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首辅宠娇妻 - xp1024.com
《不良首辅宠娇妻》


第001章 妙龄女芳魂已断

大赢皇朝,承乾十五年,冬雪覆盖了山河锦绣,绵延雪色横跨千里之外。

若是旁的时候这一幕或许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景,然而承乾十五年本是荒年,这一场大雪导致了道路不通,货商不行。一时间各地灾荒不断、米粮上涨无限,路有冻骨、野有孤坟,整个大赢朝被死亡所笼罩。

北风呼啸,空旷的山野携带着奇奇怪怪的声音,然而相较山野中狂风的凄厉,一座糜草糊起来的陋室更加显眼,里面传出‘呜呜’的哭声,似乎比北风还要凄厉一些。

“娘,你醒一醒,小石头以后会乖乖听话,再也不闹你了,再也不饿肚子了……呜呜呜,你醒一醒,小石头会很听话、很听话的。”

土炕上躺着一生死不知、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而她身边则跪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童,那凄惨的哭声让一旁站立的白头老妪连连摇头,背过脸默默抽泣。

“我们先出去,让这娘俩再处一处吧!”

拄着粗木仗的老翁对着那老妪说了一声便唉声叹气的离去,而老妪对着小童叮嘱了两句也跟了出去。等二人闭门而去,这时那拥挤的小屋也宽敞了一些,坑上妇人的面容似乎也清晰起来。

只见那妇人也不过二十芳龄,虽然穿着缝缝补补的破棉袄,可却掩盖不住那精致的小脸以及那若有若无的高贵,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齐整的人儿怎么会沦落至此,狼狈如斯。

“娘,小石头的肚子再也不咕咕叫了,你回来好不好?”

小儿的手紧紧拉着妇人,脸上的泪痕早已经如同洪水一般,那脏兮兮的脸蛋虽然看不出什么,可那口齿清晰的样子想必也是一个伶俐且齐整的孩子。

谢晚秋脑袋迷糊,可那凄厉的哭声却丝丝入耳。面对这样的变故她心中纳闷不已,她原本是新嫁娘,坐着轿子欲要进李家的门,可怎么会晕过去?再者说,她完婚时本是盛夏之季,怎么会感觉到刺骨的凉意?

——而且这大喜的日子,啼哭之声又是何意?

谢晚秋想要睁开眼,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无边的黑暗,除了感觉到手被人握着,她似乎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小儿稚嫩且惊喜的声音:“娘,你醒了?”

翌日,北风大作巨雪狂奔,一妇人与小儿相对而坐:“小石头,那我以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父亲是谁?”

谢晚秋觉得有些反映不过来,从那消融的雪水中她可以隐隐约约看清自己的面容,甚至小腹处状似花纹的胎记也在,也就是说她还是她,却也不再是她。

上一刻她还是不到二八的新嫁妇,一转眼便成了带着孩子的农妇。

“我爹不是在坟头里躺着吗?”

小家伙有些不解地瞥了谢晚秋一眼,那眸色里面盛满了疑问,而谢晚秋则掀了掀唇角样子颇为滑稽。她本是大赢的簪缨之女,虽然因为皇权更替谢家嫡系满门尽灭,可祖母终究是皇室的长公主,凭着最后的皇恩保住了自己和兄长。

就算谢家没有了往日的荣光,自己也不可能嫁给农户之子。到底哪里出了岔子?自己不过睁眼闭眼的时间,居然从清河郡飘到了北疆,这可是数万里之遥。

——她的相公李青羽呢?

“娘,阿翁和阿奶不是说了嘛!你因为挖野菜从高处滚了下来,或许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也不记得我爹了。”

小萌物说完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小指头竖起来戳了戳她的脸颊:“娘,以后儿子会照顾你,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谢晚秋无奈翻了一个白眼,若不是这些年谢家遭逢巨变她的心已经是百炼钢,这会儿恐怕已经崩溃了,毕竟一转眼远在万里之遥、长了好几岁的事情太过吓人。

“娘,你翻白眼了?”

小家伙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谢晚秋瞅个不停,而谢晚秋头一倒,歪在粗麻缝制的褥子上,她好想睡一觉便回到出嫁前。

旦日,风雪依旧不停地击打着大地,谢晚秋眯着手中烤的黑黝黝的番薯,不知道该如何下口——就算谢家最难熬的那一段时间,她祖母在吃食上都没有委屈过她,可如今物是人非了。

“娘,不好吃吗?”

小家伙锃亮的眼眸一直在那番薯上溜达,虽然他的肚子很饿很饿,可阿翁和阿奶说这是给娘补身体的,他吃菜粥就好。

谢晚秋瞧着他狼吞虎咽地扒拉那能数的清米粒的菜粥,将手中的番薯递了过去,可小家伙却连连摇手:“这是娘的。”

“娘……娘给你吃。”

虽然心理上接受不了多出来一个儿子的事实,然而那一双眼睛像极了自己,压根不可能是假的,所以她只能尝试着接受。

“不要了,儿子已经饱了。”

小石头说着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然而那五脏庙却不合时宜地咕隆起来,母子二人之间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谢晚秋哄着小儿入睡,才撑着煤油灯去了施家老夫妇的屋子里,瞅着已经皮包骨头的老人,她心中阵阵无奈,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饥饿逼迫的寸步难行。

“阿晚,你来了啊!”

“嗯。”

她没有了将近六年的记忆,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老人,只能硬着头皮答了一句。而老人也不在乎,只是咳嗽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阿晚,你带石头离开吧!”

“这……我们一起离开。”

突如其来的冬雪成了杀人的刽子手,而施家村但凡有点能耐的都逃荒去了,留下的大都是一些老弱妇孺。村外的树皮都快被人剥光了,被雪覆盖的野菜也没有幸免,本是初冬可愣是千里雪覆,幼童腿一般高的积雪让目之所及的地方一片死寂。

——谢晚秋知道,留在这里只能是死路一条,

“傻孩子,我们老了。”

老妪脸上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以前她和老伴便想让她带石头离开,可她不愿意抛下他们,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留下来唯死而已——如今她失忆或许也是一件好事,毕竟石头还小,她也有大把的光阴。

谢晚秋带着小石头离开的时候,施家老两口并没有出来相送,一别便是永别,相送也不过徒添伤悲罢了。

“娘,阿翁和阿奶为何不同我们一起离开?”

小家伙站在野外,脸冻得红扑扑的,而谢晚秋则紧着他的手不发一言,她能看出来他们已经撑不了多少时日,故土难离或许便是如此。

“我们去看一看你爹吧!”

昨晚老人说了很多,有很多是关于她儿子的,一个受了重伤却心系家小的将士,一个被人污蔑却仍然活的慷锵有力的男人,或许他也是老人们不愿意离开的原因之一。

第002章 风雪夜偶遇盗匪

离开施家村,谢晚秋便领着小石头向清河郡的方向出发,虽然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可只有回去她才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或者更确切地说弄清小石头是怎么来的。

——从老妪的口中她能隐隐猜出,那个已经化作黄土的男人极有可能不是小石头的生父。

“娘,我们真的去找小叔吗?”

小石头自从记事便知道自己有一个从未蒙面的小叔叔,然而他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谁知道是不是还活着?他虽然小,可也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

“嗯。”

她将背上的小身影拢了拢蹒跚前行着,小石头自小身体便不好,她也不敢让他沾了地上的雪渣坏了身子,所以一直背在身上。在那冰雪覆盖的世界中,母子二人显得渺小至极。

一路走来,谢晚秋看到了不少死尸,刚开始的时候她害怕至极,甚至夜间都不敢入睡,可见的多便也习惯了,或者说已经习惯了漠视。

譬如现在,一群狼狈的和花子一般的逃荒人,风一般涌进不远处的破庙,因为那是唯一可以遮蔽风雪的地方。

“娘,我们也快点过去。”

小石头也冻怕了,所以这一路上对遮风挡雪的地方尤为看重,然而母子二人刚准备进去却被一根木棍挡住:“想要进这里遮风避雪,将你们口粮拿出一半来。”

谢晚秋瞥头看向一旁高瘦的男子眉宇紧皱,刚才那些人进去的时候,她可没有看到他要口粮,这明显是欺负自己人少。

“小娘子,你若是不愿意交口粮,将你交出来也好。”

高瘦的男子长着一双大豆似的圆眼,瘦长的脸甚至有些脱相,可粘人的眸光让谢晚秋阵阵不适。出门在外她自然知道藏拙,所以脸从来不会去清洗,她这模样就算祖母也未必能认出来。

然而纵使如此,这一路南行苍蝇依旧不少。

谢晚秋不知道的是,她的脸虽然从不清洗可那身段却遮掩不起来,纵使粗布麻衣也遮不住高挑的身姿。如今流民大批涌现,皇家律令压根管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所以这不怕死的也一个个往出来蹦跶。

“哎呦,小娘子该不是一个哑巴吧!”

高瘦的男子隐隐有些失望,原本他也不看重她的脸,这身段压在身下听着娇喘便硬了,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哑巴——这可大大折扣。

小石头虽然不懂大人的世界,可也能看出这个男人不怀好意,因为这一路走来也有几个人对娘这般,只不过最后的结果……

“得了,皮二,你欺负一个带孩子的妇人是怎么一回儿事?”

“我的好大哥,你见过盗匪讲道理?”

皮二痞痞一笑,而他的话让破庙里面的人纷纷变色,骤然起身望着这一伙人,确切地说是望着那一个国字脸的中年汉子。

——能在逃荒路撑在这一刻的都不是傻子,从刚才的对话中他们能听出这批人里面,应该是这个以这个中年男子为首。

中年男子瞟了皮二一眼从火堆旁站起来,幽暗的黑夜显得异常显眼:“大家遭逢大难,我等本不应该趁火打劫,然而这世道就是人吃人。你们若是想活命,留下一半的口粮,这里可以让你们歇一宿,若不然……”

男子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可逃荒的人却明白,然而身上留下的口粮是他们救命的东西,没有了这最后的口粮,谁知道他们能不能抵达下一个城池,甚至连乞讨的机会都没有。

谢晚秋暗暗皱眉,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晦气居然会遇到一些亡命之徒,身上两包番薯已经是她最后的口粮了,她可以撑着可小石头的身体撑不住。她不由得看向了中年汉子,从他言辞中可见不是一个粗莽之人,必然也是识文断字,怎么会和盗匪厮混在一起。

皮二得到命令,绕着众人恶狠狠地转了一圈,下流而肮脏的话语丝丝入耳。谢晚秋一直觉得她适应力极强也见多了诸多险恶,可还是觉得这个赖子太过恶心。

“小娘子,上交口粮还是上交你呢?”

他说的时候舌头在口中打了一个转,双眼冒星地瞥着谢晚秋,那双放着幽光的狼眼好似已经忘记了中年人敲打的话语,依旧故我地打量着。

短暂的静默换来的是众人群起而攻之,这些盗匪只有五六个人,然而流民却二十多个,那口粮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自然不会一股脑交出去。

声势浩大的厮杀令谢晚秋一愣,而那皮二更是气的咕哝大叫,最后不知道哪一个汉子,一个跃身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一会儿便将人打成了一个猪头脸,可那皮二也不是一个服输的主,找准机会将人压在身下。

被谢晚秋牵着的小石头两眼放光,拿起脚下的石头,刚想不动声色地上前却被谢晚秋拉了回来:“你想干什么?”

“没……没想干什么!”

小石头说完暗搓搓摸了摸自己的耳根,而谢晚秋扯了一下唇角,这些天的相处她也算看出一些门道——举凡他说谎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摸耳朵。

谢晚秋也管不了那么多,望着眼前的一幕,手默默地插进袖筒靠近厮杀在一起的人,趁着场面失控将一把铮亮的小匕首插进了皮二的后背。她看着皮二转头那不可置信的眸光,瞧着他扭打的动作渐渐迟钝。

那个被皮二压着的汉子一个轱辘爬起来扭头看向谢晚秋,只见她用破旧的麻衣正在擦拭着手中的匕首,在火光的照耀下暗夜中的她像是夺命的无常,眼眸中的冷意让汉子退后了好几步,生怕被冷光射穿。

“你……你……”

看着他有些语无伦次的模样谢晚秋瞥头抓住了儿子的手,这个世道命贱如狗,慈悲似妖。一路走来浮尸不断,人性奸恶,刚开始她恶心甚至恐惧,可逐渐她也麻木了,这条逃生之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她厌恶这样的厮杀,可生活容不得半点矫情

第003章 中年人勇言婚嫁

小石头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她杀人,可手中还是有些颤抖,就在母子二人对视的时候,一道忍无可忍的声音暴虐而出:“这是一群不怕死的,兄弟们亮家伙。”

中年男子的话语刚落,几个盗匪已经抽出了不远处的佩刀,比起刚才的混乱此时更像是一面倒,而看到那中年男子熟悉的招式,谢晚秋的脸瞬间煞白了起来

几个盗匪自从抽出刀剑,好似整个精神气貌都发生了改变,若说刚才他们不起眼就像是散乱的泥尘,那么此时就像是绽放着光芒的星光呈现出几许神秘。

等那些一哄而起的流民东倒西歪之后,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不让你们见识一下真功夫,真以为我等是吃素的。”

说完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皮二,当看到他背部的伤口,几个阔步走过来试探他的呼吸,而谢晚秋握着小石头的手也紧了一紧。

“你杀了他?”

中年男子说出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他无法想象一个妇人怎么有那么巧的力道,这刀口完全是致命的之地,而且下手的速度又快又狠。

“嗯。”

“你会武功?”

“不会。”

沙哑而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美感,和她一身粗布麻衣甚为相配,两者结合能看得出这个女人有些邋遢。

“怎么可能?”

听着中年男子震惊的声音,谢晚秋只是抿了抿薄唇一言不语。她没有撒谎,谢家虽然没落了,可祖母来自皇族,是皇室现如今仅存的嫡出一脉。

祖母认为女子应当以贞静为佳,怎么会让她习这些东西?她只所以能这么精准地找到死穴所在,是因为她能认全人身上所有穴道。

当初拉着哥哥撒娇、威胁他教自己认穴,不过是因为年幼时候时候的贪玩,可谁能想到这东西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的保护伞——这一路,她能杀掉那些企图奸杀自己的人,靠的便是这识穴的本领。

中年男子打量的眸光在她身上来回穿梭,直至将那些人身上的口粮搜刮完毕,都没有言明说和处置她。第二天清晨,谢晚秋紧着儿子的手准备同大队人马一同离开时,却被其中一个盗匪拦住。

“我大哥没让你离开你便不能走,杀了我们的人还想离开,真当我们是泥人呢?”

汉子冷哼了一声,其实他也并不是很喜欢皮二,然而他这个人对附近的地形比较清楚,现在人死了他们又少了一臂力。

谢晚秋抿着薄唇看向不远处假寐的中年汉子,看到他半敛的眉眼好半天才道:“我可以交出一半的口粮,至于别的我给不起。”

他若是想要自己的命自己还真心给不起,别说她有尚未查明的真相,便是自己手中紧着的孩童在这乱世也需要人照顾。

“当我娘子如何?”

中年汉子并不是实打实的老粗,他能感觉到这个妇人身上那种隐藏的华光,这样的女子在这乱世之中很难存活,不要说她还带着一个孩子了。

谢晚秋被他的话惊的一愣一愣,她皮相虽然双十年华可实际只有十五六岁的记忆,眼前这个男人放在自己仅有的记忆中,他甚至可以当自己父亲了。

“你嫌弃我?”

瞧着她久久不语,中年汉子眉头紧锁语带不悦,那原本便硕大的瞳孔骤然紧缩,给人一种冷硬之感。

“小妇人不敢,只是这次南行寻夫,岂容他嫁。”

谢晚秋声音中透着几分悲戚,而那中年汉子听说她南行寻夫也微微晃神,他原以为这不过是孤儿寡母,不料夫家居然尚在人世。

看着他不言语谢晚秋神色略显低迷,手指轻轻抚摸着小石头的前额:“我夫原本在虎翼军中任职,可六年前离开再无踪影,不久前听邻人说在京中见过他,此次家中颗粒无收又遇荒年,只能前去寻亲。”

施家那儿郎确乃虎翼军中从军,而她之所以这般直言不讳地说出来,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中年汉子那套剑法,虽然他并没有使出精髓,可不妨碍她认出来。她曾无数次见过父兄执剑——那是谢家的荣耀所在。

以前谢家军,现如今的虎翼军,每一个人都会这样的基础剑法,他们为大赢保家护国,抛头颅洒热血绝无二话,可最终却为他人嫁衣裳。

中年汉子听到虎翼军几个字的时候脸色变了几变,散发着精光的眼眸在谢晚秋身上来回打转,最后颇为惋惜地道:“你走吧!”

众人对于他的话不明所以,可谢晚秋却甚为清楚,这个男人极有可能是谢家军或者虎翼军中的一员,至于他为何在这里落草为寇就不是她所知晓的,谢家的覆灭让太多势力重新组建,他被牵连到也极有可能。

等谢晚秋背着小石头离去,其中一个盗匪有些不解地瞥了中年汉子一眼:“大哥,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心动的,将人抢回去再说,管她有没有相公!”

“别人尚可,她却不行。”

中年男子悠悠说了一句,继续躺下去充当死人,与刚才的锋芒尽显相比较,他身上透着一股颓废之意,好似垂暮老者一般。

在她有意无意说出虎翼军那一刻,他已经知道她认出自己所用的剑法,而能被传用这一套剑法的,纵使在虎翼军里面也属谢家嫡系一脉。

“二赖子,我要离开了。”

他当初流落到这里被这些人所救,然而如今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那些交给他们的剑招虽然不是谢家军的精髓,却也足够他们在这乱世活命。

谢晚秋自然不知中年人的决定,她这会儿背着儿子不停地逃命,好在那个人并不是那邪佞的人,否则纵使说出虎翼军几个字她也没有离开的机会。

“娘,我下来走吧!”

盘缩在她背上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小石头,看到她停下来喘粗气儿,止不住心痛地嘟囔了一句,而谢晚秋则不理他慢慢迈出了步伐。

“娘……娘,那个大坏人……”或许是因为紧张,小石头向来伶俐的口齿居然有些颤抖,而谢晚秋的步伐重新停顿了下来。

第004章 一路南行至京城

自从被那个中年汉子姚春缠上之后,谢晚秋便没有抱过小石头,虽然对于身边这突兀出现的男人多有不适,可想到他一身武力终究没有强硬着赶人。

直至抵达京师,瞧着那巍峨的城门,谢晚秋才默默瞥了他一眼:“这一路上谢谢姚大哥相送,然而我同小儿如今已到京城……”

虽然有过河拆桥的嫌疑,可比起被他发现自己撒谎,她更愿意用这样的手段让他快一点离开,毕竟她没有办法变一个相公出来。

“等你找到你相公,我便离去。”

姚春抱着小石头的手紧了紧,和这对母子相处的时间越长他便越发觉得这女人身上扑朔迷离。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贵族,可她不经意间露出的风华却比那些贵人更加契合,这让他很怀疑她的说辞。

谢晚秋被噎了一下,她找到那个人恐怕得下辈子,合着他这是要跟着自己一辈子?然而,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快步向着城门走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她挪着脚步刚进城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由远而近,就在她看清头马上的人影稍稍愣神的时候,却被姚春扯了一把,隐匿在人群当中。

“你怎么了?”姚春不解地望了她一眼,刚才若不是自己扯了她一把,这会儿恐怕已经被人踩踏到地上了。

谢晚秋摇了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看到那人影的时候脑海中闪现出一幕幕模糊的画面,而她想要辨清却发现脑仁疼的厉害。

而就在她被姚春拉着离开后,那跑出去几丈远的马匹忽然被主人硬生生拉着立了起来,后面疾驰的马匹也一个个开始长鸣,一瞬间街道有些混乱。

男子青布长衫,约莫二十又几的年岁,外披的雪狐软袍将他一张英挺的脸映衬的更加灼灼逼人,原本沉静如水的眸光散发着阴沉,在人群中不知道寻觅着什么。

而后面跟着的随侍看到他这一幕眉宇闪过一丝担忧,微微提醒道:“主子,陛下十万火急寻您入宫……”

男子本来清俊的眉头不愉至极,本来阴沉的眼眸倏然暖意四射,那紧着的眼皮耷拉出几分笑意来:“下马。”

“主子……”

随侍跳下马有些可怜兮兮,他原本提醒一句可谁想到会碰到主子的逆鳞,他每当笑眼眯眯的时候总是最危险的。

“把鞋袜脱掉。”

“……”

幕戌觉得自己要死了,凉风呼啸大雪压街,主子居然要将自己给剥了!他求救的眸光瞥向了立马在背的幕戊希望他能帮衬一下,然而那死人脸却看都不看他。

“绕着四九城跑一圈,等我回府的时候希望你还活着。”

狐皮男子说完便策马而去,后面的马鞭声此起彼伏,唯留下幕戌一个人默默地脱着鞋袜,然而开始嘶吼着、奔跑着,而他后面还跟着一批同样速度奔跑的马儿。

躲在一旁避免被马踏的小石头这时才探了探自己的脑袋,圈着姚春的手不禁指了指幕戌和那匹马:“他好奇怪!”

“看来传闻果然不假,咱们这首辅大人确实喜怒无常。”

姚春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眸色有些晦暗,而谢晚秋的眉宇也紧皱了起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出嫁的时候,对于这所谓的年轻首辅并不了解。

——然而,敢在这四九城纵马的人并不多见。

“首辅大街纵马,帝王难道不管吗?”

听着她讶然皱眉之语,姚春轻摸着小石头的手微微停顿,稍许之后才将眸光从她脸上撇开:“他乃幕国公府的世子爷,是这世间顶顶有权势之人,帝王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你说他是谁?”

谢晚秋向前挪着的脚步稍稍一滞,声音中透着几分难以置信,旁人不知道幕国公世子何许人也,她却不会忘记,那鼎鼎大名的纨绔子怎么会成为声名赫赫的一国巨宰呢?

她过激的反应引得姚春微微错愕,挑眉看向她的时候满是审视,而谢晚秋则扯了扯唇角将眸光移了开来,想要避开他带着审问的双眸。

“幕国公府的世子爷,大赢朝顶顶盛名的年轻宰辅。”

或许看到了她眼眸中的不自然,姚春一边抱着小石头慢走一边同她解释,而谢晚秋则默默地低嗯着。

对于幕晟宣,谢晚秋了解的不多却也不少,当初她之所以被祖母做主嫁给颇有才名的李青羽,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刚才策马而走的男人。

当然,那个时候祖母更看重的是幕国公府簪缨不斩的权势,而不是那个声名赫赫的纨绔子弟幕晟宣。

由于隆冬之际难民涌入皇城,所以京城中戒备森严,而对于路引的查阅比平时更加的严苛,所以除了入城时候的严查,住店也免不了被盘问。

谢晚秋透过铜镜瞥着自己蓬头垢面的容颜微微叹息,貌似自从逃荒开始她便没有好好拾掇自己了,可生死关头、温饱大难,谁还能注意这些细节?

“娘,热水。”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小石头推开门将热水端了进来,那柔声软语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欣喜,而谢晚秋则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将眸光放在了后面走进来的姚春身上。

“这一路你也累了,收拾一下歇息吧!我一会儿可能要出去一下,你们待在这里别乱跑。至于你夫君的事情我会帮你打听。”

“好。”

谢晚秋轻声回应了一句,她当初说出的名字是小叔子施琅的名字,一是为了打消姚春的戒心,二则是想要完成二老的愿望。

——若是姚春的身份确实不简单,那么他想要找一个人似乎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当然前提是施琅还活着。

等姚春离开谢晚秋瞥了一眼小石头,而他像是献宝似得双眼贼兮兮地瞧了瞧门外,迈着小短腿跑去巡查了一番才笑眯眯地道:“娘亲,孩儿又骗了姚叔叔两锭碎银子。”

“嗯。”

“娘,我们真要不声不响的离开,是不是不好啊!”

他声音中带着几许迟疑,这一路走来姚叔叔带他们极好,可娘亲居然还想偷着离开,这似乎有些不义气。

“那你留下来陪你姚叔叔。”

谢晚秋自然知晓姚春待她和儿子极好,可她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她想弄清楚自己遗失的记忆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也想知道小石头的生父到底是谁。

而且,她去清河郡的事情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在姚春的眼里她是农女谢晚晚,而不是皇族长公主一手调教出来的簪缨贵女谢晚秋。

第005章 辗转一路清河郡

小石头虽然舍不得姚春,可当面对选择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谢晚秋,只是他一路上都没有和其搭话,明显是生气了。

谢晚秋知道他心中有气也不去点破,只是依旧蓬头垢面地跟在大队逃荒的人群中,她离开的时候和小二要了纸笔给他留了信,第一次暴露了她识文断字的能力。

——她虽然有事情要处理,可这个护自己一路安平的长者她心中有着无尽的感激。

若是日后谢家还能起复她必然会让兄长亲自相谢,若是谢家始终风雨飘摇,那么她也不想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娘,姚叔叔若是查到小叔叔的踪迹该怎么办?”

小家伙瞧着他家娘亲一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暗搓搓地扯了扯唇角,然后好心好意地提点了一下她陷入的僵局。

“以后有缘自会相见,见到了自然迎刃而解。”

她同他谈及施琅的时候并没有想着偷偷离开,那个时候确实存了利用的心思,想着一劳永逸,可如今想来,日后见面尴尬是免不了的了。

“娘,你为何一定要去清河呢?”

他歪着脑袋,脏兮兮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双扑闪闪的眸子,那小眼睛一耷拉更想灵气十足,而谢晚秋则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说话。

母子二人风尘仆仆赶到清河郡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这中途还被好心人捎了一程,望着那红通通透着喜意的城池,谢晚秋不觉有几分亲切感。

她虽然生在京师却养在清河,所以对于这洋溢着年节气息的城池有着一种本能的亲近,然而就在她们跟着大部队准备涌入城池的时候,却听到前面沸腾的吵闹声,随即身边也开始絮叨起来。

“这清河郡的郡守也太过分了,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啊!”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谢晚秋原本出神的眼眸慢慢眯了起来。年节将至,恐怕清河郡郡守担心乱民闹出事情,故而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皇城脚下我们都走过了,清河郡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其实在皇城脚下他们也可以驻扎下来,可比起皇城的寸土寸金、食不果腹,这清河才是真正的鱼米之乡,在这里他们活下去的机会更大一些。

小石头或许听懂了众人的言语,手指不禁紧了紧谢晚秋的手,而谢晚秋则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他们一路走来的盘缠已经用尽,小家伙的腹中早已空空,她原本用着望梅止渴之言才促使他硬撑着,如今希望被破灭心中自然有些颓然。

从白昼到深夜,不管乱民如何闹腾清河郡守都紧闭城门,就在众人觉得要在野外挨冻的时候却听到一阵马鸣的声音由远及近,小石头忽然两眼发光地盯着那处:“娘……你看,是那个坏人唉!”

谢晚秋在儿子拉扯中向策马奔腾的人群中望去,只见那人一身藏青色的长袍紧然有致,飞舞的墨绿色雀尾长袍栩栩如生,而男人那英挺的容颜绝佳的貌相在众人的眼帘中不断浮现,直至他停留在城门口,才听见此起彼伏的喧嚣声。

“开城门。”

幕晟宣旁边精干的小厮对着城墙上的人影高喊了一声,那城墙上的人原本还不紧不慢地询问情况,可当看到那小厮手中的令牌时吓得一个哆嗦,急急忙忙让人打开城门。

幕晟宣策马走进去的时候,不少人想要趁虚而入蒙混过关却被守卫无情地踢了出来,一时间乱民和守卫们也撕扯了起来,大有拼命的架势。

又冻又饿的夜晚,活下去看的是天意,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他们自然不愿意错过,就连谢晚秋此时都无比奢望地希望这件事情闹大。

走在最前面的幕晟宣看到这一幕,眉头不愉地紧皱神色却平缓至极:“他们是何人?”

“回大人,乃各地蜂拥而至的流民,然郡守大人担心他们会影响到清河郡的年节,所以让人将其拦在城门外。”

“他们可是我大赢子民?”

幕晟宣扔下这么一句话便拽紧马缰绳纵马离开,而留下的守卫则默默相视一眼,然后匆匆向郡守府奔去。

清河郡守府邸,一个男子巍峨而立。

大概一盏茶的时辰,他转过身来,方正的脸颊似乎隐隐透着些许正气,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充满了阴沉:“他可说了别的?”

“回大人,再无他言。”

单单那一句话的分量已经足以让他这守门小兵惊慌失措,要知道那可是大赢朝威名显赫的首辅大人,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让那些灾民进城,期间将人控制起来,不得滋扰生事。”

清河郡守最终下达了命令,既然那个人发言他便不得不重视,而今大赢朝他可谓只手遮天,他一小小郡守自然也不敢违逆。

“诺。”

谢晚秋听到可以进城门,有些惨淡的容颜上爬上了几分喜意,将怀中窝着的小儿唤醒:“小石头,快起来,我们可以进城了。”

“小石头瞌睡。”

小儿捂着唇打了一个哈切,声音软软糯糯,像是要透入人心坎似得。谢晚秋担心他着凉,将他身上的衣裳裹了裹:“等入了城,小石头便可以安心的睡觉了。”

虽然她心中尚怀着些许近乡情怯的怅然,然而如今二人的情况已经由不得她多思多虑,纵使谜团万千,也只得回家再言。

“娘,您的亲人会喜欢小石头吗?”

小家伙说话的时候双手紧扣在一起,冻得发紫的手指不停的缠绕,这两天他便知道娘亲来此是为了寻亲,可他这些年最熟悉的便是施家村,最亲的人是娘亲和阿翁他们,如今要面对陌生的人,心中微微有些发怯。

谢晚秋撑着虚弱的身子将人搂在怀中,别说她家孩儿心中发憷,她这会儿也不确定祖母和兄长会如何对待自己,那平白无故消失的五年似乎已经成为了解不开的结。

“小石头,娘会一直陪着你,所以不要害怕。”

她将人抱在怀里艰难地开始排队进城,而小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这句话安抚了,脑袋静静窝在她的脖颈处,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

第006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谢晚秋抱着小石头抵达谢府时,那墨染的瞳孔紧紧缩了起来,瞧着那满是荒凉的院落,一股无力的恐惧油然而生。

昔年父亲以死明志,叔父血洒疆场,祖母凭着皇室公主的身份才庇佑谢家不至于满门尽灭,被帝王遣送回乡,也算是便向贬黜。

——簪缨世家,至此凋零。

然而就算退往清河郡,受了诸多闲言闲语,谢家也从未想过离开这郡望之地,可如今为何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娘……”

瞧着她身体有些颤抖,站在一边的小石头不禁拉了一下她的手指,她刚才那煞白的脸色,他有些害怕。

“不怕……不怕……”

她声音断续而清润,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小石头的额角,也不知道是安抚小石头不安的心,还是在宽慰她自己的无助。

“娘亲,我们住在哪里?”

小石头知道娘亲带着自己来投亲,可那锈迹斑斑的铁锁无疑是最好的铁证,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而且他们也进不去。

寒风逼人,年节又至,整个街道一时间萧索异常。

谢晚秋环顾了周遭一眼,然后有些无奈地将小石头的手拉起来:“我们回去,刚才那个守卫说郡守会施粥。”

原以为回到谢家,儿子起码能讨一口饱饭吃,可她没有想到谢家的人下落不明,而她和儿子也无家可归。

这些天的坚持,在这一刻浑然倒塌。

“嗯。”

清河郡城,靠南的街道形成了一个暂时的灾民停靠点,而那郡守当也没有失言,虽然清水搅拌少许米粒,却也解了燃眉之急。

“娘亲,好香。”

小石头啧了啧嘴角,露出稍许幸福的眉眼,这一路好久没有吃到热粥了。看着他这模样,谢晚秋将那股心酸压了下去。

“多吃一点。”

她将自己稍稍抿了两口的热粥递过去,而小石头摸着小肚子摆了摆手。

“听话,你身体畏寒,这粥能暖身体。”

“娘亲,你吃!”他说完将头扭在一边,虽然他很想吃,可娘亲也饿。

瞧着他那执拗的模样,谢晚秋微微轻叹,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也明白,这孩子看上去和善,是一个爱笑的,可若是拧起来她还真没办法。

晚上虽然没有避寒的住处,可人多也有一点暖意,那些守卫似乎也不是那冷心之人,还时不时给众人添一些柴火。

除了四周被人盯着,失去了暂时的自由,好似一切都还不错。

约莫子夜,夜深人静时分,谢晚秋想要伸出手将小石头再搂的紧一些,可当她粗粝的手指碰到小家伙光滑的额头时,一股滚烫的热流驱赶了她的睡意。

“小石头……施天养,你怎么了?”

谢晚秋不停唤着他,甚至连名带姓叫出来,可小石头愣是没有一点回应,她疯一般向着周围的守卫跑过去。

“兵大哥,我儿子发烧了,你们行行好,让我带着他去寻大夫。”

进入这个难民停留地时,她确实保证年节前不会随便乱走,可她儿子如今发着热,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个守卫被吵醒,满肚子的怨气,声音有些不耐:“你吵什么吵?这大灾年的,饿殍千里的事情还少见?”

“我儿子……”

“你当初走进这难民营时,我们便告诉了你,进入这里短时间内不能出去,郡守大人既然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也该惜福。”

那个守卫不悦地打断了她的解释,若是每个人都同她一般,那么他们这里的秩序如何维持?郡守大人怪罪下来,又当如何处置?

谢晚秋瞧着他的模样也深知没有商量的余地,抿了抿唇角折返跑回去,可当看到小石头昏迷不醒的模样,她那可笑的高傲瞬间土崩瓦解。

她俯身将小儿抱了起来,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那守卫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求求你让我出去,我儿子还小,这么烧下去他会烧坏脑袋的。”

“我说你这妇人怎么这么不知趣?那是你儿子又不是老子的儿子。”他脸上含着几分凶气,这大冷天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一会儿了?

谢晚秋纵使见惯了风浪,可她骨子里面终究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女郎,面对强势不通情理的将士,她着实没有办法。

大概两个时辰后,天已经有些微微发亮,不少人都向她投来探寻的眸光,有几个小兵更是拾掇了一把那个守卫。

“虎哥,她还跪着呢!”

“让她跪着,真是无知村妇。”

他厚实的脸上滑过几分嘲弄,这世道人命不如狗,真当自己是那普度众生的金佛玉像?若是这难民营出了差池,自己这差事算是废了。

谢晚秋觉得自己有些头昏脑涨,而怀中的小儿虽然被她紧紧护着,可不管她怎么使劲,他愣是没有太多动作,只是时不时说两句胡话。

然而,她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若是他们不放行,她压根走不出去。

想到生死不知的谢家人,再看一看怀中迷迷糊糊的小儿,她鼻翼发酸,那金豆子似得眼泪一滴滴跌落。

清河郡守赵岭陪着幕晟宣来视察灾民的情况,可还没有靠近便看到不远处披头撒发的妇人,洗的有些发旧的衣裳让人看不出一个所以。

他眉头轻皱,对着一旁的护卫:“过去看一看,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诺。”

不过须臾那个护卫折返回来,轻声将谢晚秋的事情叙说了一遍,赵岭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幕晟宣。

瞧着他没有发话的意思,才对着一旁的人嘱咐:“让人送那对母子出去,找医馆给孩子诊病,另外寻几个大夫在这里守着,终归是我大赢的子民。”

“诺。”

幕晟宣等那人离开,才似笑非笑地看了赵岭了一眼:“赵大人能有如此不俗的见识,乃本朝之幸事。”

“首辅大人缪赞了。”

那天他命人传的的话言犹在耳,而且他本身也不是那草菅人命之辈,只是想尽可能不去招惹麻烦罢了。

年节将至,这些难民明显就是一波不小的麻烦。

幕晟宣也没有再搭理他,他日夜兼程的赶过来,是想去那个地方看一眼,岂料风景依旧,却物是人非。

今日来这难民营也是兴起而为,他不想这座结缘而起的城池,出现太大的变故,引发太多的死亡。

第007章 医馆里偶遇熟人

谢晚秋瞧着那个守卫对着陌生的男子点头哈腰、满脸笑意,只是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拉高了音调:“你这妇人祖坟上冒了青烟,郡守大人让我等送这孩子去医治。”

怪异的腔调总有些刺耳,可谢晚秋已顾不得这些,对着他低语了两声感谢的话,便急忙忙站起跟着他离开。

纵使膝盖处刺骨的疼痛,可她像是没有感觉一般。

远远与清河郡守还有那首辅大人错身而过时,她顶着蓬头垢面的脸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犹记得年少时见过幕晟宣一面。

那个时候他霸道而狠戾,揍人一点都不手软,而她则躲在兄长的怀里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

幕晟宣眯着眼看向了错身而过的女人,瞧着她怀中抱着小童,他又将双眼转了回来,心中不禁嗤笑,怎么会是她呢?

她已经死了,被自己硬生生拖下了炼狱。

听到儿子没事,谢晚秋忙忙向大夫道谢,揪着的心终于松懈了一些,那大夫也是一个好人,瞧着她双腿颤栗,命一旁的药童给她膝盖上了药。

约莫午时,一穿着月白色长衫,面若敷粉的男子跨步走了进来:“董大夫,前两天让你配制的雪花膏如何了?明月姑娘可喜欢的紧。”

男子的声音有些轻佻,张扬的脸蛋将他身上那斯文气压下去不少,而谢晚秋的神色却精彩了起来。

这个男人她认识,李青羽的朋友——姚书柯。姚家是清河郡顶顶有名的书香门第,而姚书柯虽然比不得祖上,却也有几分真才实学。

“我先……”

董大夫还没有说完,便被他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快点去找,明月姑娘那里可不等人,你可别耽搁了我的好事。”

董大夫无奈,对着谢晚秋歉意地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的药碗递给她,而谢晚秋接过药碗:“无碍,您先忙。”

由于没有刻意压制声线,她声音清脆如泉水叮咚,听上去甚是舒服。

董大夫去寻那珍贵的雪花膏时,谢晚秋明显感觉有一双眼睛时不时从自己身上扫过,而她则低头思索了片刻。

“姚公子。”

本来坐在那里有些胡思乱想的姚书柯,听到她这一声轻唤倏地蹦跶起来,他走近将想要伸出手,却只见谢晚秋躲开。

她将额前,鬓角的碎发撩开,露出大致轮廓,而姚书柯则瞪大眼睛后退了几步,神色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

谢晚秋一双狭长的眼眸紧紧眯了起来,她的记忆停留在进李家门那一刻,可他却一脸笃定地说自己死了。

那自己现如今是人是鬼?

“你新婚不久,李家便说你暴毙了……”姚书柯也是一个读书人,知道这青天白日不会见到鬼,可心里面那疑惑却越来越深。

“我娘家人呢?”

“当初谢李两家大闹了起来,最后不知为何不了了之。而谢家人也搬离了清河郡,至于具体的地方我也不清楚。”

听着他说完谢晚秋沉默了,谢国公府由于自己叔父战死、父亲自杀,簪缨牌匾被收,已经落魄不堪。

如何能抵得上李家呢?

李家虽然也是没落侯府,可他们却有一个了不得的姻亲——幕国公府幕家,而如今首辅幕晟宣正是李青羽的亲姐夫。

虽然当初李家闺女嫁入幕家用了为人所不齿的手段,可她终究坐上了幕世子妃的位置。

“你这……”

瞧着蓬头垢面妇人装扮的谢晚秋,姚书柯眼眸轻转,这个宛若琼仙的女子终究低落尘埃。

谢晚秋低眉轻敛,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过成这般光景。

瞧着她眉眼低垂姚书柯也没有追问,反而将眸光偏向了榻椅上的小人儿:“这个孩子是……”

“小儿施天养。”

虽然知道这话一出,日后免不了诸多流言蜚语,可她也不想委屈了儿子。

“你儿子?”

瞧着孩子也有四五岁的模样,虽然稚嫩的脸蛋看上去有些消瘦,可那眉眼和谢晚秋确实有些相似。

“嗯。”

既然谢家人而今已经不在清河郡,那么她在这里也不会多作逗留。

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李家打探一些消息,可当初李家既然敢传出自己暴毙的事情,那么恐怕不介意自己多死一次。

“谢家的旧宅已然上锁,你可有去处?”

“没。”

“家妹不远处有一陪嫁的院落,平素住着一二婆子,你暂时若是没有去处,可到那里。”

“多谢公子高义,只是我寻亲事紧,不会在清河久居。”

谢晚秋婉言拒绝,她一女子不明不白地住过去,恐怕左邻右舍的唾沫都能将自己淹死。

况且姚书柯和李青羽相识,若是从他这里走露了风声,自己指不定活着走不出清河郡。

“你是担心我将你的事情说于秀山?”

李青羽表字秀山,和他相熟的人都喜欢以表字相称,姚书柯也外如是。

瞧着她不言语,姚书柯轻笑:“秀山前两年便去了京城,我和他已有些时日未见,你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

“谢姑娘,如今令公子高热未退,你带着他远行也不是良策。你先住过去,等年节后,我命人打听谢家的住处,再将你送过去。”

谢晚秋紧拧眉头,瞧着儿子有些惨白的脸终究动了心。

她可以吃苦受累,可小家伙的身体太嫩,若是继续风餐露宿,恐怕会引发旧疾。

“姚公子可否将地址给我,今日大恩以后必然相还。”

她咬了咬唇角,终究应了下来。

“我送你过去,给你地址那守门的婆子怕也不会相信。”他清润一笑,舒展的眉角带着几分暖意。

“你不是忙吗?”

谢晚秋微微蹙眉,她可没有忘记他刚才和董大夫说过的话,那个明月她虽不知是何人,可如此大大咧咧说出来。

恐怕也是那风月场的弄潮儿。

“顺路。”

姚书柯扯了扯唇角,压下了那浓浓的尴尬,他一时兴奋居然忘乎所以。

——曾几何时,他对她情窦初开,可谢家纵使破落,也从未放弃返回京城的希望,所以她最终嫁给了李青羽。

当初李家传出她暴毙的消息,他曾一度觉得天妒红颜,却不料如今被他碰了一个正着。

这是老天补偿给他的机会吗?

第008章 魂牵梦萦终相见

在那院落里约莫待了五六天,小石头煞白的脸色也有了起色。至于姚书柯日日前来,惹得院中几个小姑娘红霞满面。

这一日,天朗气清,大赢阴霾了数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

“你说李青羽入了翰林?”

谢晚秋眉宇轻皱,她当初上花轿是夏日,而那一年秋李青羽准备入京赶考。

想必他应该是殿试魁首,否则年纪轻轻不可能入翰林。

“同进士,不过朝中有人好做官。”

李青羽有才却也不是大才,之所以被留京恐怕也少不了幕家的运作。

谢晚秋轻嗤一声,当初祖母给自己选了这门亲事,为的不就是李家强大的姻亲关系吗?

可惜天不遂人愿。

“你想过以后吗?”

“去找我娘家人。”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至于李家,她恐怕连查询的机会都没有。

“找到呢?当年李家传出你暴毙的消息,你已经是死人了。”谢家簪缨世族,自家女郎暴毙且带着一个孩子回来,他们能接纳她?

“你想说什么?”

谢晚秋清亮的眼眸微微扫过姚书柯,而他脖子有些涨红,好一会儿才像是鼓起了勇气:“我可以照顾你。”

谢晚秋微愣,过了许久才瞥眼看了不远处的小石头一眼。瞧他玩棋子儿玩的起兴儿,才将眸光收了回来。

“姚公子,就算我不是李家妇,也是别家人。”

谢晚秋的名字应该上了李家的族谱,而谢晚晚的名字也冠上了施姓,不管怎么说和他都不会有丁点关系。

“晚秋,你知道我家当年也上门求娶过,只是……”

“姚公子,我们不说这些。”

谢晚秋心中虽然染着怒火,可还是压低了声线,神情有些凄迷之色,她不想让儿子听到这一幕。

这是想要将自己当成外室养吗?他姚书柯好大的脸面!

“好。”

瞧着她这空洞的眼眸,他也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她一个女流之辈,这荒年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等姚书柯离开,谢晚秋才将小石头唤到了身边:“小石头,我们又要忍饥挨饿了。”

“嗯。”

他虽然在摆弄棋子,却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纵使那话里的意思不甚明白。

听着他懂事的应声,谢晚秋将人搂在怀中,她亏欠这个孩子良多。

谢晚秋不动声色地带着小石头离开,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也给姚书柯留书,不管他对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这些天遮风挡雪,暖食温言是他给予的。

姚书柯兴致勃勃赶过来便看到了人去楼空的一幕,瞧着檀木圆桌上摆放的书信,他神色紧绷。

“还真是绝情的紧。”

他将书信揣到自己怀中,将身边的小厮唤过来:“将谢晚秋活着的消息透漏给李家,她既然不识趣,那么我不妨做一个顺水人情。”

对于谢晚秋他是真的动了心思,毕竟那张脸蛋他魂牵梦绕良久。原因为一介妇孺不过手到擒来的事情,却不想摆了自己一道。

她昨天那无奈迷茫且空洞的神情,恐怕也是做戏给自己看——谢家人,果然都不简单。

若是以前他断然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可谢家一脉随着谢家大公子战死沙场已经彻底没落,他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娘,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万家灯火染起,鞭炮震耳欲聋,此时母子二人却站在清河郡的街道不知何去何从,从姚书柯的宅子逃出来,她似乎已经没有了方向。

“娘,那个守门的婆婆不会有事吧!”

他在前面诱敌,娘亲在后面将人砸晕的,这会儿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个坏人抓起来。

“不会。”

姚书柯这个人虽然不算正派,可那草菅人命的事情应当做不出来。

“小石头,我们怕是又要去京城了。”

“就是和姚叔叔分开的地方吗?”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睁的园滚滚的,眸色里止不住的喜色,而谢晚秋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他喜欢姚春,却不料这般心心念念。

“娘,姚叔叔和那个大坏人一个姓唉。”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迫不及待地欲要和谢晚秋分享,而谢晚秋也只是点了点头。

天下之大,同姓不同宗的人比比皆是,她也没有深想。

谢晚秋带着儿子最终还是去看了一眼谢家的旧宅,旁边的热闹和这里的萧索形成的鲜明的对比。

就在母子二人准备转身离开时,忽然从旁边窜出来几道人影,其中一个瞧着她虽粗布麻衣却难掩的绝佳容色时,对着旁边的男人轻语。

“大哥,这么好看的女人杀了有些可惜,要不……”

他后面的话虽然戛然而止,可那些人却明白的紧,虽然遮面而行,然而那眼眸里面散发的隐晦光芒,谢晚秋却一眼洞穿。

她将小石头搂在身边,满眼警惕地瞧着三个蓦然出现的人影。

她终究还是高估了姚书柯。

三个人欲要将人拉过来,谢晚秋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不顾一切的向周围喊着救命。

可惜除夕夜的鞭炮声将她的呼救声压了过去。

他们也不顾身边的小石头,三双手同时伸向了谢晚秋,而谢晚秋袖剑的匕首也慢慢准备好。

她不懂武功,面对这三个人只能诱敌深入,纵使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可她还是不想放弃——为母则强,或许说的就是这般。

所谓的贞洁,是因为从没有面临过绝境。

然而还不等他们的手放在谢晚秋身上,忽然听到了震天吼的痛苦声,滚落在地的六只手掌,整齐地排列在那里。

她倏地将眸光望去,而幕晟宣也紧紧地盯着她,那熟悉的容颜好像黄粱一梦。

“晚晚。”

低喃而婉转的声音带着几分遮不住的喜意,还不等谢晚秋反应,他一个快步上前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不绝如缕的低吟宛若魔音,冲击着谢晚秋。

她想要将人推开,可惜幕晟宣像是石头一般,冷硬非常:“幕大人,您放开民妇。”

而一旁的小石头像是小狮子一般扑上去撕扯着幕晟宣,声音清脆可人:“大坏蛋,你放开我娘,放开我娘……”

听着他的嘶吼声,幕晟宣眼底闪过阴骘,一把将人提了起来:“你叫她什么?”

