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圣皇 - xp1024.com
《八方圣皇》


说点什么

从11年开始算起,看小说日子也有八九年了。

小学的时候没有手机,接触不到网络文学,自己又爱看书,父母便给买了一大堆儿童必读的读物,堆得跟小山一样,直到现在还能从家里捯饬出两本,让人感叹时间的流逝。

那时候喜欢看西游,看水浒,看小王子,觉着这些故事好生神奇。

慢慢,慢慢就长大了,又开始喜欢看武侠。男生总是喜欢快意恩仇的热血江湖,一人一剑打抱不平的侠客故事。所以就省吃俭用开始攒零花钱,钱攒够了,就从书店里买些最为便宜的劣质书本。

那时候喜欢看金庸,看古龙,觉着这才是男人的世界。

到了初中,有了人生中第一部智能手机,也是第一次接触到玄幻世界的大门。那些光怪陆离的仙侠故事,想象丰富的世界观,威力巨大的招式功法,让人不能自拔。

那时候喜欢看土豆,看三少,看番茄,觉着这些幻想世界与天国无异,真是美妙。

转眼间就成年了,随着手机网络的更新迭代,所接触到的小说层出不穷,令人目不暇接。我开始看一些不以玄幻为主的小说,但要说最爱的还是它,也是奇怪,都说人是喜新厌旧的生物,我却独独对此专情,或许男生对这类题材还是没有抵抗力吧。

那时候喜欢看耳根,看烽火,看猫腻,觉得网络小说的世界真的好大,我穷极一生也看不到冰山一角。

什么时候萌发出自己也要写上一写的念头呢?作者自己也记不起来,只是以往偶尔窜出来的一个想法,还没咋样就赶紧被自己否定了,我有啥能耐啊就写书?妄自菲薄倒算不上,就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去做那没谱的事。

后来啊,自己读了点东西,手痒,也想写些什么,就慢慢开始写一些短篇散文,记录自己发生的事,没发表过,都是自己写着玩。

也不知怎的,这一写就停不下来了,这时候才真正有些坚定了念头,就想知道能不能自己也码出一本百万字以上的玄幻小说来。

上个月,我将大纲写好,第一次真正在电脑前将我的想法付诸实施。

第一本书,不足之处肯定很多。说到底作者也只是个00后,阅历不足,书读的也不够多,但作者会尽我所能将这本书写好,能将自己的想法落在实处其实也很有成就感。

当兄弟家人知道自己开始写书的时候,对作者的支持鼓励也很大,也是我能坚定想法最关键的原因。看着点击一个一个上去,作者心里也很开心,一个写手写的东西有人看,对于他来说,便是最好的奖赏。

作者也实在没想到,兄弟们这么给力,一下子就蹿到了榜单前十,心里也是贼高兴。

絮叨了这么多,最后还是对读者老爷们说一句感谢,有什么批评建议可以直接在评论里说出来。作者缺点很多,就一点好,不拍批评不怕骂。伟人说的对,谦虚使人进步,失败是成功之母。

没有意外的话,作者每天都会保持大概六千字以上的更新,要是兄弟们给力,爆更万字以上更是不在话下。

书属于慢热型,但也已经迎来第一个小高潮,在七十章左右会迎来一次大高潮,所以读者老爷们要是觉得作者写的还可以,加下书架收个藏就是对作者最大的鼓励。要是有多余的月票推荐票能投一下就更好了,作者每一张都会铭记在心。

末了,今天也是祖国的生日,星河就在此祝愿祖国繁荣昌盛,生日快乐。各位读者老爷十一出门玩的开心,看书看的开心。

工作生活中有什么烦心事都让它去吧,要知道夏日里的遗憾一定会被秋风温柔化解。

江湖最高礼仪,抱拳了铁子们!

第一章 草屋少年

爆竹声中一岁除,东风送暖入屠苏。

夜色中,在灯火辉煌的小镇,一间尽显破落的茅草屋显得格外扎眼。有一位面色发黄的清瘦少年,正在微弱的烛光下一丝不苟的读着一本有些泛黄的书籍。草屋并不严密,时不时地便会吹进一股寒风,让少年打个寒颤。手指已经冻得发红,少年放到嘴边哈了几口气,继续翻书阅读。

少年姓叶,名凡。是雁鸣镇一个长工家的独子。四年前,父亲去城中的路上被抢匪截住,见没有钱财可取便暴起杀人。母亲去城里报案想为丈夫讨个公道,归来途中又被同一伙抢匪残忍杀害,只留下叶凡一人。

家中财物本就不多,身无长物的叶凡不得已早早地自力更生,有时会去镇里的大户人家帮忙干些杂活,有时自己会去小镇不远处的煤矿附近捡些煤渣卖给邻居,有时会上山砍些柴挖点草药。小镇经济繁荣,市民善良淳朴,都可怜这个孩子,你帮一把我帮一把,叶凡也就慢慢地成长起来。

叶凡将看好的书用手仔细铺好,放在家里为数不多寒风吹不到的地方,起身向外走去。

小镇灯火通达,爆竹喧嚣声不绝于耳,叶凡静静地坐在自家门槛上,看着天上点点繁星,想起了酒楼里郑厨子说的话“人死之后,会变成天空里的一颗星星,看着人间春去秋来,更会暗中看着自己亲近之人。”所以叶凡很少伤心难过,他想让父母知道他正在开心的活着。

“凡子,想啥呢。”

叶凡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位同龄少年,正咧着嘴冲着他傻乐。

此人姓赵,叫赵永昌,是叶凡的对门邻居,家中经营两家铺子,家境殷实,不愁银子。叶凡父亲生前为他家干了不少活。自打父母去世后,赵永昌便时不时的往叶凡家塞东西,有时是吃食,有时是衣物,用他的话说叫“有我赵永昌一条裤子肯定有你叶凡一半穿。”

叶凡笑着打了他一下,“没事,我就是睡不着来这看看风景。”

“看个屁的风景,明明就是过年想爹妈了,跟我有啥不好意思说的啊?”赵永昌边说边跟叶凡并排坐下,顺便把左手拎着的袋子递了过去,“诺,这是来你家送的礼,今儿晚上我就跟你一起过年了啊。”

叶凡接过袋子,轻声说道:“永昌,谢了。”

赵永昌一脸臭屁的摆摆手,“都好哥们,客气啥。”

赵永昌拿起地上的碎石子摆弄起来,“对了,明天老王头家要收三担柴,开五颗铜钱的价,我就帮你跟老王头说好了,酉时之前送过去,明儿个我正好没事,咱俩一起上山,正好让你见识下小爷的开天神力!”赵永昌边说着边站起来,似乎是想让叶凡知道他不是吹牛,双臂大开大合,还喊着“嘿哈。”竟然就这样对着叶凡耍了一通王八拳。

叶凡笑着点点头,然后有些奇怪,便又问道:“平时一担柴一颗铜钱,价高时也不过五担六颗,怎么王叔开了这么高的价?”

赵永昌苦着个脸摆了摆手,道:“哎,老王头也是倒霉,刚娶了个媳妇,还没捂热乎呢就染了风寒,烧炕熬药哪个不用柴?临过年的那些青壮汉子都不愿意淌着雪上山,不得已开了个高价。”

叶凡听完后,神情破天荒的有些严肃,对赵永昌正色道:“你上了学塾,君子不趁人之危的道理你比我明白,王叔本就不宽裕,家中还有人染病,本就应该多加照拂,而且不出所料这五颗铜钱的价也是你抬上去的吧。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以后不许这样,王叔家的柴还是只要三颗铜钱。”

赵永昌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然后又苦着脸坐下对叶凡倒苦水,“我都跟我爹娘说了我不愿意上学,那纸上的字我看着就脑瓜子疼,我爹就非要让我去,说什么赵家五代都没出过一个秀才,非要我考上个功名。我寻思这老赵家五代为啥就指着我一个啊。这辈子我也就是个粗人,到时候跟我爹学着做生意,把铺子开到京城去。凡子,你是愿意看书的,实在不行你替我去?”

叶凡笑骂他一句,“滚一边去,真当学塾先生是瞎子啊。”

“哎,我真是个苦命的人啊。”

赵永昌起身往屋里走去,“你这破屋子也不知道花钱修一下,屋里比外头还冷,要是缺钱你就跟我说,就当我借你的,这破屋子咋住人啊”

叶凡没有理会赵永昌的碎碎念,抬起头望向北方,看着在天空中盘踞的浓厚乌云,少年有些忧心,心想“希望明天的雪不要太大。”

_________

隔天卯时,叶凡凑近炭盆暖了暖手,一夜没睡也没觉着怎么疲惫,便穿上衣服出门扫雪。

冬天黑夜长,这个时间天才蒙蒙亮,叶凡就借着这点光从街头开始扫雪。除夕夜刚过,家家守岁到天明,正是疲乏的时候,所以街上显得格外冷清。也就是叶凡的扫雪声配合着风雪的嚎叫,让巷子里多了些热闹的气氛。

“嘎吱~”

离街头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开了门,走出身着一袭长衫的高大男人,这是学塾里面教书的文先生。

文先生和夫人是早几年来到雁鸣镇的,正好镇子要建学塾,县长听说文先生是举人出身,亲自前去,恭恭敬敬的把文先生请了过去。

文先生性子温和,为人正直,这几年为镇子里边操办了好几场红白事,也为邻里之间解决了不少纠纷,但凡提起文先生的雁鸣镇人都是举起大拇指夸个不停。就是有一点怪事,文先生从不提及自己的名字,只说自己是紫来洲红叶国龙泉郡人士,姓文,别人要是问起,也被一笑带过,所以上到县长下到乡民都只称呼其为文先生。

两鬓有些泛白的文先生转头望来,叶凡赶紧抱拳行礼。

文先生作揖还礼,看着叶凡温声说道:“一夜没睡?”

“不打紧,小子身体壮。”

文先生回身从自家院子里拿出了一把扫帚,走到叶凡身前开始扫雪,“那本山水游记有没有看完?”

“回先生,已经看完了。”叶凡随着文先生一同扫雪,恭敬地答道。

“学塾今日放假,我也落了个清闲,若是有何晦涩难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叶凡有些为难,那本书上的问题的确想向文先生请教,但与赵永昌的约定不能不去。

文先生笑了笑,十分善解人意道:“今日有事?”

叶凡点了点头,“跟赵永昌约好了要去上山砍些柴,送到王叔家。”

文先生也点了点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书本和脑子里的学问跑不掉,时间有的是。”

叶凡思考了一下,对文先生说道:“先生,那本游记里记载着一则故事,我有些不懂,还有些空闲的时辰,想向先生请教。”

“请讲。”

叶凡沉思片刻,缓缓道来:“游记记载:于三百年前,琼丹国有一书生,与一女子相爱数年,后进京赶考,从此渺无音讯。那女子痴痴等了三十载,以为书生变心将她抛弃,最后郁郁而终。死后化作厉鬼,占据山头,遇到书生便索其性命,已杀害了百余人,后有道人降服,带着这女鬼前去一座坟前。原来那书生早已死去。三十几年前,有一富家公子觊觎那女子的美貌,要书生回乡休妻,并答应他可以拿到一大笔钱,作为考学之用,书生誓死不从,被活活打死。女鬼得知真相险些魂飞魄散,那道人对她说你之罪孽太过深重,便在葬着这书生的山林间庇佑一方生灵,为那书生攒些阴德,好早些时日投胎转世。女鬼便竭尽所能滋养一方山水,使此地成为了桃源一般,后得知书生已转世做人,便笑着将金身打碎,融入那方天地。故事不复杂,但小子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功过对错究竟要怎样区分?为何男女情爱对人的影响会如此之大?若犯了错,是否做出与之相对的对事,便算无错?”

文先生耐心的听完,沉吟些许,道:“世间书籍千千万万,所说的道理学问便有千千万万,我辈凡人为何要多读书?便是为了要让这里有一把尺子,衡量着这许许多多的道理。”文先生指了指叶凡的左胸口。

“有些事恶人去做不会有半点愧疚,有些事善人去做便会抱憾终身,因为那把尺子正在不断地敲打他的内心,让他寝食难安,而这把尺子会随着圣贤书越读越坚韧,随着善性的增长而增长,如果感觉你的尺子在敲打你,那么此事就要好好思量,如果不知道是对是错,便多读书,多问事,或去请教尺子已经很坚韧的人,问问他们的看法。”

“那我以后遇见不知对错之事,便要多多向先生请教了。”叶凡嘿嘿地笑着。

文先生笑着摸了摸叶凡的脑袋,“再说下一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就算是圣贤也有犯错的时候。所以平日做事要尽量的保证无错,若是犯错第一时间要想着怎样补救,若补救不及便要承担犯错的后果。面对这种后果也需要一定的勇气,有人投机取巧避开后果,其实他所失去的比这惩罚本身要多得多。有人甘愿承受,心有良性,那名女鬼便是此理。对是对,错是错,从来就没有折中调和这种说法。但道理分大小,对错分先后,为大错而不得不行小善虽善不赏,为大善而不得不行恶事却要罚,这是一个读书人要记得的。”

叶凡开心的笑道:“谢先生为我解惑,但为何第二个问题先生不做回答?”

文先生爽朗笑道:“等你遇到喜爱的姑娘,便会知晓答案了。”

“先生你都已经遇到了,就先告诉我呗。”

“不可说,不可说。”

“先生真是小气。”

随着一大一小的互相交谈,如意巷的街道已经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太阳从东方冒了个头,风带着从四面八方偷来的雪花为干净的地面撒上了一层银装。

叶凡站定,看着缓缓往家里走去的文先生,披着日光与风雪,恍若仙人。

第二章 一剑惊鸿

随着时间的流逝,镇子里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的出现在街道上。

叶凡从屋中拿出一块木板,盖在炭盆上,让它自然熄灭。这样傍晚回来时也有余火可以烘烤衣物。

少年拿起昨天赵永昌送给自己的布袋,拿出里面的东西。除了棉衣和一些吃食外,还有一本崭新的书籍,书名“中语”。叶凡有所耳闻,相传是古时一名先贤行遍四州,耗费十余载呕心沥血写出的奇作。叶凡有些纳闷,赵永昌那货怎么还知道书本的好坏?

叶凡收起送他的东西,准备出门。

“凡子,凡子,看我带啥好东西来了!”

叶凡伸手扶额,有些无语,赵永昌这货每次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隔着半条街就开始大喊大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得了状元。

“凡子,看我从我爹铺子里找到了什么好宝贝。”赵永昌从不大的院门外飞奔进来,从背后拿出两把崭新的柴刀。

叶凡看到眼睛有点发亮,砍了这些年的柴,眼光还是有些的。这柴刀一看就是精钢打出来,刀刃磨了至少一天才能有这样的锋利程度,估计没有三十颗铜钱都下不来。叶凡一想到这便有些泄气。

“你又从你爹铺子里偷东西,让赵叔知道了不揍你?赶紧送回去,哪怕是自家东西也不能不问而拿,小偷小摸依旧是偷盗。”叶凡有些生气,赵永昌心地是好的,但总是在这些小事上不在意,他也只能干着急。

赵永昌看到叶凡真有点生气了,赶忙解释,“凡子,我昨天跟我爹说了今天要跟你上山砍柴,是他自己说让我从铺子里拿两把刀借咱俩用,我真没擅自去拿,不信去我家问我爹!”

叶凡看到这货恨不得对天发誓的样,知道错怪他了,“永昌,这事没问清楚是我不对。但以后这种看似是小事的过错尽量不要去干,于人于己都不是好事。”

赵永昌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货,一把搂住叶凡的肩膀,当啷着两把刀提着叶凡就往外面走,“知道了知道了,走,去杨老头家吃碗面咱俩就上山。”

“你慢点,爬犁还没拿呢。”

“上我家拿去,你那爬犁都零碎成那样了你还忍心让它干那么重的活?凡子不是我说你,做人要讲良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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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雁鸣镇大约二里,有一座山,当地人都称呼其为姥姥山。

姥姥山山势平坦,地势辽阔,物产丰富,是雁鸣镇很多人填充钱包和肚子的副业,更是叶凡这些年能活下来最大的保障,所以少年对姥姥山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雁鸣镇最近几年对于道路的修缮极为看重,为此县里特地拨了款抓紧时间铺桥修路。原本到姥姥山的泥泞小道,被开阔成了平坦大道,更是节省了许许多多的时间。

叶凡和赵永昌走了大约三刻钟,来到了姥姥山山脚下。

“凡子,那本叫中什么的书你看了没,喜欢不?”赵永昌邀功似的冲着叶凡一边傻乐一边说道。

叶凡笑着点点头,“是一本好书,我很喜欢。”

赵永昌嘿嘿笑道“那也不看看是谁挑的,在书肆里我一眼就看中了这本,就知道你能喜欢。”

“是文先生告诉你的吧。”

“我靠,凡子你咋知道的,我还不知道要送你什么新年礼物,文先生就告诉我可以送你一本那个叫中什么的东西。”

叶凡笑眯眯的揉了揉赵永昌的脑袋,“我还不知道你?”随后从胸口处摸出了一对玉佩,把其中一块递给了赵永昌,轻声说道:“这是我娘临走之前给我的一对玉佩,说以后要是遇到了喜欢的姑娘或者是你觉得可以相伴一生的朋友,就送一块给他,这是娘出嫁前请大师做过法的,能保佑他们平平安安,送给你,就当是新年礼物。”

赵永昌接过玉佩,郑重的放在棉衣的内侧口袋里,“凡子,多余的话说了显矫情,反正我赵永昌这辈子能有你这个朋友,此生无憾!”

叶凡轻轻地点头,“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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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照比前几年都不算大,山路上的积雪一脚踩下去也不过刚刚没过脚脖,所以走得也不算慢。

“凡子,我走不动了,还有多远才能到啊?”赵永昌在叶凡身后气喘吁吁的问道。

县里有严格规定,不能随意砍伐树木猎杀野兽,只能在朝廷规定的地方砍柴猎杀。

叶凡眯着眼睛向山上望去,“再走一刻钟差不多就到了。”

赵永昌一边喘气,一边对叶凡说道:“凡子,你这小身板咋那么能走啊,瞅着没几两肉,耐力倒挺强。”

叶凡没回答,自打小时候他就跟在父亲身后上山砍柴采摘草药贴补家用,爹娘去世后更不用多提。虽然不壮,但力量不可小觑,都是不得已的力气活打下的底子。

叶凡看了眼北方集聚的乌云,有些忧心,回头对赵永昌说道:“再坚持一下,抓紧赶路,要是不能趁大雪下的时候回镇里,那就麻烦了。”

赵永昌从地上爬起来,跟上了叶凡的步伐。

突然间,叶凡猛地一下子把赵永昌扑倒,在他耳边轻声喝道:“别出声!”

赵永昌刚想要惊呼,听到叶凡的话后瞬间又给憋回了肚子里。

距离叶凡和赵永昌不到五丈的山洞里。有一条通体黝黑,身体有三个叶凡粗的巨蟒盘踞在此,打着轻微的鼾声,吐着蛇信子,显然是在冬眠。

叶凡用极小的虚声,在赵永昌耳边说道:“据老一辈人说,姥姥山灵气浓郁,有些草木野兽会修成精怪,这条蟒大的吓人,看来不是寻常的巨蟒。不过你也别怕,这些精怪不会轻易伤人,而且冬眠时期也很难醒来,我们绕过山洞,跟着我走,切记小心,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记住了吗?”

被叶凡压在身下的赵永昌用力地点头。

叶凡小心的起身,往巨蟒所在山洞相反的路径退去,右手握着柴刀,赵永昌跟在叶凡的身后,踩着叶凡的脚印也是一步一步的走着。

虽然老一辈人都这么说,但是叶凡也是第一次看见到。说这些也只是为了宽赵永昌的心而已,这巨蟒会不会突然苏醒暴起伤人,叶凡心里也没底。

“哎呦。”

叶凡身后的赵永昌突然痛叫道。

叶凡回身看去,赵永昌的左脚被捕兽的夹子狠狠咬住,从来没吃过什么苦的赵永昌疼的直冒冷汗,脸色发白。

那条巨蟒抬了抬头,好像就要被这里的动静惊醒过来。

叶凡赶紧跑到赵永昌脚边,扒开积雪。幸好夹子不大,应该只是捕捉小兽用的。

叶凡两手抵住尖刺的中间,用力掰开,赵永昌在夹子被扒开的一瞬间坐在地上干嚎起来。

巨蟒抬起了头,朝叶凡这里望去,两只眸子不同于一般的蛇类,闪着血腥的红色,直盯着两人,吓得赵永昌连叫唤都忘记了。叶凡轻轻地蹲下身,让自己显得不具有威胁性。扒开棉裤看了看赵永昌的伤势,还好,夹子不大,赵永昌的棉裤也够厚实,没有伤及骨头,只是皮外伤。不过眼前的麻烦还不知道怎么解决。

叶凡对赵永昌轻声说道:“能坚持吗?”

“嗯,能坚持,只是要跑的话有点够呛。”

叶凡看了看四周,道:“我往左面走先吸引他的注意力,看我手势,你慢慢地往后退,不要着急,也不要离得太远,等这蟒蛇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再快些走,记住了吗?”

赵永昌轻轻点了点头。

叶凡拿起柴刀,缓缓地往左后方退去。

那条巨蟒看到叶凡走动,注意力便被吸引住了,紧紧地盯着叶凡,等到叶凡距离赵永昌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少年打了个手势,赵永昌开始慢慢地往后走。

此时,那巨蟒眼中竟出现了戏谑的神色。突然不再被叶凡吸引,转头迅速的冲着赵永昌爬去,巨大的身躯在雪地上却显得如鱼得水,只差几丈就要追上赵永昌,那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快跑!”叶凡一边冲赵永昌大喊,一边急忙地往赵永昌旁边赶去。

赵永昌在短暂的愣神后,忙不迭地往远方跑去,但脚上有伤,加上本就不甚灵巧,没走几步就被一根隐蔽的树枝绊倒,摔在雪地上,双眼血红吐着蛇信子的巨蟒以极快的速度向他爬来,眼看就要追上。

“爹!娘!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没娶媳妇没给赵家留后呢!呜呜呜呜呜。”赵永昌看着近在咫尺的巨蟒,放声大哭。

叶凡眼看就要来不及,急忙使出全身气力,纵身一跃,把那把柴刀用力的劈在巨蟒身上,竟是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刺耳声音。

锋利无比的柴刀劈砍在巨蟒身上,只不过砍出了一道血痕,但巨蟒显然被激怒,放弃了已经到嘴边的赵永昌,回身向叶凡咬去。

叶凡用柴刀抵住巨蟒的大嘴,锋利的尖牙距离叶凡的脸不过十公分,蛇嘴里的血腥味直冲面门,叶凡压下心里的恐惧,对赵永昌大喊道:“还不快跑!去镇上叫人!”

赵永昌被叶凡的大喝喊得回过神来,焦急的对叶凡说道:“那你怎么办,这畜生这么大,你怎么打得过它啊。”

“你在这我没办法跑,这里树多,巨蟒刚刚苏醒,饿了半个冬天,气力不足,我跟它周旋一阵它就没力气抓我了,赶紧回镇上叫人,兴许我一会就能回镇上了,你脚有伤,下坡路用爬犁走。”

赵永昌不是蠢蛋,知道自己现在是累赘,抓紧赶回镇上就能为叶凡多争取些生机,强忍住脚上的疼痛,撒腿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喊“凡子你挺住,我一定找人来救你!”

已经看不到赵永昌的身影,叶凡舒了口气,虽然少年的体力比常人要好上许多,但不可能跟这头体长近十丈的巨蟒做过多纠缠,劲力往下一卸,迅速往身后跑去。

巨蟒显然已经被叶凡严重激怒,吐着蛇信子不依不饶的追赶上去。

先前叶凡和赵永昌一直走的都是被上山来的人开辟出的山路,雪不算深厚,可在这树林间,基本上都要没到膝盖处,叶凡哪怕身手矫健,也开始渐渐地体力不支起来。

那条巨蟒兴许是要戏耍猎物,不紧不慢的跟在叶凡身后,巨大黝黑的身躯在雪地上格外显眼。

叶凡慢慢地跑不动了,地上的树枝交错纵横,叶凡不小心被一根树枝绊倒,趴在地上,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巨蟒徐徐爬来,叶凡拿起身上的柴刀,喘着粗气,对准眼前的巨蟒。

其实在这生死关头,叶凡却没有很大的恐惧感,只是想着,王叔家的柴送不到了,不知道他该怎么办。自己读的书还不够多,有些问题还没来得及向文先生请教,自己爹娘的衣冠冢以后没人打扫祭拜了。

“我还不想死啊,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有做呢。”

叶凡的眼前越来越黑,“永昌,文先生,来世再见吧。”

就在叶凡的眼前马上要一片漆黑的时候,突然亮起了一道白色的光芒。

叶凡有些看不清晰,便用力的望去。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把剑的光芒,看起来只是很简单很随意地一剑,就像惊鸿拂过湖水,柳叶飘向大地,美人扭动腰肢。

那条巨蟒却是在碰触到那道剑光的瞬间,化作了齑粉。

着一身白袍的年轻男子站在原先巨蟒的位置上,随手将那把飞剑收入腰间的剑鞘中。

随后俯身摇了摇叶凡的肩膀,温声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叶凡望着眼前的白袍男子,怔怔出神,突然想起文先生对他妻子所说的一句诗。

“人间有女美姿容,羞走天上三月灯。”

用来形容面前的白袍男子,竟是恰到好处。

第三章 临大难而从容

白袍男子见叶凡只是看着自己的脸,一动不动,以为是惊吓过度,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手腕一翻,拿出一颗朱紫色丹药,送入叶凡嘴中。

叶凡回过神来,咽下丹药,赶紧起身行礼,有些紧张地说道:“谢剑仙老爷救命之恩,小子叶凡感激不尽。”

白袍男子扶起叶凡,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望向北面,对叶凡说道:“小兄弟,这方圆三里内没有什么妖兽精怪之物了,山头马上有大事发生。你赶紧回家,不要多做逗留。遇到登山之人也告知一声,近几天不要登山。救你一命是顺手为之,不用放在心上,以后多做善事,就当是还我恩情了吧。”

叶凡看着白袍男子,有些犹豫,但还是壮起胆子小心问道:“剑仙老爷,小子能否询问是何大事?”

白袍男子细细琢磨,不算什么机密大事,自己也有些郁闷,就只当是倒个苦水,不吐不快。

“告诉你也无妨。”

男子腰挂佩剑,望向北方浓厚的乌云,缓缓说道:“大燕王朝的磅礴山上,生长一灵蟒,平日不行恶事,反而靠自身反馈那方山水些许气运,上山的樵夫也常常受它的庇护,不至于被其他妖兽精怪伤及性命。后产下一蛋,有图谋不轨之辈趁其虚弱之际盗走灵蟒蛋。此蟒凶性大发,将偷盗蛇蛋的那伙人全部吞食,后在逃跑途中又伤十数人,所以师门派我前来”白袍男子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诛杀此蟒。”

“我追杀此蟒已有一月,途经三国领土,现在这条灵蟒正是破境之际,我不愿乘人之危,等它破境完毕再行师命。”

叶凡看着神情有些萧瑟的佩剑男子,轻声说道:“剑仙老爷,你心里的那把尺子,有没有在敲打你啊?”

男子回过头来,有些好奇的看向叶凡,问道:“什么尺子?”

叶凡直直的看着白袍男子的眼睛,说道:“在如意巷有位先生,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子,会随着道理的知晓越来越坚韧,随着善性的增长而增长,如果做了错事,那把尺子便会不断地敲打他,这时候就要好好思量自己有没有过错。如果不知晓此事对错,就要多读书,多问事,或者向尺子已经很坚韧的前辈请教。”

叶凡眼神明亮而清澈,把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剑仙老爷,你的尺子有在敲打你吗?”

白袍男子默不作声,沉默良久。

叶凡见到面前的剑仙老爷正在沉思,也不好意思出声打扰。就只能低头看着雪地,时间长了觉得有些发昏,便又去看那剑仙老爷的脸,心想,“男子还能长得如此俊秀,如女子一般,真是怪事。就是城里的大小姐都没剑仙老爷生长得好看,回去一定要和永昌说说。”

白袍男子可不知道叶凡心中所想,只是又看到叶凡瞪着双眼对着自己的脸发呆,便不再沉默,轻轻干咳了一下,对叶凡说道:“山下来人了,应该是来寻你的村民,你直接随他们下山回家就好,不要刻意透露我的事情,多做善事,多问本心,以后好好生活。”

“走吧。”男子挥了挥衣袖,双脚腾空,就要离去。

“剑仙老爷,你会有危险吗?”叶凡冲着已经飞向云端的白袍男子大声问道。

男子摆了摆手,示意叶凡没什么大问题,随后没入云海消失不见。

叶凡抬头望天,剑仙老爷早已不见了踪影,叶凡却没有低下头,痴痴地望了很久。若是有人瞧见,兴许还以为天上有何美丽的景色。

不过若真有人问起,叶凡必定会答,“天上的确有美景,胜却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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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凡在山道上缓缓地走着,脑子里却全是剑仙老爷的面容。

叶凡摇了摇头,有些纳闷,自己莫不是那书上写的有断袖之癖?

“凡子,凡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可吓死我了!”远远的叶凡便听到了赵永昌的嚎叫声,往前方定睛一看,赵永昌正一瘸一拐的往叶凡这里奋力疾驰,身后还有十余个青壮年乡民。

叶凡迎着他跑去,一把抱住了赵永昌,出声安慰道:“我没事,那条巨蟒已经跑了,不用担心。”

“呜呜呜,凡子,我真是吓死了,你要是出个啥问题,我也不活了,呜呜呜呜。“赵永昌显然真的害怕了,流着鼻涕,一句话断断续续的才说完。叶凡懂他的心情,只是有些无奈,一个大老爷们趴在自己身上哇哇开哭,还被这么多人看着,实在是有些尴尬。

叶凡拍了拍赵永昌的背,轻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从赵永昌身后的乡民里,走出一位有些敦厚的中年男子,他是赵永昌的父亲,名叫赵一钱,是小镇里出了名的老实人。脾气好,邻里之间都受到过他的照拂,做生意也只收良心钱,肯努力,所以赵家的两家铺子生意红火跟赵一钱的为人有很大关系。

赵一钱拍了拍儿子,说道:“好了好了,叶凡这不也没出什么事吗,爹还有些事要问问他,你先别哭了。”

赵永昌这才抽抽搭搭的松开叶凡。

那老实汉子仔细看了看叶凡的身体,说道:“小凡,有没有伤到哪?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跟你赵叔说,有的内伤外表看不出来,硬撑着不治才是大麻烦,别怕治病缺钱,不还有你赵叔呢嘛!”

叶凡笑道:“谢赵叔关心,那巨蟒没怎么碰到过我,只是被树枝刮了几下,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赵叔,那巨蟒应该不是姥姥山的生物,我看他追不上我就往东面爬去了,近几天最好通知镇里的人不要贸然上山,等那巨蟒爬会自己的领地再来看看。”叶凡其实也不想欺骗乡民们,只是那位看着年纪轻轻的剑仙老爷不让自己声张,那就不要多说了。不过看那些鬼怪小说里记载,有些道法高深的仙人,看着不大,其实都已经是好几百岁的高龄,不知道剑仙老爷是不是这样。叶凡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想这些。

赵一钱点点头,对着身后的乡亲们说道:“回去都跟附近的人说说,最近没啥事就别上姥姥山来了,另外下山的时候看看有没有人还在上山,都给叫下来,别被蛇吃了都不知道。”

那十几个汉子都答应了一声。

叶凡对着乡亲们作了一揖,说道:“正逢新年,还要劳烦乡亲们过来跑一趟,叶凡心中过意不去,向乡亲们赔罪。”

那些汉子都摆摆手,里面一名只着粗布麻衣的黑脸汉子高声说道:“我们上趟山哪有人命重要,没事就好,正好趁着出来,一会回去都去老朱家酒楼喝一顿?”

“你也不怕你家那婆娘回去收拾你?”人群里有人起哄。

黑脸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对着人群说道:“那婆娘还能拿我咋的,今天我就放开了喝,都瞧好了,看我回去她敢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男人雄风!”

别的汉子明显不信,“今天谁怂谁孙子,李二,今天你要是跑了,以后兄弟们喝酒再也不叫你了,行不行!”

“行!”那些汉子齐声大喊。

那被称为李二的黑脸汉子立刻往山下走,“谁怂谁孙子,喝多少我李二陪到底!”

赵一钱笑着对汉子们说道:“别只顾着喝酒,忘了正事,把消息散出去之后再去酒楼。”

“得嘞。”

叶凡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也有了笑意。

这样的镇子,这样的村民,真的很可爱。

“咔嚓!”

从北方响起了一道惊雷。

赵一钱冲着雷声说道:“雷打冬,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叶凡转身望向北面,看着纠集不散的乌云,隐隐有些不安。

叶凡放心不下,对赵一钱说道:“赵叔,你借我的柴刀和爬犁我放在离着不远的的地方,你们先下山去,我拿完东西就回镇子上了。”

赵永昌听到赶紧叫道:“凡子,我也去我也去,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叶凡对赵永昌说道:“你这个腿脚还跟我上山一趟?赶紧回家养伤吧,我就是去取个东西。”

赵一钱也说道:“叶凡心里有数,而且那巨蟒已经要爬回老窝了,不用担心。”

随后又转头对叶凡叮嘱道:“小心些,找到东西就赶紧回来,赵叔等你。”

叶凡看着敦厚的汉子,点了点头。

——————————————

叶凡一路往北方驰去。

雷声愈来愈大,原本的姥姥山野兽众多,如今也早就看不到了。

姥姥山北面是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谷,在春夏时节,是家里有牛羊的牧主们天然的牧场,到了秋冬,便是动物们的乐园。只是如今,山谷里毫无生气,万籁寂静,只有天顶的乌云在呼啸着狂风,一道道闪电撕扯着所处碰到的一切。

叶凡趴在山谷外围,看着头顶的乌云,有些焦急地四下观看。却始终没找到那位剑仙老爷的身影。

忽然,天地变色,十余道闪电撕裂碧空,数十团天雷笔直的向山谷轰去。

叶凡被雷电的光芒闪的睁不开眼,等雷光散去,山谷内的积雪树木已经全被电成了焦炭。叶凡这才看清,原来山谷内盘踞着一条通体金黄的巨蟒,体型照比姥姥山的那条大了数倍不止!

叶凡有些紧张,吞了口口水。

那巨蟒明显虚弱了许多,显得萎靡不振,金黄的眼眸也毫无生气,看着正在蓄势待发的雷云,叶凡不知道巨蟒能不能再扛过下一次。

雷电再次降下,威力明显比上一次还要更强数筹。

叶凡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过了许久,山谷内却没有声音传出。

叶凡睁开眼,那些蕴藏着天地之威的雷电未能触碰到巨蟒丝毫,便被斩成了碎片,化作青烟。

因为谷内生出一道剑光。

那道剑光看起来没有任何威力,只是笔直的向上。

天雷却遇之而灭。

剑光不曾停歇,斩向了雷云。

嘶的一声轻响。

乌黑的雷云上多出了一道裂口。

仿佛美玉的光浆从裂口流淌下来,化作无数的光点,照亮了整座山谷。

一袭白袍随风而至,站在裂口下面,剑指苍天。

“这灵蟒我保了。”

叶凡怔怔的看着剑仙老爷,一身白袍在雷云下显得何其弱小。

叶凡却感觉他比这座鸿蒙天下还要大,舍不得眨一下眼。

山谷内,罡风呼啸而至,天雷轰隆作响。

白袍男子毫不理会,又是一剑斩出。

他竟是不等下一轮天雷的到来,便主动出剑!

雷云似乎被白袍男子的无礼所激怒,一道数丈粗的玄黑天雷笔直落下,如同天罚。

天地之威与那道剑意疯狂交战,早已吹散了山谷内剩余的积雪。

剑光距离雷电越来越近,所散发出的光芒越来越亮,叶凡只能再次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光芒才散尽,叶凡揉了揉双眼,看向天宇。

雷云已经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那身白袍也不见了踪影,

叶凡紧忙起身,四下眺望。

一条金黄巨蟒与一袭白袍都躺在被天雷电击后焦黑的谷底,格外扎眼。

叶凡看着那金白相交的颜色,忽然明白了先生所说的‘从容’。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叶凡心中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激荡不已。

第四章 弟子与先生

叶凡俯身吐出一口鲜血,觉得舒坦了不少。

先前奋力逃窜,心境由大悲到大喜,再被天雷的余波震击的气血上涌,其实叶凡的脑中早已七荤八素。就算这样,那道剑光,那袭白袍却深深刻在叶凡的心里,影响着他的一生。

叶凡稳了稳心神,拍拍自己的脸,没有着急立马上去救人。若是自己脚步不稳,摔倒在地上,山谷里又要多出一个躺在地上的东西了。

心神稳定,脑中的晕眩感也不太强烈,叶凡三步并作两步,向山谷里跑去。

剑仙老爷那袭完美无缺的白袍,在天雷的轰击下奇迹般的没有什么破损,只是同样完美无缺的脸有了些炭黑。

叶凡看到剑仙老爷胸口的起伏心就安了几分,没死就是好事。不是叶凡对剑仙老爷没信心,只是那天雷之威太过无敌,由不得叶凡不紧张。

盘踞在白袍男子身下的巨蟒,似乎是因为被天雷重创后没有气力维持原形,竟缩小到了一尺大小,叶凡将那条金黄色小蛇放入胸口,看着剑仙老爷,不知该怎么办。

“剑仙老爷,醒一醒,剑仙老爷。”叶凡摇了摇白袍男子的肩膀,轻轻叫了叫他,可却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

“那就先把人背回家里,请文先生来看看,至于会不会影响到剑仙老爷的事情,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救命要紧。”叶凡心中敲定,蹲下将白袍男子背起,向雁鸣镇方向走去。

山谷距离小镇其实也就五六里的路程,道路上的积雪把也被狂风吹散,很是好走,但叶凡却走的极为艰辛。

不只是体力不支的原因,实在是剑仙老爷看着秾纤得衷,怎么背起来这么沉,感觉都有两个赵永昌的重量了。

翻过了姥姥山,走上了官道,叶凡隐约看到了小镇的轮廓,把身后的白袍男子往上送了送,继续赶路。

叶凡眼前越来越模糊,汗水顺着额头滴进了眼睛。叶凡只能用力的眨眼让汗水流出去,不至于看不到道路的方向。

“凡子,凡子,你可回来了,刚才北面框框的打雷,我心里老害怕你出事了,哎!你咋还背个人回来了呢,是不是那畜生又伤人了?”

叶凡听到那隔两条街都感到震耳朵的熟悉声音,咧开嘴笑出了声。

这货还算有点良心。

“赶紧过来搭把手,我有点儿不行了。”

赵永昌瘸着一条腿往叶凡这面走,帮着叶凡把白袍男子从背上送下来,抗起一条胳膊,边走边问,“凡子,这人的衣服看着不像樵夫,是不是什么贵公子哥上山玩遇着了那条畜生,被你救下了?那你小子可真是走了狗屎运,等这公子哥醒了那不好好报答报答你,你就有钱修修你家那漏草屋了,不对,有钱了还住啥草屋啊,直接买个大宅子,到时候兄弟上你那儿玩可不许嫌弃我啊。”

叶凡早就习惯了赵永昌的碎嘴和脑回路,没有理会,只是说了一句,“现在不方便,回去说。”

赵永昌便不再询问。

也是奇怪,赵永昌的性子说好也好说臭也臭。脾气上来连他娘都管不住他,整个镇子只有文先生和叶凡的话赵永昌连质疑也不质疑。有人问过赵永昌,为什么你只听这两人的话?他就只说,“文先生是有大学问的人,他的话肯定没错。叶凡说的话那都是对我好,对我好我为啥不听?”

从此便不再有人问。

赵永昌和叶凡一人一条胳膊,扛着白袍男子走到了如意巷,终于回到了家。

叶凡将白袍男子送到炕上,从柜里拿出一套棉被,盖在男子身上。

随后走到院子里的水缸处,舀了一大碗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全都喝干了。

赵永昌有些忧心,说道:“凡子,水凉,你慢点喝。”

叶凡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你先去烧一壶水,在这看着,我去找文先生请他来看看,别乱跑。”

赵永昌说道:“你也不歇会儿再去,别救了个人自己还累趴下了。”

叶凡这时已经走出了院门,对赵永昌大声说道:“没事,救人要紧。”

赵永昌从屋里把水壶和煤炭拿出来,放在尚未完全熄火的炭盆上,进屋看了看叶凡救回来的人。

赵永昌有些愣住,过了良久才惊叹说道:“我勒个乖乖,这长的咋这么这么”赵永昌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这么,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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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凡一路小跑,跑到了街头第二户人家。

其实文先生不只是学塾的教书先生,偶尔也会帮乡亲们看看一些小病,不收钱,那些吃过药按照文先生的方法细心去做的病人,不出几日全都恢复如初。但叶凡心里清楚,文先生的医术不止如此,只看先生书房里占据了一整个柜子的医书,就能知晓一二。

文先生的宅子不大不小,很是洁净。门上贴的春联一看就是刚贴不久,笔迹还没完全干燥。

叶凡走上台阶,轻扣了几下门,很快就有一风韵犹存的妇人开门走出。看见是叶凡,便温声问道:“是叶凡啊,来找文先生?”

妇人姓柳,名文。是随文先生一同来到的雁鸣镇。柳文于邻居间的接触不多,给人的印象是拘谨且不善言辞,每天深居简出。只是每日午时,为在学塾教书的文先生送去饭菜。菜市布店等女人的聚集地,却一直看不到柳文的身影。

叶凡对着妇人行了一礼,点头应道:“小子的确有事找先生帮忙。”

柳文打开院门,对叶凡招了招手,热情说道:“夫君正在书房准备几天后的学塾功课,我去叫他,先进来喝杯茶。”

叶凡又行一礼,这才走进院门。

其实这不是叶凡第一次上文先生家了。少年自幼便喜爱读书,奈何家中拮据,上不起学塾。文先生来到小镇当先生时,叶凡就藏在学塾馆舍附近外的竹林,偷偷地听先生讲课。

但是没多长时间,叶凡就被巡视的大爷发现。文先生知晓此事后,对叶凡说道:“学塾是县里所设,我不好要求什么。以后若是真想读书学习,每日申时末可以来我家,互相探讨。”

这是文先生和叶凡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见面。

叶凡被柳文领进堂屋,妇人转身说道:“先坐,我去叫先生。”

叶凡轻拍了下棉衣,缓缓坐下。像往常一样,腰杆挺直,正襟危坐,心神却已经飘往天际。剑仙老爷伤的到底重不重?胸口那条金黄色小蛇要如何处置?万一文先生救不活剑仙老爷那该怎么办?叶凡不敢多想。

文先生从对面的书房里缓步走来,叶凡紧忙起身,作揖行礼。

文先生的醇厚嗓音晃荡在院子里,“听夫人说你有要紧事找我,着不着急?”

叶凡点点头,将姥姥山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眼前的中年人,没有丝毫隐瞒。

这是叶凡对文先生的尊重与信任。

文先生皱了皱眉头,担忧说道:“山上修士,术法万千,体魄健壮,很难受伤。但如若受伤就不是短时间可以痊愈的,而且被天雷轰击后的病人我也不曾见过,更不知应对之法。”

叶凡闻言神情越发落寂。

文先生见状,出声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忧心。听你所言,此人即便在修行界应该也是不可多得的修道天才,不可能没有保命之法,兴许恢复几天就能完好如初。我先过去看看。”

叶凡听闻此言才稍稍心安几分。

文先生跟随叶凡走进那扇尽显破落的院门,走进屋内。

拿着板凳坐在炕边的赵永昌,见有人进来,急忙起身,对二人焦急说道:“凡子,文先生,这人浑身冰凉,还发着高烧,我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啊,就只能先帮他擦擦脸,看他那小脸白的,我看着都渗人。”

文先生拂起长衫,坐在炕边,拿起白袍男子的左手细细把脉,神情严肃。

片刻过后,文先生的表情轻松了许多,放下男子的左手,回身对焦急等待的二人说道:“情况比我想的要好,叶凡,你腿脚快,我写一道方子,你抓紧去药铺抓药。永昌,你去打些开水,浸湿几条毛巾备用。”

二人都点点头,赵永昌回身朝屋外走去。

文先生起身走到书桌旁,看着书桌上快要秃了的毛笔和已经要被清水稀释干净的墨汁,心底叹了口气。

秃笔和墨汁勉强能用,文先生拿起桌旁的草纸,奋笔疾书。

片刻后,文先生将药方递给叶凡,“跟李掌柜说,药钱记在我的账上。”

叶凡拿过药方,心底对文先生的感激之情更盛几分。

文先生目送着叶凡走出屋子,起身将房门关上。

随后走到炕边,伸出右手食指,轻点在白袍男子眉心处。突然间,在手指与眉心的交界处闪出一道白光,似乎是在白光的作用下,满脸苦色的男子渐渐变得平和,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不再像之前白的渗人。

文先生收回右手,坐到炕边,等待白袍男子的苏醒。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时间,男子缓缓地睁开双眼,幽幽醒来。看到面前面色温和的中年男人,忍住痛意,询问道:“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救你之人的炕上。”

白袍男子环顾四周,屋内除了一方书桌,一架衣柜,一处灶台之外,与那家徒四壁的惨淡光景相差不远。

赵清想起了那条巨蟒,慌忙说道:“先生,在我附近应该有条灵蟒,屋内怎不见它的身影?”

文先生温言安慰道:“不用惊慌,在天雷的轰击下活下来那灵蟒也算是裨益不小,现在在叶凡的胸口处休眠,没有大碍。”

“我靠,公子哥你醒了,文先生你真是在世神医,我赵永昌服了!”赵永昌一惊一乍的言语从房门处传出。

白袍男子还很是虚弱,想要起身于二人交谈却被文先生制止,便面色苍白的躺在炕上对二人说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在下名叫赵清,是东穹隆州人士,师从九悬宗。奉师命前来红叶国,有要事在身。如若二位不嫌弃,等在下元气恢复,必有厚礼送上。”

赵永昌看着赵清,觉得这人好生臭屁。长得好看也就算了,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于是他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在下姓赵。名永昌,南紫来洲人士,师从雁鸣镇学塾。是救你之人叶凡的好兄弟。话说回来,我们救你可不是为了要你报答什么的,君子施恩不图报嘛。但如果硬是不要,传了出去,指不定有多少人背后戳你脊梁骨,说那赵清被人救治啥表示都没有,那就不好听了。看你也不是寻常人家的样子,也不多收,万两黄金意思意思,两全其美你说对不?”

赵清看着唾沫横飞口若悬河的赵永昌,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认真的言语还是开玩笑。

文先生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对赵清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当真。

在赵永昌刚刚“善解人意”的话语说完之际,叶凡提着两包打包好的药走进屋内。

看到已经苏醒的赵清,叶凡高兴地说道:“剑仙老爷,你醒了。”

赵清看着少年兴奋地神色,正色说道:“之前你我二人萍水相逢,离别即是永久,所以对于称呼一事便没有在意。今你于我赵清有救命之恩,老爷一词在下万万当不起,还请换个称呼,不然在下心中过意不去。”

叶凡挠了挠头,似乎是没想到那位剑仙老爷会有这样的言语,喃喃道:“可是你也救了我一次啊。”

“那便是互不相欠。你我年龄相仿,我年长你几岁,斗胆当一回兄长,如何?”

叶凡闻言放下手中的药包,对赵清作揖行礼。

“赵兄。”

赵清在床上抱拳回礼。

赵永昌看到赵清这样就有点不乐意了,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呀,某人真是天大的架子,我那兄弟累死累活的扛了你一路,差点没累死,就在床上抱个拳,回个礼,美其名曰哎呀我就当一回兄长,就完事了?我呸!我要是摊上这么个白眼狼非给他打出去不可。”

叶凡赶紧扯了一下赵永昌,罕见的有些怒色,“赵永昌,说什么呢你!”

“我这不是为你说话嘛,他就往那炕上一趟,装个老实人。你来回跑来跑去劳心劳力的,凭啥一句互不相欠就这么过去了,凡子不是我说你,吃亏是福那就是狗屁,也就我这么跟你说,别人管你死活?”

文先生坐在炕边,看到赵永昌脸红脖子粗的冲着叶凡喊叫,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永昌,别说了。”

赵永昌见文先生都这么说了,也只是气呼呼地转过头不去看他。

“好了,叶凡你和永昌先出去熬药顺便冷静冷静,我有些事想问下这位小兄弟。”

叶凡弯腰拾起地上的两包药,走出房门。赵永昌说出那些话后就有些后悔,只是抹不开面子去道歉,文先生对他使了个眼色,赵永昌也就随着叶凡出去了。

屋内就又只剩下了文,赵二人。

“先生不必多说,我没往心里去。”

赵清望向文先生,抢先出声问道:“先生想问何事?”

文先生没有回答,而是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六境的底子很好,是要争那圣殿榜首?”

赵清闻言极为诧异,自己竟看走了眼,面前这位教书先生修为绝对不低,能看清自己的脉络还说出圣殿榜首一词,就绝对不是常人。

“别这么看着我,虽说你长的俊美,但我已经娶妻了。”文先生从炕边站起,冲着赵清呵呵笑道。

赵清有些犹豫,“先生到了那不朽境?”

文先生摇了摇头,“只是个教书先生。”

赵清哪怕极有涵养,也忍不住撇了撇嘴。

文先生收起了笑意,正色看着赵清,“很不错的孩子,心有正气,身行正事,敢为无理事出剑,敢为万千生灵荡不平。那劫云的最后一击堪比涅槃巅峰,以初入空冥的修为硬扛住还没死掉,哪怕是我也觉着,好一个英雄出少年。”

听着文先生毫不避讳的夸奖,赵清有些不好意思,羞涩说道:“先生过奖,莫要如此捧杀我了。”

文先生笑道:“少年心事当拿云。”

赵清看着满脸笑意地中年儒生,心怀歉意,有些犹豫,但还是出声说道:“先生,其实赵清并非我的本名,我的本名叫玉清虚。”

文先生不出意外的点了点头,“你身上的气息隐蔽的很好,哪怕是九境修士不仔细查看也瞧不出来什么,不过我自然还是能探查的到。”

“太古虚皇族的小家伙。”

赵清看着毫不吃惊地文先生,心里对他的评价又上了一个档次。

最低也是九境巅峰。

甚至是那巅峰的十境!

因为他比谁都要清楚,太古虚皇族这几个字对于修士而言意味着什么。

文先生替赵清掖了掖被子,起身说道:“你的伤还要歇息几天才能好,就在此安心住下,我就在如意巷街头第二户,有事就让叶凡找我。”随后往房门处走去。

赵清恭声说道:“恭送先生。”

已经走到房门处的文先生,又转身对赵清叮嘱说道:“如果可以,吃食用品就不要让叶凡操心,他的情况你应该看得出来。”

赵清想起那双毫无杂意的清澈眸子,脸上有了笑意,“那小兄弟,很好。”

文先生已经推门而出,声音却穿门而入,“我看中的学生,当然很好。”

赵清怔了怔,看着走出房门对叶凡还礼的中年读书人,脸上笑意更浓。

即为叶凡有了这品行修为皆高深的先生而高兴。也为文先生要收取如此好的弟子而开心。

赵清蓦然想起古时一位先贤所说,“圣人之行不同也,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

“看来先贤说的也不全对。”赵清看着窗外喃喃说道。

第五章 做人即修行

叶凡蹲在地上,默默地向药炉扇着扇子,不去理会在那做鬼脸的赵永昌。

赵永昌的厚脸皮在这时候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完全不理会叶凡的臭脸,使劲往叶凡处靠了靠,说道:“凡子,你说那小白脸咋就长得那么好看呐,看的我口水都流出来了。要是个姑娘你说该多好,真是浪费资源。不过要真是个姑娘估计我也没胆子跟人家搭话,就我这丑脸还不吓着人家。也就你不嫌弃我长的丑,要是别人估摸着早跑了,你说是不?”

叶凡还是没搭理他,只是脸色缓和了许多。

赵永昌看叶凡不像之前那么生气了,乘胜追击说道:“凡子,我真错了,特诚恳的说。先前脑子一热,看那小白脸长的那么好看我就嫉妒,说了些混账话,当不得真。你别生气,我咋的都行。”

叶凡把扇子放下,打开药炉盖子看看熬的如何,转头看到赵永昌极其“真诚”的眼神,无奈说道:“去跟赵兄道歉,他要是原谅你我也就不生你气了。”

“行,我就是给那小白脸磕头也成。”

赵永昌站起身,火急火燎地往屋里赶去。

赵清躺在炕上,闭眼环视自己的情况。

论攻伐力道,雷乃万法之首,对于自身的破坏极其之大。但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那道天雷为自身元气带来的裨益也不少,细细查看竟有否极泰来之相。那位文先生的一指灵气正环绕着他的经脉修复着创伤,看来歇息两日就能恢复到五境左右了。最大的改变就是丹田中所蕴含的一丝雷力。赵清乃火命,攻伐力道本就极高,再加上一丝雷电相辅更是凭空拔高了一筹,那怕赵清气运傍身,机遇不断,内心还是有些欣喜。

“赵公子对不起,我赵永昌之前说的话有些混账,是我太王八蛋,您大人有大量,别计较这些,原谅小的一次您看行不行,您要是不答应,我就给您跪下了!”

赵清睁开双眼,看到站在房门楚楚可怜的赵永昌,正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实在是哭笑不得。也有些奇怪,刚才还为朋友仗义执言的热血少年,怎不出一会就软下来了?

赵清对赵永昌温和笑道:“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况且永昌兄弟说的有几分道理,在下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麻烦永昌兄弟跟叶凡说声,若是他不嫌弃,我愿送他一桩机缘,算是答谢。”

赵永昌看着眼前脸色依旧苍白的赵清,笑容清澈明朗,破天荒的有些沉默,转身关上房门,随后站在炕边神情严肃的对赵清说道:“赵公子,我想跟你说一件关于叶凡的事,但你要先答应我,别跟任何人说。”

赵清认真的说道:“我赵清不是嘴碎之人,知道轻重,我答应你,今日你我对话不会传到第三个人耳中。”

赵永昌有些不放心,走到房门看到叶凡还在认真煎药,看着还要好一会儿。随后回身走到赵清身边,可还是有些犹豫,只是看到躺在炕上带着温和笑意的英俊同龄人,觉得自己太过优柔寡断,长出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那是四年前的新年,凡子的父母被杀害还没过一月,他随我们家进城办置年货。凡子半路看到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书本卖,就告诉我先去那面看看,之后上城门口找我。时辰过了许久,他还没来,我放心不下,就去那条巷子寻他。”赵永昌握紧拳头,声音有些嘶哑,“我走到巷子旁边的书店,没见着他,就往巷子里走。走了一会我看到有一群城里的公子哥,在巷子深处,拎着一个小女孩,让叶凡趴在地上学狗叫。”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穿着白袍的富家少爷,一脚踩在凡子的脑袋上,一边狞笑一边说‘真是个好狗,就赏你口屎吃’。叶凡的头被整个埋进了旁边的粪堆里,喘不上来气。我那?我就在那儿看着,就这么看着”

赵永昌带着哭腔,给了自己一巴掌,“我赵永昌就是一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他叶凡不知道替我扛了多少雷,帮了我多少次,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都能受这么大屈辱,就是一百个赵永昌也顶不上叶凡的一个脚指头。他总以为我这些年这么照顾他是因为他父母不在了,其实更多的不还是想为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良心做点什么?”

“我赵永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赵清凝视着面前的赵永昌,叹了口气,“这些年,你肯定不好过吧。”

“我?我还不好?跟他叶凡比我算个屁?你看看,就这么一个院子他守了四年,忙的时候一天连一个时辰都睡不了就要抓紧上山采药,上城里给那些大户人家干活忙半天连五颗铜钱都收不齐还受尽白眼。他吃的苦受的累没人比我更清楚。就算这样我就没见叶凡抱怨过,他就冲着你笑,让你知道世界上真有这么固执的人。”

赵永昌有些哽咽,对着赵清缓缓说道:“所以我才对你有这么大意见,那些公子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清对于安慰人这事明显没什么经验,不过也不用他出声安慰,赵永昌自己就抹了抹眼睛,神色如常,“让赵公子见笑了,听了这些个琐碎言语影响到赵公子心情,我给您陪个不是。”

赵永昌学着叶凡的样子,对赵清作揖行礼。

赵清起身,扶住赵永昌,没有受这一礼。

赵清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赵永昌坐下,看到他有些拘谨的落位,赵清开口道:“你与我说了一事,那我也就回你一个我知晓的故事。”

赵永昌整理了下情绪,答道:“赵公子你说吧。”

“在下真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只不过身着师门赠与的一件法袍罢了,以后称我赵清即可。”

赵清看着窗外一丝不苟地往药炉中一根一根添柴的叶凡,幽幽说道:“我拜于九悬宗五长老门下,是师父的第三个徒弟。后来几年时间师父从五州之内又收取了四名弟子,我要说的是师父收取的最后一位徒弟,也是我的七师妹的故事。”

“七师妹性情顽劣,不服管教,让师门的师长们头疼不已。只是师父他老人家没有发话,谁也不好真多说什么。七师妹就这样每日爬山玩水,捉鸟摸鱼,与那些深居简出天天闭关修炼,外出磨砺的其他弟子迥然不同。”

“一日,师妹照例上山捉鸟,却在偶然间看到密林深处,一个外门的修道‘天才’正打劫一位寒门弟子,让其交出所有家当就饶他一命。那弟子不从,被前者的术法轰击的奄奄一息,如果继续下去,轻则丹田被毁大道无望,重则当场殒命。”

赵清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咳了几声,赵永昌伸手拍拍赵清的后背,赵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又接着说道:“师妹自然看不下去,出声阻止。那外门天才没认出师妹身份,以为只是某个不知名的女弟子,随手一道术法打去,小师妹虽对修行不太上心,但底子还是有几分,趁前者没有注意,使出为数不多所学的术法,扛起那寒门弟子转身就跑。那天才不依不饶,追击轰杀了一路,师妹浑身是伤,跑回府邸才躲过一劫。”

“从那时开始,师妹对于修行一事便极为上心。闭关一年后,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对那天才下战书,相约寒武门一决生死。师妹轻松取胜,一剑将那天才的丹田斩碎。师父知晓此事后,对我们大发雷霆,骂了一通‘一群饭桶,几个老爷们都白吃了这么多年饭,修行都修到狗身上去了?自家师妹受了这么大委屈,六个师兄屁都不放一个,就知道闭关,闭关,闭个屁的关!’”

赵清说着说着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旋即对赵永昌解释道:“我家师父是个身长不到五尺的小老头,生气的时候眉毛胡子一跳一跳的,我们几个师兄弟忍了好久才憋住笑意。”

“师父又对我们说道‘你们总以为夺机缘,争大道,抢法宝,求长生,闭关破境就是修行,也不看看这偌大的九悬宗,在那丫头来之前还有半点人味吗?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都修到了乾元境,若还是这般狗屁样子就别在外边说是我的弟子,老夫嫌丢人!’”

赵清笑着对赵永昌说道:“这就是叶凡的修行之路。不要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万物自有缘法,人生自有轨迹,除了那些被圣皇玺认可的天下共主,谁能说自己当真举世无敌?”

“叶凡就是一个无敌者。”赵永昌轻声反驳。

赵清怔了怔,随即朗声大笑道:“哈哈哈,永昌兄弟说的没错,当真是一个无敌者!”

赵永昌也跟着放声大笑。

叶凡听到屋内的笑声,推开房门,看到炕上相对大笑的两人,觉着好生奇怪,挠了挠头。不过见着他俩和谐相处,叶凡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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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凡把熬好的药端到赵清面前,轻声说道:“赵兄,文先生说了,这剂药一天要喝两次,对温神补气有奇效,你身子虚弱,不宜走动,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尽管叫我。我看那书上说山上仙人不食五谷,不饮凡酿,只不过现在赵兄身负重伤,吃食一事我实在不懂,赵兄也不用客气,我虽家境贫寒,这小子可不缺银子。”叶凡怼了怼旁边的赵永昌。

赵永昌赶紧出声说道:“对,我家不缺钱,想吃啥尽管说。”

赵清摇了摇头,“本就多加叨扰,若是这点小事都要麻烦二位,那我赵清可就真是个白眼狼了。出门之际我带了些世俗钱财,应该足够开销。”赵清意念一动,手中突然出现几沓银票。

“不知这些够不够?”

赵永昌被这变戏法似的手段弄得一愣,看到赵清手中的银票却伸手一把拿去,说道:“哎呀,这都是好兄弟有啥够不够的,不够我给补上,凡子,别打扰赵清兄弟休息了,咱先出去购置点物品,回来好吃饭啊。”

叶凡看到那么好些银票被赵永昌全都拿走,出声制止,“永昌,买东西哪用得着那么多,快还回去。”

赵永昌一把抓起叶凡往屋外走,临关屋门的时候对炕上的赵清笑道:“赵清兄弟好好休息,我们去去就回。”

随即关上房门,对身后的叶凡说道:“山上仙人哪用得着这些银票,客气也不是这么个客气法啊。他用不着对咱们可有用处,我粗看了一下,估摸着有个五六千两,我勒个乖乖,这仙人都这么有钱吗?我也想修个行试试了。”

叶凡还是说道:“不管对赵兄有用无用,不义之财取不得。不是自己挣来的钱我不会花一分,一会购置完吃食药材就把剩余的银子送回去。”

“你不花我花,那赵清不也是我兄弟吗,兄弟之间送点礼咋就是不义之财了?凡子不是我说你,读书不要读死书,要学会变通知道不?”

叶凡争不过他,便无奈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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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端坐在从不曾坐过的土炕上,心境平和,悠悠吐纳。

想起那活宝和叶凡,本名玉清虚的赵清,睁开眸子,腰间佩剑铿锵出鞘。

唇带笑意,如芝兰入室。

如沐浴春风。

第六章 坐而论道

“张婶儿,来五斤猪肉,五斤土豆,两只鸡,再来两斤羊腰子。腰子肥不?张婶你这话说的,我还信不过你,腰子再来一斤!”赵永昌大手一挥,五两银子拍到桌上,“张婶儿,不用找了,今儿高兴!”

叶凡看着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赵永昌,没好气地说道:“不是,你这是喂老虎还是喂人啊?买这么些东西吃不了咋办?”

赵永昌没回头,背着身对叶凡摆了摆手:“这些算啥啊,赵清兄弟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一些钱财又算得了什么。我赵永昌是那贪财的小人嘛?吃不了也没事,大冬天的往窖里一放,坏不了。哎?这王老头家咋还卖上牛肉了?家里牛都杀了看来是真的缺钱,不行,我赵永昌对此必须伸以援手,不然岂不是白白辜负了我‘如意巷第一大善人’的称号?”

叶凡是真的无奈了,还想对赵永昌说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这货的性子是一辈子都改不了。

叶凡跟赵永昌一人拎着五六个大袋子,肩上还扛着十斤白菜,后者咧着嘴一边傻乐一边哼着小调,叶凡觉着就是这货真考上了状元也不可能笑的像村口撒了欢的野狗一样,真是掉钱眼儿里了,没救。

“赵清兄弟,我们回来了,想吃啥肉尽管说,菜市场能买着的一样不缺!”赵永昌又扯着嗓门冲着院子大喊道。

叶凡踢了这货一脚,把袋子放在屋外,轻轻地推开屋门,发现赵清端坐在炕上,闭目养神,知道不能打扰,又轻轻关上房门,转身对赵永昌说道:“小点声,赵兄伤的这么重你还喊来喊去的,也不怕打扰到赵兄疗伤。”

赵永昌有点委屈,小声说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嘛。”

“拿只鸡和一些猪肉,还有土豆白菜,剩下的就放在地窖里,我去问问文先生要不要来一起吃个饭,记得小点声,轻拿轻放,别毛手毛脚的,改改自己的臭毛病。”

赵永昌撇撇嘴,显然没放在心上“知道了知道了,这点小事我再做不好就别活了,你抓紧去,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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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已经落下,月亮渐渐地占据天际,挥洒光芒。盖着一层雪棉衣的房屋,在明媚清澈的月光的照耀下,闪着银白色的微弱亮光。

文先生已经吃过,就没和叶凡他们一起用餐,原本叶凡还担心吃饭时跟赵清没有话题可聊会冷场尴尬,结果赵永昌这个活宝一掺和进来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只不过叶凡宁愿赵永昌不在,实在是他太能作妖了。

“吃肉啊赵清兄弟,别只吃菜。我跟你说,张婶儿家的鸡都是散养吃草吃虫子长大的,比那些圈养只吃饲料的鸡不知道好到哪去,多吃点多吃点。不过赵清兄弟,我有个问题啊,你这长得的确好看,只不过咋这么像女人呢?要是换套长裙扎个头发,那京城第一,不对,红叶国第一美女舍你其谁?要我说还是文先生长得英俊,有男人味,要不咋能找到柳婶子那么漂亮的老婆,赵清兄弟,我就随口一说啊,你别当真,像你这模样以后真挺难讨老婆。不是我危言耸听,你想想哪家女子见着了你还能提起心气来,自家夫君生长的比自己还漂亮,各个早就自惭形秽了哪还敢嫁你?这都几十岁的人了,该为终生大事好好着想了啊。”赵永昌拍了拍赵清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传授学问。

赵清自幼便生长于修行世家,是真正的山巅人。就算是出门历练也都是跟修行人士打交道,哪听过这些市井言语。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只能愣住了,最后被逼无奈,不想太过失礼地应道:“永昌兄弟的建议赵某记下了,在下感激不尽。”

看着满脸无奈地赵清和眉飞色舞完全没点数的赵永昌,叶凡连爬桌子底下的心都有了,真真是丢死个人。

突然,叶凡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忙看向胸口,发现那条小蛇还盘踞在棉衣里呼呼睡着,忙不迭地将小蛇拿出,对赵清说道:“赵兄,那巨蟒在雷云散尽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之前太过忙碌差点忘了这事,你看看它伤势重不重。”

赵清拿起小蛇,分出一道神识探查这灵蟒的情况,片刻过后,心中大定,对叶凡说道:“没有大碍,妖兽精怪的修行路子跟人类还是有很大不同,绝大部分妖兽都要进行大量的休眠保存灵气,如此才能厚积薄发为日后破镜做准备。看起来不出三日,这灵蟒就能苏醒,到时候何去何从,还是看它自己怎么想吧。”

少年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说道:“那赵兄怎么对师门交代?”

赵清气定神闲,云淡风轻,幽幽开口“我曾举剑于天雷下承诺保这灵蟒,八境之下就无人可以动他,师门处我自有交代,叶凡兄弟不用为此事劳心,也不用担忧我办事不利被师门处罚,混了这好些年,人脉还是有些的。”

叶凡又想起了面前的男人,一人一剑斩天雷的豪迈气魄,涨红了脸,眼中闪动着憧憬。

赵清见此景象,出言温声问道:“叶凡兄弟可有修道之心?”

叶凡听闻此言,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只是个落魄少年,哪有本事当那云中仙人?不愁温饱,挣够银钱修一下自家草屋,最多再盖一间大宅子娶妻生子,这就是叶凡此生最大的愿望了。

赵清像是知道叶凡心中所想,善解人意的出声安慰道:“万物皆有缘法,强求不得。求长生证大道是我辈修士的目标,其中险阻令多少天才黯然失色。但不去修行之人就当真是走的小道?我赵清不这么认为。”

赵永昌一直插不上嘴,只能在旁边干杵着,看到这两人没有停下的意思,就搬个小板凳,坐到门口看月亮去了。

赵清接着说道:“读书识字,育人培才;打铁造剑,耕地种田,少了哪一个这座鸿蒙天下能运作的了?但也不要妄自菲薄,谁说现在的布衣少年,不是明日的云巅剑仙?叶凡兄弟,问问自己的本心,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是不相信自己能踏上修行之路,还是怕与现在的生活愈行愈远。”

叶凡想起了学塾的那位先生,轻声开口说道:“其实有一天,我问过先生类似的问题,您此生所求的是什么?先生揉了揉我的脑袋,出声说‘文某只是个读书人,受朝廷赏识当了个教书先生,但说到底,读书人所求的不外乎四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闪出了光,像有一轮煌煌泱泱的大日升起,晃得我睁不开眼。”

叶凡挺直了腰板,正襟危坐:“所以那时候,我就在为这四句话努力着。圣贤说‘君子慎独,克己复礼’,我便恪守礼数,遵守规矩。圣贤还说‘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我便节省话语,少说多干。但我知道,自己脑子笨,一本书要读好几遍才能记住。对于那些驳杂的学问道理梳理不清只能默默记下,还要请教文先生才能明了,所以我知道考取功名走上仕途对我来说过于艰难,只能要求自身,尽量无错。”

赵清轻声说道:“君子不器。”

叶凡点点头,说道:“所以,我真的很想修行,我想让那些云巅上的大人物听听书上所说的道理,我想让世间的贫苦人家不再永无出头之日,我想路遇霸凌能一剑破之。”叶凡的声音愈说愈大,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响彻云霄的嚎叫。

“我想万民遇难之际能提剑对之,我想若遇苍天不公便举剑问之,我想自省之际不愧先生,不愧圣贤。我想。不!我要!我要这天下,莫有不平!我要这天下,趋于大同!”

