼?”李月闪着八卦的眼睛,看着一步步走近的于当归,似乎已然忘记之前那个下雨天被于当归吓到脸色发白。

“谁知道呢!”王小翠嘴里哼哼了一声,忽地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大槐树底下有个大磨盘,平日里谁家想要磨个豆子啥的都会来这里,没人磨东西,这大磨盘便成了众人有事儿没事儿歇脚的地方。

也因此,坐在这里休息的人,不止王小翠和李月,还有其他几人,其中两个还是男人。

见于当归过来,王小翠忽地咳了一声,挺了挺高高隆起的胸脯,眼角余光在看到那两个男人瞅着自己眼底冒光时,嘴角轻笑间便朝于当归迎了过来。

“哟,这不是当归吗?怎么,看样子你这是要去钓鱼?”王小翠摆出一张笑脸,神情看似和蔼可亲。

于当归抬眸瞥了眼王小翠,回想这女人平日做派,垂下眼帘没再说话,而是继续前行。

对于当归爱搭不理的态度王小翠倒没什么,反正这于当归平日里就是一个闷葫芦,有人跟她说话,要么低头不说,要么就跟那蹦豆子似的,也蹦不出那么一句两句来。

见于当归还想要往前走,王小翠屁股一扭,不容分说地便直接挡在了于当归前进路上。

“哎呀呀,当归啊,别走那么急嘛!嫂子有件事儿刚好想跟你说呢!”

第19章 这是下辈子赶着做畜生

于当归抬眸,对上王小翠那双无时无刻不向外散发勾人媚惑的眼,淡声道:“什么事?”

王小翠嘴角一抽,内心啐了一口,脸上却是笑若莲花,“这不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吗!我之前就听人说你爷爷正在给你找人家,这不,嫂子我啊这刚好有个合适的,就想给你介绍介绍,看你中不中意!”

“咦?小翠,前天我刚问你有没合适的介绍给我堂妹,你可是说的没有!”忽地,有一个众人里最为干瘪的女人挑着眉站了起来,“你这是啥意思!怎么给于当归说,却偏不给我堂妹说!”

干瘪女人只差“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这句话没说了,瞪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王小翠。

王小翠张了张嘴,很想一个大嘴巴子给这女人抡过去,然而众人面前却又不得不维持其平日里好形象。

“哎呀,刘嫂,你瞅你说的啥话!我咋就不给你介绍了!这不是当下这个人更适合当归吗,等哪天再有合适的我一定会介绍给你那堂妹的!别着急嘛!”王小翠笑着安抚那刘嫂,同时暗暗丢给对方一道眼神。

那刘嫂也是个心眼儿多的,且平日里跟这王小翠也是相处时间较多的,见对方这般眼神哪还能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当下也不再多言,只待看好戏。

见那刘嫂终于不再折腾,王小翠嘴角一抿,一边暗搓搓地打量于当归,一边笑着道:“当归啊,按理说这事儿呢我该先跟你爷爷说,不过,谁让现在刚好遇见你了呢!”

王小翠笑着呵呵两声,见于当归不说话只当对方还是依旧如从前那般木讷,眼角余光瞥了眼大树底下那两个盯着自己不放的男人,轻笑一声,道:“是这样,王家庄有个后生叫狗子,今年刚过二十,整好比你大三岁,也正在找对象。这人呢看起来挺精神,嫂子寻思着要不就将你介绍给那后生,都说男的大点好,知心贴心,以后能少受委屈!当归啊,你看怎么样?”

于当归抬眸看了眼王小翠,看到其脸上涂的那层厚厚烟粉忍不住想,涂这么厚,皮肤还要不要呼吸了?

“当归?当归!”

“啊?怎么了?”于当归回过神来,眨眼同看着自己露出一脸鄙夷的王小翠对视。

“哎呀,你们瞅瞅,这孩子,一听要嫁人竟然这么魂不守舍了!呵呵!”王小翠忽然笑得花枝乱颤,胸口那两大坨毫很有规律地一上一下,登时便吸引了那两个男人目光,就连那李月也忍不住别扭地看了自己胸前的一马平川。

“是啊,是啊,毕竟女大当嫁嘛!这当归也是到了岁数,再说也不是没经历过,呵呵,是该想那啥了嘛!”刘嫂是过来人,且一向热衷八卦,揭人伤疤,是典型长舌妇,说话毫不遮掩。

而她这番话的重点是什么,在场的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各个神色古怪,努力憋着什么。

于当归蹙眉,心道,这些人真是无良吃瓜啊!是真将她于当归当傻子闷子了,嘲笑都不假掩饰的。

浓黑的依旧还有些凸的大眼睛微微转了转,下一秒,于当归便欲开口。

只是,还未等她开口,一道听起来极为粗犷的声音猛然在其身后炸响。

“你们说啥子呢!这一个个的都特娘不是好东西!这孩子才多大,你们黑了心都不知给自己积德,下辈子这是赶着要当畜生呢!”

于当归回头,却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叉着腰指着磨盘旁的刘嫂几人吹胡子瞪眼,表情那叫一个丰富。

于当归眨眨眼,从记忆里搜索出这个老妇人正是之前她曾用来威胁李红娟的巫老太。

“还有你,那狗子什么德性你不知道还是咋滴,你将这丫头介绍过去,那不是生生要毁了这丫头!”巫老太才不管那些人何种表情,骂完刘嫂几人,登时调转枪头直指王小翠,“你一个寡妇不也正好缺男人,你咋就不去嫁给那狗子呢!哼,不愿意吧,你也知道那狗子是个只会打人的傻子!”

“傻子?”于当归挑眉,邪邪地瞅了眼对面的王小翠。

“我……”王小翠羞恼语噎,竟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巫老太,又被于当归眸子里那丝不屑烫到,脸颊青筋更是因为那句“你咋不去嫁给那狗子”气得一跳一跳,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尖着嗓子喊道:“你个死老太婆,你管什么闲事儿!于当归又不是你孙女,你吃饱了撑的瞎说什么!”

平日里,众人最不想被纠缠的人便是这巫老太,倒不是说她辈分高,权利大,毕竟,这巫老太原本就不是北乔沟的人,据说是因为与家人走散,得了失心疯,虽然后来好了,但具体从哪里来的,这老太太说不上来,村里更是无一人知晓。

而之所以众人畏惧,着实因为这巫老太忒能怼人了,只要被她盯上,不让她自己歇了,你就甭想消停!

王小翠自是深知这其中利害的,但当着那么多人面被巫老太这般说,她也是要面子的。

“你说谁吃饱了撑的!你说谁吃饱了撑的!”巫老太踮着小脚一步步逼近王小翠,在于当归前面一步的位置径直停了下来,“我看你才是吃饱了撑的!既然你看那狗子精神,干脆把自己嫁过去得了!反正也大不了几岁,哼,刚好配上!”

“你!……你个死老太婆,你是不是故意找事!我在跟于当归说话,关你屁事!”王小翠咬牙怼了一句,气愤之下伸手一扒拉就想要将巫老太扒拉到一边,“我没话跟你这死老太婆说!赶紧滚!”

王小翠也不是第一次同巫老太杠上,心中对眼前这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巫老太打心眼里不待见,怨念极深,于是下手便重了一些。

巫老太年纪本就不小了,哪能惊得起王小翠故意那一扒拉,于是,脚下不稳,登时便失了重心,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

这情形众人看在眼里,忐忑于心中,而就在他们忍不住将心提起来时,原本在巫老太身后的于当归,忽地上前一步直接从身后托出了对方。

“哈,怎么没摔死这老太……”

“啪!”王小翠话还未说完,一道响亮的巴掌便径直落在其脸上。

再看对面的于当归,扬起的手掌缓缓落下,那一刻,幽暗的黑眸像是被灌了铅,幽深至不见渊底。

第20章 有娘生没娘养

于当归身形虽然依旧瘦弱,但这一巴掌足以在王小翠脸上留下一道红红巴掌印。

带着一抹寒光的黑色眸子直视王小翠,有那么一瞬间王小翠甚至都忘了脸上的疼。

“啊!!!”回过神来的王小翠不消半秒钟便发起了飙,冲于当归怒吼道:“于当归,你疯了!竟然敢打我!”

“呵,在你眼里我不是早就疯了吗?打你不是很正常?”于当归将微微怔愣的巫老太扶正,松开对方后对王小翠讥讽道。

“你!”王小翠瞠目,她万没想到于当归有一天竟然会说出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这还是她印象当中那个木讷的于当归吗?!这还是那个平时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于当归吗?!难不成,经过上次被人撕衣服事件,这于当归终于想开了?

哈,也是,清白都没了,脸皮能不厚吗!

似是知晓了什么重大秘密的王小翠一边捂着被打肿的脸,一边冲于当归嗤之以鼻,“于当归,你以为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还等着有人找上门?哼,白日做梦!给你介绍那是瞧得起你,结果你却不识好歹!你就等着这辈子永远嫁不去出吧!”

于当归唇角邪邪一勾,歪着头撇了王小翠一眼,随极是风轻云淡地回道:“王小翠,是不是黄花大闺女我想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若是没听清楚,我不介意再送你一巴掌,好让你长长记性。”

“你!”王小翠再次被恐吓自己的于当归给惊了,而这次,不止是她,就是围观的其他人盯着于当归也像是见了鬼。

“我滴个娘哎,这人还是于当归吗?啥时候变得这么,这么……彪悍了?”

刘嫂第一个发出质疑,其身旁的李月在听到后用力吧砸了一下嘴,皱着眉头道:“跟你们说,其实我早就发现这于当归不对劲儿了!哎,你们说她是不是这里……”李月指着自己脑袋看向身旁那几人,“因为之前受了刺激,出问题了?”

“嗯,极有可能啊!虽然我之前没看到,但那张春兰可是描得那叫一个详尽,就差说这于当归那时穿的啥颜色内裤了!”有个妇人一旁附和道。

“啧,那看来受刺激是真的了!要不然,这于当归能会像现在这样横!”刘嫂第一个点头道。

就在众人兀自讨论之时,被于当归的嚣张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的王小翠终是不干了,尖着嗓子向前一步,挡住了其他人看向于当归的视线,叫嚣道:“于当归!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要脸!没一点教养!哼,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糟践!”

本还不想将王小翠放在心上的于当归闻言登时黑了脸。

前世,她最恨别人说自己有娘生没娘养,这句话一旦出口那就是在拿刀狠戳她心窝子。

是,她有娘生,但没娘养这个结果却不是她能决定的!这个结果本已经让她不幸,不料还有人在其心口雪上加霜,大把大把的盐不要命地往上撒。

也因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于当归便学会了打架,也不知有多少次,她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却死活不肯低头!

于当归不承认自己是个好人,相反,她有各种打人的劣迹,有多次被那些孩子的家长拎到院长婶婶面前咆哮指责的经历。

然而,即便如此,当于当归再次被人点着手指如此指摘时,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战斗,不为别的,只为心中那个无论如何也化解不了的执念。

如今,即便重新换了一具身子,但心里那道执念却依然存在,更何况,这一世的于当归同样无父无母,说她们同病相怜又未尝不可。

虽然于当归早已过了那个有仇当场必报的年纪,但谁让她现在心情不爽呢!

所以,王小翠如此说话,完全就是在自己给自己挖坑!

于当归冷着脸,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竹筐和竹竿,再起身时,逼视王小翠的眼神就像盯着一个死人。

“于,于当归你……”王小翠见于当归低头以为她认了怂,还想再骂,结果却被其眸底那一闪而过的阴冷给吓得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

于当归向前踏出一步,王小翠下意识往后倒退两步,同时一脸紧张道:“于,于当归,你,你想要干什么?!”

尽管王小翠比此时的于当归高出多半个脑袋,尽管当下的于当归比王小翠瘦弱了不止一星半点,然而,不知为何,面对眼前的于当归,王小翠竟然会从心底里畏惧。

对,就是畏惧!

王小翠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害怕,会退缩,她只知道,有那么一刻,面前的于当归就像一个骤然举起镰刀的恶魔,下一步便极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太可怕!真的太可怕!这于当归一定是跟恶魔换了魂魄,要不然怎么会让她如此害怕!

王小翠撑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于当归,而就在她六神无主之际,一道身影忽然从一侧跳入其眼角。

“啊!会平叔!救命!救命!”没等对面的于当归反应过来,王小翠便如一只被老鹰追逐失了魂儿的兔子般,撒腿便往刚从生产大队里走出来的于会平身边跑。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个情况?”

于会平一眼便看清了眼前众人,尤其是磨盘旁的那几个,无一不是挑事儿精。而随着王小翠向他跑过来,他终于看清了原本挡在其身后的于当归。

于会平蹙眉,再听王小翠口呼救命,便开口问道:“怎么回事?王小翠,你大呼小叫地喊什么!”

“我……”王小翠语噎,停下脚步向后瞅了眼于当归,再看于当归此刻表情,整个人瞬间傻眼,“她……”

“她怎么了?”于会平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下意识站在了于当归这边,“不要告诉我说当归欺负你!这种话,说出来你信吗?”

“我……”

“你什么你,这么大人了,难不成你欺负当归了?”于会平神情严肃地问道。

“俺没有!”王小翠条件反射般否决,想描述之前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然而此时的于当归哪还是之前那个黑脸煞神,这一脸天真无害的模样要不要再无辜一点噢!

第21章 对付渣子就该两面三刀

王小翠回头,想要从其他人那里寻得证实,可那些人之前压根就没看到于当归的表情,此时也一个个处于懵逼中。

“不是,会平叔,俺没欺负于当归,是她在吓唬俺!”

“噗!”王小翠的话音一落,一道毫不掩饰的嘲笑接踵而至。

王小翠回头,却见巫老太在原地叉着腰,张大嘴巴便想要哈哈大笑。

“老太婆,你别得意!”王小翠伸手一指,瞪着一双眼睛极是嚣张道。

“王小翠!怎么说话呢你!”巫老太好歹也是村里老人,尊老爱幼他于会平作为村支书一定要做好表率。也因此,王小翠对巫老太的态度让他极为不满。

王小翠歹说也是个人精,于会平心里想什么还能猜不到。平日里她在于会平面前自是有一番表现,这次若非因为被于当归气得昏了头,她也不会这么直接地表露自己真实情绪。

“不是,会平叔,俺,俺这都是被那于当归给气的!会平叔,您不知道,这于当归疯了,她刚才竟然打了俺一巴掌!您瞅瞅,俺这脸上肯定还有红印子,火辣辣疼呢!”

王小翠一边说着,一边踮着脚尖想要往于会平跟前凑,被于会平一巴掌呼啦开。

“当归打你?这怎么可能!”于会平瞪了眼暗暗咬牙的王小翠,道:“你打她我倒是相信!”

“不是,会平叔,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不信问问大家伙儿啊!你问问他们,是不是刚才于当归打了我?!”王小翠被冤,心中那叫个委屈,登即便欲澄清。

只不过可惜,于会平显然是不想给她这机会了,只看巫老太的表情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虽然这巫老太平日里看着疯疯癫癫,但这老太太却不糊涂,好赖事儿分得门儿清!按照现在的话说,那就是正义化身,只是说话太直接,太粗糙,虽然话是好话,但听在那些人耳朵里却不是什么让人心情舒畅的良言。

而且,于当归什么样他还不清楚?王小翠的品性他更是比谁都了解!若当真是于当归打了王小翠,那也是她活该!

他今日索性就做个糊涂判官,不管事情真假,先判了再说!

“行了行了!赶紧散了!散了!秋收完也是一堆活,你们这都是闲着没事儿干了吗?”于会平轰赶众人道。

怎么说这于会平也是村里支书,权威还是很大的,见他掺和,众人也知道后面的瓜没得吃了,于是纷纷起身,拍了拍各自屁股上的土,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哎,不是,会平叔,怎么就散了呢!就是散了,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她于当归打人……”

“当归为什么打你?”于会平忽地回头,四方阔口的脸上,那双眼睛咄咄逼人。

“她……她……”王小翠显然没料到于会平会突然这般问,而她也一直只想着将于当归拉下水,忘了给自己找借口,一时间支吾。

“哼!”于会平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撇了眼王小翠,道:“别没事儿干乱嚼舌根,小心哪天你自己舌头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王小翠。

“……”于当归。啧啧,这于会平是个聪明人啊,这话简直一针见血!敞亮,敞亮!

王小翠最终愤愤离开,没有于会平撑腰,要她现在一个人对付两个,说实话她还真没那胆儿。

原本窝在这里的人都散了,于会平这才回过头来问于当归,“当归啊,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别怕,有会平叔呢,有啥事儿你就跟叔说,叔给你做主!”

“嗯,谢谢会平叔!当归知道了!”于当归眨着那双萌死人不偿命的大眼,极是乖巧地点头。

“啊,哈,哈哈,这几天不见我们当归竟然知道说谢谢了!不错,不错!”于当归的回答令于会平好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当即哈哈大笑。

“你这是要去后山水库钓鱼?”于会平问。

“嗯,反正现在闲着也没事儿,我现在也能蹦能跳了,就不在家啃老了!”于当归答。

“啃老?”于会平眨眼,“这是啥意思?”

“额,呵呵,就是啃老本儿!”于当归扯了下嘴角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不错,不错!当归你能有这想法可是要比我们家那两个臭小子好太多了!”于会平又连说两个不错后,方才告别于当归同巫老太离开。

终于不再装呆萌,于当归鼓着双腮呼了口气,再回头时却是对巫老太道:“吴奶奶,谢谢您啦!”

巫老太姓吴而非巫,着实因为村民见其整日里神神叨叨的,索性此吴变彼巫,叫起来也顺口。

在于当归看不到的角度一直紧盯着她的巫老太此时听到其感谢,满是褶子的脸上用力一挤,笑着道:“当归啊,好!好!对付王小翠那种渣子,就该这样两面三刀!”

“……”于当归,“呵,呵呵,那个,吴奶奶,要是没啥事儿我就先走啦!”

两面三刀都出来了,这巫老太要再说下去,是不是该说自己是阴奉阳违了?

“去吧,去吧!赶紧去钓鱼,多钓几条回来!”巫老太依旧摆着一脸笑褶子,对于当归摆了摆手,看不出有哪里不正常。

不再耽搁,于当归弯腰拎起竹筐和钓竿,再次告别巫老太转身离开。

一场风波以王小翠惊掉下巴结束,于当归心情甚好地背着竹筐向村口走去,却在刚出村口时竟再次被人拦住。

秀眉轻蹙,于当归斜睨了眼堵在面前的于枫,冷淡开口道:“有事儿?”

“我……”艹!

于枫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脸颊用力抽了抽,尽可能忽视掉于当归对自己的不屑。

“哎,我说于当归……”

“叫姑姑!”

“你!”于枫瞪眼,下意识伸手就要打人,却想到那日吃的亏,以及刚才亲眼目睹于了当归的狡诈,忍了忍,最终压下的了想要抬起的手。

“叫什么姑姑,咱俩早就没了关系,你别往自己头上戴高帽!”于枫撇了撇嘴道。

“哦,既然没了关系,那你拦我做什么?”于当归淡淡道。

第22章 这叫什么事儿

“我……”于枫看着面前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于当归心中那叫一个憋气。曾几何时,这于当归可是连睁眼都不敢看自己的!

“我,我啥事也没有,就是想拦你了,怎么着!”于枫梗着脖子实话实说道,同时不忘朝于当归极是嚣张地挑了挑眉。

于当归没说话,像是打量商品般就那样愣是打量了于枫十多秒,直到于枫实在受不了空气中某种诡异气氛,想要开口时,只听于当归道:“哦,正好,你不找我,我刚好有事找你!”

于枫一愣,下意识问道:“你找我?你找我做什么?!”

“我找你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吗?你至于吓成这样?”于当归歪头蹙眉道。

“我……于当归,别以为我怕你!”擦!这话刚一说出口于枫就忍不住想要扇自己一巴掌,这特么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嗯,我知道你不怕我。”于当归煞有介事地点头,没等于枫再开口,直接将其目的说了出来,“于枫,你帮我找套高三的课本和试题吧,最好是别人不要的,你放心,不会让你白找!”

“你要高三的课本和试题做什么?你一小学毕业,字认全了吗?”于枫极为不屑道。

于当归内心呵呵一声,心道,老娘不跟你这小屁孩计较。

“废什么话呢!让你找你就找!”于当归不想同于枫啰嗦,习惯性地开口说道。

“我……”于枫瞠目,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眼前的于当归不是于当归,这瘪子绝对是被鬼怪俯身了!

“凭什么!凭什么你让我找我就帮你找!”

“因为我是你姑姑啊!作为晚辈是不是该帮长辈忙,再说,我也没说让你白找啊!”于当归一本正经地回道,见于枫还想辩解,于当归手一摆,直接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不是难事,行了,就当我于当归欠你个人情,有机会一定还你!我要去钓鱼了,过两天去你家找你!”

于当归说完便径直背着竹筐离开了,独留于枫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不,不是……这特么地……这叫什么事儿啊!”于枫为自己傻乎乎主动找于当归,没能羞辱得了对方,反被对方讹了自己一道的煞笔行为气得原地跳脚。

然而,再跳也无济于事,那于当归早已走得不见了踪影。

……

这个时代的空气就是好,新鲜的可以品出甜果的味道。

于当归享受着眼前的秋高气爽,一路哼着不知名小曲朝目的地进发。

后山水库距离火车站很近,不过几百米,于当归要想去水库,必然要横穿火车道。

此时,调度室里的师傅正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慢悠悠掀着一份报纸,见于当归过来,当即喊了喊她。

“哎,小丫头!”王师傅放下报纸,从调度室里走出来,随手招呼了下于当归,“你这是要去水库钓鱼?”

于当归点头,想了想走向了不远处的王师傅。

以前,这个时代的于当归没少去水库钓鱼,同这位王师傅也曾打过多次照面,只不过话却说得不多,而每次说话的内容无非就是王师傅要于当归注意安全诸如此类,再多的,内向的于当归也说不出什么来。

今日只怕也是这些了。

果然,待于当归走近,王师傅便开口道:“小丫头啊,前段时间下雨,这水库涨了不少水,你若要去一定要注意脚下,许多之前的坑都不见了,千万要注意安全!”

“嗯,谢谢王师傅,我知道了!”于当归感谢这位中年大叔的好心,朝其甜甜一笑。

“吆,小丫头,还别说,你这一笑还真挺好看!哎呀,就是该多笑笑,多笑笑好,人生在世没有那么愁啊怨,看开些,就像现在这样,多好!”王师傅说完爽朗一笑。

“嗯,王师傅说的是!”于当归乖巧地点了点头,似是忽然想到什么,再开口时道:“王师傅,您能让我看看这车站里火车的来往时间表吗?”

“时间表?怎么,你想进城?”王师傅好奇问道。

“还没想好,我就是想先看看,说不定哪天合适就去了呢!”于当归笑着答道。

“也是!哎,要我说,你们年轻人啊就该多出去走走,别这辈子都窝在这穷山沟里,看看大城市见见世面,对你们有说不出的好处!”王师傅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进调度室,将写有火车到站时间的夹板拿给于当归。

“嗯。”于当归点头,接过王师傅递过来的夹板没再多说便仔细看了起来。

这山沟沟她肯定是要出的,不过当下不行,不说没有保障,就是于成海她也还没安顿好。若当真要离开,那至少没有后顾之忧才好。

时间表上显示最近的一辆火车大约在四个小时后会在**山,也就是于当归此刻站的这里停留两分钟,到那时,只怕这站台上就不再是王师傅孤零零一个人了。

迅速将时间记下,于当归将时间表还给王师傅。

“王师傅,一会儿我去钓鱼,若是钓得多了,就送您一条!”于当归将一双大眼睛弯成月牙,让自己诚意随着那双月牙传递出去。

“哎,别,别!千万别啊!这水库虽然有鱼,但却忒难钓,你王叔我也是过来人!你呀也别说给我,你今儿若是能钓上三条鱼,我就服你!”王师傅也不怕打击于当归,实话实说道。

“嘻嘻,好啊,那咱就打个赌,若是我赢了,倒时给您鱼,您可一定要收着!”不过是费点力,用免费的东西借花献佛也是她于当归沾了便宜。

这个时代,她于当归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拿得出手,但必要的关系还是要打好,哪怕仅是一条鱼。

“好,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你叔我也不好再打击你!去吧,去吧,抓紧时间,你王叔我期待你突破三条大关!”王师傅哈哈笑着道。

于当归还之以微笑,欣然离开,带着王师傅看不懂的迷之自信。

第23章 实验

**山水库里的鱼的确如王师傅说得那般,难钓至极,若非如此,只怕这里早就挤满了钓鱼的人。

而于成海之所以让于当归来,也是想着让她出去散散心,不要一直憋在家里。

但于当归的打算却跟于成海不同,至于有何不同,嗯,等会儿到了才知道。

穿越轨道前往水库要经过一道长坡,因为太陡,于当归爬起来着实有些费劲。不过好在她现在体力恢复不少,很快便爬了上去。

水库面积很大,据于成海说,这水库不单孕育着北乔沟附近这几个村镇,就是连那京都的人也在吃着这里的水。由此足见,这**山水库在民生上的重要性。

站在坡上眺望,于当归果然看到了一个大坝,大坝另一头有磅礴水流流出,看那方向应该就是流向京都了。

四处环首,水库里除了于当归自己再无他人。

也好,正好可以让她实验一下掌心金光麦粒的效力。

这次过来于当归共带了两根钓竿,都是那种最为简易的自制钓竿,虽然看起来简陋至极,但只要能钓上鱼来就是好钓竿不是!

没有走太远,于当归就在距离自己最近的水库边上停了下来。选好位置,将两根钓竿分开一段距离摆好。

“哎哎,小于,小于!”为了免于叫自己名字的尴尬,于当归索性叫阿飘于当归为小于。

听到于当归呼唤的小于从空气中骤然出现,看到眼前情形,忍不住发问:“咦,你这是要钓鱼?”

“嗯哼!”于当归点头。

阿飘小于瘪嘴,虽然看不清其长发后面那张脸,但于当归还是能猜到她在蹙眉。

“这里的鱼很难钓的!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别在这浪费时间!”阿飘小于直截了当道。

“我……我叫你出来是想让人跟我说话解闷的,你可倒好,开口就给泼冷水!再说,你怎知我就钓不上来呢?”于当归撇了撇嘴道。

“你难道对钓鱼很在行?”阿飘小于问。

“额,不在行。”于当归老实回答。

“那你还……”

“你忘了,我有这个啊!”于当归说话间摊开了手掌,意念一动,掌心金光渐露,麦粒图案悄然而现。

“你要用这个?!”阿飘小于惊讶出声。

“嗯,不能一直这么被动,我们要主动出击!”于当归攥了攥拳头道。

“可是,使用这金光对身体消耗很大,你现在……”

“不会用太多,放心!”于当归安慰阿飘小于道。

既然于当归都这样说了,阿飘小于也不好再阻止,而实际上她也阻止不了。这缕幽魂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烟消云散,她现在能做的也唯有看着……

就在阿飘小于发愣之际,于当归已然开始了她的“钓鱼大计”。

来之前于当归便准备了两份相同的鱼饵,而在制作鱼饵期间于当归便没有使用金光异能,只是做了两份极为普通的鱼饵。现在,她正在将其中一份鱼饵用金光异能加工。

准备工作就绪,于当归将两根钓竿分开安放,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以保证互不影响。

先将普通鱼饵放在鱼钩上,摆好位置后于当归便不再管了,嘱咐阿飘小于关注后便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另一边。

这是于当归第一次使用麦粒异能来吸引外物,成败如何不可知。

捏了一小团鱼饵,于当归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鱼钩上,摆弄两下见其稳妥,鱼竿一甩便径直将鱼线甩了出去。

“叮咚”轻微一声响,平静的水面荡起一道浅浅波澜,于当归撑杆坐好,静静等待鱼儿上钩。

如今已入深秋,天气虽然转凉,但好在今日阳光不错,于当归等待鱼儿上钩的同时可以享受一番日光浴。

如此安静地大概等了十多分钟,就在于当归怀疑麦粒异能无效时,忽地,鱼竿竟是动了一下。

原本放松的脊背一下子绷直,于当归与阿飘小于同时盯紧了鱼漂位置。

“动了,动了!啊,你快看它动了!”阿飘于当归明显没料到这么快竟然就有了动静,一时高喊出声。

“嘘!小点声,别吓跑了它!”于当归下意识阻拦。

“那鱼……能听得到我说话?”阿飘小于歪了歪脑袋,隔着头发问于当归道。

“……”于当归。

这个她怎么知道!

“不管听得听不到,总之先小点声!”于当归摆摆手道。

“哦。”阿飘小于不再多言,乖乖地守在于当归身边做个安静的鬼魂。

只是,虽然没了其他声响,但原本一直在下陷的鱼漂在过了片刻后竟是再次恢复了平静。

于当归蹙眉,用力抿了抿唇,下一秒便将鱼竿挑了起来。

“鱼跑了!”于当归道,转头向一旁看去,见另外一支鱼竿此时正安静如斯地插在地上,鱼漂就像是被冰冻在了水里,周身甚至一点波纹都没有。

“难不成是金光放少了?”于当归喃喃揣测。

“那你要不……再用一次?”阿飘小于怎么说也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好奇心丝毫不比任何同龄人少,见已然见了成效,兴致立马被提了起来。

“好!”于当归点头,当即便将鱼饵再次加工了一遍。

一切工序完成,于当归再次抛竿。

“叮咚”又是一声轻响,于当归同阿飘小于再次变得全神贯注起来。

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等待的时间要短,不过四五分钟,鱼漂再次下陷,于当归明显感受到手中鱼竿正在被一股外力扯动。

不管那鱼儿能不能听到阿飘小于的声音,这次阿飘小于乖乖地选择了闭嘴,安静地等待大鱼上钩。

“扑腾!”

“唔!上钩了!”于当归双眸一亮,惊喜出声,下一刻赶忙收线,“呵,还挺有劲儿!”

中了陷阱的鱼儿在水中用力折腾了好一会儿后,于当归方才将其拉扯上来。鱼儿上岸,于当归同阿飘小于互视一眼,脸上纷纷露出惊喜。

“不错啊,这鱼怎么着也有一斤多吧!”于当归从草地上将还在蹦跶的一条大草鱼拎起来,上下掂量了一番道。

“我看差不多,应该够你跟爷爷好好吃上一顿了!”阿飘于当归欣慰道。

首战开门红,于当归信心大增,歪头瞥了眼不远处的另支稳如松的鱼竿,收回视线便决定不再去看它。

这厢,于当归钓鱼钓得如火如荼,却不知,就在这片水库某个位置,一道视线总是时有时无地向其所在飘来。

第24章 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于当归带来的竹筐里便装满了鱼。来之前于当归特意往竹筐里塞进了一只塑料水桶,现在水桶满了,有两三条鱼被迫只能裸露在竹筐外面。

而再反观另一支颗粒无收的鱼竿,于当归再次确认,她掌心里的金麦的确有随着她意念而动的功能。

“呼!这么多足够了,再多我就背不动了!”于当归长呼一口气,之前人鱼大战着实费了她不少力气,现在坐下来数了数今日收获,心情那是相当的好。

“这一筐鱼若就这样背回村子里,肯定会让人怀疑的!”阿飘小于忽地道。

于当归仰头,咦了一声,道:“没想到你竟然变聪明了!”

“我,我本来也不笨!”阿飘小于下意识反驳。

“呵呵,对,对,你本来就不笨,要不然怎么会挟持我这么聪明一人呢!”于当归半开玩笑道。

阿飘小于咬唇,对于当归的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于当归勾着唇看了眼被她说得明显别扭的阿飘小于,不再逗她,抬头朝前方大坝看了一眼,“哎,我们去大坝上看看吧!这么雄伟的水理工程我还是第一次靠这么近呢!”

“去那里做什么,你又不是没看过!”阿飘小于道。

“我是没看过啊!看过的是你好不好!走吧,反正现在时间比预计的要早很多,一会儿刚好沿着大坝走下去,我总要跟大自然来个亲密接触不是?”于当归说话间便将竹筐背起,“走吧,走吧,陪我逛逛,穿这里这么久了,这还是我来过的最远的地方呢!”

身体现在是于当归的,阿飘小于就是再反对也无效,更何况,她早已对于当归心存愧疚,但再是愧疚却也无法送她回去。

一人一魂魄就这样准备登上大坝,而于当归一边走,一边在路边随手采了几片较为宽阔的野草叶子丢在水桶里,如此,给鱼儿遮阳的同时,也防止有人觊觎。

而恰在这时,忽地一声巨大鸣响传来,是火车即将要到站的声音。

“咦,之前看王师傅给的时间表,貌似还有两个小时才有火车经过吧?”于当归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语道,“哎,这又不关我事儿,我闲的操这心。”

忽略到那道越来越近的火车汽笛声,于当归背着竹筐,拎着鱼竿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大坝观光路。

而恰在这时,就在于当归准备要登上的大坝必经之路上,忽地一道虫鸣响起,没过多久,类似的虫鸣声再次响起,却不是在同一个位置。

顾十一听着从通信设备里传过来的声音,深沉雪亮的双眸一眯,如剑般的眉毛深深蹙起。

这与之前的设想不一致,没想到敌方竟然变更了行动时间!

为了能够阻止这次敌特份子针对双沟山水库大坝的破坏行为,顾十一带着侦察小队十四人从昨天夜里十点多便潜伏在了这里,目的就是为了拦截敌人行动,同时对敌人进行沉重打击!

原本一切按照计划有序进化,却不想敌方竟忽然间改变了时间!难不成是他们行动泄露了?若果真如此,那他刚才接到的消息应该是撤退,而不是要继续等待。

按照上级传来的消息,这趟火车是临时增加的短途,敌方临时改变时间也是能够说得过去,然而,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有种违和感呢?