第009章 扑朔迷离诸事起

被他凶神恶煞的一吼,四岁多的小肉丁瞬间眼眶红了起来,满脸委屈地望向谢晚秋,而谢晚秋则眯了眯眉眼。

“幕世子,这是小儿。”

幕国公府和谢家以前虽然没有往来,可同在大赢朝廷为官,两家也没有多少间隙。

她不清楚他为何这般针对自己的儿子?

幕晟宣黑着的脸又深了一个度,他克制了好一会儿才道:“他生父是谁?”

“姓施。”

“名字?”

“施玦。”

施家村的人名都简单,可唯有施家兄弟二人的名字是教书先生取的,带着美玉无瑕,淳朴叮咚之感。

“呵……”

幕晟宣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因为自己的步步紧逼,所以她宁愿尸骨无从也也要逃离自己。

不对,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像是想到了什么,幕晟宣的眼眸里闪过错愕。

“你不记得我了?”

她厌恶恐惧自己,哪一次鱼水之欢不是哭着喊着,若不是自己用谢家人逼迫她,恐怕早就成一堆白骨了。

可而今,她看向自己的眼眸充斥着坦然,好似过往种种都已经烟消云散。

“幕世子,你……”

谢晚秋有些怪异,他是不是认错人了?自己和他貌似没有多少交集。

瞧着她黑白分明的眉眼,幕晟宣的瞳孔微微一缩,自从在李家见到她那一刻起,他何时见过她如此清澈的眼眸?

他现如今都忘不掉,那个敬酒的早上她强颜欢笑的一幕。

其实那个时候他本不想打破所有人的轨迹,毕竟谢家就算没落了也曾辉煌过。

可就在他欲要休掉李青娘的时候,她做出了疯狂的举止,将自己弟媳送到他的床榻。

他从来不是一个委屈自己的主,纨绔子的名声更是紧随其后。

原以为得到了便会厌弃,可谁想销魂蚀骨,再难忘却。

“你怎么会在清河郡?”

察觉到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他自然不会自找不痛快。

谢晚秋不知二人之前的恩怨情仇,听着他这般询问当也乖觉地回话:“我原本是想来寻家人,不料她们已经离开清河郡了。”

“那你准备去哪里?”

“我想去京城。”

虽然不知道谢家人去了哪里,可京城中打探消息应该也快一些。

“随我一起走。”

“不麻烦世子了,我……”

然而她还没有说完,幕晟宣已经将小石头搂在怀里大步流星的远去,而谢晚秋只得咬着唇角追上去。

瞧着后面亦步亦趋的身影,幕晟宣唇角勾起邪魅的笑意。

其实他此时此刻更想将她揽在怀里,可他不该轻易将这份美好揉碎,至于怀中这个碍事的,他有的是办法解决。

幕晟宣并没有在清河郡逗留,而是直接启程向京城出发。

瞧着那宽大的马车,以及对面男子若有若无的眸光,谢晚秋更显拘谨,虽然她如今已是一介妇人,可和男子同坐一车终究对名声有碍。

逃荒的时候,她从未想过这些事情,因为那个时候已有人知道她叫谢晚秋。

可此时却不同,当她顶着谢家贵女名头的时候,她代表的已经不单单是她一个人,而是她身后的世族。

“娘……”

小家伙也有些委屈,声音带着软意,刚才那个人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险些将自己摔坏,他还是一个孩子。

那刺耳的称谓令幕晟宣眼中怒火乱窜,或许是担心自己做出过激的举止,他随后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旁敲刺激过这个孩子的年龄,四岁多一点,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有一半可能是自己的儿子,可若不是呢?

虽然说十月怀胎,然而很多孩子撑不到十个月。

可这个孩子的生年却距离离开自己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甚至不敢想象那种可能,因为嫉妒会让他做出疯狂的举动。

谢晚秋也不知他内心的纠结,将一旁的小儿搂在怀中轻轻摸着他的脑袋。

而小石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揽住她的腰肢,选择了一个舒适的方位斜倚着她睡了过去。

一时间三个人的呼吸交织在马车里,气氛更加的静谧难捱。

“你回到京中可有去处?”

“有。”

她宁愿蓬头垢面地去寻活路,也不想和幕晟宣有过密的往来,毕竟他和李家的关系不浅,而今日那三人指不定便是李家主使。

——虽然知道当年自己暴毙的事情有猫腻,可李家为何要杀了自己呢?

瞧着她一本正经地说谎,幕晟宣心下冷嗤,真是一个满口谎话的骗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没有改变。

两个人将下来的日子平淡无波,平日飞快的马车在冬日的熏陶下,有些懒散,慢悠悠的宛若散步。

可那平静的表面下却蕴藏着无尽的波涛汹涌。

李青娘得知谢晚秋活着的消息时,幕晟宣一行人约莫有两日的路程便抵达京城。

“还真是命硬,那般都死不掉。”

她声含冷厉,语带轻嘲,旁边立着的丫鬟大气也不敢出。

在她身边随侍多年,自然知道她逆鳞何在,比起院子里的姨娘们,那个曾经被关在别院的疯女人才是她不可碰触的伤疤。

“让李家那边停手,既然什么事情都不记得,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些年幕晟宣一门心思钻在朝堂,对于后院的事情鲜有过问,她在府中也算站稳了脚跟。

她不相信,幕晟宣会毫无凭据的对她兴师问罪。

“这次的事情算我欠姚家一个情,你给我记着。”

“诺。”

“去将大姑娘抱过来,她曾祖母近来怕是又想她了。”

李青娘的声音清脆至极,甚至带着几分柔软,可旁边的丫鬟却打了一个寒颤。

京城人都知道幕世子膝下子嗣单薄,虽然房中有妻有妾,可唯有嫡妻生下一女,可这女儿却在两岁的时候被滚烫的热水毁了容貌。

狰狞的样貌,若不是因为少许血缘的存在,恐怕早就被幕家人所厌弃。

四岁多的小姑娘,虽然半张脸被毁,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可仔细去看却也能发现她那明亮的眼眸。

“钰儿,过来。”

她声音温柔,可小姑娘的身子却抖得厉害,想要钻进乳母怀里,却发现乳母一下子将她推了开来。

第010章 谢家居住燕子巷

李青娘瞧着乳母的举止,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只是那动作依旧轻柔:“钰儿,一会儿去曾祖母那里,你可要乖乖听话,否则……”

她修长的护甲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看到另一半粉嫩白皙的皮肤,神情倏地淡漠,一下子将人堆到。

“日后见着人耷拉起你的脸庞,可别吓着旁人。”

她温言相语,而小姑娘一个劲地耷拉着脑袋点头,甚至连头也不敢抬。

两日后,当马车缓缓驶进大赢皇都时,谢晚秋愈发坐不住了,试探几次无果终究是想要开门见山。

“幕世子,民妇和小儿已经抵达京城,这一路多谢世子爷照顾,日后有机会必然会报答世子爷的恩情。”

“你不必提醒我。”

他说完跳下马车,将一旁的幕戌踢下马车,声音清冷至极:“将人送回谢家。”

“是……是。”

幕戌摸了摸自己扎了一屁股雪的后臀,主子对待自己愈发不知心软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在马车里吃了瘪,可他愣是发泄到自己身上来。

想到六年前恐怖的一幕,他忙不可迭,认命地点着自己的脑袋。

谢晚秋听到谢家二字时,紧握着的手倏地将马车右侧的帘子打开,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幕晟宣:“你刚才说什么?”

“让人送你回谢家。”

“他们在京城?那你为何……”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剩余的话便被他拧着的眼眸冷冻了回来。

“你问我了吗?况且我们不沾亲不带故,我为何要告诉你?”

他说完便驾马入城,而幕戌也不顾谢晚秋黑着的一张脸,满是讨好地眯起了自己的月牙眉,看上去非常的亲和。

“谢姑娘,小的送您回去,谢家如今住在燕子巷,距离这里也就半个多时辰。”

他说完轻轻一纵跳上了马车,而车夫瞧着他给自己打手势,也不给车里人拒绝的机会,将马鞭抽在马身上,缓缓驶去。

小石头敏感的发现谢晚秋神色有些紧绷,他将自己的手伸出去摸了摸她的前额,声音轻软:“娘,你怎么了?”

“一会儿要见到曾外祖母和舅舅了,小石头要乖一点哦。”

他回过神摸了摸儿子的小手,幕晟宣既然言明谢家的住处,那么必然是错不了的,可谢家为何会在京城呢?

她原本进京是为了打探谢家的消息,却不料会有这样的逆转。

小石头听她这么一说,半敛着的眼眸瞬间清明,不过片刻那小脑袋又耷拉了下去,满是懊恼地瞅着自己的手指。

“怎么了?”

瞧着他情绪不高,谢晚秋将人搂在怀中。

“娘,小石头紧张。”

他说着扭了扭自己的身子,而谢晚秋的手虽然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抚慰他,可那眼眸里尽是迷离。

其实她心里也害怕。

可不管如何,当年的事情自己终究是要面对的。

半个多时辰,幕晟宣那辆豪华的马车终究抵达了燕子巷,这个地方虽然不是权贵聚集之地,却也需要不小的积蓄。

谢晚秋将小石头从马车上抱下来,静默地站立在暗红的木门前,久久没有响动。

“谢姑娘,奴才送您进去。”

幕戌眯着笑颜,对着她晴朗一笑,主子的吩咐他也能明白,谢姑娘带着一个孩子出现在谢家,就算她再得宠这事情怕也不能善了。

而自己送进去,他们谢家人总是要顾忌的。

“多谢你的美意,我自己进去。”

谢晚秋并不是那笨人,可她不想欠人情,更别说是幕晟宣的人情。

从他内敛的眼眸中,她总是嗅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胁。

“主子吩咐的事情,谢姑娘可别为难奴才。”

幕戌自幼跟在幕晟宣跟前,曾经也是这四九城的一霸,可面对谢晚秋的时候还是小心谨慎,因为他总感觉背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眸光盯着自己看。

谢晚秋细着眼眯了他一眼,最终迈出了脚步,而她刚刚准备踏进去却被人拦住:“不知几位有何事?”

他不认识谢晚秋,谢晚秋也觉得他眼生的厉害,当初父亲自杀,叔父战死,陪同谢家人返回清河郡的也都是家中老仆。

可那些人不可能不认识她。

“我想见府上的老太君,不知是否可以通禀?”

谢晚秋虽然穿的普通,可言辞间却落落大方,那守门的虽然不知她要做什么,却也点了点头。

而他还没有转身,却看到一个老者匆匆走过来,见到幕戌时带着些许恭谨:“那阵风将小哥刮来了,提前告知一声,小老儿也好相迎。”

都说宰相门前八品官,首辅大人跟前随身侍候的人走出去可不是高人一等。

幕戌忙忙避过他行礼的双手,脸上带着笑意:“主子让我将贵府的姑娘送回来,如今送到我也算是功成身退。”

“姑娘?我们府上的姑娘都在府中,怎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微眯着的眼眸倏地瞪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谢晚秋看:“大……大姑娘……”

“李管家。”

这个年逾四十又几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谢家的大管事,当初谢家出事他们一家人不离不弃,后来老夫人做主放了他们的奴籍,可他们也并未离开。

“大姑娘,真的是您。”

他也顾不得幕戌在身边,低喃了两声便迅速跑了进去,而瞧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谢晚秋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死了,这蓦然出现确实给人很大的冲击。

“谢姑娘,我送您进去。”

“你不忙吗?”

谢晚秋整暇以待,按照刚才李官家对他态度来看,这眉眼弯弯的小厮显然也是一个狠角色,怎么就有那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呢?

“奴才不过是一侍候人的,哪有什么可忙的?这大冷天,您带着小公子站在这里也不合适。”

他言语间尽是谦卑,只是看向小石头的时候多了些探索,当年的事情他也清楚的紧,这一路来甚至旁敲侧击问出了这孩子的生辰八字,可时间有些对不上去。

“进去吧!”

谢晚秋也顾不得去思考那么多,想到家中的祖母和兄长,她心里面那份蠢蠢欲动的心怎么也按捺不住。

第011章 谢家兄长今何在

长公主不顾丫鬟的搀扶,一路小跑着走过来,瞧见谢晚秋的面容更是急冲冲将人揽在怀里:“晚晚,真的是你。”

“祖母。”

谢晚秋的眼泪簌簌而落,她祖母一向爱美,可不过五六年的时间,她两鬓白发已生,额间皱纹渐长。

那原本雍容富贵的人儿,如今瘦的有些骇人,宛若皮包骨头似得。

“你这孽障,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公主将谢晚秋和自己拉了开来,当初暴毙的事情她便知道这其中有猫腻,可当初她亲眼看到孙女儿入馆。

今日为何又站到自己面前?

她的声音虽然严厉,可却不乏心疼之意,谢晚秋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当初的事情她也不清楚,否则也不会步步受制于人。

老夫人瞧出她眼中那带着沧桑感的无奈,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可当看到她身边的小石头时,眼眸变了几变。

谢晚秋察觉出她神情的变化,被她紧握的手微微缩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祖母,我们先进去再说。”

“好。”

这个孩子和晚晚那么相像,若说没有一点干系,她自己恐怕都不相信。

长公主也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人,纵使心里面翻江倒海面上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压抑了心绪之后看向了幕戌。

“这次的事情替本殿多谢你家主子。”

长公主就算没落,可身上那该有的皇家风范却没有丝毫锐减,作为今上的长姐,就算不是亲姐弟的,那嫡出的身份也尊贵无比。

“诺。”

幕戌也不多逗留,虽然有些担心接下来即将上演的事情,可这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等他退下去后,长公主也不顾众人的眼神拉着谢晚秋的手朝自己院落走去,而小石头则被谢晚秋攥在另一只手里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等房间只余下祖孙二人时,长公主的眼眸锋利了起来:“说一说,当初在李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女不记得了。”

“……”

老夫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不是撒谎才再次询问:“那么那个孩子呢?他是不是李青羽的孩子?”

“我……我不知道。”

她对当年的事情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却也不能告诉祖母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会有人相信吗?

“谢晚秋,你看着我。”

长公主豁然从椅子上直起身来,她知道孙女儿心里面或许憋屈的紧,可她什么都不肯说,她该如何替她讨还公道?

“祖母,我没有骗您,当初我从山上跌落,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既然没有办法解释,那么她只能假装失忆,或者说她自己都没有办法识别,这到底是再生为人还是失去了记忆。

“将你知道的一一给我道来。”

她放在手心里疼了这么多年的孙女儿,李家给出的死因居然是暴毙,而且新婚一个月便传来这样的噩耗。

约莫一个时辰后,长公主面色有些僵硬地瞧着她,甚至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说,你这些年一直在北疆?”

“是。”

“那李家那边你准备如何处置?李青羽已经另娶了。”

虽然那个女孩的身份并不显赫,甚至是他一个落魄的远方表面,可那也是她明谋正取的妻子。

“和离。”

虽然那三个人的身份她不清楚,可和李家应当脱不了干系,她可不想再一次跨进那虎狼之地。

谢晚晚虽然和施家缔结了婚约,可谢晚秋的牌位却立在李家的宗祠,她想要做回谢晚秋,那块牌匾一定要取回来。

“好。”

“祖母……您……”

她原以为需要一番唇舌游说,却不料祖母会轻描淡写的答应,这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你当年新婚一月,李家便传来你暴毙的消息。祖母虽然想要复兴谢国公府,可也不是那罔顾生死之人。”

这些年来她一直深深地自责,若是当初没有自己的一手促成,后来这些悲剧或许也不会发生。

“那个孩子,你准备怎么办?”长公主忽然瞥头看向她,那眼眸里含着几分探究。

谢晚秋抿了抿薄唇,声音含着几分释然:“他是我的孩子,这是永远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孙女儿不想委屈他。”

“决定了吗?”

长公主眉宇轻皱,晚晚出现,李家必然会做出反击,而那个孩子对她的影响是致命的。

“嗯。”

瞧着她心意已决,长公主也没有再规劝。

“你怎么碰到的幕晟宣?”

对于这个手段了得的小辈,她也颇为赞赏,然而那性子她却不敢苟同。

若不是他当年荒诞不羁,也不会被小小的李家算计,最终不得不娶了李家的姑娘。

“我回清河郡老宅,在老宅门外碰到的。”

“他怎么会在谢家老宅?”

长公主神色微微紧绷,这大过年的他不留在京城,怎么会去清河郡,而且还在谢家老宅周围?

“孙女儿不知。”

她没敢说一路回京,两个人同乘一辆车,虽然小石头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可那个人看自己的眼神总有几分不对劲。

“如今这幕家小子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站在权利顶峰的人总让人摸不透,你日后离他远一点。”

“诺。”

就算祖母不嘱咐她也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明日,我便会请李青羽上门,有些事情早一点说开也好。”她不想轻易放过李家,可幕家而今如日中天,她这过气的公主又能如何?

皇位上的那个人终究不是自己的胞弟,隔着肚皮可隔了整个鸿沟。

“好,一切听祖母安排。”

她想查清当年的事情,可入了李家的门恐怕是羊入虎口,所以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和离。

“祖母,兄长不在府上吗?”

自从进了家门,她便一直心绪紧绷,如今放松下来却发现事情有些怪异,大哥那么疼宠自己,不会不知道自己回来。

自从父亲自杀,母亲病逝,这个嫡亲兄长和祖母便是她仅有的依靠,可如今却迟迟不见人影。

长公主听她询问长孙的消息,一张本来便干瘦的脸面倏地苍白起来,那耷拉在红木矮几上的手紧紧蜷缩起来。

“他在北疆战死了。”

第012章 谢家人各有心思

“您……您说什么?”

谢晚秋一只手轻轻按在自己脖颈下方不远的距离,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一般,硬生生的疼痛。

长公主脸上含着几分涩然,好一会儿才长舒了一口气:“当年李家传出你暴毙的消息,我们伸冤无门,你大哥投身军营为的就是给你讨还一个公道。”

当初她劝阻过,可焌儿的秉性执拗异常,终究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揪心的事实让谢晚秋一口气没有撑出来倏地歪倒在地上,长公主神色大变,对着门口大吼:“快让人去找大夫。”

深夜,弯月高悬。

瞧着转醒的谢晚秋,她饱经风霜的脸面这才渐渐缓了起来,在谢家为媳多年,又当了多年的老封君。她一直以为她早已不知害怕为何物,可今日她倒过去的时候她又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晚晚。”

“祖母,是我连累了兄长。”

她闭着眼睛声音悲戚,若是没有她的事情,或许兄长不会铤而走险去北疆。

从未想过,她曾距离他那么近,而今又这般远!

“晚晚,我之所以不瞒着你,并不是想让你愧对、内疚。而是让你明白,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将来会发生什么,你都是祖母和兄长手中的璞玉。”

长公主说话的时候轻轻摸了摸她额前的秀发,当初她为了谢家、又兼之李青羽少有才名,所以才会做主将她嫁给李家。

可谁想,那是豺狼虎豹之家。

谢晚秋顿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睁开了眼眸,声音带着几分凄婉:“可是祖母,我不想让兄长枉死。”

“你想怎么做?”

孙儿的死是他心中抹不去的伤痛,可如今她已经只有晚晚这么一根救命稻草,不想她再生变故。

“我想回李家。”

谢晚秋的想法并没有得到老夫人的支持,所以邀请李家前来的事情也搁置了去,只是她闲下来的这几日,二房的婶娘和自家的姨娘带着众姊妹前来探望。

“二婶。”谢晚秋唤了一声想要起身问安,却被那妇人伸手拦住。

“晚晚,可别动弹,好好将养身子。”

长公主一生只生一子,那便是谢晚秋的父亲,曾经的谢国公。而二房和已经出嫁的姑奶奶则是妾室所生,只是那妾室早亡,皆由长公主一手养大。

而这妇人便是二房的主母——戴慧妍。

“让二婶劳心了。”

听着她轻声言歉的话,戴氏轻笑出声:“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可别同我这般歉意。你几位哥哥欲来看你,可被我给拦住了。”

“那些愣头青可别冲撞了去,所以带你几位妹妹过来,等你身体好一些让他们来看你。”

听着她清朗的话语,谢晚秋抿唇解释:“侄女儿可没有那般娇贵,等过些天身子好一些去几位兄长那边坐一坐。”

“你有这个心便好,现如今养身子才是正理。”

戴氏唇角愈发勾起,又和谢晚秋唠叨了几句才带着两个女儿离去,而谢晚秋则将目光放在梅姨娘身上。

“姨娘坐吧!”

梅姨娘忙忙应承了一句,拉着谢晚莹坐到了一边,那姑娘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曾经是他父亲的遗腹子。

“大姑娘,这些年……”

谢晚秋挥手打断她的话头,瞧着她一身粗布麻衣,再瞧了瞧身后谢晚莹的装扮,不由得想到刚才两位堂妹的装束。

这穿戴,还真是千差万别。

“谢家中馈到了二婶手中?”

“是,三年前被长公主交到二夫人手中。”

当年谢国公府出事,老爷和二爷血洒疆场,大夫人听到这一消息身子日渐萎靡,最后那精气神也逐渐消散。

谢家中馈之权一度落到大房的姨娘梅姨娘手中,可后来大姑娘和大少爷频频出事,这掌家权被长公主慢慢移交到二房手中。

“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我听。”

她刚回谢家,有好多事情急需知晓,而梅姨娘无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知情人。

她将这五六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都讲给谢晚秋听,只是谢晚秋也不是一个傻子,她字里行间频频露出对戴氏的敌视。

“好了,下去吧!”

她微微扶额,而梅姨娘站起后还是小心提点:“如今夫人的中馈都落在二房手中,姑娘还是要早做打算。”

“李家可将嫁妆退还回来?”

“不到三成。”

当年谢家虽然被贬,簪缨世家的牌匾也收了回去,可府中的财物今上却也没有收回国库,当年大夫人嫁入谢家可谓十里红妆。

“我知道了,而且姨娘这一身装束还是换一换,免得让外人看到觉得谢家亏待了你。”

轻飘飘的话语饱含送客之意,而梅姨娘神情微微一滞,好一会儿才转身而去。

出了长公主的院落,梅姨娘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她原本是想让大姑娘和二房先斗起来,可这丫头比当年更加难对付了。

“姨娘,大姐刚回来,你别在这个时候整出什么事情来,让祖母不高兴。”

谢晚莹瞧着嫡姐那不动声色的眼眸,便知道姨娘这挑拨离间之计无所遁形,况且嫡母留下来的东西,说破了天也轮不到她身上。

何必惹人厌烦呢?

“她如今带着一个不明不白的野种回来,这声誉可算毁了一干二净,你们姐妹被她拖累的还不够惨吗?”

在梅姨娘看来,谢家几个女郎的声誉有损,大夫人留下的嫁妆就应该平分来着。

不管落在二房手中还是最终落在谢晚秋手里,她都嫉妒的紧。

“娘,祖母的话您忘记了吗?”

谢晚莹瞥着眼看了周围一眼,确定周遭没有人才压低声音提醒了梅姨娘一句。长公主担心自己孙女儿遭白眼,已经将众人叫到跟前三令五申重申。

谁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这一顿责罚怕是免不了。

“哼,你也是她的孙女儿,可这心都要偏到天尽头了。”

梅姨娘虽然嘴上絮叨着,可这声音却压低了不少,显然是惊惧于长公主的责罚。

谢晚莹也不再搭理她,一个人摇头向自己院落走去,其实老夫人对小辈们都不错,只是她更喜欢长姐罢了。

她幼年时也嫉妒过,可慢慢发现再嫉妒也于事无补,老天爷的偏爱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第013章 寒冬凛冽官兵至

谢晚秋等屋内安静了,才想起好一会儿没有看到小石头。

她欲要下榻喊人时,只见小家伙被丫鬟抱着走进来,手里面还拿着不少的糕点,活脱脱一个吃不饱的主。

而看清那丫鬟面容时,谢晚秋的眸子微微一滞。

“点翠,真的是你?”

瞧着熟悉的人影,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言语,因为当初她陪同自己一起进了李家,可她怎么会在谢家?

“姑娘,是奴婢。”

点翠将小石头放在一边,忙忙跪了下来,她是李管家的女儿,虽然当年没了奴籍,可她依旧随谢晚秋入了李家。

后来姑娘出事,她也被谢府接了回来,至于其他买来的丫头则留在了李家。

“真好。”

谢晚秋得知自己身死的时候便想过点翠的去留,她曾经一度以为她也出事了,不料还能再次相见。

“姑娘,这些年可苦了您。”

虽然长公主和姑娘对这些年的事情三缄其口,可从小石头那只言片语里面她也能猜出一些,想她这些年受的委屈,这眼泪便不要命地往下掉。

谢晚秋又安慰了她一会儿,将小石头打发出去才询问道:“当年在李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为何要说我暴毙呢?”

祖母说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入棺下葬,可为何自己还活着?

“当日您和李家公子并没有圆房,奴婢听说他喜欢那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至于随后几天奴婢便被打发出去办事。”

她攥紧拳头,声音含着愤怒:“可谁想,刚回去便听到主子的噩耗。”

这前后也就二十多天的时间,可奈何阴阳相隔,好在老天垂怜主子又活过来了。

“我和李青羽没有圆房?”

谢晚秋眉头挑了起来,她一度以为这孩子是李青羽的,可从自己的死亡时间似乎又有些对不上。

那么而今问题来了,小石头到底是谁的种?

“奴婢离开之时并未圆房,至于别的时间奴婢不是很清楚。”

谢晚秋眯了眯眼睛,自己怀上孩子应该是李家宣布死讯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那么这一年多自己去了哪里?

“这件事情祖母知道吗?”

“知道,长公主甚至在闭棺时偷偷瞧了您身上的守宫砂,已然不在。”

当年那一段时期可谓相当的混乱,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李家恐怕没有人知道。

“死因呢?”

暴毙总要有一个理由吧!

“风寒。”

“……”

谢晚秋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当初她嫁进李家时是盛夏,怎么会因为风寒丢了命?这李家,甚至连一个合理的解释都不屑给予吗?

“李青羽什么时候续娶的妻子?”

“一年后。”

当初李家续娶时正值大公子出事,那个时候谢家筋疲力竭也没有时间过问,只是后来两家便断了联系。

“听梅姨娘说,我的嫁妆收回来的不足三成?”她眉宇轻挑,这李家也真是黑良心的,害死自己不说,居然连嫁妆都没有退还谢家。

“确实不足三成。”

当初那些人给出的理由是姑娘送给了她们,可姑娘的性子她了解,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然而,那时死无对证,府上的人也没有办法。

“你近来可好?”

谢晚秋暂时不想提那劳心劳力的事情,询问起了点翠近年来的生活,才知道她已经嫁人,过上了男耕女织的生活。

而这将养的日子又过了几日。

夜晚,清凉如水,她将小石头哄得入眠却怎么也睡不着,谢家如今的状况,李家当年的事情,似乎都像是死穴一般。

缠不得的绕不开。

而就在她下榻准备喝一口水时,却只见门口处闪过来一个人影,她想大吼却被堵上了嘴巴。

“别叫,是我。”

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质感,谢晚秋抬头只见那一双灿若星辰的墨瞳,还有瞳孔里掩饰不住的紧张。

“幕世子,你怎么在这里?”

燕子巷距离幕国公府可有不小的距离,而且他这一身黑衣蒙面又是干什么?总觉得有几分违和感。

“被人追杀。”

对于他的话谢晚秋持着些许疑心,可当看到那殷红的血迹从他黑色的夜行衣衫渗透出来时,这丝怀疑被抹杀了去。

“你受伤了?”

“嗯。”

他放开她径直走向了她的床榻,瞧着榻上的小石头眉宇紧皱,想要伸手将他扒拉在一边,却又硬生生忍住。

他派出的人已经去了施家村,过些时日应当会传来消息。到时候,他便能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了。

瞧着他脱靴上榻,谢晚秋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外面阵阵吵闹声,李管家还时不时陪着小心。

“我们这里确实没有贼子,况且府上的女眷都已经安置,如今这般大吵大闹恐怕多有不适。”

“李管家,羽林卫办事不讲那么多。”

那个统领言辞间虽然有些客气,可搜索的事情却并没有滞缓,只是到了长公主院子时脚步微微停了下来。

他们在京中办事,自然知道燕子巷谢家是什么人,旁人他们可以不管不顾,可今上的皇姐他们却不得不顾忌。

还不等他们跨进去,长公主已经披着长袍走了出来:“可是要搜本殿的住处?谢家虽然没落了,可本殿好歹也是皇家公主,是今上的皇姐。”

“微臣不敢,只是那贼子……”

“看来本殿是要去宗庙跪哭先皇了,否则你们是搜定了?”长公主的话不疾不徐,可平添几分威压,几个人面面相觑终究是退了下去。

瞧着院落寂静下来,她才走向了谢晚秋的屋子:“晚晚,可是吵醒了?”

谢晚秋将帘子紧扯了一下,将人藏在帘子后面才轻唤:“祖母,可是出事了?我穿上外袍便出来。”

“天寒地冻的,你要不要折腾了。早些睡吧,不过是一群走狗罢了。”

谢晚秋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幕晟宣,瞧着他神色无异才对着外面的人轻声道:“孙女儿知道了,祖母也早些歇息。”

“嗯。”

长公主原本是担心她吓到,看着她没事便回了自己的暖阁,而谢晚秋则皱眉不情愿地对着他道:“世子,人这会儿已经离开了,您是不是也可以离开了?”

况且那些羽林卫不是他下辖管理的人吗?怎么将他当刺客抓了?

“你祖母对今上好似很有意见啊!”

幕晟宣好似没有听到谢晚秋话语当中的送客之意,反而饱含深意地扔出这么一句话来。

第014章 古语云外甥像舅

一句简短而缥缈的话令谢晚秋的脸色哗变,不是她神经敏锐,而是祖母的身份过于敏感。

今上可以说是谋逆篡位,而前一位皇帝正是祖母的嫡亲胞弟。

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谢家十五年前之所以没落,和这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幕世子,您半夜登堂入室,为的哪般?”

堂堂一国巨宰被羽林卫搜查,她不觉得这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对上她反击的话幕晟宣轻嗤出声,然而一个转身倒在她的香榻上,而谢晚秋的脸则肉眼可见地拉了下来。

“我累了,歇一会儿。”

不等她开口赶人,幕晟宣已经慵懒地闭上了眼睛,那自来熟的模样硬生生要气死个人。

“幕世子,那些追兵已经离去……”

“嘘,一会儿将孩子吵醒了。”

他耷拉着眼皮斜睨了她一眼,便自顾自地睡去,而谢晚秋则斜身倚在一侧的矮凳上,默默深呼了几口气。

大概一个时辰过后,谢晚秋终于撑不住眼皮,靠在一侧眯了过去。

感觉到她呼吸越来越顺畅,睡在床榻一侧的幕晟宣睁开了眼眸,侧身静静地盯着她看,那若有若无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恬静而静美。

以前的她但凡自己靠近,便像是发疯似的,若不是他用谢家全族安危威胁她,恐怕早就了结了性命。

想到这里他不禁嗤笑了自己一声,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下榻想要将人抱上床榻,却不料她倏地睁开眼睛满是戒备地望着他,面对她这敏锐的知觉,他伸出去的手愣了好一会儿。

“幕世子,您这是要走了吗?”

“嗯。”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双手轻嗯了一声,而听着他这么说谢晚秋立刻来了精神,眼眸也染上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瞧着她这般变化,幕晟宣心内冷哼,一个转身便消失在暖阁中。而谢晚秋捂着手打了一个哈欠,眼眸耷拉了一会儿,一个倾身倒在小石头的一侧。

幕晟宣走出去的时候,幕戌宛若冰雕似得等在一边,瞧着人出来他抖了抖身子小跑着过去,想要将外袍披在他身上。

“你怎么还在这里?”

幕晟宣皱了皱眉角,他进去的时候已经让他离去了,这是要干什么?

“奴才担心您受寒。”

主子的身子从小便矜贵,这大冷天穿的那么单薄,若是让府中老太君知道,自己恐怕少不得吃板子。

他将自己胸膛处沾着血的黑布拿出来,抬手扔给他:“下一次少染点鸡血,太冰了。”

“诺。”

幕晟宣上了马车,只听幕戌又道:“羽林卫那边,奴才已经让他们回去了。”

“嗯。”

难道还要他们等自己出来?那些人只是听幕戌的调遣过来抓人,恐怕也不知道他这贼子犯了什么事情。

“幕戊那边传话过来,世子夫人已经打听了您好几次。”

“谁给她的脸?”

幕晟宣原本没有情绪的脸颊带着些许怒意,他不欲将这件事情闹大,不代表他可以任由她揉搓。

“大姑娘受了风寒。”

世子爷膝下单薄,如今二十又几的年龄,可却只有大姑娘一血脉,所以平素府中也都疼爱的紧。

纵使心硬如铁的世子爷,若是有时间也会逗弄两下。

“还真是会整幺蛾子,回去。”

翌日,谢晚秋起身时,小家伙已经乖巧地趴在她的一侧。

“娘亲,好暖。”

他小手轻轻插在谢晚秋的锦被里,而谢晚秋将人裹了进来:“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我要给曾外祖母问安。”

小石头探出一个脑袋,糯糯地说了一句。

谢晚秋听着他这话语,心坎一阵酸意,这么小的孩子已经感觉到谢家氛围不正常了吗?

“好,娘亲带你过去。”

这么小的孩子原本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二房堂嫂们带着孩子过来请安,她也不能失了礼数。

一刻钟后,谢晚秋带着小石头去内堂,由于她住在长公主的院落里,所以过去时大多数人还未到。

“二堂嫂。”

当年她出嫁的时候,二婶便为二堂兄定了清河郡白家的女儿,虽然其父是清河郡的主簿,官位并不高。

可那个时候,谢家似乎没得选择。

白秀薄唇紧抿,客套地和她说了一句,然后便抱着怀中的孩子哄逗。

那个男孩和小石头差不多的年龄,一双滴溜溜的眼眸不停地在谢晚秋和小石头身上晃悠。

对于她的冷淡谢晚秋并未放在心上,当年两个人也相交过一段时间,她什么秉性她还能不清楚?

当初她奔着自家大哥前来,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一会儿,大堂里面聚满了人,相比大房只余谢晚秋和谢晚莹二人,二房人丁兴旺的紧。

谢家二房的男丁,谢青炫和谢青燃都已成亲,庶出的老三谢青烨也十八有余。

至于女郎谢晚亭和谢晚兰也都十六七的年岁,是一对双生女。

“大姐姐,天养似乎有些认生。”

一旁坐着的谢晚亭忽然笑着说了一句,手指想要伸过去摸小石头的脑壳,却被他慢吞吞地躲了过去。

而她手掌微微滞了一下,眼眸里面温润的光芒似乎也消退了一些。

“小孩子家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认生也在所难免。”

“大姐姐,天养的父亲……”

就在谢晚亭欲要打探时,只见长公主在老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众人那竖着的耳朵也都平缓了下来。

长公主坐下后,瞧着众人神色不一,也不禁打趣:“刚才你们在说什么?怎么我一来,这话匣子便合起来了?”

“刚才孙女儿说天养这孩子有些认生,大姐姐也承认了。”

谢晚亭笑着和长公主唠嗑,而长公主则向天养挥了挥手:“来,过来让曾外祖母看一看我们的小天养,是不是真的认生。”

小家伙是一个看得清眼色的人,好似知道长公主说一不二的性子,像是小狗狗似得,温顺地走过去在长公主手掌处蹭了蹭。

瞧着他这模样,长公主心里面也喜欢的紧,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声音有些缥缈:“这模样,可像极了焌儿小时候。”

谢晚秋也仔细端详了小石头一眼,最近温饱不成问题,气色也好了一些,这模样确实有些像大哥。

“外甥像舅,这不是老话吗?”

她笑着应和了一句,而老夫人却越看越喜爱,颇有些爱不释手,引得众人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第015章 李家人无耻到底

长公主逗弄了一会儿小石头,才对着二夫人戴氏轻道:“我让你知会李家,你可让人去传话了?”

“话已经传了过去,只是李家那边似乎……”

她看着谢晚秋欲言又止,李家那边完全没有要搭理的意思,也不知道他们心中到底怎么想的?

是压根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中,还是不管发生什么都稳操胜券!

“既然他们不肯上门,那么我也不得不豁出去这张脸面,一个小小的承恩侯府还真想翻了天去?”

李家原本也属平常人家,可架不住今上的宠妃李妃出自李家,且是李青羽的姑姑,所以原本应当分封皇后娘家的虚衔便落到了李家头上。

“母亲,要不我亲自去交涉。”

依着长公主的脾气,若是亲自去李家这事情怕是不能善了。

可如今李家如日中天,不说宫中的李妃,单是权倾朝野的幕晟宣便不是谢家能招惹的。

长公主凝眸眯了她一眼,最终淡淡点头,只是语气一如既往的强势:“告诉李家人,这事情他们若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我宁可闹到御前。”

“是。”

戴氏和长公主婆媳多年,自然知道她说一不二的性子,李家那边若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事情怕是要闹腾不休了。

等戴氏匆忙离去,长公主才对着两个孙媳妇道:“你们如今也怀着身子,都回去吧!别让我这老婆子累着。”

“诺。”

谢家老二媳妇的身份不高,在谢家向来只听话的份。

老三媳妇邓氏虽然是光禄大夫的嫡女,可比起长公主天之娇女,也不过是勉强上的了台面罢了。

等屋内只剩下谢家一脉时,长公主才将怀中的小儿放下来:“你们都是我谢家的根,晚晚的事情一荣具荣一辱俱辱。”

瞧着儿孙们纷纷有些变色的脸,她轻磕矮几:“你们的母亲也好,媳妇也罢,我当着她们的面子不好说那严厉的话,可你们乃我谢家子孙,我今天便将丑话说到前头。”

“谁若是再敢背地里说那嚼舌头的话,我不介意让她们哪来的回哪去。”

长公主的声音虽浅,可那字字千斤让人有一种窒息感。

虽然长房乃祖母嫡嗣,长房的嫡女嫡子都在她身边长大,可不得不说她确实偏心的厉害。

可就算如此,不管是孙儿还是孙女都不能说什么。

因为她在谢家才在,否则而今的谢家早已经被瓜分打压。

“是。”

谢家人今日齐聚一堂,长公主为的怕就是这般。

谢晚秋虽然惊讶她的行事,却也不是不能理解,纵使当年嫁入李家,祖母也是经过了自己的首肯。

她对自己和兄长的疼爱,似乎已经超越了普通祖孙之情。

“炫儿,焌儿离去,你如今是谢家顶门立户之人,祖母希望在大是大非面前,你能坚守自己的本心。”

对于几个儿孙,除了焌儿和晚晚,她对谢青炫总是比较看重,虽然老实本分甚至有些木讷,可他身上却有着难能可贵的品质。

——憨厚。

“是,祖母。”

谢青炫忙忙应承,那略显憨实的脸颊虽然带着温和的笑意。

“晚晚留下,你们都下去吧!”

长公主今日之所以这么郑重其事地警告,就是因为这些天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她捧在手心里面的孙女儿,可不是任由别人揉搓的。

“可想好了?”

“兄长的仇恨我……”

“你一女流之辈,抚养天养成人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你大哥的仇怨,可不是一个李家能做出来的事情。”

“祖母,您是说?”

谢晚秋脸色一凝,当年父亲和二叔的死便是当今圣上一手造成,难道兄长也躲不过这般厄运?

可今上为何要这般忌惮谢家?难道仅仅是因为祖母皇家嫡脉的身份吗?

“有些事情点破不说破,晚晚,祖母只想你这一辈子顺顺利利。”

长公主声音里面有几许悲哀又有些苦涩,若是焌儿还在她或许不会这样的隐忍,可一切都不同了。

看着她犹豫不决,长公主又叹了一声:“我们也莫要想的太多,看那李家如何言辞,我就不相信他能说出破天来。”

“好。”

谢晚秋虽然一直惦念着兄长的死因,可却也不得不承认长公主所言,自己若是再入李家,保不保住命都是两说。

兄长不在,幼子尚小,祖母年迈,她似乎没有任性的前提。

然而她们终究低估了李家的能耐,谢家等李家解释当年过往时,李家已经传出谢晚秋和别人有染的事情。

整个京城,一时间众说纷纭。

长公主手中的檀木杖敲了又敲,神色严厉地瞥向戴氏:“这就是你同我说的忍让,他李家是不是还想骑在我脖子上拉屎拉尿。”

“母亲,我也没有料定李家会这般不要脸,他们答应将事情说清楚,岂料会这般。”

戴氏也委屈的紧,她没有想到李家会这般厚颜无耻,一边安抚着自己一边却将谢家逼进死胡同。

“我现在就找李家去说理。”

“母亲,天养的身份摆在那里,这理怕是……”

戴氏得知谢晚秋带着一个孩子回来,这心中便有不好的感觉,而今这感觉着实应验了。

极有可能还会影响到自己两个女儿的婚嫁。

长公主眉色凛然地瞥了戴氏一眼,瞧着她讪讪然低下头,她才没有好脸色地道:“李家说晚晚同人有染,那么我想知道那个有染的人是谁。”

从李家传出晚晚的死讯,到这个孩子出生的年月,李青羽那里显然有些拿不准。

那么或许也只有从李家才能猜出些许蛛丝马迹。

自己孙女儿吃了这么大的亏,她这当祖母的可不能息事宁人。

“母亲,儿媳知道您疼侄女,可这件事情闹大对晚莹他们……”

戴氏说话的时候欲言又止,可那声音里面的无奈却展露无疑。

“正是因为考虑道晚莹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女郎,所以晚晚的事情必须闹一个明白。我谢家虽然没落了,可嫁出去的女儿也没有被欺负的道理。”

长公主掷地有声,而戴氏也愣了一下神。

这其中的道理她自然知晓,若是谢家依旧强盛,就算给李家天大的胆子也做不出这等事情来。

“母亲准备如何?”

第016章 幕晟宣许下承诺

“去李家。”

她说完脚步已经迈出去,背影刚硬而有力,宛若利剑硬如钢铁。

戴氏无奈摇头,对着一旁的小丫头耳语了两句忙忙跟了上去。

而此时的幕国公府。

静谧的暖阁,幕晟宣和李青娘相对而立,一旁随侍的丫鬟常随都被打发出去。

幕晟宣一个巴掌甩在李青娘的右脸,那一双浸血的眼眸像是要吃人一般,声音凉寒刺骨:“我警告过你,不准动她。”

李青娘擦拭了唇角的血渍,扬脸轻嗤:“怎么,您心疼了?”

“贱人,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你进幕家门。”

他一个巴掌又挥了过去,力道大的惊人,而这一次李青娘直接被他打趴在地上。

当初他明知着了她的算计,却因为祖母的原因不得不顺着走下去,不料会引起诸多后事。

“后悔了?你若是没有娶我,能碰的着谢晚秋?”

她面相依旧温婉,可眼眸里面藏着的光芒却宛若凶兽。

“当初若不是你寡廉鲜耻将人送上我额榻,我会和她有纠缠?”

他蹲下身紧紧扯着她的下巴,当年这个女人因无子在幕家寸步难行,可她为了讨好自己,得到自己的承诺。

竟然将自己的弟媳送上他的床榻。

不得不说,真是莫大的讽刺。

“你若是没有表现出兴趣,我会做那呕心的事情?您和我一般,都是不择手段的人。”

她轻嗤,当年她为了嫁进幕国公府不惜毁了清白,原以为能得到这个男人的疼爱,得到莫大的权势。

却不料这个男人看着纨绔不羁,可心却是石头做的。

他从未将自己放在心底。

“李青娘,我当初确实许诺不会休了你,可你若是继续这般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你知道我有这个能耐。”

他说着将人推了开来,而就在他欲要跨出去时,却只见幕锦钰低着小脑袋站在那里,那瑟瑟发抖的模样引得幕晟宣眉宇轻眯。

“你奶娘呢?”

“她……我……”

小姑娘被他眼眸这么一掀,立刻吓得哭了起来,那哽咽的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幕晟宣欲要伸过手,却被她愣生生地躲过去,怕极了他的碰触。

瞧着她那模样,幕晟宣也不欲多留。

对于这个女儿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甚至感觉到别扭,他从未期盼过她的到来。

幕晟宣离开后,小姑娘轻轻移动着脚步,四五岁的女孩本应该灿烂张扬,可她被热水浇毁的面容上却充满了忐忑。

“母亲……您……”

她说话不利索,而李青娘的眼眸却倏地刺向她,感觉到她小步子向后挪动,她面色又缓和且温和起来。

“过来。”

幕锦钰虽然害怕至极,却也不敢不向前挪动。

李青娘一个探手将人搂在怀里,瞧着她乖乖巧巧的模样眼眸深处带着几分戏谑,手指轻轻画着她的眉眼。

“钰儿,想让娘亲喜欢你吗?”

她动作轻柔语言温柔,小姑娘愣愣地点了点头,而她唇角的笑意愈发浓烈了起来。

“再等一等,等到了时机,你自然会得到娘亲的欢心。”

她手指在她眼眸出不断地打圈,小姑娘虽然眼眸酸疼的厉害,却铮铮铁骨地睁大眼睛。

她怕引得母亲不喜,母亲从未用这般温柔的声音和她说过话。

而此时李府门口,李家虽然被封承恩侯,可留在京城的也只有李青羽夫妇,别的人依旧待在清河郡。

“长公主,有什么事情我们进去说如何?”

妇人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左右,只是那娇弱的脸庞却无由让人看着怜惜,纵使为人妇依旧楚楚可怜。

而她正是李青羽青梅竹马的表妹,也是她再娶的继室——麦楚楚。

“让李青羽亲自来接本殿。”

“夫君而今正在公务,不知公主想要谈什么?小妇人可以代劳。”麦楚楚声音平缓,却不卑微。

长公主瞧着她,好半天才轻笑出声:“你一个执妾礼的继室,凭什么代表李青羽,代表李家?”

“我乃承恩侯府的世子妃,虽然三代而斩,却也是有品级的,为何不能代表我夫君?”

“伶牙俐齿。”

长公主并没有进李家的大门,反而让人摆了一张椅子坐到了李家正门口,一时间不少人汇聚过来。

指指点点、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绝于耳。不管是谢家的人,还是李家的人,脸色都幻化了起来,可长公主却像是没有听到似得。

神色无波,眼眸镇定。

麦楚楚咬了咬牙齿,迈着小步子向承恩侯府邸走进去。

“世子妃,这长公主明显豁出去脸面了,我们……”

后面跟着的嬷嬷声音中含着几分试探,若是别人他们李家自然不惧,可长公主明显是要将事情闹大。

而且她身份特殊,纵使谢家没落,可她公主的身份却依旧尊贵。

“去找世子,我看这老虔婆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个女人回来的时候貌似还带着一个孩子,不管这孩子是谁的种,也绝不可能和李家有半点干系。

到时候丢脸的还不是谢家?

李青羽走过来的时候阴沉着一张脸,今日他特地告假留在府内。

当然,之所以留在府内不是故意等着长公主的问责,而是因为不想去听同僚们的窃窃私语。

自家嫡妻和别人有染,并且身孕子嗣,他得有这个脸出门啊!

“夫君。”

瞧着他走过来,麦楚楚立刻迎了上去,低声轻语,那温柔小意的模样让人不仅露出怜意。

而李青羽亦然。

“可是为难你了?”

“无碍,只是长公主来势汹汹,硬是要见你。”

她眼眸含情,惴惴不安,一双眉眼尽是担忧之色。

李青羽瞧着她这模样也不好说重话,只是侧耳低语:“当日,我便说此事商量着来,你和长姐愣是要弄得人尽皆知。”

“夫君,长姐向来强势,我……我也不敢违逆。”

麦楚楚眼泪吧嗒一声掉落,一脸无奈且彷徨的神色令李青域心中一痛,忙忙将她的手握住。

“好了,我也没有说什么。如今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也只能硬着往前走了。”

虽然对于那个女人心怀愧疚,可当初那种情况他不得不这么做。

每一个人都是利己的,他也不例外。

第017章 真假难辨当年事

李青羽刚走出去,便感受到长公主锋利的眸光。

虽然手心微微渗汗,可还是一步一步向前,若是有可能他真的不想面对这个性格怪异的长公主。

“这不是在家吗?”