随着叶凡的朗声豪言,雁鸣镇上空开始汇聚些许紫色祥云,当叶凡话音落下,那云彩竟化作了一缕紫气,飘入叶凡眉心处,传至四肢五脏,直至消失不见。

叶凡心神激荡之际,自是不知。只是赵清见到那缕紫气有些惊叹,竟是圣殿准许后才能降下的浩然气!虽然只有一缕,但赵清也只有在自家老祖身上才见到过。

叶凡怎会被圣殿相中?

赵清忽然明了,朝如意巷的街头望去。

文先生破天荒的有些惭愧,以心声对赵清说道:“莫要声张,这算是我提前送与他的拜师礼。”

赵清啧啧不已,以心声回道:“文先生真是大手笔,竟是紫气化作的浩然气,原想我福源也算深厚,这与叶凡兄弟一比也不算什么了,在下真是佩服佩服。”

文先生闻言更是羞愧,走后门这种事此生也没做过几次,叶凡刚刚又放下豪言壮语要天下无不平,不知道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清不在调侃,识趣以心声安慰道:“在下刚刚只是玩笑言语,文先生莫要放在心上。其实叶凡兄弟早有气运傍身,熟读圣贤。再加上一颗玲珑赤子心,这一缕浩然气迟早要归于他,不过是早晚问题,先生莫要愧疚。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逢春,如果没有先生的谆谆教诲,也就没有叶凡如今,提前给他对于修行一事裨益更大,先生当真不用心生愧疚,如果是规矩之外的事,圣殿也不可能点头答应。”

文先生不再言语,想来是捉摸此事得失,暗自修心去了。

叶凡心神逐渐平稳,完全不知外界的奥妙玄机,想起之前的肆意大喊,有些羞赧,悄然坐下,羞涩说道:“小子一番幼稚言语,让赵兄见笑了。吃菜,吃菜。”

赵永昌坐在院门口,前面听得不甚清晰,后面叶凡放飞自我时却听了个真真切切,连板凳都没想着拿,踉跄着跑到屋里,有些怒色:“凡子,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这小白脸你才认识不到一天就跟他说这些,我跟你认识十几年了你都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的志向我从来不清楚,是不是你觉着这小白脸比我这土老冒更好,就不要我这个兄弟了?”

叶凡对赵永昌这脑回路着实感到无奈,安慰道:“什么志向,只是突然有感而发,年少无知的浪荡言语罢了,当不得真。跟赵兄发了一通牢骚我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你想听我一会儿再跟你说一遍,咋样。”

赵清戏谑笑道:“叶凡兄弟,你当不当真我不知道,反正在下可是被震慑的心肝直颤,只觉一道王霸之气冲天而起,估计连圣殿大祭祀听见了都要五体投地,直呼‘圣贤降世,吾等拜服’,实乃我辈楷模,佩服佩服。”

叶凡毕竟是个不经世事的年轻少年,那经得起赵清这般调笑,红着脸大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拿出对圣贤应有的样子,哪有你这么戏谑圣人的?”

赵永昌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继续火上浇油,“对啊,先磕个头看看,这几百年不出世的圣人今儿个被你瞧见了,磕个头都不行?那你这不就是心口不一,张口就来嘛,还修啥道啊,去那天桥底下当说书的我看更有前途。”

赵清涨红了脸,对赵永昌说道:“你刚才不还在生叶凡的气吗?怎么转头又帮着他说话。”

“废话,十几年的好兄弟不帮他我帮谁?”

“那我赵清就情愿当一回说书先生,反正某人的豪言壮语我一字不差全都记下,到时候行遍五州,让更多人知道圣贤言语岂不是更好。”

“小白脸没想到你长得像个人样,做事咋这么无耻呢?”

“还不是跟某位永昌兄弟学的。”

“小白脸,今天你赵永昌爷爷跟你没完了!也别说我欺负你,让你一只手也能把你这小身板干趴下!”

“是是是,永昌圣人打一个有伤在身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都要让一只手,真是好生威武,在下不佩服都不行啊。”

叶凡看着赵清,惊讶不已,咋连他都开始贫起来了?赵永昌这货的属性难不成还会传染?

赵永昌撸起袖子,一个箭步推开屋门,大声喝道:“娘的,小爷就让你养伤,等你伤好的看小爷揍不趴下你!”

赵清眯着眼睛呵呵笑道:“谢过永昌兄弟,在下肯定好好养伤,等伤好之时一定全力以赴,让永昌兄弟乘兴而归。”

看着那人畜无害的笑容,赵永昌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脑子一热中圈套了。这小白脸是那修行中人,自己咋可能打过他啊?不行不行,赶紧跟他处好关系,我可不想在床上躺几天。

只见赵永昌又是一个箭步,冲到赵清面前,殷勤笑道:“赵公子,不对赵剑仙,我刚才跟您闹着玩呢,您咋还当真了呢,别往心里去,您想吃啥,明天我全置办好了,我赵永昌办事绝对不叉劈!”

叶凡看到墙头草般的赵永昌,真想以头抢地。交友不慎啊,咋就跟这货当上朋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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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已至,文先生端坐在庭院,架起油灯,手持一本书籍细细品读。小雪稀稀拉拉的下着,散落成画。画中人随后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头,凝神而望。只见叶凡家中飘有三条近乎虚无的白线,交错糅合,互相牵扯。

此为因果。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

月光缓缓地朝院子里的中年人聚拢,文先生挥手打散,起身慢步走回屋中。

君子缓行,以便生志。

第七章 离别

赵永昌还想在这住下,伺候赵清睡觉,被叶凡一脚踢出去,这货真是应了那句“不要脸者天下无敌。”

叶凡将炕上的棉被铺好,这还是赵永昌不知道从哪捯饬来的。叶凡屋子虽无多余物品,可炕的面积还算挺大,转身对赵清说道:“赵兄,若是不嫌弃,咱俩就睡一个炕上。你伤还没好,就睡里面,炕头热乎,能暖身子。”

赵清无所谓的跨到炕里,白袍自然而脱,露出贴身的白衣,看得叶凡一愣接一愣。

“叶大圣人,我可知道自己的脸多漂亮,你要是半夜把持不住,被我的飞剑伤到,我可不管啊。”旋即,赵清腰间的佩剑飞于空中,像是证明自己主人所言不虚,挽了几个剑花,看着很是强大。

叶凡扯了扯嘴,无奈说道:“不是,赵兄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贫呢?赵永昌那货的耍贱品质传染给你了?我跟他认识这么长时间也没传染给我啊,莫非是你本性如此,先前只是故作高冷,不想失了仙人风范?”

赵清玩够了飞剑,手腕一翻,收于鞘中,转身对叶凡呵呵笑道:“叶凡,永昌兄弟的性格我是真的喜欢,看似随心所欲口无遮拦,其实他心里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心里那把尺子可不比你我二人轻半点。说话随意些其实真的轻松不少,但最主要的还是看跟谁说,怎么说。”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叶凡瞧着翘起二郎腿,完全没有半点仙家风度的赵清,好像真的放飞自我,不再被一些无意义的规矩所束缚困扰,有些开心。

叶凡知道,只有在真正的朋友面前,赵清才会这个样子。

叶凡把有些脏乱的棉衣脱下,坐在炕边,好奇的对赵清问道:“赵兄,修行界都有些什么有意思的事,跟我说道说道呗。我也只能从一些鬼怪志异小说里看些门道,山上人距离我们太远,我这凡夫俗子哪能窥见一二。”

赵清坐起来,认真思索,然后开口说道:“其实山上修士的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姿多彩。大道无情,容不得片刻喘息。宗门弟子互相攀比,山泽野修更是拿命换取机缘,才有些许破境的机会。修道有成的修士,寿元绵长,时间是最不值钱,也是最值钱的东西。有些破境无望只能等死,有些不甘于天赋,选择另辟蹊径,也能走出一条路来。丹师,炼器师,阵师等都是从修行一道开辟出的小路。圣殿对于这些也是大力扶持,所以有些天赋不算很好的修行人士都会选择一条其他的路。总的来说,修行界照比世俗琐事不多,人情味却太少,都说那顶峰人必定无情,我觉得就是扯淡。”

叶凡又问道:“修行人的强弱之分大不大啊?我看那小说里写着有些道法高深的仙人,能移山填海,呼风唤雨。要是这些仙人看不顺眼要打一架那可咋整?”

赵清笑答道:“能移山填海的修道者都是顶峰的大能,怎么可能像地痞流氓一样说打就打,圣殿自有规矩束缚,就算是真打起来也是去往虚境中,人间一点余波都感受不到,你这纯属杞人忧天。”

“再说修道一途的境界,共分一十一境。一为炼体,二为筑气,三为结丹,四为炼虚,五为归芒,六为神魄,七为空冥,八为涅槃,九为元婴,十为不朽。第十一境,更是传说中的境界,整个鸿蒙天下我所知晓在此等境界的不过区区九位。镇守困龙井的剑尊楚中,大燕王朝剑疯子柳剑,中州圣殿大祭祀兼国子监祭酒兼大秦王朝国师,太古虚皇族族长,隐居于蓬莱仙岛的丹神白生死,极北雪原的失心人,还有磅礴山上藏宝无数的无量。”

赵清说到后面,语气越来越恭敬,甚至变为了虔诚“最后两位,是被八方圣皇玺所认可的天下共主,人皇与文皇。”

“鸿蒙天下的历史何止万万年,所生生灵又何止万万亿?可是能被圣皇玺认可的生灵从远古至今只有五人,最后二人还是处于同一时代,这份概率有多么难以置信,由此可见一二。”

赵清长出一口气,“一山不容二虎,天下共主岂能由二人同当?可就是这么奇怪,两位陛下之间没有丝毫隔阂。千年以前,鸿蒙天下不过只有混乱无比的四州,地盘不足,人口众多,政权及其飘摇,王位三天就要改姓那是常事。人皇陛下便硬生生斩开天幕,以大神通大手段开辟出一座新大陆,与鸿蒙天下接壤,这就是如今的西青梧州。文皇主治天下,以雷霆手段统一五州度量衡,统一货币文字,制定律法,管理修士,也是第一次出现了修士滥杀凡人被捉拿斩首的例子。经过千年动荡,在这两位的管理下,鸿蒙天下进入久违的太平盛世。二位操劳已久,对权利一事更是不上心。所以百废已兴后,人皇陛下潜入太虚境修炼,文皇陛下不知所踪,或许是云游天下去了,但是他们所留下的千古伟业,足以让后来者望洋兴叹。”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故第十一境,名为乾元。”

叶凡心神激荡,随着赵清的描述,对这两位天下共主的敬佩已经变为了崇拜。赵清与叶凡都是心思飘于天际,久久没有言语。

赵清回过神来,对身边的叶凡说道:“这些才是真正的山巅仙人,我才不过刚刚破入七境空冥而已。大道茫茫,还需努力啊。”

叶凡不好意思的说道:“能成为赵兄这样的剑仙,我做梦都能笑醒,那些山巅人太过遥远,还是只看眼前事吧。”

赵清用文先生对他说的话回给叶凡,“少年心事当拿云。”

赵清有些犹豫,看着满眼憧憬的少年,还是选择没有说太多。身在福中不知福不一定是坏事,文先生自有打算,若是多嘴坏了事,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叶凡将油灯熄灭,躺入棉被里。火烧的很旺,外界的寒意被完美的阻隔在棉被之外。从身下传来的阵阵暖意,生出困意,本就劳累了一天,没过多久叶凡就沉沉睡去。

赵清看着熟睡中的叶凡,唇带笑意,摩挲着佩剑,喃喃说道:“你说,叶凡能不能挤进那十人之列,与我同行?”

随即又轻轻摇头,“我赵清的朋友,那第一人也该争上一争。如此质疑,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啊。”

随后往后一躺,缩进棉被,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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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时间转瞬即逝,赵清的伤也早已康复。

赵永昌这货也与往常的跳脱性子有了很大差异,沉默半天,只是领着赵清买了一大堆东西,三人拎着几个大袋子,回到了草屋里。

赵清看到红着眼睛的赵永昌温声打趣道:“永昌圣人咋还哭鼻子了?跟你之前撸起袖子就要干的样子差的有点多啊,有失圣人风度,小心点别被他人看见,那多丢人。”

赵永昌擦了擦眼睛,背过身去小声说道:“小白脸,你别胡说,我哪哭了?赶紧走赶紧走,看见你我就闹心。”

赵清拍了拍赵永昌的背,轻声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人生自有相逢处。到时候你赵永昌要是成了红叶国第一首富,我来这边还要沾你的光呢。我来了可不许不认我这个朋友,必须摆上三大桌。”

赵永昌回身大声说道:“摆三桌哪行?摆三十桌,吃不了不许走!”

赵清嘿嘿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随即转身,收敛笑意,对叶凡说道:“我去拜见一下文先生,然后便要走了。”

“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去大燕王朝东境的九悬宗找我,拿着这块玉牌,山门引路人自会知晓。”

赵清意念微动,一块玉牌出现在掌心,伸出手递给叶凡。

叶凡伸手接过,低头细细观察,正面的玉牌洁白无瑕,边缘雕有两条长龙,盘旋于两侧。玉牌中间刻有楷体的‘清’字。背后写有‘太平无事’四个大字。

叶凡郑重放于胸口,正色说道:“若真有机会,叶凡一定登门拜访,见识下赵兄师门的气魄。”

“此物不只是单纯的玉牌,也是一件收纳物,只需往上滴一滴鲜血就能使用,可以携带很多东西,在修行界也算是不错的宝物,算是叨扰这些时日的些许歉意。叶凡兄弟莫要推辞,此物于我而言已经没有大用,对你来说却有不小的帮助,若是推脱,就是不认我这个朋友。”

刚想拿出玉牌推脱一二的叶凡,听闻此言,又默默地收回,想想也是,跟他客气什么。

赵清又说道:“那条灵蟒应该还差一日便能苏醒。不要害怕,它不会伤人,到时它若是想得到自由,那就把她放于姥姥山上,若是还有别的选择你不好取舍,就去问问文先生。”

叶凡看了看胸口一直酣睡的小蛇,沉重地点了点头。

赵永昌在旁边一直瞪着眼睛无辜的看着赵清,像是在说‘我有没有东西无所谓我就这么看着你看你良心会不会痛。’

赵清没好气地对赵永昌说道:“别这么看我,少不了你的啊。”

随即又拿出一颗通体粉红的圆球,扔给赵永昌,“此物是师门爱慕我的女子送与我的宝物,是一件可以搭载二人的灵器,能日行三千里。但不能一口气使用超过五个时辰。五个时辰后,就会自动缩小,要再等三日汲取灵气的时间。与叶凡那件宝物的方法一样,滴一滴鲜血就知怎样使用了。”

赵永昌眉开眼笑的一把接住:“还是赵剑仙出手阔绰,祝赵剑仙与那赠礼的神仙姐姐早日结为夫妻,到时候领出来让兄弟们看看,你跟媳妇哪个更好看。”

赵清伸腿踢去,被赵永昌‘灵巧’躲过,“踢不到踢不到,嘿嘿嘿。”

被这么一闹,离别之际的伤感氛围被冲淡了不少,三人说笑着一起往文先生家走去。

走到院门前,叶凡刚要伸手扣门,文先生却走了出来。

先生有些讶异“你们三个怎么来了?”

赵清作揖行礼,久拜不起,“赵清谢过先生救命之恩,今日在下伤病痊愈,是时候返回宗门。离别之际,若不前来拜谢先生,我赵清岂不是白做一世人?不管如何,还请先生受此一拜。”

文先生没有阻止,受了这一礼,过了片刻,伸手扶起赵清,温和说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不要忘了自己本心如何,莫要在洪流中迷失。这一礼,你赵清该行。”

赵清起身,恭敬说道:“先生教诲,莫不敢忘。”

文先生出声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要走就快些走,莫要让这两个小家伙徒增伤感,快些回去,也好对师门交代。”

赵清不再犹豫,意念一动,佩剑悬于空中放大数倍,回身对叶凡赵永昌说道:“山高路远,江湖再会。”

随后双脚腾空,站于剑上,朗声说道:“不要忘了我,我在大燕王朝九悬宗等你们。”

赵永昌伸出双手举过头顶,疯狂的挥舞,“小白脸,到时候一定要来看我,我给你摆三十桌!”

叶凡也出声喊道:“赵兄,一路走好,江湖再会!”

赵清点了点头,随后剑光一闪,几个呼吸间就没入云海,消失不见。

叶凡拉着还没回过神来的赵永昌,对文先生告别,随后往家里走去。

少年喃喃说道:“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

“凡子你说啥呢,我没听清。”

叶凡轻摇了下头,“没事,只是想赵兄了。”

“凡子,这小白脸是长的好看,但也不至于刚走就想他了吧其实我也想他了,只是没好意思说。”

叶凡望着赵清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第八章 且化风雪为剑吟

紫来以北,清美莫名,天高云淡。

万暨山上开满了这里独有的琉璃花,看起来就像无数把玻璃制造的发簪插满了山头,山脚的河流有着清晨才会散发的淡淡的雾气。奇怪的是,这些雾气飘过山头竟不散,围绕着万暨山久久不去。

久居在这里的村民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天剑宗封山已有六十年,万暨山所处位置正好就在封山大阵的边缘,每年六七月才会盛开的琉璃花,在这片山上却是全年盛开。

但是,今日跟往年不同,上至皇室宗亲,下至贫民百姓,都知道今天乃是天剑宗开山之日,就连琉璃花开的都比往日要旺盛许多。

只不过,比万暨山的景色更奇怪的是,那些与之交情不浅的宗门巨擘王朝皇亲竟无一人来此祝贺,在此耕种的村民也早已被清空。在群雁飞满天空的对映下,这偌大的山门,便显得格外萧瑟。

“哄”

一声巨响从万暨山传来,被封山大阵激起的巨大烟尘,刮的满山的琉璃花不停摇晃,惊的天空中惬意翱翔的鸿雁快速的拍打着翅膀逃去。

不多时,那层金色薄膜便已经完全消散,消失在世人眼中六十年的天剑门便要重归于世。

“嗡”

蓦的,在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烟尘中,响起了细微但却奇异的鸣声。对于醉身于剑的剑修来说,这种声音虽不甚熟悉,但一旦响起却绝不会认错。

这是万剑对君王的臣服!

剑鸣声愈来愈大,从最初的蚊虫之音,逐渐响彻山谷。随着鸣声渐起,淡淡的银白色钻出尘幕,就好像千万只带有飞雪的萤火虫铺满山崖。

万暨山上,本来插满了山头的琉璃花此时却飘舞在半空中,散发着浓厚的深蓝色,与前方的万千飞剑互相呼应着。

“去吧。”就在这时,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在此刻的情景下,显得极其不协调,但就在声音落下的一刹那,飘舞在空中的琉璃花于一息之内,瞬间便组成了一把凌于天宇的巨剑。烟尘在此时也已沉落,数以万计的飞剑没有尘幕的遮挡,在万暨山前散发着无尽的威势。

巨剑形成,万剑随于其后,好像天公在苍穹这块画布上,着了蓝白这俩个颜色。

可惜,这幅景象在不多时便消失不见,蓝色巨剑携着万把飞剑,以极快的速度向北方飞去。

紫来洲的疆域究竟多大,很少有人知晓。只是清楚,就算是被文皇陛下誉为“雷钧之速,不及尔之十一”的禁军统领顾铭大人,从红叶国前往大燕王朝,都需要十日时间,陆土何其之广,由此可见一二。

巨剑的光芒并不如何耀眼,但就算是飞舞在万丈高空,地下的凡人也能清楚的看见,一道蓝白色的虹光划过天际。

百姓见到,以为神迹降世,所过之处皆跪倒于地,久久不肯起身。修者见到,无一不被巨剑散发出的威势惊压的说不出话来。偶有大能望见,也是目露沉重,不敢触其锋芒。

巨剑就以这般高调且一往无前的姿态,极快的划过一道又一道城池,只不过在中州圣殿,绕了一个弯,其余无论是一国都城,还是底蕴千年的宗门领地,都是不留丝毫情面的直接闯过。

不多时,巨剑在北华扬州大齐王朝的都城临淄停下,城中修士百姓望着悬于天空的巨剑,惊恐不已,疯狂喊叫。

大齐国师崔轩在站在城头,怒声喝道:“剑疯子,你当真疯了不成!”

也是奇怪,在国师的言语落下的一瞬间,巨剑好像是听到了某种暗号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坠入城池,如同万剑灭世。

崔轩冲着城门守正急声喝道:“护城大阵呢?人都死了不成!”

那体态如球,肥肉把眼睛堆成了一道细线的守正,伸出手指,颤声说道:“国国师大人,那那边,好像是皇皇宫。”

崔轩瞪大眼睛,那把蓝色巨剑携带着万把飞剑,直直的向皇宫飞去。突然,守城将士只感觉一股热气冲上头顶,震得七荤八素。远处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的皇宫在与巨剑碰触到的一瞬间便化作了齑粉。说是齑粉,其实也不太严谨,其实就像是针尖刺破了水泡,“波”的一声轻响,一座宫殿就归还于世间。

崔轩一屁股坐到地上,傻了般直直说道:“完了,都完了。皇上要是出了点意外,都要死,一个也活不了。全都要死,谁都活不了

一名士兵踉跄着连跑带爬,登上城头,单膝跪在崔轩面前,欣喜说道:“报~~国师大人,皇宫内无一人伤亡,皇上只是受了些惊吓,龙体并无大碍!”

崔轩一把抓住眼前的士兵,木须般的皱纹因为表情的过度夸张舒展开来,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恐惧。

“你说什么?这把剑一个人都没杀?怎么可能?连九境巅峰一击都打不破的皇宫城墙瞬间就化成灰烬,怎么可能没死人?”

士兵强忍痛意,答道:“回国师,确实没死人,就是侍奉的宫女连片衣角都没刮破。”

崔轩松开士兵,不顾形象的爬地而起,看向远处的皇宫,凝神而望,那位不怒自威的皇帝陛下正端坐在地上,被几个宫女搀扶起来往皇宫外面走去。

国师大人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如蒙大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大悲后的大喜显得格外美丽,但正经历这件事情的崔轩却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照比六十年前,这个剑疯子的剑术竟然又强了数筹,他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突然,崔轩的眼中映出了丝丝细微的蓝白色,一道细小剑气停在崔轩眉心处,剑气虽小,威能却让人战栗。一缕剑音凝聚,传入崔轩耳中,“继续去圣殿参我,六十年后就不止这一座皇宫倒在这了。”

那道声音醇厚而平和,就像正在与儿子谈心的父亲,对学生传授学识的老师。但所说的言语却让崔轩汗毛倒立,脊背直冒冷气,一股无言的恐惧感笼罩着全身。

那道剑气就此缓缓消散,崔轩却还是一动不敢动,直到再无气力,瘫倒在城头上。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

崔轩没有理会那些喊叫,只是怔怔地瞪大双眼,望着天上白云变换。

“自己绝对不可能再沾染这个疯子半点,他是真的疯了,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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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先生拿出扫帚,昨夜又下了些小雪,还是要清扫一通。

在那把巨剑从大燕王朝离去的那一刻,文先生猛然抬头,直直的望向北方,路过的行人看到文先生魔怔似的望着天空,好心出声问道:“文先生。文先生,你没事吧。”

文先生回过神来,温和说道:“没事,只是想事情有些想出了神。”

行人这才离去。过去良久,文先生才长叹一口气,忧愁说道:“哎,真是痴儿。”

不远处的破落院门嘎吱响起,叶凡拿着扫帚从院门走出。

文先生愁容满布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幸好不省心的在天边,省心的在眼前。不幸中的万幸啊。”

“先生。先生,这雪不算深厚,我自己打扫就可以了。您回家先歇息,我刚刚还想一会去先生家请教问题呢。”

看着向自己疾驰而来的清瘦少年,文先生脸上笑意更盛。

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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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剑于六十年前不知因何缘由,于大齐祭天之日怒将礼部尚书头颅一剑斩下,震惊数州。

朝野震动,国师崔轩与大齐百官联合一起,去往中州圣殿,齐参柳剑。

圣殿大祭祀迫于压力不得已,责令天剑宗封山六十年,柳剑面壁于思断崖,封山大阵不散柳剑不得出。

没想到封山大阵刚刚散尽,柳剑又是招摇出剑。虽说没出人命,可一国皇宫被柳剑一剑斩平,大齐皇室颜面何存?

鸿蒙五州都在看大齐王朝的笑话,同时也在好奇,大齐和圣殿究竟还要怎样处罚柳剑?

就在这举世瞩目的时刻,却没有任何风声响起。

大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慢慢筹建皇宫,老实的让人不可思议。圣殿更是像浑然不知的样子,连派人前去慰问一二的表面功夫都不愿做。柳剑与六十年前更是没什么两样,当个甩手掌柜,把天剑宗的一切事宜下放,去虚境磨炼剑意去了。

各方大佬突然明了,鸿蒙天下最不能招惹的人不是圣殿大祭祀,也不是在太虚境以古怪脾气著称的人皇。

而是这个剑疯子,这个完全不讲道理的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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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先生拿着一本书籍,正对着眼前的叶凡悉心教导,耐心解答。突然灵光一现,心血来潮,却有些不忍,犹豫半天却还是向叶凡问道:“叶凡,你想不想学剑?”

少年觉着文先生跟往常不太一样,但也没做多想,单纯地说道:“当然想学剑。只是我书读的还不多,有些事还没做完,贸然修行却没有心境支撑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坏事。而且也没有师父带领,有些迷茫,不知怎样学剑。”

文先生开口说道:“我刚好认识一位用剑的高人,现居大燕王朝北境,开了个宗门,教你应该不成问题。再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中真意,踏上旅途的时候你自会知晓。”

叶凡听到大燕王朝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睛亮了下,“如果我去大燕王朝学剑的话,不是就能和赵兄常常见面了?”

文先生用力地点了点头,“对,你想想前去大燕不只能看遍沿途美景,求学问剑,更能与赵清联络感情,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叶凡皱着眉毛,疑惑地看向文先生“先生,今天你怎么好像与往常不太一样啊。”

文先生干咳几声,故作虚弱道:“天气变冷,应该是染了些风寒,不打紧不打紧,我一会煎壶药饮下就好。”

叶凡立刻起身,正色对文先生说道:“先生,我去药铺替您抓药。风寒虽说是小病,但也不能怠慢,还是抓之前的那方药吗?”

文先生点了点头,又干咳几声,“那练剑一事?”

叶凡思量片刻,回道:“此事过于重大,容我回去考虑两天再给先生答复。现在还是先生的身体要紧。”

看着紧步出门的叶凡,文先生泄了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两天做了两件违心事,还都是因为一人,真是到死也想不到。”

柳文哪里见过自家夫君这个样子,强忍笑意,走到文先生背后,双手揉肩,柔声问道:“让叶凡去跟那剑疯子学剑,夫君当真舍得?”

“哪有什么舍不舍得。只是瞒着这孩子,良心不安罢了。”文先生又想起好像永远都带着明朗笑意的叶凡,还是摇了摇头立马就否认了自己“不舍得,当真不舍得。”

柳文只是缓缓揉肩,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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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境,是自太古时期便被无数大能合力开辟出的一处异空间。

顾名思义,虚境自然是一片虚无。

这个虚无指的不是一片荒凉,而是什么都没有。

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这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别说生物和光的存在,就连光阴长河都避之而行。

对于这些真正的山巅修士,虚境显然要比鸿蒙天下更适合修行。

柳剑静静地站在虚境,闭目淬炼剑意。

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横于胸前的长剑生出一道剑气,竟是将虚境斩开了一道口子,从裂口处飘来一道白色烟雾。

柳剑缓缓睁眼,满脸无奈。

那道烟雾的信息只传达了一句话。

“准备好,你小师弟要来找你学剑。”

柳剑从那道即将愈合的裂口处吹出一口气,形成了与之前那道近乎一致的白色烟雾。

烟雾是传给正焦头烂额处理宗门事务的大长老。

只表达了一句话。

“准备好,我的小师弟要来学剑。”

第九章 启程

叶凡躺在炕上,思量着今日与文先生的谈话,心事重重。

若是普通人家知晓可以去那仙家府邸,修行长生,早就烧香祭祖,吹着唢呐招摇显摆去了。

叶凡想得却要深很多。

自己不过有些身板上的力气,修行一事属实摸不到半点头脑。不知自己天赋如何,是否真的有练剑的资本。出门远游必定需要大量钱财,自己要去哪挣?

更何况,大道险阻,动辄就有性命之忧。修行之路波谲云诡,勾心斗角的事必定少不了,自己当真有这份心气智慧存活下来?叶凡越想心里越没底。

忧愁的少年眼前又浮现出了赵清的面容,那股仙家气度,豪迈英姿,一剑对天雷的无畏身影,实在是太有冲击力。叶凡头脑发昏,不再想这些窝心事。

叶凡伸手摸了摸胸口,结果却空空如也,吓了一跳,赶紧起身看了看,发现原本盘踞在原处的灵蟒不知道哪去了。

或许是苏醒之后,趁自己不注意爬走了吧。叶凡有些无奈,也有些伤心。

叶凡想起了赵清送与他的东西,拿出玉牌,细细把玩,思考良久,还是伸出手指,咬了下去。

叶凡有些无奈,常年干一些农活,手心早就结了一层老茧。一口咬下去也只是多了一排牙印,只能起身走向书桌,拿起裁纸刀划开手指,挤出一滴鲜血,滴向玉牌。

血液在碰触到玉牌的一瞬间便消失不见,闪出不大不小的红光,正面所书写的“清”字缓缓变化,成了一个“凡”字。

叶凡哪拥有过这等高大上的法宝,有些傻眼,“这也太帅气了吧,仙家法宝是不是都要这样发个光啊,不知道赵永昌的会不会这样。”

如果赵永昌在这,一定会不留余力的嘲笑叶凡没见过世面,然后尽情显摆赵清送与自己的那件灵器。

叶凡念头一动,手中的裁纸刀被收入玉牌,随后闭目内视,发现玉牌空间不算小,足有半个屋子那么大。

玉牌空间内不是空无一物,只见有一堆白青相间的钱币堆放最显眼的一处地方,盘踞在钱币上的一道白烟顺势飘入叶凡耳中,是赵清所留下的言语。

“叶凡兄弟,这些是修行界所通用的钱币,若要修行,钱财一物必不可少。白色的名为雪灵币,相当于世俗的铜钱。青色的名为青竹币,五十枚对于五境修士而言都不算少了,足够你短期花销。还有一种名为紫云币,就算是我身上也没有多少,一颗紫云币大概能兑换一百枚青竹币,青竹币兑换雪灵币也是大概如此。”

“还是那句话,不要妄自菲薄。前路如何早有天定,只需问清本心,莫要不悔。练不练剑,修不修行,其实就没那么重要了。”

烟雾消散,叶凡听到那熟悉的话语,心中大定,不再犹豫不决。前路走不出去又如何,一剑斩之,谁能阻我?

主要还是兜里有钱,才敢吹个牛皮。

“凡子!凡子!快出来看,这玩意儿会飞,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太爽了吧。”

叶凡听到这熟悉的言语,打开房门向外看去。只见赵永昌坐于一颗粉红色的巨大圆球内,周围被女子所钟爱的蕾丝包满,飞翔在天上。似乎是不甚熟练,东倒西歪,好几次都险些撞到房屋,引得地上的乡民大声惊呼。

叶凡立马关上屋门,欺骗自己般的喃喃说道:“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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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巳时,叶凡拜访于文先生家中,将心中想法尽数诉说。

文先生很是欣慰,拿出一块玉佩和书信当做信物,交与叶凡。

但文先生像是突然改了主意,轻声问道:“叶凡,你当真想好了?需知修行之路一但踏上,想要回头近乎于不可能。不要因为一腔热血或外界原因逆了本心,得不偿失。”

叶凡郑重且坚定的说道:“先生,修行练剑我已经想好,不会后悔。我只是想用自己的一份力量,推着这座天下往好的方向前进一小丝,哪怕只有一点,我就没什么遗憾了。”

文先生拍了拍叶凡的肩膀,无声胜有声。

赵永昌在得知叶凡要前往大燕王朝求学问剑的时候,死活也要跟着一起去。被他娘狠狠的收拾了几次这才老实下来,不过还是心有不甘。

赵永昌在叶凡家中,看着他细细打扫,收拾行李,极为不舍地说道:“凡子,我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你这一走,在雁鸣镇连个能陪我玩的人都没了,你就舍得让我在这吃苦受罪?”

叶凡头也没抬,淡淡地开口说道:“舍得。”

赵永昌站在炕上,学那戏剧里的可怜女子,“梨花带雨”的说道:“你个没良心的,十几年的好兄弟说抛弃就抛弃,我活着还有什么劲,你别拦我,让我跳下去!”

叶凡扶额做无语状:“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脚上的伤刚好,就别作妖了行不?”

赵永昌又蹿下炕,到叶凡身边小声说道:“凡子,不如咱俩私奔吧。”

“滚蛋,知道私奔啥意思吗?”

“我这不是从唱戏的哪儿学的嘛。”

叶凡回身把赵永昌推回炕上,说道:“你不要有别的心思,就好好在家读书,跟你爹学着做生意,等我回来请我吃饭。”

赵永昌哪怕不舍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开口询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

赵永昌大吃一惊,“这么快,等天气暖和点再走也不迟啊。”

叶凡摇了摇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快些走对大家都好。”

赵永昌知道挽留不住,也只好起身,帮叶凡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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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凡本就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只是拿了些衣物书籍,剩余时间都是打扫院子,修补墙壁。

再加上赵永昌的帮忙,没过多长时间,就做好了准备。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叶凡站在镇子的出口,回身看着有些愁容的赵永昌,笑着说道:“咋了,我又不是上那断头路,有必要这么愁眉苦脸的吗?”

赵永昌一把抱住叶凡,“记得有时间回来,外面一切小心,如果练剑练得不顺心就回家,我等着你。”

叶凡用力的点点头。

文先生也跟着前来,细心的为叶凡整理下衣服,轻声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以后到了小镇之外,记得不要太过张扬。我身无别物,三本蒙学书籍你一并拿去,经常温习,需知读书百变其义自见,以后你自会知晓。”

叶凡作揖行礼:“先生保重,近日天气变凉,多添些衣物,莫要再染了风寒,伤了身体。”

文先生温和笑道:“先生该说的话反而让你说了,我也就不再啰嗦什么。注意平安,用心修行。”

叶凡又对着二人深行一礼,随后转身走向镇外,不再回头,脚步坚定。

“先生,你说叶凡真的能成为赵清兄弟那样的剑仙吗?”赵永昌怔怔地对文先生问道。

文先生转身,拍了拍赵永昌的肩膀,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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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雁鸣镇的上方云端,有二位面容模糊的得道仙人相对而坐,捻子对弈。

那位青衫道人落子缓慢,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对面的白袍仙人落子如飞,大开大合,羚羊挂角。

不过百余手,胜负就已明了,那白袍仙人随意投子认输,开口说道:“这小子归你了。”

青衫道人将袖袍挥动,安稳落在云间的棋盘棋子消失不见。

随后有些忧愁的开口说道:“那,文文先生该怎么办?”

“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就是你该操心的事了。”

白袍仙人驾着一朵白云,悠悠远去。

青衫道人像是了解他的性情,没有计较。只是看着地上小如蝼蚁的芸芸众生,心有叹息。

又要大出血了。

第十章 赵永昌的归属

从雁鸣镇出发走了将近三个时辰,即便是体力不错的叶凡都觉着有些劳累,四下打量,在路旁看到有一处积雪不多的石头堆,叶凡走上前去,用手扫了扫石头上的积雪,缓缓坐下。

叶凡拿出地图,默默思考着前去大燕王朝的路程与时间。

红叶国身处紫来州南境,与三国接壤,大燕王朝在北境,直线距离就有数万里。走宝怡国的那条路线最为遥远,道阻且长,是下下策,叶凡不予考虑。玉唐国的路线安稳,处处设有官道,而且两国关系良好,只要持有通关文牒便不会多加查问。叶凡还听闻在玉唐京城设有在王朝才能建设的仙家云舟,日行万里不是难事,就是坐一次要花费大量钱财。虽说叶凡有些赵清赠与的仙家钱币,但就因为赶路便要花上这么多那是当真舍不得。

最后的路线,便是净水国的那条。

净水国身处紫云州最中心的地段,腹背受敌,日子过的最为艰难。战争不断,国土时常被扰,若非当今的皇帝雄才大略,宵衣旰食,大力招募修士发展军方力量,估计三分之一的领土都要拱手送人。

而且在红叶国前往净水国的路线上,少有官道,多是些难走的山路或泥泞小路。在两国交接的地方还有一处密林,近期有异象产生,好像有机缘降临。引得许多修士前去争夺,情况混乱。

但是净水国所走路程最短,叶凡思考过,哪怕是有事耽搁,绕过密林,三个月时间怎么也到了。如果前去玉唐,不坐仙家云舟,最快也要四个月。叶凡默默思量,还是决定走净水国的路线。

都已经下定决心修道学剑,若是连前方的这些未知困难都胆小避开,那还学个屁的剑,去雁鸣镇继续打工赚钱盖房子不是更好?

叶凡收起地图,不再犹豫。觉得歇息的也不错了,起身拍拍衣服上沾有的雪,继续赶路。

又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叶凡抬头眺望,看着远处房屋的轮廓,知道不能继续顺着官路走了。

雁鸣镇所属郡城名叫龙泉郡,是红叶国二十三郡中比较繁华的郡城。相传在三百年前,龙泉郡出了一名修道有成的大剑仙,在红叶国危难之际多次出剑相助,先帝念其功德,于全国各地修建庙宇,享受万民香火。龙泉郡城中更是有着最大的一座,烧香祭拜之人数不胜数,常年烟雾缭绕。这名大剑仙在红叶国国泰民安之时,携剑隐退,前往西青梧州协助剑尊楚中一起镇守困龙井。百年来,人们对于这名大剑仙的仰慕之情没曾削弱半点,当年的伟大事迹龙泉郡人各个张口就来,如数家珍,使得这位大剑仙的名气更胜,风头无两。

叶凡年幼时曾随父母去过一次剑仙庙,一位仙风道骨手持长剑的中年男子的六丈金身像矗立其间,被万民膜拜。叶凡那时只觉得这金身好高好大,就是烧香的烟雾气味太刺鼻,不愿多待,就拉着父母赶紧走了。

没能给这位大剑仙烧支香,叶凡也是心有遗憾。只是去往郡城只为烧支香便又要折返回来,又要多耽搁好几日,也只能作罢。

“若是学剑有成,一定要回来为那大剑仙烧支香,了了这桩心愿。”

叶凡踏进左边的小道,坚定的大步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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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叶凡正着急赶路的时候,那位于云中手谈的青衫道人,化成一位普通的中年男子,降落在如意巷内。踱步走到街头第二户时,想要扣门,却迟疑良久,回身便走,又心有不甘,再次上前又是犹豫不敢,如此反复了竟三个来回。就在那青衫道人鼓起勇气下定决心要前去扣门的时候,文先生却推门而出,揉着眉头无奈说道:“要进便进,要走便走,在我家门前来来回回的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瞧见估计都以为是有歹人图谋不轨,是进是走,痛快些,也不怕失了身份。”

那道人紧忙作揖行礼:“见过文先生,我的确有事相商,只是怕扰了先生清静,所以徘徊不定,还请先生见谅。”

文先生回身走入庭院,不紧不慢,“既然有事相商那就进来说话,记得把门带上。”

道人赶紧前去,走入院内时回身小心翼翼地关上院门,唯恐发出一点动静惹得眼前人不快。

文先生转身,看那道人的模样,摇了摇头,“堂堂天君,如此低三下四也不怕让旁人笑话。”

道人满脸殷勤,赔笑道:“与文先生比,天君的身份跟那凡间的樵夫也没什么两样,在下哪敢摆谱。”

文先生走入堂院内,沏了两杯茶,说道:“没什么好茶叶,只是县城里一吊钱一斤的农家茶,跟山上的比不了,莫要嫌弃。”

道人紧忙上前,随文先生坐下,拿起茶杯,低头细嗅,满脸陶醉。随后慢慢饮了一口,大声赞叹:“经过先生之手泡制,就算是那路边草叶喝着也比山上的仙茶有滋味。”

文先生轻声说道:“别给我戴高帽了,不是有事相商吗?说说是何事。”

道人赶紧放下茶杯,正色说道:“不瞒先生,在下行遍五州,广觅天下已经十数载,目的只是想寻一衣钵传人,悉心教导,日后好继承昆仑派天君的职位。但是找了这么长时间,合心意的弟子就是没找到。我实在有些心灰意冷,准备返回宗门看看再说。那日行至小镇,见小镇北面有雷云积攒,心生好奇就前去查看,这才发现在山脚边有一孩子,天赋奇佳,性子根骨都极为适合昆仑派的路子,教导得当,就是十一境也不是奢望。”

道人语气诚恳,态度谦恭,“我也是在那时才知晓这孩子与先生有些渊源。在下踏入十境已经数百年,早就明白破入十一境是比登天还难,所以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孩子身上。”

“只要先生答应我收这孩子为徒”道人咬了咬牙,像是好不容易才狠心做出的重大决定,“只要先生答应,昆仑派往后百年每载四分之一的收入,就送与先生!”

文先生闻言,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知道有些失了风度,一边擦嘴一边说道:“你送这么多钱给我,我要来有什么用?”

道人极为诧异,回道:“十年前我行至思断崖,与令徒柳剑对饮了几杯,聊到此事,他与我说家师平生不爱权力不喜美色,就是偏爱钱财。我还纳闷,先生如此高风亮节怎么也不像那爱财之人。只是见令徒言之凿凿的样子我便信了几分。现在看来,令徒与我不过是开了个玩笑,先生莫要生气,此事没多加考证便轻信是我不对,还请先生不要怪罪柳剑。”

文先生神色古怪,说道:“除了你之外,这等荒唐言语还有谁知晓?”

道人冷汗直冒,不敢隐瞒,颤声说道:“除了我与其他四位天君,也只有圣殿大祭祀和太古虚皇族的一些长老知晓。先生莫要生气,伤了身子,等宗门事情处理完毕,在下一定不遗余力为先生澄清,还先生一个公道!”

文先生摆了摆手,起身说道:“看中的是哪个孩子?”

“是先生的学塾学生,姓赵名永昌。”

文先生点了点头,“收徒一事与我关系不大,你也算白走这一遭。说清缘由,那孩子和家里要是同意,随你去昆仑修行也算一桩美事。”

道人起身恭敬行礼,感激说道:“谢先生成全,我一定悉心栽培,不负先生厚望。”

文先生开始收拾茶杯,对那道人说道:“回去跟那些知晓我行踪的人说一声,没事别来烦我,也少做些让人心生不喜的龌龊事,脏了我的眼。”

道人知道这就是下了逐客令,识趣起身,再次行礼,“在下就不打扰先生清净了,先生的话我肯定带到。”

见文先生点头,道人便踱步走向院门,轻轻打开,又轻轻合上,随即架风而起,直到身在云巅,才长出一口气,喃喃说道:“都跟那些蠢货说了,这些蝇营狗苟的事别干就是不听,这下好了,惹的这位不快全没好果子吃。”

“不过先生的脾气照比以前真好了不少,就是不知是好是坏啊。”

道人摇了摇头,不想这些,还是想想用什么方法去收取那位弟子,不至于让文先生责备。

第十一章 明月清风一壶饮

叶凡顺着小路一直走着,路边是一条不断流动的小溪,速度很快,即便在寒冬腊月里都没有结冰的现象。为了防止迷路,叶凡顺着小溪一路往北,天色渐暗,需要尽快找到歇息的地方。

叶凡常年靠山吃饭,有时也会在野外的山洞中过夜,所以不是很担心。只是走了一天,还没吃过饭,肚子咕咕直响。看到溪水清澈,还有鱼顺水而游,便想着捉两条鱼来烤,就着自己带着的大饼,也足够充饥了。

叶凡折下一根树枝,将枝头削尖,随后脱掉棉鞋,卷起裤腿就要下水捉鱼,突然听到远处有人走动的声响,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三人往这边走来。

站在前面的大汉看着不过而立之年,身配长刀,身后站着与自己看着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和一名粉雕玉琢,瞅着极具灵气,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

叶凡见三人没有恶意,也许是与自己一样,都是前去崇陵关转往净水国的,便点头致意,算是打了声招呼。

那领头的汉子见前方有人,也是停下。看到叶凡的模样不像什么恶人,身边也没有利器,而且还是在己方前面,应该不是打劫的匪盗,见叶凡点头致意,也和善的点头回礼。

叶凡见到汉子点头,就没有去管,准备接着下水捉鱼,荒郊野外路遇陌生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那小女孩见叶凡要下水,极具灵气的一双浑圆的大眼睛就直直地盯着叶凡,对身边的汉子说道:“爹,那人好像在捉鱼,我想去看看,好不好?”

那汉子满脸宠溺,温声说道:“我们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虽说那人看着没有恶意,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人家是个拐卖孩子的恶人,你这种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最合他们心意。要是被拐到山里,别说糖果,就是馍馍都没得吃!”

女孩明显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说:“爹,我就远远地看,不过去,再说了,你和哥哥都这么壮,那人看着那么瘦,要真是恶人也不可能打得过你们两人啊。爹,求求你了,我就看看,绝对不给你和哥哥添乱,好不好嘛~”

女孩一边说一边摇着汉子的手臂,那汉子无可奈何,旁边的年轻人也说道:“爹,就让明月过去吧,我在旁边看着,出不了差错。”

汉子见儿子也这么说了,也拗不过自家闺女,只能无奈说道:“离着远些,别打扰到人家,看够了就赶紧回来。”

女孩闻言挥舞双臂,高兴喊道:“耶~爹你最好了!”随后一蹦一跳的往叶凡那边走去。

汉子满脸温柔的看着女孩,温声对旁边的年轻人说道:“天要黑了,我去捡些柴火生火,你看好明月,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能栖身的地方。”

年轻人点了点头,也往叶凡处踱步走去。

溪水不深,最深处也不过没到叶凡膝盖往上一点,能够看到许多青色的小鱼四处游曳,异常灵活,看着都有个二三两,只是溪水刺骨,太过寒冷,叶凡双腿都被冻得通红,不能久呆,不然双腿冻坏,又是件麻烦事。

叶凡先是找到了一个临岸地方,这里鱼群最为密集,拿起树枝,心神沉浸其中,手臂端正,没有着急出手。

女孩看到叶凡脸色平静,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也跟着屏声静气,蹲在不远处不敢出声。

叶凡盯准一条游动不快的青色小鱼,瞄准目标,右手突然发力,手中树枝用力向下刺去。

蹲在旁边的女孩的小脸蛋上洋溢着忧愁地神色,双手紧握成拳,碎碎念念,比身处其间的叶凡还要紧张。

女孩生性顽皮,下水摸虾乃是常事。只不过游鱼比起河虾要狡猾太多,女孩拿它们根本没办法,有时候站在河里一下午也颗粒无收,只能垂头丧气的搭拉着脸回家。所以看到叶凡这么‘专业’的捕鱼,女孩幼小的心里全是崇拜。

叶凡从溪水中拿起树枝,树枝上穿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女孩见到兴奋地拍了拍手,笑容灿烂地大声说道:“大哥哥你好厉害!”

叶凡见到溪边有人,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小姑娘,便趟着溪水上岸,将手中的鱼递了过去,温和笑道:“这条就送给你了,我一会还要捉几条,足够吃。”

女孩神色惊喜,满脸不可置信,“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见眼前的大哥哥笑着点头,女孩伸手接过,手舞足蹈的挥舞着树枝,大声说道:“我有鱼啦!我有鱼啦!谢谢大哥哥!”

叶凡笑了笑没有说话,坐在地上捂了捂脚,趁着天还亮着,准备再多捉几条留着给接下来的路程。

远处的年轻人看到妹妹这么高兴,跟着走了过来,那女孩见到年轻男子,又蹦跳着拿着鱼,炫耀说道:“哥,我有鱼啦,是那个大哥哥送给我的。”

年轻男子冲着叶凡说道:“谢过这位小兄弟的鱼。”

叶凡摆了摆手,说道:“不客气,我一会还要捉几条,你要的话我也可以送你。”

年轻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吃食我们三人带的足够,就不劳小兄弟费心了。”

小女孩见到叶凡通红的双腿,心疼说道:“大哥哥,溪水这么冷,你还把辛苦抓的鱼送我,我怎么好意思。”

叶凡出声安慰:“没事,就是刚进去的时候有些冷,过一会习惯了就没啥事了,看着。等我再抓一条。”

叶凡起身,再次走入溪水,凝神闭气,又是一刺,一条蹦跳的青鱼就又被抓了上来。

“哇,大哥哥好厉害!”女孩又是鼓掌大声称赞。

年轻男子也是由衷地赞叹道:“小兄弟好本事。”

叶凡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哎呀,这算啥本事,都是熟能生巧罢了。”

其实溪水的流速很快,人的视线与水面之间还有折叠,再加上鱼鳞滑溜,能像叶凡这样两出两中的真是极少,年轻男子随父亲去过几次野外,自是知道难度多高,所以这声赞赏也是发自内心。

看着再次趟着溪水上岸的叶凡,年轻人想起父亲的交代,但瞅着面前的清瘦少年怎么也不像恶人,还是主动开口说道:“小兄弟,在下名叫李清风,这是舍妹名叫李明月,是巴陵郡人士。我们兄妹二人随父亲一起前往崇陵关,看望亲人。”

叶凡回道:“我叫叶凡,是龙泉郡人,与几位一样都是前往崇陵关,转去净水国再前往大燕王朝求学。”

李清风笑道:“那也是巧了,叶凡兄弟,一个人终究会有不便,不如我们四人一同上路如何?”

看着面前的李清风神色热情,叶凡有些犹豫,但还是回绝道:“叶凡又不是幼稚蒙童,能照顾自己,与几位萍水相逢,就不多加叨扰了。还是各走各的吧。”

李清风见叶凡回绝,也没多说什么。自己又何尝不是怀有戒心,只是看这少年不像家里殷实的样子,想着互相帮衬一把,既然对面没领情,就算了。

见汉子回来,李清风便拉起女孩,对叶凡拱手说道:“叶凡兄弟,多加保重。”

叶凡拱手回礼,“清风兄弟也是。”

李明月也想让叶凡与自己一路,只是见叶凡回绝,也只能不舍地说道:“大哥哥,要保重啊。”

叶凡举起右手,冲着越行越远的李明月挥了挥手臂,做了个鬼脸,逗的女孩哈哈直乐,随后又下水捉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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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叶凡身前堆放着七八条鱼,开始拾捯柴火,准备生火。

小溪边就是树林,木材不缺,又是冬季,水分稀缺,很容易点着。叶凡背过身去,从玉牌中拿出火折子,开始点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叶凡对那小女孩和李清风感观很好,但能省些麻烦还是省些。

不多时,火就升起,叶凡吹灭火折子,又收进了玉牌内,看到身后的三人也升起火堆,略作思量,还是用树枝穿起三条鱼,起身向李清风那处走去。

正坐在地上对着父亲说些什么的李清风,见叶凡走来,起身说道:“叶凡兄弟,是改变主意了?”

叶凡笑着摇了摇头,拿出树枝,对三人说道:“今日抓的鱼有些多,便想着送与三位几条,自身带的吃食还是能省便省,以备急用,不然寅吃卯粮,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就麻烦了。”

那汉子见叶凡笑容真诚,起身豪爽说道:“既然这位小兄弟有这份心,我李金就大方收下,在此谢过。”

李清风听闻此言赶紧伸手拿过,叶凡对着三人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李明月看到这幅景象,有些不满,对父亲说道:“大哥哥这么好心,刚送我一条鱼,又给咱们送了三条,就不能把他叫过来,至少让他有个伴啊。”

李金摇了摇头,“清风开口被回绝,这少年应该也是习惯如此,多做强求不是好事,不过若是途中这少年有难,我还是会帮衬一二。”

李明月转头看向独自忙碌的叶凡,实在不忍,起身稚气说道:“那就我过去,至少能陪大哥哥说说话。”

李清风看到李明月头也不回地朝叶凡走去,无奈说道:“爹,我去看看,一会就拉小妹回来。”

李金摆了摆手,示意李清风随意。

叶凡正在用树枝穿着青鱼,看到李明月往这里走来,便开口问道:“小妹妹,你怎么来了?”

李明月走到叶凡旁边,用手拍了拍地上的积雪,看到露出地面后一屁股坐下,说道:“我怕大哥哥孤单,来陪你说说话。”

李清风这时也走了过来,无奈说道:“叶凡兄弟,给你添麻烦了。”

叶凡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李清风也在旁边坐下。

李明月瞪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大哥哥,你为什么要去大燕王朝求学啊?”

“因为我的知识不够多,要去向学识渊博的先生学习啊。”

李明月又好奇说道:“那红叶国是没有好的先生,教不了你吗?”

叶凡笑道:“我家的巷子里,就住有一位学识渊博的先生,是他让我去大燕王朝求学的,看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是死读书就像瘸子走路,走不长远的。”

李明月又问道:“大哥哥,那你就是一名读书人喽?”

叶凡思考片刻,回道:“勉强算是吧。”

李明月眨着大眼睛,问道:“那为什么大哥哥这么会捉鱼呢?我看书上说,叫什么君子远庖厨,对就这句。”

叶凡耐心答道:“因为生活所迫啊。大哥哥家没有钱,只能自己上山找些活干。”

“大哥哥,你以后就叫我明月吧,我的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是很好听,清风明月,多具有诗意,一看你爹娘就是读过书的人。”

“我爹哪读过书,大老粗一个,字都认不全,这是我娘取得。”

李明月像是有数不清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问着叶凡,叶凡没有丝毫不耐烦,耐心的一一解答。

随着时间流逝,小姑娘生出困意,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李清风脱下棉衣,盖在女孩身上,随后从腰间拿出一个酒壶,递给叶凡,说道:“来一口?”

叶凡摇了摇头,“我不会喝酒。”

“哪有什么会不会的,这大冷天要是没有一口酒暖着,怎顶得住?”

叶凡有些迟疑,看着满脸真诚的李清风,还是接过酒壶,喝了一口,马上就被呛得不停咳嗽,赶紧递还回去,发誓绝不再喝一口。

李清风看到叶凡的狼狈模样,哈哈大笑,随后仰头喝了一大口,朗声说道:“清风明月一壶饮。”

没有下文。

叶凡轻声接道:“大日冬雪入我怀。”

李清风转头诧异说道:“叶凡兄弟看着不像是有这般豪情的人啊。”

叶凡羞涩的摆了摆手,“随意接的一句罢了,清风兄弟别当真。”

李清风往后一仰,躺在雪地里,“我觉着接的挺好。”

叶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朝火堆里添柴。

片刻过后,李清风抱起熟睡的李明月,对叶凡打了声招呼。往身后走去。

叶凡看着愈行愈远的李家兄妹,喃喃说道:“清风明月一壶饮,大日冬雪入我怀。赵兄应当有此气魄。”

随后缩进棉衣,只是轻轻睡去。

第十二章 刀客

太阳在东边冒了个头,天色逐渐变亮。叶凡缓缓睁眼,向身后看去,火堆早已被熄灭,李家三人已不见了踪影,想来应该是摸黑走的。叶凡揉了揉眼睛,还是有些困意,起身走到溪边,捧起一窝溪水,冰凉的溪水打在脸上,叶凡感觉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少年用袖子擦了擦脸,定睛一看,突然看到溪水中有一道人影,赶紧慌乱转身。

那是一个身材不算高也不怎么壮,身穿一身粗布棉衣腰佩长刀身背行囊的中年汉子,居高临下的瞅着叶凡,啧啧说道:“你就是叶凡?”

叶凡不敢掉以轻心,紧忙起身,小心问道:“你找我?”

那粗布汉子咧嘴笑道:“我是文先生的朋友,叫魏成,正好要去崇陵关,在那之前,我负责保护你,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叶凡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文先生这样的普通人会认识江湖里的朋友,但这汉子如果真窝藏坏心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只是叶凡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戒备,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文先生的信物,或者先生要你给我带的话?”

汉子有些不耐烦,“用得着这么谨慎?要砍你就早砍了,你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豪爽。”

叶凡没有动作,只是直直地盯着他。

那汉子被看得心烦,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木牌,扔给叶凡:“服了你小子了,这总行了吧。”

叶凡伸手接过,细细看了看,心底的顾虑总算完全消散。这枚木牌是叶凡在三年前,从姥姥山上砍下的一颗桃树的树干雕刻成的。共有两枚,一枚写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另一枚写着‘在地愿为连理枝’,是叶凡送与文先生的生辰礼物。叶凡手中的正是文先生的那枚。

叶凡将木牌递回,拱手致歉:“出门在外,多有顾虑,还请阁下见谅。”

魏成收起木牌,耸了耸肩,转身将尚有余火的火堆用雪扑灭,头也不回的说道:“睡了一晚上了就抓紧赶路,趁天黑之前走出去。再有一百里差不多就能到前面的镇子,到时候在那补给下,争取五天内走到崇陵关。”

叶凡点了点头,看到汉子已经走远,赶紧放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个自称与文先生是好友的魏成,说前方的道路并不难走,只要顺着小溪一路往北,很快就能看到小镇。

两人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一路下来都没怎么停歇过。只是走了半天,叶凡好久没有进食,肚子早就饿了。少年本就在长身体的阶段,又跋山涉水走了半天,汉子见状,就主动开口让二人歇息片刻,吃些东西。

叶凡有些犹豫,玉牌不能在外人面前用,自己准备的吃食若是凭空出现,备不住就让面前的魏成有了别的心思,那就真的得不偿失。

魏成看到少年的犹豫模样,嗤笑道:“你小子行走江湖不会连吃的都没带吧?真是让人不省心。”

随即从背囊里拿出两个馒头,将其中一个扔给了叶凡。

叶凡伸手接住,没有使用玉牌,还是选择静观其变。少年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想,看来到小镇的时候要准备一个背囊了,玉牌虽然方便但还是不能见人,装些吃食备用也是好的。

与魏成一路同行,哪怕那汉子总是嘲笑少年的笨拙手脚,但也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很有本事也很有意思的人。

他虽然看着其貌不扬,但脚力却极为惊人,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稍微瞥一眼就知道路过的野兽名称。他还会跟叶凡聊自己的‘丰功伟绩’,吹牛打屁,说自己的刀法天下无双,但从轻易不出刀,免得使天下用刀者都黯然失色,再没有提刀的勇气。

叶凡总是在一旁笑着点头称是。只是有一次魏成吹嘘的太扯,说什么在以前跟剑尊楚中打过一次,输了,就怪他前天拉肚子,要不然胜负尚未可知。叶凡闻言第一次出声质疑,说那你就将那把长刀拔出来演示演示,也不用多么气吐山河,就将对面的碎石斩开好让他这凡夫俗子开开眼界。魏成就说我这刀一拔出来,威力太大,收不住。要是不小心伤到人,引起圣殿责罚,你替我挡啊。

叶凡就笑着摇摇头,明摆着不信。

魏成也不争论,只是笑眯眯地对叶凡说,小子,你这性格以后可难讨老婆,这大实话都不信,多疑可不是啥好事啊

此时叶凡就满脑子都在想赵永昌要是在这,必定学那隔壁巷子里的孙大婶,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魏成啊,得亏现在是个大晴天,要不然那老天爷第一个就要把雷劈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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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鸣镇的朱家酒楼,照比往日生意要红火了不少,连掌柜的都当上了小二火急火燎的上菜端酒。在酒楼的角落,坐着一位神色如常的白发老者,和一个笑容灿烂的尤物妇人。

妇人起身为对面的老者倒满了酒,笑容不变的说道:“姬爷,您老的消息可靠嘛?我白跑一趟倒是没什么,就怕那位爷怪罪,咱俩都不好交代啊。”

白发老者将面前的酒杯举起,一口饮尽,皱了皱眉头,又低头吐掉,神色不喜,“凡间的酒喝着就是没滋味。”

妇人嗔笑道:“姬爷,等东西拿到手,妾身给您送过去几坛好酒,您要觉着不够妾身把酒库给您搬空了也成。现在还是说说那东西的下落背景,好让妾身和那位爷宽宽心。

白发老者放下酒杯,声音尖锐的缓缓说道:“那缕浩然气就在镇子上出现过,老夫绝对能保证。就是那小子跟圣殿的关系有些捉摸不透,要是惊动了大祭祀,追查下去,别说你我,就是那位爷也自身难保。”

美妇闻言神情有些落寂,“那岂不是动不得了?”

老者摆了摆手,以心声说道:“我查过,那小子连灵气都没有,就是个凡人,先让紫林堂的那帮饭桶探探虚实,要是情况如我所料,手脚干净些,根本查不到我们身上,到时候回去复命,天高皇帝远,圣殿即便来人又如何?”

妇人这才长舒一口气,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让临桌的几个浪荡汉都吞了口口水,想着能和这样的尤物放荡一晚,折寿十年也值啊。

妇人对那几个汉子抛了个媚眼,引得口水声更胜,便不去理会,回头对老者说道:“那小子的下落查到了吗,用不用我出手?”

“据紫林堂的人说,在离龙泉郡城不远处的荒野有看到。应该是要去崇陵关,就他一个人,真是不想杀他都不行啊。”

那妇人还是有些忧心,“一定要杀人才行吗?就没有别的法子?”

老者闻言露出些怒容,轻声喝道:“妇人之仁!莫说夺取浩然气必然要杀死主人,就算有别的法子,你敢留活口?没有圣殿准许浩然气能降到那小子身上?把这些愚蠢的仁慈全给我扔出去,只要传出一点风声咱们全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妇人见老者发怒,有些害怕,颤声说道:“姬爷您别生气,妾身只是怕死了人事情闹大就不好收场,也是为那位爷考虑,妾身知错了,您消消气。”

老者夹起一块酱牛肉,怒意稍减,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富贵险中求,若是这笔生意成了,那位爷的赏赐不可能轻喽,到时候别说是你的七境瓶颈,就是涅槃境都不是奢望。”

妇人闻言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别具一翻风味,只不过对面的白发老者对这美妇的注意力显然还不如面前的酱牛肉来得多,引得妇人翻了翻白眼,心中腹诽道:“老不死的,估计那块早就不行了吧,以我的美貌任君采摘都不敢上,真是个没把的老王八。”

老者可不知道妇人心中所想,将面前的酱牛肉吃完,起身往酒楼外走去,以心声对美妇说道:“近两日不要再见面了,如果有事商议就通过紫林堂找我,等事情办成,好处少不了你的。”

妇人闻言,一口饮下酒杯中的酒水。在老者离去后不久,也起身扭着腰向外走去,引得酒楼里的汉子们直吹口哨,妇人对着酒楼里的客人们又抛了个媚眼,这才缓缓踱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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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成与叶凡一边聊天一边走着,冬天天色黑的快,二人知道不能耽搁,加快步伐抓紧时间赶路,直到看见前方隐隐约约的房屋时,叶凡二人这才舒了口气。

“这处小镇名叫石头镇,隶属于龙泉郡,我来过几次。虽说叫石头镇,但那镇子上的姑娘,一个个长得那叫一个水灵。要是能讨个这样漂亮的媳妇,我魏成这辈子就没啥遗憾了。”

叶凡回头看着那汉子,说着说着口水都要淌了出来,出声提醒道:“还有几里路要赶,等会再感慨吧。先找个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午时前动身,到崇陵关的途中就没有城镇了,把东西都买好,免得途中有差错。”

魏成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嘴角有一丝笑意。

“怎么了,中途有东西掉了不成?”

汉子回头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看看身后有没有人。赶紧走,那镇上的石头酒我可老长时间没喝到了,馋死我了都。”

叶凡闻言也就没在意,低头默默地走着。

魏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猥琐,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不堪的事情,看得叶凡直皱眉。

汉子越走越快,脚下生风,叶凡小跑着才能跟上。

我不想杀人,但你们要是自己寻死,我也没办法啊。

魏成一边走,一边有些无奈地想着。

第十三章 危机

石头镇不大,客栈只有一家,但魏成领着叶凡兜兜转转走了好久,整个镇子都快逛遍了,连酒楼的影儿都没见到。

叶凡揉了揉发胀的小腿,看着眼前兴致高涨,对路过的妇人不断吹口哨的魏成,知道有些不对劲,只是说不好面前的汉子为什么这么做。

叶凡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问个清楚,实在不行自己去问问路人客栈的方向,这么干逛也不是个事。

就在叶凡刚要出声询问魏成的时候,一道惊喜地声音从身后响起:“叶凡兄弟,叶凡兄弟!是我!你这么晚还没到我刚才还在担心你呢,没想到在这碰见了。”

叶凡闻言转身,拎着几个大包的李清风正满脸喜色地望着自己,便连忙跑了过去,笑道:“刚才没有找到去客栈的路,所以耽搁了些时间,让清风兄担心了,是我的不对。”

李清风看到叶凡身后站着一名笑的有些猥琐的大汉,有些纳闷,“叶凡兄弟,这位是?”

“哎呦,叶凡,你这朋友长得真俊啊,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长得这么帅的也没见过几个,一看就招姑娘喜欢。只不过要想俘获姑娘的芳心,只长得帅是远远不够滴。小兄弟这可不是我吹牛,只要你跟我学两招,上到八十老妇,下到十八少女,那都必然是手到擒来啊。对对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魏成,没别的本事,天底下用刀用的最好的人而已。”魏成对着李清风嘿嘿直乐。

叶凡伸手扶额,真是服了,在家有个赵永昌,在外头还碰到个魏成,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啊。

李清风闻言却爽朗笑道:“魏兄看着貌不惊人,没想到却有如此本事,以后还请魏兄多多指教。”

叶凡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清风,露出“我也不知道你是这种人啊?你到底是不是李清风?”的表情。

只是叶凡心中的疑问还没有说出口,魏成就笑呵呵地搂着李清风的肩膀向客栈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看那猥琐的表情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事,叶凡只能摇摇头,跟在两人身后,不紧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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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龙泉郡郡城五十余里的一处山头,是紫林堂的地盘。领头的堂主叫林虎,是一位浑身是伤,满脸横肉的五境修士。在整个龙泉郡都算是不大不小的地头蛇,方圆五十里的地方都受他的掌控。由于跟郡城里的人还有些关系,再加上与上边有常年的钱财往来,官府对于这批草莽也不好下手,便听之任之,直到紫林堂发展成近五百人的帮派。

此时,紫林堂近乎所有高层都在大堂议事。

大堂之上的牌匾,是林虎重金收购了一书法大家的墨宝,上头写着“忠肝义胆”四个大字。牌匾下的大堂设施陈设相当奢华,大柱两侧还有沉香点燃,与屋内的粗鄙汉子形成了鲜明对比,有些不像落草为寇的江湖人应有的屋子。堂中分左右合坐十余人,神色浓重,气氛紧张。

此时,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说道:“要我说,这活就不能接。上头说是就一普通人,谁知道是不是什么贵公子哥来这微服私访游山玩水来了?要真是什么王侯子弟,这明摆着不就是给上边当替死鬼吗?到时候要真出了什么事,谁能担待得起?”

“呵,刘鹰,不是我说你,就你这熊样还混什么江湖当什么谋士?你以为紫林堂是怎么能成现在这样子的?还不是兄弟们一刀一刀杀出来,一步一步拼出来的?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还接什么活当什么匪?回家养猪不是更好?”一个黑脸汉子讥讽说道。

那被叫做刘鹰的人闻言,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满脸怒容起身喝道:“郝威,你别以为自己有几斤气力就可以在这大放厥词,那小子要当真这么好杀,好处还能轮的到我们?我告诉你,备不住我们前脚刚杀完人,后脚被人灭门了都不知道咋回事,就你那驴粪脑袋还说我胆小?你知道这事里面有多少弯弯绕绕?一步踏错我们全要脑袋搬家!”