只不过,这违和感也是一闪而过,顾十一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一步步向他做来的女孩,眉头拧得更深了。

周围有没有敌人眼线他暂时无法确定,就是没有他也不可能从掩体里站起来将那女孩轰走。

本就为了不打草惊蛇,若是消息一旦走漏,那他们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便是白费了。

按照原定时间,这女孩此时离开正合他意,让他们少了一份人质威胁。却不想,恰在这个时候,上级的消息传来,而火车也恰在此时停了下来。

根据女孩来时方向,对方只怕是要从大坝上走回火车站,这段时间里极有可能同敌特份子相遇。

顾十一抿唇,此刻他只能赌敌特份子不会对这女孩造成任何威胁,毕竟,该火车停站后,同样还会有其他人下来。

“队长,队长,这女孩怎么办?”忽地,同伴的声音在顾十一耳边响起,顾十一轻轻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邰振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看了眼越走越近的于当归。

“不管。”顾十一低沉的声音悄然发出,其所在位置再次陷入沉寂。

于当归对周遭是否有人没有任何警觉,更不知危险近在咫尺,只是哼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小曲,在通往大坝的路上慢悠悠地爬着,时不时还同阿飘小于对话一两句。

这般情形,看在顾十一眼里就像是看着一个神经病。

于当归自然不知道自己早在一开始钓鱼时便被人当成了神经病,有鱼就有了粮,此刻的她心情舒畅无比。

然而,就是因为太过舒畅了,所谓乐极生悲,就在于当归即将要登顶陡坡看到另外一边的火车站时,忽地,脚下秋草冷不丁跟于当归开了个玩笑,想让她重温一遍儿时滑滑梯,“哧溜”一声,于当归哼着的小曲戛然而止。

甚至来不及疾呼,整个地,于当归连人带筐径直翻向了一边,摔得那叫一个惨烈。

这还不算,水桶里的鱼更像是一条条天外飞鱼般,夹带着饱含腥气的水兜头朝于当归砸过来。

“唔!”于当归一手抱头,一手扒住身子底下一道凸起尽可能让自己不滑下去。

终于,天外飞鱼落地成佛,用力蹦跶着以彰显自己还喘着气。于当归抬头,四下环顾,心中暗道倒霉。

这特么地,老天爷是不是见不得自己心情爽?一露苗头就打压?她跟它有仇啊!

于当归气得双腮用力鼓起来,抬头想跟阿飘小于说话,却见对方竟不知何时消失了。

“我……”好吧,就当是这小阿飘怕自己丢人,给她面子。

于当归轻叹口气,认命地想要从草堆上爬起来,然而,忽地,于当归本想松开草堆的手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几乎地本能地,于当归原本抓着草堆的手用力捏了捏,然后,下一秒……

“……唔!”,下一秒,于当归到嘴边“啊”都没喊出声,便被一团会蠕动的草堆整个罩了起来。

一时间,天翻地覆。

第25章 我不是坏人

顾十一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于当归会在他身边滑倒,他更没算到,这女人不但摔倒了,还整个连人带筐,顺带还有十几条鱼一同砸到了他身上!

而更更让他没算到的是,这女人摔倒后下意识抓住的地方……当真不可言说!

本就已经够折磨人了,结果这女人要死不死地竟然还用力去捏……!!!

虽然年纪不过二十四,但身为侦察兵一小队队长的顾十一也是经过各种考验的,来自女人的诱惑不是没经历过。

然而,像今天这样巧合又巧合的事情,是他当兵七年来怎么也无法想象的事情。

那一刻,顾十一很想要继续忍下去,但耳边忽然传来的火车启动汽笛声时,让他心念电转间便做了一个大胆决定。

这个女孩,不能再暴露了,更何况,她似乎也发现了一丝异样。

而对于顾十一的做法,一旁的邰振勇以及其他战友无一不是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却又不能喊不能叫,没有收到顾十一的命令,他们只能呆在原地不动。

他们不知道,自家队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隔着远,但总觉得队长此时的气压明显比刚才要低上许多。

而原本盖在顾十一身上的伪装依旧在其身上,不过这次却是盖了两个人。

于当归瞪大了眼睛望着比阿飘小于还要像鬼一样的男人,心跳如鼓。嘴巴被对方用力捂着,让她甚至连哼哼都发不出。

男人脸上涂了一层黑,看不出模样,看不出神情,但那双眼睛却是亮得要命,像是一把足以穿透人心的利剑,有那么一刻,于当归甚至都不敢同对方直视。

“别怕,我不是坏人!”顾十一忽然开口,低沉的带着一丝说不清道明情绪,却又明显是在安慰自己的嗓音让想要挣扎的于当归终于消停下来,“我是在执行任务的军人!你的出现是个意外,但你已经影响到了我们的任务,所以,为了我们任务完成以及你的安全,希望你能安静呆在这里别动!千万别动!听懂了吗?若是听懂了就连眨三下眼睛!”

于当归闻言当即连眨三下眼睛,修长的睫毛像两把黑色的小扇子般无意识地朝外放着电。

“不要喊,不要叫,外面有坏人,为了你的安全请一定要保持安静!”顾十一接着再次叮嘱道。

这次没等顾十一提醒,于当归便赶忙连眨了三下眼睛,而她这一行为倒是让心有顾忌的顾十一下意识挑了挑眉。

顾十一再次深深同于当归对视了一眼,半晌后,终于低声道:“我现在松开你,切记……不要喊!因为,在你开口的瞬间我不会再捂你嘴,而是……直接掐住你的脖子!”

冷冷的话语让于当归用力点着头,心道,原来军人叔叔并不都是传说中的和蔼可亲。瞧这赤裸裸的威胁!哼,老娘我……一定会听话的!

顾十一慢慢松开了捂着于当归嘴巴的手,但左手却始终在其头顶半尺的地方撑着,其目的很是明显了。也就在这时,通信设备里再次传来声音,敌特份子终于露头了。

“原地不动,让他过来,远离人群!”顾十一头轻轻一歪,对着耳边的通信设备简洁道。

于当归虽然被顾十一释放了一部分自由,但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他对她始终不能放心。

从这女孩身上各种特征,以及己方传递来的消息,顾十一第一时间排除了她的敌特嫌疑。然而,遇到眼下这种情况,就是一个成年人都会忍不住害怕,从而做出各种影响他们任务,造成不可挽回后果的事情,更何况眼下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所以,保险起见,顾十一始终就那样半压着于当归,以防止有意外出现。

于当归对顾十一的做法很是无语,但从对方角度考虑,他这样做又无可厚非,只不过眼下这种姿势着实让人想入翩翩。也幸好阿飘小于此时没有现身,要不然看到这种情况,只怕她耳膜要被对方给喊破了。

本是要为她洗清冤屈,结果这下倒好,冤屈上再添一笔。

从顾十一之前的话里,于当归多少推测出了一些东西,毕竟是个活了二十多年的老油条,并非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

正如顾十一所说,为了自己安全起见,于当归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地窝在这里,不能喊,不能动,若是像个僵尸那就最好不过了。

许是在草地里趴卧的时间久了些,于当归明显从男人身上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青草香,还有一股属于这个男人的独特味道。

嗯,还好,还好,这种味道不至于让她无法呼吸,相反,倒还很好闻。

就当于当归思绪胡乱飘着的时候,忽地,一道脚步踩踏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于当归回神,抬眸之间正对上顾十一那双幽深发亮的眼睛。

顾十一努嘴做了一个嘘声动作,于当归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对身下小女人冷静到不见一丝慌张的配合,顾十一再次几不可查地挑了挑眉,再看于当归时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

只是,现在明显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顾十一将视线从于当归身上移开,原本撑直的身体渐渐像猎豹般微微弓了起来。

那一刻,于当归明显感受到了一股无形威压由上至下扑面而来。而就在她被这股威压压得想要大口呼吸时,忽地,正上方的男人不知说了一声什么,下一秒便犹如“猎豹”般以于当归想象不到的速度冲了出去。

黑压压的天空再次变得一片敞亮,于当归躺在草地上对着天空凝望了一瞬。

而就在她恍惚的瞬间,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从身后传来,于当归回神,悄悄翻身,手脚并用地向上爬了爬,刚露出半个脑袋,面前便如变魔术般倏然冒出来一个嘴角流血,眼角淤青,脸明显变形的男人脸。

“啊!”于当归胆子就是再大,冷不丁来这么一下也受不了,当即便喊出了声。脚下没站稳,于是乎,整个人便直接沿着草坪哧溜了下去。

第26章 你就是那个毁我清白的男人

“哎吆额滴妈啊!看恐怖片也没这么吓人的!”于当归坐在草地上用力拍了两下胸口,再抬头时,便看到十来个穿着跟秋草一个颜色的军人正神情严肃地端着枪,紧紧盯着之前那个被揍成猪头的男人。

“把人铐起来!”顾十一冷声道,同时擦了擦之前被那男人不小心用刀划到的手背,“将这些炸药收起来!”

炸药!?

于当归瞠目,仰头看向之前那个曾将自己困住的男人,却见对方不看她,却是在那男人身上摸着什么。

“队长,有收获吗?”邰振勇问道。

顾十一摇头,眉头紧紧挤在一起。

那敌特之前明显是不要命了,若非他们之前准备充分,这敌特指不定就要在这里点燃炸药,而那时,他分明看到了这敌特在看到他时,眸底一闪而过的狠戾。

炸药若是被敌特点燃,大坝虽然保住了,但到时,他们十五小队人的性命却都要留在这给这敌特陪葬。

这招若是用好,对敌特来说怎么都不算吃亏。

顾十一抬眸看向早已被卸掉了下巴,毫无特征可言的男人,双眸骤然发冷。

于当归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她今日是摊上大事儿了!

大坝,炸药,京都,这三个词汇若是单独看没什么,但此时此景下,将这三个毫无关联的词汇连在一起,凭于当归看多了各种侦探推理类小说的脑子,瞬间脑补出了一场惊天阴谋。

阴谋啊!她一个连小虾米都称不上的普通人,还是尽快地离这场阴谋有多远滚多远吧!

竹筐都来不及捡,鱼也不要了,于当归瞅了眼正在同战友说话的顾十一,下一秒猫腰便准备悄悄离开。

只是,那顾十一是谁,侦察连精英中的精英,要不然也不会担任此次任务的队长。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是必须的,即便他没有正眼看,但于当归的一举一动也早在其监控之中,更何况还有其他人在。

顾十一回头看向那个弯腰驼背,像个小脚老太太般开始快速奔走的女孩,唇角忍不住轻轻勾起,暗道,这女孩,这是瞧不起他顾十一呢,还是瞧不起他的战友呢?

“喂,你,鱼不要了?”顾十一将脚步摆正,朝于当归背影不疾不徐地喊道。

于当归牙一咬,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前快步走。

虽然明知作死,但后期养成的自我保护本能提醒她,远离这个男人,要不然指不定后期会有怎样的麻烦。

顾十一挑眉,饶有兴致地盯着于当归凝视了一瞬,下一秒便长腿一抬,不再浪费口舌直接追了过去。

于当归听到了身后越来越近的秋草摩擦声,心中叫苦不迭,想直接一跑了之,但好在她还没那么糊涂。

待身后人越来越近,于当归心一横,猛地转身,看都不看来人一眼,二话不说便朝追来的人鞠躬,同时哀嚎道:“啊,这位兵大哥,我跟那人真不是一伙的!我压根就不认识他!我就是附近北乔沟的人,老实本分土里刨食儿的小菜农!您要是问我什么,我是真的回答不出来啊!……”

叽里呱啦一顿嚎,配合那张还未完全恢复的小脸上的声情并茂,于当归这番举动着实是将顾十一给惊着了。

“我有说你跟他是一伙的吗?还有,我有说他是敌特份子吗?”顾十一紧紧盯着强行让自己挤出两滴眼泪的于当归,语气含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戏谑。

“我……”啪!好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办!

于当归的干嚎戛然而止,再想哭是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前世,于当归没少说他人犯蠢,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将自己给蠢哭了!

“我,我这不是……这不是听见您说炸药,然后猜想的嘛!”没办法,为了给自己洗清嫌疑,于当归只好将自己之前猜想,以及为何她要着急逃走的原因老老实实地告知了顾十一。

而顾十一则在听到“远离这个男人,要不然指不定后期会有怎样的麻烦”这句话时,原本严肃无比的脸顿时哭笑不得,而跟随顾十一赶过来的邰振勇听到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顾十一冷冷看了眼邰振勇,邰振勇一惊登时将嘴拉上了链。

不再搭理邰振勇,顾十一抿唇,暗自腹诽,他有那么吓人吗,竟然会让一个小女孩产生这种想法!

不过,这女孩思维逻辑能力着实不错,竟然只从几个细节便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顾十一抿了抿唇,深深看了眼面前的女孩,想了想后,最终道:“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之前将你控制也是为了保护你,毕竟那歹匪穷凶极恶,若是看到你指不定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来!”

“是啊,小姑娘,你看我们也不像是坏人啊!啊,你是不是害怕我们队长的脸?别怕别怕,我们队长的脸一直都这样,不苟言笑,但他人却非常好!”邰振勇狗腿子地上前帮忙解释道。

顾十一对邰振勇的话抽了抽嘴角,但也没再反驳。

“嗯!”顾十一乖巧点头,小嘴委屈地瘪着,一双大眼水汪汪地使劲卖萌。

顾十一解释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告知于当归她没事儿了,而于当归也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了,然而,就在她准备打招呼准备离开时,却只听顾十一道:“小姑娘等等,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嗯?!

于当归眨眼,条件反射地否决:“没有,绝对没有!”

“……”顾十一。

不对,他绝对见过这个女孩,是在哪儿呢?哦,对了,刚才这女孩说自己是北乔沟的人……北乔沟……

“哦,你就是上次从山上滚下来的女孩!”顾十一忽地说道,再看于当归,心道,难怪他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原来是这女孩明显要比之前白净饱满许多。

上次遇到她时,这女孩还是个又干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的小黑妞呢!

“小姑娘,你上次摔得不轻……”顾十一双眸在于当归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道:“没想到你竟然恢复得这么快。”

顾十一这句话不说还好,话音一落,于当归原本还在试图卖萌的小脸登时便震惊了。

紧紧盯着顾十一狠狠看了那么几分钟后,在所有人都未预料的情况下,于当归忽地高声尖叫,“啊,原来你就是那个毁我清白的男人!”

第27章 阴谋背后是套路

于当归的这一声又细又尖,且穿透力还非常强,不单顾十一同邰振勇被震惊到了,就是停留在大坝上的其他人也被其这句话给震掉了下巴。

顾十一没反应过来,毕竟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倒是其身旁的邰振勇率先回过神来。

“哎,不是,小姑娘,话可千万别乱说啊!我们队长这么一本正经,万年不开花的闷子怎么可能会去辱你清白!”邰振勇急忙对于当归说道。

而大坝上的其他人则对邰振勇的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同时不忘侧耳倾听这难得的有关队长的八卦。

顾十一终于回过神来,来不及去计较邰振勇话中的“万年不开花”,没了之前的戏谑,蹙眉对于当归冷漠道:“小姑娘,你可知你这句话说出来后造成的影响和后果?”

“我……”于当归眨眼,看着面前男人那张忽然比之前还要冷清的黑脸,愣了一瞬后,赶紧解释道:“啊,不,不是,我说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我的意思是说,我的清白被你毁了!”

这跟“你毁了我清白”有区别吗?

顾十一脸上本就画着五彩,虽然看不清越来越冷的脸,但周身骤然而起的威压却还是让于当归感受到了对方明显不高兴了。

“啊呸!”于当归自己呸了自己一声,道:“抱歉!抱歉!我这人一着急就说错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嗯,我先要谢谢你能救了我,但这之后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你想问我什么?”顾十一眉头没松,一双黑眸盯着于当归似是掺了冰。

于当归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只希望一会儿道歉还管用,虽然对眼前这位兵大哥的黑脸有些发憷,但为了阿飘小于,也为了自己的清白,后面的话她必须要问清楚。

“那个,你,你能不能单独跟我说话?”于当归看了眼其旁边的邰振勇道,而就在顾十一歪头看邰振勇的时候,于当归将阿飘小于叫了出来,同时快速告知她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之前救她的人。

“什么!?真的是他吗?那人真的被你找到了?那是不是我的清白终于可以被洗清了?!”阿飘小于情绪激动得有些失控,于当归就知道叫她出来会有这种情况,但这件事毕竟事关她昔日清白,让她亲自证实无可厚非,而这也正是她将自己扯进这个年代的最初目的。

于当归让阿飘小于稍安勿躁,而就在这是,邰振勇离开,顾十一回过头来。

“人走了,你说吧!”顾十一声音冷清道。

“额,抱歉,抱歉,那个,一会儿我会跟你战友们将之前的话解释清楚的!”于当归也知道自己之前那句口误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于是赶忙对顾十一道歉。

顾十一没说话,对于当归的话不置可否。

随即,于当归也不再耽搁,快速将自己穿来之前阿飘小于身上发生的事情同顾十一详细讲述了一遍。

阿飘小于听着于当归的解释,有些不敢抬眼看对面的顾十一。

“衣不蔽体?”顾十一听完于当归说的话后忍不住蹙眉,“不可能,我在从地上抱起你时便已经将我外套罩在你身上了!”

“嗯?”于当归同阿飘小于同时吃惊,“你说,你当时将你的外套脱给了我?”

“是的。”顾十一十分肯定的点头,“当时接你的人曾说会好好照顾你,我只是没想到……”

顾十一抬眸看了眼于当归,先前的冷漠早已不见,一丝愧疚掩盖在那张五彩的黑脸之下。

“是谁接的我?”于当归急声问道。

“她自称你大伯母,叫张春兰,因为当时我有任务不能送你回去,在确认她没什么危险后便将你交给了她。”顾十一回忆道。

“张春兰!”哈,果然,果然啊!阴谋背后果然逃不出套路。

丫的,这张春兰当真是吃了熊心豹胆,敢对你当归奶奶下手!

于当归因为得知事情真相而咬牙,而阿飘小于则在听到真相后整个人都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跟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大伯母竟然会狠心到亲手毁了她的名声!许是遭受重大打击,阿飘小于没多久便再次消失了。

“小姑娘,你是叫于当归……对吗?”顾十一原本还在为于当归之前对自己的污蔑而生气,此时,哪里还有对于当归半点怨气,所有怨气全都转移到了他自己头上。

“你怎么知道?”于当归抬头反问。

“之前张春兰告诉我的。”顾十一此时表情很是别扭,对面前的于当归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咳咳,小姑娘,我叫顾十一,你,你若是有什么问题直接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去解决!”

顾十一自然知道一个女孩的清白和名声有多重要,这被玷污的名声就是之后洗干净了,却也难免会有控制不住的流言蜚语流出来。

他自诩对得起任何人,然而,眼下,他却深深感觉到对不起眼前这个无辜女孩。

而就在他还想要说什么以弥补之前自己的疏忽时,只听于当归道:“啊,不用了!你告诉我真相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谢谢你啊!之前救了我!”

于当归抿唇,灿烂的笑像是盛夏繁花骤然绽放,吹散了顾十一眼前阴霾,“可是你的名声……”

“放心,我自己会解决的!”于当归一边回答顾十一,大眼睛还不忘骨碌碌转着,很快便计上心来。

“哦,没事儿了,你等我啊,我去跟你那些战友们解释!”于当归说话间便迈开腿直奔大坝,一边跑,一边想着说辞。

而邰振勇等人在听完于当归解释后,纷纷对事情的戏剧性翻转表示理解,毕竟,在他们眼里,这位战绩卓著的顾队长可是一直不开窍的。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他主动去找某个女孩,倒是那些个女孩们一个个相扑后继地扑过来。

所以,若是今日这女孩之前所说的话属实,只怕他们一时半刻也不会相信。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于当归见不再有自己的事儿了,于是开口对顾十一道:“啊,队长同志,没我什么事儿了吧?若是没事儿我就走啦!再见!”

于当归那是说完便走,毕竟她此刻心里正在盘算着回去要如何同那张春兰算账。

只是,于当归没有走成,而是再次被顾十一叫住。

于当归回头,蹙眉道:“怎么了?难不成之前没解释清楚,还需要我再解释一遍?”

第28章 你选吧,是鱼还是锦旗

“不是,我是想说小姑娘……”

“叫我当归就好,咱俩也算是认识了,就别喊小姑娘了!”于当归截住顾十一的话,直接道。

“……好吧,当归,你的鱼……不要了?”顾十一唇角微微轻勾,看向听到鱼后忽然发愣的于当归。

“鱼?啊,我的鱼!”唉吆喂,刚才只顾着尽快回去对付那张春兰了,竟然把今天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慌里慌张地,于当归回头便想要去找竹筐和水桶,却猛然看到竹篮和水桶竟然都整整齐齐地被放在自己跟前,而水桶里的鱼虽然出气多吸气少,但好歹都还活着。

“谢谢啊!谢谢你们!”于当归朝面前的战士们深深一鞠躬,神情无比真诚道。

今日这件意外,若真要追究起来,那妥妥是她的问题,顾十一没怪责自己险些耽误了他们执行任务,反而帮她将鱼给捡了回来,说实话,于当归不感动那是假的。

“不客气!”其中一个名叫童中华的战士嘿嘿一笑,将竹篮交给于当归。

于当归接过竹筐想要回头再次感谢顾十一,却见他正对其中一个战士小声说着什么,很快,那战士便招呼了六个人,压着那敌特便朝火车站走去。

而剩下的其他人,则原地坐了下来,有人从贴身背包里拿出明显粗糙的干粮,当即便啃了起来。

“你们不走吗?”于当归见状下意识问道。

“嗯,再等会儿。”顾十一听到于当归问话,再次深深看了眼面前这个极是乐观的姑娘,随即点了点头。

“哦。”于当归也跟着点头,抬头间便见烈日当空,已然正午。

于当归低头瞅了瞅水桶里的鱼,再看了眼战士们手中的粗粮,红唇一抿,回头忽地问顾十一道:“有盐吗?”

“盐?有。”顾十一没问于当归要盐做什么,但眼神却无法掩饰他心中好奇,同时也再次确认这小丫头的胆子貌似真的不小。

招呼了童中华过来,顾十一将其背包里的盐拿了出来。

“咦,小姑娘你要盐做什么?”童中华化身好奇宝宝问道。

“做鱼啊!”接过童中华手里的盐,于当归歪头一笑,“要不要打个下手?帮忙杀几条鱼?”

“这个……”童中华看向顾十一。

顾十一心道了一声这于当归倒是不客气,以为她只是单纯地想要他们帮忙,加之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于是他便点头答应了。

于是乎,在于当归指挥下,三四个战士一同帮于当归处理起鱼来。

于当归留下了两条状态最好的草鱼和两条鲤鱼,还有两条小鲫鱼,剩下的七八条全让战士们帮忙处理干净了。

而就在战士们在处理这些鱼的空档,于当归则溜去水库边上去采了两把新鲜的薄荷叶子,在水库边洗干净后背对着众人伸出左手将金麦释放了出来。

没有更多的材料可以利用,只希望金麦能够多发挥些作用。

拿着能量加持了的薄荷叶子回来,战士们也将鱼全部处理了干净。

“小姑娘,我们都给你洗干净了,现在可以回家了吧!”童中华对于当归笑着道。

“还早,那个,你们能再帮我削几个竹签吗?”于当归对童中华道。

“当然可以啊!”童中华不疑有他,跟其他几个战士很快便锁定了目标。而顾十一则在于当归说出这句话后脸色忽地变了变。

“当归,你想要做什么?”顾十一来到于当归面前,轻蹙着眉头道。

“做鱼啊!你不是看到了?”于当归一边将薄荷叶子往鱼肚子里塞,一边歪头对顾十一道。

“你做的鱼……是给谁吃的?”顾十一继续问。

“给你们啊!”于当归笑着回答。

“你……”顾十一蹙眉,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于当归竟然会将自己钓上来的鱼拱手让人,“当归,抱歉,这鱼我们不能吃!”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吗?”于当归扭头笑道,“哎呀,我自然清楚你们纪律,不过你也看到了,这鱼不是我的,我也就是把它们从水里钓上来而已,所以,你放心啦,吃鱼不会破坏你们纪律的!”

“可是……”于当归说得好有道理,顾十一竟然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但还是说道:“这鱼毕竟是你费力钓上来的,是你辛勤劳动的成果,我们不能……”

“顾大哥哎,其实呢,这鱼算是我报答你最初时救我,以及刚才大家对我的救命之恩,我这也是借花献佛,也只能拿这个来感谢。当然,你若是想要锦旗,那我只能回家砸锅卖铁给你们做,所以,你选吧,是鱼还是锦旗?”

“你……”顾十一嘴角无奈一勾,难得笑出声来,“好吧,锦旗不要,就鱼好了。”

“得嘞!您就请好吧!”于当归高声一呼,再次将顾十一逗乐了。

而原本同童中华在一起的邰振勇无意间抬头,顷刻间被顾十一嘴角露出的笑容给炸得当场变成了结巴。

“我,我,我……”

“你,你,你怎么了?”童中华抬头问道。

“我……”邰振勇低头看了眼蹲着的童中华,甚是麻木地眨了眨眼睛,道:“你快看队长!”

“队长?”童中华疑惑,按照邰振勇的意思看去,“队长怎么了?跟平常一样啊!”

“怎么可……咦?”邰振勇瞪大了眼睛。

咦咦!难不成是他看走眼了?现在的顾十一依旧是一脸的冷若冰霜,可刚才他明明看到他笑了啊!而且那笑容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到底怎么了?队长有哪里不一样?”童中华看了眼呆若木鸡的邰振勇,又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顾十一,“你这是见鬼了还是咋滴?怎么这么一个表情?”

“我……”邰振勇好想说,我特么是真的见鬼了!

“没事儿,没事儿!干活,干活!”邰振勇很是郁闷地冲童中华摆摆手。此刻,他好希望自己此时手上有个相机,好让他将之前顾十一难得一见露出的笑容捕捉进框里让众人看到。

然而,可惜,时间倒不回去,他的愿望终将落空。

第29章 又瘦,又矮,又干,又瘪

既然打算已经“败露”,于当归也不再藏着掖着,没过一会儿,所有人便知道,原来这小姑娘让他们帮忙宰鱼竟是为了做给他们吃!

“啊,小姑娘……”

“叫我当归吧!别小姑娘了!”于当归一边将塞了薄荷叶子,撒了盐的鱼插入竹签,一边眯着眼冲众人笑着道。

哎呀呀,老娘我怎么说内里也是个二十五岁的成年灵魂,你们这么一口个小姑娘地叫,叫我怎么好意思?

众战士也不跟于当归客气,更何况他们对这样一个豪不做作,大方知礼的小姑娘心存好感,于是纷纷改口。

一旁,顾十一一边挖着灶坑,一边饶有兴趣地扫了眼同其手下瞬间达成一片的于当归,嘴角的笑意毫不自知地再次笼起。

调料不够,腌制的时间不足,但于当归有金麦所以不怕味道不好吃。

前世,她没少跟人出去野炊,钓上来的鱼也没少被她做成各式烤鱼,毕竟是营养医师,在将食物做到味道最佳的同时,她亦是将食物里的营养元素也保持在了最佳状态,也因此,上一世,她没少给那些嘴馋的人做饭吃。

今生有了金麦加持,于当归心道,做饭,还能有谁比自己更开挂?

哈,这算是无奈中的自我安慰。

鱼类是高蛋白低脂肪类食物,钙的含量比畜肉类高,更是维生素b2的良好来源。于当归很想像从前那样边做边唠叨给众人,但此时,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老实地选择了闭嘴。

没有涂黄油,但鱼肉却被烤得“滋滋”作响,阳光下,不知是否因为金麦的缘故,还是因为鱼烤到了一定程度,渐渐泛起的金色光泽像是被罩上了一层金衣,漂亮得让童中华等人瞠目结舌。

而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鱼肉香气夹杂着淡淡的薄荷清香,令人食指大动的同时却不失醒脑清心。

“唔!好香!好香!当归,不瞒你说,我们之前也曾烤过鱼,但却没有一次像你这样烤得让我们恨不得没熟就扑上去!”童中华不自觉地舔了两下舌头,将几乎要滴下来的馋涎用力吸了回去。

“是吗?那一会儿你们可是要把这些鱼都吃完噢!”于当归笑着应道。

“绝对没问题!我一人能吃仨!”童中华眯着眼睛拍胸脯,结果却被邰振勇一掌给推出了三米开外。

“你还一人吃仨呢!赏你半条就不错了!”邰振勇挡住了童中华看向烤鱼的视线,道:“你个吃货,告你啊,最后一个是你的!别指望第一个吃完再来抢我们的!”

“我就是开玩笑,我又没说真吃仨!”童中华辩解道。

“哼,我们信了你的邪!”邰振勇同其他几人“一致对外”,像是防贼一般防着童中华。

“哎我去!凭什么凭什么!这鱼又不听你的!它管谁先吃啊!再说,这鱼是人家当归烤得,怎么分配应该由当归说了算!”童中华不服道。

“有道理!行,我们就听你说的!”邰振勇说话间回过头来对于当归道:“当归,一会儿鱼好了,你来分配,记得一定要平均分配!除了我们队长两条,其他人一定不能多给!”

“我一条就够了。”顾十一闻言嘴角轻轻一撇,淡淡道。

这臭小子,搞不定童中华,这是想要把他给拉下水。

“别啊,队长,您劳苦功高,一定要来两条!”邰振勇狗腿子地道。

顾十一射向邰振勇一记冷眸,道:“你是不是想一会儿跑着回去?再负重二十公斤?”

“我……”邰振勇一噎,带着谄媚的笑跟变戏法似的眨眼收回,神情极是严肃道:“队长我错了!一切听队长安排!”

“……”于当归。

说好的“视死如归”,说好的“坚持原则”呢?

最终,每名战士分到了一条鱼,而多出来的一条则被顾十一强行按给了于当归。

于当归不好拒绝,于是便开心地全部接受,却留下来一条。

“哎,当归啊,你今年多大?有十五了吗?”童中华第一个吃完,一边问话,一边还不忘觊觎战友们手中的鱼。

于当归咽下了嘴里的鱼,道:“十七,再过一年就成人了,所以,你们就别再把我当孩子看了!”

“十七!?”众人纷纷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于当归,“不能吧,你看起来这么,这么……”

“又瘦,又矮,又干,又瘪?”于当归将童中华后面没说出来的话补充完整。

“额……”众人脸色尴尬,均未想到于当归竟然会这么直接。

毕竟,在他们印象中,许多女孩子是最忌讳别人指出自己缺点的,尤其是像于当归这种长相还算上乘,但其他条件的确差了许多的女孩。

“呵呵,当归啊,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就是觉得……嗯,你人挺好的!真的挺好的!”邰振勇算是众人中年龄较大的,二十七八岁,比起那些个毛头小子,接触过的女孩算是多的,于是,作为老大哥在众人呆滞时赶紧开口解释道。

“嗯,我是挺好的啊!我知道!不用夸!嘻嘻!”于当归再次口出金句。

“……”众人。

于当归这句话差点没让一向不苟言笑的顾十一再次笑出声来。

说实话,今日他着实被于当归给意外到了,一来是因为他没想到原来看上去仅有十四五岁的于当归竟然已经十七岁了。二来,他还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女孩子可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到这个程度。

不,或许这不叫没心没肺,于当归的这种直接反倒是一种令人羡慕的、难能可贵的、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

不管别人如何,总之,他顾十一是羡慕的。

“哈哈哈哈!对,对!不用夸,不用夸!我们当归本来就好!”邰振勇被于当归逗得爽朗大笑,而其他人则也无一不是被于当归这份坦荡感染,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再之后的聊天便要比之前更加融洽了。

酒足饭饱后,接下来的便是分离。

于当归本想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离开,却不想竟是被童中华叫住:“哎,当归,我想问问你,你除了做鱼还会做其他饭菜吗?”

“会啊,怎么了?”于当归眨眼问道。

“那个……”童中华蹙了蹙眉,看了眼身形瘦弱的于当归,最终还是道:“我就是想问,你想不想去京都做一个月的饭?”

第30章 要不你去试试

“去京都做饭?”于当归惊讶,倒是没想到童中华竟然会有这等提议。

“啊,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做的!有工资的!”见于当归表情疑惑,童中华赶紧解释道:“这不是因为你做的鱼太好吃了嘛!我想你其他饭菜做得也一定好吃!正好你现在也没什么工作,我京都有位亲戚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家里换了好几个厨师都没能让她老人家多吃一口饭,所以,我就想,要不你去试试?”

于当归望着童中华心念电转,看着对方那双期待的眼睛,再想自己这段时间的打算,沉思一瞬,最终爽快答应。

“真的吗!太好了!”童中华显然没料到于当归会这么快就答应他临时起意提的要求,一直未曾洗去的五彩随着他绽放的笑容在脸上挤成一朵花,“那你什么时候能出发?我好通知那边来人接你!你放心,你往返车票钱我来出!”

“什么时候出发吗?”对童中华最后一句话于当归没拒绝,抿唇想了想,道:“三天后吧,三天后刚好有火车在这里停,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到时自己过去。”

“好,那就三天后!你等着啊,我给你写个地址!”童中华兴奋地去跟人要纸笔了,而不远处的顾十一则完完整整将二人的对话全部听了进去。

这丫头三天后要去城里啊!顾十一抿唇,说实话,他倒是不反感同其再次相遇,相反,同这丫头的相处,难得让他心情爽朗。

很快,童中华便将地址写好了,上面还留了一个电话。

“给,你就按照上面地址走,若是找不到就打电话!”童中华将纸交到于当归手上,“你放心,这电话也只是以防万一,到时我会让人去车站接你的!”