长公主在丫鬟的搀扶下直起身子,那若有若无的冷凝令李青羽如芒在背。

“公主殿下,有什么事情我们进府一叙。”

他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可长公主却并未放在心上,反而老神在在地盯着他一动不动地瞧,像是要瞄出一朵花似得。

“不必了,李家的门楣太高,本殿担心磕着碰着。”

她收回眸光神色冷淡,当初觉得这是一个好的,所以才会将孙女嫁过去,可谁料也不过尔尔。

李青羽被她这么挤兑,脸上堆着的笑意微微停滞。

“公主殿下准备在这里商谈吗?”

“商谈?你也太高看李家了,本殿此次前来就是想要询问当年的真相,而不是商谈。”

孙女儿回来的时候,她确实想过商谈。

然而她李家太过无耻。

她孙女儿的秉性如何她再清楚不过,同人无媒苟合的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李青羽听着她强势的话语,唇角紧抿:“谢氏,做出那等有辱门楣的事情,如今孩子也垂髫之龄,殿下还需要我交代什么?”

当年的过往他心中宛若明镜,既然无法改变,只能一往无前,何况那个女人似乎已经失忆了。

“你李家谣传晚晚给你李家丢了人,那么那男人是谁?”

长公主话语带芒,言中带刺,她也很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或者说这一切不过是李家故布疑阵?

“府中小厮,当年已经被处死。”

“呵,你李家还真是威风,如今死无对证,什么屎盆子都敢往晚晚身上扣。”

和她料想的一般无二,李家必然会用一个死人来搪塞自己,然而她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长公主这不是为难我等,五六年前的死尸,难道还有还魂之能?当初心软,放她离去,难道我李家今日还要被反咬一口?”

“反咬?你这话说的可真冠冕堂皇,我好好的孙女,进了你李家的门便枉送性命,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却还要被污蔑?”

她顿了一口气,声音冷冽:“若是如此,你李家当初何不明言?如今事情暴露却一口咬定我孙女儿失德。”

“既然谢晚秋尚在,那么何不寻她出来当堂证供,当年的事情孰是孰非自有定论。”

“你……”

长公主气急,果真是李妃的族人,这一个个伶牙俐齿至极。

他们明知晚晚已经失忆,却这般言语,这不明摆着心中有鬼?

“若是长公主无法让令孙女指证,那么李家不接受殿下这般污蔑。”

李青羽虽然心里颇为无奈,可话语刚强,没有一点回旋之地。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谢晚秋姗姗而至,她今日大红襦裙,外面套着狐皮大褂,绝佳的容颜看不出些许岁月的痕迹。

只是多了几许挡不住的妩媚。

“晚晚,你怎么来了?”

长公主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她不带着她过来,就是担心她承受不住这般流言蜚语,可如今居然自己寻了过来。

“祖母。”

握着她冰凉的手掌,谢晚秋心中却隐含着温热,这个老人对她的疼爱,从未减少。

她撑着手遮了一下长公主外披长袍,声音温润:“这么冷的天,您也紧着一些自己的身体。”

她说完瞥头看向李青羽,瞧着他微微闪的眼眸她噙着些许清冷:“李公子是吧!这城里风言风语,传言我与小厮有染,李公子这是自认比不上一个下人了?”

瞧着他微微铁青的脸色,她冷嗤了一声:“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当初和别人有染,你李家真会有那般好心放我一条生路?”

“当初的事情我李家有目共睹,你随身侍候的丫鬟也可以作证,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青羽看向谢晚秋时,充满了端详,当初那个青涩中含着羞意的女郎似乎已经阴阳相隔,留下那一弯古波不兴的平静。

“你说的是湘红吗?”

当初随她一起去李家的大丫鬟有点翠和湘红,可当初点翠回了谢家,至于湘红则留在了李家。

“是,她是你贴身大丫鬟,自然不会欺骗你。”

“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谢家接回我三成的嫁妆,接回几个随身侍候的丫鬟,她若是忠心耿耿岂会留在李家?”

湘红是她买回谢府的丫鬟,当初看着她被打的凄惨,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不料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反噬。

“她当初留在李家是想为你守灵。”

“她人呢?”

谢晚秋淡淡环视周围一遭,撇到麦楚楚周遭时唇角轻勾冷笑。

“给我守灵的人出现在新夫人身边,难道李大人对我旧情难忘,将我的灵牌摆放在新夫人的暖阁之中?”

她私下听点翠说过,湘红如今在李府侍候,也算是有点脸面,听说夫家是李府管事的儿子。

“她……”

“好了,你就算说破了天,也无法改变她自从我被传出死讯便在新夫人身边侍候的事实。”

她手指微微轻晃,眸里含冰:“如此叛主之人,你等还敢重要,也是厉害的紧。”

“谢晚秋,你强词夺理。”

“不,我说的都是事实,你李家谣传我和小厮有染,我还想质问我当初为何平白无故的被传出死讯。”

“而且,我很想知道,我为何会记忆全失,你李家对我做了何等不要脸的事情?”

她失忆应当是近期的事情,可这不妨碍他将责任推给李家,这家人可没有一个好东西。

“李大人觉得我失忆便可以任意污蔑,而且我更想知道的是,在清河郡时是何人指使人刺杀我。”

“你这是污蔑。”

“污蔑?当日幕国公府的世子爷,如今的首辅大人可以亲眼所见,你觉得我是污蔑?”

众人神情不一,麦楚楚和李青羽的脸色更是悄然变化。

好一会儿,李青羽捏紧了自己的手掌,声音有些压抑:“既然你这般说,那么不知可否寻首辅大人作证?”

第018章 首辅大人突现身

他的声音沉重手指微曲,神情中含着若有若无的讽意。

围观的众人想到幕晟宣和李府的关系,不禁为谢晚秋捏了一把汗。

那可是李青羽的亲姐夫。

谢晚秋眯了眯眼,她也想过寻找幕晟宣讨要那三个人,可却连相见的门路都没有。

当日晚上他被人抓捕,她整个人紧张无比,也没有想起那档子事情。

况且,他同李家乃姻亲,又岂会帮自己?瞧着他那模样,也不是仗义执言的主。

“首辅大人日理万机,我自然寻不来。可我险些被杀,亲眼目击,难道还不能说出来质问于你?”

“质问讲的是真凭实据。”

李青羽耷拉着眼皮朗声堵了一句,他生的有些女相,虽然头戴顶冠,身披华袍,却不减斯文之气。

“那么你李家污蔑我的言语可有真凭实据?”

“你领着的那个孩子不是吗?”李青羽从姚家那里得到消息,她回清河郡的时候确实领着一个小孩。

只要有那个孩子在,她就算有天大的冤屈也无法洗刷干净,这也是他李家为何敢这么强势的根基所在。

“那孩子的生父是谁?”

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询问,李青羽觉得头都要大了,脱口而出:“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说我同你府上的小厮有染吗?怎么这会儿又不知道了?”

李青羽被她戏谑的音调拉回了现实,咬了咬唇角:“当初那个小厮已经被处死,你也是李家饶你一命,才活到今时今日,后来发生的事情谁知道?”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个孩子被幕晟宣查出蛛丝马迹来,若是他知道这个女人为他生下子嗣,恐怕所有事情都无法善了。

据那个孩子的年龄,很有可能是。

“那么,我想知道你李家是如何安置我的?”

瞧着他语滞,她发问:“是随意扔出去担心脏了你李家的墓地,还是将我关在了庄子里,甚至命人将我拘禁起来?”

“李大人,世家大族对待失德之人总有自己的条条框框,可你李家行事却让人觉得诧异无比。不管我当初做了什么,你们连一声知会也没有,是不是权当谢家是死人?”

“你……强词夺理……”

李青羽语滞,当年的事情牵扯了太多的人,又岂是他能决定的?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辆马车由远及近缓缓而来,瞧着马车上的‘幕’字,不少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眸。

谢家人诧异,而李青羽和麦楚楚二人则眯起双眸,脸色微白。

幕晟宣下车后目不斜视地向长公主行了一礼,声音虽然冷冽却也不引人反感:“这大冷天的,殿下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体。”

“不过一把老骨头罢了,让幕大人笑话了。”

长公主说话的时候眼眸暗含审视,她当初在京城的时候这幕晟宣可是出了名的混账,据闻而今幕国公时不时被他气得跳脚。

经年已过,岂料已是人中龙凤。

“贵府和李家的事情,我也听闻些许,谢家大姑娘能安然无恙自然是好事。”

“晚晚能有今日确实命大,可老身更想为她讨一个公道。”

在别人面前她可以端着长公主的身份,可在顶级簪缨世家眼中,自己担的也不过是一虚名罢了。

“当日路过清河郡时,我偶遇贵府大姑娘,那日却有人想要刺杀于她。”

幕晟宣轻飘飘的一句话令不少人心弦紧绷,不远处的李青羽眉宇紧皱,神情晦涩不明地瞧了他一眼。

“只是那三人已经魂归地府,怕是无法作证。”

长公主心田刚升起的喜意被粉碎的一干二净,她瞥眼看了谢晚秋一眼,瞧着她隆眉紧皱,显然对此事毫不知情。

“我原本想要审讯,可他们服毒而亡。虽然不明就里,可幕后受人指使是必然。”

他向前走了几步,靠近谢晚秋时也只是稍稍顿了一下,那轻盈的步伐让人看不出一点头绪。

“这大冷天的,我们进府一叙如何?”

“好。”

长公主应诺了一声,对李青羽她可以丝毫情面不给,可对幕晟宣却需要斟酌。

当朝巨宰,国之辅臣,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

长公主在谢晚秋的搀扶下入了承恩侯府,而幕晟宣的眼眸微微瞥向了周遭,瞧着那看戏的人,眼眸微微耷拉了一下。

“让人寻一个空旷的地方找一戏班子来,三天三夜死劲地唱,这里看戏的人一个都不准漏掉。”

幕戌听着他的嘱咐,眉眼跳了几跳,虽然最近雪停了,风小了,可这三天三夜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毕竟水米不打牙,在寒冷的地方坚持三天三夜很难。

“主子,这……会不会玩的太大?”

“你也想去听戏吗?”

幕晟宣扔下一句便入了承恩侯府,而幕戌无奈地摇头去办事,他可不想被冻得抖擞起来。

死秃驴不死贫道,他也相当的无奈。

而且主子明显是肝火无处撒,若是不让他撒出去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近身侍候的人。

可招人眼黑的事情为何总要他去办?幕戊呢?

长公主和幕晟宣坐在主座上,而其余人则立在两侧。

“幕大人和李家乃姻亲,当初的事情多多少少应当知晓一些。”长公主也没有拐弯抹角,反而单刀直入。

“确实知晓一些。”

幕晟宣也没有推唐,反而颇为认真地答了一句。

“那可知李家为何要让我家孙女儿假死?”

长公主自幼长在深宫,对于内宅妇人的手段与狠辣也知晓几分。

她家晚晚显然成了牺牲品。

“李青羽并不喜欢令孙女。”

“世子……”

李青羽蓦然开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紧紧盯着幕晟宣看。

而幕晟宣浑不在意,反而看向了长公主:“殿下,给我一些时日,京城中的流言蜚语我自会平息。”

“幕大人是想将这件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她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谢家和李家这湾浑水一般人不会轻易涉足。

可他今日前来却有些出乎意料。

“不敢说揽,可这件事情我定当妥善处理,不会污了谢家数百年的门楣。”

谢家和幕家同是大赢朝的开国世家,五六百年生生不息,他清楚长公主的忌讳在哪里!

“让老身离去不是不可,然而湘红这个女婢还望李家能交给老身。”

第019章 出刀饮血方解恨

长公主的话令幕晟宣沉默了,而一旁的麦楚楚似乎比旁人更加激愤:“长公主,她是我身边随侍的丫鬟,岂有送人之理?”

“李夫人怕是弄错了,她是我的丫鬟,当初亲手和我签的卖身契,何时变成你的丫鬟了?”

谢晚秋知道长公主为何执意要湘红,或者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为何有此用意。

谢晚秋失忆了,而湘红作为随身侍候的丫鬟,当初的事情必然知道蛛丝马迹。

“你能拿得出卖身契吗?”

麦楚楚轻声询问,当初她留下的人除了没有卖身契的点翠被谢家接回,别的可都落在自己手中。

这些年过去,那卖身契早已经被自己倒换,湘红如今是她的人,这点毋庸置疑。

“当初我不是被谣传身死吗?那我当日掌管的卖身契必然留在李家,如今不过要求物归原主罢了,有何不可?”

谢晚秋也没说卖身契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自己那点身家恐怕都被蚕食的所剩无几,更别说几张卖身契了。

“当初你将人送给了李家,自然没有归还的道理。”

麦楚楚神情一滞,可还是强硬地回了一句。

“是吗?我会将人送给害我性命的李家?你这谎言是不是也太不能服众了?”

谢晚秋眸色紧绷,当初从谢家发嫁,虽然不敢说十里红妆,却也华嫁一时。

不管人还是物,都是谢家和她母亲留给她的陪嫁,她怎么可能送人?

她眉头一转,倏地看向麦楚楚身后面色苍白的湘红,这些年过去,她确实更加富态了。

若不是知道她的出身与经历,走在外面都会以为是哪家的夫人。

“湘红,你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免不了一番登鼓诉情,不管是当年的嫁妆还是你们这些人,我不可能留给李家。”

她当初碍于谢家的颜面,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可大哥的死讯毁掉了她最后的高傲。

面子哪有命来的重要?

因为李家,她兄长命陨北疆,虽然说这后面可能有其它的原因,可若不是想给自己讨还公道,他不可能去北疆从军。

若是此事没有一个合理说辞,这京兆尹她是铁定要走上一遭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湘红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面色因为惧怕宛若白霜,当年的事情她若是说出来免不了一死,因为那碗药是端着让谢晚秋喝下去的。

瞧着她一个劲后退,谢晚秋的眉宇紧紧隆了起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如此讳莫如深?

“既然你不说,那么便随我回谢家。”

瞧着她情绪有些异常,谢晚秋也没有步步紧逼,到了自己手中,说出当年的事情还不是迟早的问题。

“奴婢是李家的人,不……不回去。”

湘红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似得,且不停地往后面缩。

谢晚秋神色却平静的紧,好一会儿她才转向长公主:“祖母,孙女儿想今日便上京兆尹,请您允诺。”

只要这登鼓问案,谢家无疑会成为京城笑柄,可事到如今退无可退。

“好。”

迟则生变的道理长公主也明白,今日若不将当年那些人送进京兆府大牢,李家恐怕会斩草除根。

湘红听着她们的对话人直接瘫倒在地,而幕晟宣的眸色也闪过轻微的幽光,本来沉静如水的双眸晦涩难懂。

他从雕花大椅上直起身子,轻挪脚步走到中央:“长公主,当年的事情时过境迁,想要寻一个真相确实千难万难,这丫头既然背主自然死不足惜。”

他的话语刚落,一旁的幕戊已经一个跨步闪到湘红面前,手起刀落,一道血印从她脖颈缓缓印出来。

湘红瞪大眼眸,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在,只是那眼眸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瞧着湘红身死,长公主霍地从椅子上直起身来:“幕晟宣,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替大姑娘清理门户罢了。”

幕晟宣说的云淡风轻,眼眸流转处甚至带着几分笑意,他从来不是一个好人,仅此而已。

谢晚秋眯着眼睛看向幕晟宣,所以他急匆匆前来是为了替李家收拾烂摊子?

“长公主,当年谢大姑娘的嫁妆李家可以退还,只是那些陪嫁过来的人这么多年已过,都已经娶妻生子,许配人家。”

麦楚楚想说什么,却被幕晟宣一个眼神制止。

那流光溢彩的双眸里面好似藏着凶手,下一刻便会吃了她一般,她咬牙低头不再言语。

“幕大人还真是大方。”

“京兆伊那里还望长公主三思,毕竟大姑娘的闺誉更加重要。”

“呵……被李家这么一闹,我谢家女郎还有闺誉可言吗?”

长公主心中一紧面上冷笑,看来幕家是准备插手这件事情,别说京兆尹了,就算是宗人府都未必会有人给自己伸冤。

宫里的李妃她可以寻人牵制,可幕家却不然。

“这件事情我定然会给长公主一个交代,必然不会牵扯到谢家门楣。”

听着他这么说长公主和谢晚秋的神色都微微一滞,她们今儿找上门来,就是打了两败俱伤的打算。

可他这话里话外好似不尽然。

“好,老身便等幕大人的交代,只是怎么着也应该给一个时间截止。”

“三日可否?”

“尚可。”

长公主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领着谢家人离开,而就在谢晚秋欲要转身时,却瞥见幕晟宣向她投过来的眼眸。

她虽然惊诧却也没有失礼,对着他行了一礼扶着长公主离去。

李青羽等人影消失不见,才眸色浸染地盯着幕晟宣:“三日,你用什么办法洗白谢家的声誉?”

“到时候你自然知道了。”

他声音清浅,好似没有听出李青羽话语里面的试探。

“幕晟宣,你可别忘了当初都是因为你。”李青羽瞧着他戏谑的眼眸,神经倏地紧绷起来,这个男人向来乖觉,谁知道他会如何行事?

“因为我?是我让你们将她送到我睡榻上的?”

瞧着大堂没有旁人,幕晟宣也不掬着那一股冷意,宫中的李妃想要拉拢幕家,李家的人想要权势,李青娘不想被休。

因为他刹那的惊艳,多瞥一眼的缘故,那个女人成了他的榻上人。

“李青羽,人总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你也莫要挣扎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似乎已经宣布了麦楚楚和李青羽的死刑,两个人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第020章 当年事隐隐前兆

回到谢府,长公主便将谢晚秋唤到自己暖阁。

“对于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若是幕晟宣能代表李家做出退让,不会牵连到谢家也未尝不可。”

谢家终究还有待嫁的女郎,不能因为自己一人毁了她们。

“你难道不想知道天养的父亲是谁吗?”

长公主眉毛轻轻挑了一下,孙女儿现如今失忆,从李家入手貌似是最直接的办法。

“想知道,可赌不起。”

她不想不明不白地活着,可二叔血流疆场,他的女儿到了婚嫁的年龄,而且自己庶妹也到了出阁之际。

“你如何看幕晟宣此人?”

据传言此人相当的倨傲,而且和李家的关系也不是十分要好,可他今日为何会出现?难道外界的传言有误?

“看不透。”

幼年匆匆一见,那霸气侧漏的顽劣让人有些惊恐。

从北疆归来初见,他虽然比当初成熟却好似更加顽劣,可清河郡相遇,他乘风策马放难民归城,又好似一个好官。

然而今日,轻飘飘的一句话收割了一条命,又像是恶棍。

所以,摸不清看不透。

“他成名也是六年前,那真是少年英豪,退敌人十万雄师英气夺人,也就是那时众人才明白,这京城顶级纨绔居然心有锦绣。”

“六年前?”

“嗯。”

谢晚秋微微抿唇,还真是一个奇怪的数字,她的厄运好似都是从六年前开始。

可这个男人却风云直上。

两日后,京城忽然被一股凉风席卷,谢家大姑娘谢晚秋的事情起伏不断。

若说前些天她与小厮有染怀有孽障,只是一些人凭空臆断,那么李青羽蓄意谋害嫡妻,与表妹暗度陈仓证据确凿。

李青羽如今的庶长子,居然是继室和他偷偷摸摸生下来的。

而为了迎娶麦楚楚,生下那个孩子,李青羽直接将谢晚秋送离李府,致使她心神俱乱,失去了当初的记忆。

长公主听到这消息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幕晟宣还真是不遗余力,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真假几分,可那个孩子确实来的蹊跷。

当初因为李青羽这个庶长子,她也想过发难,自己孙女儿刚成了牌位,他的通房却传出有孕,这不是打谢家的脸吗?

可想到婚前有孕,她那个时候又流连病榻,这事情便揭过去了。

后来听说那通房难产而死,这个孩子自然写到了继室麦楚楚的名下,不料中间居然有这样的插曲。

“既然事情如此,那么我怕是要进宫一趟了,怎么也不能放过那姓李的。”

“祖母,这……”

今上并不是长公主的亲弟,甚至当年因为夺嫡的事情一度关系紧张,而今进宫也不知是凶是吉。

“你放心,就算为了宗亲和睦,天下悠悠之口,他也不会将我如何。”

她的儿子孙子都已经身裹沙场,那高高在上的帝王难道还畏惧一个老婆子吗?

“要不孙女儿陪您一起去。”

“不!”

老夫人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一个字透漏着无法形容的严厉。而谢晚秋愣了一下神,她从未见过自己祖母这般失态。

瞧出她的讶然,长公主微微有些颤抖地手指曲了几取,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自己积郁已久的心绪。

看向谢晚秋的眼眸充满认真:“晚晚,祖母想让你答应我,永远不要靠近皇室的人,他们都是魔鬼。”

“好。”

虽然心中狐疑万千,可谢晚秋并没有表现出来,听话地应诺。

瞧着她乖巧的模样,长公主的心微微松缓,眼神也愈加温和起来。

谢晚秋回到屋里神色有些游移,榻上的小石头忙忙蹦跶过来,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肢:“娘,你怎么了?”

“没事。”

她俯身一把将人抱在怀里,瞧着榻上摆放的棋子儿有些无奈地苦笑:“你会吗?”

“当然,我可聪明可聪明了。”

他一脸骄傲,可那模样却软糯的紧。

“好,小石头最聪明。”

她用额头碰了碰小石头的前额,有些事情想不通便不想了吧!虽然不清楚祖母为何那么忌讳她去皇宫,可祖母总是对的。

母子二人对着棋盘玩了一会儿,小石头忽然抬起了眼眸:“娘亲,我们不去找姚叔叔吗?当初不告而别……”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久,而谢晚秋则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瞧,他显然对姚春有非一般的好感,否则不会这么献殷勤。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有缘自然还会相见。”

她暂时没有去寻姚春的意思,至于施琅,若是他还活着自然会相见,李家如今才是重头戏。

幕晟宣上演了这么一出,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后招!

“娘,为什么谢云廊不和我玩?”

他揉搓着小指头满脸的委屈,而谢晚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谢云廊是二堂兄谢青炫的长子,和小石头年纪相差无几。

“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谢家从来没有归宗女,她知道自己的到来会打破原本的平静,然而世间如苍狗,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又能到哪里去?

“没有,我和他说施家村的趣事,他对我爱搭不理。”

小石头深呼吸了一口,眼眸也带上了心事。

瞧着他这般模样谢晚秋将人搂在怀里,声音清润:“他既然不喜欢你讲施家村的事情,那小石头以后便不讲。”

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她也并不想让人知道,小孩子家家传话总是最快的。

“嗯。”

“等明日起,娘亲教小石头读书识字,等你学问好了他自然会理你。”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自己以前应当也教过小石头识文断字,但是那个时候家里清贫,哪有现如今的条件?

母子二人在这边絮絮叨叨,说着体己的话,那边长公主望着皇宫的地方眉头紧紧蹙拢,神色间有解不开的烦心事。

焌儿已经走了,她绝对不允许晚晚再出事。

谢家人在背后说她偏心,她不可否认。

然而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了这一滴血脉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那彻骨的疼痛,无奈的彷徨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想到宫中那个女人,她心中嗤笑,相比较对李妃的讨厌,对那个女人她应该是厌恶加憎恨的吧!

第021章 谢晚秋和离已定

谢晚秋不知道长公主和宫里面那位九五至尊谈了什么,只知道承恩侯府的牌匾被收回,李青羽被责罚永生不得录用,准许自己和李青羽和离。

至于麦楚楚则由妻变妾,宫里面那位特意叮嘱李青羽可停妻另娶。

刚开始的时候谢晚秋还不太明白帝王的用意,可当知道这主意出自长公主时,她倏然间释然了。

凭着麦楚楚和李青羽的关系,这中间若是再搀和上第三人,那么李家可有热闹看了。

人生除了死亡,最痛苦的莫过于求而不得。

这或许便是最好的责罚。

“我已经派人前去清河郡,将那晦气的东西全部毁掉,至于和离书李家应该也快送过来了,甭管他们是否愿意,这一次算是输的一塌糊涂。”

“嗯。”

谢晚秋自然知道那晦气所指,自己人好生生地活着,牌位墓地已经赫然耸立,确实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晚晚,你和幕晟宣可曾见过面?”

“并无,怎么了?”

“没有就好,总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她微微叹息了一声,这次入宫若不是幕晟宣在那个人面前帮着说道,李家恐怕也不会被严惩,可他所图何事呢?

“谢家而今已经败落,应当没有他们所图的东西。”

谢晚秋微拧眉角,当年父亲和二叔身陨,谢家世袭罔替的牌匾被收,已然从世家大族的圈子里面退出。

“我们也别想那么多了,他说是因为你大哥,如今细想也不无可能。”

“确实有可能。”

自家大哥和幕晟宣差不多的年纪,那个时候两府地位相当,虽然不敢说亲密无间,但也时有往来。

谢晚秋心心念念李家派人送和离书,却不曾想碰到了领头而来的幕晟宣。

瞧着他身后抬着二三十口箱子的家丁,又瞥着他一张风尘仆仆的脸,谢晚秋将眸光投向了长公主。

“幕大人,这是何意?”

“当年的嫁妆,整点无误。”

听着他这般说辞谢晚秋和长公主的神情同时一愣,当日幕晟宣确实说过归还嫁妆的事情,却不料会如此雷厉风行。

幕晟宣将嫁妆单子递给谢晚秋,而谢晚秋呈给长公主,瞧着上面所差无几的嫁妆,长公主的脸色有些精彩。

“将其凑齐,幕大人怕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这些年过去,除了那些大件无法搬动,零碎的小物件怕是被倒腾的差不多了,可幕晟宣居然大多数凑齐。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用心了。

“无妨。”

幕晟宣摆了摆手,老夫人邀请他到了正堂,将人拒之门外好似不是待客之道,更别说当朝首辅大人了。

“这次我谢家门楣得意保全,还要多谢幕大人鼎力相助。”

“应该的。”

“额……”

长公主微微愣神,只见幕晟宣笑着道:“别说我同谢青焌幼年相识相交,就说当初在北疆共事之情,我对谢家诸事也不会坐视不理。”

“幕大人在北疆见过我兄长?”

谢晚秋的声音有些急切,自家兄长尸骨无存一直是她心头迈不过去的坎,她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确实有过一段时间。”

他当初作为副将和谢青焌并无太多交集,虽然命人抚照却也不能太过显眼。后来他尸骨不存他曾带人去寻找,可终究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不知……”

还不待她多问,幕晟宣唇角轻扬:“我知道谢姑娘急切的心情,可事情已经发生,还望姑娘能节哀顺变。”

幕晟宣的话令谢晚秋心中的侥幸坠落深渊,好半天才抿起半丝苦笑,不至于让自己太过失态。

长公主也不想孙女儿沉湎过去,插话将话头挑开:“这次和离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李家既然奉旨成婚,那麻烦幕大人将老身的祝福传达。”

“好。”

听说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时,幕晟宣的眉头轻轻挑了一下。

如今帮着她从李家那火坑里面跳出来也不知是福是祸,他能眼睁睁瞧着她嫁给旁人吗?

“日头渐深,老身便不留幕大人用饭,日后若有所能必然报答大人今朝仗义之举。”

“好。”

他面上虽然印着,可心里面却揪起一大片波澜,日后她们若是知晓真相,恐怕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

焉能记着今日之语?

幕晟宣带人离去,长公主才微微深呼吸了一口,命人将陪嫁放置在库房,并让人去唤二夫人戴氏过来。

戴氏得知李家人上门归还嫁妆时,一颗心便像是踩高跷似得。

“母亲,祖母这个时候唤您过去,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要知道,当初大姐姐那三成的嫁妆还握在母亲手里面,当初祖母接二连三的打击哪有心情去搭理这些,后来随着时间的迁移也慢慢淡了下来。

谢晚兰心中所想也正是戴氏如今所忧。

吃进去再吐出来,那绝对是挖心掏肺的。

况且二房子嗣较多,这些年娶媳嫁女,不管彩礼还是嫁妆都依仗谢晚秋那三成的嫁妆。

她搭理了这么多年的店铺,若是猛然间交还回去,这不肉疼才是怪事!

“去了再说吧!”

她深呼吸一口向着长公主的院落走去,这些年她在戴家劳心劳力,长公主应当也不会太下自己的面子。

到了长公主大堂,气氛有些诡异。

好一会儿,长公主才轻声开口:“当初晚晚那三成嫁妆一直握在你手中,而今晚晚回来,你将当年财务整理一下,店铺契约和物品按照当年的份数归还于她。”

对于戴氏她确实给足了面子,晚晚她娘当年十里红妆,在京城的店铺都是盈利的铺子,而且郊外还有几处别院。

五六年下来,二房凭着这些东西应当赚了不少,她只让她归还原有的物件,也算是全了她这些年的辛苦。

“母亲,谢家这些年的光道您也清楚,除了那几个铺子,真的没有盈利可言。虽然说这铺子确实是侄女儿的,可如今她身在谢家对铺子管理怕也没有多少经验。”

“所以呢?”

长公主横眉直视,这是当着自己的面直晃晃要求自己孙女儿交口粮?

她还没死呢!

戴氏自然也听出长公主声音里面的冷意,硬着头皮看向一旁的谢晚秋,声音请软。

“晚晚,你也要体谅二婶的苦处,咱谢家毕竟不同以往。等你出阁的时候,我一定将那些嫁妆归还。”

第022章 料峭寒风知谁意

谢晚秋未曾料想她会同自己这般说道,由古而来,娘家人没有动用女郎嫁妆的道理,可她有一句话自己不得不承认。

她这归宗女的身份终是不同。

出嫁归还?她同李家和离,如今又带着小石头,再一次出阁恐怕比登天还要难。

自家这二婶娘,怕是打了不归还的主意。

“二婶的为难侄女儿自然能理解,您说的不错,我对庶务的确略显不通。”

“那这嫁妆的事情……”

戴氏眼眸散发着精光,长公主一手调教又如何?终究是嫩了一些。

“既然不通庶务,我自然要从头学起,娘亲留下的店铺也合该我来练手。”

她瞧着戴氏凝滞的神情,又笑着解释道:“如今我住在谢家,自然也应当为谢家考虑,我名义上的店铺日后盈利自当充公处理。”

谢晚秋虽然一一分析,可戴氏面上并没有多少喜意,若是那些铺子别院归还,她二房可就真的坐吃山空了。

她想要拒绝时,一旁的长公主发话:“晚晚说的不错,那毕竟是她娘亲留给他们兄妹的,合该她自己管理。”

“好。”

戴氏抿着唇说了一句,和长公主交代了两句便匆匆离开。

瞧着她的背影,长公主摇了摇头:“你二叔乃庶子,戴氏身家也不多,如今二房人口越来越多,见财起意也在所难免。”

“孙女儿知道。”

只要贪墨的不是太过分,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权当是为二叔尽孝了。

“当初云廊出生时,她便一门心思想要将其过继到焌儿名下,被我拒绝了。”

“二堂兄家不是只有云廊一个男孩吗?”

“是啊,所以现如今她这心思又放在你三堂嫂身上,这一胎若还是男丁我好似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初她以云廊是青炫唯一男丁,将戴氏的提议拒绝了。

可如今青燃他媳妇邓氏又怀上了孩子,若这一胎是男丁,她确实要为以后考虑了。

“您也莫要多虑,日后给兄长过继一个也未尝不可,香火不至于凋零。”

“再说吧!我看天养这孩子不错,你好好教导他。”

长公主模棱两可的话语令谢晚秋眼眸轻眯,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难道想要将天养过继给兄长?

可施家那边也差不多绝嗣,这样的事情她还真做不出来。

“你这些天将零散的嫁妆整点好,尽可能全部入库。至于店铺别院,还是要尽快握到手里面。”

“好。”

若不趁早将二婶手里面的铺子收回来,恐怕到时候便是空壳子了。

而回到幕国公府的幕晟宣,被家里的老封君唤到了她的院落里。

他走进去便感觉到阵阵暖意,将外袍解下递给一旁的丫鬟才上前含着笑意:“祖母,怎么想起唤孙儿前来尽孝啊!”

“有那心意还需要我着人去请?”

幕国公府的封老太君笑着斜睨了他一眼,花白的发髻高高盘起,中间虽然只是插着几根玉钗,却说不出的典雅大气。

“孙儿这些天忙的厉害,您老可别埋汰人。”

他嬉笑着坐了过去,那轻松而懒散的模样说不出的养眼。

“李家的事情你插手了?”将左右侍候的人打发下去,封老太君斜眼轻问。

“嗯。”

他回答的漫不经心,那微微轻顿的手掌顷刻间又挥洒自如。

“为何要插手李家和谢家的事情?你向来无利不起早,怎么想起趟这滩浑水?”

李谢之间的事情她略有耳闻,这种事情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或许李家有错在先,可那谢家的小姑娘也身怀旁人之子。

“赎罪。”

他眉眼眯眯说的浑不在意,而封老太君则凝着眸上下打量着他,好似要看清他此话是真情还是假意。

“赎什么罪?”

“谢青焌因我而亡。”

平心而论,谢青焌的死亡确实和他有莫大大的干系,当初若不是他将晚晚带回京城,李家令其做出假死之状。

他或许不会去北疆从军,也不会尸骨无存。

封老太君也没有详细盘问,自己孙儿的秉性她甚是清楚,但凡他藏着掩着的,不管自己如何他都不会说出来。

“那你也要给青娘留些颜面,虽然当初娶她乃无奈之举,可结发为夫妻,必然要相互扶持一辈子。”

“她又向您说道了?”

李青娘那个人如何他自然知之甚祥,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想过这般糊糊涂涂过一辈子,家中不过添一双碗筷罢了。

可她一次又一次踩了自己的底线。

“这事情还需要青娘说道?幕世子替外人坑岳家的事迹京城差不多人尽皆知。”

听着封老太君这么说,幕晟宣的唇角微勾,慵懒地斜靠在一侧,修长的手指直往火盆上蹭:“孙儿还真没听说过,有那么出名吗?”

瞧着他一脸懵懂无知地装傻充愣,封老太君那看透世事的眼眸也不禁眯了眯,他请人去看戏的恶行摆放在那里。

但凡懂眼色的人,会在他眼皮子底下有所表露?

“祖母老了也管不了你了,可这子嗣问题你要上点心,怎么也要生一个嫡子出来,否则我这把老骨头有何颜面去见你祖父?”

听着她这话语幕晟宣扣了扣自己的眼皮儿,长女的到来便是一个异数,他怎么会让李青娘再一次怀孕?

“你院子里面那些姨娘你若是不喜欢,我再给你寻几个。”

“不用。”

或许是少年时软玉温香久了,如今对着渔色之事并不热衷,当然,谢晚秋是一个例外。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那里……”

封老太君看向幕晟宣的眼眸充满了审视,若是那个小蹄子坏了他的身体,她一定废了她们。

幕晟宣满是惬意的脸颊瞬间拉黑,斜倚着的身子像是惊弓之鸟蓦然起身。

“祖母,您能不能一天别瞎琢磨?”

“我这不是担心你被掏空了身子吗?否则这些年你怎么连那几个姨娘房里都不去。”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怀疑了,平素纵使怀疑也只是尽可能给他补身子。可如今随着他年岁渐长,她这忧虑越来越大。

若是真的被掏空了身子,这可如何是好?

第023章 别院已是他家亲

幕晟宣奔着离开封老太君的院落,他担心再留下指不定会被冠上什么恶疾!

他刚迈出去便瞧着幕戊急匆匆跑过来,一向冷静的脸沾了些许急色:“主子,大姑娘那边出事了。”

幕晟宣刚刚松缓下来的眉头紧紧崩了起来,语带冷笑:“那是也是她李青娘的女儿,她还能将人吃了不成?”

“可……”

幕戊还要说什么,却被幕晟宣生硬地打断:“去书房,这一天政务也足够我烦心了,哪得那空闲?”

瞧着他一言不发地离开,幕戊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听人说大姑娘在大雪地跪着,但愿夫人没有丧心病狂吧!

后来幕晟宣每每忆及,若是今晚他赶过去,那么余生或许便不会悔恨交加。

此时的谢晚秋怀抱着小石头,忽然间心口憋闷而肿胀,一只手不由得攀在心口。小石头瞧着她这般模样,麻溜地离开她的怀抱,眸色含着急切。

“娘,你怎么了?”

小童原本便长得好看,此时眼睛里面蒙着一层水意,更让人揪心的紧。

谢晚秋脸色有些发白,紧绷着的唇角慢慢平展开来,手指轻轻摸着他的额头:“没事,就是猛然间有些心疼。”

“小石头给你去叫大夫。”

他说着一骨碌溜下床榻,却被谢晚秋制止了:“别,一会儿就好,别去惊动你曾外祖母了。”

她和长公主住在一个院落里,小家伙若是咋咋呼呼地跑出去,肯定会惊动她老人家。

而且这疼痛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絮语絮语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真的吗?”

小石头转身在她额头前碰了碰,看着她脸上撑起的笑意终于舒了一口气。

“这下可该放心了吧!”谢晚秋无奈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她的孩儿还真是贴心的小棉袄。

约莫三日后,戴氏拿着房契地契终于姗姗来迟。

瞧着上面那熟悉的名目,谢晚秋笑着将其放置在一侧,笑语看向戴氏:“城南那座南星别院,二婶这是忘记了吗?”

“这座别院若是别的时候归还与你并无大碍,可如今我娘家的远亲暂居那里,怕是需要一些时日。”

“是吗?”

谢晚秋的手指轻轻扣了一下雕花的矮木红椅,似笑非笑的唇角轻轻勾了起来,让人看着有些诡异。

“侄女儿刚回来,那别院应当不急于一时。”

“也好,那一个月后我南城之行时,希望二婶娘能将南星别院倒腾出来,这可是给足了二婶面子。”

她的话令戴氏眸色一变,脸上虽然噙着笑意却隐含冰凉,言语几带嘲讽:“二婶这面子可真是大的紧!”

“若是旁人,我是断然容不得这一个月的时限。”

谢晚秋不想将事情做绝,可那南星别院却是特例,因为那个地方对于各大世家来说都是寸土寸金。

帝王新宫摆在南山附近,那地方又是独一份的好。当初外祖家为了将其陪嫁给母亲花费了不少心力,她自然没有送人之理。

虽说是暂居,可这暂居的时限又有几何?

而且,她想试探一下这位婶娘的心思。若是她心肠不赖,她将那几间店铺送她又何妨?

戴氏听着她的话语也不欲多说,豁然起身向门口走去,只是迈出脚步时又将头调转:“晚晚,按理说这样的话不应该由我来讲,可你父母皆亡,兄长已殁,作为长辈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说到这里,她唇角勾起冷意:“你一个和离之女,带着这么多家产终究多有不便,谢家是你最后的容身之处。”

谢晚秋神色无异,直至戴氏说完扬长而去,她紧着的手指才青筋骤起。

真是打蛇打三寸,戴氏这些话可谓句句戳心。

爹娘俱在时,二婶待自己可以说是相当的不错,可当擎天巨树倒下,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在一点点改变。

她的婶娘,心终究是太急了一些。

只要她再隐藏一段时间,自己或许真的会同以往那般信任。

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看过了世间太多的丑恶,她最基本的信任已经被完全泯灭。

点翠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家姑娘认真地教小公子识字,那专注的模样透着点点华光,很是沉溺人。

“都打理好了?”

“已经妥贴,车马已经套好。只是……只是近日城中谣言未散,姑娘真的要出去吗?”

“谣言止于智者,况且我也不可能一直不出门。”

她确实想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去看那几个铺面,可二婶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那铺子指不定已经被掏空了。

留着终究是隐患。

“奴婢外子已经在外面候着,这便带您过去。”

“点翠,今日的事情劳烦你了。”

点翠已经脱离奴籍,夫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可听闻她那郎君曾经也是落地的举子,如今却不得不麻烦他们。

“姑娘,您可是要折煞奴婢。”

点翠性格里面带着几分爽朗,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主,这么多年过去她仍旧念着过往的旧情,就像她爹娘虽然脱了奴籍,却依旧守着谢家一般。

“那见外的话我也便不说了,日后怕是免不了诸如此类的事情,等我将这些琐事处理干净,自然要答谢你夫妇二人。”

“姑娘给的赏赐奴婢可不敢拒绝,您以后这话可要藏在心里面,免得奴才总是惦念。”

“好。”

谢晚秋也笑了笑,将一旁的小石头牵过来送到长公主那里,她才同点翠一起出门。

上马车时,谢晚秋才见到了点翠的相公,据说是一个读书人,出自耕读之家,可身上却带着一股难掩的英气。

他的样貌不算出众,只是身上那股淡淡的气息让他显得更加挺拔。

“劳烦了。”

谢晚秋对着他点了点头钻进了马车,只听车外夫妻二人嘟囔了两句,点翠才气愤愤地揭开帘子钻进来。

“这是怎么了?”

瞧着她嘟囔着腮帮子一般的脸,谢晚秋脸上的笑意便没有听过,她可以感受到点翠过得很幸福。

泡在蜜罐里面的女人天生带着几股娇气。

“还不是他招惹的,嘴像是闷葫芦一般,姑娘您和他打招呼,他居然和木桩子一样,丢死人了。”

第024章 金玉阁初遇郡主

听着她笑盈盈地埋怨,谢晚秋斜睨了她一眼:“我看他挺好的,你就知足吧!”

“知道啦知道啦,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满意。”

谢晚秋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拿出单子对了起来,京城总共有五间铺子,而最赚钱的无疑是那金玉阁,坐落在京城的黄金地段。

“姑娘,先去金玉阁吗?”

“不,最后去。”

有多少年没有接手京城的铺子了?以前在清河郡自己年幼,铺子都是祖母在搭理,出嫁自己没有进李家的门便重生到北疆。

这嫁妆二婶娘打理了这么多年,其中的猫腻怕是不少。

谢晚秋去了其余四个店铺,最后才去了金玉阁,可她每每从店铺里面走出来,这脸便黑了不少,而点翠也紧紧在后面跟着。

不敢去打扰她。

走进金玉阁,那园滚滚的掌柜像是弥勒佛似得迎了上来,脸颊上含着得体的笑:“几位,可是要掏古玩玉器?”

“听说金玉阁有一尊镇店玉佛,今日前来想窥得一见,不知可否一观?”谢晚秋并未表露身份,言语看不出半点端倪。

“本店有不少其它珍奇玩物,这位夫人可以挪步一看。”谢晚秋梳的是妇人头,所以掌柜猜她应当是哪家的夫人。

只是这四九城,何时出现了这般玲珑雅致的主?掌柜心里暗暗称奇。

“掌柜这是不想让我一观?小妇人若是所记不差,金玉阁的阁训,凡入其门,求其物,皆可观其形。”

谢晚秋淡淡斜睨了掌柜那身滚刀肉,总觉得他这人看上去不是那良善的主。

她虽然不喜因貌取人,可有时候感觉这东西相当的重要。

那掌柜神色微微一顿,须臾后轻笑道:“本店的镇店之宝,所求之人皆可观赏,只是日久天深,这一规矩慢慢被人淡忘了而已。”

“我偶然听人说起,不料确有其事,如今路过金玉阁,自然不想错过。”

谢晚秋在前面四个店铺里面也算讨了经验,若是没有那把柄,自己还真心不能将这些人如何,毕竟打理了这么多年积累了太多的人脉。

她若是狠不下心自断臂膀,那么只能任由这些人作威作福。

“也好。请客人随我移步。”

谢晚秋微微皱眉,沉着眸色看了那掌柜一眼,最后对着点翠道:“让你外子也随我们一起进去。”

“诺。”

点翠可不管别人的眸光,在她的眼里姑娘是最重要的。

瞧着她们这行径,那园滚滚的掌柜,脸上含着的笑意狠狠拧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领着向前。

他这店也不是黑店,至于这么防着吗?

他不清楚的是,从北京道京城,从京城道清河郡,谢晚秋见了太多的尔虞我诈,有备无患的道理她非常的认可。

就在她们要进去的时候,忽然一个穿着红衣服鲜衣怒马的姑娘急匆匆闯了进来:“袁胖子,本郡主要的出云扇呢?”

“哎呦,我的姑奶奶,这出云扇每年只有五把,我这一把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搞到手孝敬您的。”

若说袁胖子面对谢晚秋的时候还保持着该有的掌柜风范,那么面对这红衣少女,完全是一个劲地跪舔。

“吆,听你这话,本郡主合着要感谢你才是?”

少女接过他手中的出云扇,虽然说话有些尖酸,却也懒得去计较,将扇子一收便欲要离开。

可就在她转身时,忽然向谢晚秋透过有些惊诧且怔愣的眸光,那手里面的出云扇险些掉在地面。

“你是何人?”

“乡野小民罢了。”

谢晚秋没有想到这个姑娘会将眸光对象自己,看她那模样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可刚才眼底隐没的流光却诡异的紧。

“还真是像啊!不过,身份却千差万别。”

她说完便朝金玉阁门外走去,至于那微微的偶遇似乎已经被她丢在了脑后,捧着出云扇急匆匆向自己的枣红马跑去。

然后一个挥鞭扬长而去。

小姑娘留下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她没有多大的兴趣去探究那些东西,可留在金玉阁的几人却心思婉转了起来。

“掌柜,这个小姑娘是什么人?”

“齐王府的小郡主,含着金钥匙出生。不过她刚才的话……要知道小郡主认识的人可都非富即贵,夫人指不定真的同哪位贵人长得相似。”

袁掌柜不禁开始筛选自己所认识的贵妇人,可没有哪一个能对的上号!

“我只是我。”

谢晚秋也不欲多言,刚才那郡主眼中的惊愕她没有错过,看来自己确实和素未蒙面的人长得相似。

只是想一想也释然,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她跟在袁掌柜身后,不禁问道:“那出云扇乃黄公覆之作,怎么说也有千金之重,袁掌柜好大的手笔。”

“这天子脚下,千两也不过尔尔,能逗得权贵一笑也是难得的好事。”

他说话的时候耸了耸肩头,以前谢国公府昌盛的时候,那些人自然不会不长眼睛,可谢家败落,这金玉阁想要生存便要谄媚。

对于他的话谢晚秋也能理解,她早已不是闺阁不知世事的娇女郎,对于该有的人际往来也有比较深刻的了解。

当几个人打开一座房间,袁掌柜将暗格打开,并取出了那尊玉佛,可看到玉佛那一瞬,谢晚秋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霍的站起来,满脸讥讽地瞥向袁掌柜:“这就是掌柜给我看的镇店之宝?什么时候那有价无市的翡翠暖玉变成了这等残次的货色?”

“夫人,这是何意?我好心拿玉佛与你,让你观赏一番,你居然如此污蔑我?”袁掌柜满是不喜地盯着谢晚秋看,好似她的话引起了公愤一般。

“袁掌柜确定此乃真品?”

“自然。”

谢晚秋眸色含着冷意,将手中的账本扔在他的一侧:“你若是知道我的姓氏,知道我此番来意,或许不会如此信誓旦旦地说话。”

“最后问你一遍,这是真品吗?我尚且不知,我娘亲留给我的陪嫁什么时候变成这等劣质伪玉。”

她的话和那犀利的言语像是寒冬腊月的利箭,而袁掌柜一个趔趄跪在那里,紧紧低着头,双手不停地交织。

第025章 厚颜无耻幕晟宣

点翠的相公从一旁抽过来一把椅子,谢晚秋点头坐到椅子上,眼眸轻飘飘地瞥向袁掌柜:“你刚才送那小郡主价值千金的出云扇,我念你一心为了店铺,并未斥责之意,可你居然这般糊弄于我?”

“小的……”

“我可以给你解释的机会,可我不希望我们到时候对薄公堂。”

这玉佛兹事体大,她不可能轻了。

“夫人……不,姑娘,这件事情真的和我没有多大的干系。”

他圆鼓鼓的脑袋冒着几滴大汗,原以为只是一个慕名而来的淘宝客,谁想到会是东家?他在金玉阁多年,断然不能自毁前程。

“哦……那可否告诉我,这玉佛哪里去了?”

这赠送出去的出云扇价值几何,或者等价易物的物件价值几何,他应该都会有实实在在的账本,可这玉佛有吗?