“刘鹰,你是不是找死!”黑脸汉子满脸怒容,一把拔出腰间长刀对准刘鹰,看这架势指不定就真要动手。

原本只是在首座默默思量地林虎,看到这幅景象后微微皱眉,有些怒气,开口说道:“怎么,在我面前因为这事还要分个生死不成?都给我坐下!没点规矩。”

刘鹰郝威见堂主都发话了,只能都怒气冲冲地坐下,只不过看着还是剑拔弩张的样子,火药味依旧浓厚。

林虎没有去管,只是缓缓地说道:“这事我查了下,那小子的确就是个有些力气的凡人而已,言行举止也不像什么富贵子弟。即便真有些背景还能大得过那几位?天塌下来自有高个的顶着,别一个个都慌了神连紫林堂的安身之本都忘了。上头让我们动手不过是不想闹得太大,都别想太多跟那些只知道看书的小白脸似的。不过稳妥起见,董斌,张府你们二人带着十个兄弟走一趟。别在人多的地方,去外面动手,动作要利索干净,别留下把柄,前面的兄弟也有消息传过来,说他身边多了个用刀的汉子,看着最多也就是个二境的门外汉,不足为虑,要是碍事直接一道杀了。你俩做事我放心,等事情办完,一人一个娘们伺候着!。”

从下方的座位走出两个只穿开衫麻衣的粗壮大汉,一人腰佩长刀,一人手拿流星锤,齐声喝道:“我二人必不负堂主重托!”

刘鹰面露担忧,犹豫良久,还是起身轻声问道:“堂主,当真没有问题?”

林虎将桌上的酒一口饮尽,淡淡说道:“刘军师,看看我身上这些伤疤,你觉得我要是足够小心些,会不会少上几道?”

刘鹰看到堂主的神色,知道其对自己的优柔寡断有些不喜,也只能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林虎将酒倒满,起身举起酒杯朗声说道:“这单生意要是成了,上面给的好处让我都极为意动,兄弟们那个都少不了。要银子有银子要女人有女人,全都给我打起精神,都有没有信心干好?”

底下十数人全都起身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大声喝道:“有!”

“好,我就等着给兄弟们大摆庆功宴!”

“我等必不负堂主信任!”

林虎对最前方的董斌张府说道:“现在就动身,尽快回来,兄弟们都等着给你俩敬酒。”

二人起身抱拳,向堂外走去。

林虎又是一杯饮尽,眼中有些忧色。这二人是除了自己外,在紫林堂境界最高的,但林虎还是放心不下。这次的生意,不是自己想不干就能不干的,跟自己交代事情的那几位爷随便一位都能轻松捻死自己连渣都不剩。谁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给人当炮灰了?做这等卖命的勾当,生死有时候根本不是自己能掌握的,只能希望那小子真如上面所说,就是个身怀重宝的普通人罢了。

林虎的担忧隐藏的极好,底下一票人根本没有丝毫察觉,依旧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酒,显得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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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凡与一路聊得火热的魏成李清风来到了客栈,李清风转身对叶凡说道:“叶凡兄弟,我们来的时候特地给你留了一间房,只是没有想到魏兄的到来,有些麻烦。实在不行我就与叶凡兄弟挤挤,魏兄住我的屋子,就在楼上左拐的地字二号房。

魏成闻言豪爽说道:“清风兄弟,你这话就见外了,跟我客气啥,我再开一间就得了呗。都大老爷们,要实在没屋了跟你俩谁挤挤睡一宿都成,正好联络联络感情,我还有好些经验要传授给清风兄弟呢。”

看着对李清风挤眉弄眼的魏成,叶凡没好气地说道:“你赶紧开间房去,这不正经的东西少说给清风兄听。”

魏成撇了撇嘴,显然没有在意,吊儿郎当地转身往柜台走去。

叶凡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李清风说道:“让清风兄烦心了,我替魏成给你道个歉。”

李清风轻轻笑道:“随父亲走了这些年的江湖,也算见了不少人。魏兄性子耿直,不拘小节,与其他那些满肚花花肠子的人比简直不要太好,叶凡兄弟无需担心,我是真心喜欢魏兄的性子,作不得假。”

叶凡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自己与那魏成的关系与面前人挑明。少年所认识的李清风温文尔雅,待人亲和,性子也是极对自己胃口,但有些事说出口还是不好,只能让其自行体会。

叶凡撇开思绪,不去想这些。

李清风兴致盎然,拉起叶凡,向店内走去,边走边说:“叶凡兄弟,舍妹刚刚还在念叨你呢,说趁我睡着的时候走不叫大哥哥真是忘恩负义,爹还教我要铭记恩情,就这么个铭记法?我都替爹害臊,要是大哥哥出点事没赶回来我就一辈子不理爹了!”

叶凡见到李清风‘惟妙惟肖’的模仿,险些笑出了声。

李清风笑着对叶凡说道:“爹性子刚硬,对谁都不肯服软,独独对小妹宠爱至极,看小妹真生气了,耐着性子哄了半天都没好。这些年我可从来都没见过爹这个样子,幸好你回来了,不然小妹一直闹下去,爹也只能出去寻你,到时候若真遇上不免有些尴尬。”

叶凡刚想说些什么,魏成却贼眉鼠眼的拉了拉他,小声说道:“叶凡,出去我有话与你讲。”

叶凡有些奇怪,李清风见状善解人意的说道:“叶凡兄弟,有事的话就先去吧,你的房间在地字四号房,爹与小妹都在三号房,上楼左拐就能看到。”

叶凡见魏成面露急色,看着好像真有要紧事,也就点点头,跟魏成走出客栈。

到了客栈门口,魏成却没有停步,直接往镇外走去。叶凡见状喊了喊他,魏成却只是打了个手势,让叶凡跟上,少年见状,只能快步跟紧,心里却直打鼓。

到了一处没有人烟的荒野,远处亮着灯光的小镇都只成了一个光点,魏成才缓缓停步,没有转身,对身后面露异色地叶凡幽幽开口:“少年,你相信命运吗?”

叶凡没有听清,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汉子转身,面带微笑,轻声重复:“我说,你相信命运吗?”

话音刚落,就在没有一丝云彩的夜色里,凭空闪出一道惊雷。这一瞬间,面前极为普通的中年汉子,气息一变,腰间长刀似出未出,冲天的刀意竟将面前的空间都斩出了丝丝裂痕。叶凡突然僵直了身子,像被施展了定身术般一动不动,仿佛连时间都在这股刀气的震慑下不敢有丝毫流逝。

其实不是时间真的停止了,而是叶凡全身上下不足半公分处,都悬有密密麻麻的刀气,就好像有几十万条无形蚕丝包裹着眼前的少年。

若动,必死。

第十四章 月色中的血雨

眼前的汉子神情和蔼,面色温和。对面的清秀少年,面露惊恐,一动不动。在月色的照耀下,一幅相当怪异的画卷就这么乘现出来。

魏成灿烂笑道:“在遇着你之前,有一位比你有趣聪明太多的人,经常和我念叨一句诗,那叫一个豪气干云,我觉着你也应该听听看。那句诗叫: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中五州。”

自称是用刀者的魏成,缓缓走向少年,伸手指了指叶凡的腰间,“不过我是个用刀的,不是个耍剑的。只是觉着这句诗很好,很符合我的潇洒气魄,杀人的时候念一念,感觉挺帅。我这赶了这么远的路来寻你的真正理由,就是你腰上的玉牌,这东西不是你能拥有的。”

惊雷再次响起,腰间长刀根本没有出鞘的魏成身后,却躺着两具神色安详的尸体。

看着都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叶凡艰难问道:“你到底是谁?”

魏成缓缓踱步,掌心抵住刀柄,停在叶凡眼前,微笑道:“我叫魏成,是文先生的好朋友。”

叶凡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与先生关系如何,但如果他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这块玉牌你就别想拿到。”

魏成盯着神情严肃的叶凡,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忍耐许久,好不容易才憋回笑意,出声说道:“叶凡兄弟,你现在还跟我讲条件呢?自己啥情况心里没点数?来来来,喘口大气,看自己胸口会不会多出几百个洞来。”

叶凡额头渗出汗水,但是很快就被扑面而来的刀气冲刷掉,看着对面的汉子,叶凡嘴唇铁青,颤声说道:“东西你要就拿去,不要伤害其他人。”

魏成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其实叶凡在这一路上不是没有想过所能遇到的困境。此次前往大燕王朝求学问剑,路上的艰难险阻必定少不了,自己没有高深的境界过硬的背景,真要是卷入到某些旋涡里,兴许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只是没有想到,一块木牌就将自己的提防尽数打破。少年只是想着,若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文先生受到连累,就算自己侥幸活了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后半生全部活在愧疚悔恨中,那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死后去黄泉路上向先生谢罪。

魏成突然走向一片草丛,从草丛里拎出了一个东西。等魏成走近,叶凡这才看清,原来是那扎着两个羊角辫的灵气女孩,一动不动的被提在魏成手中。

叶凡其目睁圆目眦欲裂,怒声喝道:“魏成!你要什么就尽管拿走,用一个小女孩当筹码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魏成拍了拍身上的蚊子,淡淡说道:“你这话算是没说,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当了又能咋的?不过我这瞅着脾气挺好的孩子,咋说生气就生气了?我说要拿这女孩干啥了吗就冲我叫。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点礼貌。”

叶凡红着眼,语气软了下来,“你要我怎样都好,放过先生和李家,他们跟这事没有关系。”

魏成将女孩放下,双手环胸,笑道:“就算我不放过他们,你还能咋办?”

叶凡默不作声,脸色苍白。

魏成挥了挥手,环绕在叶凡周身的刀气突然消失不见。叶凡见状,猛地向后踏步,深吸一口气,警惕地看向魏成。

魏成笑意不减,不屑地望向叶凡,“就算我把你放出来,你又能做些什么?只要我想,你就是跑出百里之外我也能一刀砍了你。看在一路同行的份上,把那东西留下,你该滚就滚。”

叶凡一言不发,两脚用力下踏,几步就冲到了魏成身前,一拳挥出。

下一刻,叶凡发现自己身前已经没有了魏成的身影。

叶凡紧忙转身,却感觉头顶一沉。原来是那汉子一脚压在少年头顶,叶凡突然受力,一个下坠趴在了地上。

魏成又拍了拍蚊子,没去看脸紧贴在地面的叶凡,轻轻出声说道:“给你机会你也不在意啊,看你的样子是不是觉着只要自己死了,估计我也不会找上门去杀他们,所以你就想用命来试试看能不能从我手中把这小女孩救走?行,我就站这,你只要能碰到我一下,小女孩和玉牌你就全拿走。”

话音未落,叶凡猛然起身,一拳冲向魏成。

男人脸色如常,一动不动,向他直冲过来的叶凡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冲击到了天上,吐出两口鲜血。

叶凡在落地的瞬间又是撑地而起,没有片刻休息停留,又朝着魏成直冲而来。

落地,摔倒,起身,挥拳,叶凡机械般的重复这一过程,整整持续了近半个时辰。

少年浑身是血,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还倔强的抬起手臂要起来,只是肌肉早就肿胀,没有丝毫力量可以供他使用,只能无奈垂下。

一直以猥琐形象示人的汉子叹了口气,“叶凡,你是不是傻,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叶凡没有答话,不知道是因为没了力气,还是不想回答。

魏成走到叶凡面前,将他翻了个面,直视着叶凡被血迹覆盖住的眼睛,轻声说道:“本来是想留给你当个不大不小的考验来着,但是现在看来也什么必要。叶凡,睁开眼睛,接下来的事情不要漏看了。”

叶凡强忍痛意,颤抖着抬起手,擦了擦眼上的鲜血,睁开双眼。

一路走来,从来没有拔过刀的汉子,伸出手将刀柄握住,缓缓抽出。

魏成的动作极其缓慢,直到刀尖从鞘中完全出来,就已经过了十息。可原本已经完全黑透了的天空,在刀尖出鞘的一刹那猛然亮如白昼。叶凡看得清晰,天上正‘飞’着十几个一动不动的壮汉,面露恐惧,正在出声求饶。

光亮瞬间消失,月色又占据了天空的主导,只是少年感觉有水滴滴到了自己的身上,很是奇怪,天上明明没有云,怎么还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将少年整个淋湿,有一滴滴到了叶凡的嘴里,有些咸腥。少年这才发现,那雨原来是红色的。

血雨下了一阵,将叶凡整个淋成了一个血人。

魏成拿出一条棉布,将少年的脸擦拭干净,笑着问道:“看清了吗。”

看什么,看那些血雨?

叶凡猛地想起,在天空即将暗下的时候,有一丝比天空还要更亮的光线穿梭在那些壮汉身上。难道魏成的刀法已经快过了光?

少年满脸不可置信,用最后的力气开口说道:“那是那是你的刀?”

汉子满脸臭屁,得意地说道:“都跟你说了我的刀法那叫一个惊艳绝伦,天下无双,你还不信,这下看你小子还服不服。”

叶凡睁大了双眼,血液流进了眼睛里都没有什么反应,显然是在消化刚刚发生的事。

汉子好像想起了什么,蹲下赶紧扶起叶凡,从袖中拿出一颗丹药,喂叶凡吃下,有些慌张地说道:“完了完了,这要是让先生知道自己都不舍得骂一句的学生被我弄成这样,不一巴掌呼死我?小祖宗,你可别出事,出事了也别说是我干的。我咋就这么贱,就想看看先生到底收了啥样的弟子,咋就得意忘形了呢,修心不够修心不够啊。”

魏成说的话叶凡一句都没听进去,此刻少年的脑海中全被那片刀光占据着。直到那枚丹药产生了作用,无比肿胀的肌肉尽数消肿,体内充盈着叶凡从没感受到过的气息,游荡在四肢五脏。

魏成拍了拍少年的脸,轻声叫道:“叶凡,叶凡。怎么还没回过神来?我这也没怎么出手啊,咋就吓成这样了?”

叶凡回头,跟魏成的目光接上,汉子这才笑道:“也算因祸得福,直接就进了二境。”

少年怔了怔,过去良久才出声问道:“那些人?”

魏成想了想,“死人?”

叶凡欲言又止,有太多问题想问,却不知道该说哪个,所以还是接着问道:“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魏成扶着叶凡,把他放在临边的石头上,这才回道:“一些惦记你身上宝贝的炮灰而已,后面还有大鱼,就是我懒得去钓。”

叶凡以为宝贝就是那枚玉牌,有些愧疚的说道:“没想到玉牌这么珍贵,赵兄还舍得送我。”

汉子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冲他笑道:“这玉牌还算不错,但你身上最大的宝贝一千个这东西都比不上,现在我不方便说,到时候你自会知晓。”

叶凡看到不远处的红色土地旁边,女孩正沉沉地睡着,急忙出声:“明月她没事吧?”

汉子无奈地说道:“不是,你就没有关于我这绝世高手的问题?就知道问些蚊子大小的事。我能对这小姑娘咋样?就是让她睡了会,吓吓你,过一阵就醒了。”

叶凡这才安心,看着面前的魏成,少年有些犹豫,但还是出声问道:“请问前辈为什么要跟着我,莫非也是想要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宝贝?”

汉子闻言直接给了叶凡一个板栗,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脑袋里装的全是浆糊啊?都到这份上了还我要贪图你身上的宝贝?没点良心的臭小子。”

叶凡揉了揉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突然说道:“谢谢。”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其实也就不到一天的时间,但少年在这一刻开始才真正彻底信任面前这个用刀的家伙。

魏成摇头道:“没事,我之所以帮你有很多也是我自己的原因,跟你关系不大。”

魏成伸出手臂,架起虽然恢复许多,但浑身还是酸痛无力的叶凡,朝远方走去。

“魏兄,我们这是去哪?”

“你说去哪?给你洗洗澡,你这一身血回去要是吓到了姑娘你赔我啊?”

“方才听你说我到了二境,不知道魏兄现在的境界到了什么地步?”

“马马虎虎啦,也就够混个饭吃,不至于饿死。”

少年接着好奇问道:“你能打得过赵兄?”

“你那赵兄到几境了?”

“赵兄与我说过一嘴,好像是刚刚到七境空冥。”

魏成满脸臭屁,不屑地挥挥手,“也就能打百八十个吧。”

叶凡明显不信,“你又吹牛。赵兄连天雷都能斩开,你也就只能砍几个凡人,肯定没赵兄厉害。”

魏成觉得有些丢了脸面,又给了叶凡一板栗,“连我这种绝世高手都质疑,你个臭小子,我也算帮了你不少,你个白眼狼就这么回报恩人?”

叶凡揉了揉脑袋,还是倔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觉得你没赵兄厉害。”

“哎你这臭小子,找打是不?”

“打就打,事实还不让人说了?”

“等着,看我以后咋练你。”

一个大的身影搀扶着一个小些的身影,在月色的覆盖下渐渐远去。李明月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有些害怕。

远方传来了一个汉子的嗓音:“哎呀,你看我这脑子,那小女孩还在那呢!”

在他旁边有一少年闻言焦急说道:“你不是绝世高手吗?连个人都看不明白,赶紧回去,别被什么野兽叼走了。”

“不是,你咋不提醒我一下呢?”

“像你们这种仙人不都应该有能载人的灵器吗?我以为你给收到那里去了。”

“那是有钱人家才有的高级灵器,我这穷光蛋咋能有那东西?”

第十五章 问心局?

魏成架着叶凡快步朝李明月走去。刚刚苏醒的李明月,看到远方有一个长相猥琐的汉子和一个满身是血的怪人,正朝着自己疾驰而来。不由得想起了老一辈人吓唬孩子的鬼怪故事,以为是妖怪要来吃她,女孩心中升起了无限恐惧,哇哇大哭。

叶凡听到李明月的哭声,以为女孩遇到了什么野兽,对魏成焦急说道:“你就不能快点?出刀出的那么快,走路怎么慢成这样?”

汉子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想快啊?上了年纪腿脚本来就不好,又不像他们那些耍剑的能飞来飞去,我也很无奈的好吧。”

李明月看到那两个‘妖怪’离自己越来越近,恐惧更胜,哭声更大,一边往后退一边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别吃我,我的肉不好吃,我都三天没洗澡了,肉都是臭的,你们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呜呜呜呜”

叶凡见状赶紧从魏成的脖子后抽出手臂,差点没站稳,女孩以为妖怪就要准备吃她,吓得连哭都忘了。叶凡坐在地上,用衣服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温和出声说道:“小明月,是我,我不是妖怪,我是大哥哥,来送你回去的。”

李明月看到那熟悉的清秀脸庞,一下扑到叶凡怀里,放声大哭,“呜呜呜呜,吓死我了,我以为是妖怪要吃我,我好害怕,我要是被吃了以后见不到大哥哥了怎么办,呜呜呜呜呜”

叶凡轻轻地拍着女孩的背,温和出言安慰。只是女孩明显被吓坏了,连呼吸都开始不怎么顺畅。叶凡心疼的要死,恨恨的瞥了眼魏成。

魏成其实心里更虚,本来只是想用这小女孩吓一下叶凡,没想到弄成了现在这样。看这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魏成心里就更加不好意思了。汉子扯了个笑脸,极其‘真诚’地对叶凡怀里的李明月说道:“小妹妹,别哭了,叔叔给你买糖吃。”

本来李明月已经被叶凡哄得差不多,一转头看到了一脸猥琐笑容的魏成,又被吓得哭了出来,“大哥哥,他长得这么丑,是不是骗小孩的人贩子啊?你快点跑,快点跑,别让他抓住我。”

叶凡没好气地说道:“你就别帮倒忙了,我现在站都站不稳,想想怎么回去才是正经事。”

魏成有些尴尬,满脸委屈,“长的丑又不是我的错,爹妈就不好看儿子能帅到哪去?”

随即有些肉疼的从胸口掏出一颗丹药,犹豫半天才递给叶凡,“这丹药是我库存不多的好东西,本来就没几个,你吃一半就行,剩下的还我。”

叶凡见魏成这满脸的抠搜样,翻了翻白眼,拿过丹药,掰了一半吞下,将剩余地丢还给魏成。汉子还小心翼翼地用丝巾包好送回口袋,这才长舒一口气。

在叶凡吞下丹药后,没过五息时间,就感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在丹田产生,顺着经脉流淌,原本无力的肌肉瞬间充满了活力。叶凡叹为观止,这么快就能让一个肌肉严重撕裂的人瞬间痊愈,跟仙丹还有什么区别,真是神奇。

叶凡抬了抬脚,发现已经没什么大碍,就抱着女孩轻轻起身,对魏成使了个眼色,朝远处走去。

少年的衣服已经浸满了鲜血,连带着小姑娘和魏成都被蹭上了不少,要是真这么回到了镇上,不吓到人才怪。

只是两个大老爷们,带着一个都已经七八岁的小姑娘去湖里洗澡,怎么想都感觉不对。不得已,三人只能偷偷摸摸去镇子边上的一处酒楼,酒楼小二见到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说要洗澡,差点没吓死。叶凡解释半天小二都不信,若不是李明月与那小二哥单独说了说,估计几人都要去官府走一趟。

魏成躺在直冒热气的大木桶里,舒服的长出一口气,懒洋洋地说道:“若是有口酒,仙府都不走啊。”

叶凡躺在另一只木桶里,没好气地说道:“你说你耍帅也就算了,把明月带着干什么?是不是还嫌不够麻烦,非要一条路走到黑。”

魏成闻言挠了挠头,“我也没多想,就是看那小姑娘在下边玩,寻思就看看你为了亲近之人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后面的事我真没怎么设计,都是随心来的。”

叶凡闻言有些沉默,随后喃喃说道:“今天因为是你,所以有惊无险。但明天要真遇到个恶人,因为我的关系牵连到这么多人的生死,我却没有实力保护他们,那该怎么办。”

“还能咋办,成为我这样的绝世高手呗。”旁边的魏成懒懒说道。

叶凡眼睛亮了一下,直接从木桶里爬出,光着身子趴在魏成的木桶旁,开口问道:“魏兄,到你这般境界要多长时间?”

魏成被吓了一跳,闻言思忖了片刻,才轻轻开口说道:“天赋差的暂且不谈,就说那些宗门天才,家族里的麒麟子,气运傍身,资源不断,没个几百年也不可能到我这地步。”

叶凡有些泄气,几百年,听着就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

不过,眼前这猥琐大汉当真有几百岁的高龄?叶凡有些不敢相信。

汉子笑呵呵地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小子,修行之路漫漫无边。鸿蒙天下历史上那好些个惊才艳艳的大人物,有几个敢说自己当真走到了修行之路的尽头?别总想这些没边的事。修为不够,学问做上去了不也能成就一番功业?”

叶凡闻言陷入沉思,魏成见状满脸嫌弃,“滚滚滚,一边想去。一个大男的趴我边上像什么样子。”

叶凡这才想起自己不着寸缕,不好意思的走回木桶内,只是求道之心更为坚决。

魏成瞥了瞥叶凡,心中有些欣喜,自己大费周章的问心局总算有了点成效,回去一定要跟先生显摆显摆。

不过若是文先生要是知晓,魏成把这么一个简单粗暴甚至有些幼稚的局面称作‘问心局’,不知道会不会气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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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凡三人穿着新买的衣裳,回到了客栈。客站门口正站着满脸焦急的李清风,见到三人后,这才有了些喜色。

“叶凡兄弟,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都担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有明月怎么跟你们一起回来了,你们怎么都换了身衣服?”

叶凡拍了拍满是疑问的李清风,将赖在自己身边不走的李明月送了回去,抱拳笑道:“清风兄,没事就好。”

李清风闻言,神色恢复到了常态,也拍了拍叶凡的肩膀,抱起李明月,说道:“好了,我就不问了,只是天色已晚都赶紧上床睡觉,明天还要赶路,把精神养好。”

叶凡感激地冲李清风抱了抱拳,这就是为什么面前的少年可以与叶凡成为朋友的原因。他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

走上楼梯,魏成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反而转身与叶凡一起走进了他的屋子。

少年有些诧异,“你怎么跟我进来了?”

魏成坐在床边,没好气地说道:“看你那表情,我还能把你咋的啊。你小子从立志修行到现在,估计都没人跟你讲过具体的修行路子吧。”

叶凡点了点头,“的确,我的朋友绝大多数都是凡人,赵兄还要着急赶回宗门,并没有人与我说过此事。”

“这不就对了嘛。坐下让我好好与你说上一说。”

少年正襟危坐,仔细聆听。

月光从窗外偷偷地爬了进来,好像是想看一看屋内的少年到底是何模样。

第十六章 道阻且长

坐在床边的汉子娓娓道来:“鸿蒙天下修道者,共分十一境。三境之下的上不了台面,只能说是有些灵气的武艺人。到三境结丹后,丹田处会有一颗灵气凝聚而成的灵丹,这是修道者第一个关隘,极为重要。结丹本身倒是不难,只不过刚刚入门的修士丹田,灵气稀薄,凝成实物有很大风险,若是一个处理不好,灵气爆炸,就万事皆休。”

汉子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说的更舒服些,“结丹之后,便到了四境炼虚,就要开始着手炼化五行物,只不过不是很着急罢了。有些修士到七八境还缺一两门,实在是这东西太过重要,且只能有一次机会,不得不谨慎。”

叶凡出声问道:“五行物这么重要,那要炼化的东西都需要什么?”

魏成说道:“不需要别的什么东西,火就找至阳至刚或者温度高的东西,水的话就什么千年冰魄,水灵芝此类的吧。金就是越为精密珍贵的金属越好。木就是年头长一些的植物精怪。土比较难办,要么就是些凡土,要么就是贼吓人的神土。中州圣殿倒是还有些五色土,算是很珍贵的了,就是太难搞,大祭祀可不是好惹的。”

叶凡有些哑火,光是听魏成说这些感觉就是一笔天文数字,真要是凑够品阶还算不错的五行物,多少钱才够花啊,叶凡难以想象。

魏成叹了口气,“知道我为啥穷了吧,不是所有修道者都有钱买那些灵器的。等你以后真走入修行路的时候就知道钱有多不值钱,六境为了铺垫好神魄底子要花钱,空冥开气府要花钱,涅槃那几次劫难要买点东西顶着吧,东西哪来?不还是钱嘛。到九境造个好元婴也要花钱,十境为了突破到那巅峰乾元,一年要吃的丹药灵气你根本就想象不到,没点背景根本不可能攒下钱来,连棺材本都存不下,真是穷的叮当响。”

叶凡将这些话都默默记在心里,却没有太大忧愁。现在自己只不过是个刚入门的修士,为那些远在天边的东西犯愁忧虑,有哪个必要吗。先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来,车到山前必有路,钱总会赚到的,现在还是多听听前辈的经验与教训好反哺自身,才是正途。

魏成起身将桌面的油灯吹灭,窗户盖严,走到叶凡身前脱下衣服,少年以为面前的汉子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见状大喝一声:“魏成你干什么,我喜欢的是女人,你可别乱来!”

汉子一个板栗敲在叶凡头上,引得少年阵阵痛呼,随后没好气地说道:“想啥呢,老子就是真喜欢男人也不可能找你这样的,瘦的跟个麻杆似的有啥劲。臭小子,仔细看我的身体构造,都记在心里,以后到了这境界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连干啥都不知道。”

魏成的上身突然亮起了白光,五脏六腑与经脉丹田都不留半点的展现在叶凡面前。

汉子沉声说道:“人乃万物之灵,身体构造是所有种族里最适合修行的。所以但凡有点境界的妖兽精怪,为了化作人形都会不择手段。五行物分别对应着五脏,心为火,肝为木,脾为土,肺为金,肾为水。五行俱全,身体里便会形成一道生生不息的灵气链,对于修士而言提升极大,但也要记得,要顺应你自身状况。若自己属火命,偏偏要炼化一道品阶极高的水物,没有与之相等的火物抵抗,以后的路子反而事倍功半。”

魏成的五脏突然显现出了一道道物体虚影,这些虚影之间互相有一道雪白的粗线连接,叶凡知道这些应该就是五行物了。少年竖起耳朵,将魏成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都记下,眼前这幅奇异的人体构造图也是记在心里。

魏成见叶凡记得应该差不多了,才再次开口说道:“神魄境,顾名思义便是滋养神魄,也是为以后的元婴境打底子。神魄滋养的好,哪怕肉身被毁,也能再有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相当于多了一条命,所以以后要是有什么能培养神魄的灵器丹药尽量都自己留着,此类东西基本都有价无市,极为珍贵。”

魏成伸出手指了指丹田处,亮光更胜,却与叶凡所知晓的丹田形状不太一样,看起来更像一个大盆。

魏成继续说道:“升入七境之后,修士便会开辟出气府。气府是丹田中的灵丹浓缩至极点,将丹田炸裂,再从丹田的废墟中生成,来代替旧时的丹田。气府所能蕴含的灵气更多,五行物形成的灵气链与气府更是相辅相成,互相补给。但这一步骤极为凶险,多少修士因为操作不当丹田炸裂后直接沦为废人,这第二道关隘是最具危险,也是最为让人绝望的鸿沟。”

魏成叹了口气,“当年我突破至七境也是运气好。没有师父指点,没有灵器辅助保护,就凭一把刀一口气硬生生就开了出来。现在想来也是后怕,若是有丝毫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汉子的语气更是严肃了许多,“臭小子,等你到了七境瓶颈,没有八成,不行,没有九成以上的把握绝对不要轻易尝试,哪怕在六境一直积攒灵气也好过沦为废人。不过这其中的度要把握好,有多少修士恐惧害怕踏出那一步,被生生卡在了七境外直到老死。没了那股心气,还修什么道,不要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叶凡神情严肃,重重地点了点头。

魏成将气府的光亮熄灭,继续说道:“七境之后,便是八境涅槃,涅槃境共分三次劫难。修士每次的劫难都不大相同。有情关,心关,部分的直接就是简单粗暴的雷劫。但总的来说,更像是一场修心局。”

“涅槃境的劫难大多都无关性命,但其实有些时候比死了更可怕。劫难没过,产生心结,心结又衍生出心魔,后半生时时刻刻纠缠着你不得解脱,那滋味,想想都可怕。”

叶凡没有插话,只是将自己所能记住的都好好记住,这些都是以后修行路上自己所要遇到的。

魏成从桌上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接着说道:“元婴境,是在神魄的基础上,脱胎换骨而成的第二个自己。神魄气府皆在涅槃三劫的打磨逐渐圆润无暇,但也不是没有投机取巧者用些别的法子避过去,不过也注定了他们以后的修道之途走不长久。神魄在气府的辅助下修成元婴,元婴不灭,修士基本不死,寿元极其绵长。不弄点幺蛾子基本上都能活到一千五百岁。”

叶凡闻言极为吃惊,“什么?能活到一千多岁!红叶国的历史也就六百多年吧”

汉子点点头,“不过能修行到元婴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中险阻只用言语说不清。况且天赋差的修士比比皆是,十万个里面能出一个九境都算不错的了。”

魏成没有停歇,继续讲到:“到了十境不朽,基本上就是真正的不死不灭,除非是被远超过自己的力量击杀,不然几乎等于永生。第十一境我也不是很熟悉,但整个鸿蒙天下就那么几个,到这一境界说是比登天还难都算轻了,已经不是机缘好天赋高就能达到的。这两个境界与你太过遥远,我也就不多加阐述。”

魏成语重心长地说道:“叶凡小子,不是我吓你,如果你对修行一事没有足够决心的话,还是趁早放弃。求道之心不坚,天赋不够,还没有钱,到头来就是白白在这件事上浪费精力,若是时运不济倒霉点,兴许连命都没了。”

少年起身,神情凝重,沉声说道:“魏兄,我是个孤儿,爹娘在几年前就被杀害。虽然这几年虽然过得艰苦,但是有文先生,有永昌,有赵兄这样可爱的人在让这个世界努力变好,我就一点都不觉得苦。”

“有些时候我也在想,我叶凡只是一介布衣,怎么可能学的好剑?后来我想通了,只要是能让一人免受不平,我的修道之路就有意义。”

汉子无奈说道:“只为了别人想,不觉着有些故作清高了吗?”

叶凡淡淡地说道:“人皇文皇两位陛下操劳百年,做出的丰功伟绩,所求所为的全是这座天下,有人说这二位是故作清高吗?没有,因为我现在境界低微,功德全无,所以只喊大话很容易被人这样想。”

“他们想就想去吧,我修我的道,我做我的事,如果我只是为了人们怎么想才想的这些,那你就真看错了我叶凡。”

少年眼中闪着星光,浑身充盈着热血,“若是被万民唾骂,遗臭万年,就能让这座天下变得好些,那我愿意。”

魏成闻言,起身狠狠地往叶凡的头上来了一板栗,少年一下子蹲到地上,吃痛抱头,神色讶异,“魏成你没事打我干什么?”

汉子穿上衣服坐在床头,没好气地说道:“年纪轻轻,就想这些没边的事,你不找打谁找打?。”

魏成这一下子真使上了狠劲,叶凡揉了半天还是疼的要死,转头对旁边满脸无所谓的汉子恨恨说道:“等我有一天境界超过你的,我一定给你揍得满头包!”

“哎呀,臭小子还敢放狠话,现在就让你满头包信不信!”

叶凡没了声音,他可不是傻子,现在人家厉害,装个死总比被人打一顿好。

少年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床上的魏成深深作揖行礼,“叶凡谢过魏兄传道解惑之恩。”

汉子受了这一礼,起身将叶凡扶起,打趣道:“就没点实际的?一颗雪灵钱都比行一礼要实惠多了。”

“没钱,你看我值多少,把我卖了得了。”

“臭小子还放起挺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本来就没钱,我给你变出来啊?”

“滚蛋滚蛋,看到你小子就闹心。”

“这是我的屋,要走也是你走,还撵起主人来了?”

“行行行,你是大爷。我魏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上了你小子。”

“那现在应该是你第九辈子血霉。”

第十七章 复盘

魏成神色气愤,半躺在床上没好气地说道:“得了得了,不跟你小子贫了。文先生的学生个个都能把我气死,以后赶紧离你们远点。”

叶凡没搭理他,起身将油灯重新点亮,搬出一个板凳,坐在魏成面前,沉沉说道:“其实我心里还是很佩服魏兄的,细细想来,那个局面看似极为简单粗暴,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最为合适不过。太深我心境不够难免会出差错,太浅的局又极易看破到时候甚至会出现心结。其中深意细处我也只是窥见一二就知道有多难以施展,魏兄处处为我体谅,虽说不知为何,但这恩情还是太大了些,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还。”

“叶凡一介布衣,身无长物,不过只有一腔无用热血,当真不知魏兄为何处处为我着想,又再三考虑我的情况。就算是传道恩师也不过如此。”

少年语气诚恳,“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但魏兄以后若真遇难事,我叶凡必身先士卒,以还恩情。”

魏成打趣道:“我要是杀人放火偷盗抢劫的恶事全干了一遍,被圣殿通缉追杀让你去当替死鬼你也去?”

叶凡出声笑道:“暂且不说你魏成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就算做了,我替你挡这一次又怎样?之后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你面前问清缘由,然后亲自捉你伏法认罪。”

汉子伸出大拇指,大声‘赞叹’道:“好一个大公无私大义灭亲的铁面青天大老爷!”

随后又出声问道:“修行路上,境界修为大小是一方面,看人识人心境高低又是一方面。你小小年纪便能看出些许门道,也是难能可贵。与我说道说道,你这心境历程到底怎样变化的?”

叶凡缓缓开口,“先前你故意用刀气将我周身封锁,使我不能动丝毫。大概原因能想到,一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打乱接下来的步骤,二应该是为了让我知道,直面实力碾压自己的修士,生死都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接下来你便故意找个由头,作为对我出手的理由。以言语说出文先生使我心境产生变化,担忧先生的安危。但其实那时候我还是心存侥幸,直到明月被你提在面前的时候才将这丝侥幸完全打破。心性不坚者会哭喊着求饶,心性奸诈者处处算计。若是个普通人,遇到这等情况被吓慌了神也不足为奇。但那时我心神镇定,愿以宝物相换,你便用其他途径给了我信息,哪怕我交出东西明月和我也都要死。”

“最高明的地方,便是你连给我殊死一搏的机会都不给。在我心生绝望之际,解脱了对我的束缚,在希望的萌芽蹦出时,你又给了我活命的机会。一来一回,大悲大喜,但凡是个正常人,断断不会为了一枚玉牌和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就放弃活下去的机会。魏兄,你对我的期望很高,如果我转头就走的话,估计你打心眼里都会瞧不起我这个人,觉着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是不是只会说大话。”

魏成没有接话,而是问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你为什么不问问文先生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满肚子的问题却不问,这都能憋住?”

叶凡呵呵笑道:“我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先生绝非凡人,甚至在修行界的身份也不会低,但这跟我也什么关系啊。他是我最敬重的先生,是仙人还是凡人,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魏成温和地摸了摸少年的头,“你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先生找学生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叶凡笑着回道:“我怎么觉得,还是我找先生的眼光更好些呢。”

魏成哈哈大笑,拍了下少年的肩膀,“现在看来,你还是拍马屁的功夫最好。”

汉子渐渐收敛笑意,缓缓开口,“其实你小子能做到那份上我是很意外的,就算你掉头便走不管这小女孩死活我也不会多想什么。为了这么屁大点事就把命搭进去在我看来那才是蠢到不能再蠢。不过看你一次又一次冲我挥拳,一次次倒了又爬起来。我才知道你小子不是一上头为了心里那股子热血气冲昏了脑袋才这么找死。”

“你是在证自己的道。”

魏成吐出一口浊气,“有人修无情道,有人修无畏道。就你,就你叶凡偏偏这么隔路,就要走这么一条无私道?你这样的聪明人,读圣贤书读傻了也不太可能。倒不是说你要走的路是条弯路,只不过越往后走越容易去圣殿里陪吃冷猪肉,要么就是当一个烂好人,两头不讨好。”

叶凡没有在意,“我只是想让这个世道变好些,剩下的也没想那么多。”

魏成闻言也是会心一笑,洒脱道:“有着先生给你领路,我这半吊子的刀客操心那么多干啥。不说这个了,问个别的。叶凡小子,以后想好要走哪条路了吗?”

叶凡抬起头,坚定说道:“我想学剑,想成为赵兄那样的剑仙。”

魏成闻言卸了气,又往后一仰半躺在床头,“学剑有个屁的好,哪有我们刀客这么快意潇洒。”

叶凡笑而不语。

魏成看到少年这样,没好气地说道:“得得得,你愿学啥关我屁事。现在先看看自身情况,丹田经脉处的灵气流动是否流畅,虽说二境修士的经脉堵塞再大也大不到哪去,但还是以防万一。”

叶凡闻言闭目内视,一条条乳白色的灵气穿梭在他的经脉中。

汉子出声说道:“当时你不断冲击的灵气壁,是没有丝毫杂质最为纯粹的灵气。别看你小子当时那副惨样,其实无形中那些纯粹灵气把你全身都冲刷了一遍,也是你能直接挤身二境的最主要原因。现在试着控制灵气运转一个周天,不要太急,顺势而行。”

叶凡试着操控体内的灵气开始缓缓流动,那一条条乳白色的气链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随着灵气的不断运转,少年能清楚的感觉到器官肌肉的力量正在慢慢增强,丹田在欢呼雀跃,疯狂的汲取灵气。

叶凡睁开双眼,握了握拳,满脸惊喜,“这就是灵气的力量?也太强了,感觉力量都增加了百斤不止。”

汉子点了点头,“灵气是修行人最为根本的东西,奇妙之处数不胜数,无论是炼器炼丹还是施展术法,灵气都是最为重要的,还有些我都不知晓的玄妙地方,以后你自己看着掌握。”

叶凡点了点头,却发现心神松懈之际,灵气停滞不前,丹田汲取灵气的速度大大减慢,便好奇开口问道:“魏兄,若是不去操控,这灵气运转速度是否就只能这么慢了?”

魏成伸出右手,一团灵气运转在掌心处,沉声说道:“世间能人异士何其漫漫,这些问题早就在远古时代就已经被解决。有的高级灵器能使灵气的运转速度提升十数倍不止,只是所花的仙家钱币很是庞大,大部分的修士都无力承担。我这里有门口诀,算不上多么稀缺珍贵,但是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是足够了,用心记下,灵气运转速度也能提升一个档次。”

随后汉子将掌心的灵气缓缓推入叶凡眉心处,灵气在触碰到少年的瞬间,便没入进去消失不见。

随着灵气的进入,叶凡脑中缓缓出现一段文字,正是口诀的运行方法。魏成说道:“此决名为龙游月,口诀运用的娴熟后,灵气便如蛟龙遨游明月一般,所以就有了这个名字。”

叶凡按照口诀的方法,灵气缓缓运作,经脉中有些稀薄的灵气环绕在少年体内成蛟龙之势,疯狂地掠夺周身的灵气。叶凡心中极为欣喜,更是不留余力心神全部沉浸其间。魏成拿出酒壶,轻抿了一口,微笑道:“臭小子,有我当年几分样子。”

汉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悠悠不定,过去良久才恍惚开口:“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如今,我算是信了大半。”

随后将棉被往怀中一揽,呼声渐起,竟是就这样沉沉睡去。

第十八章 仙人

雁鸣镇的朱家酒楼院后共有两口水井,井水甘甜,是酒楼日常生活和酿酒做菜的水源。

赵永昌打小便喜欢跟一帮子小淘气鬼跑到这边嬉戏打闹,弄的酒楼后院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只是酒楼的掌柜通情达理,也是很喜欢孩子,所以对于这群小伙伴们都没说什么狠话,一来二去,就成了赵永昌的玩闹基地。

只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那群人早就没有当年的幼稚模样。人数的越来越少,对于自幼便生长在龙泉郡雁鸣镇的赵永昌来说,没什么感触,或者说不太在意。

他自从叶凡走后,每天的心情都不太好,甚至有些郁郁寡欢。

这对于大大咧咧万事不上心的赵永昌来说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就在不久前,有一个跟叶凡父亲八杆子打不着的蛮横妇人,大摇大摆地闯进叶凡家中不说,还一通乱翻。院内的摆件本就不多,还被那妇人弄破弄损了不少。

赵永昌之前跑去给院子打扫的时候正好碰见,气的他满脸通红,跟那妇人吵了一通。那妇人骂功不差却自知理亏,索性就摆出你能拿我咋办的无赖架势。赵永昌拽着妇人就要去官府,那妇人这才有些慌了神,紧忙说了些客气话,趁他不注意一溜烟儿跑了。

赵永昌只要没事的时候,便喜欢蹲在水井旁出神,一出神便是大半天的光景。至于学塾功课,反正家中爹娘对他本就不严厉,文先生更不是告状的人,他就这么天天悠哉悠哉的围着水井转。赵永昌还想过跟文先生谈谈条件,一个月的课程他只去五天,只要先生答应,便将一半的零花钱送与他,就当几本书钱。只不过终究是心性淳朴的少年,再加上对文先生的敬畏有加,就没好意思开这个口。

其实赵永昌愣神的时候也没想什么深奥的问题,就是天马行空的乱想。为什么人要分男女,眼睛下面为什么长得是鼻子,都是人为什么赵清那小白脸就长得那么好看?诸如此类的。

赵永昌今天就瞅着表面已经结了一层冰的井水,开始盘算着叶凡的路程,按照少年的脚力,这些日子应该已经走了四五百里了吧。

少年有些伤感,又有些开心。

雁鸣镇的那帮人赵永昌跟他们根本就玩不到一起去,基本上都是见面打声招呼的泛泛之交。叶凡一走,赵永昌也只能跟这几口水井大眼瞪小眼。其实那些同龄人都挺想和赵永昌深交一下,只是没有一个赵永昌能瞧得上眼的,人家也不能总是热脸去贴冷屁股,就这么不了了之,他也乐得清闲。

赵永昌这两天更加心烦,因为每次他在水井旁发呆,都有一个道人模样的老头前来打搅。

老头看着仙风道骨,头戴道冠身披长袍,拂尘一甩更有高人风范。一见面就说自己是什么昆仑山天君,要收他为徒前往北华扬州修行长生,以后还能将天君的职位继承给他,说的天花乱坠。

赵永昌没搭理,因为自打年幼记事起,他就见过这样的人,无一例外全是打着修行的名义坑蒙拐骗。少年就是现在没心情管他,不然非要骂他个狗血淋头。

只是赵永昌没有想到,自己懒得搭理他,那骗子还蹬鼻子上脸时不时地就来烦他一下。如果不是看在那老头态度不错,赵永昌都想给他一电炮,告诉他小爷可不是那些蠢蛋能上你这老骗子的当。

其实那道人现在也是满心忧愁,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自己稍微施展下神通,给予些钱财都很好解决,实在不行强行掳走又能怎样?万万没想到天意弄人,这么一个极其适合昆仑派的好苗子却与文先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别说强抢,就是想露一手证明自己的身份都有以势压人之嫌。若是将文先生惹恼了,到时候弟子没收成,再连带着整个昆仑全没好果子吃,白让别人看笑话。

道人也不是没想过跟赵永昌的父母谈谈,只是在小镇呆了这些天,少年的娘亲有多疼儿子早就打听清楚了。若是让那妇人知道自家心肝要去离家数十万里外的北华扬州修行,肯定不会舍得,如果事情闹大更不好收场,也只好作罢。

所以道人也只能用口水战企图来说服赵永昌随自己前去。只是道人打破脑袋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傻乎乎的慵懒少年,警惕心却这么重,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一点成效都没有。看那少年的表情更是越来越不耐烦,道人真是有些欲哭无泪。

老人心底叹了口气,这个弟子是非收不可,如果赵永昌还是不相信不愿跟他走的话,他也只能冒着惹怒文先生的风险尝试一二,哪怕付出点代价自己也心甘情愿地认了,连瀛壶山天君那逍遥洒脱的性子都看中了少年,赵永昌的根骨天赋有多好由此可见一二。若非自己用了些手段,就自己这点棋力与那人手谈,估计不到百手就要投子认输。

道人今天又来到了酒楼后的水井旁,在赵永昌不远处站定,神色悠悠,气定神闲,拂尘搭于肘处,没有像往常一样直奔少年而去,只是略带笑意,静静地看着他。

赵永昌被瞅的心烦,只是那道人没有多余的动作,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少年便背过身去,蹲在井边,不去看那老骗子。

道人轻轻踱步,百感交集,喃喃自语:“风水胜地,人杰地灵,阴阳分割,实乃天选。”

赵永昌头也没抬,像是没听见。

道人见赵永昌没搭茬,神情不变,继续说道:“传闻道祖圣人能从一叶之间看到一方天地,实乃莫大神通。贫道道法与道祖圣人自是比不了,但从此方庭院瞧出些端倪,倒是不难。”

老年道人伸出左手,手中拿着一只装了半碗水的普通白碗,走到少年旁边的水井处,将白碗轻轻放于井边。

原本已经结冰的井水,突然像是沸腾了一般,气泡不断涌现,不出片刻一道水柱从井底喷出,直奔白碗。赵永昌被身后的动静吸引的心直痒痒,好奇回头望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半刻钟,赵永昌顾不得此人究竟是不是骗子,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井边向碗内望去。只见那白碗内的水不多不少还是半碗,好似刚才就是赵永昌的幻觉,其实连一个水滴都没有进去。

赵永昌极为震惊,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从最开始的迷茫渐渐地变成恐惧,磕磕巴巴的对眼前的道人说道:“水水呢?你你不是骗子,真是真是仙仙人?”

道人面朝赵永昌,将白碗拿起,伸手递出:“想不想看看?”

赵永昌波浪鼓似的紧忙摇头,双手背过身后,对这白碗避之不及。

老人轻笑了下,温和说道:“这碗又不会吃人,这么害怕作甚?拿去看看,就知晓贫道到底是不是骗子了。”

虽然道人这么说了,赵永昌心里还是直打鼓。但也害怕自己不答应,惹得眼前的温和道人不悦,只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拿过白碗,端到自己面前,低头看去。

过了半天,也没见这白碗有丝毫动静,就在赵永昌刚要把白碗归还给道人的前一刻。

一道手腕粗细的水流,从白碗中喷射而出,直奔赵永昌面门而去。

少年慌了神,以为水流要冲击而来,赶紧双手撤回,捂住眼睛。

过了良久,赵永昌却没有感受到水流的冲击,缓缓地松开双手,睁开双眼。

赵永昌看着眼前的景象,嘴巴渐渐张大,震慑的无以言表。如果说之前白碗吸水只是小小的冲击,那么现在赵永昌所看到的就是惊涛骇浪。

只见以少年为中心,整个院子都被一层透明的薄膜包围着,晶莹剔透,不失美感。在薄膜内,却是一处满是水所组成的小世界。

世界虽小,一应俱全。有树木花草,飞鸟走兽。有耄耋老人,稚嫩蒙童。也有市井小巷,几处普通人家。这些由水组成的景象除了小些,与人间竟一般无二。赵永昌颤抖地伸出手,使劲掐了大腿一下,感受到痛感后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那些由水组成的万物生灵,见到少年后,纷纷转向赵永昌,竟齐齐俯身跪拜,久久不起。

道人凌于天空,俯瞰地底,见此景象微微颔首,心想果然是天生的水之君主,自己没看错人。

赵永昌有些害怕,环顾四周也没看到道人的身影,不由得焦急地颤声喊道:“道长,我信你不是骗子了,我真信了。您赶紧出来,我胆小您别吓我啊。”

那道人听闻此言,轻甩拂尘,薄膜便出现了一道口子。道人顺着口子驾风而降,神色温和,对着赵永昌缓缓开口:“虽说你我萍水相逢,但我却不想骗你。不瞒你说,孩子你天生水命,根骨极好,就算是在那天才林立的大宗门也是炙手可热的修道种子。只是我付出了些许代价才有机会当这第一个找上你的人。虽然这么说,但我昆仑派在鸿蒙天下也算是首屈一指的顶级宗门,我便只问你最后一次,愿不愿意随我去华扬州修行,日后担任昆仑天君一职?现在的你不太清楚天君到底有多诱人,只是对你提醒一二,整个天下也不过区区五位,手中权柄极大,富贵长生更是不值一提。”

赵永昌脑子里现在就是一团浆糊,却终究没有糊涂,“道长,你先让我缓缓。我现在想啥都是懵的,实在是你这整的也太吓人了。”

道人轻捋胡须,缓缓点头,“那就给你两日时间,到时还在这个地方给我一个答复。但是此处之事,你不许对外人提起,便是你的爹娘也不行。若是做不到,那就一切虚妄,贫道再不提收徒一事。”

赵永昌哪敢不答应,重重点头,“道长您放心,打死我也不说。”

道人挥了挥袖子,薄膜与小世界的一切缓缓消失不见,随后双脚离地驾风远去。

赵永昌见道人消失在云海处,猛然回过神来撒腿就跑。

胆子不算小的少年觉得自己肯定是大白天见鬼了。

第十九章 横符江

叶凡缓缓睁开双眼,欣喜之意毫不掩饰。这一晚的收益很大,自己不止将龙游月这一口诀运用的相当熟练,就连灵气都增长了不少。叶凡体内的乳白色灵气链肉眼可见的厚重粗壮,成水流之势,现在就算少年不再刻意使用口诀,灵气的运转速度都不算太慢。

叶凡握了握拳,觉得力量较之昨天又增长了不少。

少年撑地而起,活动了两下,一夜没睡精神却极好,没有丝毫疲惫。也算稍微体会到了那些山上仙人一闭关就是数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叶凡望向窗外,看了看太阳,默默计算,差不多是卯时初的时辰。少年盘算了一下自己要买的东西,觉得辰时出发应该没什么问题。

“呼~,呼~”

怎么还有呼噜声?叶凡有些奇怪,便随着声音望去。魏成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留着口水,睡姿极其不雅。好像还梦到了什么事情,嘴角的笑意愈发猥琐。

少年摇了摇头,放轻脚步向房门外走去,走到屋外又轻轻关上房门,显然是不想打扰到汉子的美梦。

与此同时李金正好从房间里出来,也是放轻脚步,轻关屋门。

叶凡见状会心一笑,抱拳说道:“李叔叔好。”

李金亲切说道:“起来的蛮早啊,昨晚回来就睡了?”

叶凡点了点头,没解释什么,“李叔叔,我现在要出去准备些东西,您有没有需要带的?之后的路程就没有城镇了,还是要备好所需物品以免意外发生。”

李金摇了摇头,“没啥要带的,我们昨晚就把东西置办好了,你不用操心。一会记得多买些药品,荒郊野岭的有个伤病就麻烦了。”

叶凡微微抱拳,起身向客栈外走去。

李金看着少年的身影,神色古怪,好像有什么事犹豫不决,不好判断。随后握紧了刀把,走到楼下酒桌要了壶酒,一口饮下。

—————

叶凡从镇上买了个竹子做的背箱,将必备的吃食药品大大小小的物件全都收拾整齐,放于其中。

魏成看到少年跟那妇人似的细细整理,站在旁边嘲讽了半天。

叶凡没搭理他,只是默默地自己拾倒着。

李明月鬼头鬼脑的偷摸趴在门口偷看,被叶凡发现后,她就盯着少年身旁的竹箱,对叶凡说道:“大哥哥,我也想背箱子。”

叶凡摸了摸李明月的头,温和笑道:“你还小,背东西这种事还不用你来干。等你长大了,能外出游学了,大哥哥再给你买一个漂亮的箱子好不好?”

小姑娘有些伤感,随后又满眼憧憬,“那我就多吃饭,好快快长大,到时候大哥哥可不许反悔哦。”

叶凡笑着伸出左手小拇指,“大哥哥骗谁都不可能骗小明月的,不信我们来拉钩。”

李明月将小拇指伸出,跟叶凡的勾在一起,一边拉一边严肃的嘟囔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然后伸出大拇指,与叶凡的紧紧贴合,这才有了笑意,“大哥哥我们都盖完章喽,你可绝对不能反悔哦。”

魏成见到小女孩开心的笑脸,极为不屑的看向叶凡,心想这臭小子,不就是心疼钱不想给人家小姑娘买箱子吗,还找这烂借口。看我魏成出马,这小姑娘肯定立刻就对我这个绝世高手崇拜的不得了,到时候叶凡你就上旮旯里哭去吧。

汉子轻咳了几声,挤出一个笑脸,极其‘和蔼’地对女孩说道:“小明月,你想要背小竹箱跟我说啊。走,现在叔叔就给你买一个最贵最漂亮的,保证你背上好看。”

小姑娘闭上嘴巴,看了魏成一眼,转身就跑,不出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魏成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叶凡见此情形善解人意的开口说道:“魏成,你可知道为何明月不愿与你多有交流?”

汉子摩挲着下巴,觉得此话大有深意,不敢掉以轻心,要细细斟酌。

少年却蹲下继续整理,自顾自的将答案说了出来,“太丑。”

魏成突然觉得叶凡说的没错,真就是第九辈子血霉。

———————

“再往北面走个五里路,差不多就到横符江了。横符江与其他大江极为不同,一往无前,少有曲折弯路,就像一张符箓一般。当地人认为是神仙将一张符箓横放在此地,保佑百姓风调雨顺,所以就有了横符江这个名字。”李清风背着行囊走在最前面,转身对身后几人介绍着。

其实就在客栈的时候,叶凡就慎重的考虑过要不要和李家一起走。魏成好像看穿了少年的思虑,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嘴,“一起走呗,还能出啥事,正好和小明月聊聊天。”

叶凡便决定同行一路,就算真遇到了什么事,起码还有个深不可测的魏成。

从客栈一路走来也差不多四十里路了,小姑娘累的不行,但就是死活不让父亲背着她走,李金心疼女儿,开口说道:“都走了大半天了,停下来歇会脚,一会再走怎么样?”

李明月倔强的摇了摇头,拉着叶凡的衣摆还是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少年见状也开口劝阻,“小明月,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所有事情都要量力而行,只是一味闷头干那不叫努力,叫傻。小明月可不是个傻瓜。这样,我们走到横符江就歇息歇息,不要累坏了身子。”

小姑娘这才点了点头,咬咬牙,尽量跟上叶凡的脚步。

横符江流域不算宽广,却也有个千余里的长度。叶凡一行人行至横符江下游处,这里水势凶猛,浪声渐起。

几人找了块平坦地方,收拾下残留积雪,纷纷坐下,拿出干粮补充体力。

魏成啃着烧饼,踢了叶凡一脚,示意他跟自己走一趟。

叶凡有些无奈,只好起身对三人说道:“我与魏兄商量点事,去去就来。”

随后跟上前方吊儿郎当的汉子,往江畔的石堆处走去。

岸边水花四溅,寒意刺骨,冻得叶凡打了个激灵。

魏成大声说道:“臭小子,敢不敢跳下去洗个澡?要是你敢跳我立马跟你一起在这江里游一圈。”

叶凡听在耳中,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汉子蹲坐在石岸上,眺望着滚滚不息的江水,幽幽说道:“每天这么流来流去的,真没太大意思。”

随后往后一仰,瘫坐在冰冷无比的石堆上,“但是一件没意思的事这么重复来重复去的,倒也嚼出了几分味道。修行一途不就是实打实的水滴石穿,犒日子磨工夫。终归还是看谁活的时间长,谁能活个天昏地暗海枯石烂才算赢啊。”

叶凡走到魏成身旁蹲坐下去,双手环膝,下巴抵住手臂,淡淡开口:“活了那么长时间,什么事都没做,怎么能算赢?”

魏成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大口,然后把酒壶丢给一旁的少年,“大冷天的,喝一口。”

“不能喝。先生说了喝酒误事,而且酒的味道太难喝了。”叶凡接过酒葫芦,又想递还给魏成,魏成却没接,叶凡也只好拿在手上。

看着眼前的江水滔滔,少年轻声感慨:“活成赵兄那般样子,才不算白走一遭人世。”

魏成斜眼看着叶凡,没好气地说道:“天天赵兄赵兄的不烦啊,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叶凡真的很好奇魏成到底有多厉害,“你有赵兄的境界高吗?”

魏成起身一把将酒葫芦抢过,嫌弃道:“滚蛋。我说了你也不信,就知道埋汰我。”

叶凡哈哈直乐,看着一脸郁闷的汉子,笑道:“我知道你比赵兄要厉害。”

汉子这才有了丝笑意。

叶凡马上又补了一句,“我觉得你能跟两个赵兄打成平手。”

魏成有些无奈,却没有多说什么。

少年嘴角微翘,突然说道:“魏成,谢谢你。”

魏成正一口一口喝着闷酒,随口回道:“是该谢谢我,一天天的就知道跟我顶着干。”

叶凡不再蹲着,也坐了下去,“其实我一直都在害怕外面的世界。在雁鸣镇虽然苦了点,却有很多可爱的好人。出门在外看到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直到遇着了你和李家,我才不那么害怕。原来外面的好人也这么多,原来并不是境界越高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一路上没少损你,你却一点也不生气。”

汉子笑着又灌了一口酒,打趣道:“你小子也会害怕啊?昨天见你那义无反顾的样子我以为你小子就没怕的东西。”

叶凡呵呵笑道:“其实当时心里怕的要死,但一想到明月有可能没命,便顾不得怕。”

汉子继续喝着酒,叶凡看着眼前的大江,两两无言。

魏成打破了沉默,率先开口说道:“叶凡,我不希望你当一个好人。”

叶凡怔了怔,不知道怎么回答。

汉子继续说着:“我认识的好人,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好人活着太累,事事都要思前想后,明明能活的更久些更潇洒些,偏偏要成那副鬼样子。反观那些恶人各个滋润的不得了,要钱有钱要酒有酒,活的比好人长远多了。”

魏成仰头喝了一大口,愤愤不平,“这草蛋的世道。”

叶凡拍了拍魏成的肩膀,起身说道:“走吧,别让他们太担心。”

魏成伸出左手往地面一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一边收拾一边对少年说道:“叶凡,虽然我这么说,但还是想无论这个狗屁世道变成什么样子,现在的热血少年都不要对它失去希望。”

汉子直视着叶凡的眼睛,温声笑道:“若是连你都没有希望了,那还有什么理由不绝望呢。”

叶凡不明就里,但却能听出魏成话语中的分量,重重的点了点头。

少年看着双手背身往远处走去的魏成,模样与平时一般无二,却觉得他的脚步较之以往要沉重了许多。

叶凡快步跑了上去,纵身一跳,给了魏成一板栗。

汉子摸着脑袋,惊讶不已,“臭小子!胆肥了!反天了是不是?!”

少年故作老成,语重心长的说道:“魏成啊,本来就长得不咋的,一苦着脸就更丑了,回去让小明月看见了不被你吓哭出来?不是我说你,天天有啥事可愁的啊。不过细细想来,也是,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光棍一个,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要我我也愁。”

魏成满脸怒容,佯装要打。叶凡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冲着身后的汉子做鬼脸,气的魏成龇牙咧嘴。

只是汉子的心里,缓缓流淌着一股久违的暖意。

还是年轻好啊。

第二十章 大燕

紫来州北境,是鸿蒙天下六大王朝之一大燕王朝的国土。

大燕国力雄厚,疆域辽阔。朝廷广招贤才,励精图治,整个国家一片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商业繁华。军士兵强马壮,俯瞰紫来。朝野君臣共治,大兴科举,看起来竟有盛世气象。

只是如今的大燕京都,似有一层阴云笼罩,气氛很是不对。那是因为人人都知晓了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当今的皇帝陛下要不行了。

大燕皇宫处京都西南地带,是整个蓟城阳光最为集中之地。皇宫内的绝大多数宫殿显得并不如何奢华,只是个个高耸,如丛林之状,格外瞩目。在五州之内这样的建筑都极为少见,更别说是宫殿。有消息曾闻,似乎是燕朝开国君主为取“力争上游,拨云开天”之意,就遂了风水先生的意,修了这么一处略显奇葩的宫殿。

燕朝三皇子一行五人按照规矩,临近神武门后,便从马车上走下脚踏实地的行走至此。

五人三男两女,女子一妇人一少女,妆容华丽,衣着不凡。男子另外两人明显是仆人打扮,跟在三人后面。走入神武门后,便径直的走向养心殿,一路都没有交谈,面露急色。

当几人快步走到养心殿前,看到远处一名中年男子的身影,纷纷加快脚步,三皇子一行人都主动抱拳行礼。此人名叫姬岳,是先帝异母的兄弟,也是大燕的逍遥王,虽说常年不在京城,但姬岳的事迹却在大燕处处流传。

这逍遥王是修行中人,更是不怎么多见的大阵师。十几年前,大燕东境妖兽横行,匪盗猖獗,形势极其混乱。姬岳便赶往东境,开辟出了一座蜚声南北的大阳天玄阵,就连那妖兽头子,一只踏入八境已有百年的大妖都被此阵直接绞杀。一战之后,姬岳名声大噪,先后为几家宗门建阵共有十余座,结下了很多的善缘香火情。

但真正让姬岳收获到这么多赞扬的,还是百年前的一桩旧事。当时还是身处紫来中部如日中天的天剑宗,有一位高权重的长老,在八百岁寿辰当天喜得玄孙,笑声不停,对这孙子更是极为爱惜。听闻姬岳钻研阵法多年,就亲自登门蓟城姬岳府邸,许诺了分量极大的好处,要他为自家孙儿建一座灵阵。可当时姬岳正为大燕京城修建护城大阵,至少还要五年的时间。那位长老好说歹说,但性子倔强的姬岳执意不肯,只说自己现在是为国做事,不得有丝毫延误。但等护城大阵建成后,可以免费替他孙儿修建一座灵阵。那长老性格乖张,恼羞成怒,竟是在京城之中直接动手。姬岳当年不过七境修为,怎么可能是半只脚都已踏入不朽境的天剑宗长老的对手,而且这等山巅人随便一击对于凡人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姬岳为了不连累百姓,硬生生扛着那长老的术法将近半个时辰,一下都没躲。

等到皇室听闻风声来人之际,姬岳已经重伤濒死。若非大燕全体太医倾力救治,更是花费巨款买下丹神所炼制的一枚丹药,或许天底下就没姬岳这号人物了。

此事一出,万般不理的柳剑都从虚境降下,当场将那长老废掉,亲自登门致歉,任姬岳处置,并承诺赔下巨款。重伤在床的姬岳没有收下,只是说了一句,“能见到剑术通天且如此知理的宗主大人,就已经比这些钱财珍贵多了。”

于是柳剑回宗之后,便与大燕皇帝交涉,举宗迁往大燕,大燕皇帝对这天大的好事怎能不允?事情谈妥之后,近千名天剑宗人齐力搬运,速度之快令人昨舌。

就这样,被誉为鸿蒙天下剑门第一的天剑宗,花费数年,耗资巨款,落在了大燕王朝北境万暨山上。

姬岳与柳剑之间的情谊,也成了一桩美谈。

逍遥王向几人点了点头,算是还礼。几人都知道,现在不是讲究那些繁文缛节的时候,简单行一礼便也算了。

面容英俊,体态饱满的三皇子有些焦急,快声问道:“皇叔祖,父皇现在情况如何了?”

姬岳叹了口气,开口道:“今早又犯了气喘,连药都喝不进去。吴老也是刚到便来了养心殿,已经进去查看了半个时辰,还是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吧。”

三皇子身后的贵妇人满脸愁容,险些落泪,颤声说道:“陛下如此雄才大略,为国为民操劳这么久,怎就如此命苦?王爷,您人脉广,吴老医术通神,一定能治好陛下,对不对?”

姬岳心里也没底,但也只能轻声安慰道:“吴老是九悬宗的丹师大长老,咱们大燕医术丹术最高的人,就相信他吧。”

此时,一名宫女打开养心殿大门,对几人款款说道:“王爷,殿下,吴老说可以进去了。”

几人闻言赶紧走入殿中,两位仆人留在殿门外等候。

养心殿内饰算不上多么奢侈,就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的样子,只是殿内充斥着浓重的药苦味。当今皇帝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还算有了些红润。

年事已高,满头白发的吴老,对走入殿内的几人沉声说道:“老夫已为陛下疏通了气血,煎了剂药服下,如今算是没什么大碍了。”

三皇子伸出双臂,两袖如垂柳,深深作揖行礼,感激说道:“姬云谢过吴老。吴老于我大燕有莫大恩情,如若不弃,事后定有重礼送上。”

吴老将三皇子扶起,摇了摇头,“现在道谢为时太早,还是看接下来病情如何吧。”

三皇子身后的云英少女,走到吴老身前,眼中还有些泪花,轻声轻语的说道:“吴老,我能与父皇说些话吗?我怕父皇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太孤单了。”

吴老轻轻点了点头,“说些话没什么大碍,就是小心些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惊扰到陛下。”

三人对着老者行了一礼,朝床边走去。

吴老拉了拉姬岳,走向一处偏僻地方。

姬岳缓缓开口,沉声问道:“还有多长时间?”

吴老神情凝重,果断开口“除非丹神亲临,不然老夫最多也只能保陛下一年的光景。”

姬岳双手背于身后,喃喃自语:“一年,太短了些。就没别的法子?”

吴老摇了摇头,“陛下的病不是寻常的凡间杂症,应该是打小便落下的病根。再加上陛下这十几年天天都只睡不到三个时辰,又染肺疾,病上加病,早已是朽木之身,神仙难救。”

姬岳叹了口气。

吴老拍了怕这位丝毫不显老态的逍遥王,轻声说道:“老夫一生医人无数,生老病死早就习惯了。但亲自送走一位皇帝,却也没有几次。你且宽宽心,老夫会尽力让陛下多活些日子。”

姬岳看着三皇子一家站在床边寒虚问暖,神色如常,淡淡开口:“他们那些腌臜事,我不在的时候鞭长莫及。现在我回来了,要还是这般恬不知耻,就也怪不得我亲自清理门户。”

吴老对这些事不想上心也不敢上心,摇了摇头,“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老夫就是个丹师,只会炼丹救人,你们皇家的家事老夫不想掺和也掺和不起,以后这些话别在老夫面前说。”

在床边侍候的宫女走到姬岳面前,欠身说道:“王爷,陛下叫您过去。”

吴老捋了捋胡须,对姬岳说道:“老夫本就是匆忙而来,既然陛下无事就先去歇息了。这些时日老夫也好对药方研究研究。”

姬岳欠身行礼,见吴老走出大殿,便随着宫女一起走到大燕皇帝床前。

皇帝的精神还算不错,见姬岳走来,便对床前的几人说道:“没什么事了,都先退下吧。朕还有些事要与王爷商讨。”

三皇子和那少女闻言起身跪安,妇人欠身行礼,随后三人便恭身退下。

皇帝轻声咳了两下,虚弱说道:“回来了?”

姬岳坐在床边,紧了紧皇帝身上的被子,轻声回道:“嗯,刚回来。”

“还走吗?”