“好。”于当归点头,将纸条收好,“还有别的事儿吗?若是没有我就……”

“当归!”忽地,一直没说话的顾十一将于当归叫住,“我帮你将竹筐修补了一下,应该能够坚持到你回家。”

“啊,真的吗?太好了!!”于当归闻言眼睛一亮,她竟是不知顾十一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将之前摔坏的竹筐给修好了,“谢谢你啊!我原本还打算抱着它走呢!”

女孩端着完好无损的竹筐来回看了两遍,因为刚吃饱而略带一丝绯红的小脸上露出真挚而又开心的笑容。

顾十一薄唇轻抿,眸底泛起一层笑意,没有再说其他,而是伸手从于当归手中将竹筐拿过来,随后将装有鱼的水桶放进竹筐,双臂一伸,对于当归道:“背上吧。”

“嗯。”于当归双眸眯成弯月,小身板迅速一转,双臂左右一展便将竹筐背在了身上。

“谢谢!”于当归转身,冲顾十一甜甜一笑,随即对着所有人挥手,“我走啦!”

这短暂而有惊心动魄的相遇,让于当归认识了一群勇敢而又可爱却始终未能见得真容的人民子弟兵,而相对的,于当归同样也在这些铁血军人心里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顾十一望着于当归渐行渐远的身影看了一瞬,收回视线那刻,忽地对所有人沉声道:“原地休整,五分钟后出发!”

……

于当归背着竹筐,拿着两根鱼竿心情舒爽地往回走。今日,虽然七八条鱼就这样贡献了出去,但偶尔做点善事也算是为自己积阴德。

额,不要问她为何会这样想,那你要去问阿飘小于!

很快,于当归便穿过长坡回到了火车站台,而此时,王师傅正在站台上进行着清扫,见于当归过来,当即笑了起来,“哈哈,当归啊,这么早就回来,是不是钓得太辛苦,所以提前放弃了?”

于当归抿唇不语,登上月台,将身后的竹筐径直放在王师傅面前,道:“呶,您瞅瞅!”

见于当归如此自信,王师傅好奇低头看去,“嚯!竟然这么多!”

王师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水桶里那几条来回游着的鱼儿想不通于当归哪里来的运气,为何竟然能一次性钓上这么多条来。

于当归将水桶从竹筐里搬出来放在地上,对王师傅道:“王师傅,打赌您可是输咯,现在,您就来挑个最大个儿的吧!”

“啊,当归别,别,千万别,之前跟你打赌我那是开玩笑,这些都是你辛辛苦苦钓上来的,哪能轻易就给了我!不能,不能!你啊,将鱼赶紧收好,回家,快回家吧!”王师傅闻言赶忙拒绝道。

于当归小嘴一抿,冲王师傅了然一笑,道:“就知道您会这样!嘿嘿,没关系,我还这还有一条哦!”

“还有一条?”王师傅疑惑间便见于当归弯腰向竹筐,期间有那么一瞬愣神,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再起身时,其手上则多了一团有些厚重的薄荷叶子。

“这是?”王师傅不解,眼中带着好奇,用力嗅了嗅鼻子,道:“唔,好香,这是……烤鱼?!”

“嗯,就是烤鱼!”于当归笑着回答,“之前遇到一拨当兵的,一块儿烤的,可惜没有荷叶,要不然用荷叶给您包过来。”

“当兵的?咦,他们有在这吗?”虽然水库位置较站台位置算不得太远,但那也超出了人类的正常视力范围,且顾十一等人本身就身着伪装在更远处的大坝位置,凭王师傅的视力想要看清那还真不可能。

于当归想这王师傅也不可能看到,便不再多解释,更何况,之前的事顾十一早已叮嘱她不要对外人多说。

“嗯,已经走了。”于当归一句话结束这个话题,再次将话题转移到鱼的问题上,“王师傅,这烤鱼烤好后得要现吃,要不然就变了味。我若是再带回去只怕就不好吃了,所以,您要是不嫌弃我烤功差,您就拿这烤鱼当中午的下酒菜吧!”

“哈哈哈,好,好,这次算你王叔叔占了便宜,那我就不客气了!”于当归既已这般说了,王师傅也不再扭捏,哈哈一笑后便欣然接受了于当归的好意。

于当归看王师傅将烤鱼端着放回调度室,而在这期间,她低头望向手心里那张被她刚从竹筐里捡起来的一张大团结,表情微微复杂。

第31章 当局者迷

这大团结是跟烤鱼放在一起的,而这烤鱼则是顾十一塞给她的,她身上没带一分钱,不用猜也知道,这钱是顾十一给的无疑。

“本以为做了一次好事,想不到最终还是有偿的……啧,这男人,要不要这么耿直?”于当归捏着手里的钱,想到顾十一那双五彩掩盖下却不失犀利灼灼的眼睛,无奈地摇头自语,抬头见王师傅从调度室里出来,赶忙将钱收了起来。

“当归啊,你王叔这也没啥好给你的,呶,这是王叔自家院里种的枣子,不多,你就当磕牙吧!”王师傅将一捧半清半红的脆枣端至于当归面前,于当归微微张了张嘴,随即欣然接受。

“谢谢王师傅!”

……

回去的路要明显比来时快多了,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这句话对习惯了在山上行走的山里人来说却是不成立的。对于当归,自然也是不成立的。

路上,趁没人,于当归将阿飘小于喊了出来。见其神色痛苦,于当归心知,只怕事实真相让本性善良的阿飘小于一时无法接受。

不管怎样,就算不是亲人,却也共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整整十七年,即便是陌生人也早该有感情了。可作为亲人,张春兰却做了比陌生人还要恶毒百倍的事情。

这件事若是放在于当归自己身上,或许就没有那么痛苦了,毕竟她自生下来就没有一个亲人,体会不到那种被亲人背叛出卖的感觉,顶多……就是所谓朋友。

但阿飘小于却不行,她的倔强来源于对亲情强烈的渴望和期待,一旦二者消失,倘若心志不坚,其内心世界瞬间崩塌也未可知。

无声叹了口气,于当归歪头对坐在自己肩膀一侧的阿飘小于道:“小于,这世上总会有那么多你想象不到的意外,也会有许多你无法自我鉴别的亲情,而这所谓亲情一旦变了味……我只能劝你,不要想太多,事情该怎样……就怎样……不要让自己太受伤……”

阿飘小于没说话,神情依旧陷入痛苦无法自拔。

于当归再次叹气,内心哀呼一声。当局者迷,安慰的话她也不知该如何去说。

用力抿唇,于当归再抬头时眸底划过一抹坚定。

如今看来,这小于是指望不上了,而其身上的冤债怕只能由她这个旁观者来处理了。

……

于当归到家时已然过了正午,干活的早已在地里挥汗如雨,不干活的则吃完饭后多半从从家里走了出来,或说你,或说他,总之是各种闲聊,多得是侃大山。

因为阿飘小于状态不是很好,虽然她此刻不在,但于当归不保证情绪不稳的小阿飘会不会下一秒就蹦出来。而为了不再刺激她,于当归便特意找了一条无人小路绕了个远回到了家。

本以为于成海不在家,却没想到于当归一进门便看到了他。

“爷爷!”于当归朝正在用力砸着什么的于成海高喊了一声。

听到喊声,于成海停下手中的活回头便看到了于当归,神情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笑着对于当归道:“呵呵,当归回来啦!饿了吧?爷爷给你留了饭,你把东西放下洗洗手,爷爷现在就给你盛饭去!”

于成海对于当归是否有收获类的话题没有问,毕竟,按照从前经验,这么早就回来的于当归只怕这次出门是毫无所获,而他,也就不多问那么一句去打击这孩子的积极性了。

于当归对于成海的用心良苦微微心疼,轻轻抿了抿唇,忽地上前疾走两步拦住了想要去厨房的于成海,一副笑眯眯的调皮模样对其道:“爷爷,您猜,我今天钓了多少鱼?”

“嗯?”于成海闻言一愣,明显要比之前清亮了许多的眼睛下意识眨了眨,道:“当归啊,你……钓上鱼了?”

于当归撇嘴,佯做不满,道:“爷爷,您是不是太小瞧您孙女了?我现在可跟从前不一样了哦!”

“啊,不是,不是,爷爷不是那个意思……爷爷就是,就是……”

“好啦,别就是了,爷爷快来,看看我今天的收获!”于当归没让于成海再绞尽脑汁找借口,同时也庆幸今天那些鱼给了顾十一等人,她不过这样一说于成海就这么大反应,若是当真让他看到那么多条鱼,她还真不好解释了。

于当归将于成海拉到了水桶前,而于成海则在看到那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后眼睛登时睁得更大了。

“当归,这,这些都是你钓的?”于成海扭头看向于当归,眸底是满满不可思议。

“嗯哼,厉害吧我!所以,爷爷,相信您孙女,咱这日子很快便会好起来的!”于成海拍着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干瘪胸脯道。

“好,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看着眼前突然间听话懂事的于当归,于成海忍住不想要抹眼泪。

得,就知道老人家多愁善感,这一句话就把她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气氛再次带歪了。

有了鱼,晚上便能做顿大餐。

于当归一边炖着鱼,一边在思考之后该如何同于成海说她要进城做饭的事情。

其实,若是附近有销路,于当归不介意每天去钓鱼,怎样都是要过段苦日子,而她又不是没过过。但可惜,北乔沟甚至水库周边都是山连山,想要赶个集还要翻过几道山,不说人来回折腾得够呛,就是那些鱼也受不了。

周边村镇内部消化前期倒还能考虑,然而时间久了,一来村民的消费能力有限,二来,则是必然有人效仿,到时有人看到她如此诡异的钓鱼技术,指不定后面又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出来。

虽然于当归对这些话不在乎,但你不在乎,其他人在乎啊!毕竟生活在这样一个群居世界,并非单独个体,而她于当归不过凡人一个,做不到仙人那般只有自己一人便能生存下去。

更何况,那鱼也不是自家的不是?

所以,钓鱼这条路只能作为自己闲情逸致时的消遣,不能长久。

第32章 告知

于成海毕竟上了年纪,各种营养的吸收和利用都在下降,于当归很想让老人尽快恢复最基本健康,但欲速则不达,即便有金麦加持,这个过程也要相对慢上许多。

毕竟,生理性衰老,新陈代谢的异化倾向,以及于成海本身机体应激性减退,这些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而其体质的糟糕又是那么显而易见的。

晚上吃饭不宜太油腻,于是于当归熬了黑米稀饭,贴了锅贴,拌了菠菜,又烧了一份三丝,至于鱼……家里不缺萝卜,于当归便先将那两条鲫鱼炖了萝卜鲫鱼汤。

很快,饭菜便被盛上了桌。看着泛着清光的乳白汤汁,闻着鲜嫩的鱼肉香气,再有萝卜的清爽扑鼻,于成海对于当归越来越高超的厨艺当即赞不绝口。

“都说自家儿不自夸,但当归啊,爷爷是真的忍不住想要夸你啊!”于成海轻轻抿了口鲜美滑腻的鱼汤,用力吧砸了下嘴后道:“你这手艺真的是越来越好了!虽然爷爷没吃过城里那些大厨做的饭菜,但爷爷敢打包票,我家当归的手艺绝对不比他们差!”

于当归抿唇,吸溜了一口鱼汤,道:“爷爷,您也觉得我做的饭好吃是不是?”

“不,不是好吃!是大大好吃!哈哈!”全部是曾经在于保国家吃过的东西,但不论从情感上,还是味觉上,于成海都打心眼儿里认定了这种只有他们爷孙俩的日子,远要比之前的看起来要更舒服的日子好太多了。

即便没有大鱼大肉,即便没有精米白面,相比从前,此时的于成海更愿意维持眼前这般状态。

见同于成海的话题已经到了一定火候,于当归轻轻擦了擦嘴,忽地严肃对于成海道:“爷爷,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情!”

“……”于成海,“什,什么事情?”于当归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这般表情了,见乍一露出,于成海心脏猛地一跳。

“爷爷……”于当归本想嘻嘻哈哈地同于成海将进城的事情说清楚,但她担心于成海会对自己的决心和态度不够重视,于是还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我想要进城帮人做饭!”

“进城?!做,做饭?!”于成海惊得嘴巴都要合不上。

“嗯,进城,做饭!”噼里啪啦,于当归没等于成海主动问,便将之前在水库边上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于成海,当然,危险的事情她自然不会说。

“爷爷,我会这样做您也别多想,实话跟您说,我想这一个月结束后回来就去上学,学费我有能力自己赚到,您不用再操心。”

“上学?!上……上初中吗?”于成海对于当归的话惊了一个又一个,然而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于当归笑,摇摇头,道:“不是,是高中。”

“高中!?”这一次,于成海不再是惊讶,而是震惊,用力咽了口唾沫,掩饰不住复杂神情,道:“不是,当归你……爷爷知道你想学习,这是好事,但,但是做什么事咱一定要量力而为,你,你毕竟才小学毕业……”

“爷爷,这个您就别担心了,偷偷告诉你,在您没注意的时候,我一有机会可是溜进学校跟人学习的哦!而且平时我也会看些书,初中的知识早就被我存储在这里了!”于当归眯眼指了指自己脑袋,“您之前不也看到过吗?”

于当归说的是事实,阿飘小于的确有暗地里学习,当初偷偷捡回来的于娇娇扔了的初中课本还留在张春兰家里。只不过可惜,阿飘小于脑子不是特别灵光,再加上无人指导,学习就更加困难。若你现在考她曾经记过的知识,只怕十之八九她早已不记得了。

但是,阿飘小于不行,于当归可以啊!

“这个……”阿飘小于曾经暗中学习的事情于成海的确知情,且不只一次看到,但于成海对这种跨年级,且多年级跨度学习心怀忐忑,“当归啊,学习这个……我们稍后再说,关于你进城给人做饭的事情……爷爷担心……”

于成海紧紧皱着眉,抬头看看于当归,又低头看看桌子上的饭菜,最后无奈一声叹息,道:“爷爷担心你一个人在外不安全,毕竟,这十七年来,你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田吉镇你小姑家,而那时还有你小姑陪着……现在你这样孤身一人去从未去过的大城市……爷爷是真的担心……”

不说于当归,就是于成海自己都没进城过几次,那屈指可数的有限次数让他至今难忘不已,而难忘之中更让其介怀的还是大城市里让他深感恐惧的陌生。

于当归抿唇,看着于成海表情继而鼓了鼓双腮,心道,想要说服于成海看来并非是一次就能搞定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哎,好吧,也只有一步步来了。

“爷爷,您别想太多,之前我也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个工作是位解放军大哥哥给我介绍的,军人您还担心吗?所以啊,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不过一个月,一个月后咱说不定就能有存款了呢!”于当归嘻嘻笑道,忽地想起什么,对于成海道:“啊,爷爷,我要去趟副食店,我吃饱了,您慢慢吃,记得把鱼都吃完哦!”

“啊,好,好……”于成海捏着筷子,看着于当归匆匆忙忙离开,虽然脸上没有太明显,但心中却十分不是滋味。

存款……这个词压根就没存在过他的人生字典里。此时被自己孙女提出来,于成海只觉愧疚难当,本该是他这个爷爷该做的事情,想不到现在竟然要让自己的孙女去完成……

于当归身影很快消失,于成海看着盆里于当归特意给自己留下来的鱼肉,眼角渐渐湿润。

“匆匆忙忙”,这个词语用来形容于当归的确没错。

去副食店自然是却找于枫,而这倒不是于当归真的着急要学习,只是因为想要趁着天色还有点微亮,在漆黑不见五指之前从副食店里赶回来。

最主要的,是她想给于成海一个可以慢慢消化她带给他的几个接连让其震惊消息的时间。

副食店门口,于枫正百无聊赖呲着嘴用木棍儿剔着牙,扭头看到向他这里走来的于当归,一双眼睛登时便瞪成了牛眼。

这一次,还未等于当归说话,于枫便率先开了口,“卧槽!于当归,你不是说过两天才来的吗!你干嘛现在就过来!?”

第33章 忒邪乎

于当归挑眉,歪头看了眼对面的于枫,看得于枫下意识起来一身鸡皮疙瘩,却只听她道:“‘两天’是个不定数,两天也可能是一天,也或者是三天,四天。”

“我……”于枫被怼得一噎,嘴角忍不住抽搐,“你要的东西我这没有,你不用再惦记了!”

于枫不爽于当归的态度,总觉得自己对一个女孩子的有求必应很是跌份儿,哼唧了一声便欲转身就走。

不过,于当归既然来了,怎么可能会让他轻易离开呢。

只见于当归上前一步,直接截住于枫退路,嘴角勾着一丝笑意,道:“哎,别走啊!咱俩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什么交……擦!”于枫本为自己下意识钻了于当归的套狠狠啐了一口,随即傲娇道:“于当归,你少来!和你交易?呵,你是有钱还是有钱啊?你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你竟然还想着上学!”

于当归不理于枫的讽刺,只是依旧保持笑意盈盈,道:“哎呀,不要这么物质嘛!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若是你帮了我,就当我于当归欠你一个人情,我告诉你,我于当归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哦!”

“……”于枫,“于当归,你还是你吗?”

“我自然是我啊!”于当归耸肩,“怎么,你难道还见过第二个于当归?”

“我……”于枫眼角一跳,借着夕阳落下的仅存的一点余光极是困难地看了眼于当归,半晌后方才道:“没有,你的确还是那个瘪子。”只不过这瘪子明显比先前胆子大了太多。

“……”于当归,“呵呵。”

“行了,行了,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了!你赶紧走吧,就凭你那本事,就是真把书给了你,到最后指不定要被你拿去擦屁股呢!”于枫摆摆手,像轰苍蝇般轰赶着于当归。

“两块钱,你若帮我找到那些书,我就给你两块钱!”

臭小子,若非因为整个北乔沟也就你同于娇娇在上高中,你以为老娘会这样求你?哼,都说了老娘人情不好要,既然你不要,那就等着以后后悔吧!

于当归一边心里暗自对于枫咬牙,一边又面带微笑地同于枫做交易,这两面派也算是做到了极致。

于枫闻钱回头,甚是诧异地盯着于当归看了好一会儿,语气里不无嘲讽道:“于当归,你家连盐都要买不起了吧,你竟然现在还能拿出来两块钱?啧啧,于当归,别告诉我这钱是你背着海二爷从家里偷出来的!”

“要还是不要,说个痛快话!你若是不要,我明天就去找别人!”于当归收回笑容,声音也不再似之前般好商好量,明显是不耐烦了。

而于枫则在见到于当归想要退缩时,赶忙回道:“哎哎,别啊,要,自然是要!怎么说也是两块钱!足够我一个星期零花钱呢!”

见于枫顺利上套,于当归毫不掩饰地朝其翻了到白眼,于枫看到只当没看到,伸手对于当归道:“来吧,想要东西先付定金!至少让我看到你诚意!”

“好啊!”于当归眯眼一笑,随即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先给我一包盐,要精的!”

“十块?!”于枫诧异地看了眼于当归手里的钱,用力揉了揉眼睛,道:“我去,于当归,你平时可都是一两毛,一分两分的拿,这一下一张这么大的票票……”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于当归嗤了一声,“赶紧的,你姑姑我还要回家呢!”

这么说话的功夫天色已然黢黑,于当归甚至连面前于枫的样子都有些看不清晰了。

“我……”擦!

于枫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因为于当归而发怒了,更让他觉得不爽的是,这种怒还特么像哑巴吃黄连般只能独自咽进去,死活不能发泄出来!

这特娘忒邪乎了!

于枫从于当归手中接过钱,打心眼里认定,这于当归绝对是被鬼附了身!

二人约定明日下午三点左右交货,而于当归“叮嘱”实则威胁于枫,若是他不想钱被人没收就不要大肆宣扬彼此间秘密,毕竟,当下社会可是讲究好人好事,无偿帮助的。为此,于枫差点没指着于当归破口大骂。

今日农历月初,加之天空乌云一团接一团,唯一那点月光也被遮了回去。

北乔沟是近期通电的,然而,虽然通了电,但电压不稳,经常性停电,尤其到了晚上,跟没通电之前没什么区别,且为了节省那点电费,即便有电,家家户户许多依然用的是煤油灯,或者蜡烛。

天一黑,大门一闭,那些黑暗中微微亮起的昏暗光芒也只能被隔绝在一个个的小方格子里。

于当归走路磕磕绊绊,有几次差点没摔个跟头。狠狠吐槽了一顿村里的纯天然水泥路,下一秒,于当归忽地突发奇想,左手一摊,掌心金麦慢慢露了出来。

“哈,果然能看到啊!”于当归看到金麦将四周黑暗驱赶离开,虽然面积不大,但效果却极是明显。

“咦?貌似之前晚上看不到的……额,这光不会还有其他人能看到吧?”来不及纠结何时能够看到的问题,于当归小声嘀咕了一句后,随即在耳边一呼,将阿飘小于叫了出来。

“你叫我做什么?”阿飘小于刚一现身便极为萧索地开口,而她这副生无可恋的状态差点没将于当归的魂魄给吓出来。

“你……你可真是越来越像鬼了!”于当归抽了抽嘴角,望着阿飘小于那张再次失去了血色的脸,用力抿唇道:“小于,别再为别人犯的错而惩罚自己,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而是那张春兰对不起你!为了张春兰而委屈自己不值得!而且,小于,你不单不能就这样委屈了自己,还要让恶人受到惩罚!”

“惩罚?”阿飘小于垂着的头更低了一层,声调听起来也更加凄凉,“要如何惩罚,你可有想过,若是我们惩罚了那张春兰,那以后爷爷该怎么办?谁来给他养老?难道要让他一个人凄凉度过晚年?这样你会忍心吗?”

于当归蹙眉,反驳道:“怎么会让爷爷一个人过晚年?不是还有我吗?”

“你?”阿飘小于猛然抬头,长长黑发依旧掩盖不了其脸上的悲怆,声色凄凉道:“你迟早要嫁人,到那时,即便你想照顾爷爷只怕也会有心无力……”

第34章 金麦的另一个秘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阿飘小于抢话道,“你看小姑,自从嫁人后总共回过几次家?看过爷爷几次?她不是不想回家,不是不想照顾爷爷,可她婆家那边怎么可能会让她这样做?!还不是到最后爷爷落在张春兰手里?!除非你一辈子不嫁人,要不然,要不然……”

阿飘小于说话声音越往后越小,于当归努力让自己能够听清楚,最后却也只听到两个字,“放弃”。

放弃什么,看阿飘小于当前状态,于当归第一时间便想到了。

放弃对张春兰的惩戒,放弃对自己名誉清白的辩驳。

只是,这样做真的好吗?真的是对的吗?真的能够让于成海安度晚年吗?

于当归虽然很想骂醒阿飘小于,但她又知道,阿飘小于之所以会这样想也是因为其内心在着实为于成海担忧着,更是因为其从小生活的环境以及周边一切对其造成的根深蒂固,深入骨髓的影响。

环境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这句话总归是有道理的。

内心重重叹了口气,于当归深深看了眼这个依旧处于自我纠结中的小阿飘,不忍心再去说教,转移话题道:“小于,你能看到我现在手里的金麦吗?”

阿飘小于闻言一怔,随即微微抬头依言看向于当归的左手。

这孩子天性纯良,要不然也不会只是问于当归将来要不要嫁人,而不是直接要求其未来不要嫁人。想她将自己从二十一世纪扯过来,这怕是其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情吧。

“看不到……”阿飘小于轻轻摇了摇头。

于当归闻言一喜,沉思一刻,下一秒则用意念驱使掌心金光更盛,“这次呢?这次能看到吗?”

阿飘小于虽然不解为何于当归不再讨论之前的话题,却依旧乖巧地回答了对方,同时问道:“还是看不到,你……要做什么?”

“我发现了这金麦的另一个秘密!”于当归深吸了口气,让之前因为过度消耗的意念稳了稳,“这金麦晚上竟然可以照亮!”

“照亮?”阿飘小于轻声重复一句,“你是说,你现在能看清面前的路了?”

“嗯,是的!”于当归重重点头,轻轻一笑,道:“所以啊,不要再庸人自扰,你看,这不是越来越好?”

“我……”阿飘小于再次沉默,黑发遮盖下的神色微微有一丝动摇。

于当归点到为止,跟于成海一样,对阿飘小于的转变同样需要契机。

“走吧,我们边走边说话,刚好,我想跟你说一下我之后的打算。”于当归抬起右手摆了摆,没等阿飘小于反应过来便率先大步朝前走去。

阿飘小于没办法离于当归太远,于是只能跟着朝前飘。

一些决定于当归本想确定之后方才对阿飘小于说,但眼下看来是不行了,为了能够让这其安心,不再这么忧郁,未来的一些打算她也只有提前跟对方坦白了。

或许,美好的未来能够让阿飘小于不再那么纠结。

这一路于当归走得稳稳当当,而阿飘小于的情绪却是如澎湃的浪潮般跌宕起伏。且不说于当归想要上学的事情,就是其三天后要进城的事情就将其惊了一身鬼汗。

“你一个人进城?那,那太危险了!虽然你看起来比我聪明,但是你毕竟没在这里生活过,万一……我说万一,你要是被拐了,或者被卖了……你可知道那些拐子很是吓人的!”

有多吓人阿飘小于不知道,她只知道偶尔听到村里人议论到那些女人孩子被拐卖的事情后无一不咬牙切齿,胆战心惊。因为,村头刘大妈家的大孙子三年前就被拐子给拐走了,而刘大妈因为孙子丢了,把眼睛都给哭瞎了。

于当归汗,虽然知道阿飘小于说的是事实,但她总不能因为这些没有到来的危险就停滞不前吧,于成海都没这小阿飘反应大。

“放心啦!你忘了我是从哪里来了?不说世纪跨越,就是年龄我也要比你大上八岁。所以,别担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这具身子,也一定不会让爷爷再有任何委屈的!”于当归保证道。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只是……”阿飘小于说不出自己不看好的理由,毕竟于当归每句话都是那样在理。

“好啦,别多想,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将来能跟爷爷过上好日子,你不正是这样希望的吗?到家了,先不说了,你回去也好好想想,相信我,这条路走不通咱就换另一条,总有一条路会让我们日子越来越好的!”

于当归微笑着结束话题,推开门那刻,阿飘小于因为没能反应过来,见到了笑脸相迎的于成海。

这并非是她从野外归来后同于成海第一次见面,然而,这次无意间相遇却让她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爷爷貌似真的如同于当归说的那样,在一点点变好。

脸上皱纹一天比一天舒展,看起来不再那么干瘪如柴,常年佝偻的脊背也因为腿上病痛减轻而渐渐挺直,然而,身体上这些的变化却还并不是最明显的,更让她内心起伏的,是于成海脸上明显比自己在时露出的越来越多的开心笑容。

阿飘小于用力抿唇,极是复杂地看了眼看到于当归回来后脸上堆满笑的于成海,再深深地看了眼这个被自己蛮横无理强行拉过来的于当归,片刻后,终是无声消失。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于当归要考虑如何惩治张春兰,让其吐出真相的方法;于成海琢磨今日自个儿孙女对他说的那几个令其晚上睡觉都无法安生的骇人想法;而阿飘小于则始终在处在一种极为混杂的纠结情绪中不能自拔。

惩治张春兰,本想让阿飘小于也跟着参与,然而今日对方的反应让于当归放弃了这个想法,如此,接下来对付张春兰的事情也只能靠她自己来做了。

虽然有些紧迫,但三天时间足够于当归对这个狠心肠的女人做些事情出来了。

第35章 不对劲

第二日,于枫准时将于当归需要的课本交到了其手上。

在于当归伸手接书那刻,于枫忍不住再次讽刺,“于当归,你不会真的妄想就凭借自己看书就想上高中了吧?你这是有多想跟我做同学,竟然能让你产生这种完全不切合实际的想法!”

于当归兀自翻看着手中那几本包裹着报纸书皮的高中课本,对于枫的讽刺压根不放在心上。

于枫被冷落,想要发狠话却又发不出来,最后只得用力一跺脚,瞪了不搭理自己的于当归一眼后转身走人。

于当归收起课本,将其整理好抱在怀里,抬头看了眼已然走出很远的于枫,嘴角轻轻一勾,无声转身。

她自信自己记忆力一向好于常人,但毕竟多年不再碰这些知识,加之年代不同,为了更有把握通过考试,于当归也只有笨鸟先飞,刚好趁去都城做饭的功夫重新将高中知识温习一遍,如此,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

张春兰有个刮风下雨都不会中断的习惯,每天吃过晚饭后会去打一个小时的牌。于保国没有大把的钞票让她去堵,她便找这种一毛两毛的来玩。

今日,因为家里琐事耽误了些时间,张春兰擦着黑朝刘嫂家赶,走到半路便伸手不见五指,张春兰停下脚步,从裤兜里掏出手电筒摁亮,随即照亮了前方的路。

只是,就在张春兰准备抬步要走的瞬间,忽地,其原本握着手电的右手手腕猛然间被挂上了个滑腻的东西。

张春兰当即被吓得惊叫出声,握着的手电筒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可怕触感被其甩落在地。灯光一闪而过,张春兰看清了手腕上缠绕的东西。

“啊,啊!蛇,蛇!救,救命!救命!”

那滑腻腻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条小翠青。

张春兰胆子不小,但却极是怕蛇,这在这个北乔沟那都是出了名的。也因此,那尖叫声极具穿透力,瞬间便洞穿了四周好几幢土坯房。

只不过,她声音再大却也未能将那小翠青从其手臂上吼下来,小翠青反倒因为她手臂甩的次数太过频繁而在其手臂上又多缠了两遭。

“啊!!!!”张春兰整颗心几乎要被吓出嗓子眼,左手僵在半空想要伸手去抓小翠青却又不敢,只得原地像只焦躁的猴子般蹦跳。

张春兰期待有人赶紧出现,好让她从这种骇人的情形中解脱,然而可惜,也不知是那些人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在她喊了好一会儿,几乎要喊窒息时周围人家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出来!

“啊!救命!救命!有蛇!有蛇!”平日里说话滔滔不绝的张春兰此时也唯有“救命”和“有蛇”两个词汇说的清楚。

被小翠青刺激得大脑缺氧,张春兰脚下如同喝醉,冷不防下便是一个踉跄,因为太过害怕忘记了调节平衡,登时便一头栽在了地上。

“咚!”地一声重响,也不知张春兰磕到了什么地方,只听她一声冷抽,好半晌后方才恢复了声音。

不过这一下至少有个好处,那小翠青终于舍得离开她,趁着夜色慢悠悠地溜走了。

没了小翠青这个小“毒物”祸害,张春兰原本忘记的伶牙俐齿再次恢复过来。许是因为太过丢人,加之着实心理受到伤害,张春兰对四周那几家分明听见她呼救却不出门伸以援手的村户怀恨在心,当即便不管不顾地骂了起来。

“你们这些挨千杀的!你们就见死不救吧!迟早有一天你们要遭报应!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夯货!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被张春兰念到的那几户人家,在听到响动后本想出门瞅瞅,结果这张春兰嘴太快,还没等这些人拉开院门,这泼妇便骂上了。

如此之下,有人再开门那就是傻子,有病才会跟这个泼妇去争吵。

张春兰丢了人,心情不爽,各种糟言糟语都不经大脑张口就来,甚至连人家祖宗八辈都给骂上了。

村里人都知道这张春兰秉性,是个不能纠缠的主,你若是跟她计较,那便犯了大忌,这女人计较起来就是一个疯子,不让她舒爽了,你就别想停下来。

见没有人出来,张春兰骂了一会儿舒服了些,想到一会儿的牌局,原地叉腰哼唧了几声后便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心念确定那刻,冷不丁地,原本亮着的手电筒突然暗了,失去光芒那刻,张春兰貌似看到了一个飘忽的人影。

心脏再次剧烈一跳,张春兰被刚才看到的模糊身影登时惊了一身冷汗,着实因为这四周除了她的咒骂再无半点声响,甚至连平日里的狗叫都没有!

不对劲儿!情况不对劲儿!

张春兰尽量让自己心情镇定下来,她后悔刚才骂得早了,至少要等明天天亮了再来骂。

摸摸索索,张春兰朝之前手电筒掉落的方向走去。若是她没记错,手电筒距离她也就六七步的样子。

然而,这事情往往有个规律,一旦你感觉到不对劲,那它只会越发得不对劲。

张春兰在走了六七步后蹲下来开始搜索,地上凹凸不平,时不时会碰到一两个小石头,然而却始终碰不到她之前掉落的手电筒。

随着搜索范围加大,张春兰的心情越发忐忑,额头渐有冷汗冒出。而就在她试图使自己镇定下来的时候,突然,一道人形白影飘过,带着长长尾翼,甚至还夹有一点微弱星火。

“呜呜……”诡异的哭声在耳边乍然响起,半蹲在地上的张春兰当场被吓得直接原地滚了一圈。

“啊!!”张春兰尖叫一声,瞪着对面忽然调转头瞟向自己的白影张大了嘴巴想要再次高呼。

然而,恰在这时,那原本形单影只的白影就在张春兰眼睁睁注视下倏忽间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歪歪扭扭飘荡间将张春兰困于最中央。

“!!!”这一次,张春兰被吓得想喊都喊不出来了。

这个年代,虽然政府已经在打击鬼怪乱神说,但农村里的普及远要比城镇慢上许多,尤其是像张春兰这样从小生活在深山老林中的女人,对鬼啊怪啊更是在意。乍然间出现平日里特别介怀的东西,张春兰不被吓懵才是怪的。

而就在张春兰被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时,忽然,那飘飘荡荡似游魂般的白影竟是开口说话了。

第36章 逼问“密事”

“张春兰……你还我命来……呜呜……”白影飘飘,淡蓝色的星火像是随着声音起伏般一点点跳动着。

“张春兰你还我命来……”如此这般的话重复了四五遍,四五遍之后,张春兰终于控制不住心中骇然大声叫喊出来。

“你,你滚开!滚开!俺没杀人!俺从没杀人!你滚开啊!”