“二夫人……二夫人当年取走了,至于去向小的也不清楚。”

当初戴氏来店里去玉佛的时候他便推三阻四过一段时间,可随后她拿出店契来,若是自己不交出去,这营生也保不住。

思来想去,他还是将东西交了出去。

至于那物品去了何处,他是真心不清楚。

听着他这么说,谢晚秋并不觉得有多么惊诧,或者说在看到那假的玉佛时,她心里面已经有了一杆称。

只是刻意遏制着种子的疯狂生长。

“何时取走?当时何种情景?”

“大约前年冬天,当时二夫人和两位姑娘亲自前来,看那模样好似挺着急的,而且她们离开的方向是南边,并不是燕子巷的方位。”

袁掌柜不觉回忆着当年的事情,那个时候虽然知道谢家大房已经没有人,可他还是怕长公主查账。

故而多留了一个心眼,仔细观察了她们的去向。

听着他说到南边二字时,谢晚秋眼眸狠狠一跳,若是她的记性不差,二婶娘家便在金玉阁的南边,而且冬天正好是戴家老太太做寿的时间。

“日后我若是寻你作证,你可会依命前来?”

自家二婶的眼光真心的不赖,每每动手的地方都是价值不菲的存在。

就是不清楚,她能否吃得下去?

谢晚秋离开金玉阁时,对门酒楼闪过一个人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谢晚秋面前:“谢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瞧着陌生的忍影谢晚秋微微挑眉,她刚来京城并不认识什么人,这个男子的主子又是什么人?

“我并不认识你家主子。”

谢晚秋说了一声便想错身而过,然而那个男子将手伸出来,一块青玉玦便这样突兀出现在他的面前。

瞧着那块青玉,谢晚秋的脸色倏变,蜷着的指头挑了几挑。

好半天,她才吐出了两个字:“带路。”

“姑娘,你……”点翠有点担心,刚才姑娘不是还说不认识人吗?为何一转眼便变了?

“无碍。”

她向前走了几步,点翠忙忙欲要跟上去,却被那个男子伸手拦住:“我家主子并未请你。”

“呵……这酒楼又不是你家的,我凭什么不能进去?”

点翠说着便想推开面前的高大身影,而那个人却纹丝不动。

走在前面的谢晚秋瞥眼瞧见后面的一幕,对着点翠道:“你和你家的先在门口等着我,我一会儿便出来。”

“可……”

她还是有些担心,姑娘这一消失便是五六年,若是再出现什么岔子可该如何是好?

“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那个人若是想要将自己如何,恐怕明着便能将自己整死,更别说来暗的了。

上了楼阁,黑衣人敲门才领着她进去,而他看到那墨色长袍的男子,音色如常:“不知幕大人寻小妇人来,可有要事?”

“坐!”

幕晟宣像是没有听到她生硬而客套的话,轻扬唇角,指了指不远处的红木椅。

“站着便好。”

虽然说她已经不是闺阁娇女郎,可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还是泾渭分明的好。

幕晟宣轻哼鼻翼,淡淡拧眉:“施家那老两口,我已经让人将其入土为安,你日后也莫要挂念。”

他的话令谢晚秋的眸色骤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声音近乎抓狂:“你派人去施家村查了我的底细?”

“一个突然消失却由突兀出现的人,我不应该派人去查吗?”

他说的大义凛然,殊不知在重新遇到谢晚秋的那个夜晚,他便飞鸽传书,令远在北疆的影卫前去查询她近年的状况。

“幕大人,我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庶民,您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和幕晟宣共事不多,却也知晓他别扭的性子。都说三岁看老,小时候那么乖觉暴戾的人,长大又能改变到哪里?

“施琅和施玦乃逃兵?”

“你胡说什么?”

在施家村,施家兄弟二人是施家村的骄傲,听小石头他阿翁说施玦是顶顶有名的仁孝,虽然最后被废掉了双腿。

可他活的依然刚强。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做逃兵?

“我还未告诉你,他们曾经是你兄长手下的兵,当年你兄长一万多人也唯有施家兄弟二人活了下来。”

幕晟宣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微微一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施家兄弟二人居然和谢青焌有关,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当年他们逃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并未会军营,而是跑到京城来告状,表明当初是被人陷害,可惜京兆尹并未搭理。

“你还知道什么?”

她知道施玦是从军之人,却不知他居然和自家兄长扯上了干系,所以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又是如何被带到北疆去的?

“暂时就这么多,因为施琅我并未查到。”

当年为数不多的知情人,施玦已经身死,至于留在京城到处喊冤的施琅也消失不见,都不知她现如今是否还活着!

只查到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正阳门击鼓鸣远的地方,看来奔走无门的他是准备告御状。

“幕大人似乎对当年的事情很感兴趣?”

不管是世家兄弟还是已故的兄长,或者说自己的遭遇,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可他居然有那闲情逸致去调查这些。

难道当朝首辅真的无事可干了吗?

“我曾经答应过你兄长,要照顾他的家人。”

他一脸温和说的人畜无害,然而谢青焌已故无法和他当面作证,否则必然会大骂:“吾就未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026章 当年事扑朔迷离

谢晚秋睨着双眸,对他这话持着怀疑的态度,她兄长并不是一个善于攀谈的人,而幕晟宣一看便是俯视众生的主。

这两个人的性格和遭遇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怎么会有托付之事?

纵使祖母也说过这样的话,可这一点都不影响她心里面的狐疑。

“你这是什么眼神?”

幕晟宣眸光轻轻一嗤,而谢晚秋则揉搓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那就多谢大人高义,这次我谢家之所以这么快速的从风波中抽身,全要仰仗幕大人。”

“好说。”

他淡淡说了一句,随后便和她说起了一些旁的事情,大概半个时辰过去,他仍然在那里大说特说,似乎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

谢晚秋耐着性子忍了一会儿,最后忍无可忍只得打断他的话头:“幕大人,家中小儿尚幼,我怕是要先行离开了。”

“施天养?”

根据他所查的资料,那个孩子不可能是施玦的,可按照十月怀胎的铁律,似乎和自己也没有多大的干系。

所以,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她不是一个容易将感情交付出去的人,也不是一个轻易会给别人生孩子的人,当年她到底错过了什么事情?

“大人,民妇可以离开了吗?”

“你是谁的妇人?施家兄弟作为逃兵显然路引遭到限制,不可能同你有婚契,而李青羽那边已经送来了和离书。”

幕晟宣顿了顿眼眸继续道:“所以不管你是谢晚晚也好,谢晚秋也罢,你都是自由身,不必要这般言辞。”

他的话看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那暗中的诡谲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谢晚秋回到谢家已经是晌午,去长公主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便领着小石头回到自己的房中,而一旁的点翠道:“姑娘为何不将二夫人拿走玉佛的事情告诉长公主殿下?”

“等到了合适的事情我自然会从她那里讨回来。”

自家二婶掌握中馈已经多年,虽然是庶子媳妇,可祖母也从未另待过她。这些年,随着谢家掌舵人的相继离世,二婶俨然已经成为了谢家对外的话事人。

不管孰是孰非,这件事情若是撕开脸总归不好。

“你也别在我这里候着了,家里面的孩子怕也想念的紧。”

她没有想到细搜一次相见点翠已经儿女成双,最小的那个还怀抱抱,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怕是要委屈了。

“可是您这里……”

点翠还是有些担心她没有人照顾,如今的中馈掌在二房手里面,姑娘这委屈怕是少不了,二夫人虽然不是顶顶的坏心肠,可人心总是偏的。

“我怎么说也是谢家的姑娘,她们缺不了我什么?况且,祖母不是还在吗?”

谢晚秋明白,只要有长公主在,自家二婶就算看自己不顺眼也不会如何,因为她还做不到独断乾坤。

“好吧!”

瞧着她仍旧不放心的神色,她无奈地笑了笑:“刚才我在外面买的蜜饯和果脯,你拿一点回去。”

“这……”

她刚想拒绝,谢晚秋已将那东西塞在她的怀里:“快回去吧!”

“哦!”

等点翠离开,谢晚秋才头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前额,想到先头的事情耳鬓便是一阵突突,这当朝宰辅莫不是精神有问题吧!

“娘,你这是什么表情?”

小石头瞧着她坐在那里,眼眸里面盛满了气愤,不觉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尖。

“没事,就是想事情太过入神。”

幕晟宣对某些事情的掌控确实出乎她的预料,她不知道他为何揪着过往不放,从他那言语里面可以看出。

他接下来怕是会用尽全力寻找施琅。

不过细细想来,这件事情对她也没有多大的害处,当初她答应过老人会替她寻施琅,可凭着她的能力,如何寻找失踪多年的人?

而就在她不断理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她眸光微瞥。谢家如今的丫鬟不多,甚至可以说稀少。

原本谢晚秋身边应该配备一个丫鬟,可由于住在长公主院落里面,所以她身边也没有重新指派丫鬟。

这个时候敲门的人是谁呢?

她上前两步将门打开,只见她的庶妹谢晚莹站在门口,眉眼处带着几分忧愁。

“长姐!”

瞧着她糯糯的声音,谢晚秋抿了抿唇角,嫡庶之间或许是天生的敌对,她对谢晚莹谈不上多么的喜爱。

可如今父亲的香火也就这么一点了,她也不想被人看笑话。

“进来吧!”

“长姐,我……”

欲言又止的模样令谢晚秋的眼眸眯了起来,神色清淡地看向她:“这反反复复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二婶身边的下人说,我的婚事……我的婚事她已经定了下来。”

她本来不想过来的,可想到戴氏给自己选择的夫婿人选,她便有些坐不住了,给别人当继室,也得亏她想得出来。

“你是家中老幺,并未挡着她女儿们的前程,为何要匆匆定下?”

谢晚莹的婚事落在戴氏手中,谢晚秋并未多少惊诧,让她有些无语的是,这不挡路,不碍事的,她怎么也见不得了。

“我也不知。”

长公主不理世事多年,这腹中大小事宜全部由戴氏负责,她虽然看着笑眯眯的,可攻势这么多年。

谢晚莹却深知她是一个笑面虎。

“说了谁家?”

她一个外嫁归宗的女人原本不应该插手这些事情,可谢晚莹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父亲的遗腹子,这事情她还不能眼睁睁看着发生。

“礼部侍郎何家。”

“礼部侍郎的儿子应该还小吧!”

谢晚莹瞧着她皱起的眸子,抿了抿唇角,那洁白的牙齿便这样被包了几包:“听那些下人说,是礼部侍郎。”

谢晚莹的话令谢晚秋神情微微一滞,那个礼部侍郎虽然比自家父亲小了近十岁,可如今已经是儿女成群,自家二婶居然想要谢晚莹给人去做填房。

这胆子也大的太没边了。

“你确定是礼部侍郎?二婶就算黑了心肝,这事情怕也做不出来吧!”

“确定,听说二姐姐许给了礼部侍郎远房侄儿,二婶这么做是不想给我活路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眼泪扑簌簌地坠落。

第027章 荒唐言已有证据

瞧着谢晚莹落下落下眼泪,谢晚秋的眼角抽动了一下,这事情别说没有一个定数,就算有怕是也成不了。

别人如何暂且不谈,谢晚莹终归是父亲留下的血脉,祖母那边也不会置之不理。

“这件事情我会帮你打听一番,你也别乱了阵脚。”

“大姐姐,二婶就是想拿我的姻缘做筏子,然后给二姐姐夫君谋出路,谁人不知我那未来的二姐夫颇有才学,这日后晋升怕是需要远方叔父的提携,所以……所以才……”

面对她这分析谢晚秋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虽然说这种可能或许有可能存在,可也只是她的猜想。

“这件事情你先别声张,我尽快给你答复。”

“嗯,多谢大姐姐。”

谢晚莹抿着唇认真地说道了一句,而谢晚秋只是挥了挥手。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这样的事情她自然不允许发生。

“大姐姐,自从大哥和你走了之后,整个谢家都不一样了。”

“没什么不一样的,以后会慢慢变好的。”

不是一个娘生的,她自然做不到掏心掏肺,这坐在背后拉家常的事情她也不会做,保不准后面被人砍一刀。

瞧着她不欲接自己的话,谢晚莹说了两句便离开,而谢晚秋望着她的背影微微有些呆滞,眼眸幽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间,谢晚秋抱着小石头去长公主房里,而长公主对小石头的喜爱也胜于常人,将其一把抱在怀里:“小人精,有没有想曾外祖母?”

“有。”

小石头将头窝在她怀里,那轻轻柔柔的感觉令长公主的眼眸微愣,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一旁的谢晚秋瞧着她这模样,也怔愣了一下。

忙忙走过去,想要将小石头抱过来却被长公主一把手让开:“别,孩子亲近我,你也要多管闲事?”

听着她这不分青红皂白的话语,谢晚秋苦着一张脸:“我这不是担心他压着您嘛!刚才时不时他……”

“没有,就是人老了,愈发容易回想往事。”

谢晚秋愣了一下神,好半天才道:“那刚才您为何流泪?”

虽然那泪花一闪而逝,可她还是看在眼里。她的祖母素来刚强,在她的记忆深处,这所谓的眼泪极少。

“他和你大哥太过相似,就连刚才往我怀里钻的动作都如出一辙,有那么一刻我真以为看到了你大哥。”

谢晚秋狐疑地眯了小石头一眼,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祖母这般说,她以前也没有觉得,只当和自己一般。

可如今听着祖母这般说,才发现他和自家大哥的长相也甚是相似,甚至远远超过自己,也不知道小家伙怎么长的?

“虽然你大哥不在了,可他的音容相貌一直在我的脑海里”

公主摸着小石头的脸蛋,声音有些缥缈,而谢晚秋不欲她多想,便和她说起了别的事情想要将话头岔开。

听到谢晚秋说起谢晚莹的事,长公主的眉宇果不其然地皱了一下:“当年自从你和你大哥出事之后,我便将手中的中馈交给了戴氏,对外也没有再走动。”

她顿了一下长呼一口气,语调轻嘲:“我想着自己久不出动,便将四丫头的婚事托给了你二婶,不料她居然敢这般行事。”

“如今只是晚莹诉苦,二婶那边也没有任何行事前兆,指不定是下人们嚼舌根,所以这件事情真假也难辨。”

“你不懂,闺阁女郎这生辰八字若是一合,庚帖一换,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长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希望老二媳妇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否则她真是容不得她这生事精。

“祖母,这件事情若是没有证据我们也无从下手,不管怎么说二婶都在谢家多年,总不能冤枉了人。”

“我虽然不管事,可谢家还轮不到她翻风浪,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

“嗯。”

她只所以选择挑明了说,便是因为明白自己尴尬的身份,一个和离的女人插手娘家的事情总是说不过去。

这件事情经过长公主,很快便有了石锤,瞧着上面那已经换过的庚帖的字样,长公主被气的头昏脑涨,一把扔在了戴氏的脸上,而戴氏则跪在一边默默低泣。

“混账东西,我谢家就算再没落也没有给人当填房的先例。那礼部侍郎的儿子都要和晚莹一般大了,你让她过门后如何自处?”

“母亲,您不知道儿媳的苦,那礼部侍郎虽然上了年纪,可人长得周正,今后必然有大好的前程,可我们谢家已经没落了。”

“所以你为了你孩子的前程,牺牲掉了老大的孩子?”

长公主握了握自己的龙头拐杖,一拐杖上去敲在了她的后背,声音冷厉无比:“这事情既然你惹得祸,那么给我麻利地擦干净,否则你给我滚回你戴家去。”

“母亲,我也不想,可咱们家如今靠着大嫂留下来的东西度日。而今晚晚回来,这一切都是晚晚的,二房这么多张口吃饭的该怎么办?”

“谢家的东西我没有交给你吗?”

当年谢家只是被贬谪,并没有被抄家,这么多年过去虽然不如谢家鼎盛的时候景气,却也能过得去。

她当初除了自己的嫁妆,大儿媳妇给焌儿留下的家底,可以说尽数交了出去,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居然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母亲,你这些年不问世事,一直沉湎在伤心中,可知道如今朝中风云已变,谢家后面没有一个撑腰的,这店铺庄子大肆缩水。”

“这就是你将晚莹嫁给那礼部侍郎的理由?”

“儿媳是自私,可儿媳也是为了谢家。若是我们谢家的人再无法入仕,若干年后只会沦落成商户。”

自己的二儿子虽然考了举人,可这些年在那个位置上寸步不移,说的更直白一些,那是因为后面没有人帮衬。

他岳家虽然是光禄寺大夫,却并无实权,而且儿媳妇在娘家也并不受宠,这所谓的晋升要等到猴年马月?

最重要的是女儿夫家的远亲,日后指不定也能帮衬一把。

她并不担心谢晚莹会如何使绊子,只要她姨娘在谢家一天,她便只能乖乖地听话。

“戴氏,一个家族的荣耀是靠儿郎们拼搏出来的。姻亲确实重要,可这根才是最重要的。”

第028章 谢晚莹又哭又闹

长公主唇角带着嘲讽,若是谢家几个子弟确实是那良才美将,她就算拉下这张老脸,也会给他们铺一条路出来。

然而她知道谢家的人不是。

况且,只要今上还在位,谢家永远也别想着翻身。

所谓的牺牲,所谓的舍取不过是笑话罢了。

长公主训斥戴氏原本小辈们并不知道,然而谢晚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又哭又闹跑到长公主的院落便是一阵嚎哭。

“祖母,我父亲虽然已经不在,可我怎么说也是您亲侄女,二婶居然……居然……”她说着已经溃不成声,而长公主的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她若是不来自己还能借机狠狠敲打戴氏一番,她这急匆匆跑进来,难道自己能在一个小辈前丢了戴氏的面子?

“谁让你进来的?”

长公主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面无形带了冷厉,可谢晚莹此时担心自己的姻缘,哪还顾得上去领会这其中的含义?

“祖母,求您给孙女儿做主,下人们说……说孙女儿的庚帖已经换了……这还让孙女儿有活路吗?”

“好了,此事我自有定夺,你先下去。”

谢晚莹被长公主怒斥后心有不甘却又无法,起身出了门,只是她并未出院落,反而去了谢晚秋的房间。

谢晚秋和长公主住一个院子,主屋里面发生的事情她自然听得几分,瞧着兴冲冲跑进来敲门的人,她无奈地叹息了一口。

她刚将门打开,谢晚莹便是虎虎示威:“长姐,我将你当我的亲人,不得已才求到你身上,可你给我办的事情……”

谢晚秋的脸色也不好,谢晚莹一说她便请祖母着手调查,可谁想到二婶早已经换了庚帖,她就算再快的动作也无济于事。

“你来和我说的时候,庚帖已经被换了。”

谢晚秋一声淡语令谢晚莹的脸色哗变,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没有毁在嫡母手里,倒是要毁到婶娘手里面了。

“好了,这件事情祖母既然已经插手,必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别哭哭啼啼惹她不高兴。”

“这件事情若是真的被定下来,我还不如找一根绳子吊死在谢家宗祠,也免得落了谢家先祖的威名。”

“好了,这样的话在我跟前说一说便也罢了,若是让别人听到,你还是准备嫁衣吧!”祖母一辈子最烦的便是被人要挟,她还真是一个犯事的主。

谢晚莹自小便有些畏惧谢晚秋,被她这么一喊,脸上的眼泪也少了一些,只是那憋着的唇角可以看得出她心情不佳。

“你先回去,这个时候你不好好在院子里面待着,进来干什么?”

原本祖母那棍子怕是得多打几下,可被她这么一闯硬生生地破坏了。

“是二姐姐说我的婚事定下了,祖母这边正闹腾着,我便过来了。”

谢晚莹也不是一个傻子,刚才是因为太急所以没有理清前因后果,可如今前思后想,二姐姐为何要知会她?

“谢晚兰?”

谢晚秋的薄唇紧紧抿了起来,对于二婶家的这对双胞胎,她也有一定的了解,一个心思深沉,一个看着天真无邪。

“你怕是被人当筏子了,日后做事情前思后想,别顾头不顾腚的。”这话虽然有些糙,可理却通透。

“嗯。”

等谢晚莹沉着脸离开,戴氏也被长公主惩罚去跪祠堂了。而谢晚秋过去的时候,只见长公主握着手中的庚帖久久发呆。

“祖母?”

长公主听到谢晚秋的声音,将手中的庚帖放在一边,然后叹了一口气,那幽深的眼眸带着几分挣扎:“我没有想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戴氏以为事情尘埃落定,长公主为了谢家也会站在她这边,毕竟一个庶女指不定可以换来一个家族的兴盛。

可惜她终究高估了谢家在长公主心里面的位置,她平日不管这些碎屑的事情只是因为觉得这谢家她迟早会交到二房手里面。

却不料这黑心肝的居然还肖想着老大媳妇留下的东西,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双拳难敌四手,这大宅子哪天没有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

谢晚秋虽然惊愕与戴氏麻溜地动作,可想到谢晚兰不日成婚的事情便也释然了,她这么做恐怕还真是想给谢晚兰在夫家加筹码。

“你父亲留下你们三个,我自问做不到一视同仁,却也不会置之不理,谁料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的不就是这最后的血脉?

若是这最后的血脉断绝,那么她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这么些年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件事情虽然是你二婶惹下的,可却不是你二婶能解决的。”

礼部侍郎可不是谁想拿捏就能拿捏住的,到时候他手里面只要有这庚帖,谢家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祖母的意思?”

“我想去见幕晟宣。”

她刚才也前思后想了几个人,可那些人恐怕没有办法做到兵不血刃便解决问题,到时候若是闹得满城沸沸扬扬。

吃亏的还是晚莹。

“祖母身份尊贵,亲自去见他是不是……”

再怎么说长公主也是皇室嫡脉,若是比起尊贵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长公主,可当初那一场动乱,毁掉了她所有的尊贵。

如今外家仅存的几个后辈,也被关在极北之地,终生不得录用,至于她的亲弟,当了几年皇帝的先皇,则被今上斩于乔家宗祠。

“晚晚,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拿得起放的下,我享受过这世上尊崇的地位,也被斩落尘泥,可我从来不会怨天尤人,也不会自欺欺人。”

她的身份若是放在她父皇或者亲弟在位,自然荣宠无比,可如今那个帝王和她有着血海深仇,她忘不掉自家亲弟被他斩落头颅时的场景。

那一幕,只要午夜梦回,总会在她脑海中萦绕不断。

“孙女儿受教。”

“晚晚,我想让天养挂在你兄长名下,日后替他顶一个香火传承,不知你意下如何?”长公主倏地将头瞥向了谢晚秋,等待着她对这件事情的表态。

第029章 施天养到底为谁

长公主的话令谢晚秋眯了眯眼,这不是祖母第一次透露这样的心思,可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她咬了咬自己的唇角:“既然两位堂兄欲要将子嗣过继,那么谢家的根终究应该是谢家的人,天养的身份怕是……”

长公主听着她的话眉头轻轻拧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细着嗓音:“谢家二房的孩子是不可能了,我觉得天养甚好。”

听着长公主强硬的语气,谢晚秋有些无奈:“祖母,我不知道您为何这么抗拒两个堂哥家的孩子,可天养姓了施,这怕是无法给施家人交代。”

不管过往发生了什么,施家对她们母子二人可以说恩比天高,若是能找到施琅当也罢了,可若是找不到人,天养是万万不能改姓的。

“我可以让人去找一个适龄的男童,将其培养长大,替施家延续香火,可天养我想让他记在你兄长的名下。”

从晚晚的叙述可以看出施家人不可能是孩子的生父,而日后晚晚也会重新找人家,天养的身份终究是尴尬。

将他记在焌儿名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祖母,我可以知道您为何一定要这样吗?”

按理说从本宗过继应当更加合乎礼法,可从祖母的言辞中她发现,对于谢家她似乎抵触的厉害。

“你和他乃亲兄妹,你的骨血可比旁人更加适合。”

长公主淡淡地说了一句,而谢晚秋虽然心有狐疑,可听她这么说也只是苦笑,论血脉谢家人貌似也远不在哪里!

“这件事情族里怕是不会同意。”

谢家在清河郡也有宗祠,况且二婶娘惦记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怎么会被天养破坏?到时候可别闹出一些无可挽回的事情。

“我不需要他们同意,焌儿的血脉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评头论足。”

长公主说了一句紧紧闭上眼睛,而谢晚秋咬了咬薄唇:“这件事情您若是非行不可,那么我也无法,只是施家那边我不能卖了自己的良心。”

当长公主三番五次说小石头长得像谢青焌时,谢晚秋已经明白有些事情她阻挡不了,长公主的固执可以说和她的脾气一般。

不说便罢了,然而只要说出来便没有挽回的可能。

“好。”

听着她终于点头,长公主刚才还悲戚的眼眸瞬间焕发出耀眼的精气神,瞧着她这转换谢晚秋狠狠扯了扯唇角。

谢晚秋回到暖阁,将小石头唤到自己跟前,一笔一划教他习字。瞧着上面写的‘正’字,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何为正气?”

“堂堂正正。”

“那堂堂正正又是什么?”

瞧着他一脸认真的小模样,谢晚秋笑着点了点他的前额。

“这……我不知道。”

他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头,他也就是听别人说的,至于这堂堂正正是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

“仰俯之间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

小石头似懂非懂,然而瞧着她凝目远望也没有再去打扰,总觉得娘今天有些怪怪的,可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幕晟宣收到长公主拜帖时也微微愣了一下,对着一旁的幕戊道:“谢家最近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额……除了那二房的夫人被罚着跪了祠堂,别的好似都没有。”

以前幕晟宣对谢家确有抚照,就连他们能从清河郡搬回京城都是因为幕晟宣的缘故,可自从谢晚秋出现之后,这抚照变相地成了监视。

“被罚跪祠堂?”

他书写奏议的手轻轻顿了一下,那墨汁掉在纸上晕染开来。瞧着那一大滩黑点,他盯着看了两眼将其扔在一边站了起来。

“影卫呈上来的情报确实如此,至于原因并未探寻。”

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保护谢姑娘,所以谢家其他人他们也没有刨根究底,可主子这眼神明显有些不耐了。

“她和谢家所有事情我都要清楚。”

一个和离女回归,谢家纵使名门大族,可那戴氏却是一个摆不上台面的人,她在谢家指不定如何委屈。

幕戌瞧着他那冷脸只得忙忙应声,瞧着他应诺幕晟宣胸口那股邪火才微微降了下去:“施琅还没有踪影吗?”

“极有可能被流放到死城了,只是死城情况复杂,我们的人并没有进入。”

死城是大赢关押罪犯的地方,那里的人,没有被释放的机会,他们的命运就是永远劳作。在那里没有秩序,强大便是唯一。

“就算是地狱,也将人给我带回来。”

当年的事情也唯有施家兄弟知道一些情况,这条线索若是断了,往事怕是很难查清。

“诺。”

“将回帖秘密送往谢家。”

既然长公主秘密派人前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自己也不能大张旗鼓命人去登门造访,而且如今京城风起云涌,他与她的身份都太过敏感。

谢晚秋得知长公主要去南星别院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又是一阵苦笑,看来自己真实小觑了祖母。

这谢家能瞒着她的事情恐怕不多。

就是不知道,那尊玉佛的事情她是否清楚?

“曾外祖母,南星别院好玩吗?”

被长公主抱在怀里的小石头眼睛里面充满了兴奋,而长公主从谢晚秋那里得到准信之后,对小石头的宠爱更胜以往。

“当然好玩。”

“我可以堆雪人吗?”

“当然。”

……

马车压在积雪上传来吱吱的声音,一老一小坐在马车上笑声便没有断过,而谢晚秋眯着眼睛微微看向二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一老一少相处起来十分的和谐,这难道就是血脉之情?当年祖母对待兄长可严厉的紧。

若说兄长身上承载了谢家的荣耀,可有时候又不然,祖母教给他的都是御人术,而不是忠君心。

“曾外祖母,我们可以在那里多住几天吗?”

“为什么?”

长公主看向他的眸光带上了几分审视,而小石头则摸了摸鼻尖:“他们都嫌弃我的名字土,不愿意和我玩,我不想回去。”

谢晚秋微微瞥了儿子一眼,这话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而长公主看了谢晚秋一眼,似乎对于她这一点甚为不满。

不过看向小石头的时候却充满而来慈爱:“那我们以后叫谢天养如何?或者……以后还可以再变。”

长公主说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幽深,而谢晚秋则凝滞了双眸。

第030章 南星别院他家客

好一会儿她才拧眉移向长公主,声音里面隐含着试探:“祖母,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天养的姓氏……”

谢晚秋不清楚,长公主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姓施、不姓谢,他能姓什么?为何总觉得祖母话里有话?

“有些事情你日后自然会知道,或者永远也不会知道。”

长公主深深看了一眼谢晚秋,然后紧闭眼眸。谢晚秋原本还想细问,可瞧着她那一脸拒绝交谈的模样,也只得将心中的疑虑压在心底。

抵达南星别院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隆冬过后,初春刚现,可因为去年冬雪覆盖,故而暖春迟迟不至。

瞧着上面还盖着的薄雪,四周被高大砖瓦勾起的院落,谢晚秋扶着长公主,后面的侍婢紧紧护着天养。

“去敲门。”

对着紧闭的门院,长公主声音微沉,这青天白日的院落为何紧紧闭着?

后面跟着的老嬷嬷轻应了一声,然后向前敲门,可四五声过后仍然不见有人来开门。长公主看着停下动作的老嬷嬷,声音冷厉:“继续。”

“诺。”

那老嬷嬷这一次力量较之前面也大了很多,大概十余声后里面传来不耐的声音:“这是什么人啊!找死是不是?”

那个人打开门探出一张有些菜色的脸,身穿一声长衫,原本有些方正的脸硬生生填了些许猥琐之气。那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看到谢晚秋的时候眼眸倏地一瞪。

眉角轻含,手里面攥着的折扇被他轻轻打开,大冬天的附庸风雅他也算是独一份:“不知这位小娘子来此所谓何事?”

虽然谢晚秋梳着妇人装,这让她在他眼中的地位骤然降低,可丝毫不影响他此时的热情。

“此院主人可在?”

“这话你可问对人了,我就是啊!”

虽然初春的正午没有那般冷冽,却也正值料峭春风之时,可他扇着那扇子扑腾扑腾,还是令不少随行的仆人笑出声来。

大冷天的,也真是能耐!

谢晚秋眯了眯眼,神情透着不愉之色:“这里的主人应当姓谢吧!不知你和谢府有何关联?”

听着她说起谢家,那男子的脸倏地一变,眉目轻拧打量着谢晚秋一行人,神色里面充满了戒备:“姓谢我是不清楚的,我只知道这是我刘家祖产。”

“可有房契?”

谢晚秋来的时候也听说过戴氏远方的表亲乃姓刘,从他的模样来看应当是戴氏远方侄子,可这紧闭的大门里面又装着什么?

以前的南星别院可以说是这周围最美的景观之一,可如今这紧闭院落又算是什么事?

“你们是什么人啊!我在此处居住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这院落的主人是谁吗?”

那刘家男子满脸的不悦,而谢晚秋则看了一眼长公主,只见她眉头紧拧了起来:“找一个能说话的人出来。”

“都说了这是刘家的祖宅,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找茬?快点离开,否则将你们扭送官府。”

那个人声音有些急躁,伸出手想要将人拒之门外,却被长公主身后带着的几个壮汉将门堆住。

“你们……”

谢晚秋路过他的时候瞥了他一眼,这房契被戴氏掌控着,虽然说时限已经快到,可她并未归还的意思。

如今正好能寻一个机会,早一点将其归纳到自己的手里。

谢家一行人进去的时候只见里面的陈设并未有太大的改变,可里面那一股刺鼻的酒味还有飘荡的笑声却此起彼伏。

长公主与谢晚秋相视一眼,命人去里面探路,而她们则紧紧跟在后面。

只见走到中堂的时候,那笑声越来越近,女子轻浮的声响,男子们荒诞不羁的挑逗,谢晚秋整个人都傻在原地。

长公主瞥见这一幕,青筋凸起,对着一旁的几个壮汉道:“上去给我打,只要不伤了命,打坏算本殿的。”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南星别院会成为这般光景,这老二媳妇真的是作死。

那几个壮汉出手虽然不至于要了人命,可下手的劲道也不轻,十来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瞬间狼哭鬼嚎,而那几个女的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你们找死是不是?”

其中一锦衣华服的少年横眉冷对瞧着这些壮汉,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出来走一遭,居然被人打的皮青脸肿。

——是可忍孰不可忍

瞧着男子腰间佩戴的腰牌,还有他身上的锦缎,长公主隆眉凝视:“宫里出来的?”

“小爷就算不是宫里出来的又如何?你还能吃了我?”

“哪一个府邸的?”

这少年恐怕还不及弱冠,可身上那佩戴的东西却都是宫中珍品,若不是极其受宠,恐怕也没有这一身行头。

“呵呵,说出来吓死你,我堂哥乃一朝首辅,我伯父乃幕国公,我可是正宗的世家嫡嗣,你们居然敢打我?”

他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鼻尖,瞧着上面隐含的暗红脸色更不好看了起来。

长公主听着他自报家门,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幕家二房的嫡子她也知道几分,这四九城最最纨绔之辈。

可也不知道为何,全家人放在手心里面宠着,真是生怕磕着碰着。

应该说幕家四少爷的脾气,完全是幕家人惯出来的毛病。

“幕晟年,幕家这一代排行老四?”

幕晟年不是一个傻子,瞧着她神色平淡地说出这几个字,便知晓今日是碰到不该碰到的人了。

长公主唇角轻嗤,语带不满:“就算你叔父幕淸和兄长幕晟宣见到我,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殿下,你这面子应该没有你家长辈大吧!”

“快马加鞭的去请幕大人,若是他不来,他这堂弟本殿怕是不能放人了。”

“诺。”

等人匆匆离去,长公主才走向了正中央的位置,瞧着满堂脂粉味,她不觉地深呼吸一口:“这院落乃谢家所有,你们不请自来所谓何?”

听着长公主的质问几个人也微微愣神,他们平素虽然是纨绔子弟却也知晓这个老妪的身份不简单,敢直接唤幕国公和首辅大人名字的人,这京城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其中一个踢了右面那读书人一脚,有些恨恨地道:“你不是说这里是你刘家买来的院落吗?何时成别人的了?”

第031章 幕晟宣应邀而来

那读书人原本还想强硬地争辩两句,可当看到长公主身后带着的那几个壮汉,眼神瞬时有些怂了。

“此宅乃我远方姨母的院落,我……我那姨母极其疼我,否则我也不会将诸位请到这里来,只是不知道这几位……”

那白面书生看着长公主她们的眸光也充满了审视。

瞧着刘姓书生那满是端详的眸色,长公主唇角冷勾:“你那姨母可是姓戴?”

“你怎么知道?”

刘姓书生甚为诧异,而长公主只是冷哼了一声,诺大的客堂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的脸。

不到半个时辰,幕晟宣急匆匆赶了过来。

幕晟年瞧着他大步流星走进来,立马蹦跶了过去,伸出手指着自己的脸:“大哥,你看他们将我打的?”

幕晟宣耷拉着眼睛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今日你不去学坊吗?”

“……”

一句话令幕晟年心里、眼里的委屈尽数散去,只得讪讪地退到一旁,今日原本觉得家里面没有人,所以逃了出来。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料居然在这里能见到他?

幕晟宣也不再去搭理浑身不自在的幕晟年,瞧了周遭一眼,然后对着一旁的幕戌道:“将人都带下去,我一会儿亲自处理。”

“诺。”

等人都出去,大堂才清净不少,幕晟宣对着长公主微微行礼,而长公主则望了望那一步三回头的幕晟年。

“这件事情是你安排的?”

她一直愁没有寻机会和幕晟宣接茬,不料他居然安排了这一幕。

“我那堂弟自幼顽劣,喜欢稀奇古怪之物,那姓刘的又惯是一个谄媚的主,哪有不上套的?不过平素,他们在这里也颇为荒诞。”

他顿了一下,坐在了一旁:“这院落毕竟是谢家名下,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也有碍于谢家多年的清誉。”

“多谢幕大人提醒。”

长公主也知道这件事情兹事体大,她原以为也不过是戴氏贪图这一处的产业而已,可如今看她自己恐怕也被瞒在葫芦里面。

“长公主言重了,不知道此次寻我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幕晟宣说话极其坦然,看向长公主和谢晚秋的眼眸也清澈无比,那微微拧着的眉宇好似在思考问题。

“原本琐屑的家事我也不欲麻烦幕大人,可此次怕是不得不请幕大人出面,老身愿意用当年的青瓷枕为条件。”

长公主说出青瓷枕,不管是谢晚秋还是幕晟宣,甚至一旁立着的老嬷嬷也是一愣。除了幕晟宣,其余两个人都欲言又止地盯着她看。

“双鱼青瓷枕啊,那可是稀罕物。”

若是一般的青瓷他自然不会在意,可当年长公主那一对青瓷枕嫁妆,可引得无数人眼馋,毕竟那可东西可有六七百年的历史。

“我希望幕大人可以和礼部侍郎何平讨要一张庚帖。”

这件事情若是闹大自然可以解决,可她谢家的女儿还要嫁人,自然不能耽了这他许的名声,放眼望去,似乎也唯有幕晟宣能够兵不血刃。

大堂内长公主说着所求之事,而不远处空旷的地方,幕晟年凑到幕戌面前:“这么大冷天的,你也不给我准备一条外袍。”

“主子没有吩咐。”

“大哥那就是一木桩子,你小子以前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也变成木头了?”

幕晟年微微拢着嘴呵了呵手,声音里面满是叹息。

“幕戌,你说大哥会不会惩罚我?”

虽然他十七八岁的年纪,早已经有了自律能力,然而一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可不知道自律为何物。

“应……应该不会!”

幕戌盯着天真可爱傻里傻气的四少爷,默默地为他默哀了一遍,碰到一个将你当猴耍的兄长,你可得长点心啊!

“也对,毕竟他那么疼我。”

幕晟年说了一句便和一旁的几个朋友絮叨,而那洒脱无比的模样令幕戌的眼睛直抽抽,这世上怎么会有心这么大的人呢?

“幕戌,你知道屋里面那老太太是谁吗?”

幕戌忙忙摇头,而幕晟年冷哼了一声:“你就骗我吧!刚才我听到她自称本殿,可见应该是皇宫里面出来的。按着年纪这身份不言而喻。”

“您知道还要逗弄奴才?”

幕戌和幕戊都是家生子,和幕家几个公子也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平时说话也随意。特别是面对幕晟年,这个幕家所有人一致觉得最亲和的主子。

“我这不是想打听一下长公主身边那个小妇人的名字吗?”

他嘻嘻一笑,其实当长公主指出他伯父和堂兄名字时,他便已经猜到她的身份,否则他堂堂的幕家四公子会偃旗息鼓?

这会儿指不定如何闹腾呢!

听着他打听谢家大姑娘的事情,幕戌的眼眸倏地一凛,“四公子,这件事情您还是别掺和了,否则……”

主子对那谢家姑娘的重视,他几年前便深刻领教了一次,若是知道四公子这色眯眯的模样,指不定一脚便将他这张英俊的脸蛋踢飞了。

“前些时日传的沸沸扬扬,和李青羽和离那个是不是?”

幕晟年一门心思放在谢晚秋那脸蛋上,所以也没有看到幕戌那隐含警告的神色,而一旁的几个朋友听他这么说,也你一言我一语絮叨了起来。

场面一时失控,幕戌也有些无能为力。

就在众人像是一窝蜂似得,说闹不停时,幕晟宣从里面黑着脸走了出来。幕戌瞧着他那模样,心凉了一大片。

主子的耳力和功力他是清楚的,这院子里面几个人絮叨恐怕都被他听在了耳里。

“你们很闲吗?”

“额……大哥……”幕晟年听着他言辞不善,立马向他那边狗腿地挪了两步,面容带着羞涩的笑意。

然而幕晟宣直接忽视了他的‘暗送秋波’,声音不耐地道:“最近羽林卫那边在筛选将士,你们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虽然无法入选,可体验一下生活也挺好的。”

幕晟年听着他这不容拒绝的命令,脸瞬间垮了下来:“大哥,这羽林卫的严厉可是出了名的,你这不是想要我们几个的小命吗?”

“放心,有我抚照不会太严厉,也就折磨的你们没有办法想女人。”

第032章 何家婚事起波澜

谢晚秋将院落中的情况整点了一番,才知道了些许情况,瞥着那华衣妇人她清淡开口:“你也姓戴?”

“小妇人确实姓戴。”

“此院乃我谢家资产,你为何会在这里?”

虽然知道必然和二婶有莫大的关联,可她还是想要从小戴氏这里获取一定的讯息,免得到时候有理说不清。

“我……我堂姐让我住在这里的。”

当初他们一家人进京没有栖身之地,找到堂姐的时候她便指了这一处,原以为是堂姐的院落,不料如今居然碰到了正主。

——而且从她们能将那些达官子弟驱赶离开的事情来看,这些人的身份显然也不简单。

“那你堂姐难道没有告诉你,这个地方不属于她吗?”

“并未,小妇人不清楚。”

瞧着她战战兢兢站到一旁,谢晚秋也没有继续询问下去的心思:“看在你是我二婶亲戚的份上,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搬离。”

“好……好。”

谢晚秋和长公主回程的时候很是静默,一旁的小石头却唉声叹气,原本以为能在南星别院多待几日,却不料当日折返。

一旁的长公主心疼他,摸了摸他的脑袋:“等那院落倒腾出来以后,让你娘带你过去多待几天好不好?”

“那曾外祖母呢?”

小家伙虽然高兴,可还是糯糯地看了长公主一眼,而瞧着他这小模样长公主更是疼到心坎里面,手指轻轻摸着他的小脸蛋。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嗯。”

小石头高兴地点了点头,那带着激动的小脸蛋填着几许红晕。

“祖母,今天的事情?”

她询问了戴氏,平素那她那儿子虽然荒唐却也不会带这么多人回来,而且住别人的院子心里面总有些怯意。

可今日却有些特别,因为那些人非富即贵他们也招惹不起。

“平素如何我们并不清楚,不过今日应当是幕晟宣设局,否则我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且毫不突兀地见到他。”

幕晟宣乃大赢首辅,平素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和他走的太近对谢家也不是什么好事,可没有了他这事情也行不通。

虽然那日幕晟宣回信说他会妥善安排,可她这心里面还是有些担忧。没有想到今日刚到南星别院,他便送自己这么一份大礼。

“晚晚,你可是有什么担忧?”

“不,我就是觉得幕晟宣此人不易相与,可他待我们谢家是不是太好了一些?”大哥和他之间的情谊,已经抵达了这份上?

“传闻他行事诡谲,凭喜好办事,甚至可以说杀人不眨眼,可我几次相见,他貌似并不像传闻中一般。”

幕晟宣虽然在北疆战争中取得了相当高的成就,可有人依旧不同意,他出任首辅的时候甚至有人联名阻拦,奈何帝王心中早有计较。

这所谓的死谏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长公主说着心里面又微微叹息了一声,笑着道:“我们谢家如今已然败落,也没有什么值得他谋划的,所谓湿脚不怕穿鞋的,我们不怕他。”

就算幕晟宣确有图谋又能如何?她们也只能受着,以不变应万变。

回到谢家,长公主便将戴氏叫到屋子里面一通恨骂,直至那气焰消了一些才瞥向她:“南星别院的房契地契你都尽快交给晚晚,否则也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长公主对待两个儿媳虽然谈不上一视同仁,可别旁的婆母好的不是一点半点,甚至戴氏进门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要求立规矩。

就算平素的晨昏定省,她也能省则省。

可这一桩桩一幕幕让她愈发觉得,这往常的好都喂狗了。

自己活着她便如此了,那么死了还指望她善待自己的晚晚吗?

“母亲,我……”

戴氏还想挣扎一下,可看到她瞬间冷起来的眼眸终究是咬着唇角点头,长公主的脾气这大赢的人恐怕都知晓几分。

将人惹恼,也是一个不怕事大的主!

当年的她也权倾一时,尊贵无比,可奈何兄弟太弱,这九五之尊的位置被人抢了去。

戴氏离开的时候瞥了一眼谢晚秋住的屋子,面对紧闭的屋门她狠狠捏了捏手指——她就不相信长公主能一直护着她!

回到院落,二房的儿女们也凑了过来,听她说要将南星别院的房契地契交出去,一旁的谢青燃眉头紧拧了起来。

“我和兄长外面与人打交道正是需要银两的时候,这日后怕是又要多出一笔开支了。”

平日他们宴请时都是在南星别院设宴,因为这处宅子两个人在一群朋友当中也算有些脸面,可如今……

他的担忧又何尝不是戴氏心中所忧,原本想用那院落为依托,帮两个儿子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圈子,可如今谢晚秋轻飘飘的居然想要收回去。

满眼愤懑的戴氏已然忘记,这东西本来就是谢晚秋的,她想要收回去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娘亲,祖母那边怎么说?”

“若是没有你祖母的话,我会将吞进去的吐出去?”

戴氏没好脸色地瞥了谢晚兰一眼,当初自己是庶子媳妇不得不放低姿态,可如今大房已经绝嗣,她们居然还耀武扬威!

“让你媳妇争气一点,这一次一定要是男胎。”

戴氏转身看向了谢青燃,当年长公主以炫儿只有一个儿子为借口挡了自己的心思,这一次燃儿媳妇可是第三个孩子,她应当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了!

“儿子明白。”

谢国公几代都是沙场上的猛将,并不擅长经营,所以那老底儿并不深厚,可大房这一脉却不相同,当年谢晚秋母亲嫁入谢国公府的时候可谓十里红妆。

而且长公主当年出嫁的时候,那嫁妆也一点不弱于旁人。

几代的积累可比谢国公府这个空壳子强多了。

“何家那边怕是有变了?”

那个何家的子弟她见过,是一块读书的料子,可为人却有些怯懦,只是家底颇丰,这也是她想要将女儿嫁过去的原因。

凭着女儿的手段,想要笼络一个书呆子不是什么难事,日后有礼部侍郎的扶持必然也会平步青云。

可今天长公主却让她明日将庚帖换回来,并且直言礼部侍郎会同意,这其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

第033章 狠戴氏孤注一掷

戴氏前去何家时脸色有些尴尬,那何家的大夫人好似知晓戴氏的来意,和她絮叨了两句便直接入了主题。

“我那小叔子虽然年长却也是一个人来疯的性子,前些时日和贵府四姑娘所换的庚帖,我们还是双方见证下毁掉,就当从未发生过。”

戴氏原本还寄希望何家不会推掉这门亲事,可从何家大夫人的态度来看,那何侍郎显然是有了毁亲的打算。

“不知何侍郎为何会做出……”

还不等戴氏说完,那何家大夫人已经笑着道:“这亲事原本就是你和我说好的,当时他也没有拒绝,可前两日特意寻来,想要将这件事情秘密解决掉。”

何大夫人心里面也有些疑虑,那谢家的四姑娘她暗中瞧过几眼,虽然不是顶顶的出色,却也是难得的品貌端秀之辈。

虽然是庶出,可做一个填房也没有辱没了她!

戴氏听着她这么说只能笑着点了点头,而那何大夫人似乎看出她脸色不愉:“你女儿我也见过,日后入了何家门,便和我们同族守望,我必然也会替你抚照一二。”

“多谢何大夫人。”

虽然这何大夫人没有品级,甚至在京城诸多贵妇人当中也没有名气,可她对何家的影响力却是巨大的。

日后女儿入了何家,自然避免不了和她打交道。

戴氏回程的时候,脸一直阴沉着。她刚入了谢府,忽然听到一阵凄厉的哭泣声,还有众人吵吵闹闹的声音。

她刚走过去,只见自己的二儿媳妇撑着肚子躺在一边,而一旁的小石头和谢云廊更是脸色煞白,手脚有些无处安放。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情?”

瞧着邓氏身下见了红,戴氏脸上闪过阴冷,忙着让人去找大夫,而她则看向身旁侍候的丫头:“还不将你主子扶起来。”

几个人手忙脚乱将人抬到厢房之后,她才瞥眼看向一旁两个小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们撞了她?”