“等你病好了就走。”

皇帝突然笑了出来,轻笑问道:“皇叔,朕还有多少日子?”

姬岳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隐瞒,“一年。”

皇帝闻言神情不变,轻声说道:“还有一年啊,不算短喽。”

姬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皇帝怔怔地看着从香炉中飘出的烟雾,突然说道:“皇叔,你是不是都知道。”

姬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拿了杯茶,一口饮下。

皇帝继续自顾自的问道:“父皇一直想把皇位传给你,你知道吗?”

姬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了颤,随后淡淡答道:“知道。”

“朕一直都嫉妒你你知道吗?”

“知道。”

“百年前,是朕做了手脚,那些皇家供奉才会那么晚去,你知道吗?”

“知道。”

皇帝突然停住,愣了半天才继续开口:“这么些年了,你恨不恨朕。”

“以前恨过,现在不恨。”

皇帝伸出手,拉住坐在床边的姬岳,有些颤抖,但还是极为淡然的问道:“朕做了这几十年的皇帝,在你眼里,算不算称职?”

姬岳轻声回道:“你做的很好,比我要好。”

皇帝突然松开了手,长出一口气,“朕当了几十年的皇帝,早就当够了。若不是大燕还离不开朕,朕也想像你一样去当一个逍遥王爷,云游人间,快意潇洒。”

皇帝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朕的那些个儿子做的事,朕听说了些。不用手下留情,该怎样就怎样”他蓦然有些沉默,过了良久才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威严说道:“就算是杀了,也不用担心朕这头会找你的麻烦。”

姬岳站直了身体,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苍老的侄子,心有不忍,开口说道:“我心中有数,你就安心养病,不用管这些窝心事。”

皇帝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缓缓开口:“皇叔,朕这辈子,对得住整个大燕,却对不起你。”

姬岳慢步走到大殿门外,像是没有听到,脚步不曾停留,只是漫无边际的走着。

第二十一章 人生是把刀

叶凡终究还是被逮了个正着,让汉子狠狠敲了几个板栗。幸亏没让小姑娘看见,不然对魏成更没什么好脸色了。

在此期间,李清风和李金从江边的树林子里拾捯了一些干木柴,生起了火,用来暖暖身子。

李明月脱下棉鞋,揉了揉脚,李金见状心疼说道:“要不还是爹背你走吧,爹累不着。”

小姑娘使劲摇了摇头,坚持不让,“书上说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要是有点疼就要爹来帮忙,那爹不在的时候谁来帮我啊?”

李金对小姑娘这般懂事的言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走上前去轻轻给她揉揉脚。

叶凡这时揉着脑袋跟在魏成身后朝几人走来,汉子边走边眯着眼看了看太阳,提醒道:“现在是未时末,再歇息一会到申时初就抓紧时间赶路吧。到天黑还没过江又是一件麻烦事。”

李金起身望着横符江上游,说道:“往上面再走十几里路,应该就到乔老二渡口了。我与他算是相识,插个队提前走应该没问题。”

就在此时,叶凡蓦然睁大眼睛,发现对面的江面上,竟有一块金黄色‘陆地’浮在水面,显露的越来越大,都快要占据了整个江面的四分之一。

叶凡瞪大眼睛,惊叹道:“妖妖怪?”

魏成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金从胸口掏出一串紫金色铃铛,疯狂响动,面露沉重地说道:“这是我花十枚雪灵币从百宝阁买下的寻妖铃,如果在百丈之内有妖兽精怪靠近,便会自响警告。清风,你护住明月。魏成兄弟,叶凡,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不要与这妖兽正面冲突。”

叶凡背起竹箱,准备抓紧离开河岸。

魏成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神情凝重,气质突变,眼神锋利如刀,好似一头领地受到侵犯的雄狮。

少年被吓了一跳。

汉子抬手,紧握刀把,没有回头,只是缓缓说道:“李金,叶凡,我要处理点事情,你们先走,我一会就到。”

叶凡觉得这样的魏成有些陌生,心里知道应该是遇上麻烦了,却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轻声提醒道:“小心些,实在不行就赶紧跑。”

魏成扯出一个笑脸,安慰少年:“不用担心,就是遇上了一个老朋友,我去叙叙旧,马上就能追上你们。”

女孩蜷缩在李清风怀里,看着江面的异物,强装镇定,只是略微颤抖的嘴唇却暴露了小姑娘内心的想法。

叶凡不敢多做停留,拍了拍魏成的肩膀,便与李家三人向横符江上游走去。

汉子久久没有动作,直到叶凡一行人走出二三里的样子,魏成才伸出手臂,拔出铁刀。冲天的刀意化作一个圆圈,将此地与周围彻底隔绝。

魏成抬起头,呸了口口水,冲着天空不屑说道:“王八蛋。是不是不服?不服下来干一架。”

话音刚落,汉子头顶,凭空出现一只光芒璀璨的白色巨手,臂缠流云,指有紫雷。如佛陀镇妖,圣人压邪,迅猛按在魏成脑袋上,企图以天罚之威迫使魏成跪下。

魏成握紧铁刀,挥手斩下,白色巨手被刀意渐渐逼退。云海之上,有一慵懒却尽显威严的声音响起:“魏成,天道无私,万物有情。你生出恻隐之心护着那头妖物,本座可以理解。但需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现在将她交出来,为时不晚。本座向你承诺,你魏成不会因为以往之事有半点麻烦。”

一道道雷电伴随着仙人话语迅速滚走于云海,言出法随,尽显无疑。

魏成嗤笑道:“几百年前的那场大劫难,让紫来州得以享受千年气运,王朝英才辈出,灵气充盈。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手段?只不过既然是圣殿定下的规矩,紫来州那几个蠢蛋也没有异议,我魏成自然也不会多嘴。但是一州万亿生灵,全都担在她一人身上,你们这些在庙堂里吃冷猪肉的个个都是没心的孬种?!”

那只巨手手指微握,左右轻扇,拨开厚重的云海。一尊洁白飘渺的巨大法相就此显露真身,肃然危坐,直视满脸怒容的魏成。

仙人法相微微摇头,带起一阵狂风,随后淡淡说道:“冥顽不灵。”

魏成不知何时伸出左手,紧握着一颗充盈着金光的珠子,细细看去,好似有一条蛟龙盘踞于此,闭眼沉睡。

突然,汉子好像遭受到四面八方而来的无形攻势,衣衫尽破,刀气疯长。周身还有着不断溅射出的紫色电弧,魏成双臂张开,怒声大喝:“如果圣殿要让她万劫不复,都尽管来,无非是我魏成替她挡了这次劫难。”

仙人沉默不语。只是在云海中的宏大窟窿里,依稀亮出一粒白点,继而露出全貌,原来是一柄足有半人高的飞剑。

第一柄刚刚出现,第二柄又蓦然现身,第三柄第四柄依次降临,共有七十二把飞剑排于空中,组成八卦阵图之相。

飞剑剑意冰冷刺骨,比之江水更胜,魏成横握铁刀,伸出左手,冲着法相比了根中指。

仙人法相盘膝而坐,抬起眼皮,睁开巨大的白色眼眸,从右手抽出食指,轻轻往下一摆。

七十二柄飞剑如得令之骑,飞速下坠,快如闪电。剑尾拉扯出一道连绵不断的云痕,好似流苏。

汉子带着那柄看相不算佳品的铁刀,高高跃起,竟是直接迎了上去。

铁刀不断与飞剑碰撞,响起阵阵音爆声。因为不可思议的速度,刀光在挥斩的途中便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蒙蒙的白色光华。

只是铁刀再快,又怎能快过七十二柄飞剑。魏成逐渐变得伤痕累累,全身上下都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血痕,握着金色珠子的左臂更是显露白骨。

汉子对此神色不变。突然,那七十二柄飞剑快速的往云海处退去,只是剑身光芒更胜,显然是在准备新一轮的冲杀。

真是给脸不要脸。

魏成泰然自若,轻轻开口说出四字:“神人开天。”

汉子手中的铁刀突然光芒大盛,刀意冲入云海,将整个厚重的云雾尽数刮散。

随后魏成信步前行,弯膝一跃,直奔法相而去。

首当其冲的第一柄飞剑被刀气几乎就要凝为实质的魏成挥手斩碎,化作雪白的灰烬,在魏成背后形成了一片白茫茫的烟海。

那雪白的巨大法相微微皱眉,似是没有想到汉子的突然暴起。

魏成对于面前的七十余把飞剑没有在意,只是盯着左手紧握的金黄色珠子。

“你替我受了这好些苦,我替你挡这一次,又算得了什么?”

仙人法相知道飞剑对于魏成意义不大,无奈挥手,其余飞剑便尽数返回云海,消失不见。

“小打小闹也差不多了,魏成,你便接本座这一拳。”

一只环绕着紫金色雷电的白色巨拳从天穹落向直冲而来的铁刀。

若是从远处看去,就好像一名巨人在云巅拍打蚊子。

小如芥子的魏成,一往无前,长于天顶的巨拳,浩瀚如大日。

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铁刀与巨拳竟是平分秋色,谁都没有向后退却半步。

面前的法相却是凭空生长出一条条闪电细链,狠狠砸在魏成左手之上。

汉子扯了扯嘴角,艰难说道:“你大爷的,真是个不要脸的王八蛋。”

法相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魏成,莫要继续抵抗,错上加错。你若是愿意,我便保你进圣殿内阁,受万民香火。”

魏成微微转头,凝视着有些炭黑的左手手臂,上面已经布满了紫金色雷浆,竟是在雷狱里才能练出的玄雷,好大的手笔。

汉子轻呵一口气,沉声说道:“刀陨”

仙人满是震怒,“魏成,你敢?!”

一声怒喊,竟是将江水都喝退了百丈。

原本散发着白色刀气的铁刀,光芒瞬间消失不见。只是在刀身依附着一层黑色胶质,巨拳却在这把黑色铁刀的重击下一点一点往后退去。

汉子原本乌黑的头发,刹那间便白了一层。

仙人法相伸出另一只手,五指紧握,又是一拳轰出。烟尘四起,云雾翻滚,风雪罩天,根本看不到魏成的身影。

烟雾内气流相撞,更显混乱。

良久,烟尘散去,阳光普照。

魏成单膝跪坐于地,将伤痕累累的铁刀插入地底,仰望天空。原本占据着整座天空的法相满是碎片,银白色的光辉好像又让横符江多出了一轮太阳。

密密麻麻的飞剑钉在魏成背上,好似被受以极刑的犯人。汉子咳出一口鲜血,大口喘着粗气,神人开天式最大的缺点就在后背,此式若是孤军奋战终究不免腹背受敌,只不过魏成从出刀的那刻起,就没做活着的准备。

一道叹息从天空中传出,“值得吗?”

魏成摇摇欲坠,两鬓霜白,口有鲜血含糊不清的轻轻说道:“于我而言,救一人,便是救整个世界。”

此时一阵东风刮起,吹过了紫来州无数好儿郎的脸颊。

第二十二章 大江有精怪

离石头镇不远处的一处荒野,分散站着十余人,皆是满脸横肉,身着麻衣的精壮汉子。个个面露沉重,神情严肃。

一名脸上有一刀疤的汉子双手抱拳,对着人群最前方的林虎沉声说道:“报堂主,两名副堂主和十个兄弟全都找到了,只是只是没有一具全尸。”

林虎骤然握紧了拳头,额上青筋爆裂。

站在林虎旁边的刘鹰脸色阴沉不定,开口问道:“都是怎么死的?”

刀疤汉子有些恐惧,颤声答道:“全都是被一刀斩死,脑袋搬家死掉的。我仔细看了看,脖子上的断口连个肉渣都看不到,而且兄弟们的伤口排列在一起竟是能衔接起来,就好像”他似是不太敢相信,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就好像兄弟们是被人一刀全抹了脖子,只是这不太可能吧”

林虎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着心中的情绪。

刘鹰虽说早就出言提醒过,但也知道现在绝对不是后悔的时候,向前踏出一步,出声问道:“堂主,现在该怎么办。”

林虎微眯双眼,死死压住心里的怒意,缓缓对刘鹰开口说道:“将兄弟们都好生安葬,有家眷的送去些钱财,没家眷的都记下名字,送到我那。”

刘鹰点了点头。

林虎转过身,声音有些颤抖,“刘军师,你知不知道带头的两人,是谁?”

刘鹰闻言满脸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声骤然怒喝:“说!”

刘鹰逼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董赋,是迈入四境已有五年的修士,精通刀法,力大无穷,是个近战的好手。张斌,虽说踏入四境时间不过半年,却已炼化一道颇为不俗的火五行物,攻伐力道极大,更是紫林堂除了堂主外战力最强之人。两人皆为整个紫林堂立下过莫大的功劳。”

林虎神色更加阴沉,只是很快就变成了满面颓然,“能让这二人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一刀斩死,刘军师,你说一个六境的修士能不能做到?”

没等刘鹰答话,林虎便自顾自的回答出来:“便是六境巅峰也绝不可能,出手之人最低也是一名七境修士,甚至是七境巅峰。”

林虎突然讥笑道:“对上这么一号人物,我紫林堂便是连做炮灰的资格都没有。你说,上面到底知不知道这人的跟脚?”

刘鹰心中悚然,轻轻垂下头,有气无力的答道:“堂主,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向上面通报一声。此人绝对不是我们能招惹得了的,接下来如何做,还是看那几位爷怎么想的吧。”

林虎的脸色闪过一抹黯然。

自己从十六岁起便入了伙,拼命在最前面,吃肉在最后面,混了十几年才堪堪有些起色。自己一手创建的紫林堂也在此处霸占了二十年了,看起来威风凛凛,好不快活,但对于那些上位者来说,跟随便使唤,用没劲了就挥手打死的狗又有什么区别?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你m的狗屁。

林虎默默向前走着,“刘军师,你将此处情形汇总一下,报给上面。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刘鹰静静地看着往前方走去的林虎,满身垂暮之气,心生同情,叹了口气。

——————

横符江下游的战场,被魏成用刀意整个锁住,那仙人对此也并未理睬。以至于叶凡等人走了许久都一直都没有听到战斗的声响。

少年回身望去,面露忧色。

李清风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出声安慰:“叶凡兄弟,不用担心。魏兄的性子不像是有仇家的人,就算有估计也是之前被他祸害过的女子,前来讨要公道,怕被人瞧见才决定避开我们,兴许一会回来的时候我们都要多个嫂子呢。”

叶凡这才露出了些许笑意,不再一直苦着脸。

李金说道:“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到乔老二渡口了。我们可以在那歇息片刻,正好等等”

李金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叶凡转头望向李金看着的方向,毛骨悚然。

横符江岸边,露出了一颗硕大似水牛的金黄头颅,从石堆上缓缓抬起,最后整个身躯都从江中游出,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一对妖艳的银色眸子,一条不断吐出又收回的猩红舌头,就有半人大小。

这条大的不能再大的金色巨蟒,整个身躯缓缓挪到岸边的石堆上,身躯镶满了大鳞,阳关照耀上去,熠熠生辉。

只不过这巨蟒看起来没什么恶意,只是在距离众人不远处盘踞不动,眼神似孩童,好奇地打量着叶凡一行人,好像很少见到这群奇怪的生物。

李明月紧紧地抓着叶凡的手臂,不停颤抖。李清风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是本能地一点一点往后退去。李金掌心抵住刀柄,做好了战斗准备,却知道自己对上这巨蟒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叶凡轻轻握住小姑娘的手,已经极其冰凉,随后轻轻对几人说道:“不要惊慌,慢慢地往身后退,动作不要太大。如果看到它有什么敌意就赶紧跑,不要有丝毫犹豫。”

李氏父子思量片刻,都轻声“嗯”了一下。

少年低下头,对着小姑娘灿烂一笑:“小明月,一会就跟着我,慢慢地往后退。别害怕,大哥哥一直在呢。”

李明月紧紧地握住叶凡的手,勇敢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面对巨蟒,缓缓往身后退去。

那金黄色巨蟒见众人有了动作,便缓缓直起腰身抬起头颅,腹部露出一对小爪,竟是一条即将走江化蛟的四爪蟒。

叶凡紧盯着前方,突然看见那巨蟒腹部要比周围颜色淡些的鳞片,不可置信,满脸惊喜。

“小蛇,是你吗?!”

那巨蟒听到喊声歪了下头,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又仔细看了看少年,突然想起,身躯用力,直奔叶凡而来。

李家三人毛骨悚然,李明月更是吓得小脸都白了几分。只是那巨蟒在爬向叶凡的途中体型不断缩小,直至不过一丈左右,窜到少年面前吐着舌信子闻了闻,确定之后,便亲昵的用头直蹭少年的胸口。

叶凡轻吸几口气,平复下激动地心情,伸出手摸了摸小蛇的脑袋。李清风惊魂未定,但心境还是可以,微微颤抖地率先开口询问:“叶凡兄弟,这这是?”

少年开口笑道:“嗯它算是我的朋友吧”

李清风有些震惊,叶凡为何会与一头巨蟒成为朋友?

小姑娘看着小蛇对叶凡亲昵的样子,竟然不怎么害怕了。看了会觉得这小蛇真是可爱,还怯生生的开口问道:“大哥哥,我我能我能摸摸他吗?”

叶凡有些讶异,思量片刻,还是对小蛇问道:“小蛇,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个小姑娘叫李明月,很喜欢你,想让我帮着问一下,她可以摸摸你吗?”

小蛇早已能听懂人语,闻言看了看李明月,身躯往旁边挪了挪,竟是直接将头颅低放在小姑娘的手掌处。

李明月见状大胆的张开手轻轻摸了摸,觉得这小蛇的手感真好。小蛇见女孩收回手掌,微微站直,竟是眯着眼直接向小姑娘的脸颊蹭去,逗得李明月哈哈直乐。

李金见小蛇突然向李明月窜去,不由得心里一紧,见此情景才轻出口气。

李清风看着眼前的画面,知道有些事不能随便问,但真的压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再加上跟叶凡有些交情,天人交战了一翻,还是直接开口问道:“叶凡兄弟,你是怎么怎么和蛇兄成为朋友的?”

叶凡看着有些拘谨的李清风,笑道:“据我所知小蛇应该是母的,你这蛇兄的称呼,可不太巧妙。”

随后又紧接着说道:“在我的家乡雁鸣镇的时候,她受了些伤,在我怀里沉睡过几天,算是相识。”

李金到底还是混过这好些年的人,心神逐渐平稳,说道:“既然是虚惊一场,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叶凡,不知你这朋友是要跟我们一起上路,还是如何?”

李金说到后面的时候,语气有些怪异。

少年没有听出,只是俯身对小蛇问道:“小蛇,我们还要抓紧时间赶路,要到前面的渡口过江。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跟我们一起同行一段路也可以,你怎样想的?”

小蛇闻言微微思量,随后舌尖轻动,叶凡脑海中便出现了小蛇的话语,“我之前本来是要上岸晒晒太阳的,只不过前面有两个好厉害好厉害的人在打架,我怕受到波及,就赶紧往横符江上面游去了。没想到能碰到你,我正好无事,就陪你走一段路吧。而且你身上有一股很好闻很好闻的味道,每次吸两口就停不下来了,我可从来没在别的人身上闻到过。”

叶凡听闻此言,面露焦急,慌忙问道:“打架的那两个人是什么样子,情况如何了?”

小蛇又是一道话语传来,“一人是个拿刀的男人,另外那个是一座好大好大好大的巨像,我最大的时候也就跟他胳膊一样粗。他俩打的可激烈了,我可没敢多待,后面怎么样了我也不太清楚。”

少年闻言面露急色,转身对着几人说道:“不行,我必须要回去看看,清风兄,李叔叔,你们先带着明月和小蛇去渡口。我去找找魏成,无论找不找得到,戌时前都会回去,你们抓紧先走。”

李清风也是满脸担忧,却没开口劝阻,只是提醒道:“小心些,找到人就赶紧回来。”

叶凡拍了拍李清风的肩膀,对几人摆了摆手,便纵身往横符江下游跑去。

魏成,等着我。

你一定不要出事。

第二十三章 德必有邻

叶凡顺着原路疯狂奔跑,一刻不曾停歇。

日头从天空的正中间缓缓往西移,把少年的影子拉的修长。

叶凡看着趴在江边,两鬓满是白丝,背后插满飞剑,身下染红了一大片雪地而显得有些妖艳恐怖的魏成,眼圈突然红了。

少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知道魏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知道这个平常满脸猥琐的汉子,是个好人。

所以叶凡不明白,一个好人究竟犯了什么错,招惹到了什么样的人,要遭受这样大的苦难。

叶凡不想去想,他现在只怕对面的汉子永远起不来,永远也不能敲他的板栗了。

少年腿有些软,踉跄着走到魏成身边,瘫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凡握紧了拳头,颤抖着声音轻轻叫道:“魏成,起来了。你只要起来我怎样都行,我陪你喝酒,陪你去看漂亮姑娘,听你吹牛,再也不顶你不气你了,只要你起来我什么都愿意。”

少年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低不可闻的蚊虫之音。他双臂环膝,深深的埋下头,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好人要有这样的下场。

叶凡低下头看着满脸是血的魏成,轻轻抽泣。

突然,汉子的嘴唇突然动了动,好像在说什么话。

叶凡赶紧起身,摸了摸眼泪,趴在地上贴近魏成,细细聆听。

“丹丹丹药”

对,丹药。

少年突然想起那夜魏成给自己吃的那半颗丹药,赶紧伸出手,递放进汉子的胸口处,不一会就摸到了一块丝绸布料,轻轻把它扯了出来。

叶凡拆开沾满鲜血的丝巾,拿出半颗丹药,小心翼翼的放入魏成嘴中。

只是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了的魏成,进到嘴里的丹药不一会便滚了出来。

少年捡起那半颗丹药,眉头微皱,思考着办法。

突然叶凡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羞涩,有些犹豫。只是看到旁边魏成的凄惨模样,深吸口气,咬了咬牙,将丹药含进嘴中。

初吻没了就没了,跟人命比算个屁。

叶凡轻含住半颗丹药,侧脸趴在地下,对着魏成。一狠心,撅起嘴贴了上去。

少年满脸通红,舌头使劲一顶,将那半颗丹药送了进去,紧接着连忙撑地起身,心中五味杂陈。

喂汉子吃下了半颗丹药后,半天都没有动静,就在叶凡以为是不是丹药没什么作用的时候,魏成轻轻咳了一下。

叶凡满脸欣喜,赶紧低下头轻轻叫道:“魏成,能说话了吗?”

汉子吐出一口血水,极为虚弱的说道:“你大爷的,老子还是第一次跟男人亲嘴,亏大发了。”

叶凡见汉子还能说话,应该性命无忧,心神一卸直接瘫倒在地上,带着哭腔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你知不知道都快要吓死我了,我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魏成费力的扯了扯嘴角,“臭小子,留着点力气等会再哭,现在先帮我把身上的剑拔下来,一直插身上是真他娘的难受。”

少年用衣袖擦了擦鼻涕,看着魏成背后的飞剑,不知道如何下手,低头轻声询问道:“怎么拔啊?”

汉子没好气地虚弱回道:“咋这么笨,拔剑都不会。拔萝卜怎么拔,你就怎么拔。”

叶凡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握住最边上的一柄飞剑,双手小臂用力,向上一提。

飞剑带起一道血柱,魏成却连吭都没吭一声,只是沉声问道:“还有几把?”

叶凡默默数了数,回道:“还有十一把。”

汉子脸色难看,轻喊了一句:“这他娘的王八蛋,真会下黑手。”

少年蹲下身子替魏成擦了擦眼角的血迹,轻声说道:“要是吃不住痛就先缓缓。”

魏成轻摇下头,坚定说道:“连这点痛都挺不住算个屁的男人?!我魏成吃过的痛比你吃的饭都多,你就放心我靠,臭小子不打声招呼就直接拔?”

叶凡拎着一柄飞剑,脸色无辜,“不是你自己说你挺得住的嘛?”

魏成欲哭无泪,无奈说道:“得得得,这次就算了,下次拔的时候你先臭小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少年手拎长剑,露出人畜无害的表情,“不好意思啊,你说话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下次,下次一定提前给你打声招呼。”

汉子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死在这比较好。

————————

大燕王朝三皇子的府邸,坐落在一处并不显得繁华的街道上,是他在宫外的几处房产之一。

姬云端坐在大堂正中的座位上,端起一杯茶水,轻轻吹气。

坐在三皇子左手侧的老者,面露凝重,沉声开口说道:“殿下,下面有信传来,说那小子身边有一位七境左右的高手在保护,已经死了好几个兄弟。问咱们该怎么办。”

面容英俊,身着玄黑色华丽长袍的三皇子,眼皮都没抬,看着茶杯里起起伏伏的茶叶,淡淡开口:“是不是皇后或者老大那面得了消息,要来碍我的事?”

老者轻摇了下头,“应该不会,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而且都是受过训练的,消息很难传出去。”

姬云神情不变,“除非,是你?”

老者脸色巨变,如遭雷击。

三皇子轻笑两下,起身拍了拍老者的肩膀:“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

老者僵硬的抱了下拳,示意无事。

姬云拍了拍衣服上并没有的灰尘,双手负于身后,气定神闲地说道:“你应该知道,别说是一个七境,就算是一个九境在护着那小子,东西我也必须拿到手。”

三皇子回头斜眼看了看老者,“知不知道该怎么做?”

老者紧忙起身,弯腰行礼,语气坚决,“属下明白,一定不让殿下失望。”

“去吧。”

老者闻言再次抱拳,快步向院外走去。

三皇子抖了抖衣袖,慢步走到大堂门口,似喃喃似低语,缓缓说道:“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你说,这天上的云,是有用还是无用?”

老者听于耳中,冷汗直冒,不敢停留,提速紧忙离开,向外界走去。

姬云没有在意,只是一直抬头望天,唇带笑意。

大哥,等我把那东西拿到手,看看你还怎么跟我争。

————————

叶凡拿出之前在石头镇买好的药粉,轻轻涂抹在满是伤口的魏成背上。

飞剑刺入不深,却也伤到了脊骨,估计要修养好长时间。汉子的后背血肉横飞,触目惊心,少年一边涂抹一边默默心疼。

也许是丹药起了效果,魏成背后的伤口正在缓缓愈合,也逐渐有了些气力。叶凡便在对面树林处找了一个干净地方,找好干草,铺上衣物,生出一堆火,将魏成从岸边搀扶过来。

两两无言。

汉子轻吭一声,打破了沉默,看似随口说道:“那个,今天的事,都别往出说啊。”

叶凡涨红了脸,手下动作加快,没有答话。

魏成自顾自的继续说着:“虽说是你占了便宜,但也不能啥都往外抖搂。万一让那些个宗门仙子王朝公主知道我跟一个男人亲过了嘴,个个不都要哭死?到时候谣言一传,说我有那龙阳之好,我可真就百口莫辩了。而且你那些话我可都记下了啊,不许赖账,我喝酒看姑娘你小子可都要陪着”

少年用力拍了一下汉子后背的伤口,疼的魏成一个激灵。

“我靠,疼死我了!臭小子你要干啥?”

叶凡满脸气愤,坐在一边,“再满口花花我就把剑再给你插上去,信不?”

汉子可是审时度势的行家里手,闻言立马闭口,不发一言。

少年看着堆在旁边的十余把长剑,开口问道:“这些剑要怎么处理?”

魏成慢悠悠的说道:“这些玩意品阶还算可以,只是不知道那血脉认主的手段还好不好使。若是与主人联系没断,也是个麻烦。不过这半天了都没个动静,应该没什么事。你不是有块玉牌是收纳物吗?先搁里头,以后卖了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不过记着,开价低于五百枚紫云币的别搭理,都是些想捡便宜的奸商。”

叶凡有些诧异,“五百枚紫云币也太多了吧。你这么缺钱,不自己留着?”

汉子懒洋洋的回道:“算是送你小子的礼物,就算不卖,留着这些长剑,日后遇敌,也足够你捉对厮杀了。”

少年咬了下嘴唇,没有推脱,也没有收下。

魏成说道:“咋不收进去呢?”

叶凡将最后一处伤口抹好,把衣服披在魏成背上,擦了擦手,“全是血,一会儿洗干净了再收进去。”

魏成点了点头,没说话。

少年从地上站起,拎着十二柄长剑,慢步向江边走去。

汉子低声轻语:“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叶凡停下脚步,回头灿烂一笑,“还真有一个,之前没好意思问。你的脸皮和这横符江比,哪个更厚些?”

魏成捡起一块石子,扔向叶凡,被少年机灵躲过。

汉子看着嘿嘿直乐,往远处走着的叶凡,目生暖意。

跟个善良的聪明人打交道做朋友,真是舒坦。

那些个就知道装大瓣蒜的所谓‘仙人’,想想都没劲。

魏成看着两鬓随风飘摇的白丝,心有叹息,“此等风流倜傥的男人却白了头发,让姑娘们见到,不个个哭死。都赖那个圣殿里的王八蛋,害得老子这么惨。”

不过汉子转念一想,那人法相尽碎,魂魄缺失,下场比起自己还要凄惨数倍。不由得神清气爽,心里痛快多了。

果然,不怕人惨,就怕人人都不惨。

第二十四章 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赵一钱站在赵永昌房门外,有些担忧。

自家儿子的性格他这个当爹的是再清楚不过,大大咧咧万事不上心,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最是没心没肺。

可这也不知道怎么了,回到家就一直拉着脸,问什么也不说,饭都不吃,就知道闷在房间里不出来。

赵一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爹当得真是失败。

平日里对赵永昌缺少管教也就算了,毕竟儿子淘是淘了点,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只是这么些年了,自己好像从来也没跟儿子好好谈过话,孩子遇到什么事都只跟他娘说,自己还要从老婆嘴里才知道儿子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赵一钱觉得自己是该主动些,好好跟儿子说说话。

老实汉子伸出手,轻轻扣了几下门。见屋内没有动静,门也没关,赵一钱便将门推开,走进屋中。

赵永昌侧躺在炕上,知道父亲进了屋,却没说话。

赵一钱回身关上门,走到炕边坐下,见儿子一直没动静,不知道怎么开口。

父子俩就这么干杵着,过去良久,木讷的赵一钱才慢慢憋出一句话:“永昌,饿不饿?想吃啥告诉爹,爹给你买去。”

赵永昌听到爹说的话,眼圈突然红了,背着身带着些哭腔说道:“爹,我不想离开你们。”

汉子慌了神,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会这样说,有些语无伦次,安慰道:“傻孩子,爹娘怎么可能会离开你?爹还要教你做生意,咱们爷俩一起把铺子开到城里,让你跟你娘都过上好日子。到时候娶个城里媳妇,生个大胖小子,爹还要给你看孩子呢。”

赵永昌起身坐在炕上,俯身趴在赵一钱怀里。老实汉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只能伸出手轻轻拍着赵永昌的后背。

少年轻轻地对父亲问道:“爹,如果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求学生活,你会答应吗?”

赵一钱挠了挠头,憨厚说道:“你啥时候还喜欢上学习了?”

“突然就喜欢了,很奇怪吗?”

老实汉子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正色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要出去闯荡爹不拦你,以后多回来看看就行。你娘那头你不用担心,爹给你摆平。”

赵一钱虽说在镇上是出了名的憨厚老实,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儿子的这些话代表着什么他心里都知道。

孩子总归是大了,该出去自己走走了。

赵永昌从父亲身上起来,抽了抽鼻子,“可是,我要去的地方真的好远。”

老实汉子拍了拍赵永昌的肩膀,安慰道:“远些好,出去看看别的地方,见一见别处的人,都是阅历财富。是要去玉唐国,还是卢泊国?要我说还是去大燕好,听张大娘的儿子说,大燕不愧是王朝,地方可大了。姑娘多长得还俊,人又好又热情,是个不错的去处。”

少年抬起了头,轻轻说道:“爹,我要去的地方是北华扬州。”

赵一钱闻言被吓了一跳,紧忙劝阻:“这么远?是要去干什么啊,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要是受欺负了连家都回不来,爹都没路子找你。不行不行,这也太远了些,爹放心不下。”

赵永昌默默思考了一会,说道:“爹,你让我慢慢考虑考虑。等后天我把事情处理好了,就什么都告诉你。”

赵一钱闻言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背,轻声说道:“儿子,你长大了,有些事你自己心里有数,爹也就不多管。要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就跟爹唠唠,爹看着帮你出出主意。”

赵永昌点了点头,只是看起来还是忧心忡忡。赵一钱便默默起身,走出屋去,让儿子自己静静。

赵一钱刚出门口,便看到直奔屋里走的妇人,伸手拦住,“别进去了,我跟儿子谈了会,先让他自己想想。”

那妇人面露担忧,开口询问:“永昌他没事吧。可别有事一直憋在心里也没个人说,再憋出个毛病,到时候我不是要心疼死。”

老实汉子点了点头,安慰道:“没什么事,就是心情不好。你晚上多做两个儿子喜欢吃的菜,也就没事了。”

妇人这才略微宽心,回身走向厨房。

赵一钱整了整衣服,准备去铺子看看。

——————

魏成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对叶凡说道:“臭小子,我现在走一步歇三步的,咱俩怎么赶路啊还。实在不行你背着我走?”

少年蹲在汉子旁边默默思量,似是在考虑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魏成叹了口气,“我要是那些耍剑的就好了,直接驮着咱俩一会就能飞个几百里,哪还能是落到这样的窘境。罢了罢了,你先走吧,我底子还在。也就淋点雪,吹点风,来个妖物就吓吓他,吓不走就装死,没什么大事,你就抓紧赶路吧,不用管我。”

竟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叶凡闻言没好气地说道:“再说屁话就给你扔江里去,让你好好洗洗澡。”

汉子撇了撇嘴,知道目的已达成。

少年环视了一圈周围,解下衣物,将魏成扶起,半蹲着把汉子送到了背上。又将解下的衣服当做绳子绑在两人身上,觉得还算结实,站起身来,快步往横符江上游走去。

魏成悠闲的在少年背上哼着小曲,时快时慢。

到了颠簸的路段,汉子就哼的快些,到了平坦的路段,就便哼的慢些。

那浑身破烂的长刀魏成还留着,挂在腰间,随着身体的摆动不停地撞击着叶凡的侧腰,发出“扑,扑”的轻响。江水哗哗的流着,与少年沉重的脚步声奏起了一首奇异的乐曲。

叶凡一边稳当的走一边默默的听,觉得这小曲应该挺有意境,就是汉子哼的跑调了。

魏成好像是哼够了曲,便趴在少年耳边轻声说道:“叶凡,给我讲讲你之前的故事呗。”

叶凡默默回道:“我的生活都是些家长里短,没什么可说的。”

汉子摇了摇头,开口否定:“每个人都应该有点故事。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听听我说。”

魏成不等叶凡答话,就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我的身份说出来倒不怎么好听,其实我是一个小国的户部侍郎的私生子。就跟那话本小说里写的一样,私生子的身份很容易遭到什么大姨娘,七姑姥的迫害。我那老爹也算有点良心,怕我出事,就把我送到了一个离京城极其遥远的小镇里,出发的那天我好像刚过完十八岁生辰。你说到小镇了吧,那些人还不消停,就非要弄死我。幸好遇上了一个身手不凡的刀客,把我救了下来。我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学怎么使刀。”

“过了好些年,我随他一路游历走到了紫来州,那时正值妖龙乱世,荼毒人间。教我学刀的刀客,便义无反顾的投入到了屠龙大军的队伍里。我那时境界低,去了反而是累赘,就一直默默修行,苦练刀法。想着什么时候刀法有成,就随他一起屠龙。”

魏成移了移脑袋,轻咳两声继续说道:“都说时间是把杀猪刀,要我说更是把杀人刀。龙屠了,整个紫来州的九境十境也跟着死了大半。那刀客临死的时候,把一颗蛋托付给了我。他告诉我说这是那妖龙遗留下来的后代,要是让人看见了,绝对活不了。可是它终究没做错什么,那妖龙造下的孽不该牵扯到它身上。刀客都已经打听好了,只要我把这蛋送到南岛蓬莱,那里的龙族自会接纳它。”

“那时候年轻,好交朋友,没什么防备心,几杯酒下肚就什么事都抖搂出来了。消息泄露之后,没办法,本来就是无根浮萍,没啥背景,只能带着那枚蛋四下逃命。劫难倒是有那么两次,幸亏福大命大,也算有惊无险。”

虽然魏成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其中凶险有多么致命,叶凡不敢去想。

汉子继续说道:“但是人生到底不是话本小说里的故事,不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圆满无缺的。有一次我踪迹没有隐藏好,被一个八境巅峰的阵师找上了门。我当时才刚刚破入六境,哪能打得过那老王八蛋,么得法子,一边跑一边想办法。”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只能想办法跑。那时候正好有一座大山,没多想就蹿进去了,东躲西藏了好一阵子。那老王八蛋怎么也抓不到我,急眼了。直接在整座大山上造了个阵法,逼我出来。那我能出来嘛,死也不出来。硬生生扛了五天。后来才知道,那高山上藏着一丝最为精纯的神龙骨血,被龙蛋偷偷吸收掉,以至于提前孵化了。”

“龙族乃万鳞之长,天赋异禀,再加上小家伙的老妈是一头十一境的绝世妖龙,所以出生便有了五境修为。小龙拿着那节神龙骨一下子就把阵法破掉,驮着我一溜烟跑了,气的那老王八蛋吹胡子瞪眼睛,就是追不上。”

魏成突然没了声音,叶凡有些疑惑,好奇地出声问道:“后来呢?”

汉子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说这么多歇会不行啊。”

魏成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中间又遇到了好些事,就不多阐述了。总之我俩就这么跌跌撞撞逃了好些年,紫来州的几个大佬将情况报给了圣殿,圣殿又派人下来,一路捉拿。我就只好逃啊逃,逃了好长时间。浪迹天涯的日子久了,都快忘了睡一个安稳觉是什么滋味。直到我遇见了一位先生。”

叶凡想了想,不太敢肯定,“文先生?”

“嗯。”汉子沉声应道,“先生那时候在琼丹国当一个酒楼的算账先生。我正在那酒楼喝着酒,圣殿十好几人‘夸嚓’一下子就全来了。给我吓了一跳,没办法,打呗。打着打着打不过了,又不愿意让一群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不想跑,就一直死撑着。马上就要撑不住的时候,先生把给我救下来了。就这么在酒楼里呆了半年。”

“先生一直没问我为什么会跟那群人起冲突,就该干啥干啥,没事陪我唠唠嗑,教我下下棋,给我背背书。我当时觉得那些东西太无用,哪有手中的刀好使?后来才知道,刀法越高,用刀人便要愈加变矮。”

魏成脸上显露出缅怀的神色,“当时先生跟我说了一句话,我一直都记着。”

“我辈修士,最怕无师无对手。有师父,知分寸。有对手,便知高低。”

魏成突然轻轻叫了下:“叶凡。”

少年轻声回道:“嗯?”

“要先善待自己,才能继而去善待人间。”

第二十五章 圣殿

鸿蒙天下五洲之首的中州,地大物博,能人辈出,宗门林立,疆域面积差不多是三个西青梧州的大小,领土何其辽阔,高手何其漫漫。

五州三十四国六大王朝中最为强大的王朝,大秦,便坐落于此。

在大秦京城咸阳的最中心处,屹立着一座巍巍大岳,高耸入云,竟是座城中山。

此山名为通天岳,山势磅礴,气势惊人,似拔地冲天而起。

山巅有秦皇崖刻“唯我独尊”,有武皇拳凿“浩浩其天”,有玄皇手书碑文“九天揽月”,有文皇墨宝“周而不比”。

仅是各朝各代前来祭祖敬天的帝王,就有六百一十四位。所留祭文石刻从山顶一直延伸到半山腰,景象好不壮观。

大寒时节,飞鸟过天。

飞雪疾驰而过,却在飞驰至山顶的瞬间便化为积水,渐成薄薄的雾气。

大祭祀不喜寒冬,所以山巅圣殿便常年呈春夏之景。

山间云雾飘绕,风里带着足够的湿意,山道平缓,若是踏足其间,应该颇为惬意。

圣殿大祭祀端坐于通天岳最高处,伸出左手,凝视手心。

掌内纹路,斑驳杂乱。

突然间一条崭新纹路,在缓缓延伸,蓦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在其中呈现出了万般光景。

神人观掌,如看山河。

叶凡的一生在大祭祀眼前快速闪过。有市井巷弄的鸡毛蒜皮,有无心之举的善意之行,有吵吵闹闹的悲欢离合,有凡间极重的烟火气,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活着有人死去。

比如一个还没大人腿高的屁大孩子,躲在包子摊后面直流口水,却没开口向爹娘要钱。

比如孩子父母还在世时,带着小叶凡出门看闹市,满目喜气。

比如少年为了生计,深夜上山采药,却因为光线不够失足从坡顶滚下,摔得浑身是伤,却倔强的继续往山上爬。

再比如孩子趴在父母的坟前,嚎啕大哭,惊天动地。

点点滴滴,丝毫不漏。

大祭祀神情不变,只是心里有些失望。

这就是先生看中的弟子?

直至大祭祀看到尚且年幼的叶凡,跪在妈祖娘娘像前,诚心祈求,才微微有些意动。

那时的叶凡用力的磕着头,每磕三个头便说一句话,总共磕了九下。

“妈祖娘娘,一愿您保佑镇子里的叔叔婶婶弟弟妹妹们身体健康。二愿您保佑爹娘平平安安,没有忧愁。第三个心愿,就是想娘娘少些劳累,多照顾自己身体。”

大祭祀不动声色,轻轻合上手掌,吐出一句话:“程统领,我应该提醒过你。”

一位身材高大,浑身挂满白色战甲的中年男子凭空出现,单膝跪下,声音铿锵有力:“国师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没有办好是属下自己犯渎职之罪,不及他人,还望国师大人莫要责罚。”

大祭祀没有说话,只是伸手隔空轻抬,将男子扶起。

随后眼神出现一抹恍惚,有些由衷佩服那位用刀的汉子。

在魏成离开中州之前,他们有过最后一场闲聊。

“都已经三百多年了,你就没后悔过?”

“你这从没谈过恋爱的老处男懂个屁,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怎么可能后悔过?”

“既然是你自己选的路,我不拦你,但你要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要来就尽管来,我魏成但凡皱一下眉头,你就随我姓!”

“你就当真如此看好自己?”

“我可是先生关系贼好的朋友,不信自己也要信先生啊。”

“你跟先生是平辈,我又是先生的大弟子,所以你言下之意是?”

“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乖,叫声师叔来听听。”

大祭祀微微叹了口气。

可惜不是同道之人。

大祭祀声音醇厚,开口轻声吩咐道:“这件事你没有罪过,你要保的那几人我也懒得搭理。你法相尽碎,导致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近没你的事,就去抓紧回去修养,缺什么丹药就向殿内索要,此事你不用再管。”

男人面露犹豫,开口询问:“国师大人,那要派谁”

大祭祀打断了他的话,面有不喜:“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言多必失,勿谓言之不预。”

男人闻言紧忙低头行礼,随后驾风远去。

魏成在那批同辈的修士中,起步很晚。二十多岁的时候才堪堪踏入三境,快三十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当上用刀人。所以谁都没有想到鸿蒙天下会出现这么一号人物,能力压无数修者,在紫来州风生水起。不知道有多少天赋异禀的修行天才被魏成一刀斩落,大肆嘲讽,从此道心崩碎,大道断绝。

以至于紫来州所有年纪轻轻的刀修,在出门前都要被家中长辈叮嘱,要是遇到了一个笑容猥琐腰挂铁刀的中年汉子,立马就跑,离得远远地。

大祭祀无论是修为还是地位,都是整座鸿蒙天下最为顶端的人之一。却很久都没有高兴地情绪了。

他只喜欢与先生远游四方,看着眼前人遗世独立,登高作赋,让人只觉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喜欢凝望着二师弟有神的双眼,大声陈述着圣贤道理,环环相扣。在那臭屁少年不耐烦认输之际再补上一句,“我觉得小师弟你不是诚心认输,这怎么能行呢”。

最后再加上一个,跟那汉子同桌喝酒。

只是现在自己不能再陪先生远游,小师弟也长大了,自己不能随便欺负他了。那个喝多了就开始吹牛打屁说脏话的魏成也差点被自己手下的人打死。

大祭祀觉得人间挺无趣。

有些话,不是现在身处高位的他能说的,他也懒得说。

修士违规,大能悖理,都会由圣殿按照规矩惩罚。

但是如果圣殿之人也做出坏了规矩的事,下场只会更为凄惨。

前一任大祭祀的后果还历历在目。

大祭祀又伸出左手,看着掌心处不断变化的叶凡,哪怕早就已经见惯了沧海桑田,仍是心有好奇。

这少年何德何能能让这二人同时看中?

大祭祀随意合上手掌,画面便轻散成烟,随后起身站立于山巅,衣袖微摆,望望身下白云变幻,喃喃自语:“叶凡,我等着你给我一个惊喜。”

—————

叶凡从横符江下游一路背着魏成走到了十余里外的渡口,怕汉子伤口崩开,所以便一口气都没歇。幸亏这几日身体内有了灵气,加上龙游月的配合,力量耐力都增长了不少,不然估计少年要累个半死才能把一百来斤重的魏成背到目的地。

李清风看到叶凡回来的身影,长出一口气。只是见到少年身后的汉子的惨淡模样,心下又是一紧,赶紧上前帮忙将人送了下来。

小姑娘不明所以,看到叶凡平安回来后便蹦蹦跳跳丝毫没有防备的走了上去,刚准备开口对大哥哥表达自己的担心,随后就不小心看到了魏成从衣角漏出的巨大伤口。吓得小姑娘涌到嘴边的话都吞了下去,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就连魏成都以为李明月肯定会大叫着跑开的时候,小女孩却轻轻走上前去,眼睛通红,流出几滴泪水,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心疼说道:“那那么大的伤口,一定一定很疼吧”

汉子那里见过小姑娘对他这幅模样,忙不迭地开口安慰:“没事没事,都是小意思,这点伤对我这个猛男来说算个屁啊,让我休息几天就能跟没事人一样了。小明月不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

小姑娘越听越伤心,眼泪掉的更多了,止都止不住。

魏成手足无措,觉得女孩再哭下去还不如让那法相直接再给他一拳。

李明月突然之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大步走到汉子旁边,轻轻踮起脚,吧唧在魏成脸上亲了一口。

“我我之前摔倒了,觉觉得疼,娘就亲亲我一下我就不那么疼了”

魏成目瞪口呆,满脸不可置信,随后神情突变,嘿嘿傻乐:“小明月说的真对,亲完了当真就不咋疼了。再亲几下估计伤口都能直接长好喽。”

叶凡轻踢了汉子一脚,“没个正行,现在还是先考虑考虑何时过江的事吧。”

随后蹲下身子,擦了擦小姑娘脸上的泪水,温声安慰道:“小明月,魏成的伤很快就能好了,不用担心。我们先去那边洗洗脸,别被风给吹花了。”

李清风也说道:“正好,我也去渡船那跟船老大商量商量过江的事。”

三人便一起往渡口走去。

汉子对一直隐于身后的李金,看似随意的开口说道:“李金兄弟,你有这么个好闺女好儿子,一定很幸福吧。”

李金不知魏成为何会有此问,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魏成双目微闭,靠在围墙上,继续随意说道:“既然这么幸福,那可一定要把它紧紧攥在手里,千万不能让它跑了啊。”

李金身体僵硬,脸色怪异,忐忑不安道:“魏成兄弟说的对。”

前边,少年拉着小姑娘的手,倒退走着,面朝汉子,大声笑道:“魏成,小明月说只要你能好起来,她就跟你是好朋友了!”

魏成闻言,顿时神采飞扬,轻咳一声,甩了甩长发,故作深沉,“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帅这么有魅力呢。”

第二十六章 过江

八方圣皇第二十六章过江渡口的船老大,是一个身材矮小,却显得极为精壮的光头汉子,正对岸边的几个伙计交代事情。

李清风走上前去抱拳行礼,开口笑道:“乔叔,好久不见啊,不知近日可好?”

乔老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回身一看,也是呵呵笑道:“哎哟,这不清风吗?都长这么大了?长得是俊,可比你爹帅多了。那姑娘是不是都排着队想进你家给你当媳妇啊,哈哈哈。”

李清风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乔叔就别打趣我了。我与父亲小妹还有两位朋友来此,是要前往崇陵关拜访亲人。路上遇到了些麻烦,有位朋友受了伤,想来问问乔叔,能不能安排下尽早过江。”

乔老二放下手中的家伙仕,从腰间拿出酒壶灌了口酒,然后递给李清风,李清风笑着接下也喝了一大口。

光头汉子擦了擦嘴,“这天马上就要黑了,在这过夜的确是件麻烦事。只是前面还有两波客人,都是花了大价钱要尽早过去,不太好办。”

李清风闻言有些失望,思忖片刻,问道:“乔叔,把这两批人送过去要多长时间?”

乔老二接过李清风递还回来的酒壶,又灌了口酒,想了想,说道:“那两拨看上去好像都是做生意的商人,个个都带着大物件,都要分两批送。兄弟们抓紧时间加快动作,也要一个多时辰。”

李清风叹了口气,一个多时辰后天基本已经黑透了。等到那时再过江,与找死无异,还是先回去把情况跟几人交代下吧。

李清风对着光头汉子抱了抱拳,“乔叔,我先回去问问其他人,您先忙。”

乔老二摆了摆手,便又投入到了干活当中。

————————

叶凡拿出方巾,放到江水里沾湿,细心地为李明月擦拭满是泪痕的脸蛋,随后带着女孩走回魏成身边。

小姑娘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将方巾从叶凡手中拿下,不发一言。

少年察觉到异样,有些不放心,开口问道:“小明月,怎么了?”

女孩擦了擦鼻子,面露犹豫,缓缓说道:“大哥哥,我我想让你教我,学习书本上的学问。”

叶凡愣道:“可我学的都是些蒙学,没什么了不起的大学问。再说了,大哥哥今年也才十八岁,阅历学识都不够,怎能胡乱教人?”

魏成嘀咕道:“臭小子能有个屁的学问,损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小姑娘猛然转头,攥起小拳头看似‘用力’的砸在魏成脑门上。

汉子其实没怎么试到疼,但仍是大声鬼叫道:“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这大哥哥就这么金贵,说一句都不行?”

叶凡没搭理他,只是缓缓蹲下,摸了摸李明月的小脑袋,轻声温和说道:“大哥哥教不了你,可是别人能教你啊。在我家乡如意巷的那位先生你没忘吧。他就是位学识学问很高很高的先生,要是小明月真想学学问的话,到时候可以让文先生教你。兴许小明月跟文先生学了那么多知识,做了那么大的学问,还能成为鸿蒙天下第一个进入圣殿教书的女夫子呢。”

魏成鬼叫了半天,见没人搭理也就不自讨没趣。

随后有些好奇的问道:“小明月,怎么突然间就要学学问了?”

小姑娘轻轻开口缓缓说道:“因为我想,我要是知道了很多正确的道理,然后再把道理教别人,别人再把道理教下去,那么人人就都知道了道理。以后像魏成这样的好人就不会被欺负,不会被人打伤了”

汉子如坠云端,满脸震惊。

叶凡沉默思考,站立不动。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都说童言无忌,当不得真。可若是意思对了,那么人人便都有道理。

魏成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感慨说道:“以前年少轻狂的时候,觉得我每天练刀,认真修行,就是要跟人不讲道理。后来慢慢算是学有所成,认识了文先生,才越来越感觉到,出刀有理,便有如神助,快若惊雷。出刀无理,便如深陷泥潭,动也不能动。”

叶凡将魏成所说话语记下,暗自思忖。

少年好像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自己父亲去市场买菜,被人给打了,脸上身上全是淤青。那个被街坊邻居称作叶大力的强壮男人,就只是闷闷蹲在门框那边,听着娘亲在旁边哭着安慰。叶凡心疼爹,就偷偷把娘留给自己的肉包子给了男人。男人便眉开眼笑,道:“是我叶七的崽儿,知道心疼老子。”

后来娘亲才知道,那些人下了死手,男人的肋骨都被打断了两根。

那一刻,叶凡有些恍惚,记忆中的娘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性子,吃了亏受了苦好像也永远都不会生气。

可是那天晚上,娘亲出门的时候,走的雷厉风行,气势惊人,好像从县里下来视察的官老爷。

当时叶凡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见娘亲半夜出门放心不下,就走在后面默默跟着。

中间发生了什么,叶凡没有看见。只是不出两日,当时在菜市场打人的几个汉子,全都来到叶凡家中赔礼道歉,姿态一个比一个低,话一个比一个讨喜。

少年好像有些明白魏成的话了。

这时,李清风从渡口走了回来,向几人交代了下情况。

魏成满脸无所谓,“这有啥难办的,多给点钱不就啥都解决了。”

叶凡问道:“你给?”

“没钱。”

少年瞅着满脸硬气的汉子,对他厚脸皮的本事又高看了一层。

李金说道:“还是我去跟乔老二打声招呼吧,要是能打点打点就最好不过。”

魏成目送着李金离开,压低嗓音对叶凡问道:“江对面是什么地方?”

叶凡回道:“从地图上看,应该是断水山。”

汉子似笑非笑,少年疑惑问道:“怎么了,有事?”

魏成摇了摇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没事,就是问问。”

叶凡望了望四周,却没有看见小蛇的身影,便向李清风问道:“清风兄,怎么没看到小蛇?”

李清风说道:“我刚要对你说,它好像突然遇到了什么事情,离渡口还有一里的时候特别着急的游进了江里,也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有些遗憾,“应该是有急事吧,可惜没能跟它道个别。”

这时,一批衣着昂贵的行人从上游走了过来,身后还有人推着七八个黑色铁箱,应该就是要过江的生意人了。

李清风有些担心:“不知道爹能不能商量下来。”

叶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汉子神情不变,轻声说道:“叶凡,帮我把我的刀拿来一下。”

之前在安置魏成的时候,就将他腰上的铁刀解下放置在了一旁。叶凡闻言走了过去,拿起那把伤痕累累的无鞘铁刀,递给了魏成。

“这刀,是不是很珍贵。”

魏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什么高阶的仙器,就是陪我走了这么长时间,舍不得罢了。”

少年将铁刀放在汉子怀里,轻声说道:“以后找一个厉害的铁匠,应该能给修好。”

魏成没有答话,这把刀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送给他的唯一的礼物,只是现在人早就不在了,刀也跟废品没什么两样。

魏成却没有太大的悲伤。

回忆太多过去不是什么好事,但也能让人受到警醒,知道眼前日子的可贵。

魏成觉得现在活得挺好,如果能再喝几口神仙酒,就更好了。

他是一个不容易满足也挺容易满足的人。

第二十七章 人应该为自己而活

赵永昌如约来到了酒楼门外,酒楼生意平常,店小二靠在桌子上听邻桌的几个汉子喝酒吹牛,偶尔还插上两句。掌柜的估计在楼上对账,那小二跟赵永昌也是极为熟络,打了声招呼,便又自顾自的聊了起来。

赵永昌默默地走向后院,站在水井处,等待那个老神仙的到来。

赵永昌此刻的心情竟然莫名的平静,他看着一颗颗被风卷起的雪花,想起了很多。

比如屋檐下的一个姑娘在大雨时鬓间珍珠般的雨滴。

比如在厨房里正准备做菜的郑厨子扇着火炉里的火。

比如面前早已结冰带着丝丝裂痕的井水。

他总是喜欢这么乱想,没有缘由。

木质的水桶已经很老旧,孤独的放在井边,嬉笑喝酒声淡淡的从屋内传出,石阶上被厚厚积雪掩盖住的嫩芽正用力往外探去,一切都显得那般安宁。

他很喜欢安宁。

道人没有让赵永昌多等,不出一会便从天空处落下,极具仙人气度。

然后他问,“想好了?”

赵永昌点了点头,“想好了。”

“如何?”

“对不起道长,我不想跟你走。”

道人不敢相信,“什什么?为什么不想走?是怕离家太远,还是有事耽搁?”

赵永昌又沉声重复了一次,“对不起道长,我不想跟你走。”

“是我赵永昌纯粹的不想跟你走。因为我害怕我就是个孬种。”

道人突然明了,心有不忍,只是到最后也只化作了一道叹息。

“罢了罢了,你我终究没有师徒缘分。不过你这个修行的好苗子就这样蒙尘,我实在是心有不甘。这东西就送与你,算是结下一段善缘。日后能走多远,还是看你自己吧。”

道人从袖中掏出一件流光溢彩的精美珠子,随后抬手一挥,珠子便飞到赵永昌眉心处,隐没不见。

道人缓缓开口:“此物蕴藏着我昆仑的修行路子和一道品阶不低的水行物。本想着是送与你的拜师礼,现在就当送与你的一桩机缘,不要推脱,做些没用的礼数。”

赵永昌连忙开口,“道长这可使不得,本来我就挺不好意思了,你怎么还送我东西。不行不行,我不能收。”

按照少年的性子,倒是一件稀罕事。

道人摇头道:“留着吧,这些东西本就于我帮助不大。”

道人沉思片刻,犹不死心,“孩子,若是以后心意转变,就到大燕圣殿,找一个叫郭航的人。那人见到了你,便会知晓缘由,自会将你带到昆仑去。”

赵永昌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道人摸了摸赵永昌的脑袋,又是叹了口气,“一个人不应当只有今生今世。”

随后没等赵永昌说话,便腾地而起,驾云飞去。

“吾乃昆仑山第九十三代掌门,号灵宝天君。孩子,长路漫漫,谁知道以后你我之缘分究竟会不会断枝重续?还是要问清本心,莫要后悔。”

紧接着便提速而去,消失在云海。

赵永昌摸了摸眉心,一边摸一边往家中走,心情复杂。

自己这个选择,错了吗?

————————

李金与乔老二商议了半天,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三艘渡船有一艘还余下点地方,那掌柜的答应下来,让五人挤挤,应该能坐下。

叶凡等人倒是没什么,就是怕魏成的伤会受到影响。

汉子摆了摆手,“都瞅我干啥,有地方就上去呗,真想在江边上住一宿啊,走走走,麻溜利索的。叶凡,你来扶我一下。”

少年赶紧将魏成扶起,踉跄着一步一步往渡口走去。

世间修士,都存有一个共识,身躯体魄,只要不拖后腿,够用就行。能修成金刚不坏之身,无垢之躯那是最好。但如果因此要付出太大的代价,钻了牛角尖,自是不愿。

刀修亦是修士的一种,只不过照比寻常的修士,体魄较为强健而已,但总归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对于这些皮肉伤,倒挂着掉不出来半两金的魏成,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让其自然愈合,慢慢修养。

过江的那批人,打头的是位英姿飒爽的女子,看着不过三十多岁。黑丝如瀑,凤眼有神,身段凹凸有致,显得娴静端庄又气质非凡。

魏成看直了眼。

李金上前几步,抱拳说道:“李金谢过陈掌柜,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女子声音清脆如铃,竟是有些少女的青春感,不急不躁的回道:“李大哥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上船之后,还请多加小心。这位兄弟的伤不知重不重,就要李大哥自己多多注意,别颠破了伤口。”

魏成闻言,轻咳一声,甩了甩头发,两鬓白发轻轻摆动,沧桑说道:“此等小伤,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重。只是不知道,心受了伤,要怎样才能治好?”

叶凡伸手扶额,有意想要跟他撇清关系。只是自己担着汉子的右臂,怎么看也不像陌生人,便无奈地叹了口气。

女子却嫣然一笑,“不知道我能不能治好这位兄弟的心伤呢?”

魏成看着满脸笑容的美丽女子,心中把那仙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骂了了个遍。

你娘的王八蛋,晚一天来不行?老子动都动不了怎么去跟这位姐姐互诉衷肠,天杀的老王八。

女子转身离去,留下淡淡地香水味。

小姑娘只觉得前面的姐姐真是又温柔又好看,让她十分羡慕。

李明月破天荒的鼓起勇气,怯生生的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女子说道:“大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那女子回过头,冲着小姑娘莞尔一笑,“我觉得你长大了会比姐姐还好看。”

女孩没有想到这位姓陈的女子走了这么远都能听见,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叶凡握住了女孩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温和笑道:“我也觉得小明月长大之后,一定是个漂亮的大美女。”

到底是脸皮薄的小姑娘,李明月直接扑在叶凡腿上,羞得不敢露头。

——————————

一行人坐在装满货物的渡船上,沿着横符江缓缓游动。这里的水势照比下游缓和了不少,但也不可小觑。安全起见,这样的速度倒也不算慢了。

魏成半躺在叶凡怀里,看着对面的湍急的水流,感慨颇深,沉声说道:“大地啊,你有好多土,森林啊,你有好多树。横符江啊,你就不一样,有我这个光彩夺目的好汉美男子,其他便是无。”

叶凡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李清风抱拳赞叹:“不愧是魏成才子,学富五车,出口成诗,在下佩服。”

少年细细思考,魏成和李清风的脸皮到底哪个更厚些?

随后心中有了答案。

真是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渡船慢慢地向前前进着,却突然传来一股异样的震动,在不停颠簸的渡船上丝毫不起眼。

叶凡却感觉不太对。

少年的性子,便属于那观察细致,谨小慎微的人。那股震动明明是硬物撞击到了船底才会发出的声响。

只是过去了好久,也没有什么动静发生。

就在叶凡以为是自己有些杞人忧天的时候,前面的渡船传出了阵阵惊呼。

几人闻声望去,皆是汗毛倒立,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一只通体玄黑,身粗数丈的巨蟒,成拱背之势,从江中窜出,体型看起来比小蛇竟是只大不小!

之后只见那巨蟒迅猛俯冲,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吞食掉渡舟上的十余人。

只是不曾想到,有一横空出世的持剑老者,从渡舟上直接高高跃起,用黑色巨蟒头颅作为跳板,行至黑蛇颈间,一剑斩下,恰好斩在巨蟒鳞片最薄弱处。

黑色巨蟒突受大力,头颅一歪,横移数丈,刚好从渡船旁擦肩而过,重重的摔在水里。

老者又是飞跃起身,站在渡船船头,尽显高人风范。

只是看着水花四溅的江面,老者神情没有放松丝毫。陈姓女子细细观看,发现持剑老者小臂轻颤,虎口崩裂,流出鲜血,心里极为担忧。

叶凡盯着起伏不定的江水,着急问道:“该怎么办?”

魏成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凉拌。”

第二十八章 遇险

一行人劫后余生,却没有多大的欣喜。

一是因为渡船正处于横符江中心,离岸太远,没有逃生的地方。二是那巨蟒虽然被击落至江底,却好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不出一会就抬起上身,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直盯着三艘渡船,应该是有些忌惮船头的老者,并没有马上发动攻击。

老者虽然受了些伤,但是气势不降反升,雄厚剑意昂扬直冲而起,两袖呼呼作响,颇显宗师风范。

女子虽受了些惊吓,但却极其镇定,声音平稳的向老者问道:“钟叔叔,没事吧。”

老者摇了摇头,直面数丈外的巨蟒,随后朗声开口道:“畜生,休要放肆!老夫是红叶国百宝阁分部供奉,奉朝廷旨意押送一批重要物资前往崇陵关。要是执意阻拦,惊动朝廷,纵你走江成功又能如何?红叶国万千将士定不饶你!若是不想被记录在案,成为榜上之妖,就赶紧离去,老夫便既往不咎。”

黑色巨蟒早已开有灵智,识得人语。闻言有些犹豫,身躯一动不动。

老者对摆渡人打了个手势,轻轻沉声说道:“快走。”

那人回过神来,紧忙挥动船桨,三艘渡船便缓缓往对岸驶去。

老者见渡船已经往前走了十余丈,巨蟒还是一动不动,并未阻拦,心底松了口气。

其实那黑色巨蟒怎能不知这行人的目的身份,也不想过多招惹。只是之前横符江下游的那场惊世之战,它趴在江里深处,全都看在眼里。那拿刀的汉子竟是能将一位圣殿仙人法相一刀斩碎,差点都没把它直接吓死。

只是后来回过神来,才渐渐想到,若是能吞了他,吸食其精血。莫说是化蛟,便是入云化龙,都不再是不可能的事了。这对于一头修行几百年的巨蟒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诱惑。

所以它在水中观望了好久,终于确定这汉子重伤濒死,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却没想到就在它刚要张嘴将人吞下的时候,竟来了一位少年把人救了下来。它不知此人跟脚,便以为能与这等人物相识的人,境界怎能差了?

直至刚才,它终于摸清了底细,那艘渡船上境界最高的不过是个五境的男人。

巨蟒看着最后一艘渡船上,好似世间最美味的魏成,终于忍不住了。

富贵险中求,到时候从横符江一路往上游,遁入永恒海,去往他州,到时候天地之间任我遨游,谁能抓得住自己?

老者见到那黑色巨蟒对着第三艘渡船蠢蠢欲动,连忙开口问道:“最后一艘渡船上面载的是谁?”

旁边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回道:“是一帮搭伙的陌生人和三箱东西。钟老,那畜生没对咱们出手就不要再去招惹它了吧。两船东西已经足够边境需求了,咱们还是抓紧赶路要紧”

女子闻言立刻瞪了那男子一眼,随后极为担忧不忍地说道:“可是,那船上还有个小姑娘和个有伤之人。若是咱们袖手旁观,他们极有可能全都活不了,钟叔,我实在不忍心就这么直接走了。”

老者叹了口气,随后沉声说道:“那畜生早已经到了六境巅峰,一只脚都踏进了空冥的门槛,便是我也极难应付。不过既然小姐都开了口,老夫就尽力阻拦,毕竟人命关天。”

女子满脸愁容,出声提醒道:“钟叔叔,一切小心。”

老人点了点头,随后便纵身一跃,带着浑身剑意直冲身后巨蟒而去。

魏成看着近在咫尺的黑色巨蟒,满脸铁青,骂娘道:“他娘的,老子是不是被谁下咒了,咋啥都能找到老子头上。”

老者御风而至,一道剑气飞凌,将巨大无比的巨蟒阻拦下来,随后回身对几人喝到:“我来拦住它,你们快走。”

巨蟒那双眼眸充满了冰冷意味的怒气,还有一种饕餮看着美食的炙热眼神,交替显现。

没想到我都已经放你们走了,还来自己找死,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我不给情面。

巨蟒猛然摆动身躯,数道江水便直冲老者而来,硬如钢铁。老者浑身灵气疯狂运转,凝聚至剑身,将水柱一剑劈开。

老者辛苦压抑心底的怒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缓:“这几人与老夫同路,你竟下此狠手,到底是何居心?莫非是铁了心真要与朝廷为敌?”

这条浑身玄黑鳞甲的巨蟒,闻言眼神更为狠厉,充满冷漠。抬起尾巴,重重甩入水中,一时间水流汹涌,狂风大作。御风而立的老者被直面而来的水流拍打的浑身火辣辣疼痛,心里火气也被激了出来。

“好好好,就让老夫看看一头六境巅峰的蟒妖究竟有何本事,竟敢与朝廷作对!”

叶凡一个扑身,将小姑娘抱入怀里,用后背抵住了冲击而来的水流,没有触碰到女孩丝毫。

魏成失去了依靠的物体,骤然失力,一下摔在了船板上,又被迎面而来的江水淋了个透心凉。

汉子很是委屈,“臭小子,咱俩这么好的兄弟说跑就跑,你心里就只有小明月是不是?”

少年起身,见怀里的小姑娘没有受伤,松了口气。听到魏成极其幽怨的话语,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李金摸了摸脸上的水迹,起身拔起长刀,对几人说道:“我去协助那位前辈阻拦住巨蟒,你们快些走,一会我去岸边找你们。”

李清风闻言吓了一跳,紧忙开口劝阻:“爹,你只是个武人,这种战斗你怎么插得上手?”

李金走到船边,回身说道:“其实爹也是个五境修士,只是之前没有告诉你们罢了。虽说照比那位前辈差了许多,但协助其阻拦一二倒是不难。你们只是凡人,留下来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成为累赘,听爹的赶紧走。叶凡,你和清风照看好明月和魏成,我走了。”

随后纵膝一跃,竟也是御风而起,只是看着不是很熟练,有些跌跌撞撞的。

叶凡见状,也想起身协助,却被躺在船上的汉子一把拉了回来。

魏成无奈说道:“你要干啥去?”

叶凡有些焦急,“帮他们拦一拦啊。”

汉子瞥了他一眼,更加无奈,“不是,你这二境去了有啥用?连飞都不会飞你怎么去啊?给人当拖油瓶?绊脚石?”