白影不理,依旧朝前逼近,索命的声音不断。

漆黑的夜色看不出张春兰此时脸色有多苍白,更无人知晓张春兰此时裤子已然湿了大片。被白影步步紧逼,张春兰本能地便向其中一个方向跑,结果这一跑不要紧,其脚下没踩稳,一个小石子助其向前猛跑两步,径直撞在了一株大树上。

“咚!”一声巨响过后,树上飘落一阵叶雨。

“哎吆吆,疼死俺了!疼死俺了!”张春兰捂着被撞起大包的脑袋,却是撅着屁股不敢看身后,只希望这样那些白影就能消失。

然而可惜,她这般作为不过是掩耳盗铃,她不看,不代表那些白影主动跟上来。

“呜呜……张春兰,张春兰,你还我命来!”索命的声音越飘越近,张春兰大惊,转身将后背靠在了大树上。

“俺没有,俺没有杀人!俺从来没有杀人!你索命也要找对主,别,别诬赖俺!”张春兰双臂遮着脸,为自己辩解道。

“诬赖你?”听到张春兰的话,白影声音骤然一停,再次开口时却让张春兰登时瞪大了眼睛。

“前年村西头的刘二丫跳河自杀难道不是你造成的?”

“怎,怎么会是我造成的?!你,你都说了那刘二丫是自尽怎么成了俺造成的!”张春兰瑟缩着肩膀,心中害怕不已,但为了不让这鬼怪抓走自己,大着胆子强自辩驳道。

“难道不是因为你在背后嚼人舌根被其听见,所以才跳河的吗?”白影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地说道。

“俺,俺也没说啥!是,是那刘二丫自己不检点,被,被人说不是正常的吗?!”张春兰抖着音腔道。

“不检点?这句话你是第一个人说出来的吧!”白影问。

“俺,俺怎么知道!”张春兰白着脸辩驳道。

“不,你知道,你是因为刘二丫曾经怼过你,你心中不忿便借刘二丫二十六了还没嫁人,便在一棵核桃树下对着墙根假装‘自言自语’,将其所谓的‘不检点’告知了土地,让从这里经过的刘嫂听见,而刘嫂秉性你比谁都清楚,于是第二天,刘二丫不检点的说法便传遍了整个村子,这些难道不是你做的?”白影似是在陈述一件毫不起眼的事实,声调平滑的不见一丝波澜。

然而,这些平铺直述的话听在张春兰的耳朵里便如同被炸开了锅,原本捂着双眼的胳膊下意识放开,瞪着眼睛盯着白影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这些她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她甚至连于保国都没说,她张春兰敢发誓,这世上也只有她一个活人知道她造谣刘二丫的事情,可,可是……可是这白影怎么会知道?!

难道,难道她是地底的神仙?啊不,不是神仙,是鬼,是鬼,是阎王殿里索命的恶鬼!

许是因为太过震惊和害怕,张春兰下意识高声反驳,“我不过就说了这么一句,别人说刘二丫的难道比我少吗?!”

“哦,这么说你承认‘不检点’是你说的了?”白影问道。

“我……”张春兰一噎,反应过来上当后想要像之前那般放肆开骂,但怎奈这白影是鬼不是人,她张春兰还没那个胆子跟鬼对着干。

“的确,别人对刘二丫的无端指摘不少,但你的造谣却是导火索,若非你胡乱说话,又怎么可能会让刘二丫受不了污蔑跳河自尽呢?”这一句,白影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貌似情绪有些不稳。

“说吧,除了造谣刘二丫,你还造谣过谁?你若老实交代我今日便放过你,你若不说实话,那……”白影话音忽然一顿,下一秒,其尾翼的磷火竟是猛然间扩大两倍,像是行刑前的某个仪式,吓得张春兰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我,我说,我说!”张春兰害怕得要命,结巴着要老实交代。

坐在树上的于当归显然没料到张春兰竟然会这么快认怂,微微一愣,连带着其手中那几根线也停滞了一瞬,不过好在她反应快,没让张春兰发现什么。

“我,我还说王小翠和于会平有苟且,还说刘嫂家的儿子不能干人事儿,还说……”

吧啦吧啦,张春兰嘴不停歇地说了好多事情叫于当归瞠目结舌的“密事”,而不单是于当归,就连原本停留在大门内,被白影和鬼火吓得不敢出门的众人也纷纷被震碎了三观。

这特么地,张春兰这张嘴究竟祸害了多少人?!

因为被逼威胁,张春兰脑子都不过地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一一报了出来,然而,却唯独没有说于当归的事情。

坐在树上的于当归十指不停,借着掌心金麦看清了张春兰此时的狼狈,然而,这些还不够,毕竟她今日的主要目的便是要帮阿飘小于洗刷清白,若止步于此,等那张春兰万一回过神来发现是骗局,下次再这般做可就没效果了。

于是,于当归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开口道:“张春兰,你既然不诚心,那就休怪我秉公,我现在就拉你进地狱,让你从此入畜生道,受尽人间炼狱,再不得为人!”

“啊,不要,不要!俺说,俺说!俺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您,您还让俺说啥?”张春兰被吓得整张脸扭曲起来,肥硕的身子抖如筛糠。

“是吗?可为何我这里显示你尚有一件缺德事未交代?你果然还是隐瞒了,行了,既然你不诚心……”

“啊,俺诚心,俺诚心!鬼……啊不,神仙大人,俺交代,交代,全都交代,只,只是,神仙大人啊,您,您能给俺点提示吗?俺,俺是真的想不起来还做啥了?”张春兰哭丧着一张脸道。

第37章 迟早被人当破鞋给扔了

呵呵,这才多久,做了这么缺德的事情竟然想不起来了?

于当归眸底冒火,盯着下面的张春兰恨不得直接上前先揍她个半身不遂再说。然而她不能,各种掣肘下她只能暂时忍着。

“提示?”白影开口,似沉吟一刻,之后道:“既然你要提示,那好,我就给你一个。”

“啊,谢谢,谢谢神仙大人!谢谢神仙大人!”张春兰朝磷火所在叩拜磕头,咚咚作响。

“你家有一外物,就在前不久获得,物为绿色。”白影道。

“外,外物?”张春兰慌忙眨眼,努力想这外物为何,却在听到“绿色”二字时登时醒悟。

“啊,神仙大人,俺,俺想起来了!那外物是件衣裳,是件军装!”张春兰急忙道。

“正是,那你这军装从何而来?”白影问。

“从,从,从……”张春兰嗫喏半晌,却始终说不出关键。

白影忽地一动,还未开口说话,却只听张春兰急声道:“是从于当归身上扯下来的!那,那于当归并没有失身,她,她是从山上滚下来被一个当兵的给救了,那天我刚好路过,那当兵的把她交给我后就走了,我,我……于当归身上的衣服是我给扯烂的,没人动她!是我造谣说的她坏话,是我说的!是我说的!呜呜……神仙大人啊,该交代的俺都交代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俺吧!呜呜……神仙大人啊,您就饶了俺吧……”

张春兰呜呜的叫声在这半夜里甚至比鬼还像鬼。

于当归收起白影,熄灭了磷火,看向了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阿飘小于。

“你……”于当归蹙眉,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但话到嘴边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这件事,或许只有阿飘小于自己想明白了方才算个了结。

张春兰还在原地磕着头,无意间抬头发现白影竟然消失了。震惊之余是欣喜,张春兰深吸一口气,刚想要发出厄运之后的感慨,却忽然间被眼前猛然亮起的一盏油灯给吓得“嗝”了一声。

“你,你是人是鬼!?”张春兰颤抖着着嗓音问。

树上,于当归闻言一愣,扭头朝下看去,却竟是发现张春兰对面正挑着一盏煤油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其爷爷于成海!

“爷爷!”于当归和阿飘小于同时出声,彼此互视一眼后,阿飘小于便快速地飘向了于成海。

而此时,因为担心于当归出门许久未归的于成海手里捏着的煤油灯差点没被其给捏碎了。

“啊,爹,是,是你啊……”发现对方是人不是鬼,张春兰狠狠松了口气,然而,又猛然间想到自己之前所说的话,再抬头看向于成海,她顿时又僵在了原地。

“爹,你,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张春兰试探性询问,只希望于成海没有听到自己之前对白影的坦白。

可惜,张春兰前面的话于成海一句未听到,但后面关于于当归的事情却一字不落地全部听进了耳里。

“我……听到了……什么?!”不过简单几个字,张春兰却从其中听出了于成海前所未有的咬牙切齿。

身子下意识一缩,等反应过来时,张春兰才发觉自己竟然还跪在地上,而身下早已湿了一片。

只是,比起于成海,张春兰更怕白影,也因此,在短暂畏惧之后,张春兰在于成海面前很快便恢复了从前的嚣张。

“我管你听到什么,俺现在要回去了!”张春兰说话间从地上爬起来,因为之前被吓的尿了裤子,她本能地躲开于成海手上的煤油灯光。

半空中,阿飘小于对张春兰本还留存一点亲情眷恋,却因为对方这句话那最后一点眷恋彻底消失,看着对方那副咬牙彻齿的模样,树上的于当归都担心这阿飘小于会不会真的上去撕咬对方。

若是……可以的话。

“你给我站住!”忽地一声呵斥,让刚转身过去的张春兰吓了一跳。

“爹,你喊啥喊!这大晚上的你就不怕招鬼过来啊!”“鬼”字一出口张春兰就后悔了,本能地朝天上看了看,再没看到先前的白影后长长吐了口气。

“哼!张春兰,你当我耳聋吗!你刚才说了什么你不清楚吗?!难道你就想这样若无其事地走人吗!”于成海用力咬着牙,尽量让自己不要因为太过激动而直接动手打人。

张春兰闻言圆饼脸一扯,强辩道:“我说啥了我!你这老头子,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就不要胡乱咬人!”

四下除了于成海再没有其他人,张春兰要保证让这糟老头子闭嘴,要不然,明天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张春兰,你不要脸!”阿飘小于冲着张春兰发出只有于当归方才能听到的大声嘶吼。

“张春兰,你是当归的大娘,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她做出这种事情!你可知道你差点让当归这孩子丢了命!她的名声全都被你给毁了!”于成海忍着胸闷,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责张春兰道。

“怎么是我毁了!是那于当归自个儿不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非要跟我家娇娇比,就她那样,就是嫁了人也是迟早被人当破鞋给扔了,既然是迟早的事,那还不如做一辈子老姑娘!名声,哼,老姑娘要啥名声!”张春兰斜着眼睛瞪于成海,一早就看这糟老头和那于当归不顺眼,他们于家就不该有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亲戚!

“你,你……”于成海被气的胸口痛,而阿飘小于则被气的终于放任自我地哇哇乱叫,树上,于当归看着眼前这在张春兰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一老一少,极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什么我!没什么俺就回去了!大半夜的,公公逼着儿媳妇留在这算什么!”张春兰哼唧一声道。

“你……!”于成海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像张春兰这样不要脸的,竟是连自己名声都舍得,但为了于当归,他又不得不同其继续周旋,“张春兰,你明天要给大家说清楚!当归的事是你陷害的她!你明天一定要给村里人说清楚!”

第38章 天作孽犹可恕

“说清楚?说清楚啥!你听见啥了要俺说清楚!哼!那于当归自己管不住自己,没了清白跟俺要,哈,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张春兰叫嚣着嚷道。

于成海被张春兰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但他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证明这张春兰究竟哪句是真那句是假。

而就在于成海因为证据的事情为难之际,忽地,一道紧闭的院门打开,一个五十多岁左右的大娘从院子里畏缩地冒出半个头来。

“张春兰,你刚才明明对着那白鬼说当归是被陷害的,你怎还能狡辩!”大娘一边说话,一边朝四周看着,那样子明显是在忌惮之前出现的白影。

于当归今晚的事情做的本就不想隐瞒众人,虽然借助了鬼神之说给众人造成一定影响,但这鬼也分好鬼与恶鬼不是?既是一只为民除害的好鬼,那大家想必不会太计较吧?

张春兰显然没料到竟然还有人听到她之前说的话,一时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时登时便冲那大娘大喊:“你个老虔婆!你这是安得什么心,怪不得你家闺女被人从婆家赶回来,就是因为你这张嘴!”

“你,你……!!”不过一句话交锋,大娘便被这张春兰直接ko,本想好心帮于当归作证,结果没想到惹了一身骚,而这张春兰她明显是敌不过的,就冲其那大嗓门,还有那份狠心,自己指不定被传出什么恶心的话来呢。

“哐当!”大门被用力关上,于成海失去了有力外援。

“哼!老虔婆!”张春兰再次恨恨地朝大娘家啐了一口,借于成海手中的煤油灯,眼神在其他家房门上环视一遍,“谁敢再乱说,我张春兰不会让他好过!”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啊!

于当归在树上轻啧两声,再次感叹张春兰的彪悍。

“张春兰,你……”

“告诉你,我现在没空搭理你!于当归的事情那是她自己作的!你再纠缠也是这样!”张春兰猛然回头截住于成海的话,发狠道。

“你……”

“哼!”没等于成海再开口,张春兰便转身朝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身下湿湿的,不好看不说,也不舒服。

好不容易能够洗清于当归的清白,于成海怎能就此放过,于是一边高声喊着站住,一边举着煤油灯就要往前赶。

只是,在他刚从大树旁经过,一声呼唤将其钉在原地。

“爷爷!”于当归在树上喊了一声,下一刻便从树上爬了下来。

“当,当归,你怎么会在这里?!”于成海瞪大了眼睛,心中着急想要追赶张春兰,又担心于当归再次出啥事,“你,你……”

“爷爷,我都听见了,不过您别担心,我不会有事儿的!”于当归心知于成海担心的是什么,于是赶忙安抚道。

“你都听见了?!”于成海闻言心头一跳,微微挑起煤油灯看向于当归。

还好,还好,至少这孩子脸上还算平静。

“唉!”确认过于当归没事儿后,在看已经没了影儿的张春兰,于成海重重叹了口气,“当归啊,你放心,爷爷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本以为在于当归身上发生的悲剧是外人造成的,结果没想到罪魁祸首竟然会是自己一家人!

于成海心中意难平,但再纠结,这件事也必须要将其解释清楚,要不然,他当归的后半生从此就这样毁了!

于当归看了眼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的于成海,又微微仰头看了眼在于成海身边飘着,明显心情也不爽的阿飘小于,轻叹一口气,道:“爷爷,这件事等明天天亮了再说吧,您这么晚再去找张春兰,指不定她又要蹦出什么污言秽语。您放心,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张春兰迟早有天要遭报应的!”

“可是……”于成海担心,担心这张春兰今晚一过便什么也不再承认。

“她今晚也没承认啊!”于当归对于成海道。

“这……”于成海语噎,望着灯光下于当归那双聚满了璀璨的灵动双眸,无力地抿了抿唇。

“爷爷,放心吧,您不用担心我!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事实真相,那自然会解决办法,所以,别担心啦!走吧,走吧,这么晚了,我都困了!”于当归错开一步来到于成海身后,一边推着对方,一边将之前作案用的道具偷偷掩在了身后。

被伤害最深的于当归都比自己要豁达,于成海还能有什么理由看不开?于是,深深看了眼自己这个苦命的孙女,哀叹一声便任由于当归推着向家所在方向走去。

不管怎样,这件事一定不能这样算了。但若让张春兰承认今晚的话那就是当众让其自己打脸,不用想都能知道她这怎样一种状态。

今晚他要好好想个对策,就是真的要同儿子儿媳从此断绝关系,他也一定要让当归的清誉恢复。

这一晚着实闹腾,于当归这一击让张春兰抖出了许多令人瞠目的事实真相,却也让人认识到这女人嘴碎心狠到了怎样一个程度。

只是,还是那句话,张春兰这张嘴在北乔沟那可是出了名的!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颠倒是非可是这女人的拿手戏。让他们这一帮子人没有任何证据,单凭一张嘴便要同其辩论,那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最后结果,也只能是没有不糟,只有更糟。

更何况,众人自扫门前雪,这是绝大多数人奉行的行事准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任何一个年代都不会缺失的一种明哲保身的办法。

加之刚刚过去的大浪潮,人们早已成了惊弓之鸟,许多事能不参与便不再参与。

于当归对穿过来的这段历史还不算太陌生,众人心中担忧也多少能够理解,就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没有这种心理。

都不是圣人,都要在这个世界生存,有时候,过度苛求他人倒不如好好反省自己,而她对张春兰陷害这件事从一开始也并没有打算让人帮忙。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嗯,这句话就当她没说。

第39章 自作孽不可活

张春兰这一晚过的可算是惊心动魄,不单她自己没睡好,就连于保国也跟着遭殃。

只不过,于保国问其“发病”原因,这张春兰便不耐烦地踹一脚带过,于保国被接连踹了好几脚后,后半夜终于选择了放弃。

山里的清晨要比城市醒的早,天还未亮,雄鸡便开始打鸣,“喔喔喔”,一鸡叫,全村的鸡开始演奏。

一天之计在于晨,山里人秉持这个信念,从古至今。

张春兰半夜做了不知多少次噩梦,好不容易睡着了,天也亮了。

“一会儿把那只鸡给宰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张春兰顶着一双遮盖不住的黑眼圈冲正在穿鞋的于保国吼道。

于保国回头,蹙着眉头问道:“你这是咋滴了?这一晚上折腾的,咋还提到当归了?”

“什么?!”张春兰闻言一惊,瞌睡虫九分跑了八分,“我说梦话了?还提了于当归?!”

“是啊!”于保国点头。

“那我还说啥了?”张春兰略显慌张地问道。

“这是咋滴了?”于保国侧着身子瞅了两眼张春兰,“咋看起来魂不守舍的呢?”

“我问你话呢!”张春兰隔着被子踹了于保国一脚,直接将于保国踹下了炕。

“你……”于保国想要瞪眼,却反被张春兰一眼给瞪了回来,鼻孔不情愿地哼唧两声,片刻后方才道:“啥也没说,就喊了声当归的名字。”

“呼!”张春兰闻言下意识长舒口气,身子一软,再次躺倒在炕上,“我再睡会儿,吃饭别叫我!”

于保国蹙眉,心中嘟囔却也不敢反驳,只好将鞋穿好后老老实实地离开。

自从村里通了电,村里便了有个习惯,那便是早晨六点便开始大喇叭播放新闻,虽然晚上电压不稳经常停电,但早上的电压却是一天之中最稳的时候。而这个时间点,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没了睡懒觉的人,就连孩子们也都早早起来。

如同往常一样,村里人或在家里,或在地里,一边干活一边听着广播,也算是一种消遣。

今日的广播主题是宣扬奋斗精神,让世人向华国第一位获得奥运会冠军的英雄学习,类似广播已经持续进行了好长一段时间,本来众人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却忽地,大队部的大喇叭“刺啦”一声响,停顿了片刻,再次响起时却完全换了一套内容。

而内容之劲爆,让北乔沟的男女老少无一不被惊得摔掉了下巴。

“我,我还说王小翠和于会平有苟且,还说刘嫂家的儿子不能干人事儿,还说……是从于当归身上扯下来的!那,那于当归并没有失身,她,她是从山上滚下来被一个当兵的给救了,那天我刚好路过,那当兵的把她交给我后就走了,我,我……于当归身上的衣服是我给扯烂的,没人动她!是我造谣说的她坏话,是我说的!是我说的!呜呜……神仙大人啊,该交代的俺都交代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俺吧!呜呜……神仙大人啊,您就饶了俺吧……”

大喇叭里播放的是昨晚张春兰对白影交代的事实,一字不差,一句不漏,甚至还有后期于成海以及之前那位想要帮忙的大娘同张春兰的争吵。

这时期,电视还未能被普及,北乔沟有电视的几户人家屈指可数,就是收音机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自从有了这大喇叭,人们便多了一个获取外界消息的渠道,每日一睁眼便是希望能够从喇叭里听到一些外界的稀罕事。

只是,令村民们没想到的是,今日,他们不但从大喇叭里听到了外面的消息,竟然还听到了本村里的新闻!

“是那于当归自己作!谁让她抢了娇娇的风头……”

大喇叭里,张春兰的声音还在继续,村里醒着的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听到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而唯一睡着的人,也在大喇叭响了不过几分钟后被人强行从梦中叫醒。

“娘!娘!你醒醒!你快醒醒!”于娇娇散乱着头发,从外面跑进来,一把掀开张春兰捂着脑袋的被子,神色焦急地在其耳边大声喊道。

“咋滴了?哎呀,我说闺女啊,你就让娘好好睡一觉,娘昨晚太……”

“娘!你别睡了!你赶紧出来,快出来!你听听,听听那大喇叭在喊什么!”于娇娇几乎咆哮道。

张春兰本还想再睡,听于娇娇如此说,再见其神情似火烧眉毛,嘴里咕哝了一声,随即侧耳听了起来。

“你个老虔婆,管好你自己,少管闲事!……”

“哐当!”张春兰一把没撑好,脑袋一歪,直接撞在了床头的箱柜上。

“娘!”于娇娇惊呼,一把扶起被撞得呲牙咧嘴的张春兰,“娘,你没事儿吧!?”

“哎哟,疼死我了!”张春兰捂着被撞痛的后脑,很想回于娇娇一句没事儿,但是眼下,就是打死她也不可能没事儿啊!

“这些挨千杀的!这他娘是谁干的!是谁干的!”张春兰就那样坐在床上破口大骂,衣服都不穿便想要往外冲。

“娘!衣服,衣服!”于娇娇拦住想要冲出去的张春兰,本来就够丢人了,她娘要是再这样出去,那脸就彻底贴在地上了。

恰在这时于保国从外面跑了进来,张嘴便责怪道:“你说你个娘们儿,你平时干啥不行,非要背后嚼舌根,你看看现在,你看看现在!”

“看什么看!你倒是赶紧去关了那个糟心玩意儿啊!”张春兰朝于保国咆哮道。

“我……”于保国不想去,嫌丢人,但转念一想,这张春兰丢人还不是丢他的人,狠狠瞪了眼张春兰,啥也不说便往外跑去。

“这些挨千杀的玩意儿!若是让老娘我知道是谁干的,看我还不宰了他!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张春兰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嘴里不停叫嚣着,因为太过着急,胸前的扣子都系错了。

一旁,于娇娇瘪着嘴,洗到一半的脸上还留着肥皂泡泡,哭丧着神情,盯着张春兰眸底尽是埋怨。

第40章 再缺德有你家那位缺德吗

于家老宅,于成海张大了嘴巴朝大队部的位置瞪大了眼睛,大喇叭里徐徐不断传出来的信息让他有种恍若做梦般的错觉。

“爷爷?爷爷!”于当归从外面回来,看到愣神的于成海连叫了两声。

“啊?啊!当,当归,你快听!你快听!”此时,恢复了正常神情的于成海眼睛双眸比那夜晚的星星还要闪亮,“这,这是不是昨天晚上那张春兰说的话!?”

“嗯,是的爷爷!”于当归微笑着点头。

“是,竟然是……啊,哈……”得到肯定回答,于成海脸上哭笑相加。

哭,因为不管怎样,这张春兰都是他大儿子于保国的媳妇,她张春兰丢人,他儿子于保国也跟着丢人,不论怎样都是老于家的事情,即便这张春兰得到惩罚,他于成海脸上也无光。

笑,是因为经过这么一闹,他那苦命的孙女于当归终于被证明了无辜,后半生再不用因为清誉而困扰。

这种两难的心境徘徊在一个半截身子已然入土的老者身上,着实不好受。

于当归抿了抿唇,上前一步轻轻拍打于成海后背,道:“爷爷,别担心,您还有我……”

于成海回头,掩下眸底那份黯然,用力绷紧了嘴,下一刻,道:“是,爷爷还有当归,还有当归……那张春兰这是罪有应得,罪有应得啊……”

罪有应得的张春兰此时正穿着系错扣子的衣服如同疯魔般朝大队部赶,途径村里大路,被人从门缝里各种指指点点。

而此时,那段录音已然被循环播放了数遍,却一直没有人让其停止。

于保国赶到大队部的时候,于会平正站在广播室门口向门神般黢黑着一张脸。

“会,会平……你在啊,你赶紧让它停下,让它停下!”于保国别扭地朝于会平说话,眼神闪烁却不敢同其对视。

也难怪,自家那婆娘造谣谁不好,竟然造谣这大队支书!那娘们儿要不是傻了,要不就是脑子被猪给啃了!

“哼!”于会平狠狠瞪了眼于保国,原本恢复平静的胸口再次起伏起来。

“停下?你让它停下啊!”于会平毫不客气地对于保国道。

“我……那,那我让它停下!”于保国知道这于会平怕是对自己多有抱怨,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赶紧让那循环播放的大喇叭给停下来。

只是,当其错开于会平来到广播室门口时,却发现那门口竟然是锁着的!

“会,会平啊,这门咋还锁上了?你……你给开开啊!”于保国扯着嘴角说道。

于会平回头,斜睨了眼于保国,随即冷冷道:“开开?哼,你倒是给我钥匙啊!”

“啊?这……”于保国眨眼,一时没明白于会平话中意思,盯着对方看了一瞬后,恍然回神,“这门是被人故意锁上的?!这是哪个王八犊子干的!这么缺德的事儿也能做出来!”

“缺德?哼,再缺德有你家那位缺德吗?”于会平冷冰的声音骤然传来,于保国登时语噎。

“我……”于保国此时想死的心都有,心中早已将那张春兰掐死了几百遍,但当务之急还是正事要紧,“那个,会平啊,要不咱把这锁给砸了吧!它总不能一直这样放着……”

“砸了?好啊,砸了你赔!”于会平冷冷道。

“我……好,我赔,我赔,你放心,我一定赔!那,那我可就砸了啊!”于保国神色尴尬而着急。

“哼!”于会平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这态度只当是默认了。

见于会平不再看自己,于保国一咬牙,随手在旁边抄起一块砖头,扬手便砸在了广播室里的锁子上。

“嘭!”重重一声下去……嗯,锁没开,于保国倒是被溅开的砖屑砸中了一边脸。

于保国扯了下嘴角,偷偷看了眼身后的于会平,见其没动,再回头时便又是一下。

“嘭!”又是一声重响,锁子被砸得用力晃了晃。

“嘭!嘭!……”接连几声后,只听“当”地一声,挂在门上的铁锁终于放弃了抵抗,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啊,开了!开了!会平,会平,你赶紧关了,把那东西关了!”于保国面露一丝惊喜道。

于会平回头,朝于保国翻了道白眼,下一刻抬腿进入广播室内。

“关了!关了!快关了它!”大喇叭是个厉害物件儿,于保国不敢轻易触碰,一个锁子他能赔得起,一套广播器材不知深浅他可不敢赔。

“哼!”于会平再次哼了一声,抬手便欲要去关。

然而,就在他抬手瞬间,风风火火赶过来的张春兰则如同一个刹不住闸的火箭,“蹭”地一下从外面窜了进来。

“好啊!我还说是谁干的呢!于会平,你还是干部呢,竟然做这种事情!我要去公社告你!我要去告你!”

张春兰疯狂叫嚣的声音让于会平抬起的手停滞半空,回头极是厌恶地瞪了眼对方,那双手便在于保国眼睁睁注视下收了回来。

“好啊,你告,你去告!我倒是要看看,你进了公社还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于会平冷脸道。

“哎,别,别,会平,你别跟这婆娘计较,咋先把……”

“于保国!你说啥呢!你站哪边的!?”张春兰没等于保国话说完便直接打断,抬腿便来到其跟前,“好啊你,可真是胆儿肥了,你想打架还是咋滴?!”

“我……”于保国皱眉,顾不上这张春兰,伸臂一推将其推开,上前一步对于会平道:“会平,咱先把这东西给……”

“于保国,你竟然敢推我!你竟然敢推我!啊!!!我不活了,不活了!我要死给你看!”张春兰忽地发疯般将那两只肉拳用力朝于保国身上砸,直让于保国疼的倒吸冷气。

“你个糟婆娘,别闹了!这喇叭还没关呐!”于保国呲着牙,忍痛朝张春兰大声喊道。

“没关!啥没关!关不关关我……你说啥?!”张春兰后知后觉,再眼前喇叭器材,瞪着眼睛道:“可,可它没响了啊!”

第41章 折腾个啥

“这玩意在这屋子里听不见,你不信,出去听听!”于保国捂着被张春兰不管不顾地捣了一下的脸,再看于会平,不知该做何种表情。

于会平冷冷看了眼面前于保国同张春兰这对夫妻,没有说话,空气就这样尴尬地凝滞了三秒钟后,于保国终于忍不住再次请求,“会平啊,你先把这玩意儿给关了吧!”

张春兰不敢再说话,此时,她终于知道自己之前犯了多大错,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清,瞪着于保国,那神情显然是在埋怨对方。

于会平也知这磁带一直播放下去影响定是不好的,于是再次狠狠瞪了眼那夫妻二人后,方才转身摁下了播放器的开关。

“咦?怎么没有了?我还想再听一遍呢!”闲着无聊的吃瓜群众们一个个闪着一双无比兴奋的眼睛,仰着脖子期待还有更新的瓜可以吃。

“哈,就这消息,你还用得着再听一遍?瞧着吧,今儿啊,咱北乔沟算是热闹了!”

广播室里,于会平在将广播关掉后阴沉着脸转身,没看于保国,目光直视张春兰,道:“我和那王小翠有一腿?”

“啊,这,这怎么可能!”张春兰用力抽着嘴角,想憋出一丝笑来,结果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这怎么不可能?你不是亲眼看到了?”于会平冷哼一声道。

“我,我……那个会平啊,这件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啊,对,我是听那王小翠说的!你不知道这女人嘴那叫个碎……”

“张春兰!你说清楚,你听谁说的!”在场人始料未及,突然一声咆哮将所有人目光统统炸向了门口。

“还有,你说谁嘴碎!”王小翠红着一双眼睛对着现场的张春兰咬牙切齿。

“王小翠,你怎么来了?”张春兰下意识问道。

王小翠闻言冷哼,讥讽道:“我怎么来了?我今儿要是不来,指不定还要被人说成啥样!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我说你啥了!”死到临头,张春兰依然想做无谓抗争,只可惜事实面前,一切都不过是徒劳。

而王小翠的出现不过是个小小开端,没过一会儿,于会平的老婆毛玉英便也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大队部。

毛玉英身后跟着刘嫂,这刘嫂一边大喘气地跑,一边不忘对那张春兰咒天咒地,“好啊你个张春兰,难怪俺家那小子娶不到媳妇,都是被你给害的啊!谁不能干人事!?我看你家于城城才不能呢!”

“你家……”

“你闭嘴吧!”于保国有些不知所措的腿微微向前一迈,挡住了张春兰看向外面的视线。

“你说啥?你刚说啥!?”这张春兰在家在外也都是蛮横惯了的,被于保国这么一呛,登时不乐意了。

于保国回头瞪了眼张春兰,没说话,心中却无比懊悔自己真不该从家里跑出来。这特么地,丢人全丢外头了。

“好啊你个张春兰,枉我对你掏心掏肺,你竟然背后编排俺家男人,张春兰,今儿我跟你没完!”毛玉英心中气,想自己那时不单冤枉了自家男人,还对这背后始作俑者敞开心扉,将心中怨气一股脑全倒给张春兰,自己这是脑子被狗吃了才会去信那女人。

面对毛玉英质责,再看于会平的冷脸,张春兰这次终于没再说话,得罪谁她也不敢得罪于会平,若非这次被人陷害,背后编排于会平的事她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哼,要是让她抓住那个陷害自己的人,她张春兰一定不会放过他!

这厢,张春兰还在设想不放过陷害自己的人,而她不知,今日,众人只怕是不会放过她了。

“张春兰,你他娘就是个搅屎棍!你给我出来!看我今天不跟你干到底!”别看刘嫂整天张罗着给自家侄子相亲,那也是迫不得已,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自己儿子能够娶个媳妇生个孩子,然而可惜,这儿子今年都二十八了却依然没能相中个对象。

二十八没结婚这在村里几乎成了笑话,然而这笑话背后她却不知,自家儿子竟然被人传成了这样,难怪那些姑娘相一个黄一个,到最后都不了了之,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

刘嫂心中那叫个气啊!想当初,她何尝不是同毛玉英一般将这张春兰当做倾诉对象,而她又何尝没有做这张春兰帮凶,背后怼那于当归。现在想想,这丫的自己这是被人给当枪使了!

张春兰原本躲在于保国身后,然而这刘嫂一上,那王小翠和毛玉英便也眼疾手快,一人拦着于保国,一人同刘嫂拽住张春兰另一条胳膊,三下五除二便将其拽出了广播室。

“啊,啊!你们干啥!你们干啥!你们还想打人咋地?!”张春兰心中骇然,但怎地也不能这样被人给欺负了,一边努力挣脱王小翠三人,一边朝于会平大喊,“于会平,你可是国家干部,你咋能眼睁睁看着人打架呢!”

于会平闻言嘴角一抽,瞥了眼张春兰,心道:“不容易啊,这个时候想起他是国家干部了!”

既已被冠上了国家干部,于会平就不能对眼前争斗置之不理,于是便装模作样地上前劝阻,但……也只是装模作样。

一旁,于保国心中那叫个气啊,平日里看着自己媳妇儿挺精明,咋关键时候就这么蠢呢!证据都摆着眼前了她还想折腾个啥!

折腾个啥!?

重重叹了口气,于保国瞅了眼扭打在一起的人群,不得已,上前拉架。

这件事本就发自大队部,更兼许多张春兰口中被提及者被众人目睹纷纷奔向了大队部,所以,不过几分钟时间,只有平日开会以及村里放电影的日子才会熙攘的大队部今日格外热闹,人群围着里三层外三层,许多人甚至连活都不干了,就是为了凑过来看热闹。

而此时,张春兰被六七个女人围着使劲儿往瞎里挠,嘴里哭爹喊娘,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于保国不敢太用力推别人,谁让他这边不占理,事情眼看着越闹越烈,而就在这时,忽地有人喊了一声,道:“哎,哎,让路,让路!海二爷来啦!当归来啦!”