谢云廊立刻摆手,声音带着哭腔:“我没有……我没有碰三婶,我和小石头在玩,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两个人跑闹着玩耍,而邓氏这个时候正好出现,所以被他推搡着的小石头便撞了上去。

“你还敢说谎?”

戴氏刚才从丫鬟嘴里也听了不少,眼眸如冰地看向小石头:“是不是你撞了你三舅母?”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戴氏这些天心里面正有着怒气,看到儿媳妇那模样脸上更是狠戾,一巴掌便扔在了小石头的脸上。

“和你那亲娘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许你说我娘。”

小石头虽然被打了一巴掌,小脸上满脸地委屈,可听到她说自己娘亲这身上的气势立刻变了,像是小老虎似得盯着戴氏。

戴氏还想说什么,却只见谢晚秋从门外忙忙跑了进来,她先是看了邓氏一眼,然后看向了一旁的小石头:“可是你推三舅母了?”

她听说了这边的事情,将手上的账本撇下急匆匆跑过来,可好似已经迟了一步。

小石头听到谢晚秋的问话满脸的小委屈,嘴巴瘪了瘪,眼泪像是金豆子的落下来:“是云廊推了我,我才撞到三舅母的,我不是成心的。”

戴氏听着他这么说,眼睛撇过去瞪了谢云廊一眼:“云廊,可是你撞了他?祖母在这里,你别怕。”

“我……我没有……没有撞他。”

谢云廊说完忙忙低下了眼脸。

戴氏听着他这么说,那铁着的脸才算舒展了一些,可看向谢晚秋时眼眸倏地又锋利了起来:“云廊的话你也应该听到了,这件事情怕是需要去婆母那里寻一个道理了。”

谢晚秋看了一眼小石头,瞧着他一脸愕然的小模样哪还猜不出事情的原委?可这个时候,说这些似乎无济于事。

“二婶,你还是先让大夫瞧一瞧二堂嫂的情况,至于别的事情我们等大夫走了再说,我家天养的巴掌也不是谁想甩便能随便甩的。”

谢晚秋说完走过去直接将小石头抱在怀里,瞧着她远去的背影戴氏眉头紧紧皱了一下,眼眸晦涩难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公主的院落。

谢晚秋心疼地摸着自己儿子的脸庞,用一旁的抹布给他轻抚着:“现在还疼吗?”

“娘,为什么云廊要撒谎?”

小石头说的时候狠狠吸了一口气,小背影暗搓搓地转向了谢晚秋。而谢晚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很喜欢和云廊玩?”

她记得前几日这两个小的还在闹脾气,这不过刚过了几日便和好了?

“哼……我才不喜欢。”

小石头说的时候明显有些不自然,而谢晚秋也没有逼着让他表态,小儿之间的友谊是最没有理由的存在。

她不想扼杀了他这种天性。

“娘,三舅母流了好多血……会不会?”

他虽然年幼却也知道邓氏肚子里面怀着小孩,日后会变成和自己还有云廊一般,甚至还和其他几个弟弟妹妹一样,可如今他有些担心。

“会没事的!只是你日后做事切记要小心谨慎,别再出现今日的事情。”

她一边安抚着儿子一边将人搂在怀里面,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平白无故上去推人,可二婶母作为一个长辈不分青红皂白,居然甩了小石头一个耳光

她到底是一时情急想教训小石头,还是想给自己示威?

而此邓氏的别院里,戴氏一脸铁青地望着大夫:“你说我的乖孙怎么了?”

“谢二夫人,恕我无能为力,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那个大夫说完摇头叹气地离开,根据他的诊断那妇人腹中的孩儿已经丧失气息很久了,而不是今天造成的。

可这深宅大院,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便多言。

邓氏等那大夫离开不自然地摸了摸小腹,看了看一旁怔愣的戴氏,又紧紧闭上了眼眸,脸上的泪水像是脱了线的珠子。

戴氏好半天才像是反应过来,一个虎扑将桌子上的茶具用手扫在地上,声音狠辣异常:“这有娘生没爹养的贱种,居然将我孙儿害的没了。”

第034章 哭哭啼啼戏开场

长公主院落。

知道事情的始末,以及瞧着小石头有些红肿的脸庞长公主眸色微暗:“天养,你确定是云廊推了你吗?”

“嗯。”

小石头点了点头,当时他们两个玩的正兴起,可没有想到三舅母会凭空出现,他一时不察撞了上去。

“当时可有人看到?”

她自然相信这小儿没有说谎,可若是没有人作证这事情也难办了起来,刚才下人回禀,邓氏腹中的孩儿没有保住。

二房的人又岂会息事宁人?

“当时我和云廊打闹,二舅母和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走了过来。”

谢家的丫鬟并不多,可邓氏身边的丫鬟却都是从娘家带过来的,长公主此时就算想要将人拉过来询问,恐怕也和云廊的说辞相差无几。

就在长公主想让人去找那个丫鬟和谢云廊时,戴氏一把鼻涕一把泪跑了进来,二话不说便跪在长公主面前。

“母亲,您可要为佳慧做主啊!她自幼失了母亲抚照,嫁入我谢家也算是低嫁,可如今却失了孩儿。这件事情若是让邓大人知道,儿媳怕是……”

听着她絮叨不停,长公主矍铄的深眸里闪过隐晦难辨的情绪,好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情你准备如何处置?”

戴氏听她这么一说,心底一颤却强忍着那股悸动:“我原本想侄女一个人带着孩子,我们谢家作为娘家也合该帮忙抚照,可如今我那可怜的孙儿却遭此厄运,还望母亲能给儿媳一个心服口服的答案。”

亲疏有别,不管如何谢晚秋都是长公主的亲孙女儿,纵使自己有理她也未必会站在自己一方。

“若此事确乃天养所为,我自然不会有失公允。你们说是天养推了邓氏,天养说是云廊推了他,这件事情总要调查清楚吧!”

“那母亲欲要如何?”

“除了邓氏以外,将所有在场的人都唤来,就连那些后到场的人也不例外。”既然她想要交代,那么自己也要将这件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

“好。”

戴氏虽然抹了一把眼泪,可那握手成拳的的时候却遮住了眼眸里面的冷意。

大概一刻钟后,那个小丫鬟以及谢云廊都出现在长公主的正堂,至于旁边几个仆人则被她一一略去。

“将你们当时的情况一一道来,若是有所隐瞒,谢家的家规可不吃素!”

长公主素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听她这么说不管是那个小丫鬟还是谢云廊都有些害怕,那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模样,让戴氏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云廊,曾祖母问你,当时你可推了天养?”

“我……我没有……”

谢云廊望着谢晚秋身边的小石头,头快要哭出来了!他也想实话实说,可祖母说自己若是说了二婶肚子里面的小弟弟就会来找自己索命!

——呜呜呜,他怕!

瞧着他泪流不止的模样长公主满脸沉色,他这模样好似自己逼迫他一个小辈似得?

“好了,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她说着让人将谢云廊领下去,自己则走到了那个小丫鬟面前:“当时你可看到云廊推了天养?”

“回殿下,奴婢当时扶着少夫人,天养少爷冲过来的时候因为紧张并未看到别的。”

小丫鬟虽然惧怕可口齿还算伶俐,头上别着的镂空花簪熠熠生辉。长公主瞧着这一幕,眯着眼睛多瞧了她两眼。一个丫鬟,这打扮也太艳丽了一些。

“下去吧!”

她说着挥走了众人,然后看向戴氏:“这件事情我会一一查明,你也下去吧!”

“母亲……”

“我说了会给你一个公道,自然不会食言。”

长公主厉声瞥了戴氏一眼,而戴氏咬咬唇角退了下去,直至出了长公主的院落,她才狠狠地低声咒骂了一句:“老虔婆,迟早有你好看的。”

此时院落里长公主的脸色也不好,她原以为谢云廊是一个孩子,应当会害怕说出实话来,可那个孩子的嘴严程度超过了她的想象。

“晚晚,你准备怎么办?”

“不管云廊有没有推天养,二堂嫂腹中的孩儿确实没有了。”

这恐怕才是戴氏咬着不放的理由,可戴氏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被一个小孩子撞到了呢?要知道,她的腹部也就三四个月,并不是滞笨的不能移动。

“你二婶这次怕是要狮子大开口了?”

“无妨,吃进去总是要吐出来的。”

谢云廊死不承认自己撒谎,可见这里面有多少婶娘的影子?就是不清楚,她到底想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肯息事宁人。

“你当是看得开。”

长公主无奈地笑了一声,虽然此事疑点重重,甚至她们都知道这里面有戴氏的影子,却不能将其如何。

——毕竟,邓佳慧失了孩子这是事实。

“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这和离归来的女子想要在娘家生活自然不能做的太过,特别是子嗣问题上。

此乃大忌。

听出她声音中饱含无奈,长公主也叹息了一声,这也是她为何一定要让天养记在焌儿名下的理由,自己不可能一辈子护着她。

而二房又是靠不住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有生之年给她备好所有的退路,否则纵使黄泉鬼狱她也无法安下心来。

而后几天,长公主也想过从谢云廊口中获得有用的信息,可惜那孩子像是魔怔了一般,只要碰到她就是一个劲地哭。

她最后厌烦,也只得放弃这条路。

她们拿不出洗脱的证据,戴氏却着实狮子大开口,不单单要南星别院,还要谢晚秋的陪嫁金玉阁作为赔礼。

“戴氏,你过分了。”

长公主眼睛眯了一下,她原以为戴氏想要的不过是南星别院,可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她的贪婪之心?

“母亲,你一向自认公允,难道不觉得这一次对佳慧的伤害是巨大的吗?而且,这事情邓家那边怕是也不能善了……”

看着长公主还欲说什么,一旁的谢晚秋忽然站了起来,声音无喜无悲甚至含着些许清冷,让人听上去有些凉意。

“若是二婶觉得二堂嫂失去的孩子可以等价交易,侄女儿自然无话可说。不过,将金玉阁交出去之前,二婶可否将那玉佛的下落先告知侄女儿?”

第035章 玉佛身今在何处

听着她不咸不淡的话语,戴氏的眉头紧绷起来:“晚晚,二婶虽然在你眼中有诸多不足,可也不会做那等事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侄女儿也担心那贼子污了二婶的名声,所以并未将此事声张,原想秘密查访。可如今二婶提出这样的条件,孙女儿觉得将事情查清楚似乎更重要一些。”

瞧着戴氏铁青的脸色,她笑着道:“我也是为了二婶的名誉着想,那袁掌柜当日信誓旦旦地说玉佛被二婶取走,若真如此二婶怕是要担一个克扣侄女儿嫁妆的恶毒名声。”

“那掌柜的话,晚晚相信吗?我戴家怎么说也治家严谨,克扣侄女儿嫁妆的污名我可担不起。”

当日那掌柜让她立字据时,她以事忙推脱了,时至今日又哪里来的线索?

“那既然这般我恐怕也只能将那掌柜交给京兆尹了,毕竟这等尾大不掉的奴才我们谢家也养不起。”

“你……”

戴氏心惊,这件事情若是报官最终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她,可那玉佛她早已经送给母亲做寿,又如何能拿出来?

“二婶,这件事情侄女儿原本也不想闹大,可惜那乃母亲生前遗留,我自然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玉佛的事情我下去命人去查,自然会给侄女一个交代,可如今我们说的是天养撞了邓氏的事情。”

“找回玉佛,此事我们再谈。”

天养的过错他自然要承担,可那也要等那玉佛被寻回来,否则还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哼!”

等戴氏急匆匆离去,长公主才移眸看向谢晚秋:“玉佛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这原本便不是什么敞眼的事情,告诉您白白惹得生气!”

“唉!”

长公主叹息了一声,这些年她不是不知道戴氏的所作所为,可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却不想助长了她的气焰。

“你觉得她会将玉佛拿回来吗?”长公主有些讶然地望向她,这吃进去的怎么可能吐出来?

“二婶若是拿不回来,那么天养的事情也到此结束,我求之不得。”

谢晚秋知道邓氏那样的情况她必须给出交代,可前提是自家二婶娘能将玉佛拿回来,否则她也不是那小绵羊,任谁都能咬一口。

“这件事情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长公主自幼长在宫中,对于内宅之事也甚是了解,邓氏大着肚子怎么会没有防备呢?居然会被一个小孩子撞到,这确实有些不正常。

“可没有证据不是吗?”

谢晚秋也甚为无奈,若是有那机会她自然想要将事情查清楚,小石头虽然不说可他那害怕的样子她也看在心里。

此时戴氏的院落里,她正和谢晚兰姐妹二人说着什么,那神色有些肃然。

“那母亲准备如何?”

这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要回来的道理,而且那还是外祖母的寿礼,这脸还要不要了?只是那南星别院和金玉阁的价值却不容小觑。

“为今之计也只能拉下去我这张脸面,你二嫂如今刚失了孩子,正值这玉佛可有养身之能。”

听着她这样的说辞谢晚兰点了点头,而今也只能如此了,否则这南星别院和金玉阁他们是没有办法插手。

“真是一个讨债的,当年怎么就没有死绝呢!”

戴氏想到要去娘家丢面子,这脸上便青一阵的白一阵,说话时也极其刻薄,而一旁的谢晚亭听到这话,不禁细了细眉眼。

“母亲,您还是谨防隔墙有耳,这话若是传到祖母耳里,我们怕都讨不到好。”

虽然说戴氏如今掌握谢家中馈,可这谢家后宅真正的话事人却是长公主,所以谢晚亭对于自家母亲这副模样有些无奈。

戴氏虽然深知这个理,可还是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她这心偏的也太厉害了,但凡谢晚秋出现,眼里何时有你们姐妹?”

“这不是多年前就明白的道理吗?”

谢晚亭轻声发笑,别说她们这二房的女儿了,就算谢晚莹这遗腹子不也同样如此吗?只要有大房的长兄和长姐存在,长公主眼中历来没有旁人。

“这些年分明有所好转,她待谁都一视同仁,可自从谢晚秋回来一切都改变了。”戴氏声音含着愤懑,这样的事情她显然不想看到。

谢家两姐妹瞧着她这模样面面相觑了一眼,得不到就没有失去的痛感,可得到了又失去,那种感觉确实不好。

然而,她乃谢家正牌嫡女,这貌似谁也无法改变。

那个长姐,就像是一座无法攀登的高山,将她们压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碰到被人算计生子、与夫家和离的事情,却有长公主做后盾。

因着想要尽快尘埃落地,所以翌日戴氏便去了娘家,可当她得知那玉佛被送往幕国公府时,整个人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

瞧着她这模样,坐在上首的华服老夫人道:“你这急匆匆而来,可是有要事?”

“没。”

既然这东西已经被送往幕国公府,那么想要讨要回来的可能便微乎其微,想着自己刚才呈上去的礼物,不禁有些肉疼。

那华服老妇瞧着一旁的百年老参,轻声叹息一声:“你这些年在谢家也不容易,别往我这里送了。”

“这是哪的话?不是孝敬母亲吗?”

若是这人参最终被母亲所用她或许也不会这般肉疼,可想到自家那不争气的侄儿和兄长,她阵阵无奈。

“我知道那玉佛乃你送我的寿礼,不宜送人。可你那混账侄儿为了一个戏子打了人,对方也有头有脸,这才通过李家的门求到幕国公府。”

“那玉佛不知道现如今在谁的手上?”

“当日你嫂嫂将其送给了幕世子妃,应该在她手里。”好在孙儿和那李家人有些交集,否则如何能请得动幕家人。

在这寸土寸金的四九城,真是四品五品遍地走,七品八品不如狗,能称得上簪缨之家的也唯有那几家大族罢了。

——当日为了将女儿嫁入谢家,她也算是费尽心思,可谁想谢家最后会落得那般下场?

“李青娘?”

戴氏低喃的时候眉头渐隆,对于这个女子她有几分印象,看着亲和可浑身带着几分阴郁的高冷。

第036章 施琅踪迹初显现

戴氏回到谢家自然无法拿出玉佛,然而让她放弃南星别院和那金玉阁又做不到,权衡再三之后她还是去了长公主的院落。

没有人知道她和长公主说了什么,只是从长公主那发怒的声音里面可见戴氏这次将人招惹的不轻。

“戴氏,你好歹也读过女戒,这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面了?”

长公主手中的拐杖不禁撑了撑地面,她居然敢出言威胁自己?这些年自己藏于幕后,她这个儿媳妇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手段?

“母亲,天养推了邓氏这是无法辩驳的事。我承认我当初一时贪心将玉佛送了出去,可那是我的孙儿,您是没有看到邓氏那心如死灰的模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抹泪,宛若挖心的姿态令长公主眉头紧眯。

好一会儿,长公主才淡淡地道:“然而,这都不是你要挟我的理由,晚晚虽然是和离女却也是我谢家的女儿,如何就不能待在谢家了?”

若是她不用这么有恃无恐的态度来彰显自己的野心,她或许不会这般生气——然而她居然拿晚晚居住谢家的事情说事,简直不可容忍。

“戴氏,我犹记得晚晚回来不多日我便警告过你们,而这话却也不应该由一个长辈说出来。你那天甩给天养一个耳光,我念你心急如焚才没有搭理,可不代表我不记着。”

她顿了一下又淡笑出来,语气颇为无奈:“我当初就不应该由着老二的性子让他娶了你,终究上不得台面。”

一句话令戴氏面色惨白,而长公主也只是挥了挥手:“南星别院我做主给你了,那玉佛你既然要不回来,金玉阁便不要妄想染指。”

瞧着她变幻不定的神情,长公主神色回归了平淡,只是那声音冷硬无比:“我以后不想再听到这件事情,否则这谢家也容不得你。”

“诺。”

虽然心中实有不甘,可长公主既然这般说她已经退无可退,再闹的厉害恐怕南星别院也捞不到手。

“下去吧!”

听着她略带不耐的话,戴氏咬唇欲要下去,刚到门口却又听到长公主的敲打:“戴氏,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不希望你日后也变成这般。”

直至戴氏苍着脸离开,长公主才去了谢晚秋的晚间,而谢晚秋听说南星别院的事情也并无异样,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祖母知道那是你母亲留下来的,可天养毕竟撞了邓氏,我们也不好漠然视之。”但凡有证据她也不会让孙女儿放弃南星别院的所属权,然而情况不予许。

而且,那个地方在她看来也并不是什么好地方。靠近皇家多纷争,晚晚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只有这样一切才能长久。

“祖母哪里的话?这次确实是天养的不是,等堂嫂情况好转我便过去看她。”

经历过苦日子的谢晚秋心中也有些肉疼,可邓氏的情况她也必须给出交代,否则这谢家恐怕难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刚才祖母屋里动静那么大,她岂能没有关注?

恐怕自家二婶是拿她居住谢家的事情说项了。

“也好,她毕竟没了孩子。”

祖孙俩又闲聊了几句,那话头也大多是关于二房的事情。长公主刚出去小石头便像是一股风似得吹到谢晚秋的怀中,声音软糯。

“娘,我真是不小心碰到三舅母的,我……”

他说着眼泪吧嗒一声落了下来,那委屈的小模样让谢晚秋阵阵无奈,只得将他搂紧:“天养,娘知道你是无意的。”

瞧着他眼泪有些停止,她摸着他的前额:“可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要负责。”

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她养成擅长推脱的小男人,而是一个能够明白自己责任所在的男子汉。

都说男孩不应该长于妇人之手,她无法改变这即定的事实,只能改变她的教养方式。

“嗯。”

而就在这不久之后,幕国公府。

幕晟宣眉宇紧蹙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将眼眸放在那黑衣人身上:“南星别院被长公主给了谢家二房?”

“是。”

他们一直观察着谢家的一举一动,所以这些天的事情也没有逃出他们的耳目,只不过那邓氏确实是那小公子撞到的。

“长公主居然退步了!”

这是他从未曾想过的事情,原本以为这次的事情应该很容易被应对过去,可长公主对南星别院似乎很是看不上?

——寸土寸金的南星别院,何时被人这般嫌弃了?

“玉佛在幕国公府?”

“听谢家二夫人的意思,确实是这般。”

他们都是练家子,耳聪目明,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能第一时间周知。原本谢家的事情便事无巨细地上禀,这次涉及幕国公府他们更不能怠慢。

幕晟宣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只要那玉佛在这府中他自然能查处一二,可他不太明白这是故意针对还是无意为之。

那个人刚下去一会儿,幕戊便急匆匆走了进来,对着幕晟宣拱手:“世子,施琅有了消息,只是我们没有办法将人带出来。”

“准备一番,我亲自前去。”

死城各方势力盘踞,可以说是错综复杂,这施琅当年既然被人送进去怕是也受了关照,否则自己的人怎么会带不出来?

“这……”

幕戌欲言又止,为了一个逃犯自家主子居然要亲自前往?就算那个人身上含着当年的秘密,他也没有必要这般放低姿态。

“去准备。”

幕晟宣紧皱了一下眉宇,显然对于他这多此一举的举止多有不耐。幕戊知道自己刚才犯了禁忌,忙忙应诺。

最近主子心绪颇好,可他忘不掉这些年所有近侍过得如何胆战心惊!

那个曾经昙花一现出现的女子,明显能影响主子的心情。

可惜,这是一段孽缘。

幕晟宣不知幕戌心中所想,在书房坐了一会儿便向着后院走去。

时间飞逝,这一日谢晚秋放下手上琐屑的事情,带着小石头来到邓氏的院落里面看她,和一个男子正好错身而过。

那男子眉眼轻眯,直至谢晚秋母子二人走远才对着一旁的丫鬟询问:“刚才那妇人是谁?我为何从未见过?”

第037章 邓氏子所求何事

丫鬟微微偷瞥了一眼邓一谦,她自幼在邓家长大,自然知道主子沉默寡言的性子,他今日似乎有些反常。

“她乃府上的大姑娘。”

虽然出了嫁的女儿应该称呼姑奶奶,可如今和离在家,有些称谓自然成了禁忌,她们这些丫鬟也不敢逾越了去。

“谢晚秋?”

“是。”

听着丫鬟肯定的话语邓一谦眉宇紧皱,随即又是一阵苦笑,看来自己认错人了,怎么可能是那个女子呢?

当年初见的时候她正在被羽林军秘密搜寻,听闻是一名歌姬,伤了自己的主子外逃。

她那身份似乎和这谢家的大姑娘天差地别。

谢晚秋进屋便和邓氏言歉,一旁的小石头也说着道歉的话,瞧着二人的模样邓氏也没有托大,声音清润。

“大妹妹可别再说这样的话,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说也打断骨头连着筋。至于那孩子,他没有那福分。”

邓氏一边说话一边抹着眼泪,那容色里的悲戚真真切切不似作伪。

“嫂嫂可忍者一点,这若是带了病可就是妹妹的错了。”

邓氏睁着眼睛说瞎话,谢晚秋也不遑多让,若真的将自己当作亲人,二婶娘便也不会步步紧逼了。

况且,人总是有私心的。

至于自己,合该属于自己的她一点不会放过。做错了事情,自然要担待。

从邓氏那边回来,谢晚秋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因着二房那边送回来的账本,她也不得不将账目清查。

有时候就算吃亏,也要知道自己吃在那里!

懵懵懂懂,笼笼统统可不是她的出事作风。

就在所有事情都按照正常轨迹行事时,邓家如今当家夫人豁然上门,瞧着那三十有几的贵妇人,长公主将茶盏轻轻放在红木矮桌上。

“不知邓夫人前来所谓何事?”

这邓夫人并不是邓氏的嫡亲生母,而是她母亲病殁之后,邓父又求娶的填房,两家虽然是姻亲却也不经常走动。

今日她前来,若是没有要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然而邓氏流产那件事情,不是早已经盖棺定论了吗?

听出她言辞间的疑惑,那邓夫人始终保持着见人三分笑,眉目亲和:“长公主莫怪我不请而来,实在是有些事情不得不亲自和您商量。”

“什么事?”

“佳慧那孩子是您孙媳妇,想必邓家的情况您也有所了解,不知道一谦那孩子您如何看?”其实她也长不了邓一谦几岁,可如今为人母自然要有长者的威严。

“邓一谦?”

邓一谦这个人她听说过一些,这还要归功于戴氏所说。毕竟有这么一门姻亲,她也时常挂在嘴上。

听闻这邓一谦甚是有能耐。

“是啊,那孩子前些年没了嫡妻,这些年一直没有碰上一个合心意的,那天偶然间碰到了贵府的大姑娘……”

长公主听着她的话眼眸倏地一眯,若是平素这给人当继室的事情她自然看不上,可如今谢家没落,晚晚又是和离之身。

有些事情由不得她高傲!

然而邓一谦如今稳居羽林军十二副统领之一,按理说这样的皇家近臣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何偏偏看上自己孙女儿了呢?

一见钟情?

虽然孙女儿的容貌妍丽非常,可那邓一谦似乎不是那般重渔色之人。

“长公主……”

瞧着她眯眼一言不发,邓夫人小心地提醒了一声。

“这件事情我暂时也给不了你答案。”

她曾经也旁敲侧击过,可晚晚对这些事情好似没有一点在意,所以她也不清楚她的心意。

“哪能让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啊!那孩子的意思,是想让您考虑一下他,至于别的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虽然不清楚邓一谦的想法,可整个邓家都差不多他做主,她也不好多问。他让她如何行事,她替其办妥便好。

“好。”

邓夫人去邓氏那里一趟便回去,而长公主在房间里面思量了一会儿便去寻谢晚秋。她刚踏进去,看账本的谢晚秋便抬起了头。

“祖母,您怎么过来了?”

她借着说话的空挡已经站了起来,将老夫人引过去坐到了一边。

“过来看一看你,这账目可还清晰?”

“有些问题,不过也无伤大雅。”

若是账目没有一点问题才是怪事,不过自家二婶管理了这么多年,被她吃一点也无所谓了。

“累吗?”

听着她这么询问谢晚秋微微愕然,忽然笑着看向她:“祖母,您今天怎么有些怪怪的?这累不累不都是我的事情吗?”

如今谢家的很多下人走的都是谢家的公账,所以她一般情况也不会去动用,可自己若是出去找奴婢,显然不是一个事儿。

“晚晚,你想过再寻人家吗?”

长公主的话令谢晚秋的眼眸骤然一顿,一双华光内敛的眼眸紧紧盯着长公主看,而对面的人极其认真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她才像是反应过来,将藏在广袖下的手扯了扯问道:“祖母,您为何有此一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那天去看那你二堂嫂的时候,可是碰到了外男?”

“嗯。”

谢晚秋对那个人的印象并不深,因为两个人虽然错身而过,却也隔着一道路,连点头之识都算不得。

“那是你二堂嫂的嫡亲兄长,在羽林军里面任职。他继母今日前来,言明有他意续娶你为妻,祖母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祖母,我有天养要照顾,这事情怕是使不得。”

她和李家好不容易和离,纵使心怀兄长的仇恨,却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因为她不能不为天养考虑。

“为何使不得?你难道准备一辈子一个人过吗?纵使魂归也没有安身之所。”

长公主对邓一谦这个人也颇为看重,听说家里面除了原配留下的一儿一女,也没有杂七杂八的事情。

内宅平稳的很。

“可我……”

“晚晚,祖母会老,天养会长大,而你呢?你日后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没有一个顶梁柱,我能放下心吗?”

“你父母已去,兄长不在,日后谁为你遮风避雨?”一个女人将孩子拉扯长大的苦,她不想自己孙女儿再受一遍。

当年那个人惨死,她拉扯着谢家一众人走到今天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恐怕她自己都不清楚了。

第038章 踏春节二人相见

长公主的声音含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凄然,谢晚秋知晓她的经历也明白她的担忧,自己祖父早殇,祖母的苦又岂是一般人能懂得?

可她还能嫁人吗?

不管谢晚晚也好谢晚秋也罢,她的生活已经和夫能妻贤没有多大的干系。

“祖母,那邓一谦看上孙女儿什么呢?”

别说她是和离女,就说谢家大房如今的情况,恐怕一般人都不敢提出婚约之事,这邓一谦所求为何呢?

若说一见钟情,她自是不会相信。

她已经过了花期之年,自然懂得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坏。

“你这孩子,又何须妄自菲薄?”

长公主细着眉眼斜睨了她一眼,虽然她的样貌像极了那个人,可就算是她都不得不承认颇有倾城色,也无怪乎当初那人心比天高。

瞧着她皱眉不喜,谢晚秋也苦笑了笑,无奈地道:“那您安排吧!”

至于邓一谦那里,自己若是将过往剖析,他也未必会如此执着。昙花一现的初见,不过是假想之景罢了。

听着她松口,长公主的神色略显好转,语重心长地对着她道:“你还年轻,有诸多可期之事,莫辜负了祖母的期盼。”

隆冬已过,春初渐近。

眼见春耕事起,农忙将近,因着前一段时间的隆冬覆雪,不少人都开始踏春之行。好似要踩去往年的霉运,引来农耕喜事。

谢晚秋坐在马车上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一旁的邓佳慧也微微瞥着她。那目光虽然充斥着探究,却甚是隐晦。

她也不曾想到,自己兄长居然会看上和离归来的大姑娘。

也不知道他如何说动了家中的父亲,居然让自家继母亲自上门说明来意。当初自家那二姑子可没少动心思,可自家兄长没有一点意思。

“今日踏春之行,倒是劳烦妹妹了。”

她因为掉了孩儿心情不佳,所以趁着阳光明媚之时出来走一走,没有想到祖母居然让大姑子陪自己出来。

想到那日府中命人前来,她微微叹息了一声。

谢晚秋瞧着她脸色渐佳,眸色清明,只是笑着道:“回来京中多日也闷的紧,能和嫂嫂出来走一走也挺好。”

“妹妹这些年一直在北疆?”

“是啊!”

她轻声应答,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去北疆,可这些年确实生活在北疆。

“听说妹妹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嗯,将近五六年事情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

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若说失忆为何一点感觉没有?可若是借尸还魂……想一想都觉得背后阴森森的感觉。

不禁苦笑,或许是话本看的太多了。

“妹妹难道没有看大夫?”

“并未。”

从北疆一路走来穷的叮当响,食不果腹,哪有那时间去考虑这些问题?回到谢家,又因为诸多琐事,自然也没有去看大夫。

两个人一路上一问一答也颇为和谐,直至马车在清心寺前停下,二人才语毕。

蹬车下马,到了清心寺邓氏去给自己腹中那早亡的孩儿添往世之灯,谢晚秋却被邓氏的一个丫鬟引到一个院落里面歇脚。

大概一刻钟后,一个男子姗姗而至。

瞧着邓一谦前来,谢晚秋心中并无惊诧,从邓氏前来清心寺祖母让她陪同的那一刻她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

只是聪明人交谈,从未点破而已。

邓氏一眼看去并不是那明媚艳丽之人,甚至说带有中人之姿。而她的兄长和她样貌有些相似,只是那眼眸多了几分冷厉。

“邓大人!”

谢晚秋站在老树前缓缓施礼,那微微一点的动作令邓一谦的眸光更为幽深,只是他表现的甚是得体。

谢晚秋也未察觉一二。

“谢姑娘无须多礼。”

他站在两步之遥的位置,谨言守礼。

见他不言不语只是有些缥缈地看自己,谢晚秋微微瞥头笑语:“大人除了谢府,可曾在别的地方见过我?”

他眼神游移,好似透过自己看着什么。

“听说谢姑娘失忆了?”

当日回去他便调查了她这些年的事情,可居然一点头绪都没有,这对于他这羽林军出身的人来说,简直太过匪夷所思。

“确实。”

“姑娘当初离开李家,可否来了京城?”

当年他碰到那个女子的时候,和她离开李家的时间相当,可那个女子是别人家逃跑的姬妾,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我不清楚。”

谢晚秋语带无奈,那些年发生了什么她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邓一谦的眸光微微一沉,随即又是一笑:“或许过往并不是那么美好,忘掉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或许吧!”

虽然道理她明白,可心中那道坎却始终过不去。因为只要她没有记忆,那么小石头他爹怕是永远也找不到了。

“我的心意长公主也知晓一些,不知姑娘对我可否有意?我邓家虽然不是那大富大贵的人家,可保姑娘一世安康足以。”

“是因为大人心中那个人吗?”

谢晚秋不笨,她可以看得出他待自己这般特别是因为另一个和自己有些相像的女子,就是不知道那个女子到底是何人?

当初在金玉阁的时候,那小郡主似乎也说过自己和什么人相似。

“是。”

邓一谦并未否认,而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话谢晚秋眼眸微顿,神色有些游移。

“那她……”

“我和她之间并无可能,可谢姑娘却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至于那个孩子,我不敢说视如己出,可该有的不会短缺了去。”

自从那一次将人送回京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若不是手臂上的咬痕仍在,他甚至都以为这是一场幻觉。

他曾私下派人打听过那个女子的身份,可她就像是月夜出现的鬼魅,没有一点踪迹可循。

谢晚秋原本是来拒绝邓一谦的,可听到他这么说也微微有些心动。邓一谦心里面装着人,而她心里面恐怕再也装不下人。

所以,这貌似很公平。

“我需要时间。”

谢家不是她久居之地,虽然二房的人在祖母的威慑之下都将牙齿收了起来。可若是祖母出事,那么他们恐怕会第一时间将獠牙伸向自己。

“一月为限。”

邓一谦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理,只知道自己若是失去了这一次开口的机会,怕是会悔恨一生。

第039章 幕晟宣带怒归来

回府的途中,邓佳慧虽然按耐不住旁敲侧击询问了几次,可都被她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挡了回去。

瞧那邓一谦也算品貌齐整的人物,最重要的是还能给自己一个安身立命的处所,仔细想一想自己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回到府中,谢晚秋同邓佳慧分别,各自回到自己的院落。

小石头听闻她回来,原本在长公主一边撒娇的小身影像是飞箭似得朝着谢晚秋奔去。瞧着他一脸求抱抱的可怜模样,谢晚秋无奈蹲下身子将人拢了起来。

她抱着人走暖阁,长公主也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瞧着小石头似笑非笑地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刚才是谁陪你下棋解闷?”

小石头听着长公主这么说,又瞧了瞧不远处土炕上没有收拾的棋盘,心虚地往谢晚秋怀里面靠了靠。

“曾外祖母,天养刚才就是高兴……天养有良心的……”

他说着糯糯地看了长公主一眼,而长公主和他逗笑哪能真的计较,瞧着他这一脸懊恼的小表情反而心疼的不得了,将人拉在怀里哄了起来。

一旁的谢晚秋狠狠扯了扯唇角,就知道这小子是扮猪吃老虎的主。这小可怜的模样,简直老少兼杀啊!

长公主抱着天养说了一会儿甜掉牙的话,便让丫鬟将人带了下去。直至房间里只剩下祖孙二人时,她才开口:“如何?”

这话问的模棱两可,然而谢晚秋却知晓此中含意:“瞧着是一个不错的,然而邓家的情况似乎有些特殊。”

“邓一谦他父亲心中只有政务,对待别的事情并不上心。后宅那继室虽然有些手段,却也翻不起多大的浪头。”

长公主顿了一下,又紧跟着解释:“至于原配留下的一子一女,如今约莫着也就十来岁的年纪,你也无须在意。”

“我有些担心天养那里。”

听着她这么说,长公主眉宇微皱:“天养记在你兄长名下,日后纵使去了邓家,这名分绝不会占他们的。”

“他还小,我若是到了邓家对他的照顾恐怕也多有不便。”

成为旁人妇,自然要担得起当家夫人的职责,邓家不是小门小户,怕是过去会忽略了小儿。

“那你是什么意思?女人的花期也就那么长,你是准备等他大了娶妻生子,只剩余你孤零零一人吗?”

瞧着她脑子转不过弯,长公主就恨不得要捶开她的头颅看一看是什么构造!这委实气煞人也。

“祖母……”

谢晚秋无奈地娇嗔了一声,长公主只是叹气:“这件事情,你还是要听我的话,否则日后孤零零一个人多可怜?连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不是还有您嘛!”

“晚晚,祖母不可能陪你一辈子。”

她说着手指紧紧扣着鸭梨色的小矮几,两个人的谈话又一次陷入了死循环,好一会儿谢晚秋才抬起了眼眸:“好,我答应。”

幕晟宣从死城带着施琅赶回来的时候,谢家已经准备和邓家交换庚帖相八字,暗卫回禀的时候额头的汗珠感觉蹭蹭地往出来冒。

“什么时候交换庚帖?”

幕晟宣这几个字几乎是一个一个咬着说出来的,他没有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京中一阵子,她便能将这天戳一个窟窿。

“明日。”

“邓一谦,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幕晟宣自然知道邓一谦为何要娶晚晚为继室,当年李家将人送往京城的时候,她途中逃跑了一次,而将人找回来的恰好是邓一谦。

虽然后来两个人再未见面,可邓一谦却不止一次打听过她的踪迹,若不是自己压得严实,恐怕邓一谦早将晚晚的身份查出来了。

“给珑玉传口信,我就不信这邪了。”

“诺。”

那个黑衣人退出去后又摸了摸额前的汗珠,虽然初春乍暖还寒时,可自己刚才像是在滚水锅里面被煮了一遍。

想到珑玉公主那性子,他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谢家的大姑娘有个好歹,他这张皮怕是别指望要了。

然而气头儿上的主子,他不敢去招惹,这劝诫更别提了。

翌日,谢家的人起了一个大早,特别是长公主院落里面的人。然而左等右等,也不见一个登门拜访之人。

长公主那原本迎着几分笑意的脸黑的一塌糊涂,感觉周围的气氛也无比紧张了起来,几个小丫头虽然不知道原因所在,可那头却一直低着。

当然,长公主没有等到邓家的人,却等来了珑玉公主府的人,瞧着乔一珑那略带张扬的嘴脸,长公主的眉头紧紧皱了一下。

“哪阵风将你吹来了?”

“这么些年没有见姑母,如今侄女路过自然要过来瞧一瞧。”

乔一珑是李妃的长女,看上去也就二十又几的年纪,模样继承了她母妃的清秀,可那话语里面的张扬长公主素来不喜。

“你还是有事说事吧!”

长公主也没有让人上茶,只是淡淡地瞥了乔一珑一眼,今上子嗣颇丰,可对这个女儿却颇为恩宠。

否则不会夫家亡故,便让她和离回到公主府。

“听说姑母和邓家乃姻亲,侄女儿今日上门想要请姑母帮着说项一二。”

瞧着长公主微微有些色变的脸颊,她继续再接再厉:“侄女虽然和离回公主府,却也没有带一儿半女伴这姻缘,听闻邓副都统文武全才,这不也起了仰慕之心。”

长公主觉得自己胸中一口闷气,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硬生生憋得深痛。她早就知这乔一珑是一个不要脸不要皮的,今日才算见识了一番。

“听说晚晚死而复生,当初我还抱过她呢!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是否记得了。”

“长公主也不过比晚晚长几岁,当年往事当是深刻的紧。”

“那可是粉雕玉琢的玉人儿,可惜这命怎么就这么不好呢?这些年流落在外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男人,孩子生父居然成迷。”

乔一珑状似同情的话,像是钝刀子一般撕扯着长公主的心。

“姑母,要不让我见一见晚晚吧!”

第040章 长公主大发雷霆

长公主虽然不欲和皇室之人有过多的纠缠,可她不是一个泥人儿:“晚晚福薄,可见不得你这般金贵的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也省的我送客。”

“姑母,您好似并不待见我。”

“我乔家世世代代克己守礼,想要出一个荒唐的人也着实不易,看来你还是传承了你母妃家族的血脉。”

长公主说话的时候相当不客气,而珑玉公主的脸也黑了几黑,早就知道这个姑母不是省油的等,却不料她如此不给面子。

——她难道还以为,这是她嫡系一脉掌控的万里山河吗?

“珑玉,我没有时间和你废话,邓一谦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便好。被你沾染上的金镶玉,就算再好,我谢家也不屑。”

珑玉换男人的速度京城贵族中人也有所耳闻,然而她平时伸向的都是一些无权无势的清俊男子,却不料今日这手越来越长了。

就是不知道,这手腕子会不会被人剁下来。

士族男子的心气儿可不是她能压得下去的。

“姑母既然如此说,那我也放心了,只是我那小侄女我今日是无缘一见了。”

“不劳你挂念。”

长公主坐在梨花木雕刻的印花椅上一动不动,眼眸里面尽是不耐烦,而珑玉公主也毫不在意,反而妖妖绕绕的离开。

等人离开,长公主手中的侵华茶盏才被她狠狠砸了出去,若是自己嫡亲的兄弟坐在那个位置上,谁敢对她这么放肆?

想到已经故去的兄弟,还有宫变那日发生的事情,她的心钝疼无比,一只手有些吃力地握着胸口处。

谢晚秋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捂着胸口的一幕,脚下的速度也快了一些:“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刚才珑玉来的时候长公主挥推了所有人,所以这个时候她身边并没有丫鬟站立,那绞痛的一幕也只落到匆匆而来的谢晚秋眼里。

谢晚秋一边给她顺着气儿,一边倒茶给她喝。

等长公主胸口那憋胀的感觉消散,只落下一脸寂寞时,谢晚秋也不敢多问,生怕碰到不该碰的禁区。

“晚晚,你还记得乔一珑吗?”

“不太记得了。”

“她长你四五岁,当初还抱过你。”长公主刚才那酱紫的脸色微微有些好转,是指眼眸里面的冰冷却并未消散。

“四五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孙女儿这会儿早已忘记。”

五岁谢家遭逢巨变,迁移清河之后和京城中的人少有往来,自然将珑玉公主抱过她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忘记也挺好的,那等寡廉鲜耻之人不足让你挂念。”

长公主说话的时候双拳紧紧握着,她乔家几辈子还没有出现那等不要脸的人物,这乔一珑可以说刷了她的认知。

谢晚秋虽然不知乔一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听长公主言辞里面的不愉也不愿多提,免得她又像刚才一般。

“邓一谦的事情我们都忘记吧!”

长公主瞧着一旁乖巧的孙女儿,这心里面便暗暗窝火,谁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这珑玉居然要跳出来横插一杠子。

“好。”

谢晚秋只是顿了一下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当初之所以选择邓一谦也是因为合适,既然祖母这般说她自然也会听命行事。

再者说她不是傻子,今日邓家人没有来,却来了珑玉公主,这里面显然存着猫腻。

而与此同时,京城邓家。

邓一谦从京戍营快马加鞭赶回邓家的时候,脸上布满了阴沉,瞧着自己的继母脸色更是一黑,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节。

“前两日不是已经和谢家说好了吗?母亲怎么还在这里?”

邓夫人承受不住继子那冷然的眸光,将求救的眼神递给了邓父,而邓父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这也怨不得你母亲,我临时改的主意。”

“我们当初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邓一谦为了让谢晚秋过门没少妥协,甚至日后还会给自己兄弟摆好康庄大道,却没有想到会被临时反悔。

“可你当时并没有告诉我,珑玉公主对你有意!”

邓父说的时候眼眸炯炯地盯着邓一谦瞧,珑玉公主的受宠程度和中宫那嫡亲的女儿也相差无几。

自己这犟驴似得儿子,居然将这种好差事推掉。

“您是觉得您儿子头顶上少了绿不舒坦是不是?珑玉公主什么人您不清楚?”公主府的入幕之宾隔几个月便一茬一茬的换,这样的女人他敢娶进门吗?

听着他质问的话邓父脸上也闪过几分不自然,珑玉的艳名可以说众人皆知,可奈何人家深得今上的恩宠。

当年为了让珑玉归宗,甚至不惜得罪了大赢世代将门的顾家。

“那谢家女又是什么清白之人?原是李家妇,如今带着的那个孩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孽种,怎么就让你着迷了?”

“这样的人若是入了府,不是玷污了我邓家的清誉?”

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语邓一谦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的时候还不忘戳了邓父心窝子一句:“让我娶珑玉,除非我死。”

别说他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思,如今正是官员升降的紧要关头,他这怕是要卖子求荣了,然而他邓一谦又岂是那任人揉搓的泥娃娃?

幕国公府书房,幕晟宣听着暗卫的回禀唇角这才淡淡扯开一丝笑意来:“邓一谦可是去了谢府?”

“是,不过只是去了二房那边,长公主并未见他。”

幕晟宣将手中紧握的毛笔放了下来,瞧着上面‘晚晚’二字,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长公主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当年谢家垮掉都没有磨了她的傲骨,今日被珑玉那般奚落,岂会不记仇?”

“那珑玉公主那边?”

“她喜欢谁只要不犯着我,我也没有那时间去搭理。”对于珑玉他并没有好感,当年若不是她领着李青娘来幕国公府,自己又岂会被算计?

“主子,施琅那边怕一时半会儿也治不好。他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最重要的是舌头也被人割掉,又是一个不识字的,怕是……”

主子想要从他那里获取线索怕是难如登天啊!

第041章 首辅大人夜入墙

幕晟宣听着他的话眯了眯眼睛,施琅的遭遇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却又在情理之中,当初兵部的人将其送过去时,可没想要留活口。

“急令无涯回京。”

黑衣人听到这个名字时稍稍一愣,抬头瞧着主子那不似玩笑的脸庞忙忙点头。无涯神医,若是他回来这事情便好办了很多。

夜晚,凉风席来。

谢晚秋哄着怀中的小儿入睡,自己刚准备去熄烛火,却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像是鬼魅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而那烛火早已灭掉。

瞧着这一幕谢晚秋倏地抬头,看清来人时她瞳孔微微紧缩:“幕大人,怎么是你?”

“那你希望是谁?邓一谦吗?”幕晟宣一个翻身滚到小石头的一侧,而谢晚秋则被他逼到里侧一动不能动。

谢晚秋听着他谈到邓一谦眉头紧紧一簇,神色不愉地瞥向幕晟宣:“你派人监视我?”

“呵,谢姑娘还真是会恭维自己?若不是珑玉闹腾了起来,我可没有那时间去搭理这些琐屑的小事。”

他说话的时候眼眸盯着帐子顶,已然忘掉自己为了赶回来,跑死了马的事情,而那干脆的话语反而令谢晚秋微微怔然。

她思来想去也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可看到他像是二大爷似得躺在自己秀榻上,不禁又拧起黛眉:“就算事出突然,大人也不应该如此随意,好歹我也出身名门,您这般……”

怡红快绿之地,恩客旅居之所怕也由不得人这般胡闹,他这是将自己看作何种人?居然如此不拘小节?

幕晟宣的神色微顿,他自然知道她高傲的性子,怕是受不得一点闲言碎语:“我来去匆匆不会让别人发现。”

“……”

听着他的解释,谢晚秋脸又黑了几个度,难道没有人看到就能随便进自己的房间?

“珑玉的事情你或许不清楚,依着长公主的性子也未必会给你说太多,那个女人在京城中的风评并不是很好,你日后见着她离的远一些。”

瞧着她脸色越来越不好,幕晟宣试图用旁的事情将她的注意力引开。

而他的做法也明显奏效,谢晚秋听到珑玉公主的事情神色带着明显的狐疑:“她怎么了?她同邓一谦?”

“你似乎对她和邓一谦的事情很是关心?”

幕晟宣状似无意的问话却带着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醋意,谢晚秋虽然看着二十有几,内心也不过是二百芳华的女郎。

又岂能听出这弦外之音?

“只是好奇而已。”

她如实回答,瞳孔里面散发着探寻让幕晟宣紧紧闭上了眼睛。

“珑玉的夫君当年命丧北疆,你兄长他们就是为了寻回他的尸体才中了敌军的陷阱,最终全军覆没。”

其实当初的事情应该比这个复杂的多,可他也不想将这些烦心的事情讲给她听。

“她的夫君是?”

虽然听到谢青焌的事情她便有些不受控制地哀戚,可在外人面前还是尽可能地掩饰自己的无奈。

“顾鸣鹤,顾国公府的世子爷。”

顾鸣鹤当年也是惊才艳艳之辈,可惜一辈子都折腾在珑玉身上,当初他就应该劝诫他别娶这类有碍门风之人。

“是他啊!”

对于顾鸣鹤谢晚秋其实并不陌生,当年谢家鼎盛之时两家也曾通家之好,甚至还一度有结亲的意思。

可谁想到谢家的灾难会来的那般突兀,当初对自己千好万好的顾家姐姐也不知道如何了?

“你认识他?”