少年闻言这才冷静下来,知道不能上头,现在还是送几人赶紧离开最为要紧。随后紧忙起身拿起一只船桨,用力的往前放岸边划去。

李清风见状也跟着划起来,李明月力气不够,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黑色巨蟒快速挪动长如山脊的身躯,不断地砸击江面,生出水柱朝老者射去。一只大口散发出血腥的味道,时不时的便窜出来偷袭一下,老者疲于应对,心力憔悴。

李金挥舞长刀,斩下一道水柱,飞往老者身边大声说道:“前辈,我来助你!”

老者见那汉子也有五境修为,松了口气,有人能协助一二,自己便有施展的余地了。

随后大声回道:“兄弟,我们只要拖住这畜生,让他们逃掉就足够了。灵气先不要使用太多,足够缠住这巨蟒便可以。”

李金重重点了点头,又是斩下一道水柱,然后生出一股刀气,时不时的便砸在巨蟒身上。

局势瞬间反转了过来,巨蟒反而成了疲于应对的那方。李金的刀气不重,但砸在身上也有阵阵痛感,惹得巨蟒心烦气乱。

更让巨蟒恼火的是那隐于暗处的持剑老者。只要自己心神有丝丝松懈,便是一道剑气直奔自己后颈处防御最薄弱的地方,令人防不胜防。

这等形式下,除非巨蟒愿意以命搏命,不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见招拆招,一步一步走。

前面的两艘渡船马上就要靠近岸边,女子总算松了口气。这等水生巨蟒离开水里走上陆地,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术法威力都会大打折扣,有钟叔叔在此,便出不了什么问题。

叶凡所在的第三艘渡船离前面的两艘还有些距离,等到陈姓女子等人都上了岸,他们离岸边都还有近十丈的距离。

巨蟒眼看着汉子就要上岸,到时候远离江水,自己就更没什么办法了。不由得心生戾气,怒火直冲,疯狂扭动身体,气势大增。

老者见状紧忙转身,对李金大声喊道:“快跑,这畜生发疯了!”

李金见到这幅场景,打了个激灵,有些六神无主,老者边往后撤边喊:“快跑!等死啊!”

李金被喊声喊得回过神来,立即就展现出了五境修士的速度,迅速往身后撤退,离开此处。

果不其然,就在李金刚刚撤出不到百丈,江水便冲天而起,形成一道道水雾。在水雾中隐隐有黑色闪光传来,更显诡异。

老者与李金御风站在两侧,不敢懈怠,心神警惕感都提高到了最顶峰。

水雾渐渐散去,露出巨蟒的全部身躯。

只见原本通体玄黑的巨蟒,鳞片上的光芒更加深厚,就像是九幽冥府中才能拥有的颜色。

细细观察,那巨蟒背后竟长出一对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翅膀,腹下利爪更为突出,成蛟龙之状。体型更是庞大了近三分之一,对着几人喘着粗气,吐出带有猩红色的气息。

叶凡愣了愣,更加用力的划动双桨,只是渡船前进的还是那么缓慢,没有丝毫提速。

李清风看到巨蟒的身形,吞了口口水,被震慑的无以言表。

这还属于普通妖物的范畴吗?

魏成伸出手,有些虚弱的拿出长刀,面无表情。

随后摩挲了下粗糙的刀身,轻声笑了笑。

第二十九章 浩然气磨万古刀

龙族在几十万年前,还只是寻常的普通妖兽。

只是在那场旷古绝今的百族之战里,龙族毅然决然的选择跟随第一任天下共主秦皇征战,死伤无数,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战争持续了整整近百年,最后人族成为了最大的赢家。龙族也在秦皇统一天下,彻底奠定了人族主宰鸿蒙的格局中,一跃成为万鳞之长,百妖之王,占据蓬莱仙岛,成为天下妖兽心中的圣地。

所以,能从妖蟒化为真龙,是每个蟒蛟最大的心愿。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绝不可能放弃。

蟒要化蛟,必要走江十万里,历经大劫难。经受脱胎换骨,剥皮抽筋之痛,才有些许可能从妖兽转为神兽,带有丝丝龙血,成为叱咤风云的蛟龙之属。蛟龙要化为真龙,必要经过九十九道圣殿天雷的洗礼,将体内妖气尽数打碎,妖血化为龙血,才能化身真龙,俯瞰天下。这是每个修行中人基本都知道的常识。

只是看着眼前的巨蟒,细细体会,它的气息中竟蕴含着一丝淡淡地龙气。

老者不可置信,又是静静查看,这才发现那真是真的不能再真的龙气,万万做不得假。

龙气虽说只有一丝,但也足够这巨蟒挤身七境了。

老者心生绝望,六境七境,宛若云泥。若只是只六境巅峰的巨蟒,老者有自信能拖住它至少三刻钟,加上李金的协助,就是转守为攻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一头七境且带有龙气的蟒蛟,老者估计自己坚持不到十回合,就要重伤逃命。

老者面对着这胜算几乎为零的对手,却没有选择逃走。

因为这已经不只是叶凡一行人的事,看这巨蟒的架势,是准备一个不留,全都吃了。

小姐就在身后,他便不能退一步。

魏成在叶凡的搀扶下,渐渐起身,看着硕大到占据了江面快三分之一的巨蟒时,脸色更加难看。

他娘的,真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汉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思考片刻,转头对叶凡问道:“臭小子,龙游月练得怎么样了?”

叶凡有些讶异,不知道魏成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形下问起这事,但还是沉声说道:“已经极为熟练。”

依少年的性子,能说出‘极为’二字,那便真的是相当娴熟。

“好。”魏成点了点头,将破损的长刀递给叶凡,“一会我让你运转的时候,你就专注心神,全力运转这道口诀。”

叶凡接过铁刀,更加讶异,只是见汉子神情凝重,不像是开玩笑,便用力地点了点头。

老者面色沉重,心有死志,转身对李金说道:“汉子,虽说老夫不知你的名讳,但你不顾自身危难拔刀相助,老夫心怀感激。只不过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五境修士能起作用的时候了,快些逃命,老夫来阻挡这头畜生。上岸之后,你就替老夫多多照顾陈掌柜,就当偿还老夫的恩情,快走,莫要回头。”

老者没等李金说话,体内灵气便疯狂运转,将用作防御的灵气都尽数抽光,全力输送至手中的长剑上。

长剑光芒大盛,看着威力无穷。

对面的黑色巨蟒却眼露讥讽,似人冷笑。

随后老者高高跃起,如赴死猛士,义无反顾。

他轻声喝到:“鸿日。”

那道剑光劈砍在巨蟒身上。

这畜生竟是躲都没躲。

老者突然受到一股大力反弹至身上,被震出一口鲜血,成一条弧线倒飞着落入江中。

反观那巨蟒身上的鳞片,只不过出现了几道白痕。

女子在岸边看到老者受伤,生死未卜,不由得痛心叫道:“钟叔叔!”

李金回头看了看船上的众人,咬了咬牙,竟是提刀飞至巨蟒身前,大声喝道:“畜生,要想伤人,先过了我这关!”

那黑色巨蟒看了看李金,眼中不屑之意更胜。随后尾巴从江中甩出,带起一道黑影,快速飞至李金身前。

李金提刀去挡,长刀却在接触到巨蟒尾巴的瞬间便碎成铁片,然后重重地击打在李金身躯之上。

李金吐出一口鲜血,身体飞出,竟是直接被一尾巴甩到了岸边,脑袋一歪,昏迷不醒。

小姑娘见父亲的惨烈模样,不由得放声大哭:“爹!”

李清风更是脸色苍白,面露惊恐。

叶凡看着带有玩味笑意的巨蟒一步步向渡船游来,心中的恐惧感充斥至全身。

那仙人老者和李叔叔不出一个照面就全部丧失战斗力,自己怎么抵抗?难不成这横符江就是我们几人的坟墓?

魏成握住了叶凡颤抖的手,轻声说道:“别怕,来,站在我前面。”

少年见汉子云淡风轻的样子,恐惧感稍退,但还是双腿直打摆子的走到魏成面前。

魏成轻轻地将右手贴在少年背后,温声说道:“叶凡,把刀举起来。”

少年闻言照做,只是握刀的手还是不停打颤。

汉子安慰道:“来,吸气,呼气,再吸,再呼”

叶凡闻言照做,手中长刀越来越稳。

在刀身彻底稳固的一瞬间,手举破烂铁刀的布衣少年只觉天翻地覆,经脉丹田的灵气迅猛增长,在叶凡体内横冲直撞。如果说原本少年体内的灵气不过针线粗细,那么现在便有梁柱大小。

叶凡身体四周气流紊乱,吹拂得少年衣袖疯狂摆动,黑发飘摇,睁不开眼。

汉子猛然开口大喝:“叶凡,运转口诀!”

少年闻言立刻静下心来,全力运转龙游月。只见他体内的灵气柱极为浓稠,环绕着经脉快速循环,竟是险些形成液体之状。只是叶凡骤然发力,丹田吃紧,有些供给不上。

就在此时,少年突然发现,自己体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紫气,充斥在丹田内,那些桀骜不驯的灵气立刻乖得像个小孩子,不再那么难以掌控,灵气的供给也迅速跟上,没有紧迫之感。

魏成再次大喝:“小子,现在将体内灵气全部转移到你手中的刀上,快!”

叶凡闻言立刻使出浑身解数,驱赶着灵气。这时只见丹田内的那道紫气蓦然上窜,直冲铁刀,体内无数灵气如见君王,皆俯首称臣,一路放行。随后骤然跟紧,全速朝叶凡手中之刀驶去。

伤痕累累的铁刀在紫气进入的瞬间便如脱胎换骨一般,坑洼尽数消散,刀刃锋利至极。灵气注入时,重获新生的铁刀,便散发着带有神圣气息的紫色光芒,温柔而亲切。

叶凡的心境,从来没有这么平和过。

就在这时,仿佛心有灵犀,少年几乎和魏成同时沉声说道:“起!”

铁刀随着手臂的挥舞重重斩下。

一道紫色刀气顺着刀身轻柔飘出,显得不具半点威力。

黑色巨蟒看着轻飘而来的紫色刀气,心中轻蔑之意更胜,竟站在原地丝毫不动,任由那刀气袭来。

刀气速度缓慢,却显得极为稳重的飘到巨蟒面前。

然后撞了上去。

“碰!”

一声巨响。

风云激变,江水倒退,血雾四起。

然后一道紫光从雾中穿梭而出,返还回少年体内。

“碰!”

又是一声巨响。

只见少年不远处,那条气势凌人的黑色巨蟒,此时此刻失去了整颗头颅,露出模糊的血肉白骨,触目惊心,残忍至极。

场内十余人,包括叶凡,无论是谁,皆张大了嘴巴,满脸震惊。

巨蟒的整个身躯躺在横符江江面上,宛如水中黑山。

“碰。”

这是一声轻响。

从身后传来。

少年回头望去,原本在自己身后靠着端坐的魏成,倒在了船板上。

叶凡刚要伸手去扶,突然脑袋一热,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少年幽幽转醒,觉得脑袋沉重无比,带有剧痛。

揉了揉眉心,往下低头一看,身穿粉色棉袄的小姑娘正趴在自己腿上,沉沉睡着。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叶凡兄弟,你终于醒了。”

少年看着不远处满脸欣喜的李清风,咧开嘴勉强笑了笑,问道:“清风兄弟,这是在哪?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李清风从腰间解下水壶,递给叶凡:“嗓子哑成这样,先喝口水润润。”

少年感激一笑,接过水壶,大口大口喝着,觉得舒坦了不少。

李清风坐在叶凡旁边,满脸崇拜:“叶凡兄弟,你可真是深藏不漏。那么大那么吓人的巨蟒,被你一刀就给斩死了,这也太强了吧。”

叶凡赶紧出声解释:“不是不是,不是我斩死的。是魏成在我身后给了我灵气的支撑,我才能斩出那一刀,跟我没什么关系,都是魏成他的功劳。”

李清风半信半疑,但随后就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对了,咱们现在是跟陈掌柜他们一起走。那巨蟒被你被斩死之后,你跟魏兄都睡了快两天两夜了,爹还受了伤,陈掌柜便开口邀请咱们一路同行,也算有个照应。所以现在我们已经快走到断水山了,魏兄在那边,已经睡了好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少年顺着李清风的手指看去,发现魏成正躺在火堆旁,脸色安详的沉沉睡着。

叶凡挪了挪身子,李明月感受到动作,幽幽转醒。睡眼朦胧的看到叶凡正笑着看着自己,惊喜笑道:“大哥哥,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明月了。”

少年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温声问道:“怎么睡在这了,多不舒服?”

女孩害怕叶凡受到冲击,便轻轻扑在叶凡怀里,怯生生说道:“明月怕大哥哥醒来看不到我会伤心难过,所以不想离开大哥哥身边。”

此时,清脆如铃的声音从少年远处传出:“小兄弟,你醒了?!”

叶凡挠了挠头,很是奇怪,心想怎么谁见了自己都要说这句话。

第三十章 试剑 (五千字大章)

女子快步向叶凡走来,上下打量几眼,随后轻声问道:“小兄弟,觉得怎么样了?”

叶凡起身,抱了抱拳,说道:“没什么大碍了,陈掌柜不用担心。”

女子轻轻一笑,温和说道:“叫陈掌柜可就显得太生疏了,若是不嫌弃,以后叫我巧倩便可。”

少年腼腆一笑,回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巧倩姐真是有个好名字,恰如其人。”

陈巧倩心生欢喜,掩面而笑,随后好奇问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能有这么高的修为,就已经让姐姐我很惊叹了,没想到竟也是个读书人?”

叶凡闻言赶紧摆手否定:“巧倩姐,那巨蟒真不是我杀的,都是魏成的功劳。要不是他受了伤,估计那巨蟒都不敢露面。”

“哦?”陈巧倩将信将疑的点点头,“没想到魏兄弟貌不惊人,却是位深藏不漏的高手。”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巧倩姐,我叫叶凡,以后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

陈巧倩笑了笑,“叫叶凡显得生疏了些。这样,我年长你几岁,就叫你小凡如何?可别怪姐姐我瞎套近乎就行。”

叶凡憨厚的挠了挠头,傻呵呵的说道:“不会不会,只是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呢。”

女子呵呵直笑,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极为迷人,“那我可不就是第一个叫小凡为小凡的人了。小凡,小凡,哈哈哈,竟是有些说上瘾了。”

少年有些羞涩,脸都红了一层。

小姑娘看到这么好看的大姐姐跟叶凡有说有笑的,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撅了噘嘴,赌气似的哼了一声。

陈巧倩看到女孩这般模样,怎能不知她心中所想,打趣道:“小妹妹,你这是吃醋了吗?”

李明月没想到女子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羞红了脸,赶紧躲在叶凡身后,露出两个辫子,死也不肯出来了。

陈巧倩却不打算就此收手,继续说道:“那要是以后小凡遇到了心爱的女子,在你面前拉手,拥抱,甚至是亲嘴。到时候你这醋坛子可就有的受啦”

“哎?”女子语调一变,恍然大悟说道:“小妹妹是不是喜欢上了你这大哥哥,想以后嫁给他给当他老婆?”

李清风无奈说道:“小妹脸皮薄,陈掌柜可别打趣她了。”

小姑娘紧紧攥着叶凡的衣角,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离几人不远处的魏成有了动静,叶凡看到后赶紧快步走去。

汉子趴在草垫上,出声哀嚎:“他娘的,老子本来就伤这么重,还把灵气全抽光了,还咋养伤。我也太惨了吧,哎呦,疼死我了”

叶凡赶紧蹲在地上,着急出声询问:“魏成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大碍?”

魏成抬头一看,只见脸露愁容,款款而立的陈巧倩正站着自己面前,立马脸色一变,云淡风轻,幽幽说道:“只要陈掌柜没有受到伤害,我魏成受的这些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少年一看魏成又这副满口花花样,就知道他没什么事了。

陈巧倩闻言却感激说道:“魏成前辈,我们红叶百宝阁分部十二人都欠你一条命。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陈巧倩一定在所不辞,以偿还恩情。”

汉子轻摇下头,面露沧桑,沉声说道:“君子施恩不图报,更何况我当时不只是救你们,更是自救罢了。哪有脸挟恩图报?要是陈掌柜真是心怀歉意,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帮我做上一顿饭,也便就此作罢,以后就不要再提报答恩情一事。”

陈巧倩闻言,脸色竟有了几分红艳,本就显得极为年轻的女子愈发动人,随后怯生生的说道:“魏成兄弟,你这让我真是觉得过意不去。看着你年长我几岁,我就斗胆喊您一声魏大哥,您可别介意。还有,别叫我陈掌柜了,叫我巧倩便可”

叶凡看着刚刚还在打趣小姑娘的女子,如今竟变得娇羞起来,大为讶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魏成轻轻叫道:“巧倩”

少年打了个激灵,手臂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陈巧倩在前边怯生生地应了下:“哎,魏大哥。”

汉子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其实我那句不是个客气话,是真饿突突了想吃饭。”

。。。。。。

陈巧倩一行,共有十二人。除了掌柜的,剩下都是些精壮汉子,奉了红叶国朝廷旨意押送一批物资前往崇陵关,以做军用。

前天那巨蟒被叶凡持刀一击斩死后,被陈巧倩一行人挖出了蛇胆,翘出黑蟒全身上下最为坚硬的五块鳞片,取了几瓶精血,又将翅膀挖下。掌柜的向叶凡交代清楚,那蛇胆无论是直接服用,还是被当做丹药药材,基本都是有价无市,建议自己留着,到时候可以找位丹师,炼制出一枚丹药最好不过。那鳞片,翅膀和蛇血要是没有用处可以直接卖给百宝阁,一千五百枚青竹币或十五枚紫云币可以全款结清。

叶凡与魏成商量了下,见陈巧倩如此开诚布公,没留心眼,便决定把那蛇胆也直接卖给百宝阁,就当结下一桩香火情。

陈巧倩是个聪明人,没趁机压价,反而出了一个比市价还要高上几分的价钱,十二枚紫云币收了下来。

少年从陈巧倩手中接过一只钱袋,随后缓缓打开,只见二十七枚四分之一手掌大小的钱币皆流有紫气,如祥云附于其上,知道没有问题,便对陈巧倩点了点头。

并非是叶凡信不过这位掌柜的,只是买卖一事与交情无关,当面数清,双方都会少很多麻烦。

少年将钱袋递给魏成,“诺,把钱收好了,攒点老婆本,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

魏成接过钱袋,往里看了看,拿出两枚放进胸口,又将钱袋扔给了叶凡,“我拿两个当买酒钱就足够了,剩下的你就拿着,以后修行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没点家底怎么行。”

叶凡抱着有些沉甸甸的钱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汉子语重心长的接着说道:“你小子以后少气点我,少跟我顶两句,我就没啥求的了。”

叶凡抬起头,看着汉子,真诚说道:“魏成,谢谢你。”

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不气你是不可能的,我还要气你一辈子呢。”

“哎,你个臭小子,信不信我揍你。”

“伤成这样还吹牛呢,来来来,看你咋揍我,略略略”

魏成干脆把眼睛一闭,眼不见心不烦。

老者和李金都被那巨蟒打伤,好在都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昏迷了一夜,损了些气血,休息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那老者姓钟名离,是红叶国百宝阁分部的供奉,也是一位六境剑修,前来保护陈巧倩一行人和物资的安全。

钟离虽然被那巨蟒反震至江中,却没有立即昏迷。那道刀气的威力是全都收入眼中,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对魏成更是敬畏有加,态度谦恭,所行礼数竟为后辈之礼。

一个满头白发,满脸褶皱的老人对自己以后辈自居,让魏成很是无奈。

只是叶凡还是第一次见到除了赵清以外的剑修,心里极为好奇。

看着远处十余人都在忙着准备晚饭,叶凡走到人群远处,站在老者身边,作揖行礼,轻声说道:“钟老。”

钟离看着眼前的清秀少年,礼数周到,那日更是临危不惧,竟以二境修为便能与魏成配合一起击杀那头七境巨蟒,事后还没居功自傲,心里也是喜欢的很,声音和蔼的问道:“叶凡小友,有什么事吗?”

少年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缓缓说道:“钟老,其实小子从刚开始决定修行的时候便一直想学剑。但不瞒您讲,您才是我见过的第二位剑修,所以小子对用剑一事真是丝毫不了解,所以想来向您请教请教。”

钟离呵呵笑了笑,并没有问少年为何只见了一位剑修,便想着一定要学剑。而是认真思索片刻,才缓缓说道:“剑修,在所有修士中杀伤力战力都是最高的。一名初入六境的剑修,搏命之下,就能和一位六境巅峰的普通修士打成平手,甚至能以重伤的代价取其性命。此番缘由,你可知为何?”

叶凡老实的摇了摇头,“不知。”

老人说道:“云中修士大多都有灵器傍身,所学术法万千,尽不相同。可剑修一途,那便是要绝对的心无旁骛,平生所依所靠只有手中之剑,任何灵器和多余术法都是缠身之藤,只会让我等剑修束手束脚。”

“在修士到达三境结丹后,便要开始炼化属于自己的飞剑。只是你选好飞剑,能不能炼化成功就是两说了。有些先天剑坯得天独厚,炼化飞剑根本不是难事,而且手中之剑会随着自身境界的强大而愈发锋利,愈加得心应手。有些修士与剑无缘,哪怕得到一把品阶极好的飞剑,让其炼化几百年也不可能有些许成效。而且就算你能炼化成功,日后为了培养飞剑,要耗费的钱财真是数不胜数。所以,这就造成了天下修士,唯独剑修数量最为稀少的情况。”

叶凡闻言心有担忧。

钟离继续说道:“飞剑炼化后,就等于剑修的左膀右臂了。仙人剑修,意念一动,飞剑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更有甚者,跨越一州都不是什么难事。就在不久前,被誉为天下剑术无人出其右的柳剑,就以一剑之威,横跨中州和半个北华扬州,将整个大齐皇宫瞬间踏平。遇上这等剑术通天之人,大齐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暗自吞下这个苦头。此等风采,真是足以让天下剑修叹为观止,望尘莫及。”

老者长出一口气,目生憧憬。

随后转头对叶凡说道:“既然要学剑,那么想要炼化的飞剑你准备好了吗?”

少年闻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怕钟老您笑话,其实我都没怎么摸过剑,更别说准备一把要炼化的飞剑了”

钟离哑然失笑。

叶凡突然想了起来,心念一动,从玉牌里拿出一把飞剑,握于手中,开口问道:“钟老,不知这把行不行?”

钟离对于收纳物早已见怪不怪,这也是叶凡不多加掩饰的原因。闻言便细细看去,只见少年手中长剑剑长约四尺,略长于普通飞剑,剑身材料应该是由黑晶石百炼而成,就连剑柄都是千炼精钢打造的。周身隐约有紫雷环绕,剑刃有白光闪出,竟是一把品阶极为不错的上等飞剑。

老者不由得开口赞叹:“好一把惊雷剑!只是看这剑身尚有阵法痕迹残留,之前应该是由十到几十把不等的同样飞剑组成的剑阵上脱离下来的。能用这些剑组成的剑阵,威力究竟要达到什么样的高度?真是好大的仙家手笔。”

叶凡见钟离的话语神情,就知道手中长剑真的相当不错了。只是没有选择将另外十余把飞剑拿出,心里有些防备,总归是好的。

少年握剑,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六境剑修钟离起先并未觉得如何惊奇。但是过了一阵后,又看出了些许端倪。

老者摇摇头,只觉得见鬼了。

只见在少年体内肉眼察觉不到的地方,一颗剑胆雏形竟已显现出来。这意味着叶凡若有名师教导,剑道一途只会如鱼得水,若只是一味追求境界,六境之前几乎算是畅通无阻。

这哪里是一个只有二境的普通少年?

这明明就是一位不出世的剑道天才!

丹田内的本命飞剑微微轻颤,蠢蠢欲动,老者竟有一丝向少年出剑切磋的念头。

六境剑修对一个还没炼化本命飞剑的二境修士认真出剑?

钟离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不过没过多久他便很快释然,自己不过只是守着这红叶国一隅之地的井底之蛙,五州天才何其漫漫,眼前少年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老人突发奇想,将飞剑从丹田释放而出,剑意四起,随后对叶凡说道:“叶凡小友,我已将此番天地隔绝,只要动静不是太大,外界便感受不到丝毫。你我便在此试剑一二,如何?”

少年闻言极为讶异,“啊?可是钟老,我连剑怎么使都不知道,怎么试剑啊。”

老者淡淡说道:“想怎么使,就怎么使。”

叶凡看了看手中隐有剑鸣的长剑,沉下心神,缓缓闭上双眼。

钟离并未打扰。

良久,长剑蓦然散发出一缕剑气,微弱如烛火。

老者笑容玩味。

“叶凡小友,准备好了吗?”

少年睁开双眼,缓缓点头。

“我先以一分剑意,看看你这少年的二境底子究竟如何。小心了!”

钟离长剑飞掠而出,悬停在二人中间,静止不动。

少年微微皱眉,也是纹丝不动,就连气息都没有乱上一瞬。

老者心中倍感震惊。

神魄境的一缕精纯剑意,以极为迅猛的速度攻伐一位二境筑气修士,就像放了个屁?

最少也要抵挡一下吧?

叶凡挠了挠头,特别真诚的说道:“钟老,您不用太过手下留情。我也算吃过些苦,能熬得住痛,只要不是太变态的攻击,您就尽管出手。”

“好!”钟离点了点头,随即本命飞剑剑身上冒出三缕剑气。老者弯曲手指,轻弹剑身,三缕剑气便飞快的向叶凡袭来。

叶凡有所准备,龙游月全力运转,全身灵气传送至手中长剑之上。剑身处的微弱剑气往上窜了窜,竟显得庞大了几分。随后长剑狠狠斩向飞快袭来的三缕剑气,两者碰触之下,那三缕剑气如飞蛾扑火,眨眼间便化为了青烟。

叶凡轻声喝道:“钟老,再来!”

老者神色自若,只是心中却犯起了嘀咕。

随后伸出双指,在剑身处使劲一抹。

这次不再是细小的几缕微弱剑气,而是整整一道的白色剑意从剑身飞出。可是它却没有急于向叶凡冲去,而是静静地悬停在老者身旁,散发出阵阵威势。

钟离缓缓说道:“在剑修踏至五境之后,便可将本命飞剑收入丹田,以身体为炉,细细温养,飞剑威力自然也会大上许多。之前两次不过是看看你的底蕴,现在才是大菜上桌。老夫这道剑意会加重力道,叶凡小友,你可接好了!”

少年点了点头。

就在叶凡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老者身旁剑意突然隐没不见,下一刻便闪耀着红色光芒势如破竹般直击叶凡。

少年心下大乱,下意识的举起长剑去挡。

随后剑意狠狠撞击在长剑之上,少年疯狂后退,直至碰撞到一颗大树,吐出一口浊气才猛然停下。

老者捻须轻笑道:“将来要是与一位剑修对峙,事关生死,可不能一心多用,否则下场可比现在要凄惨多了。”

叶凡抖了抖双手,像没事人一样快步走到钟离面前,嘿嘿傻乐道:“小子谢过钟老提醒,以后绝不犯此”

话音未落,少年手中长剑飞快的向老者斩去。

钟离神色不变,猛然伸出两指,夹住剑身,那长剑便不能前进丝毫。

叶凡抽回飞剑,抱拳佩服说道:“钟老言传身教,小子服了。”

老者轻声咳了咳,淡然说道:“这次试剑就先到这,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先去休息吧。”

叶凡闻言便将长剑收回玉牌,对着老者作揖行了一礼,随后告辞离去。

钟离看着叶凡愈行愈远的身影,伸出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差点就着了这小子的道,幸亏自己反应迅速,不然真就让这少年看笑话了。

第三十一章 断水山

离石头镇不远处的紫林堂,在一处偏僻小屋里,堂主林虎双膝杵地,正跪在一名脸色阴晴不定的黑衣老者面前,不发一言。

那黑衣老者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满脸怒容。

随后把酒杯往地上一摔,怒声喝道:“林虎,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你对得起那几位大人的辛苦栽培吗?”

林虎脸色平静,缓缓说道:“那小子身边有个七境”

老者没等林虎说完,便走上前将腿狠狠地踢在林虎身上。那汉子突受大力,身体直直往后滑去,随即‘碰’的一声撞在房门处,低头吐出一口鲜血。

黑衣老者怒气更胜,又是一脚踢了上去,林虎身后的房门瞬间便突出一处,木屑四散,“七境!一个七境就成了你林虎的挡箭牌了?!如果你们事先打探清楚,避开那汉子。让他们走到荒郊野岭,等那小子一个人的时候再出手不行?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事,殿下都已经对老夫产生怀疑了?一群饭桶,养你们真是都白瞎了那些银子!”

林虎擦了擦嘴上的鲜血,一句话也没有说。

黑衣老者深吸一口气,将怒意缓缓压下,沉声说道:“那东西对殿下极为重要,决不能再有丝毫差池。这次老夫亲自出手,把那姓朱的女人也带上,你们紫林堂出五十个人,跟着老夫一起。老夫就不信了,一个废物小子和一个七境的刀修,还能在老夫手底下整出什么幺蛾子!”

林虎撑地起身,站立不动,然后缓缓轻声开口:“姬爷,小的我能不能给兄弟们讨些赏钱,买些丹药武器什么的,也好给您办事。”

那被称作姬爷的黑衣老者,闻言却没有动怒,只是面露讥讽,开口嘲笑道:“事都没办明白就敢张口要钱,你林虎还真是舔着个厚脸皮不知道害臊啊。不过在这种时候你还敢跟老夫开了这个口,老夫还真就允了你。”

姬爷伸出手,从袖口处拿出一枚紫云币,随手丢给对面的林虎。

“紫林堂为什么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比老夫清楚多了。没有殿下的扶持,你们这群废物还能成事?记住了,狗就要有狗的样子,要是当个白眼狼不记主人的好,被乱棍打死,可别怪老夫没有提醒过你。”

林虎捡起那枚紫云币,神色落寞,缓缓说道:“小的明白。还请姬爷转告殿下,小的们都知道殿下对我们的好,不会辜负了殿下的用心栽培,一定认真办事,让殿下满意。”

黑衣老者坐在椅子上,对林虎摆了摆手,“滚吧。让老夫一个人好好想想,指着你们这帮废物还能成什么事,别在这碍老夫的眼。”

林虎抱拳对着老者深深行礼,随后起身缓缓朝屋外走去。

在屋外焦急等待的刘鹰,见林虎衣着凌乱,嘴角还残留着鲜血朝自己走来,赶紧上前询问道:“堂主,您没事吧。”

林虎摆了摆手,将手中的紫云币递给刘鹰,随后一边向远处走去一边说道:“你去找五十个弟兄,让他们准备好跟姬爷走一趟。这钱这钱就给兄弟们买点丹药,购置些兵器。然后告诉他们一声,都机灵些,尽量都活着回来”

面相猥琐,看着就像小人之属的刘鹰看着走路有些踉跄的林虎,长叹一口气。

整个紫林堂将近五百号人的生计,全都担在他一人身上。

他究竟是怎么撑下来的?

仅刘鹰这些年跟在堂主身边所知晓的冰山一角,就足以让人动容。

林虎在刘鹰心里,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更是个问心无愧的好堂主。

————————

叶凡往回走去,看着火堆旁边聚集着八九个小伙子,正聚精会神的听中间脸上有一道巨大刀疤的大汉讲故事,不由得心生好奇,站在一边也默默听着。

只听那刀疤大汉讲道:“咱们南紫来州,幅员辽阔,人口众多。除了固定人口就在十数亿以上的大燕王朝之外,还有六个亿万人口的国家坐落于此。紫来州灵气充沛,名山大江不计其数,就在各种机缘巧合下,一些妖兽精怪得以修成人身,踏足修行之路,并不算如何罕见。”

“听老一辈的人说啊,在一些人烟稀少的偏僻地方,都有鬼怪妖兽的存在。深山荒野里,往往都住着被人迫害致死的白衣女鬼,晚上阴气来袭,就到处索人性命。破落古寺中,也常常隐藏着妖艳的狐妖,魅惑赶路歇息至此血气方刚的壮小伙,吸食其阳气,滋补自身。但也不要过多害怕,若是有精怪常年为祸人间,便可告知朝廷或仙家府邸,到时候必有仙人降临,斩妖除魔,保护百姓安全。”

“依我看,就以昨天那头黑色巨蟒的修行程度,化为人形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所幸有钟老,李金兄弟,魏前辈和叶凡少侠的出手相救,将那巨蟒直接杀死,救下了咱们几个。不然要是真等到了那畜生修成人身,修为暴涨,伤人害人就更加如鱼得水了,这附近以横符江为生的百姓,便要遭了大难。”

刀疤汉子的话语讲的通俗易懂,简单风趣,周围人都入了迷。

叶凡站在旁边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小姑娘和李清风更是竖起耳朵,在远处坐着,一个字也不想错过。

那刀疤汉子转了转脖子,不经意间看到了叶凡,立马起身抱拳仰慕说道:“叶凡少侠,刘大鹏谢过少侠救命之恩。没想到少侠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气度,配合魏前辈一刀就斩了那畜生,实在让我们哥几个都佩服不已。”

少年摆了摆手,羞涩说道:“刘大哥你过奖了,我就是当个拿刀的。还是魏成厉害,跟我真没多大关系。”

刘大鹏摇摇头,“少侠可就别谦虚了,能给魏前辈拿刀是谁都干的了的吗?还是少侠有本事。”

叶凡想起了一个问题,思索片刻,开口问道:“刘大哥,为何这鬼怪妖兽到处为祸人间,可朝廷仙人却从来没有大肆斩杀屠戮过呢?”

刀疤汉子开口笑道:“这是因为,一旦精怪修为人形,其实跟修行中人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了,朝廷和仙家宗门都对此乐见其成。而且也并不是所有精怪都行恶事。绝大多数的妖兽一类都会按照圣殿规矩和朝廷法律老实修炼,更有修为高深的妖修或开宗立派,或参军杀敌。他们肉身强大,敢于拼命,但凡能活下来的,战功都不会低到哪儿去。所以各国将士对于妖修上战场并不排斥,反而与他们相处的很是融洽。”

叶凡见刀疤汉子说完后,便抱拳道谢:“小子谢过刘大哥解惑,刘大哥真是博学多识,小子佩服。”

刘大鹏赶紧回礼道:“少侠这就太客气了。这些随便打听打听就会知晓的事哪值得道谢。”

“刘大哥你就别少侠少侠的叫我了,小子真当不起,以后叫我叶凡就行。”

“这”

“刘大哥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小弟?”

刘大鹏这才点了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叶凡兄弟,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只管叫我刘大鹏一声,但凡我皱下眉头,那就不是个带把的男人!”

突然,人堆里有一个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出声问了少年一个问题,“叶凡兄弟,你有没有见过真正的仙人出手过啊。”

叶凡回身看去,用力点了点头,温和说道:“当然见过了,他还是我的好朋友呢。那天我可是亲眼所见,好几道水桶粗的天雷都被他一剑斩落,就连那占了半个天空的劫云都被赵兄以剑气斩散了。”

周围的几个精壮小伙,看到那日大显神威的叶凡一点架子都没有,反而客气有加,都心有佩服,问题不断,很快就与少年打成了一片。

“叶凡叶凡,那仙人是不是都冷着个脸,看着就十分无情啊?”

“叶凡兄弟,那仙人的飞剑是不是能变得好大,还能驾风遨游,速度极快?”

“叶凡兄弟,仙人是不是长得都特别好看啊?”

少年将自己知道的问题都一个一个耐心解答。

仙人不是都冷着个脸,绝大多数时候跟我们都一样,不信你们看看钟老和魏成。

那仙人的飞剑的确能变得好大,两人坐在上面都显得特别宽敞,嗖的一下就窜到天上了。

别人我不知道,可是我那赵兄真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长相最好看的。

时间悠悠流逝,很快就到了隔天早上。一行人吃过早饭,便沿着小道缓缓北上,可日行七十里。

叶凡心底其实很佩服李明月这个小姑娘,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就能和一群大人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没有叫苦埋怨。于是对女孩更是愈发喜爱起来。

叶凡的背箱早就在横符江上丢失不见,这让天性节省的少年默默心疼了好久。但好消息便是玉牌可以随意使用了,出发之前就备了好几份的红叶国地域分布图册被叶凡拿在手中,细细查看。

按照图册显示,一行人马上就会走到龙泉郡的边界处攀爬一座名为断水山的山脉。山路不算太长,但也有个一百余里。爬完断水山,距离崇陵关也就只有五百余里了。

不出一会,便走到了山脚下。众人在山脚稍作歇息,叶凡倚在一块木墩子上,向山上望去,喃喃说道:“希望不要再有什么危险发生了。”

此时一阵风雪袭来,发出阵阵呼声,好像是在应和少年的话。

第三十二章 芳心暗许

魏成在昨天晚上就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也是奇怪,明明伤了脊骨,抽干了灵气,却还能恢复的这么快,叶凡也只能把其归功到那枚丹药上。

汉子慢悠悠的拍了下叶凡脑袋,“别懒了,起来赶路。”

少年白了魏成一眼,起身拍拍身上的积雪,走到山底的路口。

然后只见陈巧倩一行人在入山之前对山头拜了三拜,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老规矩。

魏成对此嗤之以鼻,说什么不行乱力怪神。

接下来一段漫长山路,由青石铺就,一行人却还是走的异常艰难。

寒冬时节,草木皆枯,被厚重的大雪掩盖,没到脚脖。

山路崎岖,绕着断水山盘旋而上,刘大鹏走在最前面开路,身后十余人皆踩在刀疤汉子的脚印上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小姑娘之前说什么也不肯让李金背着,只是一步一步踩在前人的脚印里倔强前行。只是走到后来雪越来越深,女孩走的尤为艰难,为了不拖累队伍的速度,也只好不情愿的趴在李金背上。

突然,众人走到半路的时候,发现前方的山道被几颗已经枯死的大树拦住。几人商量了下,便准备抬起枯木,把路开出来。李明月是个闲不住的主,看到那些男人大张旗鼓的准备搬树,哪能消停了。赶紧跑了过去,蹲在一旁攥着小拳头摇声呐喊。

只是李明月本就长得小,喊得累了就坐在一旁玩雪,一个叫段小莫的小伙子没注意到,搬树的时候树枝一下子划破了小姑娘极其漂亮的粉色棉袄,惹得女孩当场就掉了眼泪。

段小莫性子淳朴,见刮坏了人家的衣服,赶紧过来给女孩道歉,答应出了山到了崇陵关城镇,一定给她买身新的。小姑娘也是懂事的人,并没有责怪人家,只是依旧抽抽搭搭,小脸闷闷不乐。

小伙子嘴笨,站在旁边半天说不来个安慰话,急的脸红脖子粗。叶凡见状,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来解决。段小莫哪能不相信眼前的少年,便一步三回头的往道上走,还是怕小女孩心里不得劲。

叶凡盘腿坐在小姑娘旁边,笑道:“小明月,怎么了?哭的跟个小花猫一样?”

李明月抽了抽鼻子,有些哽咽的说道:“大哥哥,其实我心里根本就没怪那位哥哥。只是这是我最好看的一件小棉袄,弄破了它就再也没有了。一想到这,我就直想哭”

叶凡心里明白,李明月不是因为埋怨谁而流泪,而只是单纯的对身边美好事物的逝去而感到伤心难过。

都说悲春悯秋显矫情,但说到底也只是性情中人的不如意罢了。

小姑娘又嘟囔着说道:“最讨厌冬天了。”

少年温和一笑,问道:“是不是因为轮到冬天在这个世界暂住的时候,划破了你的小棉袄才讨厌人家的啊?”

小姑娘摇摇头,瘪着嘴说道:“明月才没那么小气。是因为我喜欢热闹,所以最喜欢夏天,夏天一到好像什么东西都活泼起来了。冬天到处都是雪,显得呆呆的”

叶凡摸摸女孩的小脑袋,沉默了会,才轻轻说道:“其实你有权力哭闹和要件新衣服的。”

李明月又摇了摇头,幅度比之前还要更大几分,然后缓缓说道:“那个哥哥一看家里就没什么钱,才在大冬天出来干活的,我怎么还能向他要衣服呢。小棉袄被划破了明月就已经很伤心了,如果看到那位哥哥因为这件事少挣了钱,白干了那好些活,明月就要更伤心了”

叶凡伸出手擦了擦小姑娘眼角的眼泪,然后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李明月身上,温和说道:“小明月,把小棉袄脱下来,先穿大哥哥的衣服,一会我送小明月一个礼物。”

小姑娘虽然不明所以,但闻言还是把棉袄脱下,递给了叶凡。

女孩裹着厚大的衣服,看着快步走向陈巧倩的叶凡,小小的心里有大大的疑惑。

只是不出一会,叶凡便背过手一路小跑着向李明月行来。

随后双手向前一伸,笑问道:“小明月,看这是什么?”

只见原本胸口破了一道口子的粉色小棉袄,被缝合的异常精细,在裂口处还缝有一朵小花,更显得可爱起来。

小姑娘不可置信,长大了嘴巴,好似根本没想到原本濒死的小棉袄竟然奇迹般的重生了。随后从少年手中接过,开心的在叶凡脸上亲了一下,将小棉袄穿在身上,越看越喜欢。

叶凡看着满脸喜色的李明月,觉得刚刚被几人盯着自己缝补衣服的尴尬全然不是个事。

怎么,男人就不能缝衣裳了?

李清风站在一旁,无奈说道:“叶凡啊,再这么下去,我这个正牌大哥的身份都要被你给抢走了。”

小姑娘听到这话,却赶紧开口否定:“你永远都是明月的亲大哥,大哥哥只是大哥哥,他,他”

女孩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声音越来越小。

叶凡打趣道:“大哥哥怎么了,小明月接着说啊?”

李明月鼓起勇气,红着脸蛋大声说道:“明月不想让大哥哥变成我的兄长,因为明月想当大哥哥的老婆!”

说完小姑娘就眼睛一闭,认命似的躺在叶凡衣服上,竟是不管不顾了。

少年和李清风全都张大了嘴,不敢相信。

李清风先行回过神,哈哈大笑起来,“叶凡兄弟,你什么时候成我妹夫了,我可真没想到,连小明月你都不放过,哈哈哈哈。”

叶凡的脸和耳朵瞬间就红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小明月,瞎说什么什么呢,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李明月将心底的秘密都说了出来,胆子好像也变大了,站起来对叶凡大声说道:“因为除了爹娘和哥哥,大哥哥就是对我最好的人了。还那么温柔,还教我道理,我就是想当大哥哥的老婆,怎么了?!”

李清风用了好半天才憋回笑意,假装正经的对叶凡说道:“我觉得很不错啊,明月与你也就差了八岁。等到小妹十六了,你就来提亲,我保证爹娘不会多说半句就把人嫁到你家,怎么样?”

少年闻言更是羞涩的要死,赶紧蹲下对小明月说道:“小明月,你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吗?这话你一个姑娘家家可不能乱讲,被人听去以后怎么嫁人了。”

李明月抽了抽鼻子,正色说道:“我不是三岁小孩子,知道两人结婚是什么意思。结婚之后,男人要挣钱养家,老婆就要好好伺候男人,给他洗衣服做饭生孩子。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彼此不分开,永远在一起。大哥哥,你放心,我会学着当个好老婆的。”

叶凡看着小姑娘极为正经的样子,脑袋乱成了一锅浆糊,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求助似的望向李清风。

李清风也知道叶凡的心情,不再拿他开涮,蹲在地上对李明月说道:“明月,你现在还小,结婚的事早着呢。再说了,你的大哥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要去大燕学剑,还要继续学学问。等小明月长大了,如果还想当叶凡的老婆,我就亲自登门给你说亲,好不好。”

小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

叶凡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个结果是好是坏。

——————————

与此同时,在几十里外的山头荒野中,一处灯火辉煌,装潢奢华的府邸异常的坐于其间。一位脸色惨白,身材高大的红衣女子正拿着一对织针,缓缓织着衣服,边织边轻轻地哼唱一首小曲儿。

“织好衣,送郎去。郎考学,我织衣。又是一年燕飞起,郎君迟迟无归期”

只是,线球已至尾端,织针上的线已经不够,衣服没办法继续织下去,这让她脸色有些狰狞。

整座府邸便阴风四起,凉气大盛,鬼魅横行,带着阵阵惨叫。

她将衣服放下,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缓缓地扭头查看

第三十三章 追杀

在八九个精壮汉子的协力搬运下,山路上的几颗巨大枯木很快就被清理干净。

刘大鹏抬头看了看太阳,回身对陈巧倩说道:“掌柜的,要抓紧赶路了。天黑的快,要是酉时前没到山顶,在这过夜可就是件麻烦事。断水山我来过几次,妖兽不算太多,但也有些猛禽经常在夜晚出没。山顶上有经常往来两地的镖师和生意人留下的木屋,足够我们一行人住一晚,山路难走,还是尽快先到安全点的地方。”

陈巧倩闻言点点头,裹了裹身上的白色大衣,对身后的十余人大声说道:“孙令,大壮,你们几个把货看好,别有丢失,争取在申时初到山顶。魏大哥,你身上有伤,记得小心些。”

这一路上,陈巧倩对汉子可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陈掌柜这颗芳心估计早就被魏成偷走了。

只不过魏成嘴上虽还是满口花花,身体却极为老实,过火的举动那是一点也没干。惹得陈巧倩幽怨连连,都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如以前了。

魏成只当没看见。

叶凡一行人从南向北入山,走了段时间,凑巧遇到了从北往南走的四人,都是驻扎在崇陵关的兵士。

陈巧倩向前一打听才知道,崇陵关那头出了一档子大事。

在离着关口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往日里显得再平常不过的密林。直到前些日子,有百姓去放牧的时候看到了块流光溢彩的石头,以为是什么宝石,就赶紧去捡。没想到那石头其实是一座阵法的组件,捡起的瞬间大阵便启动起来,声势浩大,百里外都听到了声响。

后来就有几名阵师前去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大阵中是仙人所留的一处遗址,而且极有可能藏有巨宝。风声散出去之后,引得大量修士前来,现在都住在崇陵关城镇里,摩擦不断,极为混乱。驻守关口的士兵战马根本不够用,七境修为的将军也离不开崇陵关,他们几人便只好步行前往石头镇,买几匹马后火速前往龙泉郡城请求增援。

四个人风餐露宿了好几天,精神都显得特别萎靡。陈巧倩便给予了些钱财吃食,又告知了横符江的情况,让几人小心些。那四人道谢之后便告辞离去,抓紧赶路了。

前方军情如火,她知道这批物资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明日爬过了断水山后,剩下的路程必须要在五日内走完。

钟离御剑而行,绕着山头环视了几圈,从天空中缓缓降至陈巧倩身前,开口说道:“小姐,剩下的路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知为何,老夫总感觉这山上环有一丝妖气,却又捉摸不到。古怪,甚是古怪。”

刘大鹏在前方转过身,对着老者说道:“钟老,我听镖局里的前辈讲过,说这山上有些精怪妖兽都很正常,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它们,基本都不会出手伤人。再说了,就算真有个得了失心疯的妖兽窜出来要吃人,不还有您在这嘛。之前的巨蟒可不是什么大白菜满街摆,出不了什么岔子。”

钟离点了点头,回道:“说的在理,应该是老夫多虑了。”

陈巧倩小心地回身看了看,见魏成正和叶凡说着话,便压低了声音,走到老者身边小声说道:“钟叔叔,魏大哥真如您所说,是个八境的仙人?”

钟离点了点头,轻轻回道:“最低也是个踏入涅槃至少十年的高手。不瞒小姐,就算魏前辈说自己是名九境元婴的仙人,老夫都不会太过惊讶。小姐不是修行中人自是不知,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有如此浑厚的灵气,支撑着叶凡小友一刀就斩死了那头七境巨蟒,究竟是多么的难以置信。没有八境以上的修为支撑,绝对不可能。除非那把刀是一件神兵,或是服用过丹神亲自炼制的天阳丹。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有这两样东西,身份比之那八境修为也是不遑多让啊”

陈巧倩神情有些怪异,“九境元婴,整个红叶国也不过才五位吧”

老者见自家小姐这幅表情,有些犹豫,但还是选择劝阻一二,轻声开口说道:“小姐,老夫还是劝你不要有什么歪心眼,想着利用这位前辈干些什么。虽说魏前辈看着也就是三四十岁的模样,但能有这般修为的高人,所活年月岂能少了?而且连修为这般高深的魏成都伤成了这样,小姐就不想想是被谁人所伤?人不逾矩,莫要被小聪明左右了自己,得不偿失啊。”

钟离这番话说的有些婉转,陈巧倩不是傻子,自是听出了弦外之音,眼神有些落寂。

随后轻轻说道:“钟叔叔我知道了,谢谢您能跟我说这些。以后这些念头我不可能再有,您且宽心。”

老者摇摇头,“自家人不说两句话。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只凭着自己的本事便能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但是你也要知道自己身份的尊贵,多考虑下家族里的声音,别总气老爷,老爷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陈巧倩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老者也只能叹了口气,人家父女俩的事自己一个外人也没法多说,还是看他们自己怎么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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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符江中游的乔老二渡口,几艘渡船或被击翻沉至江底,或被几人连同巨蟒波及到碎成了木片。虽说陈掌柜赔偿了不少银钱,但乔老二还是蹲在江边唉声叹气的。这家渡口自己都经营了十好几年,就跟自己的儿子差不多,这么长时间的心血全毁于一旦,心情哪还能好的起来。

乔老二往下游处看了看,发现有一大群人直奔渡口而来,以为是要过江的客人,就站起身迎了上去。

那群人前方打头的是名黑衣老者和一个极为妖艳的尤物妇人,乔老二吞了口口水,对着老者说道:“几位客人可是要过江?那可真是不赶巧,几个时辰之前渡口出了个妖怪,船全都被打坏不能用了。这样,客人们再往上游走个三十多里,那儿还有家渡口能过江,只是不知道客人们行程如何,要绕多远的路了”

老者没有理会光头汉子的好心提醒,转头对妇人抬了抬下巴,“去看看。”

那妇人紧忙走到江边,看着水中宛如黑山的巨蟒,却不显得如何惊慌。只是蹲到岸边,捧起一窝带有血色的江水,低头仔细闻了闻,然后回身对老者说道:“有那东西的气味。”

老者点点头,随后对乔老二问道:“这巨蟒是被谁所杀?”

乔老二摸了摸光头,憨厚说道:“浪太高,其实我也没咋瞧清。就是陈掌柜那帮人和带着个受伤汉子的另一伙人搭伴一起过的江,应该是那些人杀的吧。”

黑衣老者突然有些激动,一下抓住光头汉子,急声问道:“那受伤汉子长得什么模样?伤的多重?那伙人都是谁?”

乔老二被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便以为是那伙人的亲属接到消息前来寻人,就没太计较,开口回道:“那汉子就是个普通人模样,笑起来有点猥琐。看起来伤的挺严重,走路都走不了了。剩下四人,是我一个朋友带着他儿子女儿还有个年轻人要一起去崇陵关。客人您别着急,他们没出什么事,过江之后就往断水山那面走了。”

老者松开了光头汉子,慈眉善目,温声笑道:“谢谢这位兄弟将事情告知老夫,老夫感激不尽。”

乔老二挥了挥手,紧忙说道:“老人家您太客气了,不过是”

光头汉子话还没说完,脖颈处便出现了一条红色细线,血液从细线处缓缓流出。

乔老二伸出手捂住伤口,瞪大眼睛直盯着老者,满脸不可置信。随后干嚎了几声,便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妇人回过头,不忍去看。

老者神情不变,回身对众人说道:“把没用的东西全扔了,轻装上阵。明日辰时必须追上目标,戌时前把事情办完,回去之后好处全都少不了。看看岸上有没有破损不太大的船,都修补下,一个时辰内出发。”

身后众人齐声答道:“是,姬爷!”

妇人有些不放心,走到老者身边,轻声说道:“姬爷,听说断水山那头有个脏东西。我们这么多人就这么走过去,会不会有些太冒失了?”

老者没有说话,只是从袖中拿出一方印章,其上刻有“正大光明”四字。

妇人见到后微微吃惊,这印章竟是一件被圣气所加持过的灵器。虽说其身所附圣气极淡,但是一般的邪物鬼魅都根本不敢靠近。就算是有些道行比较高深的妖物前来,也会被浩瀚无比的圣气所克制,一身实力只能发挥出个十之六七。

为了万无一失,殿下可真是下了大手笔,看来那少年是非死不可了。

老者收回印章,对着江水缓缓说道:“如今那七境的汉子重伤不起,倒是省了些麻烦。找到人之后,你先行出手,探探那群人的底细。事成之后,殿下那老夫自会为你说些好话。备不住殿下一时兴起,把你收入房中做个暖床的小妾,到时候便是鲤鱼跃龙门,一朝翻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美妇如蒙大恩,行了一礼后感激说道:“姬爷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

老者摆了摆手,只是望着远处,目露凝重,久久不语。

第三十四章 鬼怪作祟

行于前方的钟离突然皱了皱眉头,眺望四周,不安地说道:“有些不太对劲,附近的妖气污秽之意越来越重了。”

在队伍最后面的李金拿出胸口不断震动的寻妖铃,走上前焦急询问道:“前辈,该怎么办?”

突然,一道模糊身影携带着滚滚黑烟从树林处疾驰而过,看到一行人后,停滞片刻,又向远处迅猛离去。

老者掏出飞剑,负于身后,凝重说道:“继续前行,不要逗留。也不要分散于别处主动招惹他们,都抱紧点,老夫会适当散发出剑意震慑这群妖物。”

一行人闻言赶紧往中间缩去,彼此之间站的极为紧密。只是要搬运的物资有些麻烦,商量片刻后,便决定舍弃掉铁箱下的推车,拿出绳子系紧,滑在雪地上。大点的铁箱就由两人合运,小些的铁箱就由一人独自拖拽。

叶凡抱住小姑娘,站在队伍中间,小心的四下眺望,缓缓前行。

陈巧倩从袖中拿出一叠符箓,分发给众人,一边发一边凝重说道:“这些符箓是由我家族阵师刻画而成,全都是至阳至刚的火符。若是遇到妖物,就将符箓对准然后撕开,威力颇为不俗,都小心些,轻易不要使用。”

几人都将符箓认真收好,随后沉声“嗯”了下。

一行人快步而走,叶凡边走边抬头看着天,纳闷道:“怎么天气越来越阴了?”

“叶凡,快趴下!”李清风突然对着叶凡大声喊道。

少年闻言,直接下意识的抱着小姑娘一个飞扑,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个人形大坑。

不出半息时间,一道黑烟便狠狠地砸在了叶凡之前的位置上。

钟离左脚用力下踏,怒声大喝:“妖孽休要猖狂。”

老者手中长剑红光熠熠生辉,随后将一道符箓贴于飞剑,隐有雷声响起。

这抹红光在阴云密布的荒山中,格外引人注目。

随后长剑被老者操控着高高飞起,直奔黑烟而去。那团黑烟刚想要逃窜,就被飞剑一击击中,呲呲作响。黑烟哀嚎不已,很快就消散不见。

魏成微微弓身,出声问道:“小子,你和小明月都没什么事吧?”

叶凡见那团黑烟已经被打散,便起身拍拍身上和小姑娘身上的积雪,对着汉子咧咧嘴,示意两人都没事。

一剑击毙那团黑烟后,钟离并没有什么欣喜的神情,对着几人正色说道:“都不要掉以轻心,刚才虽说只是个不入流的枯骨小鬼,但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鬼东西。老夫先散出剑意,你们都机警点,不要着了妖物的道。”

李清风颤抖着手指了指山路四周的树林,轻声说道:“那里面,都是些什么”

只见密密麻麻的树林里,快速游曳着一道道滚滚黑烟,不停地哀嚎低吼,极为渗人。

钟离将长剑置于一行人上空,不断有红色剑气产生,震慑着周围的污秽之物。

那些黑烟好像对此极为忌惮,绕着一行人飞了几圈,便缓缓地向远处游去。

钟离突然感知到了什么,回头眺望。只见一道血红色的云雾凭空出现,在山林里留下了沉重地痕迹,宛若红绫。

老者神情凝重,如临大敌,将长剑召回,紧盯着对面的云雾。

一名黑丝拖地,身着红衣脸色惨白的女子缓缓朝众人行来。只见她嘴唇微动,可声音却在十余人耳边响起,“没想到妾身家中来了这么多客人,都先别急,妾身亲自下厨,请一众好汉去府上做客。有人肝,人血,人皮,都好吃极了。只是吃完之后,还请几位留下帮妾身织件衣裳,织好衣裳夫君就会回来了。”

那黑发极长的红衣女鬼渐渐转头,突然看到身穿粉色小棉袄的李明月,似乎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声音继续响起,“小妹妹,你这身衣裳真是好看,咱们换一下如何?”

女鬼缓缓地褪下红衣,小姑娘李清风等人看到后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原来那红衣女鬼衣服下的身躯,竟是没有丝毫皮肤覆盖,鲜血淋漓,还隐有白骨显现,场景极为恐怖。

钟离手持飞剑,剑尖直指女鬼,喝道:“休要猖狂!你这妖物要想伤人,还要问问老夫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女鬼一路行来,身上的红衣却没有丝毫异物沾染。只见她缓缓将红衣穿上,遮住了那恐怖的身躯,嘴唇微动,声音又是响起,“这位老人家为何对妾身这般羞辱。妾身不过是想请几位去府上做客,吃个便饭而已,犯不着如此大动肝火吧。”

老者随着女鬼的话语传出,心底的震惊感越为强烈。

这等大妖随便散发出的妖气就能传出数里之外,但是这女鬼近在咫尺,老者却连一丝妖气都没感觉到。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才会出现,一是这女鬼修为通天碾压老者,妖气收放自如。二是这女鬼习得了仙家术法,才能得以自由收放妖气。

第一种自是不太可能,那么便是第二种。

只是一位满是邪气的妖物,怎么会懂得那仙家术法,便是件值得捉摸的事了。

钟离不愿一行人陷入危险之中,缓缓沉下心神,脸不红心不跳的平静说道:“夫人虽是鬼物出身,但老夫刚刚细细查看了一遍,却发现夫人身上杀气极少,却缠有怨念,不是那喜好滥杀的恶鬼。今日我等众人打扰到夫人清修是我等不对,老夫便告罪一声,还请夫人见谅。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如何?”

女鬼闻言呵呵直笑,掩面说道:“老人家可真会开玩笑,妾身只是想请几位去家中做客,怎么几位却摆出了这样的阵势?”

随后从发梢处取下了一枚簪子。

啪的一声。

那簪子被女鬼折断。

刹那间,大雪四起,狂风呼啸。

女鬼轻轻拂去飘到身上的雪花,动作轻柔,只是清秀的脸庞却不断扭曲,“老人家是不是就想这么一走了之,把妾身一个人扔在这,就这么走了?!不行,妾身一定要把你们带回去,全都带回去!”

钟离见这女鬼突然便有疯癫之状,犹不死心,大喝道:“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就不怕行此伤天害理之事,惹得朝廷震怒来人将你挫骨扬灰,让你这鬼物永世不得翻身?!”

女鬼缓缓前行,一步一步走在深厚的雪地上,却没留下一点脚印与痕迹。

“都要走,全都要走。夫君都好久没回来了,那就你们来陪我织衣裳,织好衣裳,夫君便会回来了”

说到最后,那女鬼的声音便小如蚊虫,眼神迷离,仿佛在窃窃私语。

钟离手中长剑光芒更胜,又是大声喝道:“莫非夫人真要与我等玉石俱焚?”

老者见这女鬼真不打算放过一行人,心下有些担忧,但还是对着身边几人冷静的沉声说道:“这女鬼看起来真是发疯了,估计旁边那些小鬼一会也会过来。你们抱团抱的紧密些,注意位置,千万别散开。李兄弟,魏前辈,要真是打起来,掌柜的便交给你们了。”

李金手握长达正色应道:“放心吧钟前辈,我一定护得陈掌柜周全。”

魏成脸色难看的瞅着那女鬼,实在忍不住骂娘道:“我真是日了他娘!怎么走到哪都能碰上这种事?老天爷你是不是看我长得太帅嫉妒我,就事事要往死里整?”

钟离一脚用力踏地,又是从袖口处拿出一道符箓,贴于手中长剑之上,只见剑身周围雷声更剧,红芒更胜。

天下万法,雷法为尊,因为其至阳至刚的属性,所以对于女鬼这等阴物有天生的克制作用。

只是那红衣女鬼见状竟微微颔首,微笑道:“老人家还真有两下子,竟是两道威力不俗的雷符。妾身不过是个弱女子,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吗?”

钟离没有理会那女鬼言语,纵身一跃,瞬间便来到女鬼身前,随后一剑斩向其脖颈处。

那红衣女鬼不躲不避,竟是直直的呆立在原地,受了这一剑。

飞剑如入无物之地,没有丝毫减速的划过女鬼脖颈,头颅被直接斩下,滚落在旁边的雪地里。

钟离却没有片刻停歇,又是挥舞长剑,直接斩至无头女鬼的腰间,红衣女鬼在两息内便被斩成了三段。

只是那女鬼好像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栽倒在地的上半身竟是拍手鼓了鼓掌,滚落在一旁的头颅极为诡异的开口笑道:“老人家好身手,妾身真是拍马难及。”

话音刚落,两段身躯和一颗头颅竟是飞于一处,又组合起来,就连身上的红衣都完好如初。

众人看到这样的景象,皆倒吸一口凉气。

这女鬼难道是不死不灭?

第三十五章 绝境激斗

钟离修行了也有近百年的光景,年轻时游历四方,大半个紫来州都走遍了,也算是个见多识广之人,当然知晓这女鬼并非真是不死不灭。

之所以能断肢重续,应该是她在不断汲取着方圆百里的邪气怨念来滋补自身。这种情形下,除非女鬼被远超过自己力量的阳刚之物瞬间打碎,不然邪气不断,钟离真就拿这女鬼没什么办法。

只是要荡尽方圆百里内的邪气谈何容易,这可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六境便能办到的。

钟离其实也没想到,刚走了几天的路,危险便一波接着一波。本以为一名六境剑修,在这没什么高手的龙泉郡保护小姐的安全就已足够。没想到却险象环生,光是危及性命的事就出现了两桩。这要是小姐真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就是以死谢罪,到下面也没脸去见陈家先祖。

老者蓦然开口对身后几人喝道:“李金,你随我拦住这女鬼。陈益,你带着人快走!”

叶凡闻言有些奇怪,陈益是谁?

只见从人群里窜出一名精瘦的少年,看到了他的面容叶凡这才想起,之前这人只是一直默默跟在队伍中间沉默寡言,说的话总共也不超过五句,平常也是独来独往,难怪叶凡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少年听到老者的话后,拉着身旁的两人就飞快往前奔跑。对于一名普通人来说,那速度真是快的有些让人瞠目结舌。

叶凡默默的思量了下,自己就算使上灵气全速奔跑,也不可能如陈益这般快,这还是他带着两个人一起跑的情况下。

果然鸿蒙天下能人奇人辈出,自己阅历不足,还是要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才是。

只是这时候,人群中却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陈益你个白眼狼为什么不先带着我跑?真他妈的是白养你了!”

叶凡闻声望去,发现出声辱骂之人是陈巧倩的堂弟,名叫陈景炎。平日里看着挺好相处,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陈益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陈益闻言却没有片刻停顿,只是拉着两人没跑多远便被迫停了下来。因为从山路密林的四面八方,正有无数道黑色烟雾缓缓而来,成包围之势渐渐困住了十几人。

叶凡紧紧地抱住小姑娘,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那些黑色烟雾没有着急向前,只是缓缓将人围住,然后便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

女鬼伸出右手,以食指拇指捻住了狠狠斩下的红色飞剑。又伸出左手整个握住了极速驰来的长刀,然后伸出右腿,快速的踢向老者与李金。二人受到攻击皆倒飞出去,只是老者境界较高,往后退了几步便从容站定。李金就凄惨了些,整个人都倒在了雪地上,往后滑了一丈多,带起一道深深的雪痕,摔了个狗啃泥。

红衣女鬼云淡风轻的飘于空中,带着微微笑意说道:“几位客人别走啊,都留下来吃个饭,要不别人该说妾身款待不周了。”

老者闻言没有理会,只是对着那女鬼轻声喝道:“再来!”

随后不再有丝毫留手,彻底放开。老者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面容严肃,全身上下皆笼罩着一丝红光。

钟离左脚重重踏地,长剑横于身前,从袖口又排出八枚雷符,全部贴于长剑之上。

老者沉声道:“乾坤琅琅,浩然滔滔!四方雷霆,神人来助!虹日,起!”

话音刚落,长剑光芒便尽数没于剑身,天顶隐有雷声,不出一会便有一道天雷降下,笔直的冲女鬼而去。

在雷电落下的一刹那,老者也高高跃起,手持长剑重重斩下。配合着天雷的攻击,显得极为强大威猛。

钟离明白,与这女鬼打持久战就是自寻死路。还不如拼尽全力,试试看能不能将其重伤,战力大损的情况下没有办法留下一行人。

天雷与长剑几乎同时落在女鬼身上,激发出了阵阵浓烟。那红衣女鬼好似受到了重击,发出惨烈的嚎叫声,带有阵阵阴风,极为渗人。

就连不算胆小的几位小伙,都被吓得两腿打摆子。

一阵狂风大作,身插长剑,披头撒发尽显妖异的女鬼,震出一道红色妖气,将老者击退了数丈。

红衣女鬼抬起头,有一道血泪从眼眶中流出。

“你们全都要死,全都要死!”

女鬼突然满脸鲜血,双手捂住脸庞,又是大声尖叫道:“全杀了!全杀了!全给我杀了做成织线!”

山间密林两侧的无数黑烟,得到命令后全都一涌而上,直奔中心的十余人。

爬地而起的李金,护在一行人身前,沉声说道:“大家都跟在我身后,先冲出一道缺口再说。叶凡,你有些修为,就配合我在右翼掩护。清风,你护住明月,看好掌柜的。刘兄弟,你就在身后抵挡,别让这些妖物绕了屁股。”

李金这段话说的极为快速,几人听到后皆迅捷的站在自己位置上,抱成一团。

陈益见前方无路可走后,没有多加犹豫,带着两人又直接冲了回来。

老者长剑抵于地底,咳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随后力竭倒地,看样子伤的不轻。叶凡赶紧飞奔而去,扛起老者转身就跑。

一行人全掏出符箓,对准疾驰而来的无数黑烟。

陈巧倩被护在最中间,拿着一道符箓阵阵有词,随后睁开双眼,沉声说道:“此地被这女鬼做了手脚,无论往哪走都会回到原地,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鬼打墙’。我这道符箓品阶不俗,能破开这手段。之后无论看到了什么都要跟着符箓走,别被那女鬼的障眼法迷惑了心神,相信我。”

十余人皆沉重地点点头。

符箓从陈巧倩手中飘起,散发着淡淡金光,随后往众人左侧摇摇晃晃的飞去。一行人全都跟上,抱紧成团,与左侧的黑烟狠狠撞在一起。

那女鬼好像也受了不轻的伤,只是飘在空中闭目静静修养,并没有出手。

李金手持长刀狠狠斩下,面前的几道黑烟瞬间便消散不见。叶凡之前就从玉牌中将十二把飞剑全部拿出,分发给了众人,现在可不是藏私的时候。少年立于李金右侧,将几道想要偷袭的黑烟拦住,一番缠斗过后也是成为了叶凡剑下的丝丝烟雾。

几人都有品阶极为不俗的飞剑在手,对付黑烟便要轻松了许多,只是一行人前进的速度却还是极为缓慢。

一是因为众人的境界全都不高,也就刘大鹏有个三境的修为,发挥不出飞剑的全部威力。二是因为黑烟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一眼望去似是黑海,漫漫无垠,根本看不到边界。

这还是叶凡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敌作战,所以刚开始对飞剑的掌控并不如何熟练。

只是持续作战了一刻钟后,叶凡便好似换了个人。原本对付一道黑烟还需要五六息时间,现在三招便灭。少年愈战愈勇,手中长剑虎虎生风,大开大合,竟有几分大将风范。

少年又是将一道黑烟斩灭,随后好似发现了什么,举起长剑对着黑烟的淡处又是一剑斩下,发现那道黑烟直接就此消散。

叶凡立刻开口对众人大声说道:“攻击黑烟的淡处,那是它们的薄弱点!”