第42章 你这贱蹄子竟然敢打我

“哗啦!”人群中让出一条路来,人群外,于当归扶着于成海从外面走了进来。

别看于成海之前被张春兰欺负成那样,但早在四十年前,于成海还是一位妥妥的抗战英雄,却可惜在加入部队前因为救人而伤了腿,从此错过了入伍机会。

而关于这点,村里年轻一辈很少有人知晓,但老一辈的人却对于成海很是看中,也因此,于成海在村里威望还是很高的。

于当归扶着于成海,眸光扫视过前方战况,嘴角无声一勾。

“别打了!都别打了!还不嫌丢人吗!”于会平见于成海过来,也终于不再装模作样,双臂用力,登时将几个女人分开。

而此时,张春兰早已被人挠得狼狈不已,原本系错的扣子早不知被谁给拽了下去。然而尽管如此,这女人嘴里依旧在不停地骂着什么,气势丝毫不比任何一人弱。

“爹,你,你咋也来了?”众人终于不再围着张春兰打,于保国也终于松了口气,见于成海过来,本就臊的羞红的脸登时换成了绛紫。

于成海没说话,甚至连声哼都没有,就那样无视于保国径直走向了张春兰。

而张春兰则在看到于成海过来时,被不知让谁给扇了一巴掌微微略肿的脸别扭一抽,眼神闪烁间不敢同于成海对视。

“张春兰,当归的事情你……还需要解释吗?”没有任何废话,于成海这一次直奔主题。

“解,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死鸭子嘴硬,在这一点上,张春兰倒也是条好汉,只可惜,张好汉的倔强用错了地方,是非对错,她甚至连个标准都没有。

一旁,于当归听到张春兰的话嘴角一抽,而自他们爷孙向大队部走来时便出现的阿飘小于则因为对方这句话气得呲牙咧嘴。

“不解释?”于成海神情无比严肃,夹杂着一抹深深心痛,道:“你还将我这个爹放在眼里了吗?”

“不是早就分家了吗,俺家的事儿用不着你管!”张春兰答非所问,但态度却昭然若揭。

“好,我不管……”于成海长叹口气,扫了眼一旁像鹌鹑一样龟缩起来的于保国,下一刻道:“张春兰,你现在就给当归道歉,为你损害其名誉的事情!还有,将你之前从当归身上扯下来的衣服交出来!”

“道歉?道啥歉!那于当归到我手上时衣服早就烂了,谁知道之前遇到过什么,说不定早被那当兵的糟蹋了,现在装清白,哼,你们休想将这屎盆子扣我……”

“啪!”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本还在说话的张春兰竟是原地转了一圈。

“嘶!”空气凝滞两秒,两秒后周围骤然发出一股倒吸冷气的声音。

“刚才不是我眼花吧?刚才是……是于当归打了……张春兰?!”有人发出如此疑问。

“嗯,你没眼花,我看得真真的,的确是当归那小丫头下的手!”

“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众目睽睽之下,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

这一次,于当归没再等外人帮忙,索性自己直接动了手。

世人最在乎长幼尊卑,然而,这长辈都要害你去死了,你还在乎个毛线?!不打她个满地找牙,于当归还是给于成海留了面子。

所有人,包括本来已经做好了所有坏的打算的于成海,对于当归忽来这么一下着实被惊到,就连张春兰也从没想过,那个话都说不全几句,一直被自己当做免费苦力压榨的于当归有一天竟然会对自己对手。

“啊!!!!!”迟来的尖叫响彻整个大队部,张春兰捂着被打肿的脸鬼哭狼嚎般地大叫起来。

“啊,于当归!你这贱蹄子!你竟然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可是你大娘!我是你大娘!”张春兰呲着牙,瞪着一双绿豆眼盯着于当归,眸底的恨意恨不得将于当归直接溺死在里面。

于当归呵呵一声,身子轻轻一扭,避开了张春兰极有可能冲过来的打算,不无讽刺道:“大娘?呵,张春兰,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竟然还好意思再说自己是我大娘?你就不怕坏事做多了半夜鬼敲门?找你来算账?”

“我……”张春兰想反驳,然而,许是昨晚那“鬼”太吓人,以至于她到嘴边的不怕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于当归,你,你以后休想再从我张春兰这里得到一点好处!”张春兰叫嚣道。

“嗤!”于当归冷嗤一声,道:“好处?你还真有脸说!”

“你……”

“那件衣服在哪里?”于当归不想多啰嗦,清冷带着一丝威胁的声音下一秒响起,“我劝你赶紧拿出来交给我!哦,我想你应该没有把它剪了或烧了吧,那衣服的主人说不定过两天就来要回了,你若把人民子弟兵的军装给糟蹋了……安个亵渎军人荣誉的罪名怎么说也要抓进去呆上三年五载的吧!”

“我没有……”被于当归这么一吓张春兰下意识反驳,而待其反应过来后方才知上了于当归的套,想否认,但周围众人都竖着耳朵听着,她再不要脸也不好再否认。

而听到张春兰回应的众人纷纷对其露出鄙夷,一些人眼里更多的是震惊,震惊这张春兰平时做人的多面脸。

丑事既已发生,现场最为纠结的不是张春兰,而是于保国。

于保国虽然也知这张春兰平日嘴没个把门儿,整日说东道西,但村里的女人们谁又不是这样。他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爱搭不理,却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犯了这么多愚蠢错误,他就是想给她擦屁股,都擦不干净的!

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自己的脸也都被这女人给败光了,于保国一狠心,一咬牙,对现在张春兰道:“你个糟娘们儿,还不赶紧把东西拿出来!还不赶紧给大家伙道歉!我老于家的脸都让你这娘们儿给糟蹋尽了!”

“于保国,你说啥!你说啥呢!好啊,你不给俺撑腰就算了,竟然还帮着外人斗俺!于保国,俺今儿跟你没玩!”

不过眨眼,多人混战变成了夫妻对战。

吃瓜群众恨不得搬个凳子看戏,这情节比那电影还要精彩,他们怎能就此错过呢。

第43章 再见

内部已经开始分裂,王小翠等人虽然很想掺和上几脚,但被于会平给暗中制止。

而于保国同张春兰的夫妻大战便在众目睽睽下被人观赏了个遍。

于当归知道这场混斗对于成海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在二人打斗那刻起,于当归便将于成海带离了人群。

昨日那张春兰早就对“白影”坦白了顾十一军装所在,于当归便没必要再等那张春兰老老实实将东西交出来了,自己上门亲自去取更保险些。

于成海也不愿在看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和儿媳这样再丢人下去,对他的劝阻,二人从来只当耳旁风,说了也是白说,既然结果始终还是那个结果……哀大莫于心死,他也就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于当归的冤屈就此算是彻底洗清了。当背上那份沉重枷锁消失那刻,阿飘小于周身便隐隐现出了红光。

虽然不知这红光具体为何物,但于当归知道,只怕这阿飘小于据离开这世界……不远了。

“爷爷,您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去张春兰家取衣服。”于当归瞥了眼神情明显沉重的于成海,想这阿飘小于离开前定然有些话要对自己说,因此便对于成海道。

于成海闻言摇了摇头,苍老的面颊挤出一丝安慰笑意,道:“乖孩子,爷爷没事儿,马上就到了,倒是你,就别进去了,爷爷帮你将东西取回来。”

“爷爷……”

“听话,就在这等爷爷,爷爷很快就出来!”于成海阻止了于当归,兀自低头走向生活了半辈子到老却被赶出来的过去家里。

看着于成海走进如今的于保国家中,于当归薄唇轻抿,再抬头时却是看向阿飘小于,而此时的阿飘小于则正全神贯注望着于成海消失的方向。

“小于……”于当归轻声唤道。

阿飘小于扭头,看向下方的于当归,那张原本被长发遮掩的脸颊正在一点点露出来,竟是同如今的于当归不再有差别。

“谢谢你!”阿飘小于唇角带着浅笑,眸底浸染一层湿润,“谢谢你帮我将心中怨气驱除。”

“小于……”于当归微微蹙眉,这般感性的话让她本能地不想去听。

“我想你应该能感觉得到,我该走了……”阿飘小于微微垂眸,神情带着安心和不舍,“于当归,爷爷……将来就拜托你照顾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爷爷的!”于当归急忙保证。

“嗯。”阿飘小于轻轻点了点头,对于当归看似极为放心,停顿一刻,阿飘小于视线再次移向于成海离开的方向,“爷爷现在是真的越来越好了呢!”

“……”于当归,“小于……”

“于当归……姐姐,谢谢你!还有……再次跟你说一声,对不起!”阿飘小于再回头时,于当归赫然发现,原本还可以看出轮廓的小于在那声对不起之后身形竟是越来越清浅,以至于她不费吹灰之力便看清了其身后的一切。

“小于!”于当归惊呼,伸手想要去碰触阿飘小于,但结果可想而知,“小于,不要,不要走啊!”

虽说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确是冤,但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于当归对阿飘小于早已有了感情,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同自己分享秘密的存在,她不想轻易就让其离开。

然而,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果,于当归阻拦无效,阿飘小于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失着。

“小于,小于!”于当归眼底渐渐涌上一股湿意,本就已经模糊的阿飘小于这下看起来更加模糊了。

“不要哭,好好地生活下去……再见……”轻柔的声音传来,于当归最后一次伸手触摸,阿飘小于终于消失不见。

“小于……”于当归呢喃,瘪起的唇角压制着她的情绪,她已经不知多少年没像现在这般失控了,胸口传来一股刺痛,于当归抬头望着阿飘小于消失的方向用力摁着胸前。

世人都说万事存缘,前世的于当归不信邪,从来未将缘之说放在心上。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于当归终于明白,原来这“缘”竟是真实存在,不过是缘深缘浅世人无法掌控罢了,但,它的确一直都在。

空气里飘过深秋的味道,在于成海出来之前,于当归仰天用力吸了吸鼻子,将心中那抹酸涩随着眼泪一起咽回了肚里。

走了,这一次,阿飘小于是真的离开了,虽然早知这个结果,但于当归依旧感伤不已。

于成海去得快,出来的也快,大概是不愿在里面引起过多愁绪,也不愿意看到于娇娇那脸懊恼的表情。

“当归,你看是不是这件?”于成海还未走至于当归跟前便朝于当归背影喊道。

于当归闻言身子微微一僵,背对着于成海抬手轻轻擦拭了一下眼睛,再回头时,脸上已然带了笑。

“嗯,应该就是这件了!”于当归接过于成海手中的衣服,翻看了一遍后轻轻点头。

“哎,是就好!走吧,咱们回家!”于成海微叹口气,脖颈似要向后看去,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

这场闹剧最终以张春兰被人给扒了一件上衣,薅了一把头发,挠了一脸爪印,揍肿了两边脸这般结果结束。至于后期的道歉和赔偿,于当归就不关心了,自有于会平会帮忙主持公道。

而正如之前有村民所说,今日的北乔沟是真的热闹了。

本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可以消遣,这场大喇叭风波算是给众人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至少两个月他们都不会再说闲闷了。

傍晚时分,于当归借口要去买东西同于成海告别后便拎着一个袋子离开了家。

轻车熟路,很快便来到了于枫家的副食店,而此时也刚好到达同于枫约定的时间。

只是,于当归进去后却没有发现于枫,正在帮人打着酱油的是于枫的娘邱大巧。

邱大巧打完酱油,回头便看到了于当归,神情微微一愣,下一秒脸上便堆上了笑,“呵呵,是当归啊!进来,进来,你这是要买什么?大娘给你拿!”

于当归对邱大巧态度的转变不以为然,毕竟她已经不是今天第一个转变态度的人了。红唇轻启,于当归索性直接道:“邱大娘,于枫在吗?我之前借了他一本书,今天过来还他!”

“咦?这臭小子,啥时候这么好心了?”邱大巧闻言明显不信,问于当归道:“当归啊,你老实跟大娘说,是不是这臭小子欺负你了?”

藏于小门背后的于枫一听自个儿亲娘的话登时手脚抽搐,啥叫“这么好心了”?他一直都很“好心”好不好!于枫内心腹诽一阵,本想悄咪咪向外张望却恰巧被于当归那双亮如星辰的黑眸逮个正着。

“!!!”于枫。

卧槽,这于当归怎么会知道我躲在这里!?

第44章 谁知道你会不会也给我下套

“没有,大娘您别多想,哦对了,大娘您给我拿包针吧!”于当归借机将话题转移。

“好好,你等着啊,这里没了,我得去后面给你拿!”副食店就开在于枫家的东厢房,存货一般都不放在这里,而今日也算是赶了巧,邱大巧还没来得及将缺的货补上。

邱大巧同于当归打了声招呼便转身进了自家院子,压根就没看到躲在门后面的于枫。

于当归眸底带着一丝戏谑挑眉瞥了眼于枫,却见于枫脸上表情是说不出的复杂。嘴角几不可查一勾,于当归抬手朝于枫指了指外面。

“擦!”于枫内心暗骂一声,虽然极不情愿,但又不得不遵循于当归的指示。

很快,邱大巧便拿来了一个大纸包,从纸包里抽出一个小纸包交给于当归后,于当归没再啰嗦给了钱便离开了。

此时天色已黑,在距离副食店大概二十多米距离的一颗大槐树底下,于当归发现了等在那里的于枫。

只不过,与往日不同,此时于枫的表情看起来着实叫人哭笑不得,那表情同最初的不屑和嘲讽不同,竟是一脸的忌惮和警惕。

于当归嘴角无奈一抽,走近上前,道:“我说,你至于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哎哎,你先别过来啊!”于当归向前走一步,于枫向后倒退两步,同时慌忙摆手道:“谁知道你会不会也给我下套!”

“下套?”于当归挑眉,歪头看向于枫。

于枫抬起的手没放下,盯着于当归手里的袋子,道:“那个……今天张春兰的事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嗯哼,你倒是聪明!”于当归没否认。

“我……”于枫眼角抽了一下,心中不免腹诽,“擦,瞧不起谁呢!我自然聪明,你坑人的录音机都是我借的,再看不出来,你真当我傻啊!”

“既然你都知道了,嗯,下一步你是不是要告诉张春兰了?”于当归问。

“我看起来有那么不明事理吗!”于枫拉高声调下意识辩驳。

“嗯,有!”于当归再次诚实点头。

“我……艹!”于枫真想用力擦擦眼,想看看眼前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于当归,这特么地,哪还有从前一点懦弱迹象!难不成,果真如他娘说的那样,一个女人一旦历经比生死还要痛苦的事情后就会彻底改变,化茧成蝶了?

“好了,天儿不早了,东西给你,你检查一下有没有损坏,确认无误就麻烦把押金退给我。”于当归话音一落便将手里的袋子抬了起来。

于当归都这般说了,于枫若再计较那就忒不男人了,再次警惕看了眼于当归,于枫咬牙从其手里将装着收音机的袋子接了过来。

于枫倒是没真的回去插电检查,只是简单看了眼后便不再计较,放下录音机从兜里掏出来五块钱,对于当归道:“呶,按照之前说的那样,除去我们当初谈好的价钱,刚好剩下五块!”

于当归抿唇一笑,她本是感慨这于枫只怕天生是个做生意的料,却不想,于枫在看到她脸上闪过的笑意时当即吓得缩回了手,带着一丝惊恐道:“于当归,你,你不会又在想啥馊主意吧!?”

“哈?”于当归嘴角一抽,极是无奈道:“于枫,你……胆子要不要这么小?”

“我……”于枫被于当归的话一噎,也幸好天色暗得看不清其脸上涨红,要不然,这于枫十多年北乔沟小霸王的面子都得要被于当归一句话给撸到底。

于当归见捉弄够了这于枫,也不再耽搁,上前一步伸手将于枫手里的钱扯了过来,叠了两叠后装进裤兜,再抬头时对于枫道:“于枫,这次,谢谢你了!”

“……”于枫。

“没什么事我就走啦,拜!”于当归挥手,转身离开。

“……”于枫,“拜?……她知道这是啥意思?!”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不论是于当归还是于成海,或者张春兰,再或者于保国,凡是知晓今日真相的众人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情绪都有波动,像是一个被轻弹而起的五线谱,在这个寂静而黑暗的小山村里悄然奏响。

有了这次教训,不管今后如何,至少这一年半载张春兰不会再如从前那般蹦跶了。

而因为出了这档子想着也遮不住的丑事,南乔沟的李家在听到风声后极是愤怒,李成志的母亲想要自家儿子再重新考虑考虑这场婚事,但怎奈李成志对于娇娇一见倾心,不论其母亲说得如何危言耸听,他对于娇娇的喜欢始终不渝。

也因此,于娇娇最后一点面子还算保住,没让自个儿亲娘给折腾没了。

而正当人们还沉浸在“大喇叭事件”的冲击中时,这一厢,于当归在说服于成海后,终于要踏上前往京都的火车了。

“当归啊,外面人生地不熟,爷爷还是担心……”虽然被说服,但于成海对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于当归依旧担心不已,嘱咐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于当归自然知晓老人心中担忧,也因此任由于成海一遍遍重复说过的话,而她则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安抚着老人。

“爷爷,放心吧,我到了京都有人接,不会迷路的!而且不是跟您说过了吗,这工作是位当兵的大哥哥介绍的,军人您还怕什么?那可是您最敬重的人!”

“理儿倒是这么个理儿,但……但爷爷还是担心啊……”于成海哀叹一声,拉着于当归的手不想松开。

于当归轻笑着抽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于长海覆盖在自己手上面积满了厚厚老茧的手,道:“爷爷放心吧,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倒是您,您一定要记得好好吃饭,按照我之前告诉您的食谱来做,千万不要省着!您要知道,您的身体好了,可是大大减轻我的后顾之忧啊!”

“好,好,你放心,爷爷一定不会省着的!等你回来,爷爷一定会将自己吃得白白胖胖,让俺家当归都认不出来!”于成海被于当归的话逗得一笑,同时又不免暖心。

“就是啦,这才对嘛,爷爷,您放心吧,我就去一个月,这期间说不定还会回来呢!我不在这段时间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是那句话,不要不舍得吃,钱的事情您就别再担心,我已经长大了,咱爷俩的将来就由我来负责吧!”

第45章 进城

“呜呜……呜呜!”火车的汽笛声拉响,这趟车停站时间本就很短,在王师傅催促下,于成海终是松开了于当归。

于当归转身,抬脚迈上了火车,再回头时火车已然缓缓开动。

“爷爷,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记得别让自己太累!”于当归顺着风朝一步步跟上来的于成海喊道。

“好,好,当归啊!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委屈了自己!若是干的不开心咱就回来……”

于成海之后说了什么,于当归没有听清楚,因为火车速度逐渐加快,而她也被乘务员从车厢边缘拉了进来。

前世,于当归几乎就没有离家乡愁这类让她听起来酸掉牙的感受,然而,这一世,这一次离别却让她有了切身体会,却原来,这感觉竟是叫人如此牵肠挂肚。

不过,思念归思念,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于当归还是要继续的。

家中本就没有存款,一些存粮更是被她这段时间消耗掉不少,于成海年纪大了,没有能力再出去务工,若是按村里人生活规律,只怕他要一辈子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直到寿终正寝。

这本是村里老人最为正常不过的生存轨迹,但于当归不想如此。

她有手有脚,更有金麦异能,若是有更好的生活条件为何不去争取?过上更好的日子这不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吗?不过是因为能力不予许,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遗憾。

但,于当归不想让自己留遗憾,同样也不愿于成海留下遗憾。毕竟,她答应过阿飘小于,她一定会好好照顾好爷爷的。

只是,目前一直呆在村子里必然没有机会,她只能先走出去,在短时间内暂时将自己同于成海二人未来一段时间的生活费用给挣足了。

至于未来其他事情……慢慢来吧。

……

阿飘小于留给于当归的记忆明显有误,本以为会很快就能到达京都,却没想到,这一坐便直接坐了将近五个小时方才到达。

当于当归背着行李下车时,那老腰差点没被颠折咯。

这个年代的京都远没有后世繁华,甚至连于当归前世生活的一个二级城市都赶不上,但正是这种朴实无华却莫名地让于当归心安。

因为之前已经约定好了时间,所以于当归没有再白费力气跑去田吉镇给童中华打电话。待其一出火车站,便很快发现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举着写有“于当归”三字的大牌子朝出站人群里来回搜索。

于当归边走边观察了那人一会儿,几秒钟后转身上前。

“您好,我是于当归,请问您是?”于当归大方问道。

“啊,原来你就是当归啊!你好,你好!我是童少派过来接你的!”中年男人放下牌子,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于当归,随即笑着道。

“童少?”

“哦,就是童中华!”中年男人解释道。

“哦,那就对了!”于当归微微抿唇,“师傅,怎么称呼您?”

“我叫乌军,你就叫我乌叔吧,童少他们都这么叫我!”乌军笑着回答。

“好,乌叔!”于当归从善如流。

“哈哈,不错,不错,当归啊,你倒是放得开!”乌军笑着道。

本以为于当归同其他刚进城的小女孩一样,在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里定然放不开手脚,对第一次接触的环境心生恐惧,却没想到,这于当归小小年纪竟是比他乌军看起来还要自然。

啧啧,这孩子,将来只怕不简单啊!

不管乌军内心如何评价于当归,他现在最要紧的任务便是要接于当归回部队大院,童少安排的事情一定要好好完成。

乌军开过来的是一辆这个年代最常见的军用吉普,相比较路边上或走路,或骑自行车的人,坐在车子里当真是被人羡慕。

不过可惜,这份羡慕对曾经坐惯了舒适商务车的于当归来说丝毫没有诱人的地方,反倒因为屁股底下更加剧烈的颠簸而咬牙切齿。

好在路上人不多,车速也够快,没让于当归承受太长时间颠簸。

于当归对京都不算太熟悉,穿越过来,向前推进几十年,一些印象之中的建筑和路此时尚未存在,所以,直到乌军将车开到了目的地,于当归方才大致弄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汽车在一个看似简单却实则不简单的大院门口停下,乌军让于当归呆在车上不动,而他则下车去同守卫哨兵做简单交涉。

很快,乌军便再次返回车上,回头笑着对于当归说道:“当归啊,咱们这就到了!”

“嗯。”于当归点头,巧笑倩兮。

乌军再次启动汽车,道闸升起,吉普车快速通过。

这是一所看起来极有年代感的军区大院,前世没少看年代大戏的于当归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戏中场景,果然看起来……嗯,没啥区别。

吉普车开过多层区,在一幢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当归,到了,下车吧!”乌军熄火后回头对于当归笑着道。

“嗯。”于当归点头,随即抱着自己最是简单不过的布包行李下了车。

“走吧,就是这里,未来一个月你就在这里做饭。”乌军一边走一边对乌军说道,“你主要是给童奶奶做饭,老人家年纪大了,今年整七十,之前被查出了糖尿病,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从医院回来后身子也一直不见好,家里厨师换了三四个,结果都不合老人家胃口。童少说你做饭好吃,这不,就让你来了!”

“哦,原来如此。”于当归轻轻点了点头,认真听着乌军的介绍。

“哦,对了,家里还有一个保姆,叫蒙喜月,除了做饭,家里其他事情都由她做,她也算是家里老人,来这里三年了,你有啥不懂的就问她。”乌军突然间想起什么对于当归补充道。

“嗯。”于当归认真点头。

就这样,二人一边走一边说,很快便到了门口。

“叮咚!叮咚!”乌军摁响门铃,眼神示意于当归别紧张。

于当归自然是不紧张的,但还是心领了乌军好意。

很快,紧闭的房门里传来轻微脚步声,“咔哒”一声,门开,一个看起来二十一二岁的年轻女人露出头来。

“乌叔。”蒙喜月看到乌军后喊了一声,随即视线瞥至于当归身上,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轻视,道:“这就是当归吧?呀,看起来好小,这么小做得饭能好吃吗?”

第46章 她是俗人,她忍

“……”于当归。

这毛意思?自己跟这女人第一次见面吧?怎么有种被下马威的错觉?

“哈哈,这个要做了才知道!”乌军哈哈一声绕开了蒙喜月这个问题,“童奶奶在吗?”

“在,不过还在休息,你们进来小声点!”蒙喜月松开门把,再次瞥了眼一身浓重乡土气息的于当归转头对乌军道。

“好,不过我就不进去了,一会儿我还要去接个人,当归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乌军点头对蒙喜月道,同时回头看了眼于当归。

而于当归没等乌军说话便甚是乖巧地道了声,“放心吧乌叔,我会小声的。”

见于当归如此乖巧,乌军再没有多说其他随即离开。

进屋要脱鞋,蒙喜月在看到乌军离开后,便直接丢给于当归一双半旧拖鞋,然后眼睁睁看着于当归脱了那双刷得发白的黑色布鞋后,将那两只被缝了好几个补丁的花色袜子套住的脚塞进了拖鞋里。

“嗤!”一声轻嗤,于当归抬头,正好碰上了蒙喜月明显带着讽刺的眼神。

于当归低头,看了眼拖鞋,而她这个动作看在蒙喜月眼里却被解读成了妥妥的羞愧。

“走吧,我带你去你房间!”蒙喜月甚是高傲一笑,“左手那间是童奶奶的,我和童奶奶都在楼下,你住楼上。”

“嗯。”于当归点头,直接忽视掉蒙喜月那份高人一等的自以为是,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

此时,钟表上时钟快要接近下午六点,于当归微微蹙眉,忍不住问道:“童奶奶什么时候开始休息的?”

“嗯?”蒙喜月回头,瞥了眼于当归似是没料到她竟会这么快就主动开口,语气轻佻道:“中午吃完饭就睡了,这是童奶奶习惯,你记得别打扰!”

习惯?于当归轻轻抿唇,暗道,这习惯可不好。

糖尿病患者的确嗜睡,但为了缓解病症一定要适当加强体育锻炼。若是按照这样的睡眠时间计算,那这童奶奶只怕是从天亮睡到天黑,再从天黑睡到天亮了。

蒙喜月自然不知于当归所想,只当她好奇,本想继续往上走,却只听于当归又问道:“童奶奶平时是不是很少出门?”

蒙喜月回头,斜睨着眼睛看向于当归,居高临下道:“童奶奶出不出门不关你事,你只要好好做饭就够了!”

于当归抬眸,歪头眨眼,表情看起来天真又无辜。

“记住,在这个家里,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闭嘴!”蒙喜月看不惯于当归这副很是叫人容易喜欢的表情,随即以当家人模样警告道。

于当归再眨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嗯,她是个俗人。

于当归跟随蒙喜月上了二楼,二楼一共两个房间,明显是客房,而于当归被安排在了一个面积较小的房间内。

下楼前,蒙喜月掩着鼻孔对于当归道:“一会儿你先洗个澡,记得把身上那股酸臭味清洗干净,真是的,明知自己是来做饭的竟然不知道在家把自己捯饬干净!”

“……”于当归。

好吧,她是俗人,她是俗人,她忍。

蒙喜月离开,于当归反手将门关上,扫视了眼这间没多少家具,但布置还算温馨的小屋。

“呼!”长长舒了口气,于当归随即将行李布包放在了桌上。

因为营养不良,所以于当归的身形一直比于娇娇瘦小,也因此,于当归的衣服从来都是于娇娇穿剩下的,没有一件是新的,即便过年也一样。

而只要没有穿破,张春兰是断不会给于当归新衣服的,加之于当归本身一直保持在初中生模样,于娇娇再大一些的衣服她就是想穿也需要好好改动一番。

就是现在,于当归通过金麦对自己身体做了调整却也依旧如从前般,胸前不过微露尖角,穿件较为宽松的衣服,再剪个短发,那就妥妥一假小子。

屋子里有个立柜,立柜上有面镜子,于当归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胸前,再回想刚刚离开的蒙喜月那胸前波涛,登时垮了脸。

“哎,人比人,气死人呐!”于当归甚是委屈地撇了撇嘴。

想当初,她因为自己是d杯还经常懊恼,胸太大,跑个步都不方便,一直幻想自己胸可以小点。

而现在,这胸如愿以偿地小了,她却又不乐意了。

呵呵,这算不算是她前世因为胸大而嘚瑟的报应?

用力甩了甩头,于当归将这份因为胸大胸小而引起的不快赶走,将东西整理好后便去了二楼的洗浴室。

二十分钟后,于当归从楼上下来,再下来时已然换掉了那身在绿皮火车上被熏染过,被蒙喜月嫌弃的衣服。

刚一下楼,于当归便看到了客厅沙发上正坐着一个看起来略显瘦弱的白发老妇人,而老人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好。

之前乌军就说过,这家里目前只住着两个人,童中华等童奶奶的其他亲人一般只有休息日才会过来,而今日不是休息日,再看老人年纪,想来便是童奶奶了。

“童奶奶!”于当归对着老人后背喊道。

老人随声回头,看到了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女孩。

“你是?”童奶奶有瞬间疑惑,而此时,蒙喜月从房间里走出来,听到童奶奶问话,再看于当归,当即笑着对童奶奶道:“奶奶,这是于当归,之前中华不是跟您提过吗,他要介绍一个女孩过来给您做饭!”

蒙喜月对童奶奶说完,脸上笑意不减,转头对于当归招手,“当归快过来,让奶奶看看你!”

“……”于当归,“好。”

于当归走近童奶奶,而蒙喜月则在于当归走过来时帮童奶奶剥了一个石榴。

于当归低头看了眼桌子上已然多出来的一堆石榴皮,眉头微微蹙起。

“奶奶,来,再吃一个,这石榴是不是特别甜?这可是我老家院子里那颗四十年的石榴树结的果!我这次回家可是给您带了不少呢!”蒙喜月眯着眼笑着对童奶奶道。

童奶奶似很是欣慰,刚准备接过蒙喜月手中的石榴,却不想,突然间插入的一只手登时让二人纷纷怔在了原地。

“于当归,你要做什么?!”片刻后,蒙喜月率先反应过来,随即拔高声嗓脸色十分难看地对面捏着石榴的于当归道,那眸底分明写着厌恶。

第47章 不小了,虚岁十八

“童奶奶,糖尿病患者不宜多食石榴,伤齿厌食。”于当归神色平静地抬眸看了眼蒙喜月,随即低头对童奶奶道,“童奶奶,您已经吃了一个了,再不能吃了!”

“这……”还在回味石榴甜味的童奶奶似没想到这新来做饭的小丫头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件事竟是限制自己吃食,表情微微讶异。

而于当归依旧是那个表情,手里捏着的石榴丝毫没有要还回去的打算。

见此情况,作为这座小楼半个主人的蒙喜月登时不干了,毕竟,一个初来乍到的乡下人一上来便要抢走自己风头,认谁都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语气没有太过明显,但因为童奶奶背对着她,蒙喜月一双眼睛盯着于当归却是带着明显阴鸷。

“当归,奶奶好不容易有个喜欢吃的东西,你难道还不让吃了?再说,你又不是医生,你怎知奶奶就不能吃了?”蒙喜月稍稍将之前情绪压下,一边带着笑反问于当归,一边眼神暗暗警示着对方。

于当归自然看到了蒙喜月眼中警告,但想这女人在其还未进门便摆出的嚣张,她知道,即便将来她忍气吞声,只怕这女人也不会轻易让其好过的。既然如此,那索性从一开始便直接挑明自己态度,省得这女人再费这心思大费周章地算计自己。

微微抿唇一笑,于当归没有搭理蒙喜月,而是眯着眼睛问童奶奶道:“童奶奶,您应该有家庭医生的吧?那家庭医生是不是有曾嘱咐过您,这种糖分过高的水果是不能多吃的吧?”

“额,这个……”童奶奶语噎,望着首次见面,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于当归竟是有种被医生抓了现行的错觉,“那个,好,好像是说过……”

能在这军区大院里住二层小楼,于当归心知童奶奶只怕身份不普通,但许是前世职业病犯了,在其于当归眼里,这童老太太跟她曾经救治过的普通老太太没啥区别,在听到其回答后,于当归轻笑一声,道:“所以,童奶奶,为了您身体恢复,这石榴……我们就不吃了好不好?”

“啊,好。”童奶奶只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竟是瞬间被于当归带了节奏。

于当归微微前倾的腰起身,再看童奶奶身后的蒙喜月时,对方的脸色明显比之前要黑了。

蒙喜月也不傻,于当归都已经将医生嘱托搬了出来,她若再坚持只怕会引得童老太太反感,所以,嘴角用力扯了扯硬是扯出一丝笑后,对于当归道:“哎呀,没看出来,当归你小小年纪竟然还懂这些!”

“不小了,虚岁十八。”于当归回之以微笑。

“……哈。”蒙喜月要被于当归的直接给气到了。

于当归保持微笑不变,而她不知,一旁刚被其剥夺了甜食权利的童奶奶却在一直观察着她。

“于当归?奶奶以后就叫你当归吧!”童奶奶忽地开头道。

“嗯。”于当归从蒙喜月那里收回视线,对童奶奶乖巧点头。

“你也别叫我童奶奶了,跟喜月一样,就叫我奶奶,这样亲切!”童奶奶再道。

“好!”于当归抿唇笑了笑。

“哎呀,都这个点了!”童奶奶抬头看了眼客厅墙上挂着的钟表,再低头时露出一副慈眉善目,对于当归道:“我听中华说你做的鱼特别好吃,想必其他饭菜做得也不差,怎么样?坐了一天火车累吗?若是累那就等明天再开始正式做饭?”