听出她言语里面的怅惘和惋惜,幕晟宣不由得紧盯了她一眼,和她相处那一段时间,也不曾见她对哪一个外男这般叹惋!

“顾谢两家本就是通家之好,我认识鸣鹤哥哥也在情理之中。”

听着她看似中正的辩解,幕晟宣在她目不能及的地方咬了咬唇角,手指不由得扣了扣一旁的锦被。

“鸣鹤哥哥?通家之好?当年谢家出事的时候,顾家可没有想过雪中送炭。”他赌气地冷哼了一声,而谢晚秋则细了细自己的双眼。

当年谢家出事确实没有人雪中送炭,然而世家大族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年那种情况顾家恐怕也无能为力。

二叔战死,父亲被陷害通敌叛国,此等罪名又有何人敢轻易沾染呢?

“顾鸣鹤为国战死之后,今上便勒令珑玉公主返回自己的公主府邸,也算是和顾家划清了界限。至于她和顾鸣鹤的儿子,则被留在了顾家。”

顾家已经失去了儿子,自然不能再失去了孙子,而珑玉也没有要带走儿子的意思,所以一拍即散。

“幕大人可知顾家嫡女的处境?”

在她的印象中,顾萱萱是一个温润如水的女孩,说话的时候总会带着几分笑意,如今也不知道成了那般光景?

“本官一天日理万机,哪有那时机去打听这闺阁女郎之事?”

“……”

谢晚秋默默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眼帘,虽然黑夜里面看的不甚分明,可一个人脸厚到他这般程度,也需要一些真本事。

那珑玉公主的事情,他怎么信手捏来?

其实谢晚秋着实错怪了幕晟宣,他是真的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打听这些事情,之所以知道珑玉的事情那是因为闹得太大。

再加上最近他要利用珑玉打击邓一谦,所以里里外外将人彻查了一遍。

“你若是想要知道,我下去让人去查一查。”

幕晟宣的话可以说诱惑力十足,纵使谢晚秋想要拒绝也要衡量一二。

虽然明知道这一来二去,和他之间的纠葛会越来越多,可自己义正辞严的拒绝这交集能减少吗?

她虽然不愿多想却也不是一个傻子,幕晟宣对于谢家似乎太过热情了一些。

“既然你不想知道,那我也不碍事了,不过顾家的水比较浑,你没多大的事情也别横插一杠子。”

他像是尽职尽责的兄长一般谆谆吩咐着,而谢晚秋思虑的时候忽然小石头一个翻身像是八爪鱼似得抱住了幕晟宣。

瞧着这一幕,不单单谢晚秋瞪大了眼眸,就连幕晟宣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他并不喜欢孩子的靠近。

看着他要将人扒拉下来,谢晚秋忙忙拉扯了一把他的手,两个人的手指便在手忙脚乱中相碰触。

那一个的流指相遇,令两个人像是触电似得看向了彼此,整个房间的呼吸都开始紧蹙了起来。好半天,幕晟宣才抿了抿唇角,声音清润。

“你的手指有些冰凉。”

第042章 李青娘宛若鬼魅

他说罢煞有其事地在她的指尖碰了一碰,然后像是没事人似得将其放开,只是看向小石头的时候,眼眸颇为不耐。

谢晚秋也不再看他,慢慢伸出手将儿子倒腾了过来,刚才那不经意的一幕像是没有发生似得。

面对她这样的反应,幕晟宣微扯唇角,当是比以前能耐了,知道收敛情绪了!

“顾家的事情我会帮你打听。”

他说着直起身子欲要离开,而谢晚秋却压低了声线:“幕大人若是想要告诉我消息,可以让近侍来传信,不劳您亲自走一趟。”

“本官乐意,你有意见?”

幕晟宣在黑暗中的双眸像是会发光似得,谢晚秋甚至能感觉到他那泼天而来的压抑,只是静默地抱着怀中的小儿并不出声。

幕晟宣原本过来是想告诉她施琅的事情,然而瞧着她这态度他倏地没有了要畅谈的想法,不过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

幕晟宣离开后谢晚秋久久没有入睡,瞧着被他触碰过的指头黛眉紧紧蹙着,若说第一次是无意?

那么第二次呢?

然而只要有那么一点狐疑,她又会自我解说。依着幕晟宣而今的权势,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会和自己纠缠不清?

她虽然姿色不损,可终究不是那花骨朵一般的年纪。

幕晟宣回到府邸时,已经有了时辰,他刚想上榻而眠,却只见帐子里面睡着一人。李青娘瞧着他半解衣衫的手微顿,不禁爬起来走到他跟前。

李青娘和李妃有几分相似,容貌谈不上出挑却看上去很舒服,她一双玉手轻轻攀上幕晟宣的脖颈。

虽然闻到他身上迥异的香味,却没有问出声来:“夫君,我帮你宽衣解带可好?今日祖母那边可又大发雷霆了,你膝下终究单薄了一些。”

幕晟宣将人推了开来,甚至连那床榻也没有再看一眼,朝着一旁的雕花檀木椅走去:“我曾经告诉过你,别踏进我的房间。”

“夫君,我们是结发夫妻,还共同有一个女儿,你……”

听着她谈及女儿,幕晟宣眼眸阴沉:“你难道忘记了那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了吗?当初若不是你给我下迷药,装扮成晚晚的样子,我会碰你?”

“那能怪得了我吗?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还比不上外面养着的姘头,你觉得我能受得了这口气?”

“纵使姘头,不也是你李家死乞白赖送到我榻上的吗?”

当年李青羽心里面有人,新婚夜并未碰她,而那个小侍女也是攀龙附凤的主,给自己主子喂了迷药。

将刚过门的新妇送到自己榻上,继而来保全李青娘的在幕国公府的地位,这恐怕也只有李家能做得出来。

“夫君,我们不说那些!如今她已经失忆,前尘往事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们为何不能重新来过?”

李青娘声音中含着几分祈求,当年第一次和珑玉公主见到幕晟宣的时候她便情根深种,否则这么些年也不会将自己踩在尘埃里面。

“没有几个人知道,难道就不存在吗?当初我决战北疆时,她为何会消失不见?李青娘,你最好祈求我查不出什么来,否则……”

幕晟宣淡淡斜睨了她一眼,当初离开的时候他将她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可谁想她再一次逃跑,然而她一个孤苦无依的人能逃到哪里去?

后来他不顾圣意连夜返京,岂料找到的不过是一堆枯骨,除了她平时喜欢的装饰,别的都无迹可寻。

这些年他一直以为她死了,可在清河郡碰到她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么些年恐怕是被人耍了!

“出去。”

瞧着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幕晟宣声音凉薄至极。

李青娘咬着牙看了他一会儿,才披着自己的衣衫转身向屋外走去,而幕晟宣不悦地对着门口的人喊:“将床榻给我换掉,房间重新整理。至于放她进来的丫鬟随从,全部打发出府,我这里容不下。”

幕戊忙忙点了点头,当他得知夫人在这里的时候便知道要出事了,自从那位消失不见,主子何曾碰过别的女人?

这世子夫人,着实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瞧着里里外外倒腾的人,幕晟宣心烦意乱地往书房走去,当年的事情查不清楚,他便无法判断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平心而论,那个孩子很乖巧,可一想到他是晚晚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孽障,他这心便像是被堵了一把火似得。

李青娘回到自己的院落,也不顾还在被子里面的幕锦钰,一把将她瘦小的身子扯了下来。

瞧着她水灵灵又怯懦的双眸,李青娘声音宛若鬼魅:“乖女儿,既然娘亲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一旁的丫鬟瞧着她有些魔怔的样子,忙忙走过来:“世子夫人,您这样会惊动老太君的!别人不喜欢这丫头,可老太君却宝贝的紧。”

李青娘身边的丫鬟跟了她多年,很多事情都清楚的紧,然而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当初世子夫人用滚水将姑娘的脸毁掉,老太君那边已经生疑了。

听着她的劝说李青娘的双手紧紧握着,眼眸盯着她那面目可憎的脸。当初她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郎,可惜越长越像那个女人。

她只能亲自拿滚热的水将她那脸蛋毁掉,所有的计划可以说都是天衣无缝,可奈何府中的老太君却是一个偏心眼的主。

也不管她样貌如何,只要是幕晟宣的孩子便可劲地宠着!否则这些年,她就算不能杀了她,也足以让她当一个隐形人。

“夫人,在这大家族中没有子嗣太难立足,您当初只所以那么做不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吗?”

丫鬟说的时候有些无奈,若这孩子是一个男孩,夫人或许不会时不时发疯,可这个女郎却偏偏长得太像那个人。

“她这双眼睛太碍事了。”

李青娘说话的时候,修长的指甲已经扣在了幕锦钰的眼窝里,而小姑娘吓得厉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悲戚的声音让门外守着的丫鬟们面面相觑,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姑娘碰到这么不靠谱的亲娘,也是遭罪!

李青娘从她恐惧的神情中得到了快感,冷哼了一声看向身边的丫鬟:“那个叫天养的男童和世子长得像吗?右脚是不是六趾?”

第043章 长公主言说承嗣

天生六趾乃不祥之兆,当初谢晚秋生下那男孩的时候她原本想要占为己有,冒充自己的孩子,可奈何他是六趾之人!

这种人克父克母,天生的灾星。

最终她只能选择抱幕锦钰回来养,至于那男孩和谢晚秋则被她命人扔去了乱葬岗。

“和世子爷并不相像,至于右脚的脚趾没有查清。”

谢家当年没落,所以人口相对来说甚为简单,想要从里面打探消息并不容易。

“让人去查清,当年他乃寤生又是六趾连体,大夫已经判了死刑如何能活的过来?”

当年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孩子,一个被扔在乱葬岗子宫大出血的女人,他们是如何活过来的?

“诺。”

等丫鬟退下去李青娘才看向了一旁的小姑娘,瞧着她坑坑洼洼的脸上充满恐惧,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

一个伸手将其搂在怀里面,手指轻轻抚着她额前的碎发:“钰儿,你知道娘亲为何对你这么不好吗?都是因为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害的你。”

幕锦钰听着她的话,水灵灵的眼眸微微滑动了一下,而李青娘这一次当没有因为她那过分明亮的眼眸生气。

“不过,娘亲会让你见到她的。”

李青娘想到谢晚秋和幕锦钰相遇的场景,不禁露出诡异的笑容,不知为何,她忽然异常期盼那一天的到来。

相遇不相识,恐怕才是母女二人最大的悲哀。

谢晚秋用了几天的时间才将幕晟宣那怪异的举止抛在了脑后,她也没有将此事告诉长公主,以免引得她白白担心。

长公主的院落,一家三口用着早食。

长公主抿了抿唇角,看向正在喝汤的谢晚秋,“晚晚,今天找你过来是想要同你说一件事情。”

“额……不知祖母想说什么?”

瞧着她认真的神色,谢晚秋手中的汤勺也放置在一边,就连一旁的小石头也目光炯炯地盯着长公主看。

“天养过继的事情。”

“可施家那边施琅还没有寻到,这……”

虽然当日她口头松了一些,然而有些事情她终究不忍迈出去,那对老翁对天养的疼爱也不弱于任何人。

“施琅可以慢慢寻,可祖母等不得了。”

长公主微微叹息了一声,眸色里面有着几分无奈,人这一辈子生老病死是无法控制的,她纵使有心也无力。

“您……”

谢晚秋倏地一惊,平素看着她身子挺健朗的,如今这是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人过六十夜夜防老,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我活的时候谢家都这般待你,我走了家里面没有一个顶梁柱,你可如何活下去?”

经过邓一谦的事情,她也不急着给她寻那靠谱的人家,人这一辈子讲究的是缘法,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可天养的事情却势在必行,否则自己走了,二房那一家子还不吃了他们母子二人?

“但凭祖母做主。”

“好……好,过两天我便将这件事情宣布了,让族里面的人给天养上族谱。”

瞧着她答应长公主这心也终究落了下来,她还一直担心孙女儿不会变通,可如今看来这些年她成长了不少。

都说苦难是最好的磨刀石,可若是有可能她真希望孙女儿一辈子都快快乐乐,不要遭受那磨刀石的苦楚。

翌日,长公主便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众人,大房的人没有多大的反应,二房的人却乱了套。别说戴氏,就连一向沉得住气的谢青燃眼神都是一愣。

“祖母,天养姓施,这过继怕是不符合规矩。”

二房一直以为长公主纵使过继也会在谢家几房里面选择,抛去五服以外的几家族人,也只有二房的人最为合适。

可谁想中途居然蹦跶出一个施天养来。

“若论血缘,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天养更适合了。”长公主淡淡地扔出一句话,而二房的人脸色哗变,这是变相说他们庶出登不上台面吗?

“母亲,这谢家祠堂断然没有供奉外人的道理,给侄儿承嗣我们都不反对,可这个人必须是是谢家人。”

戴氏神色骤然紧绷,看向长公主的神情满是凝重。

“我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长公主冷眉紧蹙,看向戴氏的眼眸也充满了凉意:“我原以为小辈不懂事,岂料你也是一个看不清形势的。”

“母亲……”

“好了,天养过继在焌儿名下,不会占用谢家丁点财产,你们那股不愿意也给我收起来,有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你们。”

长公主说完不耐地挥了挥手,那敲打的话也算是撕破了脸皮,这世上有些东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觊觎的。

二房的人刚出了长公主的院落,戴氏便咬起了唇角:“我就说她怎么那么轻易便将南星别院给了我们,原来压根就没有想过将大房的财产分给我们。”

“母亲,那是大伯母的陪嫁,您就少说两句。”

谢青炫有些无奈地咕哝了一句,他虽然是二房的孩子却也在长公主身边养了一段时间,对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也能公正地说上一句。

“长公主的陪嫁你知道有多少吗?谢家没有没落之前,中馈可是一直掌握在你大伯母手里面,她那银钱难道没有我们的份?”

“母亲,祖母和我们的血缘关系您应该是最清楚的。自古以来陪嫁都是留给自己嫡嗣的,祖母那么做也无可厚非。”

当初自己的亲祖母不过是一个丫鬟出身,二房能分到的东西自然很少,可这也不代表就要去抢别人的。

“不过是一个孽种罢了,什么嫡嗣?”

戴氏狠狠瞪了谢青炫一眼,而谢青炫瞧着她那油盐不进的模样抿了抿唇角。这么些年祖母不问世事,母亲怕是已经忘记了她的手段。

“母亲,这件事情您还是别插手了。谢家的家产,大妹妹和天养他们不会分,这就证明都是二房的,我们何必强求那些不是自己的呢!”

“你……你就是一个死脑袋。”

戴氏抬起胳膊想捶大儿子一拳,可瞧着他一动不动任她打的模样又放了下来,气愤至极的离开,只是离开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

完全失了大家夫人的气度与风范。

而谢青燃也深深眯了谢青炫一眼快步离开,那淡淡一瞥的模样好像想要抽开谢青炫的脑子看一看那里面什么构造似得。

第044章 谢青燃酒后真言

谢晚秋瞧着众人远去的一幕,抬头看向了长公主:“祖母,这样做会不会将二婶一家得罪完了?”

她声音里面含着几分无奈,终究是一家人,有些事情可以小有摩擦,但是关系到延续子嗣的事情还是要慎之又慎。

父兄出事,大房男丁断绝,按理说应该从谢家承嗣,可奈何祖母好似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得罪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从未想过让谢家人承嗣。”

长公主深眸一瞥,语带悠缓,好似一点都没有将刚才那一幕闹剧放在心上。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只不过是通知并不是商讨,谢家人乐意与否并不在她的考虑之内,她需要的只是安排和母子二人的退路。

谢青燃回到房中,瞧着跟在后面的邓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前些天,邓家人时不时上门所为何事?”

“不过是正常的走亲罢了,你想什么呢!”

邓氏轻笑着说了一句,那件事情虽然邓家人和长公主心里面有了计较,然而谢家其余人却不清楚。

否则自己那两个小姑子可能消停?

到时候自己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所以既然这件事情并未抬在桌面上,那么就让它随风而逝。

“是吗?”

谢青燃眯了眯双眸,看向邓氏的眼眸充满了探究。

邓氏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可还是强硬撑着,虽然近年来他待自己越来越冷淡,可她心里面也明白。

只要邓家还昌荣鼎盛,他便不能将自己如何!

谢青燃说了一句便快步离去,邓氏刚想说什么却只见他又回转身子:“你如今身子不适,早些歇着。”

“好。”

邓氏面上并无波澜,直至谢青燃离开她才看向了一旁的丫鬟:“让香云准备准备,看来这杯茶我不得不喝了。”

“少夫人,您本就是下嫁!三少爷他这么做是不是欺人太甚?”丫鬟听着邓氏要喝香云的侍妾茶,不禁嘟囔了一句。

“我因为小产身子大不如从前,就算考虑到子嗣,这侍妾也不得不立!而且香云跟着三少爷多年,总该有一个名分了。”

邓氏也出身不俗,家里面侍妾不少,庶子女也成群,对于这种事情并无太大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只要谢青燃还顾忌邓家,便不会对她如何!宠妻灭妾的事情她从不担心,因为那个男人将前途看的尤为重要。

“可那香云跟了爷多年,这其中的情分怕是不浅,若是由通房丫头变成姨娘,指不定会折腾出什么乱子来,您……”

“不过一侍妾罢了。”

邓氏浑不在意,只是神色淡然地瞥了自己丫鬟一眼,而那丫鬟被她这么一瞄也有些不适,忙忙将头颅压了下去。

好一会儿她才又抬起头颅,声音里面含着担忧:“少夫人,如今南星别院一直掌控在夫人手中,您难道就没有想过……”

“夏荷,这件事情莫要再提及,你可明白?”

邓氏那看似柔和的眸光散发着少许凉意,夏荷被她这么一说忙忙歉意连连,而邓氏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坐在椅子上,双眸紧紧眯着。

谢青燃由于长公主的决定心里面有气撒不出,若不是邓氏腹中的孩儿小产,这大房的一切都应当是属于他们的。

可奈何天算不如人算,最后那诺大的家产居然要被一个外姓人得去。

他借着心中的闷气在饮醉楼独酌,而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出现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衫的男子,那男人看着也不过二十余几,可身上却彰显着些许精明与算计。

瞧着谢青燃的模样他眼前一亮,开怀一笑走了过去:“谢家兄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瞧着李三一个劲地靠近,谢青燃不由得拧了一下眉头,可还是强硬忍着撑着。此人乃幕国公府世子夫人的奶弟,虽然不过一奴才,可脸面却比一般官宦人家都要大的多。

平素看到他的时候也不过错身而过,今日这般热络着实有些奇怪。

“这是一个人独饮?兄弟我也多日未饮这里的酒香,这味蕾可馋的厉害,不知可不可以一起共座?”

“尚可。”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因为谢晚秋的关系两家极其紧绷,可他也没有那魄力拒绝李三的话。

在这大赢京城,幕国公府就算是一个奴才也比他们吃得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谢青燃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一旁的李三将酒杯里面的酒默默端放下来,又拿起酒壶给他斟了一杯。

“谢兄弟今日好似有心事?”

“呃……没……没心事……”

他说着有些颤抖地端起酒杯,长公主那斩钉截铁的话又一次萦绕在脑中,他想摇头挥去,却发现越来越牢不可破。

李三能从清河郡那小地方一路走来,并且在幕国公府站稳脚跟,依仗的不单单是李青娘这个奶姐,更是他察言观色的本事。

瞧着谢青燃这模样,哪还看不出一两点门道来?

只不过他不欲多言他也不多问,只是一个劲地给他喝酒,不一会儿谢青燃脑海中仅有的清明也消失殆尽。

他拿着酒杯有些摇摇晃晃,声音带着不知名的酸楚:“你说……你说庶子女出身的人,是不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李三听着他这么说,眼眸透着精明:“那也不尽然,这大赢皇朝庶子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事情还少吗?”

谢青燃的酒杯微微一顿,而李三再接再厉:“况且你祖上乃谢国公府,再加上如今又是谢家仅存一脉,怎么能如此贬低自己呢?”

“谢国公府?呵……谢家不成事了……不成事了!”他说着露出苦笑,享受过谢家昌盛带来的荣光,自然不甘于被人欺压着的平凡。

“谢兄何必妄自菲薄?怎么说谢家如今也有长公主坐镇,等闲之人可伤不得的碰不得。而且长公主人脉多多,这于你日后发展也百利而无一害。”

李三的话令谢青燃大笑了起来,语带怨恨:“她宁愿让一个外人继承大房的一切,都不让我谢家子嗣承嗣,怎么会……怎么会给我增砖添瓦,铺出一条道来?”

第045章 牙市偶遇一幼童

听着他愤懑的语气,李三的眉角倏地一瞥,笑着道:“那幼童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不料长公主居然如此行事。”

他收敛了一下眼眸里面的精光,叹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生不逢时,命运不公啊!若是没有你大哥,没有那个被谢家大姑娘带回来的孩子,这谢家的一切还不都是你的。”

“大哥已经死了……死了……”

他说话的时候倏地一顿,困惑耷拉着的眼眸倏地看向李三,而李三只是笑了笑默默地喝起了小酒,那模样相当的闲适。

好似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谢青燃回去的时候邓氏已经入睡,瞧着紧闭的房门他向着通房香云的房间走去,而直至他的身影隐没,邓氏才收回脚步向着床榻走去。

而与此同时,谢晚秋瞧着床榻间爬来爬去的小身影,无奈地将他圈在怀里:“夜深了,你也该歇息了。”

“娘,天养以后要姓谢了吗?”

虽然他平素不喜欢告状,可他能感觉到众人对他的不喜,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不姓谢吗?若是自己姓了谢,云廊他们是不是就会和自己玩了?

想到上一次云廊撒谎的事情,他粉嘟嘟的小脸倏地一垮。

“嗯。”

祖母的决定无法更改,而且这也不失为上佳的主意,自己能忍受日后二房鸠占鹊巢吗?或许她自己心里面压根办不到。

只是施家的情况,让她彳亍而行罢了。

“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和云廊他们玩了?”

听着他甚是喜悦地询问,谢晚秋弯眉紧蹙。自从上一次过后,谢家二房几个小辈也一直躲着小石头。

虽然小家伙没说什么,可她能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心思再慧敏也不过是一个孩子,有些事情压根藏不住。

“可以。”

她说着摸了摸小儿的前额,为了以防上一次的事情再发生,自己也应该想一想侍婢的事情了,她总不能寸步不离地守着。

二婶娘手掌中馈,却从未想过安排丫鬟过来,而且她也不敢用。

以前没有利益纠葛时她也不会时时戒备,毕竟血脉亲缘抹不去。可如今这脸皮儿撕破,她不得不步步设防,以免着了道。

自古锦帛动人心,古人诚不欺我也!

小石头心里自然没有谢晚秋那么多的弯弯道道,听着她说可以小脑袋一个劲往她怀里钻,嘴里还吧唧吧唧说着什么。

而谢晚秋轻轻地摸着他的小脑袋,一个絮絮叨叨累说不止,一个眉目含柔轻摇手臂,在这静谧的深夜说不出的和谐静美。

翌日,谢晚秋将小石头托给长公主照料,自己则跟着点翠去了外面。长公主瞧着她忙碌的身影,微微摇首。

“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最近虽然春忙家里面也有少许薄田需要耕种,可从老父那里听到姑娘给她传信,她还是放下手头的营生急忙赶了过来。

“准备前去牙市一趟。”

听着她这么说点翠微微颔首,姑娘回来这么长的时间身边也确实该有几个得心应手的婢子了。

两个人抵达牙市时,那能言会道的婆子已经笑脸相迎走了过来,瞧着谢晚秋浑身气派脸上的笑意更是绚烂至极。

“这位夫人可是要买女婢?”

“嗯。”

谢晚秋淡淡应了一声,眼眸向着周遭瞥去,那或大或小的女子纷纷垂下眼帘,有的大着胆子,细着眼眸偷偷瞥着她。

“不知夫人需要什么样的侍婢,我这里的小丫头们都是能吃得苦的、心思也甚是灵巧,绝对不会惹是生非……”

牙婆说起来眉飞色舞,时不时在这个身上比一比在那个身上划一划,而谢晚秋则将眸光放在不远处那沉默寡言的少女身上。

她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看上去不善言辞,神情也甚为隐晦,可刚才那个牙婆在众丫头身上拍拍打打的时候,却唯独对她错身而过。

这是偶然为之还是别有用意?

心里有了忧虑,她便将眸光错了开来,这样的人带回去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然而她来来回回寻觅了一圈,瞧着那一个个兢兢战战的模样,最终又将眸光放在那个女子身上。

只是这次的端详比上一次更加仔细了几分。

那牙婆也是一贼精,在两个人之间微微转眸,一脸笑意地看向谢晚秋:“这个丫头生的好,就是……就是脾气有些暴躁。”

想到刚才自己不过抽了她一鞭子,她便险些将自己这里拆了,牙婆心中也阵阵无奈,也不知道那些蠢货怎么就弄来这么一个煞星。

“可是懂武?”

瞧着她刚才那站姿好似时刻保持着攻势,按理说这样的人应当不会出现在牙市,可她却偏偏出现了。

“懂一些。”

那女子声音有些沙哑,而牙婆也微微一愣,她原以为这是一个哑巴呢!没有想到会说话啊!瞧着她对这个买主不是那么排斥,应当……

想到这里,她对着谢晚秋展颜:“我看着丫头和夫人甚是投缘,二十两银子,不知道夫人是否愿意?”

“哦……为何她比别人价高?”

谢晚秋黛眉轻转,眸色微闪。刚才那一水儿的丫头,都是十来两银子,怎么到了这个女子身上便涨了呢?

“此女的破坏力惊人,到我这里几日折损了不少物件,夫人若是想要带她离开,怕是……况且当初买下此女的时候我们也花费了不小的代价。”

“点翠,给她。”

谢晚秋也不欲多说,这个女子虽然看着危险,可小石头身边也需要这么一个懂武的人,这样自己也能省心一些。

点翠将二十两银子给了牙婆,拿过卖身契后交给谢晚秋,谢晚秋瞧着上面的名字微微讶然:“红菱,这是你的名字?”

“是。”

“点翠,她的名字和你的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谢晚秋对着点翠笑着说了一句,而点翠也瞧了一眼红菱,瞧着她眼中的讶然也笑了笑。

“好了,带着她走吧!”

谢晚秋说了一声便转身欲要离去,可她们刚走了几步却被一个五岁左右的孩童,慌慌忙忙跑来跑去绊住了脚,他后面还有几个护院追着。

那牙婆瞧着破破烂烂像是乞丐一般的小孩,一脚便踹了上去,“这天煞的小子,你又偷吃老娘的糕点是不是?当初就不应该看着你年幼可怜你,免了你进宫当太监的苦。”

谢晚秋瞧着抱着自己的腿不放的男孩,瞧着他那双水灵灵含雾似的眼眸倏地一愣,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般。

第046章 五两孩童带回家

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拂过幼童的脸庞,却被他微微躲了开来,眼眸紧紧盯着她看,那含着穿透力的双眸令谢晚秋阵阵失神。

“姑娘……”

一旁的点翠轻道了一声,担心那男童伤到谢晚秋,她想要将人拉开。可那男童像是凶兽一般,呲牙虎着一张脸。

——生人勿近。

“别动他。”

谢晚秋给点翠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看向男童,可那男童只是虎眸微瞪也不说一句话,两个人便这样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好一会儿,感觉到心里面那股惊悸慢慢消散,谢晚秋才移眸看向牙婆:“他还这么小,他父母怎么舍得将人送来?”

“不过是一没爹没娘的贱骨头罢了,被城隍庙里面的乞丐养大的。那乞丐死后,我瞧着她可怜便带他回来,谁想到是一个哑巴。”

牙婆说的时候轻哼了一声,而谢晚秋的眼眸闪过一丝厉芒。好听一点是给孩子一条活路,难听还不是想要卖一个好价?

孩提之龄宫里面留着也没有多大的作用,可上了年纪这孩子怕是也难逃被卖进宫的命运。

“瞧着也是一个可怜的主,难道就没有人想要买走?”

那一双明净又隐含浑浊的眼眸,看上去让人甚是心疼,到时候若是送到宫里怕也毁了一辈子。

“谁会买一个哑巴?”

想到这一年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牙婆面色便难看了起来,当初就不应该图着那蝇头小利,最后得了这么一个扫把星。

谢晚秋听着她这么说由瞥眼看了男童一眼,只见他脏兮兮的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衣摆,她就算想要离开也一时也无法。

“夫人,我看你也不是一个缺衣短食的,要不将这小崽子也带回去吧!这侍女小厮还是要从小培养才好。”

牙婆瞧着男童,越发觉得他是一烫山芋,想要尽快出手。

最终谢晚秋出了五两银子将小哑巴带出了牙市,至于名字也不能叫小哑巴,那牙婆便直接写了‘五两’两个字。

自此,谢家不仅仅多了一个冷着脸的侍女,还多了一个叫五两的小哑巴。

长公主瞧着她带回来的人也是愣了好一会儿神,特别是对上五两那脏兮兮的小身板,眉宇紧紧拧了起来。

“他这么小?你带回来有何用项?”

长公主也不是那冷情冷心的主,可这孩子眼眸里面散发的狼性让人看上去有些胆寒,若是将其放在天养身边,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祖母也莫要担心,这孩子还小,日后好好教导自然差不了。而且,天养身边也需要一个玩伴。”

想到儿子那晚用他胖乎乎的小手搂着自己,眼眸里面散发着渴望的光芒,她心里便一阵无奈。

“你既然如此说,我自然不能将其拒之门外。只是他若是伤了天养,必须将人送走。”

长公主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可这个孩子的眼眸让她感觉到很不舒服,像是时时刻刻蓄势待发,欲要扑上来咬死人似得。

“好。”

谢晚秋也瞧出五两野性难驯,比红菱还要危险一些,然而寻红菱回来是想要借用她的武力,买五两回来,却是本心所指。

她和长公主又絮叨了几句便命点翠带着五两去收拾一下,她自己则领着红菱进了自己的暖阁。

“看你言行举止,不似一般人家出身?”

她坐在圆桌旁边的矮凳上,发问的声音甚为清朗,而那红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的确识文断字,也略通武艺。”

“哦!”

谢晚秋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坦诚,既通文墨又懂武艺,这样的女子出身应当不会太低,怎么会沦落到卖身为奴的地步呢?

“奴婢家中确有薄产,甚至以走镖为生,可奈何去年北疆大灾盗匪横行,我一家人在走镖时被仇家截杀,十不存一。为了躲避仇家,奴婢只能在牙市歇脚。”

红菱说的时候眼泪滚滚而落,谢晚秋抿了抿唇角,若说别的理由她或许不会相信,可她也是经过北疆混乱的人。

那个时候路有冻骨、野有荒尸,哪有尊卑贵贱之分?

“你家仇人……”

谢晚秋轻瞥了她一眼,此乃京城,那些盗匪流民自然不会做出杀人越货的事情来,可她还是想要询问那些是何人。

免得到时候城门失火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火是从哪里烧起的!

“那些贼人一直盘踞在北疆,而且当初他们一度以为奴婢已经死掉!况且此地乃天子栖身之所,就算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里闹事。”

“你说的确实不错。”

谢晚秋细看了她一眼,确实是一个慧敏且非凡的女子,容貌虽然不是那么拔尖却也中人之姿,这样的人若是父母尚在,恐怕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面的娇娃。

“你日后只需要听我的话行事便足以。”

虽然居住在谢府,可她也没有想过动用谢府多少东西。若不是祖母尚在,一个和离之女待在外面名声不好听。

她恐怕早早就搬出去了。

“诺。”

红菱听她这么说心里面也是一喜,看向谢晚秋的时候眼神也柔和了一下,就连那冷硬的面皮也软了一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来,只见天养在五两身边不停地转悠:“喂,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啊!”

谢晚秋听到天养的声音,将眸光瞥了过去,单单一眼她便有些愣神。

刚才脏兮兮的五两早已经消失不见,虽然脸上依旧冷意不断,可那像是美玉雕琢的小脸却给人强大的冲击。

“姑娘,可是看呆了?”

瞧着谢晚秋怔然的神情,一旁的点翠也是轻笑着打趣,给这小家伙沐浴穿衣之后,她也感觉到一阵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那脏兮兮的小乞丐居然是一块美玉。而且从那面庞来看,居然和姑娘有几分相似,若说天养少爷像极了大公子,那么五两的眉眼便和姑娘甚为相似。

“确实是一块上佳的美玉。”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突然间的善心之举,会带回来这么一个玉娃娃,这般小模样还真是让人稀罕的紧。

然而他为何要将自己弄得脏兮兮呢?

凭着这一副好相貌,就算不会说话应该也有不少人会将其带走,可他为何一直待在牙市呢?

第047章 谢晚亭闹上门来

五两可能第一次穿这么精美的衣物,被人盯着的时候他少见的有些局促,一双伤痕累累的小手紧紧捏着前襟。

瞧着他那别扭的模样谢晚秋轻笑了一声,再如何冷静自持也不过是一个孩子,面对事情的时候总会有孩童难掩的一面。

“日后你就住在这里,他以后是你的小少爷。”谢晚秋指了指不远处一脸好奇的天养,而五两皱了一下眉宇然后点了点头。

瞧着他点头,天养兴奋地看向谢晚秋,声音里面难掩开心:“娘,他不是聋子唉!我刚才和他说了好多话,他都不理我……”

他说着向五两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而五两则直接选择了无视,只是耷拉着脑袋谁也不去搭理。

那超然物外的神色令谢晚秋心中发笑,然而瞧着天养那气鼓鼓的眼眸强忍住心中的轻笑:“日后五两跟着你,你要和他好好相处。”

“他都不和我说话。”

天养嘟囔了一声,有些泄气,他自己说的口干舌燥,可那小冰块却一直冷着脸,连一个吝啬的小眼神都不给他。

听着他有些幽怨的音调,谢晚秋无奈地摇了摇头。打一开始五两就好似不会说话,听那牙婆说养大他的乞丐是一个哑巴。

他不会说话恐怕和这也有关系。

“他能听懂你的话,他不和你说话,你和他说就好。”

带五两回来,一是可怜他的遭遇,二则是为了给天养找一个玩伴!而且瞧儿子那模样,好似挺喜欢五两的。

“哦……那好吧!”

虽然对于五两不会说话他心里面有点小情绪,然而男子汉大丈夫要有肚里撑船的心胸,日后他一定会和自己说话的。

曾外祖母说,这叫以德报怨!

打发了两个小儿,谢晚秋又给点翠拿了一些衣料送她出门。目送点翠离开,她刚准备转身进屋,却只见谢晚亭神色不显地走了过来。

谢晚秋以为她是去寻长公主,所以对着她笑了笑便准备进屋看账本,然而她刚迈出脚步却被谢晚亭止住。

“长姐,不知道我可否和你说两句话。”

谢晚秋眯着眼眸瞥了她一眼,瞧着她看似平静的眼眸强忍着的怒火,不禁顿了一下足:“进来吧!”

红菱想要跟上去,却被谢晚秋挡在了门口:“无事,你在这里照看着小少爷。”

“诺。”

虽然应承,可直至谢晚秋将漆红的木门紧闭她都没有离去,一双木讷的眼眸瞬间锋利起来,向着不远处的屋顶看了一眼。

里屋,谢晚秋给她倒了一杯水。

“三妹妹今日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

谢家上一辈子嗣不丰,也就谢晚秋她父亲兄弟二人,可她们这一辈却四女四男,虽然比不得旁的人家,却也足够传承香火。

只是大房的嫡嗣谢青焌早亡,如今留下的男丁都是二房的,两嫡一庶,而那庶子也是二房仅有的姨娘所出。

“大堂姐回来日久,忙着整顿家务。我们姐妹之间似乎越来越疏远了。”

听着她这么说谢晚秋只是轻笑了一声,谢晚亭和谢晚兰虽然双胞而生,可这心思却不是谢晚兰相媲美的!

她今天虽然压着怒火,可眼眸里面的戾气却怎么也压不住。

姐妹情深?以前尚且没有,往后会有吗?

“因着这些年的账务琐事,延缓了我们姐妹叙旧。”

谢晚亭暗指她将财物看的比亲情重要,她不是没有听出来?她也不是那不会说话的锯葫芦,顺水推舟将问题推了过去。

这些年若不是二房打理的时候乱了章程,她至于这般费心费力?虽然祖母交给她不少管家的手段,然而说时容易用时难。

“听说大堂姐前些时日和三嫂出去了。”

谢晚亭说话的时候那流光涌动的双眸紧紧盯着谢晚秋看,而谢晚秋掀起眼角看向了她,想要辨清她来此的目的。

“是有此事。”

谢晚秋也没有着急着去否认,既然她兴冲冲前来必然也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这般轻易动怒,感觉心底的邪火怎么都压不住。

“邓一谦曾经说要娶你为妻?”

谢晚亭咬了咬薄唇还是询问了出来,纵使难为情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输在哪里?当初她没少明着暗着表明自己的心意,可邓一谦就像是一木桩子似得。

她原以为他这一辈子也不会续娶,却不料居然亲自透出和大堂姐结亲的意向。她再不出色,也是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难道还比不得大堂姐和离归来?

“你从哪里听来的?”

“珑玉公主今日前去邓府寻人,被邓一谦拒之门外时当着整个京城的人说出来的话,难道还有假了?”

她从外面急忙忙赶回来,甚至都没顾得上去邓氏那里探寻事情的来龙去脉,直接便过来兴师问罪。

“是她啊!”

谢晚秋唇角轻微扯了扯,想到珑玉上一次气势冲冲而来的模样,她不禁想到祖母的憎恶之色。

果然是皇家宠出来的女儿,这一闹便是众人皆知。

“大堂姐,你应该知道你和邓公子的身份天差地别。若是往日谢家兴盛妹妹自然不会说什么,可今时今日你和离归来,一言一行代表的是谢家的颜面,你和他不般配。”

“谢家的颜面是自己挣得不是别人给的,至于我和他般配与否也不是你一句话便能决定的!与其在我这里张牙舞爪,还不如瞧一瞧你自己。”

虽然她重生的年纪也不过二八芳华,可这将近半年的酸甜苦辣已经足够让她看清楚谢晚亭的把戏。

不过是求而不得罢了,这个时候居然拿自己当筏子,真当她是死人?

瞧着她毫不留情拆穿自己的小九九,谢晚亭的眸色有那么一刻的凝滞,好半晌才咬了咬唇齿:“我配不上他,但他也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打主意的人。”

想到珑玉公主那一副势在必得的嘴脸,谢晚亭心里恶心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通过这种撒气的方式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然而她忘记了,谢晚秋就算和离归来污了名声,也不是她一个庶子嫡女能诋毁的。

谢晚秋没有说话也没有冷眸相待,盯着她良久之后才轻笑着眯了眯眼:“三妹妹,你一个有夫家的女子,何必这山望着那山高呢?”

当年谢家双胞胎深知不可能嫁入邓家之后,戴氏便凭着这些年左右逢源的本领给二人寻了婆家。

虽然不是一等一的富贵人家,可却也不会被生计所苦。

第048章 京城中谣言四起

谢晚秋气走了谢晚亭才觉得耳边清闲了起来,然而想到珑玉公主的行径,琼额上肉眼可见地覆着几缕愁容。

——这珑玉公主不管不顾起来,还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主。

自己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已经选择了退让,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呢?若是谢家依旧,父兄健在,她可还敢如此直言不讳?

而此时院外,天养抓着五两的手。

“五两,你喜欢吃栗子糕吗?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五两皱了皱眉头不发一声,只是一个劲地蹲在墙的一边,好似和外面的世家隔绝了一般。天养瘪了瘪唇,手指刚想碰触他,却被他凉凉的眼神冻住。

被他这么盯着天养也有些委屈,他就是想要寻一个说话的档口,然而他却像是一块坚不可破的寒冰,半点触碰不得。

“五两……”

他再一次试探去碰一碰他的衣衫,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红印子。天养一时气急,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而五两却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只是握着他的手握,两个人你咬着我,我握着你,抱成一团。谢晚秋走出来的时候,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谢晚秋急忙瞥了一眼长公主的房间,见那边没有动静忙忙命红菱将二人拎进了房。她握着天养微红的手腕,轻轻给他揉着。

“你怎么和五两打起来了?”

“他捏疼我了。”

天养虽然进了谢府收敛了性子,担心给谢晚秋招惹麻烦,可实质上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而五两从始至终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在谢晚秋将天养搂在怀里面的时候,那被天养咬过的手臂感觉火烧火燎的难受。

谢晚秋瞧着天养被捏红的手腕,看向了不远处站立的五两,瞧着他一直低头不语,她对着一旁的红菱。

“看一看他的伤口如何了?”

红菱走过去瞧着五两被咬破的伤口,不禁抬眸翘了了一眼不远处的天养,而天养被她看的一阵心虚。

“是他先弄疼我的。”

谢晚秋拉着天养的手走过去,瞧着五两手上明晃晃的压印,又看了看天养别扭的神情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带他下去擦一点药。”

“诺。”

红菱将五两带下去,谢晚秋才看向了天养:“说吧!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怎么这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便闹腾起来了?”

“我就是想碰一碰他,他就弄疼我了。”明明看上去比他还小的一个豆芽菜,可那力道却大的很,饶是他自己也被吓到了。

“他从小所处的环境和你不同,周身都是戒备,如今刚到一个地方自然有些不适应,等你慢慢相处他会接纳你的。”

“真的吗?”

天养有些不自信,五两那恶狠狠的眸子像是要吃了自己似得!他们俩个真的能成为好朋友吗?

“当然是真的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看着生人莫近,可只要用心的去对待,他也会同等的对待你。五两如今还小,等他长大一些自然会好起来。

“可我刚才咬了他。”

他被捏疼也没有多想,便像是小凶兽似得撕咬了上去。当时他应该也是愣神了,否则凭着他那力气还不将自己扔飞?

“一会儿将药膏亲自送给他,而且今天的事情也不能告诉你曾外祖母,况且根据五两的生辰而言,你俩同年同月同日也算难得的缘分。”

谢晚秋知道自家祖母的脾气,加上她疼天养入骨,若是知道今日的事情怕是不得善了,而那孩子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知道啦,我才不会告状。”

天养摸了摸自己的小手腕,一脸保证地说道,而谢晚秋也点了点头。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也知道他的性子。

既然答应下来,自然不会去戳破。

京城春意傲然、晴空朗日。

就在谢晚秋为两小儿断案时,邓家门口熙熙攘攘聚集了不少人,而珑玉公主则斜倚在华盖之下的软榻上,静静瞥着邓家那有些年月的门匾上。

“公主,我们这般闹下去怕是……”

“哼,他邓一谦胆敢将本殿赶出门外,就要承受本殿的怒火!不就是一个落魄世族的世家女嘛!我难道还不如她了?”

她说的时候手指轻轻挽着自己的秀发,自从当日归宗之后她便改成了未嫁人时的装束。虽然花期已过,可却味久迷香!

整个大赢皇朝有多少男子想入她珑玉公主的香帷?而邓一谦这胆大包天的男人,居然敢将她明晃晃地轰出来。

——真当她乔一珑离开他就不能活了?

身旁的婢女瞧着她色令内荏的模样心底微微叹息,然而还是婉言相劝:“公主说的自然是对的,然而如今御史当道,今日这事情若是被陛下知道……”

“好了,父皇那边自然有本殿兜着!原想凭借本殿的魅力让他拜倒在本殿的石榴裙下,如今看来他倒是一根难啃的骨头。”

她顿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刚才那隐隐的怒意已经消散不见,甚至还带着几分莫名的兴奋:“这才是本殿看上的男人,这硬骨头本殿喜欢。”

公主府的人横在邓府门前,而邓一谦则全程黑着脸,他原以为紧闭门庭她应当会远去,可谁想竟然会在他府前安营扎寨。

最重要的是,她平白无故的居然将谢府的姑娘拉近战区。

虽然寥寥几面,可他能感觉到谢晚秋不喜欢这样的纷争,否则当日自己登门谢罪时她不会避而不见。

他本来觉得被珑玉盯上,和她断了也好,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珑玉明显是一个不嫌事大的人。

居然站在邓家门口,直晃晃地说出他和谢晚秋的事情来。

“一谦,珑玉公主的性子我们都知晓,要不先让她进来坐一坐,这件事情我们可以商量,没有必要剑拔弩张。”

邓夫人乃继母的身份不宜多言,可如今门口闹成那般她也不能装聋作哑,否则邓老爷回来怕是免不了一顿斥责。

那可是天家的公主,真当是一般归宗之妇?

“我既然敢将其挡在门口,自然有全身而退之法,母亲莫要忧心。”

邓一谦面色平淡地说了一句便朝着自己院落走去,而刚到院落一口黑血便吐了出去,后面跟着的小厮忙忙将人扶进书房。

第049章 邓一谦非池中物

“公子,您的毒再不解怕是会有隐患。”

小厮的手搭在他的手腕处,满脸忧心地说了一句。刚才他们被人围困,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居然还碰到珑玉公主这个恶毒的主。

“再等一等,一会儿让人去请太医。”

他说话相当的吃力,刚才不管将珑玉逼退到门口,还是和邓夫人那客套的话,都是他的极限所在。

——而今,书房里面都是自己的人,他也不必藏着掩着。

想到门口胡闹的珑玉公主,邓一谦眉头紧紧蹙着。

他刚刚为了大赢险些丢了自己的性命,死战一场,岂料刚回来居然被珑玉围追堵截,直至闹到门口才消停。

若不是身份使然,他刚才都恨不得上去花了她的脸。

“公子,那珑玉公主真的不用在意吗?”

今上出了名的疼宠公主,除了中宫那位嫡女,恐怕也唯有珑玉公主最为受宠,如今被自家公子挡在门口,怎么都有些说不下去。

“我险些丢了一条命,没有那功夫侍候她。”

他说着躺在床榻上紧紧闭上了眼睛,帝王的疼宠不过雷霆雨露罢了。作为一个雄韬武略的天下之主,他不会为了一个公主寒了臣子的心。

乔一珑在门外大概等了一个多时辰,邓家的人像是躲在乌龟壳里面似得,没有一点声响。

若说她刚才当众质问邓一谦时笑语盈盈,那么这会儿脸上的笑意早已经被春风吹散,不留一点痕迹。

“打道回府。”

乔一珑咬牙切齿的声音宛若魔音,一旁呆立的侍女先是一愣,然后忙忙唤来步撵扶着她坐上去。

珑玉公主出行喜欢乘坐步撵、随侍喜欢俊男美女,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她平素外出的时候下人们便会备好精致的步撵。

而珑玉上了步撵后余怒难消,对着一旁的近卫道:“本殿想听一出戏,至于这戏文你应该能明白吧!失踪这么些年,那身子可还干净?”

那侍卫眉目清俊,身长如玉,瞧着她这么说也呆愣了好一会儿,感觉到上面传来不悦的冷哼,他才忙忙躬身应诺。

“记住,务必一击必中,本殿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她躲猫猫。”

她说完抠了抠自己大红的护甲,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启程,直至邓府门前的人影消散,周围看戏的众人才一个接一个离开。

幕国公府,幕晟宣的书房。

他刚回府写了两道折子,门口的幕戌便急匆匆走进来:“主子,珑玉公主和邓一谦在邓府门口便闹了起来,其中还牵扯到了谢家大姑娘。”

“邓一谦,他回来了?”

前两日京城有敌国密探潜入,羽林卫派遣邓一谦前去抓人,没有想到他已经回来了!那么,所谓的任务可有完成?

“已经回府,珑玉公主从郊外的戍卫营一直跟到邓府。不过邓一谦将珑玉公主挡在门外了,瞧那样子并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没想到邓大人乃溜须拍马的好手,这养出来的儿子当是硬气的紧!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歹竹出好笋?

“邓一谦此人并非池中物,给他一个机会必然是一飞冲天。”

当年将其选拔到戍卫营的时候他便是看重了他的才能,谁想到这所谓的才能也是一把双刃剑,亘在头顶。

“他如此不给公主面子,这事情怕是不能善了!而且今日的事情对谢家大姑娘影响也不小,这所谓的流言蜚语怕是少不了。”

“是该让她尝一尝这个滋味,你退下吧!”