几人闻言立刻试着攻击,果然一击便死。

找到了这处薄弱点后,一行人前进的速度便显著的快了起来。只是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黑色烟海,还是让人心生绝望。

刘大鹏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身手果然不凡。与两位精壮小伙互相配合,在众人后方冲击上来的黑烟竟是没有过去丝毫。

但是黑烟实在太多了,小半个时辰过去,就连修为最高的李金都有些支撑不住,又费力的斩下一道黑烟后,气喘吁吁的说道:“必须要想办法歇息一会,一直这么杀下去灵气体力很快就会消耗殆尽,到时候咱们就麻烦了。”

立于人群左侧的段小莫早已经累得不行,心神松懈之际,竟是被一道黑烟缠住左臂,胳膊上的血肉瞬间就被蚕食了一小块。

段小莫哪见过这样的诡异东西,当时便被吓得慌乱无神,就在这愣神的些许时间里,胳膊上的血肉又是消失了一大块。

离着不远处的刘大鹏见此情景,没有犹豫,挥舞长剑当机立断直接砍下了少年的胳膊。大半截手臂掉入黑海,瞬间就被黑烟蚕食干净。

段小莫回过神,愣愣的看着自己断掉的左臂,然后忍不住开始惨烈的嚎叫起来,断口处鲜血喷涌,溅的周围几人浑身都是。

刘大鹏撕开衣服,扯下几道布条,摁住段小莫,将布条紧紧包裹在断口处,一层又一层,直至鲜血不再喷涌。

刀疤汉子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沉声说道:“小子,坚持住,我们一定能活下来!”

段小莫被疼的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闻言狠狠咬了咬牙,右手拿起长剑,竟是直接将缺口顶了上去。

在前方被一群黑烟紧紧缠住的叶凡见此情形,红了眼眶。

突然,在众人中心处升起了一道白色光芒,在离地一丈左右的时候猛然炸裂,形成了一道屏障,宛如一只倒扣着的白碗,将十余人都罩在其中。

黑色烟雾在遇到白色屏障的瞬间便消散不见,只是无数黑烟依旧前仆后继的奔涌而上,在屏障后形成了一层浓重的黑色胶质,好像被泼满了墨水。

陈巧倩手握一件仙人模样的玉佩,端坐在地,口中喃喃自语,玉佩的光芒便源源不断地输送至屏障,抵御黑烟的入侵。

此时的她,茕茕孑立,宛如神女。

第三十六章 虽九死其犹未悔

在那道白色屏障的保护下,黑烟与风雪皆被隔绝在外,万籁寂静,周围毫无声响。巨大的落差,并没有让众人觉得心安,反而更加惶恐。

陈巧倩睁开双眼,深吸一口气,缓缓沉声说道:“这道灵气屏障可以保护我们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都赶紧休息恢复体力,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杀过去。”

叶凡冲到段小莫身边,拿出一枚丹药喂他服下,颤声说道:“这丹药品阶不高,但是对止痛温神有奇效,能帮你减少点疼痛。兄弟,撑住。”

段小莫服下丹药后,疼痛感果然减轻了不少。只是看着空荡荡的左臂,少年心生恍惚,随后化为惊恐,愣愣说道:“我的胳膊呢?没了,真的没了”

小姑娘和魏成一直被护在中间,所以没受到什么伤害。汉子也恢复了些气力,途中便一直背着昏迷不醒的钟离。只是深受重伤,灵气全无的他对这种局面也没什么好办法。

李金在屏障刚刚落下的时候,便直接盘膝坐于地面,隔绝感官,悠悠吐纳,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与灵气。他现在是众人中修为最高的顶梁柱,要想活着出去就必须站在最前面。

陈掌柜一行,大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虽说干的是走镖的行当,但哪里陷入过这样诡异的情况中。

十余人皆坐在地上,情绪低落。有几人还掉了眼泪,怔怔出神,应该是想家想爹娘了

之前一直没出多大力的陈景炎,看着屏障外的黑烟,心有恐惧,随后化作了怨气,嘀咕说道:“要不是带着个女孩和那什么用都没有的残废,我们哪能冲的这么艰难”

声音虽小,可在这极为安静的屏障内却显得异常突出,大家皆离着不远,所说的话都一字不漏的全都听于耳中。

陈巧倩闻言勃然大怒,满脸怒色,大声说道:“陈景炎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要没有魏大哥,我们之前全都要死在横幅江上!”

陈景炎一直都很害怕自己这位堂姐,但当下却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竟是涨红了脸大声冲着陈巧倩顶撞道:“姐,难道我说的不对?!要是没有这残废和这小女孩,我们至少也能往前多走百丈,哪还能陷入到这般危险的境地里?!到时候凭着这道灵器的保护歇息,有很大机会还能杀出去!你说,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众人皆默不作声,似是默认了。

陈巧倩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陈景博,被气的说不来话来,“你你我陈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混账玩意!”

陈景炎被一股热血冲上了头,干脆不吐不快,竟是直接冲着人群喊道:“要我说不如直接把他们两个扔在这,为队伍减轻负担。没了这两个累赘我们兴许还能杀出去,要不然就全是个死!”

陈巧倩起身一巴掌直接狠狠打在陈景炎脸上,气的流下两行清泪。

这时,人群中却飘出了一句轻轻的话语:“我觉得景炎哥说的有些道理”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了个领头人,众人心中的恐惧感就全被勾了出来,人群中又有几道声音传出。

“我我觉得也是”

“没了这两人,兴许我们还能活”

“俺想家,俺想俺爹娘,俺不想死”

小姑娘脸色苍白,紧紧的攥住叶凡的衣角,不发一言。

魏成神色如常,只是眼神深处藏有一抹疲倦,挥之不去。

李清风满脸怒容,起身就要冲上去给陈景炎几拳头。

叶凡快步上前拦住了他,沉声说道:“现在起内讧没有丝毫意义,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相信我,我来处理。”

李清风怒意丝毫未减,但听闻此言还是选择了站在原地。只是怒气冲冲的紧盯着陈景炎,没有多余动作。

少年缓缓转身,面对众人,隐有怒色的轻轻说道:“一群懦夫。”

人群中的一名年轻人听到这话后,面露不服,起身神情激动地冲叶凡喊道:“我们只是想活着而已!我们有什么错?他俩与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为他们豁出命来?!”

“因为我们是个人,不是畜生。”

所有人都愣了愣。

叶凡抬起头,凝视着众人颤声说道:“我跟你们一样,都特别害怕,特别恐惧,特别想念远方的亲人。可是他俩,一个是这么好这么懂事,才不过九岁大的小明月。另一个要不是为了救你们,重伤的情况下还把灵气抽干了,不然凭他的本事能沦落到这样的险境里?你们就当真是个没有感情的畜生,为了能有一丝活命的机会,竟是连同伴都能扔下?!”

少年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是流下了一行眼泪。

“我叶凡纵是身死万劫不复,也不可能丢下一名同伴。你们要扔下他俩活命,可以,我也留下陪他们,你们活命去吧”

随后叶凡拉过小姑娘和魏成,站在一边远离人群,静立不动。

李清风拿起长剑,快步走向三人,大声说道:“算我一个!”

人群中的陈益默默起身,走到几人身后,轻轻说道:“也算我一个。”

陈巧倩拿着不断散发着白色光芒的玉佩,款款走到几人身前,眼睛通红犹有泪痕,不发一言。

段小莫用长剑将身体撑起,有些踉跄的行至几人处,也是没有说话。

刘大鹏神情犹豫,见此情形咬了咬牙,拎着长剑快速走到几人身旁。

刚才还略显得意的陈景炎,见此情形脸色变得阴晴不定,站在原地极为尴尬。

之前冲着叶凡大喊的年轻人其实也是心有良性,只是刚刚被求生欲望占据了心里,热血冲头才说出了那些混账话。现在回过神来,直觉满脸羞愧,后悔不已。然后鼓起勇气,竟也是走到叶凡身前,轻声说道:“对不起,我”

叶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没事,我能理解。”

年轻人看着面前少年清澈透亮的双眸,面露坚定,重重的向他身旁踏去。

剩余的几人见此情形,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陈景炎见状,满脸通红,但还是跟在那几人后面,一步一步挪进队伍里。陈巧倩和李清风不屑的眼神,都落入眼中深深刺激着他的自尊心,他紧咬着下唇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叶凡转过身,手持长剑站在众人身前,作揖行了一礼,随后起身大声说道:“叶凡多谢各位能站在这里,一起承担。但是既然选择了彼此同生死共患难,那么以后我不想再听到类似于之前那样的混账话。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逃出生天,活着回去!”

一行人皆沉声低喝道:“我们一定能活着!”

魏成自从被叶凡拉在一边的时候,脸上就一直显露着淡淡的微笑。

这才是先生的弟子应该有的模样。

那两个老王八蛋差的太远。

叶凡长出了一口气,随后跌坐在地上,轻轻说道:“时间不多了,都抓紧休息。一会儿的大战肯定会艰难,各位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出事。”

众人闻言或躺或坐,皆放松心神恢复着气力。

李清风拉着小姑娘走到少年面前,也是缓缓而坐。女孩怕压到叶凡的身体,便只是抱住他的胳膊,轻轻颤抖。

少年赶紧摸摸小姑娘的脑袋,温和说道:“小明月别怕,就算全世界都要抛弃你,大哥哥也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

叶凡的话好似具有魔力,听了这话后,李明月立刻不再害怕了,伸出手抹了抹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

李清风握剑的手紧紧用力,缓缓说道:“人心不古。”

少年叹了口气,随后轻轻说道:“清风,答应我。在没有脱离此地的时候,不要把刚才的事情告诉李叔叔。”

“可是”

“答应我。”

李清风看着少年坚定的双眼,犹豫片刻,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魏成盘腿坐在叶凡身边,略显踌躇。

少年见状笑道:“有啥事就直说,优柔寡断可不像你的性子。”

魏成闻言却罕见的没有打趣,反而极为正经的轻轻说道:“叶凡,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身上那件很珍贵的宝贝吗?”

“嗯,记得。你不是说现在不能告诉我嘛。”

汉子继续说道:“你身上的那件宝贝,可以救咱们出去。”

叶凡闻言直接一个激灵,赶紧起身满脸喜色说道:“真的?那它到底在哪?我好拿出来赶紧救大家啊!”

魏成伸出手压下激动的少年,沉声说道:“等会儿等会儿,你先坐下。这宝贝不是你小子想象的那么简单,其意义极为重大。我必须跟你交代清楚,让你自己想明白。”

少年见魏成这幅模样,知道事情重大,便屏声闭气,静待下文。

汉子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中州圣殿,权柄极大,地位庄严肃,是第一任天下共主秦皇在位时所立。可监督五州内所有王朝修士,若是有人破坏规矩,肆意妄为,圣殿便会出手捉拿,并按律法惩处。其实圣殿的职责权力还有很多,这里我就不多加阐述了。”

“就在这俯视人间的圣殿内阁中,共列有一百三十六道祭文石碑,是鸿蒙天下古往今来的百位圣贤呕心沥血,集其自身所有圣气所刻。这些石碑集聚在内阁,每隔将近百年,才会产出一缕浩然气。这浩然气要经圣殿十余位祭祀商议,由大祭祀敲定,用来奖赏那些对人族和鸿蒙天下做过巨大贡献的生灵时,才会降下一缕。这浩然气集结了百余位圣贤的浩大正气,对这种污秽之物极为克制,荡尽百余里邪气不是难事。就算不散发出来,只是罩于身前,这等鬼物就根本不敢近身。只不过”

魏成极为犹豫。

叶凡焦急问道:“快说啊,只不过什么?”

汉子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只不过现在的你境界太低,没办法发挥出浩然气的作用,只能让其自然飘散于天地。但是一旦你对这缕浩然气失去了控制,想要再收回来,极难极难,甚至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少年却没有丝毫犹豫,赶紧说道:“那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它出来?”

魏成极为诧异,“小子,它的珍贵与重要性我已经跟你说明白了吧,就算是十境的顶峰大能对其都眼馋不已。而且也不用失去它便能走出此处,没有东西敢阻拦你。就这么舍得放它走了?”

叶凡使劲点了点头,又是焦急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快点告诉我。”

看着眼前少年焦急的面孔,汉子突然放声大笑,竟是止也止不住。

先生,您挑学生的眼光,我魏成服了!

第三十七章 正气压邪

魏成缓缓收回笑意,却没有跟一脸急色的叶凡接着说话。

而是转头望向陈巧倩,温声问道:“巧倩,这屏障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陈掌柜一直都手握玉佩,细细数着时间,闻言便轻声回道:“魏大哥,还能再坚持两刻钟。”

魏成点点头,“时间足够了。”

腰佩长刀的汉子踉跄着起身,随后对众人喊道:“都过来都过来,跟你们说件事。”

一行人闻言,便成圆圈状逐渐涌来,等待下文。

魏成揉了揉眉心,“额,谁去叫下李金,这件事很重要,所有人都要知道。”

李清风闻言赶紧快步走向李金,轻轻拍打了几下。李金开启感观,以为是屏障即将消失了,握起长刀便要冲杀。听到李清风的解释,这才放下长刀走到人群处。

魏成见人已经聚齐,便正色沉声说道:“等屏障消失时,叶凡会牺牲一件极为珍贵的宝物,可以救下你们。但此事事关重大,你们都必须在要立下重誓,今日所见不能向外透露半点,我也不例外。不然就算你们全都死在这,我也不会把那宝物的使用之法教与叶凡。”

这也是魏成的无奈之举,一缕浩然气对修士来说诱惑实在是太过于巨大。如果消息泄露,引来一些心怀不轨的高阶修士,很容易便会给境界不高的叶凡带来杀身之祸。

众人听闻有活下去的办法,哪能有丝毫犹豫,全都立下重誓,发誓不会将事情泄露出去。

陈景炎却又是嘟囔道:“既然有宝贝能救人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十余人皆同时皱了皱眉头,这次可没人出声附和。

更有几人直接回过头对陈景炎怒目而视。

哪怕是之前听到陈景炎说出要将他丢于此地的言语,魏成都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只是听到此言后终究没忍住,脸露讥讽,嗤笑道:“得鱼忘筌,沐猴而冠。”

陈巧倩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底的怒意,有些不明白,英明神武的三伯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这一次的生意,女子本就不想让她这堂弟涉足。只是耐不住家中三伯的苦苦请求,这才不得已带着陈景炎一起同行上路。

从家里走之前陈巧倩就细细嘱咐过他,让他少说多做,莫要开口招惹是非,没想到却还是出了这两档子事。

叶凡欲言又止,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坐在地上。

汉子没有在陈景炎身上多有情绪,转身对众人说道:“那宝物的力量太过强大,不分敌我,只认主人。你们都过来在叶凡身上蹭蹭,沾染些他的气息,不要因此受了伤。”

一行人大多都是老爷们,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是轮到陈巧倩时,这位一直临危不乱的奇女子却红了脸,上前小心翼翼的抱住叶凡蹭了蹭,然后便往后一缩,神情像极了害羞的小女生。

最后便只剩下陈景炎一人。

叶凡虽说对他心有不喜,但是眼见那年轻人尴尬的脸都要憋紫了,还是微微叹了口气,主动上前抱住陈景炎上下蹭了蹭,没有说话。

满脸通红的陈景炎缓缓低下头。

少年又走到昏迷不醒的钟离旁边,抱着老人使劲摩擦了两下,走回到原地。

魏成沉声说道:“全都坐在地上,彼此间互相拉住,注意不要被劲气掀飞。”

一行人依言照做。

汉子蹲在地上,直视叶凡,正色问道:“想好了?”

“想好了。”

“不后悔?”

少年扯出了一个笑脸,“后悔也比死了人强。”

魏成拍了拍叶凡的肩膀,随后轻声说道:“沉下心神,将龙游月全力施展,不要留手。”

叶凡轻点下头,闭目使心神平静,随后疯狂运作龙游月,体内灵气快速运转起来。

陈巧倩手中玉佩光芒有些暗淡,输送力度明显不如从前,导致屏障外有丝丝黑烟钻进,众人见状都有些惶恐不安。

“魏大哥,屏障马上就坚持不住了!”

汉子闻言轻点下头,继续对叶凡说道:“内视丹田,你应该会看到一缕紫气,将灵气全部输送至丹田,把它逼迫到你双手的手心处。”

叶凡果然看见了一道紫气,随后将全身急速运转的灵气快速输送至丹田。

白色灵气见到丹田内盘踞着的紫气,全都畏畏缩缩不敢向前。只是架不住叶凡的全力操纵,显得极为不愿的略微前进,有些抗拒他这个主人。

白色屏障摇摇欲坠,这时竟是被一道完整的黑烟溜了进来。刘大鹏眼疾手快,挥舞长剑一击斩到其薄弱处,黑烟便消散不见。

“魏成前辈,你们继续,这里有我挡着!”

魏成没有回头,紧紧盯住叶凡,大喝道:“小子,继续坚持,一定要把它从丹田逼出来!”

少年额头出现了些许汗水,全力将灵气倒灌进丹田,迫使紫气出来。

那缕紫气似是知道叶凡心中所想,竟是死死盘踞不动,周围灵气又不敢上前,局势有些僵持不住。

汉子心中知道,叶凡真的尽力了,只凭二境修为所积累的灵气,便想要撼动一缕浩然气实在太难,自己之前也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心下有些焦急。

魏成突然转过头,四下询问道:“有谁带了能增长灵气的丹药,越多越好。”

陈巧倩闻言立马从收纳物中掏出两只丹瓶,递给魏成,然后快速解释道:“这里总共有二十枚增长灵气的丹药,品阶还算可以。魏大哥你看看够不够。”

汉子喂叶凡吃下一颗,随口回道:“应该足够了。”

屏障的亮度越来越暗,在无数道黑烟的疯狂撞击下,隐有裂痕,趁势钻进的黑烟又多出了几道。刘大鹏使出浑身解数,将那几道黑烟尽数斩散,喘着粗气,直对着黑烟最密集的地方。

陈益拿起长剑,一声不吭的起身站立,行至刘大鹏身边,精瘦的脸庞隐有狠意。

叶凡吃下一枚丹药后,灵气骤然增长,运送至丹田的灵气越来越多,丹田竟是显得有些肿胀起来。

魏成又是喂下两枚丹药,看着叶凡的脸色,紧皱眉头。

少年身着衣物渐渐鼓动,周身隐有风声响起。

汉子乘胜追击,又喂下了两枚丹药。

叶凡体内被急速增长的灵气涨起,神情极为痛苦。少年紧咬牙关,死死的坚持住。

只见叶凡丹田处的紫气似是被周围灵气挤压的很难受,开始缓缓地往经脉处移动,只是速度极为缓慢。

陈巧倩手中所握玉佩光芒渐渐黯淡,屏障出现了几道裂口,黑烟气势更盛。

掌柜的神情不变极为冷静,向众人沉声说道:“屏障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小凡还需要多久?”

魏成没有理会,只是直盯着叶凡的身躯,紧接着猛然一声大喝道:“就现在,快!”

少年闻言心中一狠,将体内茫茫多的灵气尽数传输至丹田,那缕紫气上窜速度急剧加快,不一会便进入到了经脉当中。

刘大鹏陈益两人在人群不远处又是将几道黑烟斩灭,看着眼前的白色屏障,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看样子马上就要碎成碎片了。

叶凡又将丹田内的灵气尽数传至经脉,冲击着那缕紫气,想把他输送至自己的双手上。

一来一回之下,只有二境修为的少年差点晕倒在地,只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死死支撑。口中渐渐有血液流下,竟是因为牙关咬的太过用力而崩出的鲜血。

屏障抵挡力度到了极限,被无数的黑烟冲击成碎片,化为阵阵青烟。

铺天盖地的黑气没有屏障阻挡,皆成疯狂之势朝一行人狠狠冲来,就连太阳的光辉都已被尽数掩没。

小姑娘紧紧抓住李清风,看着飞满天际的黑烟,眼中却还闪着光亮。

段小莫以单臂持剑,站在陈巧倩身前,目有死志。

李金手中长刀刀气大盛,呼呼作响,将几道冲在最前面的几道黑烟尽数震散。

李清风半蹲在父亲左后方,想为其掩护一二。

陈景炎双腿直打摆子,连拿剑的勇气都丧失殆尽。

天空的光芒被遮挡住了大半,风声,呜咽声,哀嚎声响彻四周。

十余人皆心生绝望。

突然。

一行人脚下蓦然出现了一道紫光,随后缓缓布满于地,触碰到紫光的黑烟发出阵阵惨叫,瞬间就消失了一大片。

片刻后,紫光蓦然大盛,如一轮煌煌紫日生长在众人脚下。

就在此时。

龙泉郡边境的断水山山脉上空,一抹紫芒破开天际直冲黑雾,如彗星般拖曳着极其之长的淡紫色虹光。

却不见自天而来的紫芒主人。

亦或者主人从来就未在天上。

叶凡半跪在一行人中间,左手撑地,右手指天,姿势极为滑稽。

那道紫芒却顺着他的手指快速下坠。

无数道黑烟在还没接触到那抹紫芒的时候,就被附着其上的浩然正气激起阵阵浓烟,响起极为渗人的嚎叫。

“碰!”

紫芒狠狠撞击在地底,化作极为浓郁的紫气。

就像一间死气沉沉的屋子中,生起了一堆熊熊紫火。

漂浮在空中静静养伤的女鬼猛然睁开双眼,原本清秀的脸庞显现着阴森的青色,面容狰狞,惨烈的大叫起来。

紫气突然膨胀,将无数黑烟席卷其中,尽数吞噬。

仅是这一荡,四分之一的黑烟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同神罚。

第三十八章 山水崩塌

紫气升腾,迅猛增长,带起浩浩泱泱的浓厚尘雾,将无数黑烟剿灭。

一行人都算是见过些大场面的,可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

魏成之前只说是一件很珍贵的宝物,他们可没想到是这么个珍贵法。

之前的红衣女鬼,妆容精致,面庞清秀。若非是过于苍白的脸色,看起来与那新婚燕尔的小娘子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现在那女鬼黑发飘散,面容狰狞,脸色即惊又恐,带起阵阵嚎叫。哪还有半点的端庄气度?

浩荡紫气好似明白天空中的红衣女鬼才是邪气的源头,矛头一转,整个冲着女鬼而来。

红衣女鬼感受到了紫气中的气息,早已经被吓得变容失色。

那紫气上所附着着的近百道圣贤气息,一露面便直接灭掉了自己累积百年的三成邪气。自己不过是个堪堪到达七境的鬼物,要真是与这天下间最为纯正的正气碰撞一二,只怕不过三息时间便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仓皇失措的红衣女鬼迅速化作滚滚浓烟飞向远处,途中不断有血水坠落于地。一张模糊的满是痛苦的女子面孔,时不时的从烟雾中浮现,传出求饶声:“圣人饶命!妾身知错了!”

紫气置若罔闻,依旧带着浩大声势紧紧跟随,一路上又是碾压了无数黑烟,似是女鬼不死绝便不罢休。

女鬼见状也只能继续逃窜,只不过她再逃还能逃到哪里去?

紫光源源不断地从叶凡双手涌出,它们应该是感受到了众人身上的气息,皆绕道而行,直奔周围的黑烟。

钟离似是受到了紫气的影响,幽幽转醒。只是刚刚睁眼就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浩大紫气,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置身于那传说中的天国。

黑幕渐退,露出天空,日头斜照,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

魏成的心神从屏障破碎起便一直都处于绷紧状态,见此情形终于松了口气,随后瘫坐在地,愣愣的看着夕阳。

陈巧倩咽了咽口水,不自觉的靠到魏成身边,抱起他的手臂。汉子没有像以往半开着玩笑躲开,而是静静地任其抱住,不发一言。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铺满了整座山崖的黑烟一道都没有幸存,全都被紫气无情的消灭碾压掉。山头处露出被压断的枯枝和动物尸体,自是算不上美景,但至少要比之前的邪气遍天要好上太多。

那女鬼见紫气穷追不舍,不依不饶,心里也是有了火气,随后便速度疯涨直往自家府邸而去。

女鬼所化浓烟速度惊人,没出半刻钟便行至那座灯火辉煌的豪华大院。然后匆匆忙忙的掠至卧室,取出一只精致小巧的酒杯,面露犹豫。只是看到不远处疾驰而来的紫气,面露狠色,直接将那酒杯摔向地面,酒杯直接猛然炸裂,四散而下化作碎片。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地面的微微颤抖,如卧龙翻身,山脉崩塌的前兆。

魏成脸色大变,赶紧转身看向女鬼离去的方向。

她竟是要把这山脉直接震断,将所有人全活埋了!

魏成拉起身旁的陈巧倩便疯狂往山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山要塌了,快跑!”

众人早有预警,闻言皆抬腿飞快的往山外跑去。

陈益一个箭步上前,扛起不再继续散发紫气的叶凡急速奔驰,不出一会便出现在了人群最前面。

震动愈来愈大,积雪四散,山石不断滚落。

一道裂口突然在山头出现,缓缓扩张。

这裂口好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山体如破碎的镜子般出现了无数道裂缝。

紧接着更多的山石崩塌而下,不断滚落,直冲地势低处的众人而去。

在这自然之威的对比下,奋力疾驰的十余人皆如蝼蚁,弹丸黑志。

—————

龙泉郡城,悬挂“人杰地灵”匾额的府邸之中,有一被阵法遮掩景象的小竹屋。

竹屋内有一年轻男子腰佩长剑,手持白子正细细思索。

坐于对面的男人,看着还未到不惑之年,满身书香气,身着长衫,脸挂微笑,正持黑子观摩棋盘。

棋盘内黑子成包围之势将白子围困于棋盘左上角,看着大势已成,白子近乎陷于死局内。

年轻剑客一直紧皱的眉头蓦然展开,似是想到了破局之法。

随后一子落下,白方竟有起死回生之状,棋子如游龙,好像就要将战局扭转了过来。

长衫男人笑意更盛,看似漫不经心的抬起手将黑子落下。

只见之前还渐有反守为攻气势的白子瞬间被尽数剿灭,白方已是死局。

年轻剑客往后一仰,满脸颓然却不显败势,随后投子认输,开口说道:“不出所料那看似一线生机的机会都是你故意留下的吧。跟你下棋就是找虐,以后要下找别人下去,我可不是受虐狂。”

这剑客声音温淳又含有些潇洒,细细品味又带有一丝风花雪月之感,令人如沐春风。

那长衫男人笑着将棋子收起,温声开口说道:“横符江的事查清楚了?”

年轻剑客微微点头,说道:“下游处的战斗那两人都没讨到好处,一个重伤濒死一个法相尽碎。中游那条即将化蛟的巨蟒被一道刀气直接斩死,就沉在一处渡口旁,只是头颅蛇胆都被人挖走了。两处战场应该都是那刀修一人所为。”

长衫男人轻声说道:“气冲斗牛。”

年轻剑客又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这时小院内下起了小雪,淅淅沥沥,淡淡轻轻,所成景象如画卷桃源。

年轻剑客摩挲着佩剑,言语中隐有怒意:“断水山山上的那只妖物你们红叶国到底管不管?别跟我说那些官场上的屁话,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我只知道再让她这么猖狂下去,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与我门门规我修大道皆是相悖。所以我就只说一句,你们要是不管,那就让我来管。”

长衫男人依旧不紧不慢,拿起茶叶泡起了茶,随后缓缓说道:“肖夫人手上掌管着能严重影响一方山水气运的三尊琉璃杯,对于红叶国来说意义重大。”

剑客被他一句话顶了回去。

其实一直以来,正在沉稳泡茶的长衫男人又何尝不想把这女鬼捉拿伏法,以告慰所害无辜之人的在天之灵。

只是入朝为官,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几个甚至几百个普通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在这个位置呆了太久,蝇营狗苟的事也见得太多。

一场政变的失败会有数个家族几百条人命为之付出代价,一场大战过后死伤人数又何止数千?

他楚某人早已经不是那个只有满腔热血的穷苦书生了。

国家之事何其驳杂,所涉之人何其之广,岂能只以正邪蔽之?

这是无奈,也是事实。

男人猛然转头,却不是看向那位满腔愤懑的年轻剑客。

而是龙泉郡边界的断水山。

那里正有一抹紫芒从天而降。

年轻剑客摁住腰间长剑,凝重说道:“用不用我去看看?”

长衫男人刚想摇头拒绝,可就在此时,断水山处却传来阵阵崩塌声。虽说两人远在数百里之外,可却听得一清二楚。

男人满脸震怒:“她竟是将一盏琉璃杯直接打碎了?”

剑客转头询问:“打碎了会如何?”

长衫男人面色阴沉,回道:“打碎之后,整个断水山山脉便会整个崩塌掉,横符江乃至更远的谷柳江都会受到波及,到时候便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红叶国六部九卿,全都要有人死。”

年轻剑客闻言立刻拔出长剑,使其凌于空中,看架势便要直接前往断水山一探究竟。

长衫男人没有阻拦,只是开口说道:“把我也带上。若是断水山真出了什么事,我楚丘第一个便要上刑部受审。”

剑客点了点头,拉起楚丘立于长剑,随后便全力往断水山山头处飞去,剑尾拉起一道白色的剑气虹光,从地下看去好似有流星划过。

第三十九章 补救

断水山的突然崩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比如远在京城正在忙着处理政事的礼部尚书,比如在崇岭关焦头烂额等待援兵支援的郑大将军,比如近在龙泉郡城心急如焚的户部侍郎。

楚丘站立于飞剑,看着两侧流云飞鸟不断从眼前闪过,心情极其复杂。

如果肖夫人真的将那盏琉璃杯打碎,自己现在前去又能做些什么?

杀了那女鬼,以求减轻些惩处?

找出罪魁祸首,为自己脱罪?

这些都已经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现在除非断水山停止崩塌,不然他楚丘绝对罪责难逃。

至于叶凡一行人,想不想的到的这个问题已经无暇顾及,赶紧逃命才是正经。

叶凡虽还没有陷入昏迷当中,但在那缕浩然气从身体当中奔涌而出的时候,也将体内所有的灵气也带了出去。倾力之下心神本就耗损巨大,失去了灵气支撑更是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现在就像一只泥鳅被陈益扛在肩上不停摆动,迅速的往山下逃窜。

李金挥舞长刀将距离几人不远的一块巨石斩成碎块,转头大声问道:“还有多远的路?”

被魏成拉住的陈巧倩看了看依旧飘于天空的符箓,默默计算,开口回道:“还有十三里路才逃能出去!”

李金跑在众人最后面,替几人将飞驰而来的巨石一一挡住,随后又是开口大声说道:“不行,十三里路我们根本就跑不过去,必须要想个办法!”

钟离受了些伤,却不算太严重,闻言说道:“老夫的飞剑能带走五人,剩下的怎么办?”

趴在陈益背上的叶凡随着他的步伐起起伏伏,用尽全力对着钟离说道:“钟老,你跟李叔叔全力以赴能阻挡这些巨石多长时间!”

钟离将一块巨石斩至别处,随后回道:“最多只能挡半刻钟!”

叶凡点了点头,又对几人说道:“半刻钟能不能挖出一个能容纳十几个人大坑?”

魏成现在基本上就等于一个凡人,可奔跑速度却不算太慢,一边跑一边默默思考,随后大声回道:“可行!”

几人听闻叶凡的话语都想到了他的办法是什么,不由得露出喜意。

少年身虽无力,脑子却在极速运转,又是大声说道:“李叔叔,钟老,还有大家。我一会会数三声,三声一到,立刻在刘大哥那里全力挖地,切记不要挖的太深,能蹲立的高度就足够了。钟老他们只能挡半刻钟,所以一定要在半刻钟内挖完,挖完后还要钟老的飞剑盖在上面才算大功告成,行动一定要快速,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一边疾驰一边回道:“明白!”

巨石奔涌而至,距离一行人已经不远,眼看着就要追上。

叶凡沉下一口气,大声数出第一声:“一!”

钟离飞剑光芒大盛,剑身充满剑气映着红色光芒。

“二!”

李金提起长刀,刀气喷涌蓄势待发。

“三!开始!”

话音刚落,钟离与李金立刻飞掠至众人身后。飞剑体积大增,足有近两丈长,横于钟离身前将疾驰而来的巨石一一挡住。李金长刀挥舞,把体积过于巨大的山石斩成碎片,为钟离节省些气力灵气。

剩余几人立刻停下,全都行至刘大鹏面前开始挖洞。陈益将叶凡放置于地上,也投入到了挖洞的工程中。

刘大鹏是名三境修士,自然是挖洞主力。只见飞剑在他手中快速挥动,带着积雪的泥土碎石不停地往外飞去。

钟离全身灵气大作,死死抵住不断受到冲击而来的巨石,嘴角有丝丝鲜血。

李金满脸汗水,又是斩碎一块巨石,回头大声问道:“还要多久?”

魏成没有停歇,一边挖着地洞一边回道:“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

钟离不发一言,双脚死死抵住地面,滑出两道深痕。身前的巨石每块都有千斤之重,快速冲击而下更是有万钧之力,体内那股劲气决不能卸掉。如果自己没有挡住,身后人就全都要死。

就在此时,断水山山脉最高处,有一约五丈宽的超级巨石缓缓从山顶降下,随后越滚越快,竟是直奔钟离身前的巨剑而去。

李金凌于巨剑上方,见那极其巨大的巨石滚来,一道刀气飞去却只是打碎了一小块,照比那巨大的体积来说显得微不足道。

李金猛然大喝:“钟前辈,这巨石太大了根本不不可能挡住,现在该怎么办?”

钟离一步未退,只是死死咬牙抵住长剑,用行动来告诉李金他的办法。

顶不住也要顶!

巨石飞速滚下,带起阵阵浓烟积雪,声势浩大,极具威慑力。

距离长剑不过也只有不到半里的距离。

李金只能以刀气试图阻挡一二,只是徒劳无功,螳臂当车罢了。

巨石越滚越快,距离老者越来越近,若是碰撞在此,有伤在身的钟离必要重伤当场。

转眼间已经不足百米。

就在这时。

一抹白芒自天而降,向巨石迅猛飞掠而去。

原来是一把飞剑携带着剑气使然。

势若惊雷。

这一剑落在了距离红色巨剑不远处的巨石上。

巨石哄然炸裂,烟尘冲天而起。

飞剑迅速后退,一道剑气击落至几人挖出的地洞中,地洞面积直接被炸大了数倍。

“都进去,快!”

天空中传出一道略显急迫的声音。

众人愣了愣,随后赶紧走进洞中。

飞剑见人全都进到了地洞里,体积迅速增大至数丈,将众人盖于剑下。

“你们二人可以撤走了。”

自天而来的声音又是响起。

李金直接凌风而起飞于天上。

钟离闻言没有犹豫,直接将长剑收起,随后也是迅速飞到空中。

无数巨石带着泥土积雪滚落在巨剑身上,烟尘渐起。钟离二人已经看不到地面上的形势,都有些担忧。

有一身穿长衫和一剑眉星目的英俊年轻男子从天而降,浑身萦绕着一层薄薄云雾,停至二人身旁。

长衫男人微微作揖行礼说道:“在下乃红叶国户部侍郎,姓楚名丘。这位是九龙岭剑修唐煜。不知二位是?”

钟离持剑行礼,回道:“红叶国百宝阁分部供奉钟离,这位是李金兄弟。我们一行人奉朝廷旨意押送一批物资前往崇陵关,只是不曾想行至断水山却遭遇了一女鬼,不得已与之大战了一场。之后这断水山山脉便突然崩塌,老夫也不知是何缘由。在此老夫还是谢过两位救命之恩,若不嫌弃,事后必有答谢。”

唐煜低头看着身下的浩大声势还有远方残留的紫气,缓缓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断水山山脉一塌,数以万记的百姓都会大难临头,就连谷柳江一地也会受到牵连,红叶国五分之一的疆域生灵都要因此蒙受大难。如果上刑部受审,案板敲定,所涉官员诛了九族都不够。事情因你们而起,你就跟我说一句不知是何缘由?”

他猛然加重语气大喝道:“因此而死的那些百姓官员十数万生灵,你是不是也要说一句不知是何缘由?!”

楚丘叹了口气,知道他说的话有些过于重了,却也没因此怪罪于唐煜。

此人的性格便是正直且刚硬,如果觉得这事是错的,就算宗门里的前辈师长也是照说不误,只不过也因此事得罪了一批人罢了。

李金听闻此言便要上去理论一二,却被钟离拉了回去。

无论是不是一行人的错,山脉的崩塌总归与几人有关。对比因此而死的万千生灵,自己被骂两句又算得了什么。

唐煜神色依旧愤懑,只是见那二人没有反驳,便也一甩长袖,没有说话。

“不对”楚丘望着远方的紫气说道:“那紫气,是不是浩然气形成的?”

李金想到自己所立下的誓言,闻言有些犹豫。

楚丘见此神情知道有戏,赶紧上前面露焦急的说道:“李金兄弟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但此事事关断水山山脉和数万人的存亡,你可千万不能对我有所隐瞒,误了大事。”

李金叹了口气,随后缓缓点头。

楚丘面露喜色,长出一口气,“呼~天无绝人之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那琉璃杯被打碎的时间不长,只要能经过浩然气中的圣贤之意修复,便有补救的可能。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要找到浩然气的主人前去修复琉璃杯,李金兄弟,你可知其主人是谁?”

李金指了指身下说道:“就在那被你们救下的十余人里,是一个名叫叶凡的少年。”

楚丘闻言略有惊讶,以为能有一缕浩然气傍身的修士,怎么也应该是一族之长或一门宗主,没想到竟是个少年。

但细细想来,楚丘心中便有些释然。这少应该许是某个大家族的麒麟子,浩然气应该便是被族里老祖赏赐下来的吧。

既然如此,那此事的火候就要好好拿捏一二,断不能以势压人,败了好感。

此时山顶巨石已经滚落完毕,几人见状都迅速的往地面掠去。

如果有人在更高的高空往下俯瞰,就会见到一条绵延百里的山脉的最高处裂开了一道大口子,从而形成了一条巨大峡谷,景象颇为壮观。

第四十章 心有正气 便成浩然

烟尘尚未散尽,四人就已经降于地面,唐煜随手召回飞剑,钟离和李金紧忙向前查看众人的情况。

从地洞内最先走出来的是魏成,他拍了拍头上的灰尘,吐出一口含土的唾沫,神情还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见没人出事竟还呵呵笑了起来。

剩下的人可就没这么大心脏了,皆是灰头土脸的丧气样,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

钟离二人见没人受伤也都长出了一口气,只是李明月漂亮的粉色小棉袄现在却变成了灰色,极显土气,引得小姑娘满脸闷闷不乐。

叶凡被陈益慢慢搀扶了出来,楚丘见到李金的眼神示意,知道他就是浩然气的主人,没多加犹豫,直接走了上去。

满身书香气的楚丘对着叶凡作揖行了一礼,快速说道:“叶凡小友,断水山山脉崩塌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需要你这浩然气的主人出一把力,不知小友能不能跟我们走一趟?”

还没等叶凡说话,魏成就结过了这茬,“那你找他也没啥用了,这缕浩然气已经被他完全舍弃,想收都收不回来喽。”

“什么!”楚丘大惊失色,“那可是浩然气,谁能舍下心就这么不要了?!”

魏成双手放于颈后,撇了撇嘴,“那小子就这么舍得不要了,我都跟着心疼。”

作为红叶国的户部侍郎,楚丘对于浩然气的来历以及珍贵程度可谓是极其了解。

对于这么一件至宝,哪怕是乾元境的仙人都不可能轻易舍弃。

就如魏成所言,自己都跟着心疼。

只是心疼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为了无奈。

原来只是空欢喜一场。

无数生灵还是难逃一死。

自己还是难逃其咎。

唐煜见状也只能叹了口气。

大燕九龙岭哪怕是在整个紫来州都属于首屈一指的顶级宗门。

但是唐煜自出生以来就没见过真正的浩然气,但不妨碍他知道此物的珍贵。

考虑到之前钟离二人的话,不难想到为什么眼前的少年会选择舍弃这等至宝。

真是一颗玲珑赤子心。

叶凡挠了挠头,似是不太确定,但还是缓缓说道:“那个,我好像还没有跟它完全失去联系。”

魏成回头有些诧异的说道:“你小子扯淡呢吧,是不是错觉?我就没听过谁主动舍弃了浩然气它还能回来的。”

是听过,不是见过。

少年觉得也是,连魏成都说了不可能,那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叶凡看了看远处紫气追随着女鬼消失的方向,突然极为清晰的感受到了一抹莫名悸动。

不对,自己好像还是能控制它。

叶凡有些不确定,心底意念微动,下达了一个命令。

离断水山几十里外,女鬼早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她身着红衣手拿一本泛黄古书站立在阁楼之上,眼眸中的情绪极为复杂。怨恨,思念,喜悦,恐惧皆夹杂其中,只是到最后全化为了一抹释然。

夫君,妾身知道你肯定不会回来了,但是妾身却从来没恨过你,真的没恨过。

你留在家里的书妾身这就带下去给你,只是到时候夫君不要不理妾身就好。

妾身早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能下去看看夫君过得怎样,也挺好。

看着对面的疾驰而来紫气,红衣女鬼张开双手,眼含清泪,面带微笑。

这一瞬间,她与人间那些嫁为人妇的普通女子好像根本没什么区别。

就在浩浩荡荡的紫气马上就要碾过那座异常豪华的府邸的时候,却蓦然停了下来。

随后竟改变方向,往身后迅猛离去。

女鬼满脸难以置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凡看着紫气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事情发生。

少年心里有些失望,难道真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叶凡想要放弃的时候,众人脚底突然又震动起来,刘大鹏见状惊吓道:“山脉又要塌了?”

楚丘却摇了摇头,“离第二次的大震动至少还有一个时辰,不可能提前发作。”

叶凡却脸露笑意。

只见从前方远处隐约有看到一抹紫色,紧接着便是一团浩浩荡荡的紫气直奔众人而来。

紫气随着与叶凡的距离越来越近,体积便愈来愈小。到叶凡面前时竟变得只有手指粗细,随后飘入叶凡眉心处便消失不见。

魏成一幅见了鬼的表情。

楚丘更是瞠目结舌,好在还有个清醒的唐煜。

剑客连忙上前,抬起右手置于少年头顶缓缓查看,随后转头对楚丘说道:“千真万确。”

长衫男人回过神来,神情逐渐变为惊喜。

楚丘紧忙上前一步,对叶凡说道:“小友,莫要耽误时辰了。离下次山脉崩塌已经没有多长时间,我们必须赶在崩塌之前将琉璃杯修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叶凡点了点头说道:“跟你们走一趟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现在我浑身无力,还需要有个人搀扶一二才能走动。”

楚丘说道:“唐煜御剑而行带着你我前去,若有不便就我楚丘来背你走这一路。”

叶凡抱拳说道:“那就劳烦楚大哥了。”

唐煜明白耽误不得,将手中长剑凌于空中,楚丘抱着从陈益肩上缓缓而下的叶凡站至飞剑上,随后对几人说道:“保险起见,几位还是尽快出山。继续往山下走二十里便有一处驿站,等事情解决我们三人自会去寻,还请各位宽心。”

李清风放心不下,有些担忧的问道:“叶凡,要不要我陪你去?”

叶凡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事,你们就赶紧先下去吧,我一会就去找你们。”

唐煜直接御风而起,竟是连话都不让说完。

“等事情办完有的是时间聊,先办正事。”

叶凡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位剑仙可比赵兄难相处多了。

——————————

几人很快便到了这座极尽奢华的府邸。

府邸内的那些丫鬟仆人皆痴痴呆呆站在原地,睁大双眼成惊吓状。

那位肖妇人正坐于阁楼内做着女红,一针一针刺入自己手臂而不自知。

唐煜收起长剑负于身后,楚丘搀扶着叶凡站立于庭院当中,说道:“肖夫人,红叶国户部侍郎楚丘有要事求见。”

女鬼置若罔闻。

唐煜微微皱眉,握住剑柄,缓缓拔出了些许,便不再拔剑出鞘。

阁楼上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剑痕。

肖夫人见状缓缓开口:“来者可是九龙岭唐煜?”

唐煜点点头。

女鬼这才出现了一抹异样的神情。

传闻九龙岭唐煜是整个紫来州最为年轻的八境剑修,性情刚烈嫉恶如仇。于五十年前游历至红叶国时,被当今皇帝陛下以重金留住奉为座上宾,如今更是贵为红叶国五位供奉之一。甚至还有传言,唐煜在百年之内必入元婴,甚至还有资格前往中州争夺那十人榜单,可见其天赋如何之高。

肖夫人沉思片刻,竟是挥了挥手直接将阁楼大门打开了来。

唐煜大步行入屋内。

楚丘沉思片刻,也是搀扶着叶凡缓缓进入。

肖夫人不知使了何种术法,直接从阁楼顶端瞬间便到了三人面前。

身着红衣的女鬼好似恢复到了往日的气度,对几人施了个万福,随后款款说道:“不知几位来访家中所谓何事?”

楚丘还没说话,唐煜便神色愤懑的喊道:“你这邪物还反过来问我们?你知不知道你打碎了那盏琉璃杯,会有多少生灵因此丧命?!”

女子气度端庄,缓缓坐至屋中靠椅,温声细语的回道:“这位剑仙大人,琉璃杯已经被打碎,您说这些话又有何意义?要是前来捉妾身前去问罪的话,妾身就坐在这里,要杀要剐都随你们便,妾身不会反抗一下。只是大势已定,唐煜剑仙莫要说这无意义的话了。”

楚丘叹了口气,将叶凡放于靠椅上,拉住就要出剑的唐煜,对着慢慢饮茶的女鬼行了一礼,说道:“肖夫人,楚某来此的目的便是因为此事。琉璃杯还有修复的可能。”

女鬼只是饮茶,明摆着不信。

楚丘转身对叶凡说道:“叶凡小友,还请你将它请出来好让肖夫人见识一二。”

叶凡闻言点了点头,心神微动,那缕浩然气便直接窜至掌心,散发出阵阵紫色光芒。

女鬼在见到那光芒的瞬间便放声惨叫,身体冒出阵阵青烟。这气息竟是比那团紫气上的圣贤之意还要浓厚近千倍,女鬼赶紧嚎叫道:“快!快收起来!啊!”

叶凡赶紧将浩然气收回至丹田内。

女鬼气喘吁吁的趴在椅子上,刚才那那紫光现身的一瞬间自己竟又是损失了近两成邪气底蕴。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楚丘又是对女鬼行了一礼,:“肖夫人,这回您应该相信了吧。”

女鬼虚弱的答道:“酒杯碎片就在阁楼上,你们要修就自己去修,让那小子离我远点。”

楚丘闻言赶紧搀扶起叶凡就往阁楼上走,唐煜却丝毫不动,说道:“你们先上去,我在这看着她。”

楚丘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两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楼梯上。

唐煜紧盯着面前的女鬼,却突然瞧见了其手中所持书籍上附着的名字,神情变得极为惊讶,最后竟变得古怪起来。

他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了声:“你本名可是叫肖盈嫣?”

女鬼不紧不慢的整理妆容衣物,缓缓说道:“唐煜剑仙怎会知晓妾身贱名?”

唐煜神情更是古怪,又是出声问道:“那你可知吴起轩此人?”

蓦然间,女鬼眼神骤变,一声戾气暴涨,虽极力压制,可是女鬼的模样还是一展无遗。

只见她红唇轻启,缓缓说道:“唐煜剑仙可是夫君的朋友?”

唐煜点点头,竟是坐在了女鬼对面。

然后说道:“想知道他的故事吗?”

话音刚落,女鬼戾气尽散,满屋清明。

第四十一章 陈年往事

被红衣女鬼称呼为剑仙的唐煜坐在靠椅上,并没有直接开口说话。

如果说修行界与凡间宛如两座完全不同的天下,那么九龙岭此等修行正派与鬼邪之物便是相对而行的两个天下。

自己与这女鬼永远不可能成为同路人。

言语之间便要斟酌一二。

年轻剑客习惯性的摩挲着佩剑,随后轻声道:“肖夫人。”

喊了一声之后,他便没了下文。

以唐煜的性格还能如此犹豫,可见事情的重要性。

那位红衣女鬼依旧坐在原处,脸色安详,动作轻柔地继续整理衣襟妆容,这里一下那里一下。

也是丝毫不急。

唐煜整理了下脑中的话语,缓缓开口道:“你的夫君,按照辈分还要喊我一声小师叔。”

女鬼整理衣服的手掌突然攥紧。

唐煜像是没有看到,继续说道:“其实你的夫君近百年时间都一直身在九龙岭默默修行。后得知你化为厉鬼,生怕与你见面坏你道心使你魂飞魄散,所以便一直勉力修行,收集丹药攒下功德,只为让你重回人身。”

肖夫人挥动衣袖,双眼通红,竟有血泪从眼眶流出,神情激动道:“事已至此你还要骗我?大半个紫来州我都已经走遍了,沿途的人但凡知道吴起轩这个名字,全都说他与那宗门仙子互相爱慕结为道侣相思相守。我不是个聋子!我知道他为了大道前程舍了我选了别人!”

肖夫人蹲坐在地,双手掩面不断有血泪流出,“我知道,我都知道”

唐煜脸色平淡,“那你应该也知道,起轩师侄的师父是谁了?”

没等女鬼回答,唐煜便自顾自的回答出来:“是已经六百岁高龄膝下却无子无徒的九龙岭五长老公孙白。”

说到这里,手持长剑的唐煜转头望向蹲在地上的肖夫人,“这样的师父遇到了这么一个极合心意的衣钵传人,为了他的修行大道,做出什么事都不算太稀奇。”

“当时刚刚修炼到三境的吴起轩便要返乡寻你,想着把你接到九龙岭一同生活。公孙长老自是不允,修士与凡人之间的爱情,从来都是以悲剧收场。起轩师侄本就是有情有义之人,等到百年之后你人老珠黄,可他却潇洒依旧如少年,他会怎么想?更甚者到你自然老死,他却还有绵延不断地寿元,依照起轩的性子道心崩裂都是小事,哪怕与你一同殉情都不算太过奇怪。公孙长老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第一时间先是让起轩师侄回家告知你一声,暗地里便大肆张罗起轩与玉圭宗小公主的婚礼。等到起轩回到宗门的时候所有事情早已办好。他自是不允,死死抵抗。公孙长老见状竟是直接将其打昏举行了婚礼,随后昭告天下。”

唐煜说到这叹了口气,“后来起轩师侄也是动了肝火,就算是脱离师门也要寻你回去,公孙长老大怒之下直接将他禁足五十年。五十年间,起轩师侄从来没有放弃过抵抗,只是一位九境阵师亲自设下的大阵,一个三境怎么可能撼动丝毫。就这样直到你化为厉鬼,盘踞在这断水山上。”

肖夫人从蹲坐变为了抱膝而坐,红衣缓缓铺开,如一朵血色梅花,“他现在都在干些什么?”

唐煜吐出一口浊气,“起轩师侄从一本古籍里得知,要想使鬼物脱离鬼身,只有十品丹药还魂丹配合着圣殿玄雷的洗礼方才可行。所以为了能集其所需钱财与境界,他简直是在豁出了命赚钱修行。百年时间过去了,竟是被他攒出了一笔巨款,离丹药所需也相差不远。”

“至于那道玄雷。”唐煜语气有些钦佩,“为了能让公孙长老与圣殿说说话,他竟是没有使用丝毫灵气跪在九龙岭最高处任罡风阳光暴晒,足足十五天。”

“起轩师侄被人背回来的时候,全身都已经不成人形。公孙长老实在心疼徒弟,也是为他的执着有了些许感动,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唐煜脸上有了些笑意,“我好像都已经快一百年没见过如此开心的起轩师侄了,那笑容真是,如沐春风。”

“总之,大概再过个十几年起轩师侄应该就能凑齐所需钱财物品,到时候便是与你相见的时候。”

说到这唐煜却隐有震怒,“不过我想你们也什么见面的必要了。百年间你这鬼物所害人命何止数百?若是让起轩师侄见到他豁出命也要救下的妻子变成了这幅模样,你说他会得个什么下场?!”

肖夫人的血泪早已流干,只是默默坐在地上,听闻此言却赶紧爬地而起,语气竟有些哽咽:“唐煜剑仙你听我解释。这些年除了几个恶人,剩下的我一个都没有杀害。您看看府邸那些仆人丫鬟,他们都是活人,只是被我以鬼气控制住了,真的没有死。”

唐煜微微皱眉,似是不信。

肖夫人见状不顾风度的小跑至房门外,衣袖挥动,一缕缕血红色的气息从四面八方飘回而来。

只见府邸内百余名丫鬟仆人在血气散去的时候不似刚才的呆滞模样,皆恢复了神智,见四周的景象全都大叫着向外界跑去,看样子应该都没什么大碍。

唐煜看着显得极为可怜的肖盈嫣,长叹一口气,“还算你心有良性。”

肖夫人面露凄苦,呢喃道:“吴郎,你竟是如此用心良苦,妾身又有何面目去见你”

唐煜将长剑收于鞘中,凝视着距离不远处的肖夫人,沉默不语。

—————-

叶凡二人行至阁楼卧室,见卧室床塌附近有几块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酒杯碎片,楚丘紧忙搀扶着叶凡走到此处,将少年放置于地。随后掏出一块方巾把碎片小心翼翼的包裹其中,转身对叶凡说道:“小友,莫要耽搁时间,还是尽快修复吧。”

叶凡点点头,从楚丘手中接过那几块碎片,轻靠在梳妆台上,沉下心神控制着丹田处的浩然气使其传至掌心,随后缓缓覆于碎片上方。

楚丘神情焦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此等至宝,自己一个天赋平庸的六境修士可从来没有见过。能修复琉璃杯的方法也只是之前从一些古籍中发现的端倪,是真是假他也是不太确定。

叶凡掌心处的浩然气化作紫光,一股浓厚的圣贤之意缓缓渗透到碎片内,那些碎片之间竟是出现了几缕细细白线,互相慢慢靠近。半刻钟时间就有两块碎片完美无暇的恢复如初。

楚丘见状心中大定,长出了一口气。

叶凡却睁开双眼,眉头微皱。

楚丘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急忙问道:“叶凡小友,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少年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事楚大哥,就是有点尿急,憋的难受”

修复琉璃杯至少还要小半个时辰,楚丘也只能拉下脸去阁楼下问那女鬼可有方便之处。

可是一栋鬼宅要上哪去找茅厕?

唐煜揉了揉眉心,无奈说道:“大老爷们,拿个罐接着不就行了吗。”

肖夫人却罕见的有些羞涩,缓缓说道:“敢问那位少侠可还保留着童子身?”

女鬼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极为细小,若非两人都是修士听力过人还真就听不太见。

楚丘如遭雷击,这种事自己怎么可能知道?

唐煜不得已出来打个圆场:“你就上去问问,如果那小子还是童子身,那些童子尿你就留着,对肖夫人有大用。”

楚丘闻言双手负于身后,心有叹息。

这等有失礼数的事为什么非要自己这个读书人去做?

还不是自己境界低好欺负。

只不过唐煜在刚才为何会帮肖夫人说话?以他的性子倒是桩怪事。

罢了罢了,还是想想怎么和叶凡小友开这个口吧。

肖盈嫣对着唐煜行了一礼,“吴肖氏写过师叔大恩。”

唐煜微微皱眉:“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我那痴心一片的傻师侄。还有以后不许叫我师叔,你还不配。”

肖盈嫣闻言却没有丝毫动怒,这等正派仙师能对自己一个鬼物说出那些话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一个称呼而已,算得了什么。

只不过楚丘与叶凡之间的谈话就没这么简单粗暴了。

二人一个是不谙世事的羞涩少年,一个是饱读圣贤书的户部侍郎,对这事皆是有些放不开面子。

还是叶凡鼓起了勇气,方便完后将罐子递给楚丘时还补上了一句:“楚大哥,如果不够你就再管我要。”

楚丘闻言差点没流下泪来。

琉璃杯的修复显得一帆风顺,没有丝毫问题的就修补完毕,宛如新生。

新的琉璃杯自是不能再放在肖夫人手中,要由楚丘上报朝廷送至专人负责。

他也与叶凡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了,朝廷自会有奖赏赐下,但是今日之事绝不能泄露出去丝毫,以防让有心人动了不好的心思。

叶凡自无不可。

肖夫人对于楚丘的处理没有异议,楚丘也把话直接说出来挑明了。

断水山这次崩塌虽然没出什么大事,但是朝廷的惩处肖夫人还是躲不了。十道天雷轰顶是怎么也要承担的。

肖夫人不以为然。

对比刚得知的天大的好消息,十道天雷就不算如何了。

唐煜将飞剑架起,转身对肖盈嫣说道:“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希望你别让我和你的夫君失望。”

肖夫人对几人款款行了一礼,随后对叶凡说道:“少侠,妾身闯下如此大祸,你却能不计前嫌帮助妾身,妾身真是无以为报。这件法袍是妾身偶然间所得,还请少侠莫要嫌弃,收下此礼。”

只见女鬼袖袍轻挥,一件白衣法袍就置于手中。

叶凡倒是没推辞。

忙了这么多差点没累死,收人家一点东西咋了,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叶凡笑呵呵的将白袍穿在身上,竟是极其合身,气势非凡,面容都显得俊朗了不少。

若是有把折扇,还真就有些像那浊世翩翩佳公子。

唐煜看的啧啧了几声。

这小子这么一看还真就顺眼了不少。

女鬼掩面轻笑:“没想到叶凡少侠穿上这件法袍竟如此合身。这么一出去不知道要使多少云英少女暗许芳心了。”

“叶凡少侠,这件法袍除了能抵御七境巅峰全力一击之外,还能作为遮掩气息迷惑之用,算是件比较高阶的法袍了。”

叶凡红着脸点点头,看着身上的白袍真是越看越喜欢。

赵兄,我也有一件法袍了。

赵兄,我也有些想你了。

楚丘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叶凡也着急与几人会合,三人没多加久留就告辞离去,肖盈嫣出门相送。

看着天边愈飞愈远的三人,肖盈嫣手持书籍,面露微笑。

夫君,盈嫣等着你。

第四十二章 白衣少年

没有了红衣女鬼与黑烟的阻拦,一行人走的畅通无阻。

山坳里有一条通往山下的道路,原本可供五六人并肩而走,只是如今却被巨石杂草枯枝给占满了。不得已,李金与刘大鹏走在最前面,一刀一剑将山路开辟出来好让众人不至于走不出去。

劫后余生的众人都并没有开口闲聊,全在默默地消化这些时间所发生的的事。

毕竟这样诡异的生死劫难估计一辈子都碰不到几次,有些人碰上也就没有第二次了。

小姑娘跟在李清风身边,小脸上全是黑泥与灰尘,却丝毫没有遮掩住那双灵动的大眼睛。

她很是担心,怕大哥哥跟那两个人走了之后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魏成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优哉游哉的看着风景吹着口哨,陈巧倩就跟在他身后也慢慢走着。

汉子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叶凡的安危,一是因为那剑客与楚丘绝对不可能见财起意对叶凡出手,二是因为就算动手了他们拿得走吗?那小子主动舍弃的浩然气都半路飘了回来,就凭这一点就算把叶凡杀了都不可能夺走。再说了,那小子身上的宝贝可不止这缕浩然气,要真动手到时候死的也只能是他俩。

李清风也在想事情,只是想的深了些。

叶凡为什么能拥有这样的重宝,他真是一个小镇的清贫少年吗?

只不过随后他便把这些想法移出脑外,无论叶凡是不是大宗门的天之骄子,妨碍两人是朋友吗?

当然不会,那想这些也就没什么用了。

走走停停了一路,终于走到了临近谷柳江的驿站,几人都放松心神好好休息了一番。

段小莫拿着长剑坐在门槛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臂,脸色黯淡。

魏成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掏出酒壶灌了一大口,随后递给了段小莫:“整一口?”

段小莫没有拒绝,接过那只普通的酒壶,仰头轻抿了一口,瞬间满脸通红,段小莫赶紧捂住嘴巴,免得将酒喷出来。酒水入肚后,内脏好像都在燃烧,他浑身打了个激灵,狼狈不堪。

少年没有屈服,咬咬牙就要再喝一口。

魏成却伸手拦了下来,笑呵呵道:“酒烈,第一次不要喝太多。喝酒是为了忘却忧愁快意逍遥的,不是为了让你再多一件烦心事。”

段小莫擦了擦嘴,轻轻“嗯”了一声。

汉子瞥了瞥沉默不语的段小莫,细细看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孩子身上竟是有那天生刀骨。以前没怎么注意,现在认真一瞅还真是个用刀的好苗子。

魏成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帮人里随便拽出来一个人都这么不一般。”

随后又问道:“小子,你可有传道恩师?”

段小莫说道:“我两岁的时候就被父母遗弃,是大鹏哥把我捡了回来一直养着,要这么算的话大鹏哥应该就是我的师父了。”

汉子把少年身旁的长剑拿开,随后解下腰间的铁刀放了过去,说道:“剑不适合你,以后用这个。”

段小莫愣了愣,似是不太敢相信,“魏前辈,这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魏成又灌了口酒,吧唧了下嘴说道:“让你拿着就拿着,以后好好练,别给我丢脸就行。”

段小莫拿起那把无鞘长刀,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魏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道刀意注入他的经脉中。以后少年练刀时有这道刀意引领,成就低不到哪去。

在遇到先生之后,随手为之的善举,魏成便从不吝啬丝毫。

李金之前说要去谷柳江看看,如今也终于返回了,笑道:“沿江走了几十里,寻妖铃没有异样,可以放心赶路了。”

段小莫可从来都没见过那些仙家灵器,闻言目不转睛的看着李金手上的寻妖铃。

李金见状便大大方方的就把手中的铃铛递给了少年,说道:“这寻妖铃还是我花一百枚雪灵币从百宝阁买的。此铃在仙家灵器当中品阶算不上如何高,只是但凡方圆十丈内有妖气流动,铃铛便会自响警告,这点奇异之处在灵器中还算是比较难得的了。”

段小莫拿起铃铛小心端详,发现那铃铛周身隐有白光流转,看着好不神奇。

没看一会,脸皮薄的少年便将寻妖铃递还给了李金。

就在这时,飞剑携带着三人缓缓降至院中。叶凡恢复了些气力,倒也能走动了,见魏成就在对面便谢绝了楚丘想要搀扶的意愿,缓缓向屋子走去。

魏成见到叶凡身穿白衣的英俊模样,差点没一口酒喷出来,眨了眨眼说道:“我靠,你小子换身衣服怎么就变帅了这么多?”

小姑娘和李清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都急忙出来查看,见到叶凡的变化也是都惊叹了一声。随后小姑娘便匆匆跑向叶凡,轻轻抱住他的腰,却没有说话。

叶凡温声问道:“小明月,你不喜欢吗?”

小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缓缓说道:“大哥哥变得这么好看,以后要是有人把你抢走了那我该怎么办”

叶凡哑然失笑。

楚丘还有一大堆事要向上面汇报处理,跟几人打了声招呼便告辞远去了,唐煜不知为何却选择留了下来。

李清风看着这个满脸冷气英俊非凡的剑仙,很是好奇,好奇的同时也有些惧意。

那块巨石被远在天际的唐煜一剑斩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唐煜眯着双眼,打量着在院中的众人,只是这位九龙岭剑仙的心思,更多还是在千里之外的宗门师侄上。断水山的这些事究竟要怎么同他说,亦或者说还是不说,都是麻烦。

唐煜叹了口气,觉得还是出剑杀敌更痛快些。

叶凡发现唐煜在打量他们之后,又好像有些心事。少年便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也默默思考自己的修行事。

领教过红衣女鬼的术法神通和几位剑修的攻伐力道后,叶凡第一次对云中仙人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心里也是沉甸甸的。任重而道远,自己二境的修为,真是人家放个屁都能被崩死。

只不过自己丹田内的灵气好像隐隐成金丹状,不知道是不是三境结丹的前兆,一会还要好好询问一下魏成才是。

唐煜收回散漫的视线,从袖中拿出掏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短笛,递给叶凡说道:“说到底你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短笛只要在红叶国之内吹响,没有要事缠身我便会全力赶到,算是给予你的答谢。”

叶凡开口道:“剑仙前辈,今天这种大劫难,相信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我们都会小心些,尽量不吹响这只短笛。”

他接过笛子,转手交给李清风,叮嘱道:“记得收好,最好放在贴身衣物中,离得太远遇到了紧急情况会不方便取出。”

李清风接过笛子,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会把它放在最贴身的地方。”

唐煜见状有些讶异,眼前的少年为何不自己将笛子留下,反而给了别人?

随后心中便有些了然。

这叶凡真是心细如发,心有大善。

那在唐煜眼中,浑身散发着刺眼刀意的猥琐汉子,开口问道:“那要是有人使用了一处阵法将声音完全隔绝,吹不吹你还能知道啊?”

唐煜开口解释道:“这你们大可放心,九阶以下的大阵不可能阻挡住这笛声。此笛被我滴入了一滴精血,只要吹响我心底自会感知到它的存在,所以不必有此顾虑。”

汉子点了点头。

唐煜生性豪迈,但也不是那善财童子老好人。修行之路上的善缘孽缘有时候很难直接看清,但唐煜还是选择给予眼前少年一定的善意,能怀有如此重宝却还能有颗赤子之心的年轻人,肯定不简单。

唐煜挥手将长剑凌于空中,踏了一步行于其上:“那就告辞了,希望你们一路顺风。”

叶凡对着唐煜抱拳还礼。

唐煜对着众人摆了摆手,随后飘然远去。

人生就像一条河流,萍水相逢后,往往就会各自远去,永不相见。

看着天空中消失的剑仙,众人心思都不大相同。

叶凡想得就简单了许多,只见他走到汉子身前,笑呵呵地说道:“魏成,你看我帅不?”

魏成闻言直翻白眼,转过身去不想搭理他。

叶凡哈哈大笑了两声,只觉浑身都畅快了不少。

第四十三章 结丹

拂晓时分,断水山山脚处,那黑衣老者和尤物妇人正一脸震惊的看着山脉上裂开的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美妇回过神来,吞了口口水,磕磕巴巴的说道:“姬姬爷,这是发生了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咱们还上去吗?”

老者虽也很震惊,却没有被吓破了胆,回身对那几十人说道:“过去二十个人看看发生了什么,手脚灵巧些,别让人给发现了。”

随后面露担忧,心中惴惴不安。

那小子可千万别死在山上,要是等那东西脱离了主体,再想抓住它那可真就是难如登天。

等那二十人全都上山查探情况后,老者这才摆了摆手,示意等人把情报带回来再说。

妇人站立于一处巨大的山石附近,嗅了嗅上面的气息,大惊失色道:“姬爷,好像不太对,那东西好像已经从那小子身体里出来了!”

老者闻言神情巨变,“你说什么?!”

美妇又是上前细细嗅了嗅,语气肯定的说道:“姬爷,妾身确定,绝对错不了。”

老者额头上蓦然出现了一道冷汗,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这女人是天生的玄阴体,对于这种至阳至刚的东西最是敏感。为了这次任务,还专门给她找寻了一道被浩然气接触过的灵器让她能尽快熟悉它的气味。况且事关重大,这女人绝对不会也不敢信口开河,欺骗自己。

要是事情办砸了,等待自己的下场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不行,就算是死也必须把事情搞清楚了。

老者面露狠色,对剩余人大喝道:“不等了,全给我上山去找!就算把山给我整个翻过来也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美妇跟着老者已经将近十年,哪能不知道就这样回去等待二人的是什么,也只能长叹口气跟上人群,希望自己刚才的判断是错觉,但也知道那几率太过渺茫。

———————————

驿站内,少年盘膝而坐,运转龙游月将灵气尽数倒灌至丹田内。

魏成坐在旁边,慢慢品着酒,看着灵气充盈周身的叶凡,脸上虽是一脸平静,可心底却有几丝讶异。

这你娘的是二境能有的灵气?

只见叶凡周身劲气疯鼓,灵气大盛,丹田处闪耀着紫金色光芒。

随后紫金色光芒便尽数消散,少年睁开双眼,面露喜色。

汉子一口酒差点没呛到。

就这么结完丹了?

叶凡好似有点不太确定,小跑着来到了魏成身前说道:“魏成,你看我真到结丹了吗?我怎么感觉没什么难度啊?是不是我步骤错了,结成的金丹怎么还有紫色呢?你来帮我看看。”

魏成突然想给他一鞋板子。

少年大笑着躲开。

天色渐渐暗下,几人决定在驿站内好好歇息一晚,明早再起身赶路。只是之前为了不出现意外,就把物资全扔在了山上,明天还要上去一趟把东西拿下来。

李清风坐在叶凡身边,也学那少年的样子,双手后支在地,抬起头看月亮。

天色极好,云雾极少,月光极亮,铺洒在两人身上。

叶凡随口问道:“小明月呢?”

李清风也随口回道:“折腾了一天,早已经睡下了。”

叶凡面露犹豫,却还是把话说出了口:“在断水山的事,你还恨吗?”