“不用!奶奶我没事儿,您先坐着,我先让喜月姐带我熟悉一下厨房,饭菜很快便会做好!”于当归那双灿若星钻的眼睛轻轻眯起,带着一丝少女俏皮对童奶奶道。

“这样啊,那好吧,就听你的,你不累就好!”童奶奶其实也很想尝尝于当归手艺,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她胃口的确不怎么样,许多东西都不能放肆去吃,或者干脆直接不让再吃。

而蒙喜月则在听到于当归那声无比自然的“喜月姐”后,心中一阵恶心,双眸微瞪,却又不好在童奶奶面前发作,只得暗暗咬牙忍着。

时间也的确不早了,外面天色早已暗了下来,这个点,在村里于当归早就吃了晚饭,不是跟于成海聊天,便是仰头望着星空准备养养眼睡觉了。

城市的生活永远要比农村快上一拍两拍,夜晚的时间仿佛被拉长,灯火通明间给了人仿若另一个白天的错觉。

于当归没有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好奇和激动,在蒙喜月忍着心中不忿和饥饿告知其厨房里各种该动不该动的琐碎后,她便系上围裙,开始准备做饭。

厨房里存量不小,各种新鲜果蔬,还有一个容量抵不上未来却在这个时代明显较大个的冰箱。

于当归打开冰箱瞅了一眼,鸡蛋、牛奶、各种鱼类、肉类,只要是这个时代市面上可以看到的吃食,冰箱里或多或少都存着一些。

看着眼前这么多存粮,于当归暗道,只怕是因为童奶奶的病情所致,以至于换了几个厨师都未能将其胃口“伺候”好,而不是,真的厨师做不好饭。

糖尿病老人的饮食比正常人更强调营养素均衡,宜选用各种粗粮、豆类或者豆制品,虽然这个年代医学还未有后世那么发达,但最关键的针对点却同未来一致。

而负责童奶奶病情的医生只怕是反复强调过,所以,于当归现在看到的这里有多半的食物都是对童奶奶病情有利的,当然,还有一些不宜食用的食物,而这些不宜食用的食物相对来说其他食物来说数量未免有些过多了……于当归瞅了眼身为家中“老人儿”的蒙喜月。

童奶奶的具体病例和检查结果她还未看到,不过这不妨碍她来做这顿晚餐。

粳米100g,猪瘦肉50g,菜花150g,植物油煸炒,于当归只做了简单的肉片菜花和米饭。

当然,因为这毕竟是童中华的奶奶,对方介绍给自己这样一份工作好歹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所以,做饭期间,于当归微微使用了金麦,报答童中华的同时,自然也是因为有金麦的加持可以让其不至于两顿饭后便步前任后尘。

蒙喜月离开前说过,童奶奶不喜欢独自一个人吃饭,所以,她在做童奶奶饭食的同时也将自己同蒙喜月的晚饭一起做了。

很快,饭菜上桌,而正在一脸翘首期盼的童奶奶在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肉片菜花同米饭时,眉头微微轻挑,再扭头看到于当归同蒙喜月面前的茄丁打卤面时忍不住撇了撇嘴。

“当归啊,你……就让我吃这些?”童奶奶显然对面前饭菜不感兴趣,她更喜欢的还是面食。

第48章 晚安个屁,装什么城里人

于当归将碗筷摆好,抬眸对童奶奶道:“奶奶,今儿您就先吃这个,等明天我再给您做其他更好吃的!”

童奶奶继续撇嘴,轻叹口气,刚想开口说话,却只听蒙喜月在一旁开腔道:“当归,奶奶想吃什么你就给做啊,奶奶本来胃口就不好,你还不让奶奶吃喜欢吃的,你这……当初中华叫你过来可是跟我们保证过你做的饭一定会合奶奶胃口的!”

中华?

于当归第二次从蒙喜月嘴里听到了童中华的名字,这过于亲昵的语气让她忍不住多看了蒙喜月一眼。

“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蒙喜月对看向自己的于当归说道。

“嗯,不对。”于当归没解释,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蒙喜月蹙眉,对于当归这不打弯儿的回话恨恨瞪了一眼,余光瞥了眼童奶奶,再看了眼对方面前的饭菜,不免内心一声冷哼。

“这般饭菜同之前那几个厨师做的压根没啥区别,其他人也曾做过这道菜,一样的白米饭,谁还不会蒸?哼,不过样子貌似更好看了些罢了!看着吧,明天这于当归便要被赶走!……只要自己一句话!”蒙喜月凭借经验在内心如此下结论道。

于当归不管蒙喜月如何在内心给自己下结论,只是对其轻轻一笑,回头再对童奶奶道:“奶奶,这个点了您肚子肯定饿了,您放心,明天我一定会给您做更好吃的饭菜!每天不重样的!”

“啊,好,好吧。”于当归都这样说了,童奶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当这于当归是在安慰自己,勉强拿起筷子夹起一颗菜花放进了嘴里。

“嗯?”本还一副郁闷表情的童奶奶眸光微微一亮,鼓起的嘴巴缓缓嚼了两下后不自觉看向对面的于当归。

于当归对童奶奶的反应笑而不语,很是大方地拿起筷子挑了两根面条塞进了自己嘴里。

童奶奶眨眨眼,咽下嘴里的菜花,没有吭声,伸筷子夹起一片薄薄红肉。

“嗯?”入口那刻,童奶奶再次下意识嗯了一声,刚准备吃面的蒙喜月在听到童奶奶发出的感叹后,当即放下筷子,神情瞬间染上一抹担忧,道:“奶奶,是不是不好吃?哎,也是,这种饭菜您之前就不喜欢,现在……奶奶您就好歹把这顿给吃了吧,当归不是说了吗,明天给您做更好吃的饭菜呢!”

“嗯。”童奶奶没看蒙喜月却是对着于当归轻轻点头。

蒙喜月没看到童奶奶眸底一闪而过的期待,只当童奶奶听了自己的话,当下甚是得意,斜睨了眼兀自吃饭的于当归,暗道这女人不知脸皮厚还是个傻的,自己话都说成这样了,竟然还能吃得下去。

童家吃饭饭桌上一般不说话,但偶有例外,比如有外人来时便有适当聊天,然而,童奶奶在将碗里最后一粒米吃完后也没对于当归说一句话,这般情形极是少见,至少在前几任厨师刚来时童奶奶不是这样的。

于当归对此没说什么,吃完饭后等童奶奶离桌进了卧室,她便将桌上餐具收拾了干净。

厨房,于当归认真洗着碗,而厨房门口,蒙喜月不知何时冒出头来。

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酸气,蒙喜月对于当归道:“啧啧,于当归,你倒是刷得认真。”

于当归乜了眼朝自己慢慢走过来的蒙喜月,眼神在其身上停顿一瞬,片刻后再次将视线集中在手中的盘子里。

蒙喜月撇了撇嘴,朝于当归翻了道白眼,嗤了一声,道:“小心点刷,这盘子可贵着呢!摔破一个你在这白做三天都赔不起!”

于当归抬头,眼神直直盯着对面的蒙喜月,直到蒙喜月被其盯着忍不住想要抽嘴角时,于当归忽地咧嘴一笑,道:“谢谢喜月姐姐提醒,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

“你!”蒙喜月被于当归的反应气得不是一口气就能咽下去的,然而却瞪大了眼睛不知该如何发泄,只是指着于当归来回点着手指。

对蒙喜月接下来的反应于当归已然不想再搭理,厨房收拾得比最初进入时还要干净一分,在看到自己成果后,于当归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见蒙喜月还在,便对其一脸无辜道:“喜月姐,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若是没什么事我就上去休息了,今儿坐火车着实有些累,我就先不跟你唠嗑了哈!”

“……”蒙喜月。

“晚安!”于当归抬手做了个拜拜,错过蒙喜月走出厨房,径直上了二楼。

“晚个屁安!装什么城里人!”本想过来再给这于当归点难堪,结果令蒙喜月没想到的反倒是她自己被对方给气到胸闷。

这于当归……

蒙喜月嘴里念叨的于当归此时正心情舒爽地走进了卧室,反手关上门那刻便拖鞋一甩将自己瞬间甩上了床。

“唔!好舒服!”于当归抱着床上软绵的被子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睡多了硬楞楞的土炕,乍一接触木板床,于当归只想让自己就这样一觉睡过去得了。

在床上至少趴了有十多分钟,于当归方才缓缓起身,眸光带着微微怅然,轻叹口气,环首看了眼面前装修简约却又不失大气的卧室,下一刻,她便重新穿上拖鞋来到了书桌前。

现成纸笔,于当归从其中扯出一张纸来,落笔写下的内容则是今日对童奶奶病症的诊断,以及今日所做的食谱。

这一晚上,童奶奶睡得比往常任何一日都要好,待第二天起床时,眼窝深处竟是少了许多黑色阴影。

于当归早早便起来开始在厨房里倒腾了。

挣这份钱便要尽这份力,这是她做人准则。

蒙喜月是最后一个起来的,在看到坐在客厅里读着报纸的童奶奶后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便自以为了然。

“奶奶,您咋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蒙喜月来到童奶奶近前,将最后一颗扣子系上,道:“是不是昨天没休息好?要不您再去多睡会儿?等饭好了我叫您……”

“不用,没事儿,我睡得挺好的。”童奶奶隔着老花镜抬头看了眼蒙喜月,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你赶紧洗漱,一会儿陪我出去走走。”

“啊?哦,好,好的奶奶。”蒙喜月有些懵,不知道童奶奶这是要闹哪出。

第49章 喝了怎样的迷魂汤

之前童家人,甚至医生都劝童奶奶没事儿多走走,但可惜,童奶奶就像是个顽固的孩童般,对那些话充耳不闻。而童奶奶曾对蒙喜月说过,不是她不听,而是她真的不想走,太累,累了一辈子了,她宁可让自己任性一些,也不愿再像从前那样过日子。

童奶奶性格是固执的,蒙喜月在童家做保姆这三年深有体会,更多的时候则是顺着老太太的意思来,对于家庭医生的叮嘱也只当是没用的废话,这只耳朵刚进,另只耳朵便将那些废话快速扯了出来。

如此,她也省了好多麻烦。

只是,这么多年不愿出门的童奶奶怎么忽然想出去走走了?还是这么……早?

蒙喜月正在愣神之际,系着围裙的于当归从厨房里冒出头来,看到童奶奶还在原地坐着,当即便开口问道:“奶奶,小笼蒸饺好吃吗?”

“好吃!”童奶奶就像是个被诱惑成功的吃货,在听到于当归问话后眼睛当即亮了起来。

“好吃那您还不赶紧的?”于当归俏皮一笑,“等您回来再让您多吃两个。”

“嗯,好!”童奶奶闻言一笑,想起不久前刚刚下肚的那两个皮柔馅香的蒸饺,脸上被岁月留下来的褶皱随其神情扭动,瞬间像是开出了一朵花,道:“我现在就去!”

“喜月啊,走吧,陪奶奶出去走走!”童奶奶回头对蒙喜月催促道。

“啊,好……可,奶奶,我还没……”

蒙喜月蹙眉,神情看上去很是为难,而童奶奶则在上下打量了一番蒙喜月后随即道:“那你就先洗漱吧,我自己走就可以。”

“哎,奶奶,没,没事儿,我陪你吧!”虽然童奶奶没说什么,但蒙喜月还没彻底忘记自己来这里的主要工作,脸颊抽动了一下后,赶忙随意将披散在肩上的头发扎了起来。

“奶奶我陪您,您一个人在外面走不安全,我担心。”先前的尴尬很快便消失了,蒙喜月绕过沙发,极是体贴地伸手将童奶奶搀扶起来。

厨房门口,于当归见蒙喜月扶着童奶奶朝门口慢慢走去,嘴角一勾,眉头一挑,下一秒便再次钻进了厨房。

很多时候老人跟孩子一样,很容易被某种喜欢的东西诱惑,就是成人亦是如此。而对待这样的人……

于当归歪头看了眼今天一早起来第一个做的小笼蒸饺,红唇轻轻抿了抿。

大约半个小时后,蒙喜月陪同童奶奶从外面走了出来,而进门时的蒙喜月脸色明显颓败。倒不是因为没有吃早饭饿的,而是因为她这般不修边幅模样被隔壁家的保姆看到,面子上很是难堪。

平日里,蒙喜月每次出门不是将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妥妥当当,这次事件太过突然,以至于自己最不愿让人看到的一面被外面的人看到,着实心中气愤。

而这气愤既不能对童奶奶发泄,便只好将矛头对准于当归了。说到底,若不是她多此一举,童奶奶又怎么会这么早出门呢!

“当归,饭怎么还没做好?奶奶都走了两圈早就饿了!”蒙喜月在童奶奶上厕所的空档冲着厨房喊道。

于当归听到动静随即端着一盘做工精巧的菊花卷从里面走了出来,迎上蒙喜月的目光,道:“好了,你叫奶奶过来吃吧!”

“……哼!”虽然在童家见识过不少好吃的东西,各种样式,各种香气,不论荤素,然而,当下于当归端出来的这盘菊花卷着实还是惊艳到了她。

眼角余光盯着盘最是普通不过的菊花卷,蒙喜月竟是不知,原来,这吃的东西竟然还能够做得这般好看。

“喜月姐?喜月姐!”

“喊什么喊?我又不是聋子!”蒙喜月白了眼于当归,转身朝盥洗室走去,她要在童奶奶出来前尽快将自己整理好。

童奶奶如愿再次吃到了两个小笼蒸饺,再想吃时已然没了。

童奶奶吃完碗里的粥,看着马上即将要吃完的于当归,忍不住道:“当归啊,那个,中午你要做什么饭?”

刚咬了一口花卷的蒙喜月在听到童奶奶问话后差点没噎到。

“咳咳咳咳!”

“哎,喜月你这是咋了?赶紧喝口水,别呛着自己!”童奶奶话被打断,看了眼用力咳嗽的蒙喜月,将其面前未动的水给推了过去。

蒙喜月顾不得说话,“咕咚咕咚”灌了自己两口水后方才好受了一些,用力拍了拍胸口,扯着嘴角回答童奶奶道:“我,我没事儿奶奶,就,就是不小心……”

不小心因为你的一句话给惊呛到了!

蒙喜月本还想吃过早饭后在童奶奶耳边吹吹风,结果没想到不过两顿饭,童奶奶便被于当归拿下了。尽管她对于当归做的饭菜挑不出毛病,但她就是要将新来的于当归从这家里赶走,一个月时间也等不了。

“没事儿就好,对了,一会儿你吃完饭陪我去趟老李家吧。”童奶奶道。

“啊,好的奶奶。”蒙喜月点了点头,有些看不懂童奶奶此时眸中神色。

于当归对童奶奶的日常不干预,只是在其离开前问出了之前医生开出的诊断书位置。诊断书在书房,童奶奶让于当归自己去看,随后便在蒙喜月陪同下出了门。

食疗是讲究针对性的,为了能让童奶奶身体更快恢复,于当归必然要将诊断书看个明白。虽然她同样可以望闻问切,但一时半刻于当归还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

出了院门,没了于当归在跟前,蒙喜月终于开口问童奶奶道:“奶奶,您很少去李爷爷家,今儿怎么想起来去串门了?”

童奶奶笑,轻叹了口气,没有看蒙喜月却是望着前方似回答蒙喜月,却又更像是自言自语,道:“当归那孩子……苦啊,老李家的孙女有几套不穿的新衣服,我刚好讨过来送给她。”

“……”蒙喜月。

不穿的新衣服?!

蒙喜月万没想到这才不过一天,于当归竟然做到了让童奶奶送其衣服的地步!还是向其许久不串门的李爷爷家去讨!她在这里三年,可一次这样的待遇都没有呢!

这于当归今早究竟给童奶奶喝了怎样的迷魂汤,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感觉这于当归竟然要在这童家翻天呢?!

第50章 送衣

童奶奶和蒙喜月从外面回来时,于当归正在厨房里摘着白木耳,听到门响从厨房里出来便看到蒙喜月抱着一个布包跟在童奶奶身后一脸不高兴地走进门。

“奶奶。”于当归甜甜一声,朝童奶奶露出一丝笑来。

“哎。”童奶奶回之以微笑,同时道:“当归啊,去洗洗手,过来。”

于当归微微睁眸,眨了眨眼睛后便转身返回厨房将手洗干净后走了出来。

“奶奶,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于当归问。

“呵呵,确实有件事只有你才能完成。”童奶奶慈祥一笑,转头对蒙喜月道:“喜月啊,把东西放桌子上吧。”

“……是。”蒙喜月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攥着布包的手极是不情愿地松开。

于当归低头瞅了眼桌子上布包,再抬手时刚想说话却听童奶奶道:“打开看看。”

“这个……好。”虽然不能准确猜出童奶奶的意思,但于当归作为过来人对此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轻轻抿了抿唇,下一刻,于当归走上前,弯腰拆开了打着活结的灰色布包。

“衣服?”还是女孩子的衣服!

于当归猛然抬头,盯着童奶奶眨了眨眼,“奶奶,这衣服……”

“给你的!快试试,看合适吗?”童奶奶笑着道。

“可奶奶,我有衣服……”

“我知道你有衣服,这些衣服你也别放在心上,这都是老李家孙女的上学时的衣服。那孩子有人疼,衣服做多了穿不了,这些衣服都是新的,她没上过身。”童奶奶担心于当归会介意衣服新旧,于是解释道。

“不,不是。”于当归闻言急忙摆手,“奶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有衣服,完全用不着……”

“好啦!”于当归还想拒绝,童奶奶却容不得她再拒绝,直接拍板道:“这衣服放着也是放着,若不穿迟早也要扔了。之前那老李头就跟我说过,想要将这些衣服送给合适的人,这不正好你来了吗,这些衣服啊,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合适的人”,于当归眼角余光扫了眼一旁的蒙喜月,果然见其正用力抿着唇,一双上挑的眼睛盯着那两套衣服眸底冒着火。

若非这两套衣服尺寸太小,于当归心想,只怕自己早就没这等机会了。

童奶奶诚心,特意从外面给于当归要过来,于当归若是再要拒绝便真的有些不近人情了。

“好,那奶奶我就不客气了,这衣服我就收下了!谢谢奶奶!”于当归将衣服重新包好,抱了起来。

“呵呵,好,好,收下,收下,这才对嘛!”童奶奶眯眼笑着,心情看起来什么不错。

而蒙喜月本就对于当归没什么好印象,这下芥蒂更深了。

不就是找了一张漂亮脸蛋吗,有啥了不起,男人才不喜欢大平板呢!

于当归对蒙喜月的态度置之不理,不是她认怂,而是这种女人最好不惹,要不然惹了就是一身骚。

不过,惹不惹的也不是于当归自个说了算的,若对方执意想要找麻烦,你就是不想搭理,她也会自己主动凑上前。

吃过中午饭,于当归便索性直接换下了身上旧衣,换上了新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如蒙喜月所言,于当归本就有一张可爱小女人脸,且这段时间的调理成效甚是明显,经这么一打扮,那层次当真不是提了一档。

待其从屋子一出来,本坐在沙发上同童奶奶聊天的蒙喜月眼睛登时便瞪圆了,而童奶奶同样也面露惊讶,推了推鼻尖上的老花镜,神色明显与之前不同。

“额,那个……不好看?”于当归抽了下嘴角,低头扯了扯发皱的衣角,再抬头时尬笑了一声问道。

“啊,没,没有,好看,好看,非常好看!哈哈,想不到我们中华那小子还有没走眼的时候!”童奶奶爽朗一笑,不知是自嘲还是自夸,不管怎样,这句话听在于当归耳里总觉得让她对童中华又多了份了解。

一旁,蒙喜月无声冷嗤,内心冲于当归翻了道大大白眼,再看童奶奶无比开心的表情,心情十分不爽。

送衣事件后,眨眼功夫便过去了十来天,而经过这十多天调理,加之金麦异能加持,童奶奶病症明显要比之前好太多。当家庭医生定期过来检查时,对童奶奶的恢复比任何人反应都要大。

“老太太,您,您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这,这……症状可是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啊!”家庭医生简清河瞪大的眼睛如同最大型号探照灯般,疯狂在童奶奶身上扫射着,同时嘴里不停絮叨,看着手里的监测结果当真是目瞪口呆。

童奶奶笑,对简清河也不隐瞒,道:“这个啊,对亏了当归这孩子!”

“当归?”简清河不明所以,追问道:“当归是谁?”

“当归是前段时间中华那孩子给我新找来做饭的小姑娘。”童奶奶回答。

“做饭?”简清河轻轻蹙眉神情若有所思,“这小姑娘做饭难不成有什么特别?”

“呵呵。”童奶奶抿唇一笑,想了想后道:“嗯,特别吗?是有那么一点。这孩子所做的饭都是你之前叮嘱让我吃的,也有一些是我没见过的食谱搭配,看起来的确有些特别,而且,不瞒你说,当归做的饭自从我第一次吃过后便喜欢上了。而且每吃一次我便觉得这老胳膊老腿就感觉舒服许多,不瞒你说,我现在是真的彻底喜欢上当归做的饭菜了,若是一天不吃我就想得慌!”

“额,是,是吗?那个,老太太,您……”简清河听到童奶奶这般说后表情有些微妙,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

“那个,老太太,您说的这当归呢?”简清河四处瞅了瞅,只看到正在收拾着什么的蒙喜月,“我怎么没看到她?”

“哦,当归啊,这个时间,这孩子只怕在楼上看书呢吧!”童奶奶抬头看了眼壁钟,“这孩子当真是努力,只要有时间一定会去看书!”

第51章 哪里需要提醒

“看书?什么书?”简清河好奇道。

“高中的书,这孩子只怕想着要考大学呢!”童奶奶微微点了点头道。

“咦,那她既然要考大学,为什么还会在您这里做饭?”简清河此刻就是一个好奇宝宝,对童奶奶口中的于当归带着深深好奇。

“唉,还不是因为家里穷。”童奶奶叹气,“这孩子虽然一直没哭过穷,但我老太婆也不是瞎子,多少能看出一些东西来。”

“哦。”简清河极是配合地点头,“那老太太,这当归要什么时候开始做饭?”

“什么时候?”童奶奶再次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快了,怎么,难不成你想看着这孩子做?”

“嘿嘿。”简清河被猜中心思嘿嘿一笑,道:“您说这件事可行吗?”

“可行吗?这个你要问当归,不能问我!”童奶奶回答。

“这个……”

就在简清河为难之际,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音,于当归从二楼走了下来。

见到简清河后,于当归微微一愣,随即神情恢复自然,朝对方轻轻点了点头便准备朝厨房走去。

不过她最终没能直接进入厨房,因为就在她转身那刻,简清河直接喊住了她。

“那个,是当归吗?”简清河喊了一声后,赶忙回头看童奶奶,而童奶奶在看到其问询眼神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是。”于当归回过身点头,“请问您有什么事?”

“啊,我叫简清河,你就我简叔叔就好。嗯,那个,我就是,哈哈,我就是想看你做饭,不知道……可不可以?”简清河表情略有不自然道。

“看我做饭?”于当归挑眉,眼角扫过桌子上摆放的医疗器械,心下了然。

“可以,只要您不嫌油烟呛鼻就好!”于当归点头道。

“啊,好好,自然不嫌,自然不嫌!”简清河赶忙点头,见于当归转身进入厨房后,急忙对童奶奶道:“那个,老太太,今天中午我就厚着脸皮留下来蹭饭了啊!”

若是以往,简清河断是不会轻易留下来的,毕竟,他也有其他任务,兼之军中纪律,所以,童奶奶在最初挽留过几次后便也不再留人,而这次,为了能够看于当归做饭,简清河主动留下来也算是破例了。

看着忙不迭起身,跟着于当归进屋的简清河,童奶奶唇角微微一动。

而原本就一心二用的蒙喜月则表情看起来甚是阴郁,若非是在角落,只怕她这样子少不得要被童奶奶看到。

进入厨房后,简清河随意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闲便拿了一头蒜帮忙剥了起来。

“当归啊,你这菜怎么弄了两份?”简清河剥了两瓣蒜后问。

“奶奶跟我们吃的不一样,所以准备了两份。”于当归抬头微笑着回答。

于当归这种放松自然的表情让简清河内心暗暗松了口气,同样微笑着问道:“噢,那你今天要给童奶奶做什么?”

“咸蛋酿莲藕。”于当归回道。

“咸蛋?”简清河一愣,抬头看了眼灶台他倒是没看到这里竟然还摆放着咸鸭蛋。

“当归啊,你可知道童奶奶是患有糖尿病的?”简清河问。

“嗯,我知道。”于当归点头。

“知道?那你可曾看过我之前留在这里的食谱?”简清河问。

“看了。”于当归扭头看向简清河,无辜的表情里透着一丝叫人讶异的自信,道:“咸鸭蛋同鸡蛋的区别,不过是鸭蛋的含盐量更高了一些。但通过腌制的鸭蛋并不会增加或减少什么营养成分,所以二者没有多大差别。奶奶没有高血压,只要注意不多吃,限制盐的摄入量就可以。”

“你……”

“我这是从家里之前一本医书上看到的!”于当归没等简清河发问便忽地眯眼一笑,一脸俏皮地轻吐了吐舌头,道:“简叔叔,若我说的这些不对您可一定要提醒我啊!”

“啊,我……”我哪里需要提醒!

简清河被于当归的俏皮弄得一噎,接下来想要再问什么竟一时给忘记了。这孩子之前所说每句话甚至比他这个本职医生都要看起来更像是医生,也因此,鬼使神差地,简清河下一句便开口问道:“当归啊,听童奶奶说你在看书?这是要考大学是吗?想好什么专业了吗?”

“医学。”于当归回答得简洁明了。

“啊,竟然是医学!”简清河眸光一亮,“想好要去哪里上了吗?”

“这个还没想好,现在还不知道能考多少,所以……”

“啊啊,也对,也对,那……当归啊,简叔叔说话比较直接,有个问题想问你又怕你不高兴……”简清河盯着于当归欲言又止。

于当归轻抿薄唇,笑着问道:“简叔叔,您是不是想问我现在学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可能考上大学?”

学习不好,分数不够,一切都免谈。

“额,这个……的确是。”简清河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这般直截了当地猜出自个儿心思,脸上微微有些尴尬。

不过,于当归神情真诚,倒也没让简清河尴尬太久,只听她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只有到考试完后才知晓。”

“的确啊。”简清河点点头,深深看了眼面前的于当归,内心不自觉对其产生好感,“当归啊,要不要叔叔帮你找一些资料过来?或者你有什么其他欠缺的,叔叔可以帮你!”

“谢谢简叔叔!”于当归闻言开心一笑,再次表达了一番谢意后却是道:“不过我手头这些资料暂时足够了,若是后期有需要一定不会跟您客气的!”

“哈哈,好!好!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叔叔对努力学习的孩子一向都看好!”虽然于当归拒绝了自己,但简清河却丝毫没有不开心,反倒被于当归的直率影响,加之童奶奶身体转好迹象着实明显,今日过来,简清河怎么着都是开心的。

随后,简清河便彻底放开了话匣子,忘记了最初目的,同于当归聊的甚至欢畅。

而与于当归的对话直至简清河一直脚迈出大门,再回头时对于当归道:“当归啊,记住啊,好好学习,若是有缘,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面!”

第52章 若要比辣,你还差得远

未来还会不会见面于当归不知道,但眼下,她心中考虑的则是另外一件事情。

吃完饭,待所有收拾妥当,于当归擦干手后径直来到坐在沙发上准备要看报纸的童奶奶。

“奶奶。”于当归甜甜叫了一声。

童奶奶抬头,扭头看向于当归,隔着老花镜问道:“怎么了孩子?”

于当归轻轻抿唇,坐到童奶奶对面,道:“奶奶,我来这有半个月了,那个,我想请两天假,明天回去一趟。”

“回去?”童奶奶微微挑眉,思忖片刻摘下老花镜,“是家里有事儿吗?”

“倒也没什么事儿。”于当归微微一笑,“就是担心我爷爷,之前从来没这么久离开过家,所以想回去看看。”

“原来是这样。”童奶奶点头,放下手中报纸,冲于当归慈爱一笑,道:“当然可以,若是你想,奶奶可以安排一辆车送你回去,毕竟去你老家汽车要比火车快。”

“啊,这个就不用了!”于当归连忙摆手,“我就是回家瞅一眼,您不用麻烦的!”

“真的?”童奶奶几不可查地再次挑眉。

“真的!”于当归干脆地回答。

“那好吧,这样吧,奶奶给你放三天假好了,两天来回太紧张,你即便到家也没时间跟老人家相处。”童奶奶体贴道。

“嗯,谢谢奶奶!”于当归笑逐颜开,不忘保证道:“奶奶您放心,我很快便会回来的!”

“好,好,奶奶啊,就在家里等着你!”童奶奶望着于当归满眸慈爱,顿了一下,童奶奶忽地道:“当归啊,你坐这等我一下。”

童奶奶起身,没等于当归回答便转身朝卧室走去。

于当归不明所以,不知道童奶奶想要做什么,便老实地呆在原地,而恰在这时,蒙喜月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于当归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登时便不爽了,没看到童奶奶身影,于是蒙喜月便挎着于当归之前交代她买回来的菜,边走边火药味十足道:“于当归,你坐在这里干嘛?难道你忘了你来做什么的了吗!真是,想做大爷就回去!别在这杵着叫人恶心!”

于当归歪头,拧着眉头看了眼正颐指气使指着自己的蒙喜月,轻叹一口气,开口道:“蒙喜月,自己恶心就不要以为所有人跟你一样恶心!从我来第一天你就看不惯,这毛病是不是该改改了?”

“你说谁恶心呢!”蒙喜月没想到平日鲜有辩驳的于当归竟然会说这样叫其瞠目的话,登时便急了,想要大声吼却考虑道童奶奶原因,捏着嗓子尖声道:“你说谁恶心呢!你说谁恶心呢!”

“说你呢!”

“你!哈,于当归,你有种,才来几天就想蹦上天!谁给你的胆子!”蒙喜月表情有些狰狞,许是这么多年在童家除了童奶奶一人便是她一家独大,以至于她整个心态比主人还要更像主人。

于当归轻啧一声,慢慢从沙发上起身,上前一步忽地逼近蒙喜月,清冷叫人意外的声音第一次在这座楼中响起,道:“都是给人打工的,不要以为自己真是一颗葱,若要比辣,你还差得远!”

“我……”蒙喜月瞬间被震懵,倒不是于当归这话说得有多狠戾,而是因为说这话时于当归眸底那一闪而过的冰霜令其意识不自觉地被冻结,张了好半天嘴竟然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好了,两只脚稳稳踩着地,别再跳了,虽然我脾气好,但耐心却有限,所以……乖啊,无用功最是没用!”于当归就像一个知心大姐姐,在一脸懵的蒙喜月肩头伸手拍了拍,下一秒便再次转身坐回了沙发。

之前被人定格,蒙喜月在于当归坐下来后终于恢复了思考,眼睛一瞪,鼓起双颊张嘴便要喊,而恰在这时,童奶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于……奶奶!”蒙喜月猝不及防改口道。

“嗯?”童奶奶轻蹙眉头,似是没听清蒙喜月说的话,下意识问道:“喜月啊,你刚喊我什么?”

“我……”蒙喜月回过神来心头一痛,低头扫了眼唇角勾着笑的于当归恨不得当即将这女人的嘴给撕了!然而她不能,当着童奶奶面,她多少要做做样子。

“啊,奶奶,没什么,我刚才跟当归正说话呢!”蒙喜月挤出一脸笑,“奶奶,您这是……”蒙喜月见童奶奶手里端着一个看起来无比精致的小匣子,而这匣子她曾在一次无意中看到过被童奶奶压在了床头柜里。

“这个啊……”童奶奶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匣子,神情莫名地有些悠远,片刻后,道:“没什么,你去忙吧!”

“……哦。”童奶奶的态度着实令蒙喜月在意,但主人家既已发话,她不好再追问,只得应了一声后便转身去了后院。

见蒙喜月离开,童奶奶这才慢慢走来,并坐回原来位置。

“当归啊,不瞒你说,奶奶看你有眼缘,所以……”话至此,童奶奶手上微微用力,“咔哒”一声脆响小匣子便被打开,一条由五彩线编织的手环呈现在二人眼前,“这是奶奶早年间跟人学编的手环,不过可惜,奶奶一直没能学会,这头绳还是别人编好送给我的。若不是看到你,奶奶都快要想不起它来了,今儿啊,奶奶就将它送给你!这东西不能一直藏着,这么漂亮,搁奶奶这也就白瞎了。”

童奶奶说话间便将那五彩手环从小匣子里拿了出来,反复在手上摩挲了几遍后终将那手环递给了于当归。

于当归微微抿唇,看着递过来的五彩手环一时间竟是不知接还是不接。

若她没猜错,想必这手环定然是童奶奶较为珍贵的一件东西,既是珍贵,那必然不会轻易舍得让渡与人,而她若是接了……

“奶奶,这手环……您还是留着吧!”于当归思忖之后最终回绝了童奶奶的好意,同时嘴角轻勾,温和一笑,道:“奶奶,它不会被埋没,你能把它保存得这般就足以说明了。毕竟是个念想,有它在总比没有的好!而且……奶奶,不瞒您说,这种编法……我正好会呢!”

第53章 金镶玉

“你……你刚说什么?”童奶奶闻言有片刻微愣,随即猛然瞪大了眼睛,“你说你会编?!”

“额,是的。”于当归一边眨眼一边点头,她倒是没想到童奶奶反应会这么大,不过一个结绳编法……唔,她想起来了,这编法貌似在后世都鲜为人知呢。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缘分,缘分啊……”童奶奶在得到于当归确切回答后有那个瞬间似是陷入短暂思念,嘴里不停叨叨着,于当归也只是听清了“没想到”和“缘分”几个字。

半响后,童奶奶从超时空回忆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于当归,那张比前几日明显要红润许多的脸上带着满满真诚,对于当归道:“当归啊,你……你能不能现在就给奶奶编个出来?”