幕晟宣冷哼了一声对着幕戌挥了挥手,而幕戌本能地顿了一下,瞧着他将头低下去继续写折子才压着小碎步退了出去。

原以为主子会怒火高涨,不料居然如此沉得住气,看来谢家同邓一谦险些交换庚帖的事情被记在了心底。

毕竟自家主子向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特别对待谢家大姑娘的时候,那完全是失了理智的存在。

幕戌离去,幕晟宣将手中的毛笔放置在一边,瞧着上面渲染开的墨迹他的眉头轻轻一挑,随即站起身向着暗格走去。

伸出手将里面的画轴掏出来,展开放在桌面上。上面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两缕发髻轻轻坠在肩膀处,高挽的梅花发髻露出秀美的前额。

女子一身大红云锦长衫,外套白皙的狐皮长袍,精致的脸上隐含着说不尽的落寞,那白梅腊雪似乎都遮掩不住她的忧愁。

若是看的真切,此画轴女郎和谢晚秋相差不远。现如今的谢晚秋,随着岁月变迁身上多了些许成熟,却更加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幕晟宣的手指轻轻摸过卷轴的边缘,从她白皙的脸庞摸向了紧蹙的黛眉,最后停留在她那含悲带怯的眼眸上。

“晚晚,不是我不心疼你,而是想让你明白,这世上只有我才是你的靠山,别的男人只会给你带来厄运。”

说到这里他轻嗤了一声,虽然他自己也是那个霉运传递者,可他就是要让她明白一个道理——这世间的男人除了他都靠不住。

“晚晚,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卑鄙无耻下流,当年你对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我每每睡到你身边的时候都不敢睡得踏实,因为我怕再也见不到你。”

他的手轻轻摸着她脸上的轮廓,像是抚摸易碎的瓷器,珍贵的琉璃。

翌日,谢晚秋刚睁开眼眸想动一动,天养倏地拽住了她的胳膊。瞧着他那迷迷糊糊的模样,谢晚秋轻轻躺了下来,在他身上撑了两下。

看着人慢慢进入睡眠,她才轻手轻脚地向着梳妆镜前走去,瞧着脸色有些清减,她伸出手一点一点给自己上妆。

她打开门走出去却只见门口缩着一个小肉团,提步走过去时。听到动静,那小肉团惊醒过来,将醒未醒的眼眸倏地冷厉起来,瞧着是谢晚秋他的眼眸才松缓了一些。

“我不是让红菱给你安排房间了吗?你怎么睡在这里?”

昨日将人带回来后她便让红菱收拾出来一间房子给五两主,祖母这里院子大人比较少,所以房间并不紧张。

知道他不会说话,谢晚秋无奈叹息一声将人拉在手里:“我现在带你去房间,以后到了大晚上便要上房间睡觉,不能乱跑。”

第050章 唱戏人有唱戏心

谢晚秋将人送到房间瞧着他睡下才离开,而五两在她离开后便睁开了眼眸,一双明亮的眼眸里面闪过暖意。

那一向抿着的唇角也微微轻掀了一下,纵使昙花一现却说不出的好看勾人,勾的心都是暖意四射。

谢晚秋起了一个大早,和红菱对了一会儿账目,然后对着她交代了两句便朝长公主的正屋走去。

长公主刚起来,瞧着她走进来将屋里面侍候的丫鬟打发了出去,整个正屋只剩下祖孙二人相对而坐。

谢晚秋思忖再三抬眸看向长公主,声音隐含询问:“昨日的事情,祖母知道了?”

谢晚亭来势汹汹,祖母不可能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委她又清楚几分,若是早便知道谢晚亭的心思,那么……

“嗯,她们姐妹二人的心思谢家不知道的人少。”

谢晚亭和谢晚兰对邓一谦的感情她都一一看在眼里,可惜邓家的门楣,邓一谦的能耐都不是如今谢家可以高攀的。

“二妹妹……”

谢晚秋心里面微讶,她没有想到不仅涉及谢晚亭、还有谢晚兰!两个姐妹都是心比天高的人,怎么会同时弥足深陷?

邓一谦虽然优秀,却也不足令二人芳心暗许。

“那不过是少女慕艾的情丝罢了,当年入京时我们碰到盗匪,她们二人被邓一谦所救。”

那件事情虽然发生在四年前,可邓一谦在她们姐妹二人心中不亚于盖世豪雄,钟情于其也不是很难理解。

然而自古都言好鞍配好马,她们有这心思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的处境?

“她们的事情你也莫要担忧,不过是女儿家的倾慕之思罢了。”这两个都是慧敏之辈,她们岂能看不出自己的结局?

找上晚晚,不过也是因为压不下那口心气儿罢了。

然而,自家晚晚就算和离归来,那身份也不是她们可以比拟的,她家孙女儿本应该站在大赢皇朝最顶端的存在。

“珑玉公主那边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将自己和邓一谦险些交换庚帖的事情捅出去,她已经无法用正常人的眼光去衡量这位天之娇女了。

贵族之间讲究看破不说破,然而她似乎一点都没有身为皇女的自觉。

“那就是一个疯子。”

长公主有些头疼地摸了摸前额,她当初看邓一谦有那心思便想着给孙女儿寻一靠山,可谁想到会招惹到这煞星。

长公主的声音里面含着不少的怒气,谢晚秋自然也听出来了,她最终只能无奈地宽慰:“再坏应当也坏不在哪里,反正孙女儿有您和天养便好。”

和离之女不安分的名头她怕是摘不掉了,可当初谁又能想到会上演这么一出戏呢?

——邓一谦此人还真是霉星,招不得的碰不得。

“为今之计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天养的事情我准备提上日程,你们母子必须在谢家扎下根基。”

珑玉那边如何她一时间也无法插手,毕竟她随心所欲惯了,压根就没有将她这姑母放在眼里,去寻她也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为今最重要的还是天养承嗣的事情。

谢晚秋听她将话语转到天养承嗣的事情上,神情顿了好一会儿:“这件事情孙女儿既然已经答应祖母,那么一切全凭祖母做主。”

“好好……那就后日吧!”

长公主眉梢带喜,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孙女儿转不过弯反悔。

“这么快?”

京城谢家和清河谢家同根同源,这若是给天养上族谱自然要经过族中老人们的同意。

清河祖地虽然没有多少人,可承嗣这样的事情还是要知会一声,只有这样天养的身份才能名正言顺。

“也不快,清河那边的人是赶不上了,京城你五叔祖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那一日由他正名不会出什么岔子。”

谢晚秋点了点头,五叔祖是祖父辈唯一健在的老人了,有他压场子自然不会出现多大的乱子。可五叔祖那人喜欢钻营,祖母这一次怕是舍了不少好东西。

像是瞧出她心中所想,长公主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当年我嫁过来的时候他便看上了我那座山河秀水的屏风,而今可算是随了愿。”

“那可是……”

“晚晚,你要记得,死物永远是死物,活人才是最重要的。”

长公主作为那一代唯一的嫡公主,自然是当权者的手中宝。当初她的陪嫁也是羡煞旁人,特别是那山河秀水屏风。

“诺。”

瞧着她乖巧的模样,长公主不禁轻嗤了一声,明明是同一张脸,为何她看到那个人恨不得食其骨髓,可看到晚晚却打心眼里疼爱呢?

“祖母,您怎么了?”

瞧着她突然的轻嘲谢晚秋有些怔愣,而长公主摆了摆手拒绝深谈:“早食时间快要到了,你去寻天养过来。”

“好。”

瞧着她一脸不欲多说的模样,谢晚秋也知趣地退了下去,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纵使祖母也不例外。

谢家这边开始用早食,那厢戏园里面珑玉公主的侍卫不停催促着:“不就是几段唱词,几曲隐喻,你们要彩编到什么时候?”

“大人,小老儿第一次这么现编现演,总需要时间周转。”

“再给你们两个时辰,我要整个戏园在第一时间上演这幕折子戏,至于名字便是《谢氏女》,这是我最后的宽限,希望尔等不要自误。”

那侍卫说完便掀起衣袍走远,而戏班的班主无奈地对着徒弟们吼吼了两句,其中一个武生装扮的男子不禁皱了皱眉宇。

“师父,我们怕是碰到了烫手的山芋,那谢家的姑娘怎么说也是长公主的孙女儿,谢国公府的嫡女,这……”

不管这里面唱的东西是否发生,可只要传出去这姑娘别说现如今,就算日后也洗不清。权贵间的争夺,居然会如此龌龊。

“你师父我不是傻子,焉能看不出来?昨日京城中那等闹事,这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岂能没有听说?可我们又能如何?”

谢家他们得罪不起,这珑玉公主更是天家象征,他们岂有那胆子违背?所以不管怎么样,他们也算是走进了死胡同。

老班主的话令所有人都沉默了,瞧着众人的脸色他又开导:“大家也别忧心,我们将这出戏演完便离开京城,这天大地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地。”

第051章 谢氏女万人空巷

翌日,大赢京城天清气朗,料峭的春风借着仲春之景在皇城的上空盘旋不去,而那大戏园却聚集了不少人。

当报幕的时候听到《谢氏女》几个字眼的时候,众人心中微微一动,可当听到后面那咿咿呀呀的说辞,还有和离而归的字眼时,眼眸都是瞪的老大。

认识的人耳病交缠,不认识的人搓手搓脚,知情的人轻叹无奈,不知情的人摇头晃脑……一时间也算各有姿态,原本安静的席位一时间热闹非凡,那指指点点的声音更是不绝如耳。

“这戏班还真是胆大包天,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谢家纵使没落,也容不得一个戏子如此诋毁。”

“你也不看这戏子身后之人,那珑玉公主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

他们乃京城人氏,对于珑玉公主的事情也多有听闻,这完全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主,那谢家女碰上这金凤凰也实属倒霉。

此时谢府,长公主依旧等着谢家其余几位长辈的到来,天养被载入族谱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然而她左等右等,却也不见一个人来。

谢晚秋在一旁也看出她神情有异,不禁开口劝慰:“或许是路上有事情耽搁了,我们再等一会儿。”

“那混账若是拿了我的屏风还不为我办事,看我不削他。”

长公主的话让谢晚秋深感无奈,自己那叔祖虽然和祖父是堂兄弟,然而性子却极其唯‘财’是举又荡浪不羁,当年没少被祖母挤兑。

“你三堂兄自告奋勇的去寻人,这会儿怎么连一个影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心。”长公主眯着眼说了一句,虽然声小可谢晚秋还是听在了耳里。

相比较三堂兄谢青燃,她和祖母一般更加偏向二堂兄谢青炫,前者的眼眸里面太多隐晦的东西,而后者虽然憨实有些笨却也没有坏心思。

而此时,谢青燃瞧着坐在马车里面的叔祖父,虽然是料峭之季却无端生出几点汗珠来,对于这个长辈他总是不太乐意碰面。

这次若不是想借着机会,将那戏文的事情透露出去,他也不会自顾自地找晦气。

别看他们这师叔祖一辈子没有担任一官半职,可也是这四九城里面声名显赫的存在,只是因为他颇具才气。

一个流连闹市街巷,青楼楚馆的人能被人捧出这般名气,可见他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或者说他本性极其慧敏却又经常揣着明白装糊涂。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既然有这么好听的折子戏,我们自然听戏要紧。”他慢慢从谢青燃身上收回眼眸,然后闭紧眼眸,花白的胡须轻轻翘了一下,有些喜感。

“可祖母那边……”

谢青燃试探着询问了一句,他自然不希望那生而不知父的物件承袭了大房的一切,所以昨晚外出买醉。

可谁曾想又碰到了李三,而他则给自己提前透露了梨园唱戏之举。这才有了他的自告奋勇,为的就是将叔祖父引到梨园。

也让他看一看,谢家这归来的女郎如何污了谢家的名声?那生而不知父的贱种,更是没有承袭一切的机会。

“三郎,我吃的盐比你吃米都多一些,别在我面前耍滑头。你祖母那边问及,我虽然不会将你供出去,可也不喜欢被人利用。”

“叔祖说笑了,侄孙可不敢。”

“不敢就赶路吧!”

谢家叔祖说了一句便哼起了小曲,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他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而去梨园也不过是偶然为之。

长公主和谢晚秋迟迟未等到谢家叔祖,长公主的脸色可以说越来越差,谢晚秋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

就在二人站在祠堂位置瞧着门口时,李管家倏地匆匆小跑进来,那脸上的紧张与愤怒不容细表便跪倒在地。

“公主殿下,出事了。”

“他没有来?”

想到那喜好游历山水,贪财专色的小叔子,长公主怒火碧娜不可控地沸腾,收了自己的好处居然不办事,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能将他如何?

“今早梨园大宴客,听说珑玉公主掏了荷包,其余人进去听戏便可,而那折子戏的内容好似臆想了大姑娘这些年的事情。”

李管家的话令谢晚秋怔愣,而长公主怒火攻心险些栽了过去,被谢晚秋扶住之后还有些不可置信:“你说那孽障做了什么?”

“京城如今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不单单是梨园甚至各个茶馆也上演了相同的一幕,都是姑娘和离之前的一些事情。”

“他们还都长了千里眼?这珑玉也太无法无天了。”长公主气急,手掌不停地抚着自己的胸口。

“甚至还编排了小公子,说他……说他是不知名的孽……孽种……”瞧着周边没有施天养,李管家才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那些人完全是欺人太甚。

谢晚秋听到这里,眼眸里面闪过几丝幽光,若说前面的事情她可以不计较,毕竟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她辱及自己儿子。

这便是她无法忍受的事情了。

她一个心理年龄不过二八芳华的女郎,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办法将自己代入为人母的角色。

可当初两个人从北疆一路走来,她早已经将其当成她生命的烈阳,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长公主也是怒不可歇,声音冷冽如刀:“带本殿去梨园,本殿当是要看一看,她乔一珑到底想要干什么。”

“祖母,我去吧!您……”

瞧着她刚才那心疾的样子,谢晚秋内心便阵阵担忧,她之所以忍了这么多就是因为上有老下有小,若是这个关头祖母出了什么事情,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就算以后见到了兄长,恐怕也会被嫌弃。

“乔一珑那不要脸的货色,若是没有一个镇得住场的人指不定如何闹腾,而且你别去了,我……”

“祖母,您应该清楚您劝不住我。”

这个档口谢家不管如何都不能息事宁人,否则这谣言就像是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到时候谢家百年清誉怕是即将毁于一旦。

“好,去取帷帽。”

长公主抿了抿唇角轻声叮嘱了一声,而谢晚秋则微微一愣,不过随即便是点头。虽然不知道祖母为何一定要让自己带上帷帽,可她说的话总归没有错!

然而处于人体的本能,她感觉祖母似乎并不乐意让自己见到珑玉,就像是上一次似得,珑玉想要见自己,却被她三言两语打发。

第052章 长公主当年情事

长公主带着谢晚秋从梨园正门走进去,她们进去的时候那梨园护院想要阻拦,却被长公主身后几个五大三粗的护卫吓止。

有着坚硬的拳头作为后盾,所以谢家一行人进去的时候畅通无阻。而好巧不巧,她们进去的时候那戏台上的花旦正在唱着‘谢晚秋因情相会,李青羽绿云压顶’的唱段。

那珑玉公主也是一个阔绰的主,请的是这梨园当中颇负盛名的玉茗班,那清脆至极的嗓音正好是玉茗班的当家花旦发出来的。

由于戏曲精妙,唱词新鲜,在那吵吵嚷嚷的环境里面并没有多少人看到长公主祖孙二人,当然这些人自然不包括雅间的谢家叔祖和谢青燃。

就算谢晚秋帷帽遮脸,可长公主那模样他们却再清楚不过。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谢家叔祖淡淡抿了一口香茗,那满口溢香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地啧了啧嘴角,虽然不是很名贵,可难得的可口爽味。

这香茗也算梨园的一大特色。

“叔祖,祖母前来会不会……”

长公主的性情如何他们谢家人自然再清楚不过,虽然她的父皇和嫡亲弟弟早亡,她的后台已倒,可还是没有人敢轻易去触碰她的逆鳞。

“既然别人想要唱戏,我们谢家自然也不惧。”

谢叔祖眯了一眼便将眸光放在那戏台上,虽然这个孩子和他并未有什么交集,他也不清楚她的秉性如何,可长公主一手调教出来的孙女儿,他不相信会这般寡廉鲜耻。

要知道宫中那高高在上的人可是自家这堂嫂的死穴,碰不得的触不得,她岂会将那种能耐交给自己的孙女儿?

“可那是珑玉公主,今上宠爱至极,我们谢家如今这般模样……”

瞧着谢青燃喋喋不休地絮叨,谢叔祖将一旁的瓜子抓了一把递给他:“这种事情不是你能搀和的,要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你吃一点,挺香的。”

谢叔祖说完也不管谢青燃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眼睛紧紧闭上,他为人虽然浪荡不羁,甚至有些贪财,可也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

倘若想要动了谢家根本,他自然是第一个不依。

长公主进门之后也不去看周围坐的是什么呢,甚至没有去看二层的包厢,对着身后几个高个子:“狠狠砸,只要不死谢家能赔得起。”

几个壮汉也异常的听话,再加上力大如牛,不过须臾整个戏场便闹腾了起来,那戏台上的花旦也停了下来。

有的人认识长公主自然缄口不言,可有那不认识的人却不停地指指点点,而对于这样的眸光和指点长公主却浑然不觉,将眸光放在戏台上。

“让你们班主和梨园的掌柜出来。”

玉茗班的班主听到前面的吵嚷声便知晓出事,他也没有想到谢家的人会来的如此迅速,这简直要人命啊!

“珑玉公主身边那侍卫呢?如今也唯有他能挡得住长公主的怒火了。”

他们这些走街串巷的人,对于长公主的脾气自然也了解几分,要知道她可是披着戎袍上阵杀敌的主。

就算先帝活着的时候,对这个长姐也是赞誉有加。

“早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

班主的徒弟的有些无奈,那侍卫溜之大吉,明显是想要将他们留下来挡长公主的怒火。可他们这些卑微的草芥,能挡得住上位者的连天怒火吗?

“真是一群狼崽子。”

班主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却也忙忙走了出去,这多时不去怕又是事儿啊!而他出去的时候,梨园那微微发胖的胖掌柜已经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了。

瞧着长公主一言不发坐在那里,谢晚秋淡淡地替其开口:“我谢家虽然没落了,可皇室还没有没落,不管怎么说我身上也流着一半的皇室血脉,岂能容你们这般诋毁?”

“谢姑娘,这事情我们也没有办法……”

瞧着玉茗班班主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谢晚秋冷嗤了一声:“尔等无法反抗便这般抹黑于我,而今还想妄图得到我的谅解?”

“此事若是没有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管如何都不能善了。当然,你们也可以继续,我当是要看一看,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何等光怪陆离的事情,居然能让你们口口相传。”

谢晚秋的性子向来内敛,可如今珑玉这伤及根本的举止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既然站在‘理’上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

——人做错了事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谢姑娘,小人们实在是冤枉,若不是那人逼着,我等也不敢这般造次。”那班主对于这烫手的山芋也无法,只能一个劲地哭诉自己可怜。

然而,经历了人吃人的黑暗,谢晚秋早已经不知道何为可怜!

“胁迫?那我胁迫你写珑玉那风流雅韵的事情,你可敢接?”

谢晚秋冷嗤一声,这些人还真当自己是那蜜罐子里面泡出来的小白杨,一点都看不出他们的招数?

“谢姑娘,您说笑了……小人……”

他还没有说完,谢晚秋抽了身后护卫的刀,架在了班主的脖颈处:“乔一珑的人可是这般威胁你的?然而我今日用同样的手段,你为何偏偏不屈服呢?”

谢晚秋明白他们欺软怕硬的性子,或者说人性角逐的时候,每一个人身上都会有这样的情感存在。

可这并不是让人同情的理由所在。

而此时二层位置的一个包厢里面,乔言尔眨巴着自己水灵灵的小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这就是长公主?”

“您以前没有见过吗?”

身边和乔言尔一般女扮男装的侍女轻声询问了一句,按理说皇室子孙就算不是同气连枝,也应该见过面吧!

“我出生时,谢家人已经搬去了清河郡。等谢家人回京,我这姑婆便闭门不出,我们这些小辈自然没有机会见到。”

大赢皇朝流传着不少关于长公主的传说,据说她和谢国公乃马上定亲,当时一度被传为佳话。那等盖世豪雄,居然当着大赢百官的面下跪求娶,甚至发誓永不言妾。

那个时候的谢国公府权势滔天,应该说根本没有必要伏低做小。

可他一个男子居然为了长公主,以大赢险些丢掉的半壁山河为聘,甚至一手开拓了大赢皇室如今的版图。

第053章 各方人粉墨登场

“郡主,这怕是要闹开了啊!”

那小丫鬟虽然男儿打扮却粉态盈盈,女孩儿的娇羞与急切将其暴露无遗。乔言尔瞧着她那兴致蛊然的模样,臻首轻摇。

“我那珑玉姑母可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主,况且李青羽被贬归乡的事情已经影响到了李妃的势力,我这姑母怕是新仇旧恨加起来想要阴谢家一把。”

乔言尔虽然不过菡萏盛开之年,可从小在皇室长大的她对于这权谋之事也耳濡目染、知之甚祥。

李青羽为人口碑一向不错,甚至在众人心目中颇为方正。可谢晚秋的出现令李青羽声誉下降,甚至影响到了承恩侯府。

想到承恩侯这几个字乔言尔的唇角轻轻一勾,给一个妃子的母族赐‘承恩’二字,可见自家那皇祖父对李妃是真心疼爱。

谢晚秋虽然知道不少人盯着自己看,甚至有几道眸光甚是惹眼,然而她此时所有注意力都在那跪倒在地的班主身上,无暇他顾。

“班主,今日的事情你若是不给一个交代,那么我只能提你去宗人府,毕竟污蔑皇族可是大事儿。”

谢晚秋不欲多事,可今日过后她这名声怕是再难修复。既然这件事情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她自然也不是那软豆腐,任人切磋。

“谢姑娘,求您饶了小的这回儿吧!小的上有小,下有……”

还不等他说完谢晚秋便将刀靠近了他脖颈一些,那鲜红的小口子瞬间被割裂,甚至还流出不少的血渍出来。

她的举动让不人都骚动了起来,玉茗班班主的脸色更是惨白。若说刚才那惨败的脸色有几分惺惺作态,那么此时便是如临大敌。

“谢姑娘……”

“这是不准备编修吗?”

谢晚秋向来都知道文人的厉害,他们张嘴闭嘴间便毁掉了不知凡几的世间清白,这传颂之言更是如此。

“小的真的不敢……不敢啊!求您高抬贵手……”

当初他接这茬的时候便清楚这件事情不得善了,世家大族最看重的便是名声,怎么会容许自己这般肆意污蔑?

这事情若是真,谢家女郎必然不会这般咄咄逼人,显然这杜撰的过往极有可能和她根本不沾边。

此时班主真是懊悔至极,可惜这世间从未出现过后悔药。

“按照我说的编修,今日这么多人,你应当不会少了看客。”

她说着对旁边一个护院使了一个眼色,不过须臾那护院便取来笔墨纸砚,放在班主身侧,意思不言而喻。

“大赢皇朝珑玉公主,年二十又几,生性放荡且有淫意,夜夜换花床,日日变新娘。此女虽有姝色,却爱好……”

那班主握着毛笔的手狠狠颤抖着,甚至有几个字写的歪歪唧唧,而周围看客的脸色也是精彩纷呈。

他们没有想到,谢家的大姑娘居然真的敢如此埋汰珑玉公主,性淫属蛇确实是珑玉公主的真实写照,然而又有几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这戏该停止了。”

就在谢晚秋字字珠玑,句句有意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瞧着男子身穿玄墨之袍,却边角点缀金色修纹。

他看上去三十又几分,英挺的容貌几含鬼斧刀鞘之力,站在二楼俯视而下时,颇有几分纵横披靡之势。

“原来是平王啊!”

乔言尔的小侍女说完忙忙按住了自己的唇,而乔言尔也是微微一愣,她虽然知道自家皇叔一向喜欢听戏,却不料会在这里碰到。

听到自己的胞妹被如此轻视,也不知道她这皇叔的心里面如何作想。

谢晚秋顺着声音想梨园二层的行道望去时,神情微微有些凝滞,唇角不自觉地轻言:“哥哥……”

她的声音极轻,可以小到忽略不计,然而一旁的长公主却听在耳里。她眯着眼睛抿了抿唇,看向二层站立的平王。

“平王似乎对这戏曲并不感兴趣。”

“姑母。”

平王微微朝着长公主抱拳,刚才得知那戏段的时候他便应该制止,可他也深知这姑母的秉性,这件事情怕是不会善了。

“老身担待不起平王这句姑母,你若是有时间应当回去告诉你那胞妹,什么叫做寡廉鲜耻,什么叫适可而止。”

“这次的事情确乃珑玉之错,还望姑母大人有大量莫和她一般见识。”

他也快不了长公主几步,刚从那戏段里面听出一二长公主便骤然出现,所以说他就算想阻拦,也显得有几分事后明白人之嫌。

“让珑玉负荆去谢府请罪,否则这事情无法善了。”拿一个戏班子或者梨园掌柜的过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要的是珑玉亲自上门谢罪。

长公主的要求令平王的眼眸微微内敛,要让自家那性子骄纵的胞妹负荆请罪,那无疑比杀了她还要难。

“姑母,您若是看不惯这梨园,侄儿自当帮你料理,甚至玉茗班也从此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然而珑玉的事情我们还是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

“我们去宗人府商量吧!”

长公主眼角虽冷可嘴角却噙着笑意,这话一出不少人的眸色里面都闪过兴味的光芒。原本以为谢家人会就坡下驴,谁能想到居然还是这般强硬。

长公主难道不明白,宗人府就算厉害上面还搁着今上吗?

平王还想说什么,却只见珑玉公主的步撵直接被抬了进来,她身穿暗红色的绣锦华服,脸上点着梅花小妆,看上去带着几分诱惑和慵懒。

“宗人府吗?真是好久没有前去,甚至都有些想念了。”

她轻摇帕角让人将步撵放下来,然后一步一步靠近谢晚秋和长公主,她欲要伸出手扯掉谢晚秋的帷帽,却被她挡了开来。

瞧着她躲开自己的手,珑玉轻笑了一声,将她手中的刀取过来:“当年你在我怀里还是呀呀絮语的女童,如今已经手能提刀,岁月还真是无情的紧。”

“你貌似对我很不满啊!怎么,我就是让人编排你了?你又能如何?”珑玉将刀扔在一边,径直走过去和长公主坐在了一边。

“姑母,我兄长刚才已经极致退让,却不料您还是不知趣,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随您前去宗人府了。”

她顿了一下又巧笑嫣然地道:“当然,姑母或许已经忘记了,先帝的尸骨如今已经成了一堆白骨,我那皇祖父也早已作古,您的靠山都去了阴曹地府。”

第054章 宗人府首辅亲临

珑玉说话可谓相当刻薄,那淡漠的表情、冷然的话语昭然若揭。

长公主眯着眼睛看向珑玉心中微微嗤笑,这么多年过来,龙椅上那人都不敢明目张胆谈及当年的禁忌,她不过一小辈居然胆敢这般说话。

“阴曹地府而已,我们生而为人有哪一个能躲得过去?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么这宗人府必然要前去的。”

长公主淡淡说了一声便紧手递给了谢晚秋,等她将自己扶起长公主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平王:“既然平王在此,那么我们便一同前去吧!”

她说完给几个护卫使了眼色,而那些护卫点头应了一声便将戏班的班主提在手里,好似他但凡有别的心思便要剁了他一般。

而就在一行人浩浩荡荡要离开时,幕晟宣从梨园门口走了进来,瞧着众人甚是惊讶地愣了一下神。

“长公主怎么也在此?”

他探索中带着惊诧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一点做作,反而他这一问众人的脸色都异彩纷呈了起来,就算嚣张无比的珑玉也只是抿了抿唇角。

“去宗人府一趟。”

长公主也没有隐瞒,或者说今天的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众所周知的事情有什么秘密可言?

“原本趁着休沐到此一观,不了居然会碰到这样的事情,可是发生了什么?”幕晟宣的声音平淡,可眼眸却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撇过谢晚秋的时候也别无二致。

一旁的平王担心事情闹大,勉强地撑起了温和的笑意:“姑母,这件事情我们私下商谈可好?毕竟是一家人,闹在宗人府白白给人添了笑柄。”

“一开始不是珑玉闹出来的吗?为了一个男人,她也值当!”长公主对着珑玉冷哼了一声,可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意思。

听着她这不客气的贬斥,平王和珑玉的脸色都微微变幻了一下,平王更是不着痕迹地瞥了幕晟宣一眼,见他神色并无异样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与珑玉虽然是今上的子嗣,甚至是李妃的儿女,可这身份放在幕晟宣面前也没有多大的优势。

他手掌六部,兼备羽林,可以说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今父皇又沉迷炼丹,将所有俗事都交给幕晟宣处理。

他们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更何况,珑玉这件事情办得着实不出彩。

“瞧你们这姿态,这其中有故事啊!”

幕晟宣听着他们的对话又听身旁幕戌絮叨了两句,邪魅的眼眸带上了不知名的神采,那看似淡然实则隐含的暴戾令几个熟悉他的人,纷纷退后了几步。

“家事。”

平王也不想幕晟宣插手其中,他虽然不问朝政当也清楚他秉公办事的性子,那看似荒唐的行径里面往往都有一颗求实的心思。

虽然年纪轻轻,可手段颇多,所以面对这样的人他们心里面总是顾虑无比。甚至有人私下也和父皇谈过,然而没有人知道他们那父皇的心思。

“家事搬在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当也能耐。”

幕晟宣虽然笑着,可任谁都能看出他那笑容里面的凉薄与寡淡。就连早已经知道他难缠的平王,也眯了眯眼睛。

长公主细了幕晟宣一眼,又瞧了平王一下,声音温和:“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既然碰到了幕大人,就劳烦幕大人做一个公证人。不知道可否同我们一起去一趟宗人府?”

“好。”

就在众人心思难耐时,却不料他轻易便答应了下来,而且还率先走了出去,好似这里有多么的藏污纳垢似得。

珑玉听着幕晟宣要前去宗人府,眼眸不觉皱了一下,看向一旁的平王:“八哥,他……他怎么要去宗人府?”

若是没有幕晟宣左右,珑玉自然有本事让宗人府的人站在自己这一边,可有了幕晟宣便有极大的风险。

这朝堂谁人不知?幕首辅虽然行事怪诞,可却是朝堂上少有的刚正之人。

“走吧!”

平王淡淡叹了一口气,而他们一行人离开,乔言尔和那小侍女才走出包厢:“都说幕首辅不近人情,可我瞧着怎么不是那么一回儿事情?原以为长了三头六臂,不料也是一凡人。”

乔言尔说着微微叹息了一声,她这五六年的时间听说了不少关于幕晟宣的事情,可今日才得一见。

远远瞧着,除了长得好看一些,气势强大一些,好似也没有兄长们说的那般厉害,这世间果然最不缺的便是神化。

那坑杀羌人数万人,火烧夫子庙的事情看来也只是别人的传说罢了。

“郡主,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这件事情必然会惊动好多人,若是被人发现我们这般打扮怕是要受训。”

“没多大的事情,我还没有玩够呢!”

她说着便跟上了谢晚秋他们的步伐,而那小婢女咬了咬唇角紧紧跟了上去。她确实不会有多大的事情,可自己这膝盖怕是又得遭罪了!

从小到大,这小祖宗就没有一刻是消停的。

抵达宗人府时,是一个稍微年轻的乔氏族人接待的众人,然而瞧着众人的身份他也只能将族老请了出来。

那人走路已经颤颤巍巍,约莫七十又几的年纪,看到那人纵使长公主也问了一声安:“皇叔。”

“梦蝶啊!没有想到你还回来看我这把老骨头。”

“皇叔祖。”

后面的平王和珑玉也请安,而那皇室族长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将眸光放在谢晚秋身上:“这就是你孙女儿吧!”

“是啊!当年皇叔也抱过呢!”

“都这么大了,如今可抱不动了。”

他说着笑了笑,听着谢晚秋问安脸上也是一喜,夸奖了谢晚秋几句便将眸光聚焦到幕晟宣的身上。

只是相比较他对别人的温和,对待幕晟宣时明显多了几分尖锐:“没有想到在这宗人府会碰到幕大人。”

“不过是受长公主邀请当一个中间人罢了。”

幕晟宣好像没有听出族老的不喜,风轻云淡地陈述事实,然而他这不痛不痒的模样却引得族老更是皱眉。

“梦蝶,不管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有族中为你撑腰,何必承幕大人这个情?我乔家的家事,也容不得一个外人在场。”

族老甚为皇室当中身份比较高的人,对于幕晟宣弄权的事情异常的不满。皇族人当中和幕晟宣应该说多多少少都有些隔阂,只是那些人不说破。

第055章 乔一珑临时改意

族老说的铿锵有力,可长公主却也没有退让,虽然当年父皇和幼弟在世时这个皇叔待自己不错。

甚至谢家没有没落的时候,她和这些族人也时有往来,然而时至今日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她可不想也不敢将宝压在他一人身上。

“皇叔,虽然幕大人不是皇室中人,可今日也算是一个见证者。不是我不相信宗人府能秉持公正,而是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小蝶儿,你这是信不过皇叔?”

“侄女儿可不敢,只是刚才珑玉一席话也算点醒了侄女儿,疼爱我的父皇已经不在,纵使幼弟也阴阳两隔,而今我确实没有自傲的能耐。”

她顿神笑了笑,忽然又极其浅薄地看向族老:“珑玉既然敢这样说话,我这身为长辈自然也要知进退、懂分寸。”

听着她这么说族老捏了捏花白的胡子看向珑玉,声音带着几分不悦:“这话可是你说的?珑玉,你可不小了!”

珑玉瘪了瘪唇角,也不去搭理族老,一旁的平王瞧着她这模样忙着打圆场:“皇叔祖,珑玉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她一向就是一个有口无心的主。”

“梦蝶,这次的事情让珑玉私下给你陪一个不是可好?这皇室中的事情闹大,不管怎么都不好看。”

族老沉思了一会儿轻敛眉宇,他年老不问这些事情已经多年,然而这次他若是不站出来,凭着那几个小辈怕是会被吃的死死的。

小梦蝶可不是一般人。

“皇叔,我父皇当初在位时对宗人府可谓相当厚待,更是一直秉持‘公道’二字,为的就是乔家族人齐心协力,如今虽然说新皇在位,可乔家的祖训应当没有改变!”

长公主对于今上一直都是疏离有余恭敬不足,那看似散漫的话语却饱含讥讽,而众人虽然都听的分明,却也没有人站出来说什么。

她在今上面前也这般模样,更别提在他们面前了。

“皇叔,这件事情若是宗人府能给我一个公道,我自然愿意息事宁人。若不然,我也只能拉下这张脸面亲自去宫中一趟,我想看看我这皇弟是如何教女的。”

长公主自从几十年前的宫变之后便再未进宫,纵使年节寿诞也唯有走动。因为在那深宫里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自己的血液在凝固,那个地方赐予她的欢乐与恐惧并肩而行。

听到她欲要入宫,珑玉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虽然父皇对自己甚好,可宫中除了自己的母妃还有皇后。

这件事情若是被皇后揪住尾巴,自家一脉怕是会被继续打压。最重要的是长公主亲自入宫,这不羁于一场大风暴。

当年谢家满门被贬时,她都从未有进宫求情的想法,如今为了一个谢晚秋,居然肯踏入她几十年没有踏入的宫廷。

谢晚秋竟然有这般能耐?难道她能重的过整个谢家?

众人心思各异时,一旁的幕晟宣环着众人看了一圈,然后看向了谢晚秋:“此次的事情我也了解几分,珑玉确实污蔑了谢姑娘,不知道谢姑娘欲要如何?”

幕晟宣倾向明显的话令一旁的珑玉和平王再次色变,这长公主已经足够难缠了,这会儿又跳出来一个幕晟宣。

“珑玉公主身份尊贵,民女自然不敢奢求太多。可民女身上好歹也流着乔家的血,公主这般污蔑作践,这心里面自然存着气儿。”

谢晚秋顿了一下,那带着帷帽的脸上虽然看不出情绪,可声音却铿锵有力:“正如祖母所言,这事情唯有负荆请罪方能洗清我这被污的名声,洗清谢家这些年为大赢抛头颅洒热血,身死道消的清誉。”

“呵……你为何一口咬定是本殿所为?虽然本殿看不惯你与邓一谦有牵扯,却也做不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来。”

珑玉公主瞧着长公主的姿态,幕晟宣的言语,将这件事情直接推了一个老远。无论长公主还是谢晚秋,甚至幕晟宣听到这话都是微微一愣。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珑玉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晚晚,你可有证据表明我污蔑你?皇叔祖就算秉持公道,也应该讲一个证据。”

珑玉轻缓的言语飘荡在四周,而那跪着的班主直接瘫痪在地,从珑玉公主那否认的话脱口而出时,他们似乎已经成为了弃子。

“班主,你可曾记得本殿命人去找过你?或者说,那所谓的‘谢家女’是本殿命令你们编修吗?”珑玉话语轻飘,可那双眸却像是利剑一般直插人心。

瞧着他颤颤抖抖连连摆手的模样,珑玉看向了长公主:“姑母,这世间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你们哪一只眼睛看到我污蔑谢家清誉了?对姑母略显顶撞,侄女儿也认了,可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侄女儿这小身板可受不得。”

谢晚秋听着她挑衅中带着嘲讽的话语,将眸光放在那冒着冷汗的班主身上,好一会儿她才细着眼睛发问:“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只要说出谁在幕后指使你,幕大人和族老必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谢晚秋原本以为这一切事情即将水到渠成,有幕晟宣在一边压阵,那族老就算有些偏帮也不敢做的太过,谁能想到乔一珑居然当场反口。

她一度以为珑玉之所以跟着前来宗人府,必然是承认了她幕后使诈,谁能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将替罪羊推出来。

谢晚秋宽慰的话并未将那班主的心防攻破,他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在小老百姓的眼里,这些人纵使再厉害又能如何?

能抵得上皇子皇孙?

长公主的身份他确实知道,可这不是谢家全盛时期,也不是先帝在位的时候,长公主的身份依靠的也不过舆论。

至于那位首辅大人,他也不敢全然相信,无亲无故可会鼎力相助?

瞧着他如此知情知趣,珑玉公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一旁的幕晟宣自然这件事情到了一个死循环,不禁眯了眯双眼。

“刚才这班主一口一个珑玉公主,梨园那么多人听的真切,如今岂容他这般翻供?”

珑玉轻笑一声看向了幕晟宣,眼皮眯着一抹幽光:“幕大人,当时你并未在场,有些事情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而且这个班主自保心切,欲要拉我下水也不是不可能。”

“公主既然这般说,那么他不单单污蔑了谢家的清誉,同时也污蔑了公主的声誉。你若是不亲自动手宰了他,怕是无法洗清嫌疑。”

幕晟宣幽深的眸光在乔一珑和班主身上来回轻瞥,那话语里面的肆杀态度已经万分明显,端看珑玉的选择。

第056章 梨园事来去如风

珑玉眉角轻隆一动不动地看向幕晟宣,见他眼中全无玩笑之意,被深红广袖遮盖的玉手紧紧一扯。

“幕大人说笑了,这等卑贱之事焉用本殿亲自动手?”

她说着便给旁边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那个侍卫刚想动手却被幕晟宣旁边的幕戌一个快步挡住,一掌飞了出去。

瞧着这一变故,那族老倏地站起来神色极其不悦:“你们这是干什么?宗人府乃皇室重地,岂容你们这般不守规矩?”

幕戌瘪了瘪唇角退到幕晟宣一旁,若是别的地方他定然揍死那个侍卫,然而这宗人府确实不是闹事的地方。

幕晟宣好似没有听到那族老的话,对着珑玉淡淡地道:“你若是动手今日我也无话可说,若不然我只能将这人带走,不管是大理寺也好顺天府尹也罢,总有他落脚的地方。”

班主嘴硬的态度明显已经惹恼了幕晟宣,所以当他一口咬定此事和珑玉无关的时候,幕晟宣便没想过要他活着。

珑玉身为公主,有些事情做不得,可她的马前卒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

珑玉听着幕晟宣的话心里面也怒火高涨,平整的眉角也带上了几分煞气,然而她声音刚提起来却被一旁的平王阻止。

“这血腥的事情女郎做着总是不便,不知本王代劳可否?”平王说话的时候已经利索地向那班主走去,手起刀落相当的齐整。

珑玉瞥头不再去看,而谢晚秋只是将眼眸敛了下去。对于平王的手段,幕晟宣并没有感到惊讶,或者说他一开始便没想过让珑玉亲自动手。

“既然平王代劳,那么珑玉公主去梨园澄清真相的时间应当有吧!既然此事你也是被污蔑的人,理应由你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众人。”

他抿了抿唇角又轻嗤了一声:“这污蔑的罪名若是无法坐实,刚才平王手刃班主的事情怕是要传出去。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幕晟宣的算计可谓一环套一环,这会儿珑玉就算心里面万分不愿也不得不前去梨园澄清,因为刚才平王杀掉班主的时候,已经落入了幕晟宣的圈套。

或者说,平王也深知这一陷阱却不得不跳,因为大理寺和顺天府尹那边若是插手,珑玉很难全身而退。

他想过很多,却从未想过幕晟宣为了谢家会如此强势!

上一次和离之事这般,这次梨园的事情亦然,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事情是他不清楚的?这一刻,平王波澜不起的内心也微微褶皱了一下。

“本王会带着她一同前去,这件事情也会妥善处理。”

平王神色甚是平静而幕晟宣也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一旁的幕戊:“一会儿陪同平王去梨园,将其中的细节回来后一一告诉我。”

“诺。”

他吩咐完才看向了长公主:“当年我和贵府的公子交情不浅,也曾答应过他对贵府抚照一二,却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依旧屡屡发生。”

听着他这般自然地挑明与谢家的纠缠,长公主心里面也微露喜色,幕晟宣的庇护总比一般人来的强。

若是珑玉公主知道幕家和谢家还有这般纠葛,今天的事情怕是不会发生。

“幕大人日常琐事压身,这等事情自然庇之不及。”

幕晟宣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一旁的幕戌道:“下去准备吧!一会儿,我送长公主和谢家大姑娘回谢府。”

长公主和族老说了一些话带着谢晚秋施施然离去,这期间她也再没有提梨园的事情,既然幕晟宣已经介入,那么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位幕家世子爷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等幕晟宣他们离去,珑玉才将矮几前的凳子一脚踢开,然后好像力道没有控制住伤到了脚裸,头上的冷汗一滴滴往出来冒。

瞧着她这般狼狈的模样,一旁的平王甚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这脾气也合该改一改了,今天的事情确实过分了。”

“我做事全凭心情,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珑玉被他扶着坐到椅子上,而他又瞥眼看了一眼幕戊:“本王和公主一会儿便过去,你先下去准备。”

“诺。”

幕戊也没有久留,这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料他们也鼓弄不出什么水花来。

大堂只剩兄妹二人和那族老的时候,平王声音也软和了不少:“这次的事情你也莫要再节外生枝了,听幕晟宣那口气,似乎和谢青焌有不小的交情。”

他原本还好奇幕晟宣为何要这般尽心尽力地帮助谢家,如今看来和谢青焌有很大的关系,一个死人他也没有必要深究。

“我就是看不惯邓一谦待她那般珍重,我的心意他也不是不清楚,却弃之如履。”

珑玉眯着眼睛,眸色里面尽是不甘,她一金尊玉贵的公主居然比不上一个落魄世家的和离女。

“邓一谦的事情你也别逼得太紧,他怎么说也是羽林卫的副都统,前两天因为公务受了重伤,父皇那边怕是会再行犒赏。”

“他受伤了?”

珑玉眉头紧皱,心里面也多有担忧,瞧着她那副模样平王也只是心里面微微叹息了一声。当年父皇为了拉拢顾家,才将胞妹嫁进顾国公府,可惜那顾鸣鹤不是一个命长的。

“他的情况你不用知道,我只是给你警醒一番。”

他父皇虽然疼宠珑玉,可帝王权术也仅仅如此,绝对不可能因为一个公主而寒了重臣的心。她平素可以胡闹,不代表他可以将手伸到邓一谦身上。

“我若是让他答应娶我呢?”

“那是你的本事,我想没有人会阻拦。”邓一谦这个人他也知晓几分,不折不扣的权谋家,对于这情爱之事并不看重。

不少人说他和先夫人伉俪情深,他这么多年未续娶只是因为重情,可他却不这么看,那个人并不是一个重情之辈。

“嗯。”

珑玉虽然平素放荡不羁,甚至还有些自我为中心,可她自幼在皇宫长大,焉有不知道其中的龌龊的道理?

她这些年的随心所欲也不过是帝王的愧疚罢了,可这愧疚能持续多久?

“皇叔祖,我和珑玉先行告退,今天的事情麻烦您了。”平王抱拳对着族老,声音甚是恳切,而那族老也笑着点了点头。

皇室中的小辈多有骄奢淫逸之风,可这个孙侄儿却和旁人不同,他平时和自己也多有往来,这样的人要么真的不醉名利,要么所求甚多。

然而这不是他能控制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远忧。

第057章 李青娘乍然现身

谢晚秋坐在长公主一侧,而另一侧则坐着幕晟宣,原本她们是准备乘坐谢家的马车回去,可不知为何祖母会临时改变主意。

“今天还要多谢幕大人鼎力相助。”

长公主原本乘坐谢家的马车回去,然而既然能借幕晟宣的东风,她也不介意狐假虎威一次。相比较她这个过气的长公主,幕晟宣这当朝首辅可是炙手可热。

“既然当初做出了许诺,必然会尽力相帮。”

“虽然你是君子之诺,然而我等也不能事事烦心,这次过后怕是会平静一段时间。”

珑玉公主张扬跋扈的性格可谓众所皆知,她吃了这般暗亏,那些腹有他思的人应当也会平静一段时间。

“长公主言重了,日后但凡谢家有事,尽可来寻我。”

“好。”

长公主虽然这么应着,可她一辈子刚强至极,只要还有一丝退路断然没有麻烦人的道理。人贵有自知,一味的索取不过是磨灭那些少有的情分罢了。

“听说谢大姑娘以前一直待在北疆?”

幕晟宣忽然将话头转头谢晚秋身上,那双眼睛疏离而客气,面对他这般发问谢晚秋也只是应了一声诺。

“当初你兄长出事时,他带出去的人尽数被歼灭。我近来整理档案,发现那次战役当中,有施家兄弟二人似乎逃了出去。”

“那他们命大。”

“而那施家兄弟二人也来自北疆,名字好像叫施家村。”

幕晟宣的话谢晚秋不是第一次听到,所以并无太多惊诧,可一旁的长公主却不同,因为孙女儿和她说过,她当初落脚的地方恰好是施家村。

“当年他们意外回归也震惊了不少人,却不料后来泯然众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否则,你兄长的事情指不定会有眉目。”

幕晟宣说的时候颇为叹惋,而谢晚秋狠狠扯了扯唇角,上一次还和自己说是逃兵,这一次怎么就变样了?

这个男人还真是那粉墨登场的戏子,想怎么唱便怎么唱!

“幕世子可知,那施家兄弟的姓名?”长公主不知二人之间的花枪,听到孙儿遇难的消息,她面露悲戚。

为了接回顾国公府世子爷的尸体,自己的孙儿却活生生血洒北疆。这样的事情,但凡发生在子嗣多的家族或许是无上荣耀,可这样的荣耀她并不想要。

“好像……呃……好像叫施玦和施琅,我当时也匆匆一瞥,并未看的分明。”他拧眉回忆了一下,对着长公主说道了两个名字。

而听到这熟悉的字眼时,长公主的眼眸稍稍顿了一下,但瞧着孙女儿稳若泰山的模样,她也只是轻抿唇角:“那这二人确实福大命大。”

“那也不尽然,据说其中一个当时便废了双腿,至于另一个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叹息了一声便和长公主说起别的事情,那神色淡然的模样看不出丁点端倪,可谢晚秋心里面却七上八下。

他今日这般明目张胆地提及施家兄弟,怕是已经有了线索。

就在马车内三人心思各异时,忽然外面的马车停了下来,幕晟宣刚蹙起眉头却只听外面传来女子的声音。

“世子不是朝中有事吗?怎么这么快便办完了?”