李清风想了想,问道:“什么事?”

叶凡呵呵笑了两声。

李清风也是跟着笑了出来。

随后他缓缓说道:“当时是恨的。但后来也慢慢想明白了,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终究也没做出什么害人害己的事。”

叶凡静静聆听,不发一言。

李清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继续说道:“但话又说回来,理解归理解,但是我真的做不到原谅。为什么人心能卑劣成这个样子,连一个伤病之人和一个九岁的小姑娘都能这么舍弃掉,他们是不是除了自己的命剩下的什么都能说扔就扔?”

叶凡无言以对。

这个世界太复杂,有太多事很难去评断一个绝对的好坏对错。

所以自己才要尽量做到无错。

李清风有些哽咽,“若是没有你,我真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叶凡说了句话:“清风,我希望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

他笑了笑,“这是魏成对我说的,我也想对你说。”

少年加重了语气,“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

李清风转过头,见叶凡带着明朗笑意,也咧开嘴笑了笑。

总有人应该以最大的善意对待这个世界。

————————————

已经在家窝了三天的赵永昌最近很开心。

因为他也算个修行中人了。

那个珠子里的功法最开始他连看都不想看。

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的翻开看了两眼,就这么停不下来了。

赵永昌闭目内视,看到了丹田处那颗散发着淡蓝色的金丹,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也太慢了吧,五天过去了才到第三境?”

叶凡要是知道赵永昌说这话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自己经历两场劫难,吞噬了大量丹药,外加有魏成的悉心教导才突破到了结丹,这小子就窝在家五天轻轻松松就破了?

其实也不怪赵永昌这么想,他本就对修行一知半解。而且据那本功法记载,三境只不过才是迈入修士的门槛,是最为弱小的那么一撮人,赵永昌觉得五天才突破是真的很慢了。

赵一钱跟赵永昌他娘见到自家儿子这幅样子,变得更为担心。

原本这小子能在家呆上半天还是因为逃课怕被先生抓到所以才躲在家里,最近这是怎么了?

只是儿子天天笑脸不断,自己也不好多嘴问什么。

赵永昌坐于炕上,怔怔出神。

他突然觉得,自己前些天拒绝了那个老神仙的收徒意愿,真的有点后悔。

现在踏入修行之路后他才明白,那种莫名的感觉是多么让人飘飘欲仙。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环绕周身不停壮大自己的身躯。

原来仙凡真的有别。

就在赵永昌思考人生的时候,院子里却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紧接着便是父母的惊叫声,赵永昌连跑带爬赶紧出门去看。

他推开房门,这才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位身穿极长白袍的年轻男子从天而降,浑身萦绕着一层白茫茫的气息,如深林尘雾般缥缈,男子黑发未束随风摇摆,降落至院中时那道极长的衣摆却并未触地,瞧着极具仙人风范。

赵永昌他娘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赵一钱也险些没站稳,吞了一口口水。

瞧着还不到而立之年的英俊男子,飘然而落在赵永昌身前,并没有理会极度震惊的赵家夫妇。

他轻轻开口问道:“听说你拒绝了灵宝?”

嗓音温醇却清脆,如竹林泉水,叮咚作响,很是好听。

赵永昌怔怔地点了点头。

男人微微笑道:“我是瀛壶山第九十二代掌门,号道源天君。既然你拒绝了灵宝,那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随我去瀛壶山修行?”

赵永昌吞了口口水,没有答话。

男人双手环胸,看样子也是不急。

赵永昌觉得总这么杵着也不是个事,便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虽然我拒绝了那位道长,可是他也给予了我一桩机缘。就这么转投他人门下,我良心有愧。”

男人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赵永昌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灵气瞬间便化为了虚无,那枚淡蓝色金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那颗灵宝天君所赠与的流光溢彩的珠子也化为齑粉,他瞬间就慌了神。

男人淡淡开口说道:“现在可以了吧。”

赵永昌瞪大了眼睛,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我就当你默认了。”

男人转过身,轻轻放下了一只钱袋,冲着夫妇二人说道:“赵永昌现在就是我道源的徒弟了。如果思念儿子,可以去东穹隆州大楚王朝瀛壶山去寻,这袋子里有信物可用。话不多说,这就告辞。”

随后衣袖一甩,竟是直接带着赵永昌就飞于云海处,瞬间就没了身影。

夫妇二人见儿子被那人带走,心底却没多大伤感,只是如在云端,似梦似幻。

自己儿子真就被仙师看中了?

赵一钱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赵永昌他娘怼了怼赵一钱,“你你掐下我看看是不是做梦”

赵一钱抖着手使劲掐了一下。

赵永昌他娘直接嚎了一嗓子,“你个死鬼,使这么大劲干啥!”

“我这不是怕你感受不到吗”

第四十四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

赵永昌看着脚下的白云,身侧快速闪过的飞鸟逐渐回过神来,知道这不是梦。

这仙人竟是就这么直接就把他掳走了?

赵永昌着急开口说道:“仙人,我没答应做你徒弟啊,你咋就这么直接把我整上来了?再说了,我爹娘在家还不知道要哭成啥样呢,你这也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早知道会这样,你就先去光阴图里呆一阵吧。”

男人打断了赵永昌的话,袖袍挥动,竟是直接将赵永昌收入袖中。

赵永昌见袖袍袭来,下意识的闭紧双眼。

良久过去,他都没有感觉到什么,赵永昌缓缓的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惊。

他面前有一副长约两丈宽约三尺的古图飘于半空,上面正闪过自己的一生。

从嚎啕坠地到牙牙学语,从上树翻墙到逃学被打,从叛逆少年到逐渐成熟。

从小,到大,丝毫不差。

赵永昌感觉他从头又活了一遍。

下一刻,画面一转,画图上面闪过的竟是叶凡的一生。

有吵吵闹闹的家长里短,有少年挑灯夜读的无聊时刻,有寂寞,有欢笑。

也是丝毫不差。

赵永昌觉得他又替叶凡活了一遍。

下一刻,他又见到了一位皓首穷经的老夫子,一辈子膝下弟子无数,却无一能继承其衣钵,反而皆大肆兜售学问,成了那唯利是图的小人。夫子气血攻心,郁郁而终。

之后赵永昌又看见了一位家境贫寒的朝廷重臣,一生两袖清风无妻无子。可家中亲戚却依仗其身份权力为害一方,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他苦苦劝诫无果,最后忍痛大义灭亲,将家中亲人全都绳之以法。

之后,他又见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练剑的少年。

看着不过才十四五岁,表情气度却极为老成持重。他正拖着一把跟身高差不多的长剑用力挥舞,汗水四溅却始终不停。

画面又一转,那少年长成了大人。他的师父参与了一场宗门间的博弈,因所支持的那方输的一败涂地,他也跟着身首异处,那男人看着脑袋滚落至悬崖处的师父,始终面无表情。

图画上的画面又是闪过,应该已经过了好长时间,可那男人的面容却丝毫未变,只是穿着一身极长的白袍。

他正拖着那把少年时所用的剑,一步一步走向对面高耸入云的大岳。

大岳山路由青石台阶铺成,盘旋而上。

男人拖着长剑走入山路中,缓慢却坚定的往上走去。

青石山路间不断有人向男人冲杀而来,男人只是一剑斩下,所来之人皆身首异处。

大岳究竟有多高,山路究竟有多长,赵永昌不知道。

他只是知道,那画图中的男人挥舞着长剑从清晨杀到黑夜,从黑夜杀到黄昏,山路上铺满了一层极其浓厚的鲜血,好似仙境般的灵山被血红色所包围,看着反而像是魔教邪派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走到了山顶。原本没有一丝杂色的白袍被整个染成了血红,可他却始终面无表情,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向对面神色惊恐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人正张着嘴大声说着什么,赵永昌有些听不真切。下一刻,他的脑袋就滚到了身体一侧,随后倒地身亡。

男人的手在不停颤抖,他将沾满了鲜血的长剑往身下一丢,站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画面又是闪过,这时的男人正盘膝坐在一名中年儒生身侧,看着他与对面一人手谈,眼中时不时出现一抹思索的神情。

就在此时,画图蓦然合起,漂浮在空中。

赵永昌却呆在原地,怔怔无言。

他觉得自己,多活了三世人生。

善与恶,对与错,生与死,黑与白。

赵永昌看了许许多多。

没看出一个所以然。

他现在只是在想,人活一世,总要有点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

白袍男人突然出现在赵永昌身侧,看着呆立无言的少年,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轻声开口说道:“在想些什么?”

如当头棒喝,将赵永昌从呆愣中打回了清醒。

赵永昌回过神来,如倒豆子般滔滔不绝的说道:“仙人,那个图是啥啊,咋就这么神奇呢,是不是什么人都在上面看见啊?这瞅着你也挺好说话的,咋就杀了那么好些人啊,我看着都害怕。不过真没想到叶凡那小子也有害怕哭鼻子的时候,回去一定要好好嘲笑他。对了对了,仙人,要是我想家以后能不能回去看看,我爹娘都可不舍得我了,你是不知道之前”

男人脸色阴沉,扯了扯嘴角。

心里突然极为后悔收了这么个弟子。

——————

叶凡等人虽说是住在驿站,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几人还是决定轮番守夜,以备不测。

叶凡对此并不陌生,以往帮那些大户人家看门送货,半夜是最容易遭贼的时候,少年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看好东西,不然钱没挣成,反而还要因此赔上不少。

所以前半夜就是刘大鹏和叶凡一同值守。

少年觉得挺好,刚刚踏入第三境,趁这个机会正好熟悉一下体内的那枚金丹。

叶凡盘膝而坐,沉下心神,体内的灵气很快就沿着丹田处传至四肢五脏,看着就像蛟龙戏水,好不快活。

灵气传至金丹处时稍作停留,如登山之人半路换气,好为下一轮冲刺做好准备。

只不过当灵气从金丹中流出的时候,全都沾染了一丝紫金色气息,神圣且庄严,看起来比普通灵气要不俗许多。

少年心中明白,是体内的那缕浩然气在起作用。

叶凡内视之下,正看着盘踞在丹田处静静不动的紫气,发现对它的熟悉感要比之前更盛,操纵时也是更加得心应手。

少年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轻轻蹦跳了几下,快速转头望去,看到刘大鹏从屋中走出,两手拎着十余把长剑,全是之前叶凡借与众人的那几把。

刘大鹏走到叶凡身前,将长剑放置在地上,轻声笑道:“叶凡兄弟,剑一把不差全在这。不愧是高阶飞剑用着是真舒坦,比我们那精钢打出来的刀剑可锋利太多了,一看就要不少钱吧。”

叶凡笑着回道:“刘大哥要是喜欢可以送你一把。”

刘大鹏摆了摆手,“一介武夫,用这种仙家灵器那不就是暴遣天物吗,有把刀带着就足够了。”

叶凡见状就也没执意要给。

与叶凡闲聊几句后刘大鹏便起身要去取些柴火,说是准备生堆火以作警示之用。

其实叶凡早就发现,刘大鹏做事极为细心,滴水不漏,按照李清风的说法,那简直就是比最老练的江湖人还要稳当。

叶凡对此深有体会,比如之前入山清理杂草枯枝的时候,刘大鹏就将草砍的极低,枯枝捡的很细,就是怕刮到小姑娘。又比如中途歇息吃饭的时候,汉子总会将食物分发的很公道,就连那陈景炎都说不出来什么。

对于这一切,叶凡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什么都没有说。

都在心里记着呢。

木柴很快就搬运过来,叶凡也跟着去帮忙,没过一会篝火就燃烧了起来。

刘大鹏脱下了外边的棉衣,站在篝火旁缓缓出拳而动,竟是在打一部拳桩。

叶凡觉得很有意思,渐渐看直了眼。

刘大鹏对此不以为意,只是默默打拳。

大概把拳桩打了几十遍,刘大鹏轻呼一口气,收回拳架。

叶凡好奇出声问道:“刘大哥,你这套拳看着好慢,与人捉对厮杀时真的有用吗?”

刘大鹏坐在叶凡身边,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笑道:“我虽说有个三境的修为,但灵气稀薄,充其量也就只能说是一名武人,咱们之间不太一样。习武之人身板上的力气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那股气与意。叶凡兄弟你是修行中人自是不知,我等武夫在练拳之时主要还是感受身体里的气机流动,感受每一拳挥出又收回时的拳意,对自身体魄感悟都大有裨益。”

叶凡抱拳笑着说道:“小子受教了。”

刘大鹏摆了摆手,示意用不着客气。

说完这些,两人全都开始沉默,借着月色火光,转头望向断水山与谷柳江上的风光。

叶凡有感而发,呢喃道:“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

刘大鹏呵呵笑道:“没想到叶凡兄弟还是个才子。”

叶凡笑着说道:“古人所写,我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看着被火光映的满脸通红的少年,刘大鹏想为那些人说些什么。

只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交浅言深这四个字刘大鹏自然是铭记于心。

所以有些话他便不能说出口。

比如他现在想要说的事。

但想想也不用自己来说,这个有些地方根本不像少年的少年,心里跟个明镜似的,都有着数。

深夜已至,段小莫和魏成前来顶班,可叶凡和刘大鹏毫无困意,便没让他俩来替,守了一夜。

篝火渐渐熄灭。

一夜无事。

天蒙蒙亮,叶凡便开始了打坐吐纳。伴随着旭日东升,天地间最为精纯的一股灵气慢慢显现,少年可不想错过这一时机。

一行人吃过了早餐,便开始准备上山将东西取下来。

花了小半个时辰,十余人终于将弃于山间的物资全搬了下来。众人这才开始动身,沿着谷柳江往北方行去。

叶凡身着白衣,大袖飘摇,看着极具风采。

第四十五章 缘由

府邸内,肖夫人正手拿古籍细细品读,坐姿端庄神色恬静。

随后她放下书籍,看了看搁置于屋中的那壶童子尿,略有羞涩。

前些天之所以对那少年下如此狠手,就是因为他身上的那缕浩然气隐隐浮现,再加上那老者殊死一击将自己身上的鬼邪之意彻底激了出来,神志不清,差点铸成大错。

这壶童子尿蕴含着丝丝浩然气的气息,可以没什么副作用的消耗自己身上的鬼气,对于以后脱离鬼身有大用,便也只能厚着脸皮向那少年索取了。

肖夫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

那离去没多久的唐煜竟是又来到了自家门口。

肖夫人踹踹不安,心里一直对这位‘师叔’有些惧意,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来访。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肖夫人整理下情绪,一步迈至房门处,对着唐煜款款行礼,“唐煜剑仙,可是有事来访?”

唐煜神情有些古怪,眉头紧皱,对肖夫人问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要精确到具体时辰。”

肖夫人不知他为何有此问,但还是如实答道:“妾身的生辰有些特别,所以记得清晰,是鸿蒙历三一七七七年十二月十二日亥时初出生的。”

唐煜面露惊喜,拿出一件萦绕着淡灰色的玉佩递给肖夫人,随后说道:“你攥紧这枚玉佩,不要松开。”

肖夫人面露疑惑的接过玉佩,紧紧握住。

片刻过后,玉佩光芒大盛,灰色气息源源不断的从肖夫人手心处飘出,肖夫人见状神色有些慌张。

唐煜却愈加惊喜,喃喃道:“果真是,果真是”

肖夫人见玉牌散发出的气息愈来愈重,却还是没有松开手,只是有些不安的问道:“唐煜剑仙,这是怎么了?”

唐煜渐渐沉下心神,脸上的笑意却还是压制不住,这对他来说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随后他说道:“你可以松开了。”

肖夫人闻言赶紧松开手中的玉牌,却没有掉于地上,而是飘在空中继续散发着灰色气息。

唐煜挥了挥手,玉牌便掠至其袖中,气息不在。

随后唐煜轻吐一口气,缓缓说道:“你化为鬼物不过百年便有了七境修为,方圆百里的阴邪之气都能为你所用,就连能控制一方山水存亡的琉璃杯都在你手上,这些疑问现在总算有了个答案。”

肖夫人疑惑问道:“唐煜剑仙,您在说什么啊?”

唐煜凝视着肖夫人的双眼,“你出生时正值全年阴气最为强盛的时候,可知为何?”

肖夫人摇了摇头。

“因为你是天生的九转玄阴体。”

唐煜长出了口气,“不瞒你说,即使起轩师侄集其了所需物品,你能脱离鬼身的概率还是极低,只是现在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了。”

“如果说普通的玄阴体千人中才能出现一个,那么九转玄阴体就是在十万个普通玄阴体中才能出现一个。九转玄阴体若是走鬼修这一路子可谓是如鱼得水,根本就毫无瓶颈可言。你修炼不当还能在百年内臻至空冥,就能看出这体质的可怕之处了。如果不是这体质天生便被正气所克,你也不可能受那些伤。现在只需要给你找一副身躯和一枚还魂丹便可重返人身,真是天大的好事。”

肖盈嫣闻言满脸不可置信。

只是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几十年前自己刚刚生成灵智,周身其他的鬼物就全都闻风而逃,连高出自己一个境界的鬼怪都会被自己毫无压力的吞食掉。

她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方山水的气运会被她这样子就轻松炼化,继而完全凝聚成一尊能控制其存亡的琉璃杯,让红叶国朝廷不敢轻举妄动。

甚至能以一道鬼气就能控制住活人的神志,且一点压力都没有。

原来自己竟是那九转玄阴体。

她有些激动,“唐煜剑仙,那妾身真的可以拥有人身,不再是这孤魂野鬼了?”

唐煜缓缓点点头,“不说是易如反掌,但十之八九的把握却还是有的。”

肖盈嫣喜极而泣,竟是直接掩面哭了起来。

唐煜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没有去管,只是默默想着自己的事情。

自己与那师侄相识多久了?

也有个一百多年了吧。

倒是件怪事,这家伙明明也不是那孤僻的人,怎么在宗门里却只有自己一个朋友?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也没什么脸说他,我唐煜在宗门不也只有他一个朋友嘛。

那小子因为这件事伤心郁闷了这么久,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唐煜想到这就有些欣喜,跟往日清冷的性子迥然不同。

突然,肖夫人察觉到了断水山上的异样,来不及擦拭血泪,赶紧运起神识细细查探。

唐煜问道:“有事发生?”

肖盈嫣转头答道:“有一名八境高手带着一批人闯进了断水山,正大肆搜捕着什么东西。”

肖夫人挥了挥手,有几道黑烟顺着红袍内窜出,随后迅猛的往断水山上飞去。

“妾身先看看他们在找些什么。”

唐煜清冷开口说道:“不用,跟我一起去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肖盈嫣细细想了想,那八境也只是个普通的八境,这位早就在八境巅峰的剑仙一个打他们几十个应该没什么问题。便点了点头,御风飘至空中引领着唐煜前去。

————————

老者盘膝坐在碎石处,查探了好长时间却没有丝毫进展,眼出隐有怒火,一掌将身侧的巨石轰碎,激起阵阵烟雾碎石。

那美妇见状叹了口气,没有选择去触这个霉头。

黑衣老者站立起身,怒声大喝道:“人呢?都死绝了?!找了半天连个毛都没找到,都他娘的是饭桶?!赶紧给我找,找不到就全给我找死在这!!”

“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发这么大火,猝死了怎么办?跟我说说你们在找什么,兴许我还能帮上点忙也说不定。”

老者闻声望去,只见一位面容俊朗的年轻剑修和那断水山鬼物正凌于空中俯视着众人,神情微冷。

老者见这剑修气息毫不掩饰的震出外漏,不想节外生枝,压下心中怒意说道:“这位道友,老夫来此是有要紧事要办,若是扰了道友清修日后自会登门赔礼,只是希望道友莫要自找麻烦。”

肖夫人环视四下众人,见一汉子腰间别着的画像,便一道黑烟卷去将画像夺过,打开一看上面竟是叶凡的样子。

唐煜眼神微冷,淡淡开口:“不知几位大张旗鼓的要找我唐煜的这位朋友究竟有何要事?”

老者额头有一滴冷汗流下。

唐煜这个名字自己可是如雷贯耳,就连殿下都时常想着要和其结交一二,绝对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只是那小子怎会傍上这么一条大腿。

事情难办了。

老者缓缓抱拳说道:“没想到这少年还是唐煜剑仙的朋友。”

唐煜语气不变,“回答我的问题。”

老者心底竟是产生了一丝恐惧。

他吞了口口水,再次说道:“唐煜剑仙,这是机密要事,老夫不能”

唐煜突然周身剑意大盛,直奔老者,竟是将他往后逼退了数步。

他又是将话重复了一遍:“我说,回答我的问题。”

老者灵气外露,将剑意暂时震退,提起胆子大喝道:“唐煜,你当真要管这个闲事?就不怕引火上身焚了自己?!”

唐煜缓缓摇摇头,叹了口气,“为什么有些人就是听不懂话呢,真是头疼。”

话音刚落。

一道数丈长的银白色剑气便以惊雷之势冲着老者直直斩下。

仓皇之间,老者只能运起灵气抵挡,却怎么可能挡住。被那道剑气击出一口鲜血便往后倒飞而去,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摔落在地上。

美妇人看得双腿有些发软。

老者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从收纳物内取出一块玉牌,颤抖着说道:“我们可是大燕三皇子的人。唐煜,你要是识相就赶紧离去,老夫既往不咎!”

唐煜闻言嘴角露出一丝讥笑,竟是直接飘于老者身前,微微弓身紧盯着他的双眼,将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我好害怕啊。”

剑光又是一闪。

只见那老者衣衫尽碎,成布条状散落在身上,只留着中间的贴身衣物。

老者气血攻心,竟是又吐出了一口鲜血,头一歪便昏死过去。

肖夫人见到这幅景象默默吞了口口水,对于唐煜的行事手段又是多了丝了解。

这个人真的是太杀伐果断了。

唐煜直起腰身,没有转头,轻轻开口说道:“来个人把他背走。”

四周一片寂静。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中带有些不耐烦:“都没听到我说话?”

那妇人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将老者跨在身侧就要离去。

“等会。”

美妇闻言立刻站立于原地,战战兢兢地不敢移动丝毫。

只听身后那人轻轻开口说道:“这么多大老爷们,用得着你一个女人来背?”

那美妇欲哭无泪,只能将老者送至身旁的一位汉子肩上,颤抖着声音开口说道:“剑仙剑仙大人,我我们能走了吗?”

唐煜转身缓缓往远处踱步走去,轻飘飘的开口说道:“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们,滚吧。”

美妇如蒙大赫,慌忙离去。

肖夫人飘至唐煜身边,有些担忧,“唐煜剑仙,您说他们为什么要找叶凡少侠?”

唐煜摩挲着腰间的佩剑,随口回道:“那小子身上的宝物,他们身后的主子眼馋了呗。”

肖夫人立刻了然。

只是有些想不到眼前看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男人,心思却这么灵活。

幸亏唐煜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肖夫人心里竟是有些恶趣味产生。

倒是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了。

第四十六章 谷柳江

刘大鹏做了几个滚轮安在铁箱下面,这样在搬运过程中便能省下许多力气。

一行人开始沿着谷柳江缓缓向北走去,途中路过一座香火还算不错的娘娘庙,庙前的老柳树看着有些年头了,但哪怕正值寒冬,柳枝上还有片片绿叶,极显生机。

魏成原本以为众人会继续赶路,但是没想到叶凡去庙里看了看,然后李清风和李明月也好奇走了进去。

陈巧倩倒是无所谓,也不差这会儿时间,进去烧柱香祈祈福也挺好,就当讨个好彩头。

娘娘庙不太大,但是陈设装修竟比想象中要好上许多。

小庙面朝大江的屋子的神龛里,矗立着一尊娘娘的泥塑像,周身都刷上了金漆。贡品香火陈列在下,显然是刚有人摆好。

只是都已经辰时了,小庙内外却灯火辉煌,挂着一盏盏还在亮着的灯笼。庙外正有十余名丫鬟仆人模样的男女,三三两两扎堆儿正聊着什么。

叶凡上前轻轻出声询问:“这位小哥,请问此地距离崇岭关还有多远的道?”

那几人见叶凡白衣飘飘,气度不凡,应该是什么富贵人家出来游玩的公子,不由得面露微笑,和善说道:“回公子的话,这谷柳娘娘庙正好离崇岭关五百五十里路,沿着谷柳江一直走三百里,然后再向北走两百里就到了。不过容小的提醒下公子,听说崇岭关最近有大事发生,可不是个游玩的好去处,公子可要多多注意才是啊。”

叶凡笑着点点头,随后对几人说道:“现在方不方便去给娘娘上柱香?”

那人连忙说道:“这有什么方不方便的,公子您往里头请。现在没什么人,您这可是今天的头香,祈的福绝对能灵验。功德箱就在娘娘像的左侧,您进去就能看到。”

叶凡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李清风和李明月正好也在此时赶了过来,说是也要上柱香,几人便一起往庙里走去。

进入庙中,便有位老妪迎了上来,见到打头的叶凡眼神微亮,开口说道:“公子可是要祈福上香?咱们这的香有四种,十文钱的小香,五两银子的大香,十两黄金的盘龙香,还有最为珍贵灵验的谷柳香。只是这谷柳香的价钱便高了些,要一枚雪灵币方可。您几位可是今儿个的头香,上越好的香越能灵验,公子,要不要来一支谷柳香?保证您心想事成!”

叶凡闻言低头问了问小姑娘:“小明月,头香你来上吧。想要什么香都行,大哥哥付钱。”

李明月说道:“明月要一支小香就行,我的心愿也不大,用不到太好的香。”

叶凡闻言心里大为感动,小明月真是懂事,还知道为自己省钱。

至于自己要上什么香。

叶凡想了想,现在兜里有了些钱,一支香也用不了多些银子,烧支好点的能怎样?

于是叶凡一咬牙一狠心。

要了支大香。

李清风也跟着要了一支。

老妪见状心里有些犯嘀咕,这有钱人家的公子都是这抠搜样吗?连支盘龙香都不点,让自己少挣了多少香火钱?

只不过老妪的这些话也只限于在心里想想,脸上可是不露丝毫。在谷柳娘娘庙里干了这好些年,还不至于这么势利眼看人,要是真得罪了某位爷把自己给撤了下去,上哪还能找个这么好的差事?

叶凡将香火钱投放到功德箱后,见老妪拿着三支香走了过来,刚要伸手去接,那老妪却赶紧缩回手说道:“公子,您是第一次来有所不知。这谷柳娘娘庙的香必须要烧香人亲自来接才行,别人先碰那可就不灵了。”

叶凡闻言赶紧将小明月拉过来,心里还有些后怕,幸亏手慢,要不钱白花了。

小姑娘从老妪手中结果那支小香,随后跪拜在娘娘像前喃喃自语,磕了两个头就站了起来。

叶凡笑着问道:“小明月许了什么愿啊?”

小姑娘摇摇头说道:“不行,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少年挠挠头,老实的没有再问。

李清风倒是没有跪拜,只是手持大香行了几礼后便插入到了香炉中。

叶凡将白袍轻拂,跪在娘娘像前,只是许了个一帆风顺的愿望。磕了几个头后,那老妪便替叶凡将香插在了香炉中。

陈巧倩此时也跟了进来,笑着对老妪说道:“我正好有一个心愿想请娘娘实现,就给我来一支谷柳香吧。”

叶凡心里感叹,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陈巧倩掏出一枚雪灵钱投放到功德箱内,见那老妪回身去取香的时候,对几人说道:“这座娘娘庙在附近几个郡县里都颇负盛名,相传在一百多年前谷柳娘娘庙遍布整条谷柳江,香火极其旺盛,只是近些年才声势不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这庙上屋檐覆有琉璃瓦大白天灯火都燃着,娘娘庙身后的背景简单不了,至少也是郡城里的大家族。”

叶凡啧啧称奇。

一座娘娘庙就能看出这么多门道,果然是陈掌柜,见多识广。

陈巧倩拿过那支一尺多长,看着极为精致的谷柳香,神情肃穆的对着娘娘像跪拜下去,磕了几个头。

陈掌柜站立起身,转头对几人说道:“以后若是遇庙逢寺,尽量都拜一拜,都是与仙人山水结缘的好事。”

叶凡深以为然,点头表示赞成。

小姑娘不懂这么多,只是看到叶凡的样子,心里便想着以后要是真遇到了寺庙一定要去拜一拜。

叶凡等人烧了香拜了像,便准备接着赶路了。

只是行于庙门前时却隐约听到了那几人的交谈声。

“你们听说了吗,谷柳江最近有人看到了一条好大的巨蟒,可吓人了。”

“早就听说过了,我还听说那巨蟒浑身金黄,光是头就有一只牛那么大。都老实些,晚上可千万别来江边上乱耍,不然被蛇吃了都不知道。”

叶凡心中有些疑惑,这怎么像是在说小蛇呢?

随后少年便上前几步对那低声交谈的几人问道:“请问几位,那巨蟒是何人在何地所见到的?在下实在是心有好奇。”

那人回身一看是叶凡,便赶紧笑着回道:“公子,这小的可就不知了,都是听朋友传下来的。不过有好些上江打渔的渔夫都说看见了那巨蟒,应该是件真事,公子几人沿着谷柳江走的时候可千万小心些,别被那巨蟒给伤到了。”

叶凡闻言感谢的抱了一拳,引得那人受宠若惊,随后便走出了庙门。

李清风问道:“是不是小蛇?”

小姑娘也有些焦急地说道:“大哥哥,是不是在横符江的时候,那个黑色的大蛇把小蛇给欺负了所以它才跑到这儿来的?”

叶凡叹了口气,回道:“蛇蟒一类的鳞片很少有呈金黄色的,只是究竟是不是小蛇还很难下结论,我相信它要是见到了我们绝对会出现,到时候就会知晓了。”

陈巧倩听了一道也没听出个所以然,便略显好奇地问道:“这小蛇究竟是谁?你们好像与它很是熟悉啊。”

叶凡点点头,对陈巧倩说道:“小蛇是我在家乡雁鸣镇认识的,后来走到了横符江时见了一面后便又不见了身影。听那几人的言语描绘很像小蛇,它应该也是到了谷柳江一带,便想着能再跟它见上一面就好了。”

这回倒是轮到了陈巧倩啧啧称奇。

自古以来,人类与妖兽精怪便很难有感情一说。暂且不谈人伦道德的束缚,便是存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想法的人就不在少数。

这还不算一大部分的妖兽精怪都对人类略有敌意。

所以叶凡几人能和一条巨蟒成为朋友真就算得上是一桩奇事。

至少还算见多识广的陈巧倩就从来没见过。

叶凡看到远处正在停歇的众人,也是加快脚步向前,香已经烧完,现在还是抓紧时间赶路要紧。

还有好远的路要走,崇岭关那头的局势可不容乐观。

叶凡拿出地势图细细查看,一边看一边说道:“剩下的路倒是好走了许多,只是出了谷柳江后的那两百里少有官路,会有些颠簸罢了。”

陈巧倩点点头,“既然道路好走,我们争取就在五天内走到崇岭关,前方吃紧,这批物资至关重要。”

叶凡收起地图,拉着小明月的手看着前方的江水。

心神渐渐归于平静。

第四十七章 走江

谷柳江是红叶国流域广度最长的大江,途经十余个郡县,长度足有五千多里。江体弯曲曲折,沿途也造就了许许多多的奇观壮景,引得文人墨客争相来访,为后世留下了大量的诗词文章。

只是叶凡一行人可就没有这般雅兴了。

众人往大江上游走了近两个时辰,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堆积满了乌云,四下狂风渐起,看样子是有大雪要下。

刘大鹏往远处看了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小山回身大声说道:“掌柜的,前面我来过几次,有个山洞可以避避风雪,我们先去那躲一躲吧!”

陈巧倩点点头,转身对众人说道:“都跟着刘大哥去山洞避一避,等一会雪停了再走。”

叶凡在队伍后面帮忙推着一个大铁箱,顶着大风往前方走去。

很快,大雪伴随着狂风便呼啸而至。

一片片好似冰碴的雪花重重击打在众人身上,带有丝丝痛感。十几个男人倒是能撑住,只是苦了同行的两个女人。

陈巧倩双唇微紫,艰难的往前方走去。但是她本就不是修士,体魄也很纤瘦,偶尔一阵大风吹来堪堪才能站住,显得有些狼狈。

小姑娘更不必多说,只是李金见状没有多加犹豫,上前几步直接就把李明月紧紧抱在怀里。一名五境修士对抗这样的风雪天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魏成见钟离只是在一旁优哉游哉的走着,没有一点想帮忙的意思,哪不知道这老家伙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着陈巧倩艰难前行的狼狈模样,心里还是有些不忍,想了想便上前两步后直接把人背了起来。

陈巧倩一声惊呼,随后见是魏成便没太大动作,只是趴在汉子背上说道:“魏大哥,你背上的伤不打紧吧?”

汉子撇了撇嘴,“那点小伤早就好了,不用担心。一会走的时候抱紧些,别被一股风给吹下去了。”

陈巧倩闻言便直接伸出双手紧紧环抱在魏成胸前,虽说两人之间有衣物隔住,但陈巧倩那凹凸有致的身材魏成还是能极为清晰的感受到,引得他心里直犯嘀咕。

这紫来州的女子什么时候都变得这么奔放了?

哎,还是怪自己魅力太大,罪过啊罪过。

一行人冒着风雪跌跌撞撞的总算来到了山洞处,只是身后还有两个大铁箱没有运到,刘大鹏和叶凡又是折返回去,帮那几人将东西运了进来。

叶凡拍拍身上的积雪,额头上的雪化作了水滴,将发梢滴湿后显得有些凌乱。原本就长得颇为俊秀的少年,此时倒是有几分凌乱的美感。

小姑娘赶紧上前给叶凡递过去一条毛巾,叶凡笑着接过,擦拭了下身上的水滴。那法袍的作用这时候便突显了出来,叶凡只觉得身上的白衣略微渗出暖意,全身的雪水便被蒸发消失不见,引得少年啧啧称奇。

刘大鹏见状心里有些感叹,长得帅就是好啊,像自己这种糙汉子可就没人这么关心自己了。

只是随后他便见到陈巧倩也拿出一块毛巾,细细的替魏成擦拭脸庞发梢的雪水后,微微扯了扯嘴角。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陈巧倩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箓,轻轻撕开一道口子,那符箓便无火自燃起来,火势还算蛮大,将整个山洞都照了个透亮。

随后她轻声说道:“这道火符能燃烧一个时辰,大家都暖暖身子,别染了风寒。”

其实早在断水山时,叶凡便对符箓产生了极大地好奇。很难想象,小小的一张黄纸就能有这么多的作用,攻伐防御移动增益等效果数不胜数。少年压不住心里的躁动,便走到陈巧倩身边盘膝坐下,出声问道:“巧倩姐,这符箓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作用?难道它们都是些蕴含天地之威的灵器?”

陈巧倩已经十分熟悉眼前少年对于修行事的小白模样,笑着摇摇头,解释道:“小凡这你就想错了,符箓不过是阵师的一道分支罢了。高阶阵师神魂强大,将阵法印刻在方寸大小的符纸上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符箓作为一次性的物品,如果使用不当性价比就太低了些,所以高阶修士很少会有人大肆收购符箓。不过符箓的优点也是有很多,比如方便携带,隐蔽性高,功能多样,所以还是不影响符箓盛行在五州之地。”

叶凡大为惊奇,修行之路果然变化万千,品类盛大。

自己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识见识了。

陈巧倩感叹道:“云巅仙人距离我们,还是有些太过遥远了。”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看似不经意的飘了下魏成。

汉子只当没看见。

山洞并不显小,十余人四散坐于地都没有什么拥挤感。四周除了风雪的呼啸声,便只有身边人互相低声交谈的嘈嘈声,叶凡看着洞口处由风雪形成的白色屏障,心里有些宁静。

突然,从不远处的江边却隐隐传来一声低吼。

刘大鹏直接起身走到洞口处往江上望去,可是风雪太大,根本看不真切。

江边又是传来一声低吼,只是这道声音里却夹杂着些痛苦之意。

叶凡竖起耳朵细细听了听,神色变得有些慌张:“这是不是小蛇发出来的?”

陈巧倩有些不确定,“蛇蟒好像不会发出这样的吼叫声吧。”

魏成接着说道:“蛇蟒是不会叫,蛟龙还不会啊。”

叶凡回身犹豫说道:“你是说,我们遇到了一头蛟龙?”

魏成一个板栗敲了上去,“你小子平时脑子挺灵光的啊,这次咋就不好使了?”

叶凡揉了揉脑袋,突然明白了魏成的意思,神色略有惊喜:“你是说小蛇变成蛟龙了?”

汉子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它现在应该正处于化蛟的关键时候。要是过去了这次劫难便是一遇风云化为蛟,过不去那就是尸骨无存,万事皆休喽。”

叶凡神情大变,“那那,那我能帮上什么忙?”

魏成又是摇摇头说道:“蛇蟒化蛟的过程谁都帮不了,你贸然前去只会让它束手手脚,那就是给人家帮倒忙去了。”

叶凡的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神情落寞,看着很是担忧。

魏成叹了口气,“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就去看看吧。但是切记不要离得太近,要不然自己被牵连其中反而还会连累了它走江失败,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少年实在是放心不下,闻言对几人打了声招呼,竟是直接窜出了洞口,迎着风雪往谷柳江江边跑去。

钟离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站立起身说道:“老夫跟着去看看,免得出现了什么意外。李金兄弟,大鹏,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见二人应了下来,老者对陈巧倩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会注意安全,便随着叶凡身后疾驰而去,风雪中隐约显出两人的身影。

叶凡虽境界不高,可目力照比常人还是要强上不少,可是在这漫天大雪好像天地间只剩下白色的时候,还是略显狼狈,一步一步艰难的往江边小跑着。

冰碴状的雪花疯狂的拍打少年裸露的皮肤处,带着阵阵刺痛。叶凡现在体内的灵气还不足以支撑他外漏至周身来抵抗风雪,但好在身上的白袍品阶不算低,帮助叶凡抵挡住了绝大部分风雪。

钟离已经赶到,一把抓住叶凡,随后运起飞剑快速的围绕着二人旋转,不一会便将周身的风雪全部隔挡在外。

老者说道:“小友莫急,等等再说。”

只是这时江边的低吼声更大,所带痛苦之意更胜。

叶凡焦急说道:“钟老,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就只是去看看,绝不多做别的事。”

少年的脸上沾满了雪水,却没有掩盖住眉眼间的担忧。

钟离叹了口气,“小友执意如此,老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老夫必须也要跟你一同前去,要不然你情急之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叶凡对着钟离行了一礼,“叶凡谢过钟老。”

老者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驾驭着飞剑一步一步向江边走去。

谷柳江的宽度足有几十里长,叶凡站在江边四下环视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突然,叶凡在江中隐约看见了一道金黄色躯体正在疯狂扭动,发出阵阵哀嚎。

随后那道身躯便逆着江水直行而上,只不过水流冲击在小蛇的身躯上时却带起一道道血痕随着江水流出。

叶凡极为诧异,不过是普通的江水,怎么会对小蛇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站于身侧的钟离像是看出了叶凡心中所想,沉声说道:“这些江水别人去碰不过是普通的水流罢了,但蛇蟒走江时对抗的是一方大江的天地之力。这走江蟒逆流而上,相当于在顶着整条大江在游动,伤势岂能小了。不过也是奇怪,这条灵蟒为什么要选择这种大江来化蛟,需知大江越大走江的难度便越大,虽说走过了之后裨益也是极多,但命都没了,还怎么考虑这些事?”

叶凡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蛇游动的速度越来越慢,身上的伤势也是越来越重,一身金黄色的鳞片已经去了十之五六,有些地方竟是显露出了白骨,看着触目惊心。

可就在此刻,谷柳江上方却集聚了一大片浓厚的乌云,其间隐隐有雷电出没。

叶凡见状急声问道:“钟老,怎么走江还有雷劫阻拦?”

钟离神情凝重,语气里带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真没想到。这灵蟒血脉中竟是存有几丝真龙血,那天雷应该是将这灵蟒视为了真龙,所以才有天雷降下。可惜了,原本这灵蟒还有五六成的机会能入云化蛟。现在,万事皆休啊。”

叶凡不可置信,紧盯着那团雷云,心跳急速加快。

有没有办法,快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少年大口喘了几口粗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罡风呼啸而至,风雪冰冷刺骨,二者相加狠狠甩在叶凡脸上,好像在嘲笑他的弱小。

少年心生绝望。

第四十八章 化蛟

八方圣皇第一卷求学问剑小少年第四十八章化蛟天空中,乌云盘踞,雷光闪烁。在闪烁之间,一道道雷电怒然劈在江水中与岸边的巨石上,碎石四散,景象惊人。

江面之上,金光猛地爆裂开来。小蛇抬起身躯头颅,额上隐隐有双角露出,腹下四爪突兀而起,蛟龙之状更是显著突出。

它轻轻喘着粗气,嘴角流有一丝鲜血,冲着天空处的劫云发出一声怒吼,目露狠色。

竟是毫无惧意。

煌煌天威之下,若是寻常的妖兽早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哪还能出口挑衅。

不愧是有一丝真龙血。

劫云酝酿而出,第一道劫雷便如水桶粗细,直奔小蛇而去。

雷电落在小蛇身躯之上,随后一声痛苦的嚎叫响彻江水,小蛇那庞大的身躯不断在江中翻滚,金黄色的鳞片微微翻卷,发出阵阵黑烟。

劫云可没有怜悯之心,片刻过后又是一道劫雷毫不留情的狠狠砸下,小蛇扬起头颅毫不避讳,竟是直接迎了上去。

风雪罩天,雷声大作,一道道闪光在江水中不停显现。

叶凡看着在漫天雷电中痛苦的曲卷着身躯的小蛇,握紧的拳头发出‘嘎吱’的怪响。

钟离也是有些紧张地盯着天空处,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也是第一次见,不由得心有震撼。

天地之威,恐怖如斯。

痛苦的嚎叫声不断从风雪中的谷柳江江面上传出,一滴滴鲜红色的血液不断洒落,竟是把江水都染红了一大片。

江面上的小蛇,原本铺满全身的金黄色鳞片大半都变成了焦黑色,不断翻滚着的躯体也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无力,一切似乎都在证明着小蛇坚持不了多久了

又是一记惊雷落下,小蛇盘踞在江面的身躯猛然被击沉了一丈有余。

叶凡脸色骤变,颤抖着声音对钟离说道:“钟老,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钟离缓缓摇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去帮。就算将它带离此地千里以外,天雷也会不依不饶的继续追赶上,此等天罚也只有让它自己承担才行,旁人是一点忙也不可能帮得上。”

叶凡满脸焦急,但也只能袖手旁观在此。

突然,他冲江水中大声喝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小蛇似是察觉到了声音,有些疲惫的睁开双眼,看到叶凡后竟是扯开嘴角笑了笑。

天空中乌云骤然缩紧,最后一道威力最大的劫雷就要落下。

小蛇摇了摇巨大的头颅,对着叶凡吐了吐舌头,随后转身凝视着那道迅速轰击而来的劫雷,竟是纵身一跃,冲击而上,无畏的迎向天威。

巨大的身躯与同样巨大的劫雷猛然相撞,叶凡目眦欲裂,大声喝道:“不!”

天水之间,为之一静。

没过多久便猛然炸裂开来,江水上震出一道道劲气与雷光,直接将叶凡掀飞于地。

少年紧忙起身,怔怔的看着浮于江面上成焦炭状的小蛇,心里狠狠一抽。

钟离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叹了口气,“小友,节哀吧”

叶凡不敢相信,呆愣着看向钟离,直直的问道:“钟钟老。小蛇它这是死死了吗?”

钟离别过头,有些不忍去看。

叶凡双手抱在头上,有些痛苦的蹲下身子。

整个山水之间,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突然间,叶凡丹田内的浩然气有些抖动。

紧接着一道紫芒自少年体内冲出,划破云层,幽幽照射在江水之上

叶凡有所感应,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紫光,随后霍然起身,紧紧地盯着江面上静静漂浮着的小蛇‘尸体’。

只见紫光缓缓的渗透进身躯中,焦黑色的鳞片随着紫光的进入不断剥落,露出淡黄色的新鳞。

钟离微闭双眼,感知了片刻忽然惊喜的说道:“那灵蟒的生机正在缓缓恢复,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天空中的紫光越来越少,全都渗入到了小蛇庞大的身躯内。

焦黑色的鳞片皮肤霍然急速脱落,只是片刻时间便全部脱落完毕。露出下面闪耀着淡金色鲜活的龙鳞。

随着黑皮的逐渐褪去,显露出了小蛇现在的真容。

只见小蛇头颅上一对龙角彻底突出,金黄色的龙须在嘴角随风摆动,龙鳞散发着极其神圣的气味,四只巨爪从腹部伸出,不过却还是四只脚爪,并未是那五爪真龙。

小蛇巨大的眼眸缓缓眨动,眼皮泛起,金色瞳孔中充斥着疑惑,带着巨大的身躯竟是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缓缓划过。

叶凡喃喃说道:“这是?成功了?”

钟离吐了口长气,肯定的说道:“成功了。那道紫气的作用太过强大,直接唤醒了它体内的那丝真龙血,这等手段真是夺天地之造化,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实乃奇观啊。”

凌于空中的蛟龙在愣了片刻后,终于确定了自己化蛟成功,不由得欣喜的仰头发出一声悠扬的龙吟。

此时乌云散去,风雪不在,阳光打在小蛇的鳞片上闪出阵阵金光,极显震撼。

叶凡长出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天空之上,小蛇再次翱翔了片刻,忽然闪身而下,巨大的身躯带着阵阵风声直直的冲叶凡二人而来。

钟离脸色大变,运起飞剑就要离去,叶凡却拉住了他,带着笑意微微摇了摇头。

果不其然,小蛇似是发现自己的恐吓无用,便无奈地甩了甩尾巴,在离地面还有六七丈时身躯骤然缩小,金光暴闪,带起一条金黄色拖尾轻飘飘的落在叶凡肩膀上,亲昵的蹭了蹭少年的脸颊。

一缕紫气从小蛇身躯中涌现,随后飘至叶凡眉心处掠至丹田,像以往那样静静地盘踞不动。

叶凡心里大为感激:“谢谢你了老伙计。”

不知道是不是少年的错局,那缕浩然气竟是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回应着。

叶凡伸出手摸了摸袖珍版的小蛇,说道:“你可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没事。”

一道奶声奶气的男孩声音响起:“嗯呐,刚才我也害怕极了,都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却活了回来。谢谢你啊凡哥。”

叶凡大为惊叹,小蛇竟然会说话了?

钟离在旁轻声解释道:“妖兽精怪口吐人言本就不算稀奇,更何况蛟龙已算神兽之属,以后化为人形都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小友不用大惊小怪。”

叶凡这才了然。

随后又开口问道:“小蛇,那你以后要去哪啊?”

小蛇没多加犹豫,不假思索的说道:“凡哥去哪我就去哪啊。之前因为马上就要突破瓶颈了,所以才迫不得已从你身边溜走。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我还欠你两次命,当然要跟在你身边以还恩情了。”

叶凡却紧忙说道:“小蛇你不用放在心上,前一次救你命的人是赵兄,跟我没什么关系,你该走就走,我没关系的。”

钟离有些讶异,要知道一头前途无量的蛟龙主动跟随,那可是别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的好事,叶凡竟然开口拒绝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好像才是叶凡能做出的事。要是直接一口答应下来唯恐小蛇反悔,那才是不像他的为人。

不过小蛇却轻轻摇了摇头,略显可爱,“凡哥,我是真的想跟着你。之前我遇到了好多人都想杀我买了换钱,就只有你对我好,还救了我这么多次,所以我一定要跟在你身边,哪都不去。”

叶凡有些哑然。

钟离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说道:“叶凡小友,这对于你们两人两个来说都是好事,莫要推脱了。”

叶凡这才说道:“那好吧。小蛇,我这一路要前往大燕求学问剑,你要是想的话,那咱俩就一起同行,也能有个说话的陪着。”

小蛇疯狂的点头。

钟离说道:“既然没什么事了,那咱们就赶紧回去吧,不要让掌柜的他们为咱俩担心。”

叶凡点了点头,快步往山洞内走去。

陈巧倩一行人听到江边雷声大作,吼声震天,心里都极为担忧。

李清风差点没直接出去寻,被李金拉住好顿说这才有些消停。

过了一会风雪竟然停了,乌云也都散开,刘大鹏先小心翼翼的出去看了看,见没有什么状况这才回身叫众人出来。

只是叶凡二人也已经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一行人都长出了口气。

只是当众人看到叶凡肩上袖珍版的金色蛟龙时,都有些惊讶。

叶凡笑着介绍道:“小蛇,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大家,这就是刚刚在江边渡劫的小蛇,只是现在已经是蛟龙了,长得好看吧。”

小蛇奶声奶气有些怯生生的说道:“大家好,我是小蛇。”

李明月蹦跳着挥了挥手,大声说道:“小蛇,是我李明月,你还记得我吗?”

小蛇闻言直接飘到了小姑娘身上来回蹭着,逗得小姑娘哈哈直乐。

叶凡觉得小蛇这个名字现在就有些不大合适了,到时候还是问问它要不要改一个。

阳光直直的落下,叶凡看着嬉笑不断地一蛟一人,面露笑意。

这种感觉真好啊。

第四十九章 还阳

八方圣皇第一卷求学问剑小少年第四十九章还阳与此同时,断水山上。

唐煜端坐在肖盈嫣府邸处的靠椅上,拿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一口,淡淡说道:“你怎么想的?”

肖盈嫣有些急迫:“当然是越快越好。”

唐煜摆了摆手,“没这么简单。我九龙岭乃是大燕的国宗,道统正大光明不得受一点污秽沾染。你一个鬼物要是这么贸贸然的直接出现在起轩师侄面前,九龙岭其他同门怎么想?大燕朝廷怎么想?公孙长老又会怎么想?这些你都没考虑过?”

肖盈嫣微微低头,神情落寞,“是妾身有些着急了。”

唐煜将那盏精致的茶杯放下,继续说道:“你重返人身所需的还阳丹,品阶最好的也不过八品,要弄到不是难事。只是适合你这体质的女子身躯有些难办,倒不是说这身躯有多珍贵,只是很难找到一件适合自身魂魄还阳的而已。等我回去问问百宝阁那头的朋友,半年内应该能找到一个不错的,你就先我的等消息,不要着急。”

肖盈嫣拖着红色长裙,对着唐煜款款跪拜,感激说道:“肖盈嫣谢过剑仙再造大恩,妾身真是没齿难忘!”

唐煜轻轻抬手,一道灵气便托举着肖夫人缓缓起身,随后微微皱眉道:“你不必对我行此大礼,之所以如此帮你是因为我和你那夫君交情好。不然你身为鬼物,没被我一剑斩灭已经是算是给红叶国朝廷的面子,要偿也是吴起轩来偿,还轮不到你。”

肖盈嫣现在已经略微知晓了这位剑仙的脾气,也是不再执意行礼。抬起手轻轻擦拭了下眼角的血泪,情绪略微缓和了下。

唐煜从袖中拿出一支短笛说道:“那伙人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你在这盯紧些,要是有什么人再来你这头弄幺蛾子,就吹响这支短笛,听到笛声后我自会赶来。”

肖盈嫣接过笛子,疑惑问道:“唐煜剑仙不去告知叶凡他们一声吗?”

唐煜抿了口茶水缓缓说道:“我跟他们很熟?”

肖盈嫣有些哑然。

唐煜放下手中的茶杯,继续说道:“之前因为看那小子还算顺眼所以替他出了一次剑,但是第二次第三次就与我没什么关系了。总不能来一批我挡一批,我又不是他亲爹。”

肖盈嫣轻笑了两声,算是附和。

唐煜站起身轻拂了下双袖,对肖盈嫣说道:“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加叨扰了。你就在此安心静养,有事发生我自会前来。切记千万不要唐突的直接就去了九龙岭寻你的夫君,沉沉性子,百年时间都等了,莫要因这一时贪欢坏了大事。”

肖盈嫣正色着点点头说道:“剑仙放心,妾身不是那不知分寸之人,一定不会坏事。”

唐煜转过身,没有召出飞剑,只是驾风而起缓缓离去。

肖盈嫣款款行礼相送。

唐煜飞于云端,只觉得这几天说的话加起来都要比自己之前一个月说的还要多。

吴起轩,老子为了你媳妇这么忙前忙后的,你要不请老子喝两顿好酒,看老子揍不揍你。

——————————

谷柳江的风雪一过,叶凡几人也准备起身赶路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很少有人陪伴的原因,小蛇显得极其话痨,跟一行人混熟了之后就像打开了话匣子片刻不停。

“大鹏哥,你脸上这道刀疤是怎么来的啊,看着好凶,不过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一点也不害怕。”

“明月啊,我跟你说,要成为凡哥的老婆可没那么简单。凡哥容貌俊朗身材棒,还是个大大的好人,又勤俭持家脾气好。你是不知道这样的好男人在外面有多吃香,那姑娘一个个都排着队等着呢,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去争?”

“魏成魏成,你的刀法真有那么厉害吗?我怎么看不出来,是不是你们看我这么单纯善良合起伙来一起骗我啊?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蛟,可没这么容易就被骗到。”

“巧倩姐,这魏成看起来也没什么过人的地方啊,你咋就被猪油蒙了心偏偏喜欢上他了呢,真是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巧倩姐不是我说你,外边那俊小伙有的是,就你这条件那不是争着抢着要娶你,也不知道你咋想的非要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叶凡扯了扯嘴角,极为无语。

这些话用一道奶声奶气的孩童声说出时不知道显得有多怪异,偏偏众人还都不好发作。

那小蛇可是个眼力价极佳的行家里手,只要见有人脸色略微带些不耐烦,便直接住嘴,神色的落寞的低下头往远处缓缓飞去,配合着那极其可爱的外表不知道有多惹人怜爱,那人心中不忍也只好出声安慰,再次迎接新一轮的话痨轰击。

不过小蛇虽说有时候烦人了些,但一行人之间的气氛也因此明显好了不少,显得热闹非凡。

小姑娘对于小蛇的话极为上心,天天担心叶凡被哪个漂亮姑娘给抢走就不要她了,时不时的就拉过小蛇向它请教。只不过小蛇净会出些歪主意,小姑娘虽说年幼,但可不是个傻瓜,倒也没真正实施过小蛇的那些歪点子。

太阳缓缓落下,天色渐暗,众人便决定找寻一处平坦宽敞的地方准备过夜。

小蛇毛遂自荐,绕着大江快速飞了几个来回,还真就给它找到了一处好地方。

谷柳江周围密林横生,野兽也是不少,经常会有猎户前来打猎,只是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到一个,倒是件怪事。

一行人在小蛇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明显被人为砍伐过的地方,树木全被砍倒,只留下了一个个如腰粗的木桩子。

叶凡帮助几人将铁箱安置好,回身对李清风说道:“一会儿弄几条鱼来吃?”

李清风问道:“在这谷柳江上去捉?”

叶凡点了点头,笑道:“要不要来场比赛,看看谁抓的多?放心不欺负人,我不用灵气去抓。”

李清风思索了片刻,答应了下来,说道:“比赛不来个彩头那就没意思了,要不要赌点什么?”

小蛇跟着起哄,“你俩谁输了就去亲魏成一口,怎么样?”

周围人也都跟着一起起哄,大声赞成。

叶凡对李清风笑道:“那就这个?”

李清风思索了下,点了点头:“可。叶凡,我可不会有丝毫留手,魏成那张脸我可下不去嘴。”

叶凡也是点点头,“彼此彼此。”

魏成在旁边黑着一张脸,这俩小子比赛跟他有啥关系?

飞来横祸啊。

不行,一会赶紧躲起来,老子可不想再被个男人亲了。

李清风擦拳磨掌,脱下多余衣物做着热身运动。

叶凡将白袍脱下露出里面的裹衣,搂起裤腿后在旁边找了两根结实的木棍,将其中的一个递给李清风。

“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俩可以换。”

李清风摆了摆手,“用不着用不着,工具再好还是要看用的人是谁。”

叶凡笑问道:“那就开始?”

李清风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凡笑着走到江边。

两人皆手拿一根削好的木棍腰挂一只竹子做的鱼篓,都是找好了一处流速不算太快游鱼较多的地方。

小蛇这个好事的主便在旁边当起了裁判制定规则。限时两分钟,看谁抓鱼抓的多谁就是赢家。

当三声信号喊完的那一瞬间,两人手中木棍几乎同时落下,又几乎同时将木棍上的青色小鱼拎起放置于竹篓中。

一行人都在旁边观战,看的不亦乐乎。

接下来两人捉鱼的速度时快时慢,失手的次数也渐渐增加,但都不断有鱼被刺了上来,比赛陷入到了白热化阶段。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着,马上就到了规定的时限。

小蛇大声说道:“还有五秒钟,五,四,三,二,一,停!”

两人在声音落下的一刹那都是站直了身体,不再有动作。

叶凡转过头笑问道:“抓了几条?”

李清风回道:“没数,你呢?”

叶凡摇摇头,“我也没数。”

随后二人趟着江水向岸边走来,小蛇一前一后四爪接过两只鱼篓,看着颇为滑稽。紧接着小蛇便将鱼篓放置在地上,用极具戏剧感的声音说道:“到底魏成能收获到谁的香吻呢,现在就是揭晓答案的时刻了!”

随后小蛇便从李清风的竹篓里将鱼不断取出,一条一条数着,共有七条。

然后又开始如法炮制数着叶凡的。

只不过两人所抓鱼的数量竟是一样,都是七条。

小蛇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裁定。

小姑娘举起了手,“那就看谁抓的鱼重,谁就赢。”

小蛇点点头,觉得这个办法很不错。

段小莫找了条木板,在底下垫了块石头,保持平衡后便将两人的鱼篓轻轻放了上去。

只见李清风那边的鱼篓缓缓沉下,将另一头的竹篓高高翘起。

众人见状都哄然笑了出来。

李清风呵呵笑道:“叶凡兄弟,请吧。”

叶凡倒也不会耍赖,只是没想到李清风捉鱼的本事竟是这么厉害,有些讶异。

他甩了甩手上的江水,洒脱道:“不就是亲一口嘛,有啥大不了的。魏成,我来了!”

汉子拔腿便跑。

叶凡耸了耸肩,“他跑了不让亲,咋办?”

李清风大笑着说道:“那就是你的事了,我们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是不是!”

小伙子们哄然大笑道:“是!”

叶凡脸色极其无奈,只能朝魏成快速跑去,边跑边喊道:“魏成,我就只是轻轻亲一下,你别跑啊,亲一下又死不了!”

第五十章 冬去春来

魏成东跑西躲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自己的宿命,被几个人合伙围住后,让叶凡狠狠地亲上了一大口。

陈巧倩看得捂嘴直笑。

魏成觉得自己真是生无可恋了。

众人在嬉笑打闹过后便要开始准备过夜的东西,好在身边就是树林,可用的木材很多,生火和支架子的事便不用太过操心。

火堆渐渐燃起,带来光明与热量,一行人都坐在火堆旁边,拿出吃食来补充体力。

陈巧倩从收纳物中取出一份饭团,递给魏成笑道:“魏大哥,这饭团是龙泉郡特有的灵鱼所做,要不要尝尝?”

魏成接过饭团和善的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却想着看这丫头的样子应该不像作假,要不要把话给说开了好让她死心。家里那个要是知道自己在外边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不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他魏成以后倒着走路。

难办啊难办。

小蛇好像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在叶凡身侧抱着一条鱼就开始啃,没一会就啃干净了好几条。

叶凡看着吃饱了正擦拭爪子的小蛇,笑问道:“小蛇这个名字现在不太适合你了,要不要换个威猛点的名字?”

小蛇闻言却摇了摇小脑袋,奶声奶气的说道:“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啊,不用换。”

叶凡有些诧异,“你现在都是蛟龙了,再叫小蛇不会觉得很怪吗?”

小蛇又是摇摇头,“因为是凡哥给我起的,所以以后小蛇都不会换名字。”

少年扯了扯嘴角,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心想为什么之前见面的时候不叫个好听点的名字,非要叫小蛇

陈巧倩看到魏成的嘴角处沾上了一粒饭粒,笑了笑伸出手将饭粒拿下,随后在魏成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将饭粒放到了自己嘴里,竟是直接吃了下去。

魏成打了个激灵,决定不能再拖下去了。

汉子用力的吭了一声,引得陈巧倩的注意,随后正色看着她说道:“巧倩,我有事跟你说。”

陈巧倩看到魏成严肃的神情觉得很不适应,有些害怕的说道:“魏大哥你说,我在听。”

魏成轻吸了口气,轻轻说道:“其实,我早就已经娶妻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狠狠砸在陈巧倩的心上,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已经娶妻了?那为什么之前你不说?”

魏成有些不好意思,“你也没问啊”

陈巧倩闭上眼睛深深吸进去了一口气,别过头说道:“好的魏大哥,我知道了”

魏成总算觉得轻松了些,虽然这样比较直白的说出来可能会对陈巧倩的心里造成一定的伤害,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两人之间也没有陷得太深,想出来的话也都容易许多,不至于鬼哭狼嚎生生死死的。

男女情爱,是小事,也是大事。

魏成躺在雪地上,凝视着悬挂于天空中的圆月,放空心神,思念着远方。

小幺,我想你了。

等我把东西凑齐,咱们两个以后就永远不分开。

就在魏成心思恍惚之际,陈巧倩的内心也是相当复杂。

倒不是在想些有的没的,而是在想魏大哥果然是个好人,没有像那些负心汉一样吃抹干净了就跑。

想到这些陈巧倩好像对他更是喜欢了。

女人的心思从来都是难以捉摸。

钟离吃完了晚饭,起身对叶凡说道:“叶凡小友,你我前去试剑一二如何?”

叶凡笑着点点头,“自无不可。”

钟离捋了捋下巴处的胡须笑呵呵地说道:“那我们还是离着稍微远些,不要打扰到他们。”

叶凡看着钟离脸上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图谋不轨’的味道在里面。

少年随着钟离缓缓往人群外走去,一路无言走了近两刻钟。

直到离着人群大约四五里的地方,老者这才停下脚步,站立不动。

随后他缓缓说道:“你是三境结丹,那老夫便以四境炼虚的实力来看看你的底子究竟怎么样,话不多说,你准备好了就开始。”

叶凡极为讶异,“钟老,这是要与你切磋的意思吗?”

钟离点点头,随后架起长剑,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剑气,轻声说道:“老夫本命飞剑名为虹日,其奇异之处便在于只要有修士沾染上了老夫的剑气,体内的灵气便会缓缓燃烧,加剧灵气的消耗速度,对敌之际作用凸显,也是老夫赖以成名的手段之一。。”

叶凡闻言不敢小觑,从玉牌中拿出飞剑,双手握紧,随后摆出架势对准钟离。

老者见状微微皱眉,心想果然没什么实战经验,这个架子一摆周身全是破绽。

只见老者快步向前,左手持剑挥出一道半圆直朝叶凡腰间斩去。叶凡见状有些慌乱的将飞剑挡于右侧,相撞之下一股大力袭来,直接将少年手腕震散,飞剑脱手而出。

钟离淡然说道:“连剑都握不住还想当剑修?捡起来继续。”

叶凡甩了甩手,觉得今天的钟老好像跟以往不太一样。但他却没多说什么,只是从地下捡起长剑狠狠握紧,直视着前方的老者。

钟离又是一剑斩来,竟是与之前一剑如出一辙,丝毫未变。

叶凡心里早已做好防备,右手长剑也是挥去,想要以攻为守。

只不过钟离那本是直直斩来的一剑却骤然改变了轨迹,划了一道弧线竟是朝着叶凡头顶而去。

叶凡此时正值旧力已出,新力未发之际,根本来不及阻止。

那柄带着淡淡红色剑气的长剑在距离少年脑袋不足三公分时骤然停下,几缕发丝被剑气斩断,顺着叶凡的头顶落下。

少年的额头渗出一滴冷汗。

钟离收回长剑大喝道:“集中注意力!与人捉对厮杀时还敢分神,是不是不要命了?!连四境的剑都挡不住,以后你还怎么去大燕求学问剑?去丢红叶国人的脸是不是?”

叶凡深深喘了几口大气,微微颤抖的手缓缓归于平稳,随手将长剑拎在身侧,紧盯老者。

气息稳如磐石。

钟离眼光何其老辣,自然看出了现在叶凡与之前状态的截然不同,此时少年的精气神都已经提升到最高,气势已至顶峰,不由得微微点头。

老者默默地将境界提升至四境巅峰,灵气附着于飞剑之上,竟是打算不使用丝毫剑术,直接以绝对的力量差距击破少年的防御。

钟离高高跃起迅猛斩下。

叶凡看着气势汹汹奔涌而至的钟离,瞬间提起长剑凌于头上进行隔档。

飞剑之间激起阵阵火花。

少年直接被镇压的单膝跪坐于地。

叶凡本就只是初入三境,再加上手中的飞剑又不是本命飞剑,剑气外放难度极大,两者碰撞之下显得极为吃力。

钟离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不要拘泥于死把式,多动脑子想想该怎么破局!”

叶凡咬牙死死支撑住飞剑上的巨力,想着破局之法。

突然,少年的双腿劲力一卸,飞剑从头部上方撤下,随后直直的往后躺去。

红色长剑奔袭而至,叶凡脑袋猛然后撤,右手手持飞剑直接斩至钟离。

竟是以命搏命!

钟离脸色巨变,赶紧运起劲力使长剑偏离轨道。

叶凡手持长剑斩到了钟离。

钟离的长剑插在距离少年右耳处一尺左右的地面上,散发着淡淡的白烟。

叶凡的长剑力道不大,斩在钟离身上他也只是感受到了一丝痛意,并没有受到伤害。

但老者心里却极为后怕。

自己的剑哪怕再偏上一点,眼前的少年都要没命。

钟离看着那还笑呵呵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叶凡,大怒说道:“你小子不要命了?!一次切磋犯得着用这种打法?!你是不是想吓死老夫才算完!”

叶凡被吓了一跳,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钟老,我刚才也只能想到那个办法了,您别生气”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把后怕的那股劲压了下去,“你小子就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连这样的法子都敢使?”

叶凡上前小心翼翼的抚了抚老者的后背,见钟离没什么怒意了这才开口说道:“我也是一时心急,不想让您老失望,您别生气,小心伤了身子”

钟离摇摇头,倒是不怎么生气了。

叶凡又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钟老,那还切不切磋了啊?”

钟离无奈地看了看少年,叹了口气,“今天就算了,差点没被你小子吓死,老夫先整理整理心境,明日再来吧。”

叶凡赶紧点点头,“行,只要您老没事咋办都行。”

钟离又是叹了口气,随后竟是直接盘膝坐在岸边,静静无言。

叶凡见状也坐在老者旁边,跟着一起沉默。

夕阳已经渐渐落下,夜幕渐起,虹日散发着淡淡的剑气为二人提供光亮。江水滔滔四溅,老少静坐于岸边,这幅幽幽景象若是从远处看去,倒也赏心悦目。

老者随口问道:“叶凡,听说你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怎会起了学剑之心?”

叶凡也是随口答道:“因为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叫赵清,就是一名剑修。”

钟离说道:“算是近朱者赤?”

叶凡点点头笑道:“我身边是有很多朱者。”

老者轻笑了两声。

随即又是沉默。

片刻后,叶凡似是喃喃说道:“冬天快要过去喽。”

钟离闻言有些疑惑,冬天明明还有两个多月才会过去,怎么叶凡却有如此言语?

只是当老者看到叶凡脸上那惬意明朗的笑容时才逐渐了然。

心中有春,寒冬不寒。

第五十一章 少年有剑

紫林堂的议事大堂内,已经苏醒的黑衣老者正跪于中间,低头不发一言。

位于首座的是一位看着不过三十多岁的灰衣剑客,相貌平平,衣着朴素,就连腰间的佩剑都给人一种朴实无华的感觉,但细细查看之下却别有一番韵味。此时的他正面无表情的伸出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气氛有些诡异的平静。

此刻偌大的紫林堂内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寂寥无声。就连屋外的伶仃寒鸦掠过,都如万钧雷霆炸在屋里。

老者冷汗直冒。

所幸这种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坐在堂主位子上的男人所打破。

他轻轻开口说道:“殿下对你很失望。”

老者闻言狠狠的磕了一下头,沉声道:“属下愧对殿下信任,甘愿以死谢罪!”