“啊,好。”于当归点头,随即起身准备向其房间内走去。

不过,还未等她迈步,便被童奶奶给拦了下来,“奶奶这里有线,你用奶奶的线便好!”

“嗯。”于当归没有推辞,接过童奶奶手中丝线当即便编了起来。

这种结绳编法是当时于当归一次随团队去外地做医疗援助,在救助了一位老奶奶后,老奶奶说看她有缘便教给了她这种编法。

额,看她有缘……她遇到的好几个人貌似都跟她说过这句话。难不成她是吸缘体?这么招人亲近?

哈,不可能,看蒙喜月的态度就知道了。

“奶奶,要编成跟这个一模一样的吗?”于当归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捏起两根丝线问童奶奶道。

“你能编成一模一样的?”童奶奶微微睁大眼睛问道。

“嗯,可以,只要理清这纹路就可以!”于当归点头道。

“那好,那就编个一模一样的吧!”童奶奶满眸期待道。

于当归应声后不再啰嗦,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编织手法随即便快速编了起来。

这手环编法看似复杂,但若掌握了其中诀窍编起来还是非常快的。

童奶奶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于当归那双快速移动的手,本就微张的嘴巴到最后越来越大。

大约十分钟后,一个同童奶奶珍藏手环一般模样的新手环大功告成。

“呶,奶奶,您看怎么样?像吗?”于当归像个讨要夸奖的小孩将手环交给童奶奶后一脸欣喜。

“嗯,像!像!不是像,这就是一模一样!”童奶奶接过手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就连说话时嘴唇都不再像平日里那般利落,“简直就是她做的!就是她做的啊!”

“她?”于当归闻言下意识重复了一句,而童奶奶则在听到于当归反问后终于从激动中抬头看了其一眼,片刻后,童奶奶让自己尽可能地不再激动,轻叹一口气后,道:“她,就是当初教我编这手环的人,是我儿时一个伙伴,可惜遭遇不幸,早早便去了……她曾说过要给我编一对来着……”

说这番话时,童奶奶神情明显阴郁,没有往日光彩。

于当归没想到这手环竟还有这样一段历史,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不过好在童奶奶不需要让她安慰,仔细翻看了一遍之前于当归编织的手环后整个人再次高兴起来,忽地抬头对于当归道:“当归啊,这手环能送给奶奶吗?”

“当然!这丝线本来就是奶奶您的啊!”于当归微笑着道。

“好,好,谢谢你啊当归!”童奶奶一副感激口吻。

于当归抿唇,没有说话却是用力摇了摇头。

“那个……奶奶,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上楼收拾行李去了?”虽然没多少东西,但于当归还是想做到万事俱备。

“啊,好,去吧,去吧,哎,你看这事儿,本来是想送你礼物,结果却反倒收了你的礼,真是……当归啊,等一会儿奶奶再送你一样东西!”童奶奶带着一丝歉意道。

“奶奶不用的!真的不用!”于当归摆手,结果却被童奶奶挥手撵走了。

进屋后于当归深感无奈地耸了耸肩,她倒是没想到这童奶奶竟然送礼物送上瘾了。不过,她也知老人家一片心意,太过生硬拒绝很伤感情,更何况,她对童奶奶又很有好感。

傍晚,在于当归刚准备要做饭时,童奶奶竟是直接送给了她一个弥勒佛项坠,而这项坠不同之前于当归见过的那些单一只有佛祖,这项坠底座竟是两朵绽开的梅花!而梅花竟然还是金色的!

金镶玉啊!

“奶奶,这个我真不能要!这玉坠太贵重,我是断断不能收的!”于当归湿漉漉的手想挥,结果甩出一圈水渍,赶忙在围裙上用力擦了擦再次拒绝。

“可以的!这个真可以!哎,不瞒你说,这玉坠看似贵重,但在奶奶看来,它的价值远没有那结绳来得重要!所以啊,当归,你就带上吧,就当还了奶奶一个心愿!”童奶奶似真的不将那块金镶玉放在心上,一心想要将其送给于当归。

若是平时小物件于当归收也就收了,但这金镶玉价值如何,于当归多少还是知道的,这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的。而就在二人互推之际,消失了一个多钟头的蒙喜月忽地冒出头来。

“奶奶,这么贵重的东西您怎么能随便送人呢!这可是您之前贴身带的!”蒙喜月在看到那枚玉坠后一双眼睛瞬间都圆了,甚至说话声都跟着字正腔圆起来,“奶奶,于当归不过才来了十多天,您就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她,她,她就是想接也不敢接啊!”

于当归移眸看了眼蒙喜月,暗道,虽然知道这女人是什么心思,但不管怎样,她最后这句话却是说得很有道理。

她当真是不敢接啊!

“那个,奶奶,这玉坠您还是收起来吧,我……”

“当归!”童奶奶忽地叹了口气,没有再逼迫于当归,而是带着一丝伤感道:“其实不瞒你说,奶奶曾对那结绳手环发过誓,若是有谁帮我将那手环完成,奶奶便将自己贴身的这枚玉坠送给他!毕竟……毕竟当初,奶奶的发小是为了救我才离开的,这么多年过去了……”

“……”于当归。

老人家的话令她当真不知所措啊!

而恰在于当归为难之际,忽地,大门骤响,被人从外面推了开,一道响亮的声音带着欢畅像游鱼般哗啦啦从门口传过来。

“奶奶!您大孙子回来啦!!”童中华高声道。

第54章 你是……顾十一?

大孙子?童奶奶的大孙子那便是童中华咯!

屋子里三个女人的视线同时朝门口望去,童中华穿着一身65式军服,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这是这个年代最常见的军服。

虽然之前一直未曾见过童中华样子,但这声音于当归却是忘不掉的,这妥妥一个大男孩啊!

童奶奶见是自家大孙子回来,便暂时放下送礼这个念头,朝门口小步疾走过去,同时嘴里不忘念叨:“哎呀呀,你这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啦!”

“嘻嘻,奶奶,什么叫终于,我可是一有时间便过来看您的!”童中华一副嬉皮笑脸模样,待童奶奶走近当即便拉着她转了两圈,“快,快,快让我看看这段时间您怕了没有?”

童奶奶向门口走过去时,蒙喜月第一时间便也跟了过去,看向童中华的眼神明显与以往不同,于当归也不好一直呆在原地,于是便也跟着过去,好歹好跟童中华打声招呼。

只是,还未等她走近,松开童奶奶的童中华忽地对童奶奶道:“奶奶,我今儿还带了另一个人过来哦!”

“嗯?你还知道往家带人?是对象吗?”童奶奶本能问道。

“哎呀我的奶奶啊!您大孙子是那种娶不到媳妇的人吗?您咋总是着急把我嫁出去呢!”童中华发出无奈牢骚,鼓着一张脸佯装不满地瞪了瞪眼。

而就在此时,一道较童中华高出少半个脑袋的颀长稳健的身影避开童中华从门口另一侧闪了进来,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对上了赶过来的于当归。

一道似曾相识的泠泠清香飘来,于当归抬头望着对面这个在后世若是参演电视剧随便就是一男主的军人轻轻眨了眨眼。

与此同时,进门来的男人还未来得及同童奶奶打招呼便被面前小女人那双凝眸给吸引了。

“你?”于当归张了张嘴。

男人没说话,只是低头带着一丝看不出来的浅笑,望着对面的于当归期待她能够说下去。

“你……”于当归再眨眼,带着一些不自信的揣测,道:“你是……顾十一?”

“喔!厉害啊,当归!我印象中你可是没见过我们队长的脸啊!那你快猜,我是谁,我是谁!?”童中华听到于当归说出顾十一的名字,登时眼睛一亮,来不及搭理刚想要冲其开口的蒙喜月,一脸惊奇地将脸朝于当归这边扭了过来。

于当归极是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对这个把自己当做三岁小孩的童中华内心翻了道白眼,“你是童中华。”

这个还用猜吗?当真以为她智商欠费还是怎么滴?

“哈哈,对对,我就是童中华!”童中华上来打量了一番于当归,嘴里发出一声轻啧后忍不住道:“当归,我发现……嗯,这次见你明显比上次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于当归接话道。

“嗯,就是,就是……”童中华拧了拧眉,半晌后终于挤出一个词出来,“就是更胖了!”

“……”于当归。

怎么办,有种想抽人的冲动。

听到二人对话顾十一没能控制住嘴角忍不住向上翘,恰巧被于当归正好逮到,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而童奶奶则在听到童中华说话后,一边摇头笑着,一边在童中华后背轻轻拍了一掌,道:“你个臭小子,不会夸人就别说话!难过都二十二了还找不到对象,都成老大难了!我都嫌当归太瘦让她使劲儿吃,你可倒好,一句话这是要将我说的话打回去吗?不过没想到,十一竟然跟当归认识!”

童中华其实很想怼一句,顾十一都二十五了还没对象呢,怎么他就成了老大难了?不过好在他在顾十一面前还是不敢这般没大没小,要不然,回到部队指不定要遭遇怎样“非人待遇”呢。

四人甚是融洽的对话让一旁被忽略掉的蒙喜月很是难堪,尤其这难堪还是被于当归这贱女人给整出来的!

心中不忿,但有童中华在,蒙喜月还要将表面功夫做好,轻咳了一声后,便对童奶奶道:“奶奶,中华哥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您就别让他站在门口了,咱们赶紧进屋吧!”

“啊,对,对!瞅我这记性,赶紧进屋,赶紧进屋!哎,十一啊,你可是有大半年没过来了,今儿怎么想起来奶奶了?”童奶奶向身侧退了一步,招呼自个儿大孙子进屋,同时不忘对顾十一道:“你这个臭小子,小时候隔三差五就过来一趟,这自从当了兵奶奶就快要看不到你人影了!”

顾十一抿唇,进屋前的冷目灼灼此时清澈中带着一丝晴朗,边走边对童奶奶温声道:“奶奶,您放心,以后只要有时间我一定会跟中华一块儿回来看你的!”

“唉!”童奶奶一声叹息,抬头看了顾十一一眼,似是发牢骚道:“都是一个大院的,见一面咋就这么难呢!”

“哎呀呀,奶奶,您就别啰嗦了,十一哥这次好不容易过来,咱就聊点高兴的啊!”童中华一边轻推着童奶奶,一边像只小奶狗般趴在童奶奶肩头。

“是啊,你们这次回来准备歇多久?难不成又是一个小时?”童奶奶被童中华推至沙发上坐下,接过了蒙喜月递过来的一杯茶。

“不不不!奶奶,这次您可猜错啦!我们这次回来可是要在家过夜的!”童中华亮着眼睛高声道。

“过夜?啊,好,好,奶奶早就盼着你们能回家过夜呢!这都多久了,出一次任务半年见不着人!”童奶奶不满地嘟囔道。

“奶奶,您这次说了我下次记得教训我爸妈啊!总不能就我一人儿挨骂!”童中华嘟着嘴巴努了努。

“臭小子!让你爸妈听见非得要扒你一层皮!”童奶奶笑着骂道,抬头无意间看了眼时间,于是扭头对站在一旁的于当归道:“当归啊,赶紧去做饭,不管好赖你尽管多做点!你俩货可是胃口大着呢!”

“嗯,好的奶奶!”于当归轻笑点头,没有再看其他人便转身进入厨房。

“啊,我来帮……”

“我去吧!”顾十一拦住想要起身的童中华,声音又沉又磁道:“你好好陪陪奶奶,明天我们还要早起。”

“额,那,那好吧。”童中华努了努嘴,眼睁睁看着顾十一离开客厅走进厨房。

第55章 接受

而童奶奶则在听到顾十一的话后下意识问道:“早起?你们这是又要去哪儿?”

“去一个叫田吉镇的地方,距离当归家不远。”这次外出不涉及机密,也因此,童中华并未隐瞒。

“田吉镇?啊,那这刚好,当归还想着明天回家呢,既然你们要去那就稍她一程吧!”童奶奶忽地说道。

“当归要回家?”童中华反问。

“嗯,这孩子担心她爷爷,所以想回去看看。”童奶奶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的确顺路,不过这件事我要跟十一哥……跟队长说一声。”童中华点了点头道。

“嗯,去吧,去吧!”童奶奶抬起握着金镶玉的左手挥了挥,而就是这一挥让童中华看到了其掌心里的弥勒佛。

“奶奶,你把这佛摘下来做什么?”童中华好奇问道,“这东西您平时不都从来不摘下来的嘛!”

“这个啊……”童奶奶看了眼手里的金镶玉,轻叹口气,带着一丝怅然道:“唉,这玉坠我是想要送给当归的,毕竟这孩子把我多年夙愿实现……”

“奶奶,您是说当归把那手环编出来了?!”童中华没等童奶奶说完便登时睁大了眼睛问道。

“是啊,就在你们进来前不久。”童奶奶带着一丝欣慰道。

“啊,真没想到,当归竟然还有这等本事!”童中华夸赞道。

“是啊,还说呢!你这臭小子,进门都不知道问问奶奶身子怎么样了!”童奶奶埋怨道。

童中华嘿嘿两声打哈哈过去,一脸嬉皮道:“这不是想先跟您老人家亲近亲近吗!不过还别说,您现在起色看起来要比之前好太多了,一眼看去就像年轻了十岁!”

“臭小子,刚说你不会说话,现在倒是知道口花花了!”童奶奶伸手在童中华肩头轻轻拍了拍,继而感叹道:“不过,你说的倒也是事实,就连小简大夫都说我这病缓解不少。”

“真的?!嗯,简医生说缓解必然是缓解了!哈,奶奶,您这次是不是要感谢我?不管是不是当归做饭的缘故,总归是她来了您这病才见好的不是吗?”童中华笑着道。

“是,是,你说的对!哎,正好,有个任务交给你!”童奶奶似是想到什么,忽地对童中华一脸严肃。

“是,奶奶您说!”童中华变脸亦是快,回之以严肃。

“你去,把这玉坠交给当归,跟她讲明白,毕竟……这也算是奶奶在还愿!”童奶奶道。

“好!”童中华接过童奶奶手中玉佛领命而去,而一旁,再次折身回来的蒙喜月则差点恨得把自己牙根儿给咬碎了。

那玉坠她可是一直认为是童奶奶送给未来孙媳妇儿的呢!

童中华不过三两步便走到了厨房门口,道了一声“当归”后,便看到自家队长正蹲在地上帮着剥大蒜。

于当归同顾十一同时抬头,一样的频率令童中华莫名地被钉在原地。

“额,那个,我就是想替奶奶完成个心愿。”童中华低头看了眼顾十一,“啊,这件事十一哥也知道的!”

顾十一闻言没说话,却是抬眸看了眼童中华手心,再回头时却是对于当归道:“你帮奶奶编了手环?”

“嗯?嗯!”于当归一愣,虽然不清楚顾十一怎么会知道这件刚发生不久的事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玉佛……你收下吧,这是奶奶一个夙愿,为此她坚持了多年。”顾十一忽地说道。

“……可那玉佛太贵重,我……”

“重的不是东西,是心意,是愿结,你帮奶奶实现了愿望,若是你能接受,她便能更加心安。”

虽然童奶奶手环心结之事并非人人皆知,但顾十一却是知道的,也因此,对老人家多年心愿未解颇为在意,乍一听到心愿已了,说实话,不触动那是假的。

尤其,这心结还是于当归帮忙解开的。

顾十一望着于当归,而于当归则看着顾十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童中华忽然插入,干咳几声,道:“额,那个,当归啊,我们队长说的对,你若是能接受也算是帮了奶奶一个大忙!”

于当归微微蹙眉,看了眼童中华,再对视顾十一,见对方对自己轻轻点头,思忖片刻后,终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若是再推辞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不过,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她还是要去跟玉佛主人亲自感谢一番的,童奶奶听闻她终于肯收下,只剩下满心欢喜。

这一老一少再次寒暄过后,于当归便再次折回厨房,出来时唯有童中华跟着跑了过来,顾十一还在里面安静地坐着剥蒜工,她总不能让人家一个人一直蹲在那里不是。

只是,于当归进去瞬间却没有看到蒙喜月看向她时那双带着明显阴鸷的眼睛,像只躲在暗处的毒蛇,似下一秒便想要将其拆吞入腹。

顾十一见于当归回来,站起来时一双大手里已然装满剥好的大蒜。

“这个放哪儿?”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传来,加之对方利索的手速,登时令于当归对顾十一的好感倍增。

都说女人秀色可餐,男人也是一样,好看帅气的男人同样令人养眼。

于当归是个妥妥颜控,好看的男人女人对她均有不小的杀伤力。虽然之前就被猜出这顾十一只怕不难看,却也没想到对方竟然长得这么帅气,而且对方虽看着有些冷,但却貌似很好说话,还着实让她有些意外。

“给,放这个盘子里。”于当归收回那些无聊思绪,从灶台上抽出一个盘子放在了顾十一跟前,“这些够了。”

“嗯。”顾十一将剥好的大蒜一一放入盘子里,待盘子被塞满后,只听顾十一道:“当归,你明天要回去?”

“嗯,出来这么久了回去看看。”于当归轻眯着眼睛回答。

“明天我们刚好要田吉镇,稍上你吧。”顾十一说道。

“啊,真的?!”于当归闻言登时将脑袋扭了过来,看着顾十一眼睛里似放着光,binlingbinling的。

第56章 我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啊

“嗯,车上有多余座位。”顾十一看到面前小女人那副似是被忽然间喂了糖的表情,菱角分明的俊脸瞬间柔和,薄唇轻抿道:“明天上午七点钟从这里出发,大概九点半就可以到达田吉镇。”

“太好了!这比坐火车省了不少时间呢!”于当归兴奋地拍着双手,回想之前坐火车的痛苦经历,她决定下次再进城时要给自己带个棉垫子。

“是,不过……”顾十一话锋一顿抬头看向于当归。

“不过什么?”于当归下意识接话。

“不过,不能将你直接送回家。”顾十一道。

“这个呀,没事儿没事儿!你能稍我一程我都要感恩戴德了,再把我送回家那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了!”于当归连忙摆手道。

顾十一抿唇,被于当归的话逗得心头一暖,接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在家呆两天,第三天回。”于当归答道。

这次,顾十一没再第一时间回答,一双剑眉微微蹙起。而于当归看到其这般表情时急忙摆手,“那什么,你不用再想着回来接我,我坐火车就可以了!”

“……好。”顾十一点头,同时看向于当归的眼神飘过一丝暗芒。

再之后于当归同顾十一天南海北,有的没的聊着,虽然于当归知晓不少事情,但还是被顾十一所说内容深深震撼。

晚饭做的确如童奶奶要求那般,量大菜多,好在有顾十一帮忙,这段饭比往日花费时间也多不到哪儿去。

菜上桌,童中华看后好一顿夸,却也仅是饭前夸赞,因为,菜一入口他便再没有功夫说话了。

酒足饭饱后,童中华瘫在沙发上缓了好长时间,待于当归收拾完东西从厨房出来,他还在沙发上横七竖八地躺着。

这也就是在家里这般,平日里顾十一是决不允许自己手下的兵如此模样的。不过,于当归一出来,顾十一便直接在童中华小腿上看似无足轻重地一拍,却差点没让其直接从沙发上直接跳起来。

童中华看到于当归过来,忍住小腿那股子麻劲儿,当即招手喊道:“当归,来来,过来聊会儿啊!”

于当归笑了笑,扫了眼童中华身边自其回来便一直粘着的蒙喜月,心中暗道,这童中华只怕也是个感情白痴,要不然,蒙喜月那赤裸裸的“我想要嫁给你做媳妇儿给你生猴子”的表情他早就该发现了。

沙发位置摆放是个大半圆,童奶奶坐在平日其习惯的位置,童中华所坐位置倒是很大,但可惜早早便被蒙喜月霸占,剩下唯一一个可以坐人的地方便是顾十一身边了。

于当归也不扭捏,怎么说内里也是个二十五岁的“老人家”,所以,本该所属这个年纪女孩子的那点矜持在她这里便顺理成章地没了,再说,前世的于当归受环境影响,对“矜持”二字的了解亦不够深入。

大大方方落座,于当归随即笑着对童中华道:“你想要聊什么?”

“额,我……”童中华被于当归这句话问得一噎,愣了一愣后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歪头看着于当归,道:“当归啊,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一点也不像个十七岁的小丫头,感觉你比我还要老道!”

这还用说吗!

自然用说的啊!于当归抿唇笑了笑,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穷人孩子早当家吧。”

“嗯,有道理,有道理!”童中华闻言用力点头,而其身边的蒙喜月则暗暗哼了一声,对于当归的不喜欢再次升了一级。

桌上有盘之前于当归切好的水果拼盘,顾十一在于当归同童中华说话时随手拿牙签插了一个苹果过来,再随手递到于当归面前,温声道:“吃吗?”

“吃。”于当归以往就有饭后水果的习惯,在北乔沟那段时日没那机会,如今在童奶奶这里方便了太多,且条件充裕,于是便将这习惯再次拾了起来,见现成的苹果摆在眼前,当即便接了过来,同时歪头对顾十一道:“谢啦!”

顾十一抿唇,没说话却是转头再次插起一块苹果放入自己嘴里。

本在同于当归说话的童中华眼睁睁地将顾十一同于当归的互动从头看到了尾,因为太过惊讶,以至于话说着说着便不知在说什么了,也因此,所有人目光登时全部转移到了他身上。

“中华哥,你刚说什么?”蒙喜月挨得最近却也没听清童中华在说什么,于是开口问道。

“啊?啊,我在说什么?我,我不知道啊!”

“……”众人。

“你个臭小子!”童奶奶也被童中华的回答唬得一愣,待回过神来后直接笑喷了出来,“老大不小了,你啥时候能像十一一样稳重呢!”

“哎呀,奶奶,您就别再说我啦!”当真顾十一的面,童中华还真不敢说自家队长对话。

经这个开头,谈话氛围逐渐融洽起来,不过因为有童奶奶在,多半都是家常。

大约九点左右,顾十一起身准备告辞离开。

“十一啊,你不用顾忌我,奶奶偶尔睡晚一些也可以的!”童奶奶自然清楚顾十一为何要走,自己晚上九点入睡的习惯已经坚持了七八年,这孩子也早已铭记在心里。

顾十一抬了抬漆黑如墨的深邃瞳眸,柔声对童奶奶道:“奶奶,等下次我休长假再来多陪您一段时间。爷爷还在家等我,我就不多呆了。”

“啊,也是,还有你爷爷那个倔老头!”童奶奶在提到顾十一爷爷时神情明显带着一丝不爽,不过还是放了人,“走吧,走吧,你在我这再呆一会儿估计那倔老头就该找上门了!哼!”

顾十一轻笑没说话,却显然认同了童奶奶的话。

众人将其送至门口,离开前,顾十一再次嘱咐于当归道:“当归,今天晚上就将东西收拾好吧,明天我过来直接接你!”

“嗯!”于当归点头,同时表示感谢。

再没有其他要说的,顾十一乘着夜色开车离去。

而在他离开后,一直站在门口甚至连个道别都没收到的童中华则怀着极为复杂的内心扯了扯嘴角,轻啧了两声后,终是将房门关上。

第57章 你坐后面,让当归坐前面

其实,不用顾十一提醒,于当归也会在头一天晚上将回去的东西准备好的。

只不过,她回去也待不了两天,所以,回去所带的东西也就是童奶奶提前预支给她十天的工资。之前童奶奶送她的那两套衣服,于当归想了想后最后还是放在了童家,在第二日出现时依旧穿着其来时的旧衣。

顾十一很准时,童中华亦是起得很早。于当归在将早饭做好闷在锅里后便准备离开,却不想,此前七点半才会从外面回来的童奶奶竟是提前回来了。

“当归啊,你……”童奶奶看着于当归欲言又止,嗫喏了半天竟是没说出后面的话来。

于当归猜不到老人家究竟怎么了,只得轻声问道:“奶奶,您怎么了?有什么话尽管说啊!哦,是不是担心我不在这两天中断了之前的饮食习惯?不会的,您放心吧,我早已将每日食谱写好贴在厨房墙上了,您倒是就让喜月姐按我食谱上所写照做就好啦!哈哈,我安排这么妥当您还不放心吗?”

正是因为安排得太妥当了所以才不放心啊!

童奶奶心中这般想着但嘴上最不好说出来,还是童中华这个亲孙子猜出了自家奶奶心思。

“奶奶,您是不是担心当归这次回去再不会回来了?”童中华歪头问童奶奶道。

“啊,这个,我……嗯。”童奶奶嗯啊了半天,最后看向于当归后终是点了点头。

“……”于当归,“奶奶,我怎么会不回来呢?您这可是还有我好几天的工资呢!您可千万别小瞧了我,我可极是小气的!”

“哈哈,好,好,奶奶知道了,这样,当归啊,奶奶现在就给你承诺,等你从家里回来,奶奶就再给你加十块钱工资,你看怎么样!?”

十块钱?!

说实话,这十块钱在于当归看来已经是很多了,而之前顾十一偷偷塞给她的那张大团结她有心想要还回去,但怎奈囊中羞涩,她就是现在开了口也拿不出那十元出来。

最近一期的工资制度改革是在82年,想要再次提升工资要等到85年以后了。而童奶奶目前给于当归定的30元一月的工资在这个时期是个极为公平的市场价格,再加10元……

“奶奶,您没必要……”

“哎呀,行了,就这么定了,你们赶紧走吧,奶奶知道你们赶时间,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童奶奶没等于当归说完便直接截断了她的话,催促着三人赶紧离开。

老人家催赶,于当归三人不好再多说其他,加之童中华在一旁怂恿,于当归只得乖乖上了车。

童奶奶挥手告别三人,看着汽车缓缓离开后嘴角微微勾起。而她不知,同其一起送于当归三人出来的蒙喜月此时内心却是犹如猫抓,恨不得直接将于当归从那车上一把拽下来,自己坐上去。

和她的中华哥坐一辆车,那于当归怎能有这样的厚脸皮!还有,她不过来一个月,十块钱啊,那可是十块钱!

然而,不管蒙喜月心中再如何不忿,这件事已然板上钉钉。别看童奶奶整日笑眯眯的,像是一个不会去争抢的老太太,但这三年相处下来,蒙喜月最是清楚,童奶奶是个说一不二的主,想要轻易改变她的决定,那除非有合适的理由或者借口。

也因此,她心心念念的那十元钱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成为她的了。

顾十一开的是吉普,就是加上于当归位置也有盈余。于当归这次也算是占了便宜,车子开出军区大院,于当归刚准备要再次感谢,结果没想到顾十一竟是忽地将车停了下来。

“嗳,队长,你怎么停车了?”童中华坐在副驾驶上扭头问顾十一道。

顾十一回头,先是看了与童中华差不多神情的于当归一眼,再回头对童中华道:“你去后面,让当归坐前面来。”

“啊,啊?队长,你……”

“前面路太颠,当归晕车。”顾十一只是对童中华解释了这样一句。

“……”于当归,“那个,我也就是时间太久受不了,两三个小时还是可以忍受……”

“当归,你竟然晕车啊!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没等于当归话说完,童中华便直接打断了她,同时对其道:“下来,下来,赶紧下来!”

童中华一边叫着于当归下来,自己则率先打开车门径直跳下,拉车后车门,二话不说便将于当归手里的书包抢了过来,“听话,听话,两三个小时可以忍受那是坦途,前面好几段路大起大落,你这两三个小时压根就撑不到家!”

“我……”

“来前面吧,要不然你恐怕真的撑不到。”顾十一回头对于当归温声道。

抬头撞上顾十一深邃却微带着一丝波澜的黑色瞳眸,于当归微微张了张嘴,思忖一瞬最终同意。

晕车那是前世的毛病,却也不算太厉害,一般坐两三个小时她还是可以忍受的,时间一旦加长后果有多严重……额,这个问题还是别去想了,否则,越想心理暗示越重。

于当归坐上副驾驶便主动将安全带系上了。顾十一扭头看到于当归的嘴角微勾,眸底滑过一丝温柔笑意。

待于当归坐稳,顾十一便再次将车启动,缓缓上路。

于当归并不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顾十一平日里话也极少,好在童中华是个话唠,自车开启后便开启了话匣子,嘚嘚个不停。

汽车大约行驶了十多分钟,绕了一段路后,正在同童中华说话的于当归似是忽然间想起什么,抬手示意了一下童中华,随即低头从其书包里掏了掏,掏出一件绿色军装。

“顾十一,这是你之前的衣服,我帮你洗干净了……那个,谢谢你啊!”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但若非当时有顾十一经过,一旦天黑于当归没被人发现,指不定她要被什么野兽给叼走呢。

顾十一原本目视前方,听到于当归这般说随即扭头扫了那衣服一眼。

第58章 顾字一开口她就忍不住想吐

衣服的确是洗过的,在于当归拿出来那刻顾十一闻到了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衣服被叠得很整齐,微有褶皱,看得出来于当归的用心。

其实,这衣服被贡献出去后,顾十一就从来没想过它还会回来,就是于当归不还,他也不会再要。但现在……顾十一抬眸看了眼对面小女人那双似是被湖水洗过的眼睛,好看的凌唇轻抿,下一刻,顾十一朝于当归点头,道:“不用客气,衣服……你先帮我拿着,等下车再给我吧。”

“哦哦,好。”于当归也反应过来顾十一现在要接这衣服的确是不太方便,于是赶忙又将衣服收回了书包。

“嗯,那个,顾十一啊……”

“嗯?”顾十一听出了于当归语气里的迟疑,没有再看她,而是对着正前方道:“怎么了?”

“嗯……”于当归轻轻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眼身边这位脸色似乎永远一派清淡的男人,道:“之前那钱……等我工作结束后再还给你。”

本想着等发了工资再跟顾十一说钱的事情,但现在衣服还了,若是再不提前便是有些刻意了。

顾十一听到钱后一侧眉头微微挑了挑,而童中华自然也将于当归的话落入了耳里,当即问道:“咦?当归,你啥时候借我们队长钱了?”

“啊,没有,不是借,是……就是之前我不是请你们吃鱼了嘛,顾十一偷偷塞我竹筐里十块钱。”于当归解释道。

“原来如此。”童中华点头,而于当归本以为他会说那就还之类的话,却不想对方直接无所谓道:“嗨,那钱还啥啊!当归,悄悄告诉你哦,我们队长视金钱如粪土,你就是还给他他也不要的!再说,那钱本来就该给你的,我们考虑没有队长周全,要不然,那得一人给你一条鱼钱!”

于当归歪头看了童中华一眼,心道,那钱不是你的!这算不算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说也是一张大团结呢,你们大头兵每个月能赚多少。

不过没等于当归开口再说话,只听顾十一道:“那钱你不用还。”

“可是……”

“真的不用还,我们队长说了不用还就不用还!”童中华插话道。

于当归蹙眉,再看顾十一,却见对方竟也在看她,“不用还。”

微沉带着一丝命令的话传来,霎时间让于当归闭了嘴。

见于当归老实了,顾十一回过头继续开车。

这件事似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接过去一般,童中华又开始了他的喋喋不休,于当归有的没的应上一句,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后,刚听童中华说完一句话的于当归突然间开口,却是对着顾十一道:“顾十一,要不这样吧,钱我就不还了,若是下次我们还能见面,我就请你吃饭!你看怎么样?”

顾十一猛然间回头,本是微抿的薄唇微张,带着一丝诧异看向于当归,而正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以至于前方路况出现一道深坑没能注意,“哐当”一声响,吉普车剧烈颠簸了一下。

顾十一赶忙把正方向盘,调整了方向,在看于当归时,只见其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剑眉微蹙,顾十一连忙说道:“抱歉,那坑没看到,当归,你……没事儿吧?”

“没……呕!”于当归刚想说没事儿,结果却被胸口突如其来的一阵恶心硬生生将话给逼回了胃里。

见于当归如此,顾十一二话没说便将车停至一旁,再看于当归时,对方脸色明显要比之前发白。

“当归,你怎么样?”顾十一神情略显焦急,而童中华看着于当归同样面带愁容。

这才开了多久……

于当归自然清楚这才开了多久,其实原本还真的没什么,她心中还在设想若是一直这般状态下去,说不定就这样能相安无事地到达田吉镇,然而,所谓意外就是指人没想到的情况,任他们谁也没想到会有之前那个像是过山前一般的情景出现。

于当归揣摩了一下自己情况,但任其揣摩也不可能预测未来,所以,在让自己安静了片刻后,于当归抬头对顾十一二人道:“顾,呕,顾,呕……”

“……”顾十一。

于当归摆手,缓了一阵后,道:“算了,还是叫你……十一吧。”“顾”字一出口她就忍不住要吐,“那个,要不你们先走吧,我还是……去坐火车……好了。”

顾十一蹙眉,心道,你还可以叫我十一哥。不过,还没等他说话,童中华便代其开口道:“可是火车要下午三点才开!”

“啊,我知道,没……没关系的。”于当归微微低头,强行摁下了胸口那抹恶心。

“可是……”童中华还想说话,却忽听顾十一开口,道:“前面有药店,我去帮你买点晕车药,你吃完后我们等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你再做决定。”

“我……”于当归想拒绝,结果顾十一压根就没等她,径直去了前方不远的药店。

于当归看着顾十一的背影想,也是,晕车药迟早要吃,若她要去火车站,虽然刚好顺路,但那也要十多分钟路程呢。

于是,没有再阻止顾十一,于当归索性坐在路牙子上让自己心情缓和。其实,她的晕车也是自我情绪紧张所致,一旦缓和,再这之后多坐几个小时也不会有事。

童中华陪于当归原地呆着,看了眼顾十一的步履匆匆,忍不住吧砸了一嘴。

于当归自我调整能力很快,毕竟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做,而且,这次也算是意料之外,她刚才无意间释放出金麦,并将其放置额头,竟是感受到一股令其神清气爽的气息从掌心处一点点传入有些混乱的脑海。

而瞬间清明之后的于当归在听到童中华嘴里的吧唧声,忍不住抬头问道:“中华少爷……”

“哎,我说当归啊,为啥你叫我们队长叫十一,干嘛叫我叫少爷,要说谁更像少爷,那妥妥该我们队长吧!”童中华介怀于当归来回变幻的称呼,不甘心自己被冠上一个“少爷”名头,一脸不忿道。

“……”于当归,“你难道不是童家少爷?”

“自然不是!我可是妥妥的人民子弟兵!那是专门针对少爷的!”童中华辩驳道。

“……”于当归。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处的年代,干咳两声后,于当归尬笑一声,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中华哥!”童中华高声道。

“……”于当归。

老娘没让你喊姐就不错了!

第59章 赌一把

“怎么地,不服气?不服气你早出生几年啊!”见于当归嘴角抽搐,童中华得意一笑,“大你几岁就得叫哥,这样哥才能罩着你,懂吗!”

“……懂。”她懂,她懂自己这怕是遇到了一个假冒伪劣军人,这妥妥江湖之气那比地痞还地痞啊!

“啪!”就在童中华得意之际,冷不防后脑勺挨了一个爆栗,冷嘶一声,童中华痛苦回头,“队长,我这是在教当归生存法则,你干嘛打我啊!”

“生存法则?”顾十一挑眉看了童中华一眼,“要不要我先教教你?”

“我……我还是回车上吧!”面对顾十一威胁,童中华秒怂。

于当归看着这二人之间互动,深觉好笑中带着一丝温馨,当即便笑出了声。

顾十一听到于当归笑,转过身来看她,而此时,原本苍白的脸色早已恢复,精神状态竟跟刚一上车那会儿差不了太多。深眸轻轻一动,下一刻,顾十一便道:“把这药吃了吧,这水壶今早刚洗过,我还没用过。”

于当归不客气,接过药以及顾十一手里的军用水壶,“咕咚”一声直接将药和着水咽进了肚里。

“谢谢!”于当归真诚感谢。

“不客气。”顾十一回道,同时再仔细看了眼于当归此时状态,“你……恢复得倒挺快!”

这句话虽带着调侃,但却也让于当归冷不丁心头一跳,好在她于当归也是多年摸爬滚打里闯出来的,各种脸皮练就,变脸比那张春兰还要快。

咳咳,这个比喻貌似有些不妥。

“是啊,我这毛病本就不重,歇一会儿就好,更何况还吃了你买来的药!”于当归睁眼说瞎话道。

顾十一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薄唇微微向上勾了勾,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其实……我现在就可以走了,没事儿了。”于当归见顾十一看时间,生怕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对方正事,于是赶忙开口。

顾十一闻言抬眸看了眼于当归,停顿一秒后,道:“没关系,时间还充裕,你再歇息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们再出发。”

“那,好吧。”对方为自己考虑,于当归除了感谢也唯有感谢,还能说什么呢。

十分钟后,三人再次上路。

这一次,于当归为了不让自己再出现之前恶心的晕车状态时不时将左手附在额头上,偷偷释放一段金麦。而顾十一则担心再次出现将车开进坑里的失误,这一次,一路上几乎很少再看于当归。

一路行进得很是顺利,而经过交谈,于当归也终于知道了这二人去田吉镇是为了接一个人,至于接谁她就不知道了。

下了车,于当归在舒展了一下胳膊腿后,随即将书包里的军装再次拿出来归还给顾十一,同时不忘又一次感谢。

顾十一接过于当归手里的衣服,将其端于掌心,轻抚了一下后,忽地对于当归道:“好好学习,期待你可以顺利考入大学!”

“嗯,一定的!”于当归露出一嘴洁白小米牙,朝顾十一送去一道大大微笑。

童中华下车同于当归告别,嘱咐了一番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后便跟随顾十一离开了。

于当归在原地望着驶离的汽车站了十多秒后,下一刻,转身朝镇东头走去。

镇东头每天都有往返北乔沟的车,虽然不是公交车,但不论是拖拉机还是驴车总要比她腿儿着回去要快的多,若是偶尔遇到同村有骑车回去的,说不定还能稍上一段。

于当归按照阿飘小于留下来的零星记忆,辗转了几条街,问了两个人后方才来到通往镇东的那条街上。

此时正值中午,干活的人们都回了家,少有的几家商店了也没有太多客人,看起来门可罗雀。

于当归忍着饿,朝不远处依稀能够看到有辆拖拉机停放的地方快速走去。

好多天没见到于成海,说实话,虽说相处时日算不得太多,但于当归已然将其当做了自己的亲爷爷,心中这份思念不是作假。

近乡情怯,于当归逐渐加快了脚步,却不想,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小跑起来时,忽然,对面之前行走的一个老人忽地停住脚步,起初于当归并没有当回事,但直到猝不及防下,那老人身子忽地前后晃动了两三下,下一秒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地。

身为医者,救人乃本分,就在老人脑袋即将要触地的最后一刹那,于当归下意识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老人倒了下去,她也摔在了地上,但好在,她的双手接住了老人的头,不至于让对方受到猛烈撞击从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而其书包则因为惯性被压在了老人胸口处。

虽然手背被狠狠砸了一下,于当归感觉到有血流出,但看到老人安然无恙,她内心猛松一口气。没有多余耽搁,于当归慢慢将老人放平,随即做了应急检查。

老人年纪大约七八十岁,眉头深蹙,表情看起来带着痛苦,加之其单手捂着心脏处,于当归猜测对方只怕是有循环系统方面的疾病。或高血压,或冠心病,或是心脏病等等,就目前情况于当归无法确认,只得利用推测做了这方面的一些急救。

此时路上人本就稀少,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更是没几户人家,挨他们最近的人也是镇东头那拖拉机上的人了,但这般距离只怕于当归呼救对方是听不到的。跑出去找人帮忙是指望不上了,因为在经过一番急救后,明显好转的老人不知是为何忽然看起来更加糟糕,呼吸竟也跟着急促起来。

于当归深拧眉头,再次检查了一番老人情况,心知这种情况着实危险,若是没有药物支持,只怕在将老人送入医院之前就直接挂了,不,应该在被抬出这道巷子之前便直接魂归西天了。

正愁眉不展之际,于当归猛然想到了之前帮助自己缓解了晕车症状的金麦。来不及再做多余思考,于当归内心默念,左手掌心触碰老人额头之际,金麦也随之霍然亮起。

死马当做活马医,于当归也只能赌一把了。

随着金麦光芒渗入,渐渐的,于当归发现老人之前原本因为痛苦而拧成麻花的眉头竟是在一点点松开,神情看起来也要比之前放松了许多。

见金麦有效,于当归便逐步加大了输出力度,随着时间加长,于当归鼻尖上逐渐冒出一层细密汗珠,而老人的呼吸则慢慢变得平缓起来。

第60章 这丫头救了我

大约五分钟后,于当归因为力竭而停止了输出,而就在她将手移开那刻,本是紧闭双眸的老人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啊,您醒啦!”见老人醒来,于当归长吐一口气,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了许多,嘴角带着轻笑,声调极是温柔地安慰着看起来略显迷茫的老人,“别担心,您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放轻松就好!”

老人微微眯了眯眼,略显浑浊的眼神似是搞不清楚眼前状况,但好在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在旁边轻声安慰,让他没有感受太长乍一睁眼时的彷徨无助。恢复了一会儿后,老人逐渐恢复了记忆,终于想起来之前情形,再看身边小姑娘满额薄汗,还有其手背渗出来的鲜血,张了张苍白又发涩的嘴唇,似用尽平生力气,挤出了一声“谢谢!”

于当归红唇轻启,道了声不客气,再伸手把住了老人脉搏,“您先别说话。”

老人微微点头,于当归不再说话测其脉搏来。

半晌后,于当归在将老人两只胳膊松开后,问道:“老人家,您这是怎么了?”

躺在地上,老人恢复了些力气,呼吸也更加匀畅,听到于当归发问,于是干涩着嗓音开口道:“我……心脏病……犯了。”

果然如此啊!

于当归在心中兀自点头,嘴里却在说:“老人家,您这病看起来挺严重的,您怎么不随身携带药呢?”之前于当归抽空档在老人外衣所有口袋上方分别按了按,竟是没按出任何一样东西来,里面空空如也。

老人闻言面露羞赧,停顿了片刻后方才道:“那个,今……今早出门的时候……忘了。”

“……”于当归,“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好,好多了。”老人感受了一下胸口后道。

“既然这样,那您就起来吧……慢点,我扶您!”于当归将不知何时跑到前面的书包扯到了后面,下一秒便伸手去扶那位老人。

老人在于当归的帮助下慢慢坐了起来,原地喘了片刻后却没有再站起来。

见老人情形依旧不能马虎,于当归当即问道:“老人家,您是这里本地的吗?要不要我去帮您叫人?”

“不,不用了,小姑娘啊,谢谢你,但爷爷不是这里的人……你也不用叫人了,他们,他们来了……”老人家断断续续说完后,于当归抬头便看到了两个神色明显慌张的年轻男人从拐角位置飞奔而来。

“首……廖爷爷,您没事儿吧!?”其中一个人还没等到近前便急急开口,见廖治平神色正常,以及对方暗示的眼神,才忍住没将眼前的女孩一把给撂趴下。

于当归没有看到年轻男人最初看向自己的警惕,却是知晓原来这位半路晕倒的老人姓廖。

“没事儿,我没事儿了……是这丫头……这丫头救了我!”廖治平敛起依旧还有些浑浊的眼神,抬着颤巍巍的手臂指着于当归对那二人道。

那二人闻言皆是猛然松了口气,然而轻松之后是害怕,是心有余悸。

廖治平的病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而他所吃的药此时就在其中一人兜里。之前,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廖老爷子便从他们眼前消失了,这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一旦老爷子出事儿那他们两个可是赔上全部身家都不够还的。

“谢谢你小姑娘!”两个年轻男子就那样半跪在地上同时朝于当归弯腰鞠躬,神情诚恳无比。

“啊,不用谢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没啥!”这般郑重感谢让于当归本能摆手,而这样的感谢自从她穿过来之后便没再收到过了。

“那个,你们尽快将老人家送到医院去做个细致检查吧!”于当归摆手后道,“要是没事儿我就先走啦!”远远她就瞥见那拖拉机附近来了几个人,这大概是要走的节奏了。

“嗯,谢谢你!”其中一位年轻男子再次感谢,而廖治平则兀自按压胸口朝于当归轻轻点了点头。

随即,于当归也不再耽误,起身后便准备朝拖拉机方向快步走去,却不想忽地一声震天响的“突突突”从前方传来。于当归双眸一瞪,半分犹豫都不带,当即便撒丫子朝目标狂奔过去,那速度指不定能赶上跨栏飞人,同时一边跑一边还不忘高声喊,“哎,等等等等!这还有人呐!这还有人呐!”

“……”廖治平&两个年轻男子。与之前温柔状态相比,这般狂野的于当归着实令他们……目瞪口呆。

于当归的“努力”没有白费,在拖拉机刚刚开出去十多米后终于赶了上来。上了车,于当归长长舒了口气,拍着剧烈起伏的胸脯,内心佩服自己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冲过来。也不能说她不够矜持,毕竟,错过这辆,下一辆在哪儿还不一定啥时候能见着呢。

能尽早回家,她为何还要在乎那一点矜持呢。

拖拉机车斗里除了于当归还有四个人,三女一男,不过可惜,这四个人于当归一个也不认识,再听其所聊内容知道他们均是南乔沟的人。

毕竟同坐一辆车,两村相隔不算太远,加之村里人本就朴实,于是很快于当归便被那四人拉入了聊天阵营。

“丫头啊,你这是刚从城里回来?”其中一个身形较胖的女人问于当归道。

“嗯。”于当归点头,回之以淡淡微笑。

“就你一个?”胖女人闻言惊讶,就是其他三人听到于当归的回答也睁大了眼睛望着她。

“额。”于当归点了点头,“算是吧。”

“哎呀呀,丫头啊,你这……年纪不大吧!竟然敢一个人去城里!你家里人就不怕你遇到坏人啥的?这也忒放心了!”胖女人惊了惊,拧着一双粗短眉道。

“……”于当归。

其实,当初于成海的确不放心,虽然没有明确反对,但那态度已经表明了。但架不住于当归的耐性以及她做出的各种保证,加之出了张春兰的事情,虽然于当归冤屈被洗刷,但于成海其实也想让于当归出去走走,是以,她才能没有太多波澜地便得到于成海的应允。

第61章 确定你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也没有,我去时有人接,回来有人送,有人陪着。”于当归为了避免再多作解释索性一句话回绝了彻底。

再之后,这些人东问西问,于当归也都哼哈了事,但气氛却没有因为她的敷衍而出现尴尬。对调节气氛于当归还算是拿手的,只不过很多时候要看其心情。

拖拉机“突突突”地就是一个纯天然大喇叭,告知沿路乡亲,这是又有人从镇上回来了。

车斗里的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聊着,即便没有四处去过,却也天南海北地聊着。

于当归一边微笑着听那几人,尤其是那男人兀自吹着牛,一边时有时无地朝四周看过去。

北方的秋季那真的是一天一个样,离开前,山上多少还能看出一丝郁郁葱葱,不过半个月,便是一眼荒芜。通往北乔沟的路是从两座山之间开凿出来的,山崖陡峭,从下往上看,巍峨二字足以形容。

前世,于当归这种进入深山老林亲身体验的机会不算多,更多的时候都是呆在医院里要么研究食疗,要么进行学术讲解,要么,就是同那些不听话的病人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仰着头,深深呼吸了一口山里的空气,这一刻,于当归当真有种想要放声呐喊的冲动。

不过好在她还不想让别人把自己当做疯子,努力克制了一番情绪后,忽地听其中一个女人道:“哎,你们听说了吗,成志他娘想要退婚!”

于当归闻言回神,眨了眨眼睛看向那说话的女人,只听其又道:“要我说啊,干脆退了得了,就张春兰那德行,将来少不了成志那孩子受气!”

“谁说不是呢!我可是听说了,那张春兰当真是泼辣的很,啥话都能说出来!”之前的胖女人附和道,“可是,人家成志不愿意啊!为了能保住这门亲事,那小子据说跟他娘闹腾了好些天,现在才算消停!”

“可不是嘛!不过,我要是成志说不定也要折腾一会儿。那于娇娇我见过过,人长得好看,脾气也好,说话细声细语的,压根就没张春兰那泼辣劲儿,不知道还以为那于娇娇不是张春兰亲生的呢!”起头的女人如此道。

本无意于再听下去的于当归在听到这番话后差点没喷出来。

人好看,脾气也好?!这确定说的是于娇娇?

嗯,不知其底细的人相信都会认为这副模样才是于娇娇的本性。

“唉!”忽地一声叹息,第三个女人终于开了腔,道:“你说谁摊上这样一个妈谁不倒霉,还有那个被张春兰亲手毁了名声的侄女,那才叫可怜!我听说,那孩子被张春兰折磨得没了人样,头发都掉没了,整日苦大仇深,十七八岁的年纪,模样却跟个七老八十的差不多,这个样子,将来还怎么嫁的出去!”

“……”于当归。

虽然感谢你们的同情,但,你们确定说的于当归是同一个人?

“是啊,之前在听到这件事最初我倒是有心想给那孩子介绍一个对象,可,可这七老八十的……我也拿不出手啊!”第三个女人继续说道。

“不光你啊,这想法我也有过,也是被那孩子的样子给吓到了。我家大外甥正好到了相亲年纪,我还想做次红娘,这下倒是没了机会!”胖女人道。

“……”于当归。

她确定,这些人嘴里的于当归一定另有其人!……哈,怎么可能!

虽然这些话不好听,但于当归却不想反驳。这不正好,恰可以将她不想掺和的相亲模式成功挡下,如此,也省了她一道工序。

讨论于当归的话还在继续,于当归本人却不再去听,扭头再去欣赏面前的大好河山去了。

拖拉机是比走路,驴车要快上不少的回家方式,令于当归没想到的是,拖拉机一路不歇,到达北乔沟村口时竟然只用了半个小时。

唔,好快!

于当归下车,告别拖拉机师傅和车上四人,转身进了村。

这条入村路在村北,这还是于当归真正意义上走这条路。虽然没有像大路般铺就沥青,但铺洒的沙石却令这条路好走许多,即便是下雨天也不会太过泥泞。

越是靠近家,于当归脚下便越发速度。

虽然此时正值中午,但在吃过饭后便赶到自家地里去刨食的人却不少,见村口进来一人,无一不好奇地望过去。再看那人竟是消失了半个月的于当归,众人的目光均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于当归无视了这些人的打量,平淡着一张脸朝家里赶去。

忽地,就在她还差一个拐角便要看见自家老宅时,冷不丁一个人从其想要拐进的巷口角落里跳了出来。

“我……”去!这一下,于当归着实被唬了唬,待看清堵她的人时,登时眨了眨眼。

“于城城?!”于当归看着眼前盯着自己明显像是盯着一块儿红烧肉的于城城道,“你……”

“于当归!你现在跟我回去做饭!”于城城鼓着那张像是被人打了两巴掌的脸,瞪着一双同张春兰极为相似的绿豆眼对于当归气势十足道。

“哈?!”于当归再次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现在跟我回去,做饭!”见于当归没听清,于城城便一字一顿地再次将之前的话说了一遍。

“……”于当归。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记吃不记打?

于当归生生被于城城的话和表情给气笑了,无语地抽了抽嘴角,道:“于城城,你还记得自己叫我什么吗?”

“叫你什么?”于城城下意识问道。

“姐啊!”于当归答道。

“哼!你不是我姐!我姐是于娇娇,你就是我们家的长工!”于城城口无遮拦地说道。

“……”于当归,“嗯,也是,我的确不是你姐,自然……更不是你家长工。所以,于城城,趁我现在脾气还好,你赶紧溜,要不然一会儿哭了可别再去跟你娘告状!”

“你!”于当归这番话越是往后语气越是严厉,尤其是后面的警告让于城城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然而,对一个吃货来说,于当归的警告那就是啥都不是,不过片刻,于城城便再次恢复之前的蛮横。

“哼!于当归,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住我家的,你就得要以身抵债!给我们家做长工!”于城城叫嚣道。

第62章 眼瞎才看上这样一个不下蛋的鸡

“……”于当归。她相信,这番话绝对是于城城从张春兰嘴里听过来的。

“于城城,趁我现在心情好你赶紧离开,要不然……”话音一顿,于当归本还带着一丝戏谑的脸猛然间沉了下来,跟一秒前相比,整个人看起来阴沉了不止八度,眸底的那份冰冷让于城城以为自己遇到了他一见面就害怕得想要跑的于枫。

不,有那么个瞬间,他感觉于当归比于枫还要狠!

“你,你……”于城城被于当归那一瞬间的狠戾吓到了,说话时嘴巴竟是忍不住哆嗦,想要强辩,却看于当归那张依旧冷着的脸,小心脏莫名狂跳。然而,于城城对于当归的印象保留最多的还是其闷不吭声,任劳任怨的形象。于是,在用力吸了口气后,于城城冲于当归忽地大声喊道:“于当归,你就是一个丧门星!迟早要给我家做长工!”

于城城话一嚎完,未等于当归反应过来便转身蹬着小短腿朝自家方向逃一般跑去,一边跑还一边不忘道:“于当归,你迟早要再去给我家做饭!”

“……”于当归,这是有多惦记她做的饭啊!

极是无语地叹了口气,好在于当归回家的心情没有因为于城城的意外出现而动摇。望着于城城消失的方向习惯性耸了耸肩,下一秒,于当归调头便朝家走去。

只是,这个转头却让原本好心情的于当归登时愣在了原地。不为其他,只因为此时自家老宅门口竟然围着一群人,而她隐约听到其中有打砸的声音!

“爷爷!”于当归下意识出声,回想之前出现的于城城,猜测难不成那张春兰又来找麻烦了。于是,将书包用力向后一甩,下个瞬间,于当归便如风一般冲了过去。

因为许多人的视线此时正紧紧盯着院子里头,也因此,突然冲过来一道人影只有少数人看到。

“唔,当归,是当归回来了!”有人捅了捅身边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人。

听到这话,好几人像是被人用线牵动般猛地将脑袋转了过去。

“啊,竟然真是哎!这当归这段时间究竟上哪儿了?一下子消失了这么久!”有人好奇道,再看于当归似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登时挣开了眼睛,“哎哎,你们快看,你们快看!这当归……是不是跟之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啊,好像真的不一样啊!她,她是不是变得更好看了?”一个年轻点的女人用力擦了擦自己眼睛,毕竟多年邻居,这于当归究竟怎样,这么多年看过来,他们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

然而现在,不过半个月未见,这于当归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呢?要不是其身上还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旧衣,这些人当真以为这是从哪里来了一个城里姑娘,不单样子变了,整个人的气质也变了。

“是,是不一样了啊……”有个年轻点的男子站在人群里,说这句话时竟是忍不住红了耳根,也幸好人们都在关注奔跑过来的于当归,他如此窘态才没被发现。

于当归没有理睬旁人眼光,径直穿过人群冲进了自家院子。而此时,先前隐约听到的打砸声变得明晰而刺耳,这期间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哭声,一个男人的谩骂,以及,于成海痛苦又无奈的斥责。

“哐当!”院内一声巨响落下,于当归就在这个瞬间冲了进来,环首看向四周却见一片狼藉,再寻找于成海的影子发现其此时正张开双臂,右手拎着一根小孩手臂粗的棍子,像是一只护着孩子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老鹰,紧紧护着其身后一个女人。

而那女人此时蓬头垢面,衣衫也被扯烂了不少,看起来狼狈不已。

二人对面站着一个男人,男人背对着于当归,她也只能看到对方在深秋竟是只穿一件短袖,歪着脑袋,双臂交叉胸前,虽然没有看到神情,但就这架势于当归也大概猜出了是怎样一副德性。

三人正在对峙,均未看到于当归,而于成海罕见的愤怒表情让其说出来的话也比平时多了一层情绪。

“褚智强,你这个混蛋!当初我眼瞎看错了你,竟然会让沙沙嫁给你!”

褚智强?沙沙?

听到这两个名字,于当归快速在脑子里将这两个名字对应的人搜索出来。

唔,原来是她的小姑姑于红沙,以及于红沙的丈夫,她的姑父褚智强。只是,这褚智强貌似只是在最初结婚时来过这里,再之后从未出现过在于家,这次怎么竟然会回来了?

就在于当归蹙眉思索时,只听褚智强忽地冷哼了一声,道:“眼瞎!?嗤,我才是眼瞎!眼瞎才看上这样一个不下蛋的鸡!老子都快四十了,竟然连个传宗接代的都没有,背后被戳了多少次脊梁骨!你竟然还好意思说我眼瞎!她吃我的,喝我的,白养了她这么多年,现在竟然敢跟我提离婚!哼!她有什么脸提!”

不下蛋的鸡?离婚?!

于当归微微睁眸,瞬间对褚智强所说内容了然。原来是这于红沙同褚智强结婚后一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而因为这个原因,于红沙在家里一直抬不起头来。她从回忆里搜索出,阿飘小于去于红沙唯一那次,却也跟着受尽白眼,于红沙的婆婆整日对二人阴阳怪气,褚智强更是不冷不热,以至于自那次以后,于当归再也不愿去于红沙家里串门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于红沙却也坚持着过了多年,从未提过离婚。

这次竟然提了离婚?!

于当归内心微微有些惊讶,本想直接上前挡在于成海和于红沙面前,却见于红沙浑身发抖的模样,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视线移至褚智强的背影,于当归捏着书包带子的手微微攥紧。

“于红沙,我劝你赶紧跟我回去!不要逼老子动手打人!”褚智强语气不无威胁道,同时双腿向前各迈了一步。

“褚智强,你敢!”于成海本就神情紧绷,褚智强这一上前让他攥着木棍的手更加紧了紧,盯着褚智强的眼睛一眨不眨。

第63章 本儿还没够就想跑

而于成海身后,于红沙在听到看到褚智强的行为后整个人吓得一哆嗦,本能地将自己的脸再次往于成海的背后藏了藏。

只是,所谓掩耳盗铃大概说的就是这样吧。

于红沙脾气软糯,这一点,于当归比谁都要清楚。毕竟,在阿飘小于留给她的记忆里,唯一一个让她曾多次怀念的时光便是于红沙未出嫁前的日子。虽然张春兰对她各种冷眼,但有于红沙在,阿飘小于多少受到一些安慰。

这厢,于当归遵循大脑自动搜索记忆,而另一边,褚智强却是再次向前迈了一步。

门口,原本看热闹的人眼见着事情要闹大,有心善的想要上前劝阻却有心没胆。毕竟多数都是女人,唯一两个男人年纪还小。之前这院子里的叮叮当当已经让他们吃惊不已,这褚智强当真会下狠手,若是他们上前劝阻,指不定要被牵累。

上与不上,前与不前便成了两难。不过,还好这里面有脑子活泛的,赶紧跑开去叫人去了。

见褚智强不听劝阻,于成海气得整个人跟着发颤。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快要入土的他竟然会跟小辈去拼命。他不想如此,打心眼儿里不想做这种事。这事只是想一想就非常难堪,更何况眼下已然变成现实。

然而,不管于成海内心怎样抗拒,他都必须要抄起手中那根木棍。为了自己可怜的女儿,他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帮其挣脱出一条出路来。

只是褚智强显然是不将于成海看在眼里的,一脸邪气地哼了哼,再次逼近。

“褚智强!你若再敢往前,就别怪我不客气!”于成海近乎咆哮道。

“吆喝,架势倒是挺足!对我不客气?”褚智强斜眼瞥了瞥于成海身后的于红沙,再抬眸时对于成海极是嚣张道:“好啊,你若对我不客气,那这份不客气我倒是一片不落地全部还给你家闺女!”

“你!”于成海被气得脸颊抽搐,咬牙道:“褚智强!我们沙沙不跟你过了!我们跟你离婚!你滚!你现在就滚!这里不欢迎你!”

“不跟我过了?”褚智强一挑眉头,冷嘲了一声,道:“想得倒是挺美!吃喝我这么多年,本儿都没还够呢就想跑?老头儿,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褚智强对于成海连最后一丝尊敬都没了,直接叫起了老头。

“我告诉你于红沙,不管你怎么挣,你都挣脱不了你头上褚家这个姓!你生是我褚智强的女人,就是死了,也是我褚家的鬼!”

这番话说得着实不客气,不光是于成海被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就是围观的人也被褚智强甚是嚣张的语气惊了一惊。

“这都啥年代了,你咋还鬼啊鬼的!”有人忍不住指着褚智强后背道。

褚智强闻言头也没回,连搭理都不带搭理背后说话的人,只是再次上前逼近。“啊!!!!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你走!你走!”于红沙披散着头发,长发遮住了眼睛,凄厉的尖叫让其看起来就像一个被欺凌的女鬼。

“于红沙!我告诉你,你今日不跟我走也得跟我走!”褚智强呲着牙,冲欲要向屋子里跑去的于红沙吼道,同时伸手就要去抓其头发。

之前于成海已经领教过褚智强的蛮横,心知他这一抓只怕自家闺女又要遭罪。来不及再做他想,于成海抄起棍子便径直朝褚智强伸出的胳膊上砸去。

然而,那褚智强一早便在留心于成海手中木棍了,还没等其落下,便手腕一翻,径直从一侧将那木棍截下,再反手用力一拽,木棍从于成海那里脱手,于成海则因为惯性身子猛然向前一冲。

褚智强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所以,待于成海冲过来之际,身子一错便给于成海留出了向前冲的位置。

于成海脚下踉跄,这一扯太过突然,以至于前方没有任何可以扶持的人或物,眼看着就要摔倒,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众人高呼震惊之际,一道瘦弱的身影携着重影冲了过去,牢牢将即将要与大地亲密接触的于成海拦在了半空。

“啊!!”众人皆是下意识出声,而于成海则心有余悸,冷汗从背后蹭蹭往外冒。

“爷爷,站稳!”于当归冷声道。

于成海一愣,乍一听到这个声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但还是本能地听从,借着腰间那份外力将自己调整过来。而后,于成海转身,只是看到了于当归一个背影。

果然是他的当归!!只是,他的当归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

于成海发愣之际,这一边,褚智强跟前没了他这个碍事的老头,再去抓于红沙那便如老鹰抓小鸡般简单。

因为褚智强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让原本躲在于成海身后的于红沙猝不及防一愣,待反应过来想跑时却已然来不及。

甚至来不及高声呼救,于红沙眼睁睁看着那双曾白天黑夜狠命蹂躏自己的罪恶之手向自己伸过来,身子却像是被定住了般竟是不能动分毫。

害怕,恐惧,无助……各种负面情绪似潮水般一股脑袭来,于红沙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双魔爪,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全身颤抖的同时,一颗心亦是颤抖不已。

于红沙的反应令褚智强有种想要摆出胜利者姿态的冲动,见猎物即将到手,其原本狠戾的脸上忽地露出一丝得逞的笑,盯着于红沙就像盯着一个逃不出其手掌心的木偶,眼神里尽是讥诮。

回来又怎样!回来了也只能老老实实跟他回去!回褚家,为褚家当牛做马一辈子!当真以为于老头能救自己?哈,于红沙,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是这么单蠢地异想天开!

光明一点点被眼前那双魔爪覆盖,来自灵魂的颤抖眼看着下个瞬间就要将于红沙湮灭。

事已至此,周围众人终不再是单纯看热闹,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而就在这时,狭窄破落的院子里忽地传来刺耳尖叫。

尖叫震天动地,却是……两声?!

第64章 大家一会儿给做个证

还未等众人弄清楚这两声尖叫发自何处,他们便见原本差一寸便要抓住于红沙的褚智强却猛地倒退数步,不单如此,其原本特意直的腰背此时竟佝偻得像只虾米,左手握着右胳膊,表呲牙咧嘴,看起来痛苦不已。

而其手中原本从于成海那里夺来的木棍咦,怎地没了

众人视线上移,落在于红沙所在方位,却见其前方不是空无一人,有一道看起来甚是弱的形此时正坚定地挡在其前,而那影手中此时正捏着之前那根消失的木棍。

“这当归是啥时候跑过去的还有她究竟做了什么”

一个人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疑问,就是作为被保护对象的于红沙此时同样也是一阵错愕。

面前这个小女孩是谁

于红沙的尖叫声停止,但褚智强因为过于疼痛而发出的冷嘶却是不断。抬头盯着对面的于当归,褚智强白多黑少的眼睛恶狠狠地在面前这个似曾相识的小姑娘上来回扫视着。

“你他妈找死”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狠辣的话从褚智强嘴里脱口而出。

“呵”于当归轻蔑地斜睨了眼对面的褚智强,没有搭理对方,却是扭头看向后的于红沙,带着一丝温柔安慰,道“小姑姑,别怕”

小姑姑

“你,你是”于红沙看着对面说话的小女孩一脸惊讶,“你是当归”

“是”于当归点头,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我是当归”

“”于红沙。

于红沙本微张的嘴巴越张越大,原本害怕的双眸此时多半被吃惊替代,上下不停地打量着对面的于当归。

不可置信,难以言说,这是此次见到于当归后于红沙内心最贴切的想法。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原本又黑又瘦,又干又瘪的小侄女,有一天竟然变得变得这么让她刮目相看

不单相貌,还有嗯,气势

于当归冲于红沙微微轻笑,用没有拿任何东西的左手在比自己微微高出一些的于红沙肩头轻轻拍了拍,道“小姑,向后一点。”

向后一点,小心让她殃及池鱼。

虽然不知道于当归要做什么,但那双黑若点漆的双眸却让此刻的于红沙莫名信任,下意识地,在她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子已然向后倒退了一步。

于当归回头,正对上褚智强那双带着一丝猥琐的眼睛。

“吆喝,我还当是谁呢没想到竟然是当归啊这可真是”褚智强一边说着一边在于当归上上下打量,用力甩了甩之前被于当归一棒子打肿了的右臂,一边眉头轻佻一挑,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

于当归闻言不做任何表,但其后的于红沙却脸色猛然一变,整个人看起来压抑又愤怒,子竟是比之前还要抖。

褚智强歪头,瞥了眼于当归后的于红沙,嗤笑一声,道“于红沙,怎么着,你这是不服气人家当归年轻有资本,你人老珠黄当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年小姑娘”

“你褚智强,你,你若敢对当归有什么,我,我就跟你拼命”本还瑟缩着的于红沙那一刻竟是忽地爆发出骇人气势,以至于对面的褚智强竟是愣了一愣。

然而,也就是愣了一愣。

“呵呵,拼命”褚智强居高临下地乜了眼于红沙,扯着嘴角道“于红沙,想不到你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啧啧,是我从前小看了你”

话虽这样说,但褚智强语气里明显是轻视和讥诮,显然是不相信这于红沙会忽然转了。

“你你”

于红沙想说你别太过分,但这话还没让她忐忑说出来,却被于当归直接拦下。

“小姑,你去找爷爷”于当归都都没扭,双眸bi)视褚智强对于红沙道。

“啊,可,可”于红沙可是了半天,纠结了半天,心里担心却是被于当归二话不说给扯了过去。

“啊,当归”

“吆喝当归啊,你这是准备要给你小姑姑出头啧啧,你确定你这”褚智强瞥了眼被于成海扶住的于红沙,再回头看于当归时,眸底登时变得肆无忌惮,盯着于当归嫩滑腻的手臂和脸好好“欣赏”了一眼,道“细胳膊细腿能够受得了”

“哗”人群里传出一阵恶心的喧哗,却是因为褚智强的话细嚼之下的露骨,于成海被气得眉头狠命地跳着,将于红沙摆正后,本想上前挡在于当归面前,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在众人内心皆忍不住想要将褚智强那张嘴给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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