男人声音略有不满:“别一开口就生生死死的,多大点事。这次没办好就下次办呗,你死了对我和殿下有什么好处。天天就知道死死死,很烦人的你知不知道。”

老者还是狠狠扣着头,没有说话。

面前的男人看似态度温和,句句为他着想,但老者可清楚地知道,仅是最近两年的时间死于他剑下的人数最少也有数百。

一半都是办事不利的自家人。

老者更是清楚地知道殿下为什么要派眼前人来到这红叶国。

这是对那件东西势在必得的决心,也是对他的敲打。

因为他是段一流。

是大燕王朝神策军护军中尉,残暴无情令无数人胆战心惊的九境巅峰剑修段一流。

照比此人的境界,他的杀人如麻暴虐成性应该才是最为让人胆寒的原因。

相传段一流于五十年前在对净水国边关组织进行的一次进攻中,就将敌军一队七百余人的骑兵屠戮殆尽,并将人头插于长矛高挂在两军阵前,净水国全国上下对此大为震怒,却没有丝毫办法。

而且他就算是对自己人也是极其无情暴戾,若是属下办事不利,延误军情,直接就是一剑斩下其人头挂在大营中间,全军将士皆敢怒不敢言。

但这些也只不过是段一流所立下的无数事迹中的其中几个罢了。

也正如此,只要有人能将段一流的人头斩下拿往净水国,最少也是封侯拜爵,万顷良田的奖赏。

只是从来没人能办到罢了。

老者不知道殿下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将此人拉拢过来,但是他现在无比清楚一件事。

从现在起他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是生是死全在这个男人的一言之下。

段一流轻轻站起身,对着老者说道:“姬呈,你今年应该也两百多岁了吧。”

老者扣着头回道:“回大人,属下今年正好两百一十岁。”

“嗯。”段一流点点头,“没有家眷师承?”

老者继续回道:“属下为殿下办事,这些其都是拖累,也算是孑然一身。”

段一流又是点点头,“还算是个有良心的狗,得了,总磕着头不累啊。起来起来,跟我说说断水山上发生了什么。”

老者闻言这才颤颤巍巍的缓缓起身,恭声道:“禀大人,是九龙岭唐煜在护着那小子,所以我们才失了手。”

段一流微微皱眉,“那小子没死在断水山?”

老者又是恭声说道:“属下在苏醒的第一时间就派了人前去查看,那小子的确没死,而且浩然气也没有回归于圣殿。”

段一流点点头接着说道:“就是说还有成功的可能性。”

黑衣老者沉声说道:“没错,但属下就怕唐煜还在护着那小子,误了咱们的事情”

段一流摆了摆手,“不足为虑,说杀了他那是扯淡,但给他整个重伤倒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据唐煜的性子估计也不可能一直护着那个叫叶凡的小子,没什么大碍。”

老者深深恭身行礼说道:“这次有大人出手,绝对万无一失。”

段一流走到大堂门口,双手负于身后淡淡说道:“这帮紫林堂的废物我懒得搭理,也用不着他们出去坏事。这次就你我二人前去,动作要利索干净,那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走,明白吗?”

老者说道:“属下明白。”

随后他想了想,又是开口问道:“请问大人,咱们二人何时出发?”

段一流摩挲了下剑柄,嘴角带有一丝笑意,轻轻说道:“现在。”

——————————

又是一夜无事。

一行人的动作都显得极为快速且有秩序,没过多长时间就已经收拾完毕,草草吃过早餐后就抓紧脚步赶路了,并没有多加耽搁。

小蛇趴在叶凡的肩膀上打着瞌睡,无精打采的。

叶凡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好奇问道:“小蛇,你到底是男是女啊?”

小蛇打了个哈欠回道:“当然是如假包换真的不能再真的雄蛇了。”

叶凡极为讶异,“那你怎么还能下蛋?”

这回倒是轮到小蛇犯迷糊了,“嗯?我从来也没下过蛋啊?凡哥你从哪听到的这个谣言?”

叶凡闻言更加疑惑了,这是怎么回事?

魏成这时在旁边随口对叶凡说道:“小蛇就是小蛇,剩下的别想太多。”

叶凡听闻此言也就不再心有疑惑。

朝夕相处的这么一段日子,叶凡好像早就开始无条件的相信魏成的话。

就如同魏成也会同样相信他一样。

这是两个同样善良有趣的人在互相吸引信任,也可以说君子之交淡如水。

这种关系对于二人来说都是极为幸运的。

只是陈巧倩一路走来兴致都不算太高,神情显得极为忧郁,魏成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

男女之事在他所活的岁月里,实在是看得太多,已经提不起什么心思再去多管。

听之任之已是极限。

也幸亏陈巧倩是一个成熟识大体的女人,没有对他喊生喊死的,省了汉子不少心。

但魏成估计想破头也绝对不会想到,此时的陈巧倩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从他妻子手里把人抢过来了。

女人的心思从来都是难以捉摸。

众人的前进速度不算慢,一天都能走上将近一百里。谷柳江周围满是密林,几人还提防了半天怕再有妖兽出没,但一直也没出现什么大的岔子,就连天气都是连着大晴的好天,好像众人的危机在前两天已经全部渡过,现在已经到了太平无事的悠闲阶段。

这几日每天傍晚到了歇息的时候,钟离都会与叶凡倾力切磋。老者也是吸取到了之前的教训,每次出手都有余力能挽回局面。

但就算钟离是招招都有留手,叶凡应对的也是极为吃力。

他总算知道了直面一位六境剑修时对方所给予自己的压迫感究竟有多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叶凡的剑术正在缓慢却稳步的逐渐上升。

虽然每次试剑完毕后都是大汗淋漓累的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但叶凡心中却极为欣喜。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进步,这种成就感带给了少年极大的满足,身体上的疲劳就显得不足轻重了。

叶凡在江边喘着粗气,汗水沾湿了全身,双手也止不住的颤抖,却还是倔强的没有放下手中的剑。

老者走到叶凡身前以手为刃,狠狠斩在叶凡的肩膀上。

少年吃不住力,直接整个趴在岸边,没了爬起来的力气。

钟离轻轻开口:“爬起来。”

叶凡紧紧咬牙,双臂撑地,榨干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的爬起来。

只是站起来后身躯却还是如喝醉酒了般摇摇晃晃的,看样子已经到了极限。

钟离微微点头,转过身说道:“一会自己拄着剑回去,明天负重三百斤继续。”

话音刚落,少年便直接趴在了地上,喘着气恢复体力,没有理会溅到自己身上的江水。

等到叶凡踉跄着走五里路回来时众人都已经睡下了,只留着刘大鹏一人在火堆旁守夜。

刀疤汉子看到挪着步子艰难往这边走的叶凡,赶紧起身将他扶到身边,递给少年一粒丹药。

这是陈掌柜留下的清灵丹,价格不高但对于恢复体力与灵气很有效果,可以说是出门历练的修士必备的丹药。

老者特意嘱咐过,必须等叶凡从外边走回来时才能给他一粒,不然训练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刘大鹏看着吃下丹药的少年,有些好奇问道:“叶凡兄弟,如果以后每天都要这么练剑的话,你还能坚持下去吗?”

叶凡吃下丹药后靠在铁箱上,笑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每次我倒下觉得自己真站不起来的时候,就会假想着我的同伴就在身边,要是我站不起来的话他们就要受到伤害,一想到这我就总能站起来。所以我想要是以后真撑不住了也这么想想,应该就能坚持下来了吧。”

刘大鹏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这么做真的值吗?”

叶凡想了想,“值不值得这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也没怎么拎清,就是想以后要真是遇见了恶人恶事,自己总不能当没看见,怎么也要上去说两句话。但言语不可能一直管用,不讲理的人也比比皆是,所以我希望到了那时我不至于束手无策,起码手中有剑可以出,有力可以使。”

刘大鹏闷闷出声:“那要是你遇见了一位怎么也打不过的仙人做了恶事呢?”

叶凡又是笑道:“那就将手中的剑练得更快,更狠,练得比那仙人还要更强。”

刀疤汉子问道:“我觉得要是我这么活肯定老憋屈了。别人修仙练剑都是为了长生和那遨游天际的大自由,为什么你修仙练剑就是自己找罪受?”

少年呵呵笑道:“我傻呗。”

刘大鹏摇摇头笑道:“你可不傻,你叶凡才是个顶聪明的人。”

少年笑而不语。

只是微微握紧了一直没有松开的长剑。

第五十二章 崇陵关

鸿蒙天下南紫来州共有七国,其中以玉唐经济最为繁荣,净水国军事最为强盛。

但要是论建国时间最晚的,那便是位于紫来州最南边的红叶国了。

红叶国的前朝乃是七国中国力最为弱小的灵辰国。当时的灵辰奸臣当道,民不聊生,红叶皇室步步为营,隐忍了百余年,一出手便连破了七座城池。

之后又是一鼓作气在半年内便打入了灵辰国京城,红叶国的政权就在不过几百日的时间里便彻底稳固了下来。

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武将倍出的郑家。

郑家在当时的灵辰国可是响当当的豪门望族,战功极为显赫。奈何当时的皇帝昏庸无道,听信谗言大肆打压郑家一脉在军方的地位,甚至处死了几个郑家的大好儿郎,惹得朝廷上下天怒人怨,震动不已。

当时的郑家家主雄才大略,也不是那愚忠之人,竟是直接主动联系上了孙家,一起合作商议灭国之事。

郑家五十余位子弟遍布在灵辰国军部要职,揭竿而起之下灵辰国皇室竟是陷入到了无兵可用的尴尬地步,一国之地当然也是顺理成章的拱手送人。

驻扎在崇陵关的郑涛,便是根正苗红的郑家嫡系长子。没什么意外的话,平步青云至一部尚书都不是什么太过艰难的事情,甚至成为以后的红叶上国柱都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当这位郑将军请命要来到战事不断地崇陵关当一名小统领的时候,兵部侍郎看着那道折子愣是没敢批。

后来还是兵部再三向其确定,皇帝陛下也开了口,郑涛这才来到此地从一位百夫长开始做起,一步一步升至边关镇守的职位。

只是现在的郑将军真是焦头烂额,天天提心吊胆的就怕出事情。

崇陵关天天都有不乏高阶的修士大量涌进边关,谁知道有没有敌国奸细隐藏在内,如果真在这种时候发生了混乱引起大战,五个崇陵关都不够他们拆的。

而且最麻烦的便是连设立进城要求的命令都下不下去,这些修士大半都是无根无萍的山泽野修,个个都是那种你敢拦我争机缘我就敢跟你拼命的亡命之徒,要是崇陵关这种兵家重地因此失守,自己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郑涛现在正位于崇陵关边城城头,俯瞰着城池内熙熙攘攘的人群,眉头紧皱,显得不怒自威。

一名边关士兵手拿信件急匆匆的向郑涛跑来,随即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将军,京城有信传来!”

郑涛神情不变的接过信封,随手一撕开始默读。

只不过看了一半,郑涛便脸色阴沉的骂道:“他娘的,这兵部的人脑子里装的都是狗屎不成?都这么个时候了不派兵增援,还要弄个人来掣我的肘?美其名曰是督查崇陵关军情,说到底不还是对我郑涛不放心?”

立于郑涛身侧的副官面有忧虑说道:“将军,城内已经有好几例修士产生摩擦的事件了。如果朝廷再不增援一二,这崇陵关还怎么守下去?”

郑涛长吸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我能不知道?都已经派出去三波人了,周边郡城只有巴陵郡愿意出兵一千,剩下的全是一杆子打不出来半个屁的孬种。龙泉郡的消息还没传回来,但估计也够呛,这时候也只能指望着家里人能在兵部说上几句话了。”

副将闻言心里有些酸楚。

这位天生贵胄的郑涛将军,自打来到崇陵关后就从来没摆过架子,五年来更是从来都没依仗着家里的权势作威作福过,全是凭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了这个位置。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崇陵关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自尊心极强的将军又怎么可能拉下脸去求家里人帮忙?

只不过与这位副官所想不一样的是,郑涛对于开口求家里人派兵增援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有损自尊的想法了。

他郑涛从来都是要把事分的门清儿的主。

攒军功升官职是我郑涛一人的私事,这还要开口让家里摆关系那就说明我郑涛只是个吃软饭的废物,上不了什么台面。

但崇陵关一事涉及的可是红叶国的脸面和数以万记百姓将士的生死,要只是因为我没抹开脸没说上那几句话而断送了这一切,那才是不折不扣的蠢货。

郑涛深刻的明白,公事私事从来都不能混为一谈。

突然,这时又有斥候前来汇报:“禀将军,前方五十里处大约驻扎着五千余位净水国军队,只是伐地扎营,连掩饰一二的动作都未曾尝试过丝毫。”

郑涛嗤笑了下,“果然,这帮狗闻到了肉香哪还能忍得住?一个个全跑都过来了。”

副官有些担忧问道:“将军,你就不怕这帮人趁虚而入?”

郑涛摆了摆手,摇头道:“不可能,就算现在城里打翻了天他们都只会坐山观虎斗,一步都不会走。”

副官极为讶异,“五千人的粮草军需可不是个小数目,他们就只是在那不动做无用功,这也太蠢了吧?”

“无用功?”郑涛转头望向了副官,“你可知道,这五千人就算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我郑涛就是如鲠在喉,片刻都不得安宁,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这五千人会不会突然给崇陵关那么一下子,最操蛋的就是我更不可能出兵主动出击。你信不信只要我敢出兵,那五千人就敢豁出命跟咱们死磕到底。没有兵将防守的崇陵关,只要稍稍往里面丢一个火星子,熊熊烈火瞬间就会燃起来,到时候你我有几个脑袋才能够朝廷砍的?”

副官不太肯定的问道:“将军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郑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错,他不是想让我慌神自乱阵脚吗?老子偏偏就一个兵都不出,他愿意呆多久就呆多久,只要崇陵关内部不出问题,看看是老子耗得起还是他们耗得起。”

副官闻言立刻行礼道:“属下这就传出命令,崇陵关所有将士皆全力维持城中秩序,最近不得出关半步。”

郑涛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那批从龙泉郡运来的物资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

副官略微思索答道:“没出什么意外的话,最慢三天之内也该到了。”

郑涛双手撑在城墙上,问道:“那批物资太过重要,龙泉郡派谁来前来护送的?”

副官说道:“是红叶国百宝阁分部掌柜的陈巧倩亲自前来护送,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郑涛皱了皱眉,“女人?”

副官闻言赶紧说道:“将军,虽说陈掌柜是名女子,但她的能力足以让人放心,不然也不会做到百宝阁分部掌柜的这地步,您不必有此忧虑。”

郑涛吐出口气,缓缓说道:“希望吧。”

副官拱手行了一礼,便走下城楼去颁布命令了。

郑涛眉头还是紧锁,心里的担子是一点也没卸下。崇陵关的事宜他现在还能硬撑着解决,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但这些都是建立在那批物资能平安无事的到他手里的后话。

共计五百余瓶丹药,七百张符箓,还有几件威力强大的灵器,都是他自掏腰包先垫上的,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崇陵关的局势就不容乐观了。

郑涛握紧了腰间的长刀,不发一言。

————————

位于红叶国最为繁华地段的郑府,占地极为庞大,但府邸陈设却并不显得奢侈,基本上全是刀剑钩叉一类的武器和一大批练武场。

郑家家主是一位已经将近百岁的老人,可外表却并未有丝毫老态,只见他黑发垂于腰间,双目有神,脸色红润,看着最多也就五六十岁的样子。

此人名叫郑崇华,乃是红叶国鼎鼎大名的上国柱,大半生都在沙场上度过,战功赫赫,杀敌无数,打下来的城池数不胜数。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红叶国的疆域至少也要少上三分之一,当今皇帝甚至已经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可就是这么位老人,却并不显得如何威严,只是坐在屋中笑呵呵地跟一位妇人说着话。

“连蓉,这事你怎么想的?”

那妇人看着虽说看着已是四五十的岁数,可却还能依稀看出年轻时的姿色,也算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她此时没个好脸色,有些怒意的指着郑崇华就开始数落道:“要不是你,涛儿能去那么个危险的地方?还问我怎么办,涛儿怎么说的那就怎么办。不过话说回来,那周尚书也没安什么好心,崇陵关都乱成那样了还不出兵,就非要咱们郑家上门去求他才好使?你这个上国柱怎么当的,连这么点面子都没有?我告诉你郑崇华,涛儿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下半辈子就别想进屋睡了!”

听闻此言,那就连当今皇帝见了都要尊称一声郑叔父的男人却还是赔着个笑脸说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明儿个就去兵部把事办利索了,夫人你就别生气了啊。”

那妇人甩了甩袖子,还是气呼呼地说道:“还明天去?现在就去!带了这么长时间的兵还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赶紧的,别耽误涛儿的事。”

郑崇华闻言赶紧起身,“那我现在就去兵部,夫人你就别生气了,小心伤了身子。”

妇人别过头去,没搭理他。

郑崇华也只能悻悻的收回笑脸,起身往外边走去。

“等会。”

郑崇华闻言立马站定,笑道:“夫人还有何吩咐?”

那妇人说道:“记得给涛儿寄过去点钱和衣裳,出门在外我这个当娘的也只能做这点事了,谁让我那苦命的儿摊上了这么个不管事的爹。还看什么看,去啊。”

郑崇华叹了口气,将房门关紧,随后便慢悠悠的往兵部走去。

只是心里却有些酸楚。

自己这个夫人真是有了儿子忘了郎啊。

第五十三章 八境的剑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行人距离崇陵关也只有不到两百里的路程了。

叶凡只感觉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已经彻底颠覆了他过去十七年的所有生活。

不过大概因为少年长有一颗大心脏,所以倒也没有因此出现心境上的裂痕。

叶凡途中倒是遇到了一桩比较耐人寻味的事情。

少年走入山林深处练习剑术温习书籍,夜间子时,响起了一阵阵唯有修士鬼物才可听见的哀嚎。没过多长时间,一只脸色惨白的鬼物便出现在了少年面前,说他本是一位赴京赶考的书生,想去京城考取功名。可是那位跟他同窗十年的至交好友却莫名的诬陷于他,说他的文章诗词全是雇的枪手和剽窃他人而来。事情闹到了上面,不仅永久剥夺了他考学的资格,更是将他的文章在全国禁绝。书生心生绝望,只能含恨跳江而死。但是由于他怨气太重,不能转世投胎做人,所以也只能化作一只孤魂野鬼游荡在这谷柳江一带。

可是他刚才却突然感知到了,叶凡身上有一件能将他身上的怨气尽数消磨干净,还能让他的来世福源深厚,平步青云的宝物。所以这书生鬼物希望叶凡能将这件宝物赠予他,来世重新做人之后必会做牛做马以还大恩。

叶凡知道这书生说的宝物是什么,面色极为犹豫。

那鬼物见状又是苦苦哀求,到后来竟是直接给叶凡跪下磕了三个头。

少年还是没答应。

不过叶凡也是动了恻隐之心,答应他可以留下一件被浩然气沾染过的东西,朝夕相处之下对于鬼物也是大有裨益,就是真的投胎为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鬼物听到叶凡的回答后,竟是极为干脆的破口大骂起来,说什么他枉读圣贤书,看着像个人样没想到却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到最后更是连一些污秽难听的脏话都骂出了口。

叶凡神情落寞,却什么也没说。

寅时末,即将鸡鸣。

那鬼物好像是骂累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极为颓然。

叶凡从玉牌中拿出一枚玉佩与一身衣裳,放置在那鬼物身前,轻轻开口说道:“这衣裳和玉佩都是我贴身穿戴了好久的物件,附着其上的浩然气应该足够消磨掉你这几十年的怨气了。”

随后少年对着那鬼物作揖行了一礼,便提着长剑缓缓往远处走去。

隐约之际,叶凡还能听见那鬼物继续大骂着的声音,却不曾回头看过,只是默默前行。

钟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少年的身侧,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不觉得很不值吗?”

叶凡只是轻轻摇头。

钟离又是叹了口气说道:“其实那鬼物本该在十日内就要魂飞魄散于这山林间,但你刚才所赠之物不止消除了他永世不得超生的危机,更算是给予了他一桩极大地机缘,但你可知此举,是积攒了功德更多,还是沾染了因果更多?”

叶凡回道:“既然钟老开口说了,想必应是后者居多。”

钟离看着这位年轻的读书人,片刻之后笑道:“叶凡之所以是叶凡,老夫有些明白了。”

修士观人,既看事更看心。

一路无言。

回到聚集地之后,叶凡将有些熄灭了的火堆重新燃起,随后拿出一本文先生所赠的典籍,借着火光逐字逐句的默默背诵,用以静心。

翻到了最后一页,叶凡轻合上书本,微微抬头。

天蒙蒙亮。

正是修行汲取灵气的好时候。

叶凡走至江边,全力运转龙游月,将清晨的新鲜灵气尽数汲取于丹田,那枚萦绕着紫气的金丹随着灵气的进入正逐步增大,叶凡的修为也在一点点的不断提高。

就好像每个人的成长过程。

就好像每个人都会一步步长大。

叶凡的心情其实很不错。

他知道那个鬼物没有说谎,所以才愿意赠与他一桩机缘。

自己一手促成的善事那就是善事,无论那人接不接受,辱不辱骂。

叶凡觉得这样挺好。

这座天下应该要有人去做这些事。

无关乎名誉,只是顺应自己的本心。

这种人可以叫好人,也可以叫善人。

更应该是每个地方都要有的人。

一行人已经离开了谷柳江一带,进入到了白骅郡的版图当中。

平原之上。

叶凡被钟离带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山崖间。

老者一言不发,竟是直接转身离去。

叶凡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身着青衫的唐煜蓦然出现在少年身前。

眼前的唐煜周身劲气大作,还未出剑叶凡便感受到了一道剑意直冲自己而来,皮肤隐隐作痛。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笼罩天地,让叶凡只觉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少年没有任何惊慌,反而一瞬间便心如止水。

唐煜身穿一袭青色长衫,站在原地紧闭双目。

随后他睁开双眼,手持长剑一步踏出。

寂寥无声。

但是转瞬之间,山崖之上,便如惊雷炸地。

叶凡眯起眼。

他隐约有些直觉,自己身穿的白色法袍,丹田处的浩然气,在这一刻都是身外之物,毫无裨益,所能依仗的只有手中之剑。

叶凡相信自己的直觉。

看样子,唐煜竟是要以八境剑修的实力对其全力出手。

直面之下,叶凡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剑意之雄厚到底有多么匪夷所思。

叶凡开始向前奔去。

只要向后退了一步,自身所凝聚出的剑意便要减少一分。

剑意一减,便如同认输。

认输就等于死亡。

片刻后,一剑互换。

叶凡瞬间倒飞出去数十丈,一个骤然落地,还是止不住后退之势,留下了一道极长的滑痕。

浑身剧痛无比。

那道剑气竟然直接无视掉法袍的存在,直接开始侵略他的身躯。

唐煜却纹丝不动,气定神闲,随后飘飘然跟随其上,又递出一剑。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的叶凡,便又受了一剑。

毫无还手之力。

随后唐煜高高跃起,长剑一横,以剑身砸下。

这一剑砸在叶凡心口之上。

平地里出现一个大坑。

叶凡浑身是血,倒地不起。

肉身筋脉,体内丹田,百余个窍穴。

都已是濒临崩溃的状态。

唐煜长剑负于身后,站在大坑边缘一言不发,不再出剑,只是俯视着坑底的叶凡。

只见那早就失去意识的叶凡,握住长剑的手微微动了动,随后以肘撑地,挣扎着起身。

唐煜神情不变,只是冷眼看着那少年下意识的动作。

他轻轻说道:“我就站在这,只要你能走过来向我递出一剑,你就可以活。”

叶凡一次次抬手,又一次次落下,从他的立起半身再到摇晃着站起,就足足耗费了近小半个时辰。

那个其实已经没有意识,只剩下一口心气的年轻人,摇头晃脑,双臂摆动,拖着手中长剑踉跄前行。

一步步走到了大坑高处,就连发丝上都满是血液的少年,刚刚使手中的长剑前进了一丝。

唐煜又是将剑身一横,狠狠拍在叶凡的胸口处,少年便成滚球状滑向坑里。

年轻剑客缓缓走下大坑,边走边说道:“原以为能毅然决然的便舍弃掉浩然气的人怎也不该怕死,现在看来竟是天下头一号的贪生怕死之徒。既然如此还去大燕学什么剑?不如直接死在这,省的出去给红叶国丢脸。”

坑底之人,气若游丝。

握剑的手却颤抖了一下。

唐煜笑了笑。

这小子看似濒死,可身上的剑意却活了。

不愧是个剑道奇才。

有我唐煜当年的样子。

一想到这,唐煜脸上的笑意更省。

原本看着有些冷峻的剑客,此时倒有点如沐春风的味道在里边。

一路快马加鞭着急赶路的段一流和姬呈,此时已经到了谷柳江地带。

老者运起灵气,视力大盛,方圆五十里的景象便尽数归于眼中,随后转身对段一流说道:“大人,看样子他们已经走出了谷柳江范围。要是让他们进了崇陵关城内再想动手,便又是件难事了。”

凌于空中的段一流轻轻点头,脸上却挂有一丝笑意,缓缓说道:“你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话,是不是很有道理?”

老者不明所以,却还是恭声答道:“属下也觉得是这么个理。”

段一流甩了甩长袖,驾风远去,大笑道:“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这个家贼他们到底能不能防得住。快点跟上,别错过了好戏开场。”

姬呈听的云里雾里,只是见段一流已经飞走了一段距离,便赶紧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行于队伍中间的李金,伸出右手紧握着腰间长刀,神情恍惚,像是有很大的心事。

李清风看到父亲都已经这个样子好长时间了,心有担忧,便走上前去问道:“爹,看你脸色不太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李金这才回过神来,冲着李清风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想着断水山上发生的事还有些后怕而已。”

李清风松了口气,接着说道:“没事就好。不过话说回来,幸亏在断水山上有叶凡挺身而出,不然咱们能不能活下来都说不定。不过这叶凡和钟老都已经走了好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回来”

李金闻言眼神中有些挣扎的意味,犹豫不决。只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露狠厉。

李清风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话,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父亲的异样。

第五十四章 来袭

叶凡猛然睁开双眼,皱紧了眉头,骂了声娘。

“他娘的,这唐煜真是往死里下手。”

天色已暗,皓月当空。

这一觉竟是睡了一整天。

一身鲜血早已干枯,与地上的泥土连接在了一起,稍稍有点动作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叶凡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猛然坐起身来。

大坑内并无异样。

在坑边却有一道声音响起,“醒了?”

叶凡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起身。

大坑边缘,那位腰佩长剑身着青衫的唐煜正静静地看着他。

唐煜没有理会叶凡的无礼,反而笑道:“嗯。剑意初成,还算有了个样子,出去不至于丢人。”

叶凡此时就连长剑都没有握住,不过身上的剑意却是愈发的内敛纯粹。

少年不由得暗生喜意,但满脑子都是一团雾水。

眼前的剑仙唐煜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出剑,还是下了如此重手,自己差点没被打死。

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却根本没有因此而有所损害,甚至叶凡已经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四境的瓶颈存在。

真是怪的不能再怪。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唐煜是真的在帮自己,事实上,他出完那几剑后所带来的裨益,简直可以说是叶凡修道至今进步最大的一次。

最大的裨益还不是体现在境界灵气上,而是在剑意道心上。

唐煜却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这一刻,少年握紧双拳,只觉就算身前站的是乾元大物,他叶凡照样敢一剑递出,毫无惧意。

这便是剑胆初成之相。

唐煜笑道:“能让我唐煜护着你睡了半天,你小子可以出去吹一年的牛皮了。”

叶凡嘿嘿一笑。

唐煜站直身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随口说道:“接下来的一段路我就与你们一起走,别问为什么。”

叶凡闻言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好吞下去。

唐煜招了招手,示意叶凡上来。

少年摇摇晃晃,踉跄着走上斜坡,与这位八境剑修并肩而立。

唐煜问道:“还没炼制本命飞剑?”

叶凡回道:“嗯,一直都没找到合心意的。”

唐煜点点头,“倒是不急,本命飞剑对于剑修来说就是自己半条命,是要好好找找寻一下。”

叶凡欲言又止。

唐煜瞥了眼少年说道:“有话就说。”

叶凡摇了摇头,竟是什么也不说了。

唐煜对此没太大的神情变化。

他知道叶凡想问的是什么。

所以他问不问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人生嘛,总不可能事事都要求个真相。

两人都没有着急要走的意思,叶凡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丹药吃下静静地恢复体力。

关于剑修这一路子,叶凡曾与钟老探讨过许多,都得出了一个说法。

若是没了那股敢向九天诸神出剑的心气,抛下多余束缚的决绝,剑修一路注定走不长远。

修剑之事,唯精唯诚。

想到最后,叶凡双臂抱着长剑,看着远方怔怔出神。

前路不迷途,身后有归属,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唐煜看着有些愣神的叶凡,微微皱眉道:“别发呆了,歇好了就赶紧走,我很忙的不知道吗。”

叶凡这才起身,刚想开口去问要如何回去,那一袭青衫就已经无声无息拔地而起,向远方的众人飞去。

少年咧了咧嘴。

他也真不跟自己客气客气。

希望巧倩姐他们没走太远吧。

————————————

李清风和李明月担惊受怕了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反观魏成睡的那叫一个香,呼噜声差点没把人给震死,看着是一点也不担心。

天已经亮了,叶凡和钟老还没有回来。反而是之前那个看着极为冷峻的剑仙唐煜半夜降临在众人中,说什么要跟着一路同行,几人哪敢说个不字,李清风也只能干着急。

吃过早饭,李清风实在是放心不下,站起身焦急说道:“不行,我必须去看看,要是叶凡和钟老真出了什么事咋办?”

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坐于地的唐煜却开口说道:“他们两个出不了事,不用你去操这份心。”

话音刚落,刘大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叶凡兄弟和钟老回来了!”

李清风闻言赶紧小跑着过去,叶凡虽说脸色有些苍白,步伐稍微凌乱,但身体却没什么大碍,见李清风前来也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清风问道:“没事吧?”

叶凡摆了摆手,“没事,歇两天就好了。”

李清风也没有多问,只是搀扶着叶凡坐下。

小蛇见状也是麻利的飞过来趴在叶凡肩上,开启了话痨属性:“凡哥你咋出去了那么长时间才回来啊?是不是钟老头狠练你了,他要是真欺负你你就跟我说,反正他打不过我,我给你打回来。不对啊,凡哥你身上的剑意怎么突然重了不少?看来是那钟老头练你练的好啊,我听过一些剑修的传道之法,这样子的喂剑除了父母师父之外可没人会这么做,其中的分寸意味那可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都相当于把自身剑意传给你了一样”

唐煜略有不喜,打断了小蛇的话,皱眉道:“聒噪。”

小蛇闻言竟还真一个字也不说了。

叶凡心里有些欣喜,总算有个人能镇住小蛇一二了,不然天天这么念叨谁能受得了?

叶凡稍微盘算了一下,等到自己伤势完全好透,再到四境炼虚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半年。

最快的话,半个月养伤,三个月破镜。

叶凡觉得自己的天赋真的不算好,赵兄跟自己也差不多大,人家都已经到七境了,自己却还是在底下打转。

要更加刻苦才行啊。

叶凡心里敲定,之后每天必须至少要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来运转龙游月,再抽出两个时辰来锻炼身上的剑意,剩下的时间便用来赶路。

好在自己已经迈入了修行一途,睡觉一事就不再是必要的事了,空闲下来的时间倒是特别充足。

只是马上就要到崇陵关了,叶凡与巧倩姐李金一行人的相处时间已经不多,少年一想到这神情便有些黯然。

看着正往自己身边走着的汉子,叶凡开口问道:“魏成,到了崇陵关之后你要去哪?”

魏成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坐在叶凡旁边随口回道:“接下来应该就要去玉唐了,那有仙家云舟可以坐,到时候还要去东穹隆州一趟。”

叶凡‘哦’了一声,便没了言语。

魏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也没有说话。

天底下哪有不散的宴席,这次走了又不是没机会再见面。

突然,魏成和唐煜几乎同时抬起头看着天上,神色都极为不安。

唐煜直接起身握紧腰间佩剑,冲着天空朗声说道:“阁下既然已经来到此地,那就不要藏头露尾了,有什么话下来直说便是。”

良久都没有回应。

唐煜微微皱眉,拔出长剑朝空中虚斩一下。

一道雪白色剑气凭空出现,直奔云海。

只是在剑气刚刚接触到云雾的瞬间便消失不见。

一道声音从天空中响起:“九龙岭唐煜真是名不虚传,随手而为的剑气都能如此雄厚,我段一流真是佩服的不得了啊。”

唐煜脸上虽是云淡风轻,但心里却突然咯噔了一下。

姬云连这家伙都请过来了?

真是麻烦啊。

魏成眯着眼,紧紧盯着云层,说道:“九境巅峰?还是个剑修?”

唐煜点点头,凝重道:“他身边还有一个八境修士,虽说底子不怎样,但杀你们一行人倒是绰绰有余了。”

叶凡沉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怎么找到了咱们的头上?”

魏成出了口气回道:“还记不记得在石头镇的那伙人,他们背后的主子看上了你的那缕浩然气,这不就来抢了嘛。”

唐煜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行人前面,回身说道:“都别出声,我来处理。”

随后又是对着空中大声说道:“堂堂神策军护军中尉,来找一伙子凡人的麻烦,就不怕有失身份?”

天空中传来几声大笑,随后回道:“我究竟为什么前来你唐煜心知肚明,故弄玄虚可就不好了啊剑仙大人。”

唐煜缓缓说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天空中的声音笑道:“这话也是我要问你的。”

唐煜手中长剑蓦然散出刺眼的雪白色剑气,没有说话。

你要战,便作战!

段一流和姬呈从云海中降下,也是不再掩饰什么了。

随后他轻轻说道:“单挑还是一起上?”

唐煜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纵身一跃直奔段一流而去。

毫不拖泥带水。

这就是九龙岭唐煜的做事风格。

段一流神情不变,一柄散发着淡蓝色剑气的长剑突兀的横于身前,挡住了唐煜的迅猛进攻。

两柄飞剑在天空中的碰撞散发出了极为刺眼的光芒,闪的众人睁不开眼。

光亮散过之后,两人一左一右位于两侧,看着都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唐煜的气息微微有些紊乱,毕竟境界落了一个大段,打不过也是很正常的。

段一流没有动作,只是淡淡说道:“底下的人,一个不留全杀了。”

姬呈阴笑着回道:“属下遵命。”

随后转过头俯瞰着叶凡等人,袖袍一挥,竟是出现了几道与断水山上如出一辙的黑烟,急速朝众人袭来。

魏成对段小莫说道:“刀先给我用一下,一会还你。”

段小莫急忙解下腰间的铁刀递给魏成,汉子接过长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又要逼老子出手。

第五十五章 神人开天

唐煜和段一流皆是静止不动,对于下方的形式都未曾理睬。

段一流是不屑,唐煜是不敢。

与一位成名已久的九境巅峰剑修捉对厮杀,哪怕是他唐煜也是绝对不敢放松丝毫心神,必须全力以赴才能觅得一线胜机。

但是这就说明他怕了吗?

唐煜现在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不止,战意震荡于四周,手中烛龙微微颤动,这是对于战斗的极致渴望。

他唐煜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可不是被吓出来的。

凭你段一流就想让我未战先逃,那是痴心妄想。

段一流虽说脸上尽是不屑,但心里还是微微有些震撼。

这唐煜身上散发出来的剑意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八境的剑修能有的。

不愧是紫来州八境第一人。

看来自己还是不能往死里下手,只要能把那东西给姬云拿回去,剩下的就让他自己解决。为了一位皇子就要跟这么一位前途无量的剑修结为死敌,这赔本买卖他段一流才不会做。

一想到这,段一流身上便杀机尽无,就连剑身上的剑气都黯淡了不少。

唐煜的心神早已经全部放在对面的段一流身上,此刻他的状态变化自然逃不过唐煜的眼睛。

现在的他正值战意的最顶峰,浑身上下皆是处于最佳状态,偏偏在这个时候你段一流却不想打了?

不想打那就逼你打。

唐煜向前重重踏下一步。

长剑光芒大盛。

突然。

密林中,掀起了百丈狂风,一道比变大后的小蛇还要粗壮数倍的磅礴剑气,以光柱的形态冲天而起,直奔段一流而去。

姬呈察觉到了身后的波动,转头看去,目露惊恐。

正面对上这道剑气的如果是自己,只怕瞬间便要重伤濒死,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这就是唐煜的倾力一剑吗?

同为八境,差距却实在是太大了。

叶凡身上的白袍被狂风吹的呼呼作响,随后他回头望去,望着那道意若开天的雪白剑气。

之前少年觉得九悬宗赵清斩开天雷的那一剑,已经是世间剑修所能达到的极致。

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有些井底之蛙了。

段一流看见这道气冲斗牛的剑气,神色也是出现了一抹凝重,身侧的淡蓝色飞剑迅速归于身下,以剑气为罩,生成了一道如盾如雾状的蓝色屏障,看着极为厚重。

剑气呼啸而至,雪白色光柱狠狠撞击在那道屏障上,不出一会儿屏障便出现了丝丝裂痕,随后裂痕猛然增多,看样子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段一流对此无动于衷。

他只是随手一挥,轻轻说道:“九陵冰。”

话音刚落,那道屏障的蓝色光华更胜,原本雾气形态的屏障逐渐结成为冰晶状,给人一种玲珑剔透的美感。

雪白剑气便前进不了丝毫。

唐煜一直站于原地纹丝未动,一身凌厉剑气倾泻而下,脚下土地竟成流水状剧烈翻滚涌动。

虽然他只是呆愣的立于空中,眼神却依旧一如既往的熠熠生辉。

任你漫天神魔阻我身前,我唐煜只要手有一剑。

便是所向披靡!

唐煜看到剑气始终未能突破屏障,微微皱眉,知道这招已经没有意义了。随后长剑微动,剑气虹光便尽数回撤,不多时就消失不见。

段一流将淡蓝色长剑横于身前,缓缓说道:“九龙岭唐煜,名不虚传。”

语气与之前的那句截然不同,显然是真的将其视为了同一层面的对手。

唐煜点了点头,倒是坦然受之。

段一流在云海中缓缓走动,手中的淡蓝色长剑竟是逐渐变成水剑,紧接着一股寒气涌起,水剑便成了一柄散发着阵阵白烟的冰剑,冰剑周身光滑无比,闪耀着一丝丝蓝色光芒,在冰剑彻底形成的那一刻,段一流气势猛涨,九境巅峰的修为展露无遗。

他思索了片刻,轻轻说道:“只分胜负,不分生死?”

唐煜又是点了点头,“可。”

话音刚落,冰剑便迅猛而至,速度之快竟是在空中响起了阵阵音爆声。唐煜瞳孔一缩,烛龙挡于身前,随后便被一股大力击退了数丈。

唐煜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随后猛然抬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九境,勉强够做我的磨剑石了。

————————————

两位剑仙的战斗正在众人上方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下方的叶凡等人也是如此。

小蛇身躯蓦然变大,原本有些可爱的外表在显露本体后尽显神圣与威严,张开巨嘴对着天空中的黑衣老者怒声大吼。

姬呈袖袍下的几道黑烟拖曳着黑色拖尾迅速的朝小蛇掠来。

黑衣老者散发出的那几道黑烟看似与断水山山上的黑烟一般无二,可诡异程度却是两个极端,极为难缠,只是十余道黑烟就将小蛇死死的困住。

一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警惕地盯着缓缓向众人飘来的黑衣老者。

钟离手持虹日,长剑剑身充满了红色剑气,满脸沉重。

姬呈面无表情。

钟离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是这黑衣老者的对手,但这伙人也只有他能上前阻挡一二,硬着头皮也要上,打不过也要打。

钟离咬了咬牙,一步踏出,手持长剑朝姬呈狠狠斩下。

黑衣老者满脸不屑,袖袍中飘出两道黑烟挡住袭来的红色飞剑,随后灵气聚于掌心,瞬移至钟离身前,一掌拍下。

手掌触及到钟离胸口的瞬间,老者便吐出一口鲜血,长剑差点脱手而出,一个踉跄瘫倒在地上,仅仅一个照面就失去了战斗力。

八境强者,恐怖如斯!

魏成轻握长刀,皱着眉头喃喃说道:“邪功?”

姬呈缓缓转头,竟是听到了魏成的话,微微颔首道:“不错,老夫所修的路子便是邪功。你这汉子也算是有些眼力,只要你现在袖手旁观不多管闲事并投到大燕三皇子门下,老夫便饶你一命,而且保你以后前途无量,你意下如何?”

对于眼前的魏成,姬呈不知为何总是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千万不要去主动招惹他。

明明只是一个七境重伤未愈的刀修,为何会给自己这样一种感觉?

不管为什么,老者都愿意给予他出些许的善意。

魏成没有搭理他,只是回身对满脸沉重的叶凡说道:“臭小子,等下我会使出一招刀法,你看清楚些,能记多少便记多少。但是我伤势还未痊愈,所以不能保证一击必杀,到时候还要你挑起大梁。”

叶凡重重的点点头,随后有些疑惑的问道:“可是我学刀法有什么用啊?”

魏成白了叶凡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一法通万法通,不要这么死脑筋好嘛?”

姬呈见这汉子竟是无视自己的好意,脸色愈发阴沉,缓缓说道:“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老夫痛下杀手!万鬼同源!出!”

老者话音刚落,周身便出现了十余道漆黑无比的黑烟,而且每道黑烟最为浓厚的地方竟是隐约显现出了一枚白色骷髅头,看着极为渗人。

魏成将随手拎着的铁刀骤然握紧,一道并不显眼的白色刀气裹满了铁刀周身。

汉子往前走了几步,没有转头,大喝说道:“叶凡!段小莫!都看好了!”

段小莫听见自己的名字,猛然抬头。

只见原本极为普通平凡的汉子气息骤然急转,就如一柄开天之刀屹立于此,要将这方天地一斩为二。

随后汉子微微屈膝,向前猛地窜去,地面受此大力都裂开了几道地痕。

魏成手持的长刀一往无前,势若惊雷,直奔老者而去。

姬呈感受到魏成的气息后不由得脸色巨变,急忙将袖中黑烟尽数召出,足有百余道浓黑色烟雾将姬呈紧紧围住。老者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从收纳物中拿出几道品阶不俗的防御性符箓,一一使用挡在自己身前。那些符箓形成了一道道颜色不尽相同的屏障,看着五彩斑斓,带有些怪异的美感。

铁刀如约而至,第一层屏障如白纸般直接破碎,第二道第三道依然如此。

没过多长时间屏障便尽数消散,随后铁刀便狠狠的斩在浓厚无比的黑色烟雾上,触碰到铁刀的黑烟一一消散,响起阵阵凄惨的嚎叫,早已是外强中干。

处于黑烟最中心的姬呈最是清楚自己的情况,那把刀的威力实在是太过可怕,自己绝对抵挡不住,这时候还不如走为上策,有段一流在这怎么也乱不了。

只是可惜我这积攒了几十年的底蕴。

姬呈心下大定,意念微动,将所有黑烟全部派遣到自己身前,随后灵气大震,急速向远方逃去。

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黑烟,魏成脸色不变,深吸一口气,沉下心神。

他轻轻喝道:“神人开天。”

蓦然,汉子手中长刀光芒大盛,刀气疯长,竟是将两位剑仙的风采给盖了下去。

随后魏成只是向前一斩。

一道长约十丈的银白色刀气便以惊雷之势疾驰而去。

黑烟早已消散,姬呈也早已远去,那道刀气看样子已是望尘莫及。

姬呈回头看去,见那刀气距自己还有段距离,不由得松了口气。

突然间他却感到腰腹一痛。

姬呈愣愣的低头看去,只见他的下半身已经不见了踪影,切口光滑如镜面,时不时的滴下些许血液。

他又是抬起了头,看着远方还在奔袭来的刀气,呆愣着不知道为什么。

一阵微风刮起,将满是疑惑的姬呈吹落云海,直直的摔向地面。

在死去的前一刻,老者突然明白了。

原来那把刀的速度已经快过了光。

第五十六章 背叛?

叶凡等人皆是目瞪口呆,全都直直的看着天空中那道一往无前的银白色刀气。

百余道声势浩大的黑烟被一击斩灭,就连已经逃出几十里远的姬呈都被拦腰斩成了两截。

而且看那刀气竟是威势不减,转头便朝着段一流狠狠斩去。

段一流境界更高,所以始终都是压着唐煜不得让其有喘息的机会,突然之间便感到后背袭来的一道刺骨刀气,面色巨变,赶紧斩出一剑迫使唐煜离开,随后劲气一动便要逃离。

唐煜眼光经验何其老辣,自是知道机不可失。对于那道袭来的攻击竟是不管不顾,任其斩在自己的胸口前,青衫碎裂,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口,白骨显露,极其狰狞。

唐煜忍住剧痛,吐出一口血水,猛然大喝道:“九字剑诀!”

蓦然,唐煜手中的烛龙剑迅猛的掠至段一流上方,紧接着在其身后又出现了数以万计一模一样的白色飞剑,在云海处散发着无尽的威势,冲天的剑意直让风云变色,段一流满脸不可置信,惊恐道:“天剑宗柳剑的九字剑诀你怎么可能学会?!”

唐煜没有理睬,伸出右手狠狠一压,又是大喝道:“万剑,陨!”

原本静止不动数以万计的飞剑在话音刚落之际,便如得令之骑直直落下。

从地面看去,竟是形成了一道漫无边际的飞剑雨幕!

段一流迫不得已停下身形,将飞剑横于身前抵挡着自天而降近乎无穷无尽的剑雨。

身后的刀气已经呼啸而至。

段一流心里也是有了火气,一声猛然大喊,境界不在隐藏丝毫,灵气萦绕着全身,以掌为刃对着袭来的刀气狠狠斩下。

他的身后形成了一道与之前一般无二的冰晶屏障,阻挡着万千剑雨。

他的身前形成了一道淡蓝色掌刃直面刀锋。

以一敌二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段一流额上渗出汗水,面庞不断抽搐,看样子应对的极为吃力。

不行,再这么下去只会让灵气消耗殆尽,到时候只会沦为待宰鱼肉。

段一流心中一狠。

突然,他不再抵抗,冰晶屏障和掌刃尽数收回,竟是如唐煜一般任由其轰击在自己身上。

唐煜见到段一流这如自杀一般的举动,心下骇然。

他不是要以身躯硬扛住这两道攻势。

他是要让这两道攻击互相抵消磨损。

好大的魄力。

只不过这部九字剑诀他也只是学了个皮毛,仅此一式便抽干了他全身大半的灵气,要真是没什么作用,那这一行人便危险了。

唐煜想起了之前叶凡没有问出的那个问题。

那少年想问的应该是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帮他。

在断水山的时候,唐煜看到了一切。

包括一行人赶路时的鸡毛蒜皮,少年的热血执言,到最后的毅然决然。

他看了个遍。

到后来唐煜就想,这样的人不应该就这么死了。

他应该去帮上一把。

唐煜便把这应该变成了事实。

与他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有关,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真的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正直。

既然他知道了一个好人会有杀身之祸,那他唐煜不出手帮衬一二的话,真的说不过去。

所以他便来了,他便帮了,而且帮的很彻底。

虽然惹上了这么一号强敌,但他唐煜却从不曾后悔过。

如果他真的视若不见,那岂不就是悖了自己的大道?

唐煜只觉心中一股热血上涌,气若游龙,大为快哉!

这便是出剑有理,有如神助的原因。

剑雨与刀气狠狠的往中间挤压而去,二者之间也是碰撞在一起,激起万丈高的尘雾与光芒。

若是有人在谷柳江一带抬头看去,肯定会讶异为什么天上多了一轮太阳。

魏成站立于离叶凡等人不远处的地方,直着身体大口喘着粗气,手中长刀散发着阵阵白烟。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浩大声势,脸色如常。

十天不到就被抽干了三次,老子也是服了。

只是现在他的伤势已经好转了不少,所以倒也不会再像上一次直接倒地昏迷不醒。

不过他也已经没有第二次出刀的力气了。

尘雾渐渐消散,光芒缓缓退却。

露出了段一流的身影。

原本只有半人大的冰晶屏障竟是笼罩在了段一流的全身,只不过现在被两道攻击打碎了不少,看着极为凄惨。

唐煜见状脸色却还是极为凝重,没有放松丝毫。

冰晶蓦然消散,化为一柄淡蓝色冰剑,段一流凄惨的面目也是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原本整齐洁净的长衫现在却变成了一条条碎布,黑发极为凌乱,身体上下尽是焦黑色,隐隐有鲜血流出。

他揉了揉自己肿胀的脸颊,却没什么太大的神色波动,只是沉声说道:“姓李的,还不动手?”

一直隐藏在队伍最中间的李金,再也没有平时的沉稳气度,脸色极为犹豫,却还是拔出长刀站于众人身前,将一行人尽数挡住。

叶凡似乎是不敢置信,站在原地,瞪大眼睛,凝视着对面有些陌生的汉子。

李金双目紧闭,轻声说道:“对不起”

众人如遭雷击,谁能想到在断水山上奋力杀敌的李金竟然是对方的人?!

李清风更是呈疯癫状,不可置信的大喊道:“爹!你要干什么?!你疯了不成?!”

李金一言不发,只是将刀气尽数散出。

钟离重伤,魏成更是被抽干了灵气,唐煜被段一流紧紧盯住,叶凡有伤在身。那十几道黑烟竟是不受主人限制,还在死死围困着小蛇,一行人当中也只剩下了个三境的刘大鹏,怎么去抵挡一位五境刀修的大开杀戒?

李清风毅然决然的站在众人身前,双目血红,大喊道:“你想杀了他们,就先把你儿子杀了!”

李金低下头,喃喃说道:“他们抓了你娘。”

李清风没听清,反问道:“你说什么?”

李金猛然抬起头,眼睛也是尽数通红,大喝道:“你娘在他们手里,我要是不杀了叶凡他们你娘就要死!”

李清风闻言有些呆滞,愣愣的说道:“什什么?娘娘在娘在他们手里?”

叶凡攥紧了双拳,紧咬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他冲着天空中的段一流猛然大喝道:“把人放了,东西你要就拿走!”

段一流闻言竟是哈哈大笑,随后不屑的看向叶凡说道:“杀了你再拿不也是一样吗?真是说话如放屁。”

看人就像看狗。

段一流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与叶凡说话的意思了。

他只是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唐煜,随后轻轻说道:“当真不退?”

唐煜长出一口气,将烛龙举起,对准段一流的面门,直接用行动来告诉他的态度。

你死,或者我死。

段一流轻笑了两下,微微摇头:“仇家也不少,多个九龙岭也就那样了,自己找死可赖不得我。”

话音未落,一柄萦绕着雪白剑气的长剑便奔袭而至。

段一流微微皱眉,心底轻叹一声。

这唐煜真是个疯子。

李金阴沉着脸,一步步走向叶凡一行人,缓缓说道:“清风,把明月带出来。他们答应了你们可以不用死。”

李清风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爹,你不会真那么天真的以为咱们真能活着离开这吧。等你杀了叶凡他们,咱们都要死!”

李金只是喃喃说道:“我没得选,没得选”

叶凡不知何时站在了李清风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随后缓缓说道:“我来吧。”

李清风不知为何,气息为之一凝,竟是没由来的感觉心安了不少。

随后轻轻转身,把路让了出来。

第五十七章 身死

叶凡缓缓走上前去,静立无言。

他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只是到了最后却只说了一句。

他说:“对不起。”

李金低沉着问道:“你为何要道歉。”

叶凡抬起头,说道:“如果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因此遭受这无妄之灾,”

少年颤抖着声音,“如果在石头镇的时候我就不与你们一起走,也就不会出现接下来的事,你们都不会有危险”

在众人不远处的小蛇,见此情形心头微颤,随即也是有些发狠,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浑身金光大盛,一口吐息下去黑烟都是黯淡了不少,看样子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段一流有些艰难的声音从空中响起:“姓李的,还不动手?想你老婆死是不是?!”

李金咬了咬牙,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随后他紧闭双眼,灵气疯长,手中铁刀缓缓举起。

李清风目眦欲裂,尖声喊道:“不要!”

叶凡更是头皮发麻,在这股灵气旋涡下他竟是举步维艰,连灵气运转的速度都下降了不少。

突然。

李金肩头一沉,气息随之凝滞,原本就要喷薄而出势不可挡的刀气竟是又折返回了体内。

如蛇蟒遇蛟龙,自然不敢造次。

“打住打住。”面色有些疲惫的汉子站在李金身边,左手按在他的肩上,无奈说道:“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打打杀杀动手动脚的成什么样子。”

李金回过头,面相有些猥琐的汉子对他笑了笑,“相信我,你媳妇没事。”

随后怕是李金不信,魏成又是加重了语气说道:“虽然我现在证明不了什么,但是请相信我,我魏成会用你夫人的性命来信口开河吗?”

李金神色有些挣扎,可手中长刀还是缓缓放了下去。

不远处的小蛇又是吐出一口龙息,十余道黑烟再也坚持不住,缓缓消散。

脱困的小蛇立刻站直了身体,迅猛的飞至叶凡身前,眼生警惕,满脸凶狠的对着李金,嘴角隐隐有白烟冒起。

李金见状立马挥手大喝道:“哎哎哎,别动手别动手!刚给哄好咋还要干架呢?没事了没事了!”

叶凡也是摸了摸小蛇的庞大头颅,轻轻说道:“相信魏成,没事了。”

小蛇这才收起攻势,身躯渐渐缩小至半人大,只是还是没有完全丧失警惕。

魏成拍了拍李金的后背,出了口气,“还记得那个户部侍郎楚丘吗。他收到情报,紫林堂的一伙人从巴陵郡绑架了一名女子,后来调查了一番才知道她是你的媳妇。现在他差不多已经把人救下来了,你不必担心。”

李金手中长刀‘哐当’一下坠落在地,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现在心中的情绪极为复杂,喜悦,后怕,恐惧,羞愧等等交织在一起,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魏成蹲下身子,缓缓说道:“这一路上出手的机会有很多,但你却一拖再拖,我知道你还是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李金怔怔无言。

魏成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好人,所以我不怪你。”

魏成知道,如果李金他自己没走出去,心结一起,以后的修行之路可以说是难有寸进,大道无望了。

李清风与小姑娘见状赶紧跑到李金面前,李明月轻轻抽泣着,缓缓缩进李金怀里,李清风缓缓坐下,随后靠在父亲的肩膀上,一家人就这么静静地呆在一起,寂寥无声。

魏成站直了身子,朝还想过来看看的叶凡摆了摆手,示意叶凡别过来打扰他们,随后也是快步走了回去。

三处战场两处都要已经获得了胜利,但最为重要的还是在众人头顶的那处。

段一流和唐煜哪方能胜,哪方便会接管后面的局势。

唐煜的境界虽是落后了很多,却始终不显败势,还能与段一流有来有回,不得不说上一句,真乃一介英豪。

小蛇转过头对众人说道:“我去帮他一下,你们照顾好自己。”

叶凡点点头,沉声说道:“小心些,不要受伤。”

小蛇点点头,随即身躯猛然增大,金黄色的鳞片熠熠生辉,仰头发出一声长啸,向天空急速掠去。

叶凡看到已经没入云海的小蛇,面露担忧。

倒是陈巧倩,无论是段一流来袭还是李金的突然出手,她都没有太大的神色变化,显得极为云淡风轻。只不过在魏成出手的时候眼神微亮,满脸笑意。

看来真是中毒不轻啊。

魏成上前两步,将手中的铁刀递给还是满脸震惊的段小莫,随即两腿一软,靠在铁箱上喘着粗气。

刚刚才看见魏成大显神威的段小莫拿着手中的铁刀,觉得它的分量照比以往真是重了不少。

自己绝对不能辜负魏成前辈的信任。

段小莫将铁刀缓缓握紧。

——————————

段一流手持冰剑狠狠斩下,唐煜架起烛龙勉力抵抗,虎口渗出鲜血。

但他此时的神情竟是无比快意,浑身剑气疯长,黑发凌乱,原本就极为俊朗的面容此时倒显得有些妖异,他猛然大笑了两声后大喝道:“九字剑诀!”

段一流满脸不可置信,“唐煜!你疯了?!”

也难怪段一流有如此神色,之前的那道剑雨基本上已经耗尽了他体内的灵气。以他现在的状态还要使出九字剑诀,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不过话说回来,于生死之间磨砺剑意,绝不是一句空话。唐煜从记事起便已经是修行人士,几百年间大大小小的苦战死战,胜战败战不计其数。能成为紫来州的八境第一人,唐煜这次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应该就是原因之一。

在唐煜话音刚落之际,在云海深处蓦然闪出一点白光。

紧接着白光大盛,照亮了整个天际。

一柄足有数百丈长的白色巨剑刺破云雾,显露真身,剑尖所对正是段一流的上方头顶。

就在此时,一道温度极其之高的金色龙息席卷而来,将段一流整个烧成了炭黑色,显得极为惨烈。

段一流灵气大震,将有伤在身的唐煜击飞,随后竟是直接转过身去,御风要跑。

唐煜死死咬牙,提起体内的最后一口灵气,猛然大喝:“镇!”

那柄巨剑凌空而下,声势极为浩大。

段一流感受到了头顶上方传来的阵阵声势,大为惊骇,“他娘的,你唐煜疯了想死老子可不想!”

随即从袖中拿出一道品阶极高的符箓,将其附着于自身长剑上,蓝光蓦然大盛,随后光芒瞬间隐没,化为一团妖艳的蓝火,在冰剑上缓缓燃烧。

冰剑与白色巨剑狠狠相撞。

雪白剑气在触碰到蓝色火焰的时候,竟开始缓缓燃烧了起来,随后迅速蔓延其上,整把巨剑都冒出了淡淡的蓝火,极为怪异。

小蛇飞于其上,吐出一口极其精纯的火焰龙息,直奔巨剑下的段一流而去。

段一流又是一声大喝,蓝色火焰骤然猛涨,巨剑消融的速度继续加快,金色龙息也被蓝色火焰渐渐蚕食掉,情况不容乐观。

唐煜的胸口还在滴着鲜血,踉跄着身子一步一步向段一流飞去。

他扯了扯嘴角,轻笑两声。

随后轻轻说道:“烛龙,你去吧。”

话音刚落,剑身已经极为暗淡的烛龙在唐煜身边绕了几圈,随后便直冲天顶,剑尖对准白色巨剑的剑柄,直接迅猛落下。

唐煜喃喃道:“合。”

在烛龙没入巨剑的瞬间,巨剑剑气猛涨,将剑身上的蓝色火焰尽数震灭,段一流所受压力骤然提高,死死抵住。

‘轰!’

一声巨响,只见白色巨剑狠狠的斩在了段一流的飞剑之上,一股余波袭来差点就将唐煜振落下云端。还好小蛇眼疾手快迅速的接住了他,唐煜趴在小蛇的身躯上,一人一蛟皆是紧紧盯着远处的情况。

不多时,尘雾与光芒渐渐散去,段一流浑身是血,衣衫尽碎,正喘着粗气立于云海,显然还未到绝路。

他吐出一口血水,呵呵的怪笑着:“哈哈哈,好你个唐煜,竟然能把我逼到这份上,好好好,真的好”

唐煜瞳孔一缩,脸色巨变:“快跑!”

远处的段一流突然将冰剑抛掷于天空,冰剑猛地炸裂,瞬间就化为了一片蓝色的滔天火海,向四周猛然掠去。

小蛇见状立马疾驰远去,速度飞快。

但火海的主要目标却并不是这一人一蛟,反而矛头一转,向地面落去。

铺天的火海穿破云层,如流星陨石般直直落下,直朝叶凡等人。

魏成脸色大变,“他竟是把本命飞剑直接炸了?”

一行人没有听到汉子的言语,皆是直直的看着天顶的火海。

这是震撼的美景。

也是灭世的恐惧。

没有人逃跑,因为在这漫天火海下逃跑已经毫无意义,只能呆在原地等死。

看这火光的降落速度,只怕不出五息时间众人就全会化作一堆焦骨。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猛然掠至众人上方,灵气四散,将一行人紧紧包裹住。

叶凡看清了是谁,情急之下大喝道:“李叔叔!不!”

那手持长刀的汉子回头冲着众人笑了笑。

瞬间便被火海淹没。

生死未卜。

第五十八章 血海深仇

火海来势汹汹,气势凌人,众人却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这是因为有个人站了出来,站在众人身前,将这漫天火海尽数挡住。

他叫李金。

他是一名刀客,一个男人,一位父亲。

他长得不算好看,就是普通人的长相。

他不苟言笑,平时看起来有些沉闷,也没什么有趣的地方。

他是修士,境界却不算高,不说唐煜和魏成,就算是钟离都能稳压他一头。

他有些平凡。

却又不平凡。

李金的面容在熊熊蓝火中已经看不真切,握着铁刀的右手也已经变为了焦炭。

环绕着众人的刀气圆圈却始终没有消散。

李清风哆嗦着嘴唇,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明月直接昏死了过去。

叶凡双眼通红,留下一滴泪水,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片刻后。

火焰缓缓散去,土地被高温炙烤的黑中透红,散发着阵阵黑烟,从烟雾中露出一个隐约能看出是人形的焦黑色李金。

他缓缓倒地。

“碰。”

一声轻响。

代表着舍身成仁。

李清风连滚带爬踉跄着走到了李金身边,跪了下去。

他颤抖着声音说道:“爹”

便再没了说话的力气。

不自知的流了满脸泪水。

魏成猛然抬头看去,发现那段一流不知何时竟是不见了踪影。

“他娘的,被这狗日的给跑了!”

小蛇驮着脸色惨白的唐煜从天上疾驰而来。

一人一蛟见此情形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皆是默不作声,心有哀伤。

天空中聚集了些许乌云,不多时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雪。

老天爷也应了景。

叶凡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世上当真有这般狗屁的道理?!

叶凡闭紧了双眼,任凭眼泪流出。

他缓缓说道:“魏成,他叫什么名字?”

魏成知道少年说的这个‘他’是谁,不由得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大燕王朝三皇子,名叫姬云。”

叶凡攥紧双拳,睁开双眼,行至李金身旁,随后缓缓跪下。

他长出一口气,伸出右拳放在胸口,颤声缓缓说道:“李叔叔,我叶凡在此立誓,若不将段一流和姬云人头斩下以慰您在天之灵,我叶凡愿受五雷轰顶之劫,万劫不复之地。”

他狠狠的将头扣下。

面无表情。

却蕴含着一股要将天地焚烧殆尽的熊熊怒火。

轻飘飘的话语落在一行人的耳中,不知为何全都打了个寒颤。

仿佛当叶凡说完这句话后,任凭那姬云修为通天,也注定逃不过身死的宿命。

陈巧倩蹲坐在地,将昏死过去的小姑娘紧紧抱在怀里,一行清泪从眼角流下。

叶凡逐渐起身,弓下身躯扶起李清风,缓缓说道:“让李叔叔,入土为安吧”

李清风的情绪渐渐缓和了不少,抽泣着说道:“我想把爹葬在家里,爹漂泊了这么多年,他应该想在家里睡下”

叶凡轻轻点头,说道:“好。我陪你。”

唐煜缓缓站直了身体,对着二人说道:“等我歇息半日时间,可以御剑带你们回去。”

李清风只是脱下衣服,将其盖在焦黑一片的李金身上,喃喃说道:“爹,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马上了”

——————————

段一流不知道使用了何种秘法,不出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便来到了大燕京城,带着一道黑烟重重的摔在姬云府邸的小院当中。

在外干活的仆人婢女,见状都是吓得不轻,喊叫不断。

姬云正在书房默默读着一本古籍,闻声微微皱眉,略有不喜,在一旁侍候的丫鬟见状柔声问道:“殿下,要不要我出去帮您看看?”

姬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随后起身披上大衣,推门出屋。

有个仆人见皇子走出了门,赶紧上前说道:“殿下,刚才有个人从天上一下子就摔到了院子里,半天也没个动静,也不知是生是死,您看看该怎么办?”

姬云紧紧皱眉,向前走出十数步,行至那人身前。

当他看清了段一流的面容后不由得脸色微变,随即不动声色的对仆人吩咐道:“把他搬到客房去,手脚稳当点,别给人颠死了。”

旁边的仆人都赶紧应下,赶紧上前去搬这个浑身冒着黑烟的怪人。

姬云转过身,缓缓说道:“嘴巴都给我管严点,今天的事都不许外传。要是走漏了风声,你们知道后果。”

院子里的众人都赶紧应下。

姬云缓缓走向客房,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仆都不敢怠慢,赶紧将人搬了进去。

三皇子站在床边,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人,他看着满脸焦黑色的段一流轻轻开口说道:“别装死了,我知道你能听到。”

段一流猛然睁开双眼,也是不再隐藏什么。

姬云说道:“失手了?”

段一流点点头,没有说话。

姬云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又是说道:“你的情况。”

段一流艰难张嘴,有些模糊不清的说道:“姬呈身死,我本命飞剑破碎,灵气耗尽,经脉大损,至少要修养十年。”

姬云微微点头,问道:“他们的情况?”

段一流微微思索,沙哑着嗓子回道:“一个不知深浅但最少也是八境的有伤刀修,九龙岭唐煜,一头七境蛟龙,一个六境剑修,两个三境,十余个普通人。”

停顿了片刻,才又接着说道:“一名五境刀修,身死。”

姬云双手负于身后,缓缓往屋外走去:“你帮我办的事,就由我来养你。在此安心住下,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走。”

两位大人物的对话极为简洁。

却也极为有效。

段一流闭上眼睛,直接开始休养生息起来。

姬云头也不回,竟是连慰问一二的客气话都没说,便直接走出了屋外。

段一流不以为然。

为什么他就敢站队站的这么毅然决然?

这位三皇子,无论是心性还是手段都是极为出色,对比同龄人更是生平罕见。

能给他办事,也算是有些心甘情愿的味道。

那位快要病死的皇帝陛下总共有五个儿子,在段一流心中,抛出去那个不过十岁大的五皇子,剩下的几个加起来就连姬云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良禽择木而息,找主子也要有眼光。

我段一流的眼光还算是挺好。

只是可惜我那把九陵寒了。

姬云端坐于书房,呈沉思状,默默思忖着。

对于这次失败,他并没有什么后悔失望气愤等情绪。

只是对自己的决策大为不满。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自己竟是犯了一个大忌。

那少年身边凝聚的战力已经不容小觑,要是再以这般强硬的手段前去抢夺已经不太现实。

买通内鬼也已经行不通。

毒杀,陷害,诱惑,甚至是美人计姬云都认真想了几遍。

却都被他一一否定。

姬云站起身,在房内轻轻踱步,缓缓转动着食指上的豪华戒指,左一圈右一圈。

这是他在思考事情时的习惯动作。

蓦然,姬云紧皱的眉头缓缓展开,随后轻呼了一口气。

依那少年的性子,绝对会来找自己报仇。

在自己的地盘上,对付一个被仇恨占据了心神的热血少年,跟捻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姬云心情莫名的有些好,随后轻喊了一声:“青儿。”

话音刚落,只见从书房卧室内走出一位只着裹衣的妙曼女子,胸前波涛汹涌,满脸柔情,酥声叫道:“殿下”

姬云褪下长袍,一个箭步上前将那女子狠狠抱紧怀里,惹得她娇喘连连,声音更是酥软。

二人相拥着走至床边,随后门帘降下,遮住了屋内的片片春光。

赵永昌紧闭着嘴巴,端坐在云海上一动不动,只是瞪大眼睛四下好奇的观看。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那位仙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只是指了指自己,便动也不能动,连话都说不了。

我说仙人,你既然嫌我烦,就把我送回去得了呗,就非要收我为徒?

但这些话赵永昌现在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这位看着不苟言笑甚至有些高冷的仙人只是站在他身前,已经好长时间了。

赵永昌腹诽道:“这仙人是不是有那自闭症啊?就知道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还以为自己有多高冷多帅,其实不也就那样么。”

男人微微转头,瞥了眼赵永昌。

赵永昌吓了个半死,心突突跳了好长时间,极其不可置信,这仙人连自己想的啥都知道?!

蓦然,云雾散开,站于云端的男人轻轻吐出两个字:“到了。”

赵永昌的心又是突突开始跳,只不过这次是因为另一件事。

只见赵永昌面前共有五座大岳,皆是高耸入云,中间最为高大的山岳中间,被人以小篆刻以“瀛壶”二字,外有仙鹤飞舞,山间有白鹿嬉戏,云雾缭绕,紫霞呈于天边,清清小溪流淌于山路四周,叮咚作响。

身着白衣的年轻弟子正在山脚下默默练习术法,偶尔有鹿吟鹤鸣传来,悠悠入耳。

赵永昌瞪大了眼睛,满脑子都是嗡声。

这哪是瀛壶山啊。

这他娘的明明就是仙境!

老子发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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