李青娘笑语盈盈的声音有几分缥缈,而和她对话的幕戌更是头如斗大,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世子夫人。

“幕戊呢?你们两人平素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今日这分开当是难得一见。”李青娘自顾自地说着,而且手已经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

瞧着马车内的人她也是微微一愣,恰当好处的惊讶像是演练了无数次。她眸光越过长公主,然后停留在谢晚秋身上。

“弟妹,这么多年未见,没有想到我们会这般相遇。”

她说着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谢晚秋原本并无太多的想法,可听着她有些刺耳的称呼眼眸轻敛:“世子夫人怕是忘记了,我和令弟已经和离。”

“怎么说也是曾经的亲戚,这般说总有些见外了?我原本听说了梨园的事情,还想着帮衬一把,不料我家夫君当是一个热心的。”

她说着斜睨了幕晟宣一眼,眼眸中嗔怪让人看着好似举案齐眉的璧人一般,而长公主虽然对李家人没有多少好感。

可因为幕晟宣几次三番的帮忙,对于他夫人也没有太大的厌恶,只是平常心对待。

“你怎么在这里?”

瞧着她靠近自己,幕晟宣忍着将其扔出去的冲动问了一声,而李青娘娇嗔着瞪了他一眼:“还不是钰儿那丫头嘴馋,我亲自出来给她买虾仁饼,也是被你惯坏了。”

长公主听到李青娘谈及幕晟宣的长女,不禁将手上的念珠退下来:“我虽然未见府上的大姑娘,可这念珠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权当感谢幕世子今日的相助。”

李青娘看了幕晟宣一眼,不等他有所反应便笑着将长公主手里面的念珠接过去:“长公主手里面的东西必然是宝贝,那我可就却之不恭替她收下了。”

“夫君,这是准备送长公主她们回去吗?”

“嗯。”

幕晟宣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吐出一个字,对着车外的幕戌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继续前行,他知道李青娘就是狗皮膏药,既然沾上便一时半会儿扔不掉。

李青娘瞧着他的动作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谢晚秋:“听说晚秋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孩子?当时我李家可也高兴坏了,原以为是青羽的孩子,不料这生辰年月所差甚大。”

长公主见她几次三番戳自家孙女儿的伤口,不禁皱起眉头:“我也曾一度想从李家获知我孙女儿死而复生的真相,世子夫人既然是李家人,想必也清楚一二。”

“……”

李青娘被噎了一口气,这真相若是被揭露,那么不管是李家也好,幕家也罢,这名声算是臭的不能再臭了。

“我家中的长女和晚秋的孩子年龄应当相差不远,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带着孩子来幕国公府,我也让你看一看我闺女。”

“多谢世子夫人盛情相邀,若是有机会自然会登门造访。”

“好好……好,我等着。”

李青娘细眼眯眯,瞧着谢晚秋看了几眼才看向幕晟宣:“夫君,一会儿将长公主她们送回谢府,你陪我去金玉阁一趟吧!那里的金器、玉珏府里的老太君可喜欢的紧。”

第058章 小石头凭空消失

李青娘的话长公主也听在耳里,微微斜眼看了谢晚秋一眼。谢晚秋心里纵使诸多不愿,可想到幕晟宣近来的帮忙,终究是笑着看向了李青娘。

“金玉阁恰好是民妇的产业,日后夫人若是去那里,向掌柜说一声便好”

李青娘听着她的话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唇角勾起一丝隐晦难懂的弧度:“哪敢承你这个情。”

“幕世子因着兄长的关系对我府上照顾颇多,谢家而今也无以为报,不过是一些小物件罢了,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谢晚秋言辞恳切,李青娘瞥了一眼幕晟宣,瞧着他逐渐阴沉下去的脸色,面上更是笑的开心:“既然你这般说,日后我去的时候必说道两句。”

她说话的时候手掌轻轻靠近了幕晟宣一些,他虽然阴沉着脸当也没有太大的动作,而谢晚秋低垂眼眸也不再去看李青娘。

或许是因为李青羽的关系,她对眼前的女人有本能的抗拒,对她的提防就像不想和幕晟宣沾染上关系一般。

这些人在她看来都是麻烦。

马车很快便赶到了谢府,而谢晚秋扶着长公主下马车目送幕晟宣和李青娘远去,便搀扶着她进了谢家。

然而她们刚迈着步子走进去,却只见李管家急匆匆跑了过来:“公主,小公子和五两都消失不见了。”

长公主和谢晚秋脸色同时大变,也顾不得满身的疲惫急忙忙向着院子里面奔去,中途因为走的太快,趔趄了好几次。

而与此同时,坐在马车里的幕晟宣和李青娘,相比较刚才那相融以沫的模样,二人此时坐姿颇有分庭抗礼之势。

瞧着对面端坐的李青娘,他眼眸闪过嘲讽:“戏唱完了吗?”

“不好听吗?”

李青娘冷笑了一声,没有记忆的谢晚秋还真是懵蠢的让人可笑,若是有朝一日她记起曾经的过往,该是多么的有趣?

“聒噪!李青娘,我警告过你,但凡你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这幕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当年他对晚晚做的事情以及女儿幕锦钰的存在,他不能轻易弄死李青娘,可这不代表他要受制于人。

“守活寡吗?”

李青娘听着他大发慈悲的话语,不禁嘲弄地看向他,当年她既然敢算计让他娶自己,那么还有什么不敢?

“想要男人吗?我手下可有不少死士。”

“……”

李青娘愣了好久,才愣神冷嗤地看向幕晟宣:“首辅大人还真是大方,您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头顶绿色。”

“你觉得你配吗?”

幕晟宣淡淡凝了她一眼,他当年乘势而为娶了她,也不过是为了摆脱皇室布置的局罢了,他堂堂幕国公府的世子,怎么会尚了公主?

虽然大赢朝没有禁止驸马御前行走,可他不喜欢和乔家几个公主扯上关系,所以当初李青娘不要脸面,趁着他醉酒爬床时他也默许了。

他当时觉得娶谁还不是娶,不过是传承血脉的棋子罢了,她听话他便摆正她的位置,不听话便顺手除去。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碰到谢晚秋,更没有想到这个李家女郎比他想的更有手段——所以,历来算无遗策的幕首辅,终究是踏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李青娘,你若是将手伸的太长,那么李青羽被罢官绝不会是第一起。”

幕晟宣说完便紧紧闭上了眼眸,李家这些年迅速崛起,在朝中为官的人不少,再加上宫里面李妃的提点,俨然成了大赢的新势力。

对于李家这门新贵,不少人都试图拉拢,可他幕晟宣从未放在眼中,若不是李青娘当年留了后手,他何至于留她至此。

这边马蹄声‘踏踏’而行,相距甚远的两个人心思各异,谢家却人荒马乱,长公主的院落更是聚了不少的人。

“红菱,我不是让你照看天养吗?”

当初带她回来正是因为看她懂得粗浅的武功,谁能想到那些歹人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而且不禁丢了天养,甚至连五两都消失不见。

“姑娘,是奴婢的错。原本小公子想吃桂花饼,奴婢便去厨房找桂花饼过来,可没有想到回来小公子和五两已经消失不见。”

她咬着唇角,脸色煞白,而谢晚秋也知道不是责罚的时候,瞧着周围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

她抬头看了长公主一眼,眼眸里盛满了掩不住的苦涩,她甚至都不敢往坏的一面想,也不敢掉眼泪,因为她没有娇弱的依靠。

谢晚秋心里彷徨怔愣,长公主何尝不清楚?

她阴着一张脸好一会儿,对着旁边几个壮汉使了一个眼神,见其中一个退去才对着婢女开口:“将两房的人都唤到这里来,本殿想看一看到底是何等魑魅魍魉,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长公主怒火高涨的话语众人自然不敢等闲视之,不到一刻钟谢家众人已经聚集在长公主的院落,就连奶嬷嬷怀中一岁多的幼童也是如此。

瞧着谢青燃站在那里,长公主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我让你去找人,你给我找的人死哪里去了?”

谢青燃被她吼的一愣,倏地跪在大堂正中的位置:“祖母,叔祖父中途听到路人的吆喝直接去了梨园,那里的戏子居然……”

长公主听着他还要说下去,一把将自己面前的茶盏扔在他跪着的地方:“我问你,他现在人死哪里去了?”

“叔祖父回家了。”

谢青燃亲自将人送回去的,对于他来说这般结尾再好不过,然而心里面纵使乐的开花,面上也是一脸的紧张与彷徨。

长公主心里面将那谢家叔祖骂了一个够,也没有叫谢青燃起来,反而瞥眼看向众人:“既然今日这承嗣的事情办不成,那么我们便来聊一聊天养为何失踪。”

她的话令周围人都是一顿,这明显是没有证据想拿她们出气啊!可长公主作为长辈,她们就算明知道也只能忍着。

“谢家虽然算不得大却也不小,到底是何等厉害的贼子,居然可以青天白日将人掳走?这若是没有人里应外合,我是绝不相信。”

“母亲,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二夫人戴氏可不愿意这顶脏帽子落在他们二房身上,虽然极其不喜欢施天养,甚至对于他的出现她也动过这样的心思,

可她绝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将人大白天掳走!

“别一个个委屈的像是被人抛了祖坟似得,难不成这大白天活见鬼了?还是你们想说天养有飞天遁地的本事,自己凭空消失了?”

若说府中没有内鬼长公主断然不相信,可她不确定这幕后的主使是何人,难道是珑玉?

第059章 两小儿结巴对话

瞧着她怒火越来越盛,她们原本直着的身子纷纷屈膝跪下,而长公主并未消气,对着一旁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约莫半刻钟,那侍女拿着一套文房四宝并着诸多毛笔和宣纸,长公主让那侍女将宣纸一一放在她们面前。

“将你们这两个时辰所在地方统统写下来,期间若是没有证人洗刷嫌疑,那么便给我跪着,什时候响起来什么时候再起来。”

她说着给谢晚秋使了一个眼色,谢晚秋将立在一旁的婢女小厮带到了另一个屋子,而李掌柜已经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将你们这两个时辰发生的事情排队一一口述,李管家会替你们捉刀。”她说着走过去坐到了一旁,而那些侍女则一一开始口述。

相比较这边的井然有序,长公主那边则乱了一些,几个半大的孩子瞧着父母下跪,除了谢云廊兄妹,谢青燃一双儿女正是不懂事的年纪。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安静地瞪大眼睛,可不到一会儿便在地上跑来跑去,一会儿这个纸上扯一把一会儿那个墨上摸一下,那咯咯的笑声和众人的脸上的凝重形成明显的对比。

邓氏瞧着女儿这般捣乱,原本想要制止却被戴氏一把拉住对着她摇了摇头,而邓氏自然也看出她的心思,眉宇低敛不再去看女儿。

长公主被那丫头吵得头疼,她想让身边的丫鬟将人带出去,却只见那女童倏地倒地而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倒在谢青燃旁边。

谢青燃瞧着女儿这般模样心中自然心疼,看了长公主一眼,而长公主想到他去了梨园,必然和这件事情没有多大的关系。

“带着她们下去。”

她不耐地挥了挥手,若是平时她必然不会这般不耐烦,然而如今天养下落不明,她这心揪的厉害。

等谢青燃将人带下去大概半个时辰,长公主和谢晚秋拿着手中的纸张一一对照,瞧着最后一张纸谢晚秋摇了摇头。

“难道那些贼子真的有飞天遁地的能力?”

长公主蜷缩着骨节,有一搭没有一搭地敲着矮几,而一旁的谢晚秋也眸色黯然,她原以为可以找出一二线索,不料越来越迷惑。

“祖母,您说是珑玉公主派人干的吗?”谢家人听着口供并无差池,那么极有可能便是珑玉命人做的事情。

“这事情尚不明晰,我们也没有证据。”

天养和五两像是凭空消失似得,若是幕后没有黑手她是不相信的,可这幕后的人所图为何她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先再等一会儿。”

瞧着谢晚秋眼中的担忧长公主安慰着说了两句,她派遣那人去通知谢家仅存的影卫,若是他们都代补回来消息,那么这事情怕是玄了。

而此时,皇城郊外的马车上。

那个黑衣人将施天养的鞋子脱掉,瞧着白白胖胖齐齐整整的一双脚丫,两个人相视一眼退了出去,至于五两他们则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们准备带走施天养时,这个小随从像是发疯的野狗一般跑过来缠着他们,不停嘶吼,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才将人一起带走。

“并非六趾。”

“将人送走,至于接下来就看他们的命了。”

其中一个人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迅速跳下车,而第一个说话那人则挥动手中的马鞭,向极北的方向驶去。

“五两,你没事吧!”

虽然小身板被绑着着,可嘴上的塞布出了京城便被人取了下来。瞧着五两头部被那些人推搡的撞破的额角,天养轻声嘟囔了一句。

瞧着他一声不吭,天养挪动了一下小身板踢了他一脚:“你别装,他们绑走我的时候,我听到你咿咿呀呀了。”

五两不耐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将自己移开了一些,只是眼眸不停看着他的脚,像是要看出一朵花似得。

瞧着自己白胖的小脚丫,天养微微蜷缩了一下,小声道:“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脱我的鞋袜?还有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天养失望地眨巴了一下眼眸,明明他会说话为什么不搭理自己?所有不搭理自己的小孩都是坏孩子的,哼……

“跑!”

“额……你说什么?”

他猫着身子眼睛闪亮亮地盯着五两瞧,他刚才居然和他说话了唉!虽然只是一个字,可他听力素来好。

瞧着他那傻乎乎的模样,五两更加嫌弃,一个眼神都不留给他。而天养则蹭了蹭自己的小脚丫。

他只是想要他再说一遍而已,他不是犯蠢。

大概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天养和五两都没有寻到逃跑的机会,那个人像是长了前后眼似得,只要他们稍稍有异动,他便会饿着不给饭吃。

一路走来,所谓的投宿压根不存在,这一晚月朗星稀,他忽然将马车听到了一破旧的巷子,和牙婆随便要了两个小钱便将两小儿低压了出去。

待那人离去,牙婆才仔仔细细瞧着两个小的,对上他们粉雕玉琢的小脸笑的更是不能自已,三十又几的人颇有几许风情。

她对着一旁的护院道:“那人莫不是傻子吧!这两个孩子瞧着就是有灵气的,居然每人五两便打发了。”

“王婆子,这两个小孩一看就不是缺衣断食的主,会不会招来麻烦?”站在她左边的护院有些狐疑,刚才那个人来去匆匆,不像是这两孩子的家人。

“咱们干这行的难道还怕事?这么多年孝敬上去的东西,可不是白白糟践的,干好你的活!瞧着这细皮儿嫩肉,好好训练会有人喜欢的。”

大赢朝腹地民风虽然不若北疆那般彪悍,可喜好**之人也不在少数,这二人上天给的好面相,可不能白白糟蹋了。

至于所谓的麻烦,她王婆子还从未放在眼里,来到她的牙市,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蹲着!这混道的人,总是无规矩不成方圆。

瞧着王婆子这么说话,那个护院也不再劝说,不管如何也掏出去十两纹银,他们干这行的自然不能做赔本买卖。

“将人带下去看紧了,若是被人逃走了仔细你们的皮肉。”

她说着扭动着自己肥肥的屁股远走,后面几个护院挤眉弄眼地指点着她背后江山,而那王婆子似乎有所察倏地转身,脸上瞬间暴怒。

“看什么看,回家让你们婆娘脱下来随便怎么玩,惦记别人的算什么事情!”

几个人被训的像是龟孙子似得,忙忙拖着天养和五两向着关人的地方驶去!他们虽然在牙市做那官办的买卖,可手上平时也接私活。

听王婆子的意思,这两个孩子明显是不会记入正规卷宗。

第060章 出虎穴又入狼窝

两小被关在屋子后,身上的绳索才解了开来。瞧着那些护院走远,天养猫着身子靠近五两小声嘟囔:“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听话被卖到这里?这里明显也不是好地方。”

刚才若是出声,这护院和那贼婆子必然不敢接手买他们。

“活。”

五两说了一个字便蹬着自己的小短腿猫着腰上了小榻,而慢了半步的天养不乐意地喵了一声:“五两,我是你公子唉!”

他的话音刚落五两翻了一个身往里面挪了挪,瞧着他爱答不理的模样天养挪动了一下自己最近养胖的小身板。

他磨磨蹭蹭上了床榻好半天都没有睡去,最后忍不住伸出手点了点五两的后背:“你说我娘亲会找到我们吗?”

天养从北疆到京城,又从京城到清河,他也是脚行万里山河的人,可这一次他们乘着马车走了多日,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就在天养觉得自娱自乐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只听里侧的人瓮声瓮气回应了一个字:“会。”

状似敷衍的话却说得铿锵有力,而这一声安慰对于天养来说比蜜饯还要甜,他收回了自己的手:“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我以后会保护你的。”

他说完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看上去颇有些没心没肺,而五两在黑暗中眯了眯眼睛,像是小老头似得叹了一口气。

十多日过去,谢晚秋还是没有一点收获,平素沉稳大气的长公主也有些暴躁,影卫传话回来,没有找到丁点踪迹。

“祖母,您说人会去了哪里呢?”

“应该是已经出城了。”

京城她已经动用了好些年没有动用的人脉,可依旧没有一丁点踪迹,甚至连切入点都没有,她已经无计可施了。

“祖母,我想出城去寻人。”

“这天南地北的,连哪一个方向都不清楚,你如何寻得?”长公主对于她这大海捞针的做法并不赞同,可一时间似乎也找不出更好的解决之道。

这办法虽然蠢笨,却总比坐以待毙来的强。

然而这若是一个男儿当也罢了,她一个女儿身,就算身边跟着人保护他也终究放不下那心,要知道皇城以外并不安稳。

“祖母,我好怕!”

谢晚秋声音有些脆弱,长公主脸色也微微凝滞,她自然知道她害怕什么。父母惧亡,兄长已故,这身上掉下来的骨肉若是再出事,那真是天塌地陷。

“好,祖母答应你。”

人这一生会有诸多选择,也会碰到诸多难题,端看她如何无愧于心!她想要去寻那孩子,她也无法阻拦。

旦日,长公主便安排了几个护院同她一起同行,谢晚秋也知道事情重大,不得不多带人手,对着长公主嘱咐了几句便出了北门。

谢家的影卫回禀的时候曾说,最有可能的地方便是北疆,因为那个地方太过混乱!那些贼子若是真的想要将人带走,并且磨灭踪迹,那么北方是上佳的选择。

她的马车刚出府邸,两个爬在谢家不远处的黑影便一闪而逝,当日梨园出事他们一直守在谢晚秋不远处,否则天养和五两也不会被无声无息地带走。

大概半刻钟后,幕晟宣听着影卫的话细了细眉眼:“不管她要去哪里,护她周全。当然,你们别将人跟丢了。”

五年前他也留下不少人,可那一个个都是傻子,居然连人怎么逃出去的都不知道!

“诺。”

那影卫应承了一声忙忙退了下去,而幕晟宣将眸光放在一旁的幕戌身上:“无涯还没有回来吗?”

“好像碰上了一些事情,耽搁了行程。”

“飞鸽传书让他加快行程,施琅怕是撑不下去了。”

他将人救回来的时候,施琅整个面部已经毁掉,舌头也被割掉,甚至双腿已经开始枯萎。现如今虽然拿药吊着,可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诺。”

等幕戌离开,幕晟宣才看向了一旁的幕戊:“那孩子的去向可查明了?”

“那些人做的很隐秘,并无太多的线索,不过谢姑娘的方向是对的。”

幕戊也有些好奇,自己花费了很大的人力才查出些许蛛丝马迹,如今谢家这般破败,她一弱质女流如何能查的清方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今上发动宫变的时候,先皇随身调动皇室影卫的腰牌消失,和这不无关系!”

他顿了一下神,忽然又摇了摇头:“谢国公自刎北疆暂且不论,若是那影卫落入长公主之手,谢青焌的事情便不会发生。”

而且那皇室影卫若是真的被长公主掌控,晚晚落在自己手里面的事情恐怕早就被抽丝剥茧查出来了。

她们之所以知道,唯一的依仗恐怕也只有谢家那十不存一的影卫了,当年在谢家军里面也属于绝对的力量。

长公主身边的护院身手了得,恐怕和这后面的谢家影卫有些干系。至于皇室当初的影卫,还真是一个未解之谜。

“李青娘那里有何线索?”

“并未找到。”

当年谢家送来不少陪嫁,可背叛的却不仅仅是麦楚楚身边那个已经魂归地府的小丫鬟,还有另一个人。

知道当年事情的人差不多已经都去了该去的地方,可那个人却一直逃脱在外。而他掌控的种种,还有他的身份足以让幕晟宣身败名裂。

“继续查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幕晟宣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李青娘觉得将其隐匿起来,自己便不敢轻举妄动,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他的容忍度。

她若是再敢不识相往晚晚面前凑,他不介意让她长点教训。凭着那个人反复无常的小人心性,若是李家垮了,他还敢露头吗?

只要藏起来不敢吱声,所有的秘密将不会成为障碍!

退一万步来讲,所谓的芝兰玉树不过是锦上添花之姿罢了,只要他牢牢站在权利的巅峰,纵使身败名裂他人又能奈他何?

通往北疆的路上,红菱瞧着外面有些泥泞的路:“姑娘,我们真的要去北疆吗?这条路好像不太好走。”

“嗯。”

谢晚秋说完忽然顿了一下,微微瞥眸看向红菱:“我记得你当初说家是北疆这边的,甚至这里还有仇敌,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们此次北疆之行?”

第061章 出门偶遇怪公子

“应当不会,这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红菱笑着回应了一句,而谢晚秋也点了点头,希望此行一切顺利,至于红菱的事情能避一时是一时吧!能将一个镖局搅夸,这贼匪怕也不是等闲之辈。

虽然她极想问一个分明,可想起红菱每每回忆时的晦涩和隐忍还是熄了那心思。

谢晚秋一行人大概六七人,由于出门的时候轻车减卒,几人的装扮也和普通商人无异,所以一路走来也没有引起事端。

这一日深夜,谢晚秋卧榻而眠却如何也不能入睡,想到从前和天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悸与彷徨更甚以往。

就在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忽然只听深夜的客栈吵闹喧嚣了起来,红菱听着外面的声音环视了一下周围,忙忙跑在她的门口。

“姑娘,那些人好似在找什么。”

“无碍,你继续歇息吧!”

谢晚秋眯了一下眼继续躺在榻上,只听外面的小儿急吼吼地赔不是:“各位爷,小店也是小本经营,哪里来的贼子?如今来客已经入睡,你们这大吵大闹怕是……”

那人虽然穿着官家衣物却浑身散发着彪悍的气息,他一个侧身抽出自己的圆月刀架在小儿脖颈处:“再啰嗦我宰了你。”

小二额前渗出点点冷汗,再也不敢多言一句,而那人瞧着他被自己吓傻的怂样冷嗤了一声,然后将他一把推在地上。

他说完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那些人就像是土匪一般在门前不停地敲门:“官差办事,快来开门。”

谢晚秋听着门外的声响眉头紧紧隆了起来,她没有想到这些官差居然这般肆无忌惮,拿着皇粮的营生,干着土匪的勾当。

她不紧不慢地和衣而起,将披散着的头发随便挽起来一个发髻,而此时红菱也到了门口和那些官差对话:“我家夫人在里面歇息,各位爷可否移驾别处。”

说着求情的话,已经从袖间掏出一枚五两大的影子递了过去,那差头将银子接过却哈哈一笑:“瞧着挺上道的,不过这上面的差事我们也不能敷衍了事,继续。”

他说完敲门的人又开始凶神恶煞地拍打着门栓,而与此同时红菱含笑的眼眸也阴沉了下来,就在其余几个护院也走过来的时候,谢晚秋忽然从里面将门打开。

“出什么事情了?”

她声音虽然含着紧绷,可出现的时候那些兵丁还是愣了一愣,就连刚才那满是凶悍之气的差头也眯了一下眼睛。

“我等奉命再次搜寻贼人的下落,可是打扰了夫人?”

她瞧着体态略显丰韵,一头青丝高高挽起,他在北疆这一代行凶多年,却也从未见过这般姿色的女子。

可惜的是,而今以作他人妇。

“我和夫君路过贵地,万事唯求妥贴,既然各位差爷欲要寻人,自然不能挡着。”

她说着也不管红菱他们愕然的神色将门打开领着众人进去,而他们进去的时候只见微黄色的油灯刚刚点燃,而床榻上躺着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

他瞧着也就二十小几的年纪,好似经过长途跋涉身上有些憔悴,看着人进来微微抬眸看向谢晚秋询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说完忍不住咳嗽了两句,而谢晚秋忙忙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而今正是换季的时候,你身子薄弱也不紧着一些。”

那男子的手搭上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眸色间含着隐晦的温柔:“不碍事,娘子莫要担心,这些官差是……”

谢晚秋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拨开,虽然含笑可眼眸里面引上了一层凉意:“这些差爷是来寻那贼人的,你别怕!”

那人微微一愣,顺杆子就爬一下将谢晚秋拦腰抱住:“只要有娘子在,我就一点儿都不怕,这些人什么时候走?”

谢晚秋紧眯着眼才忍着没有将人一把推开,撑着笑意看向了刚才那官差:“几位可以随便看一看,若是没事还望能新一个方便,我家夫君只要生病便闹腾的紧,和一个孩子似的。”

那官差在二人身上来回审视,那公子哥一看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想必这二人不是什么善茬,终究是上面给的任务更加重要一些。

他命人四处搜索,瞧着没有任何发现才对着手下挥了挥手:“走!”

一行人大概在客栈闹腾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离去,而等那些人离去谢晚秋才让红菱将门紧闭,那清俊公子倏地一口吐出一滩黑血。

谢晚秋并不精通药理,对着一旁的红菱道:“你给他看一看。”

“娘子这是心疼我了?”

那公子哥好似演戏上瘾,纵使身体越来越差还是不忘戏弄谢晚秋两句,而谢晚秋则默默坐在一旁不吭一声。

刚才若不是担心牵连到自己,她一早便将这个不速之客交给官差了,哪有的他在这里耀武扬威。

红菱也只是粗略懂一些药理,毕竟她常年和刀剑打交道,瞧着此人身上的剑痕还有身体里面的毒素,眉头一直紧拧着。

“姑娘,此人中了毒性极强的蚀心毒,而且他身上还有几处致命的伤痕,能逃出来简直就是福大命大。”

红菱说的时候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她从小便和刀剑打交道,甚至后来也没少受伤,可这般伤势她还真是望尘莫及。

“可还有救?”

谢晚秋顿时觉得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麻烦,她现如今寻思着如何扔掉这个麻烦,免得到时候牵连到自己。

“奴婢无法。”

“那便寻一个时间将人扔出去,任他自生自灭得了。”

谢晚秋说完便准备离开,她此次离京最重要的是寻找儿子,可不想捡一个拖油瓶,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给她的感觉很危险。

“娘子,你难道这般狠心吗?我们刚才还郎情妾意,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者你去找咱儿子,带着我也指不定能帮得上忙。”

他说着一张惨白的脸愈发可怜兮兮了起来,小鹿似得眼睛里面含着水意,谢晚秋和红菱欲要踏出去的脚步愣是有些迈不出去。

第062章 铭公子是何来历

谢晚秋止住自己心中的疑惑,眯着眼睛看向那个神色煞白的男子:“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知道这些?”

她压根不指望一个死人能帮自己什么,她想知道的是他为何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自从他进了这屋子,她压根没有说过天养的事情。

“我在你马车下躲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你看我的手心都红了。”他二十多岁的模样,甚至模样也芝兰玉树,可这性子娇气的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假的。

谢晚秋瞧着他发红的手心,她那会儿以为是他握剑导致,如今看来是爬车造成的,想到这里她这才吸了一口气。

“你我不是同路人,今日这房间便暂借于你,明一早各有归途。”

她说着已经向门口走去,而男子默默抿了抿唇角,长着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嫌弃,瞬间觉得有些惊奇。

他瞧着紧闭的房门,鼻翼间哼出一声淡笑:“你不让我跟着,我就偏偏不如你的愿,既然管了这事,想要独善其身怕是难了。”

隔天,一大早他便穿戴整齐站到了谢晚秋和红菱的房门口,昨天的一身黑衣已经被他悉数烧毁,那剑伤也让护院帮着上了药,至于这崭新的衣物还是高价获得。

红菱推开门时,谢晚秋一眼便瞄到了杵在门口的身影,瞧着他脸上挂满了灿烂的笑意,她不禁拧起眉头。

红菱不是说他身受重毒又有剑伤,如今这活蹦乱跳的算什么事?

“娘子,你醒了!”

瞧着她洗漱完毕,那俊朗公子脸色一喜,然而谢晚秋被他这一声称呼惹得炸毛了,她昨晚只是为了救他的权宜之计罢了,他当是一个不识眼色、顺杆子就爬的主。

“这位公子,我们并不相识,而且我家夫君早已作古。”

听着谢晚秋这么说,那公子的脸色当是微微滞了一下,随后又是笑道:“这位夫人想必也不想节外生枝,而我想说的是昨晚那些人并不是真正的官兵,若是让他们发现你骗了他们,可知道这结局?”

“他们是何人?你又是何人?”

谢晚秋的预感一直不差,她能感觉到自己招惹了一个不得了的麻烦,而且这麻烦还甩不掉,扔不开。

“他们是这一带的土匪,而我你可以叫我铭公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经了不少,脸上那戏谑的眼神也有所收敛。谢晚秋听着他这看不出重点的敷衍,并不满意。

“他们敢假冒官差?”

李朝历代假冒官差都是死罪,这些土匪居然敢这般肆无忌惮?虽然说北疆历来混乱,加上年前的雪灾更是土匪横行,可就算如此,他们应当也不敢假扮官差。

“手眼通天,还有何畏惧?”

想到自己险些命陨北疆,铭公子的脸上闪过轻微的嘲讽,若是自己回去,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大失所望呢?

“那他们为何要杀你?”

既然是土匪,那么眼前的人又是何人?她原以为应当是犯了事的江湖豪客,可如今那些官差的身份调换,她不得不重新寻思他的身份了。

“娘子,好奇心可要不得。”

听着他开始不正经谢晚秋额头上感觉渗出几丝黑线来,也不再去搭理他直接让几个护卫准备赶路。

而铭公子就像是跟屁虫似的,她走哪里他便跟在哪里,一旁的红菱止不住询问了一句:“姑娘,我们真的要带上他?”

瞧着坐在矮桌旁边吃的慢条斯理的人,红菱感觉脑袋有些大,昨天探查受了那么多剑伤,而且还种了毒,他今天怎么就感觉好了?

最重要的是,这男子有些不要脸。

谢晚秋点了点头,只是随便喝了一口汤水并未沾桌子上的菜,她也不想将这麻烦带在身边,可这一带土匪经常出没,若是被昨天那些人发现,她到哪里再去寻一个相公?

昨晚就不应该着了他的道,直接将人供出去。

然而她也只是心里想一想罢了,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马车上,谢晚秋一直黑着脸,而铭公子却嬉笑宴宴:“我听说娘子准备去永平郡?那可是一个好地方,据说买卖人口的人贩子常年扎推,如今又碰上这荒年,怕是更加触目惊心。”

“你偷听我们对话?”

谢晚秋神色不悦,这个男人出现的太过突兀,这种被动的状况她甚是心烦。

“光明正大,何谈窃听?”

他双手插后斜倚在马车一侧,她们两个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一般人也听不出什么,可这对于他们这种练过武的人来说并不是难事。

谢晚秋气结不愿意去搭理他,而铭公子显然不是一个安生的,斜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细着眼睛道:“有没有人说你和另一个人很像。”

他的话令烦躁无比的谢晚秋愣了好一会儿神,这个话总是透着些许熟悉,她犹记得当初在金玉阁碰到的那个齐王府郡主好似也这么问过她。

瞧着她这神色铭公子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底儿,虽然她们口风很严从不说来自哪里,可从那方向他也能猜出一二。

——除了皇城脚下别无他地。

若说以前谢晚秋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那么今日却不同,她甚至对那个人也有些好奇:“不知铭公子说的那个人是谁?”

“以后若是有缘,你们自然会见到。”

他笑着说了一句也没有给出答案,而谢晚秋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他。她母亲的家族多年前谢家出事的时候受了牵连,如今一众人在刺州生活,而且她的长相似乎并不肖母也不肖父。

“你儿子怎么走丢的?”

铭公子可能也觉得自己上面那个回答没有多少诚意,所以和她聊起她现如今最关注的事情,从她们的言辞里可以看出,这母子二人的关系很好。

“被歹人掳走的。”

“何人这般放肆?”

“这林子大了什么人没有?土匪都可以扮官差,更何况拐卖孩童了?”虽然那歹人并不是单纯的拐卖,可她并不想和他说太多。

铭公子被她这么一堵也抿了抿唇角,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还真是一个记仇的妇人,也不知道这脾气怎么就这么冲。

第063章 寻人路盗匪横行

温柔小意的女人他见过不少,甚至那些人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将利爪收了起来,然而眼前这妇人当是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他瞧的仔细看的明白,谢晚秋却眯着眼睛靠在红菱的身上睡了过去,昨天夜间心中有事没能睡得踏实,今日当是能歇息一会儿。

铭公子瞧着她眯眼轻睡,细着眼睛在她脸上打了几圈,最后也紧紧闭上了眼睛。一旁的红菱瞥着二人的神色,眼眸微微晦涩。

大概一个时辰后一行人路过一处山谷,几个护院轻轻扣了一下谢晚秋的马车:“姑娘,前路难行,我们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好。”

谢晚秋轻声应了一句,在红菱的搀扶中下了车,而铭公子则后面跟了下来,瞧着四周的环境不禁眯了眯眼睛。

“此地是前往大赢皇城的必经之地,时不时闹山匪,你们真的要在这里歇息?”

“前面怕是更危险。”

在这里做好补给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后面碰上一些不可预估的事情也好应对,饥肠辘辘本身便不适合干架。

听着那护院这么说铭公子也没有再说什么,眸光极目远望,好一会儿才踱到谢晚秋身边笑语:“这里景色宜人,正是赏景怡情之所,娘子可还喜欢?”

“铭公子,还请你慎言。”

谢晚秋的眉宇紧紧蹙了起来在,这个男人也太不懂眼色了,他难道没有看到自己显而易见的不喜吗?

瞧着她脸上的寒意铭公子瘪了瘪唇角,然后凑在谢晚秋耳边轻语:“既然同意我一同前行,又何必拘泥于称呼这种小事情呢?”

“小事情?”

谢晚秋眸色含霜,她可不觉得这所谓的称谓是小事情,事关自己的声誉他居然说的如此轻描淡写,还真是一个不知愁苦的公子哥。

被她这么一问铭公子脸上也闪过几丝不自然,抿了抿唇角嘟囔:“这演戏自然要演全套,这附近山贼经常出没,若是被他们发现异常可就不美了。”

“他们可不长千里眼顺风耳”

对上这男人厚颜无耻的姿态,谢晚秋拢着的眼眸就没有疏散过,果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山贼的本事你可别小觑了,否则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他说了一句便很是自如地离开,相比较刚才的死皮赖脸,此时的他走的异常潇洒不羁,好似刚才嘴上爱占小便宜的人不是他一般。

午时已过,众人吃了准备的干粮便准备启程,可还不等走了一两里路便被一群土匪包围,其中一个人恰好是那天假扮官差的衙役。

“你们是何人?为何挡住我等去路?”

谢家护院将腰间的佩刀抽了出来,虎目微瞠地望着来人,而那日敲响客栈的官员却没有搭理他,反而毕恭毕敬地对着周围一个身着淡青色长衫,看着有些书生意气的男子。

“三当家,马车里就是我和你说的美人儿。”

他说着指向谢晚秋马车,而几个护院闻言倏地挡在马车前,将他们的视线挡住,那个当家点了点头欲要靠近马车,却被其中一个护院抽刀而挡。

三当家一时不慎,被他的刀强迫的后退了几步,他一个空中翻身跳到了一边,神情带着些许怪异的笑:“原来都是练家子啊!”

他说着一个猛虎扑身已经再次靠近,那雷霆之势相当的迅猛,而几个护卫不过堪堪拦住,至于其余盗匪则开始靠近马车。

马车里的谢晚秋早已经不复刚才的从容,外面的刀光剑影她透过缝隙也观察出一二,原本以为凭着自己这几个护卫将人赶走不成问题。

谁想这山贼当中,居然有青色长衫男这般的人物,那一手功夫可谓精妙的紧。

“娘子,怎么办?”

铭公子一脸担忧地望着谢晚秋,那软脚虾的模样扮相十足,谢晚秋也顾不得他此时的怪异,对着红菱使了一个眼色,一把手扯开马车前面的帘子跳了下去。

“住手。”

她的话音刚落,谢家几个护院忙忙退到她身边将人保护了起来,虽然挂了不少的彩却也能坚持下去。

书生男瞥眼朝着谢晚秋望去时眸色微微一顿,手中的折扇轻飘飘地转了几个圈,都说佳人倾城与倾国,此女虽然不似菡萏女郎一般楚楚动人,可身上那股子看尽事实的冷傲当是让人耳目一新。

“这位当家,我和家中夫婿路过宝地,可是惊扰了诸位?”

谢晚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眉目流转,而那三当家听闻她有夫婿跟随当是微微一惊,不过随即便是轻笑:“不过听闻夫人美名,故而想邀请你入山一叙,不料居然被夫人的护院如此虐待,我可是万分冤屈。”

他说完还弹了一下自己沾上些许尘土的衣袍,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

谢晚秋瞬间觉得自己道行有些太浅,她这两天遇到的人好似每每都在刷新她对外面世界的认识,难道祖母将自己保护的太好。

她还无法分清真假、善恶吗?

她语滞不知如何是好时间,只听里面的铭公子一个滚身跳了下来一把抓住谢晚秋的手,声音有些撒娇:“娘子,他们是坏人。”

“……”

那青衫书生和谢晚秋同时一滞,纵使心知肚明你也别说出来可以吗?谢晚秋原本还想打马虎眼,可愣生生被眼前的人破坏。

她作势一把揪住铭公子的耳朵,对着那青衫书生歉意地笑了笑:“我家夫婿因为早年受到了惊吓,所以这精神一时好一时坏,脑子有些问题。”

“夫人牡丹花色富贵天成,不料居然嫁于此等朽木,着实让人叹惋。我家就在不远处,不知可否同我一道移步?”

“我若说不呢?”

谢晚秋瞧着谈不拢,眉色不禁沉了几分,这些山贼还真是嚣张的厉害。

“那在下只能不恭了。”

青衫书生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淡淡地笑意,而一旁的铭公子扯了扯谢晚秋的手腕:“娘子,我们不去。”

那青衫书生瞧着他一脸忧虑的模样轻笑出声,这男子或许不是傻子却绝对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这畏畏缩缩的模样着实有些放不上台面。

他这班人都能娶到如花似玉的媳妇,瞬间觉得老天爷待他颇为不公。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忽然疯狂乱窜,一时间跑出老远的距离,不等青衫公子下令去追谢晚秋已经唤了起来:“我……我的婢子还在马车里,你们快去救人啊。”

第064章 黑虎寨内黑虎心

谢晚秋说话的时候眯了身旁的守卫一眼,而那些守卫会意赶上去的时候将不少山贼的去路挡住,等一行人赶过去时马车早已经跑的没影了。

青衫书生眉宇紧皱,对着一旁的人暗暗问了一句:“那马车里只有一个婢子?可有旁人?”

“只有一个女婢。”

寻思了一会儿,青衫书生对着他悄声细语:“派遣五六个人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若不然提头来见。”

“是……”

那人信心满满地应承了一句,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罢了,他们兄弟几个将人抓住指不定还能尝一个鲜。

那婢子的模样虽然比不得这小娘子诱人,却也白皙爽嫩,一看就是一个可口的人儿。

谢晚秋几个人被送往山寨的时候,那几个人当也客气,她趁着诸人不备凑近铭公子,声音带着冷厉:“你到底是何意图?为何要将我们的行踪透露出去?”

她不是一个傻瓜,这一路步入北疆的地界一行人更是小心谨慎,没有碰到他的时候众人可以说畅通无阻,可沾上了他余下的便只有倒霉。

铭公子整暇以待,声音清润,眸光里面闪过的精光哪像是一个傻瓜?

“该你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知。”

他说完还一个劲扯着谢晚秋的手臂,而谢晚秋无法也只得由着他做戏。若是让这些人看出些许端倪,她恐怕都等不到救援。

瞧着她一直冷着一张脸,铭公子又靠近了她一些:“你也莫要担忧,若是顺手我会保护你的,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娘子。”

“……”

听着他这话谢晚秋瞬间瞪起了眼眸,声音压低:“你可以试一试?铭公子,我不知道你来此的目的,可料想所图必然不小,若是没有办法保护我的周全,那么我只能将咱们的关系如实以告,大不了鱼死网破。”

她可没有舍己为人的心思,这诡异的局面她本来就是被波及的那一个。

“吆,相公我不过是开一个玩笑罢了,此等闭月羞花的娇娘子我可舍不得。”他说着朝谢晚秋挤了挤眼睛,而谢晚秋深呼吸了一口细着眼不去看他。

青衫书生将人送到寨子里时,引起不小的轰动,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盯着谢晚秋看,而谢晚秋瞧着众人那吃人的眸光,纵使再刚毅的心也不由得下沉。

“姑娘……这里……”

那护院将人挡在身后言语里面尽是担忧,他们这些糙汉子纵使被关押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大不了一条命罢了,可姑娘不同。

“尽可能拖延时间。”

她让红菱逃出去为的便是搬救兵,可远在皇城脚下的祖母得知这一消息时也不知道会如何行事。

“那个铭公子?”

他们这些护院在长公主身边多年,也学了不少察言观色的本领,那个铭公子显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

“只要能活下去一切都不重要。”

这个山寨可以说易守难攻,而且那木架子似得弩箭一看便是出自行家之手,也就是说这里有很厉害的兵器修葺师。

这么厉害的人屈居在这个小山寨,怎么看都有些不应景。

青衫男子离开一会儿便带着一个周身充斥着匪气的男人走了过来,那男人身形高大,胸前还挂着巨虎的刺痕,声音甚至粗犷。

“老三,你这次可干了一件大的,此等姿色换那个人的承诺应当不难。”山寨的大当家像是看货物一般盯着谢晚秋,三言两语似乎已经决定了她的命运。

“好。”

青衫男子不说痕迹地瞥了谢晚秋一眼,瞧着她变色的脸庞微摇首,虽然有些可惜,然而那个人挑嘴的紧,若是一般女人他未必看得上。

“老二怎么还没有回来?”

大当家环顾了一周也没有瞧着山寨的二当家,不禁皱了眉问了青衫书生一句。青衫书生凑在他耳间絮语了几句,他眉目轻敛点了点头。

“先将人带下去,等她乖顺了便带着她过去。”

那大当家说完也不管众人的神色匆匆离去,而二当家对着谢晚秋等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夫人,请吧!”

“你们的待客之道还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她说完无奈地跟了上去,而那二当家也不在乎她的讽刺,反而对着几个手下道:“将这几个男的绑起来扔进柴房。”

他说完对着谢晚秋笑了笑,虽然早有预料谢晚秋手指还是紧了一紧,看了几人一眼便跟着青衫书生离去。

铭公子他们被关押在柴房,其中一个小山贼想要伸手将他身上佩戴的玉器收走,却只见一个人从屁股上狠狠踢了他一脚。

“你想死吧!这可是三当家身边的亲信送来的。”

“那有什么?上了我们这黑虎寨,哪有全身全尾下去的?就算是三当家送过来的人又当如何?”

那人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这么肥硕的羊居然不让自己宰,这不是考验自己的意志力吗?

“那个女人是要送往虎跳崖的,这些人作用可大的紧。”

“知道了。”

听到虎跳崖几个字,刚才那满脸不服气的山贼明显闪过惧怕,想到那个人的手段他不觉得两股战战。

等二人离去谢家几个护院才恶狠狠地盯着铭公子看,而铭公子也只是无奈地摊了摊手:“别瞪我,我会杀人的哦!”

他说的看似无意,可那调笑的话语却让谢家几个护院眸色骤然一紧,几个人围成一圈呈防卫状态。

瞧着他们这般模样,铭公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瞧你们吓得,我不过是开一个玩笑罢了,我又不是杀人狂魔。”

他虽然说得轻巧,可谢家几个护院却不会将刚才的话当成玩笑话,那天给他上药的时候,那背部的剑伤历历在目,显然这也是一个狠角色。

这边几人各怀心思,那厢谢晚秋被带到一个房间里面,房间算不上精致却也干净,窗子边还竖着一顶梳妆台。

“夫人可在这里小住,你夫婿和几个护院我自然会善待。”

“你们想要我干什么?”

从那个大当家的话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想要将他送人,至于什么人她这心里面没有一点谱儿。

“夫人进入山寨的时候可看到我黑虎寨的山门?或者说你应当看了我们防御时的弩器,二者相结合可谓占尽这黑虎山的天堑大道。”

想到自己之前所见,她音色深沉地道了一句:“确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那个绘制出构建图纸的人显然是一个天才。”

“他确乃天才,所以……我们就是想将你送给他。”青衫书生浅笑着解释了一句,只是眼眸里面的笑意总觉得不达眼底。

第065章 二当家初露踪迹

谢晚秋被软禁了,刚开始的时候那青衫书生对她的态度还算不错,可当她不愿意配合练习那等媚上之术时,那书生隐藏的毒性终于爆发。

他一把将谢晚秋的头发揪过来,单手摩挲着她好看的脸蛋,声音显得有些阴柔:“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否则我就将你丈夫的那里剁掉给你下菜。”

“你……”

谢晚秋虽然不喜欢铭公子利用自己,却也对他的话万分嫌恶,心里面那股恶心的感觉汹涌彭拜。

“别这么容易生气吗?”

他说着凑近闻了闻她身上的体香,这几天的相处他愈发觉得此女的可怜,既然落到那个变态手里讨不得活命,还不如让他爽快爽快。

这腰身比青楼楚馆那些名妓还要勾人,他本就是青楼楚馆的常客,一手丹青画笔引得不少妙龄女子芳心暗许,却从不知这妇人的滋味。

“我或许叙改变不了你的命运,可你若是听话我会放你夫婿他们下山。”

大当家既然已经下了命令他自然无法更改,而且黑虎寨需要那个人的帮助,否则这般美人他当想圈养起来。

“他们的命若是靠一个女人牺牲一切来存留,那么没有必要留着。”

谢晚秋了冷嗤了一声将他推开,若是没有见那个大当家她或许还担心落在这人手里,有时候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加的可怕。

“还真是一个毒美人。”

青衫书生舔了舔唇角,眼里荡然的笑意更像是乍起的涟漪,让人瞧着清润无比,却无法摸透他的内心。

他顿了一会儿,颇为叹息地道:“若不是心有猛虎,我还真想摘掉你这朵玫瑰,可惜近来都没有碰到姿色十足的女子了。”

那个人对女子容颜的挑剔已经到了发指的地步,他有时候万分搞不懂这个变态为何会这么折磨人,然而那虎跳崖不是他能轻易一探究竟的地方。

他想到这里一时骤起的性致也浇灭了不少,指着不远处那交缠的图册道:“这上面的东西你不学也得学,而且我也不管你以前是何身份,到了我黑虎寨唯一的作用便是物尽其用。”

“这等娼媚之术我断然不会学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她说着将那些图纸全部撕掉,青衫书生一个快步移到她的面前,刚抬起手掌却被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突然出现拦了下来。

“二哥,你这是欲要怜香惜玉?”

“滚!”

铁面人淡淡地吐出一个字,他唇角轻轻抿了一下:“你我二人一同下山捕捉那贼人,你中途消失那么久不见踪影,还是想一想如何给大哥交代吧!”

“我的事情何须你多言?”

他一个出掌便将人逼得倒飞了出去,门也被撞破了一扇,只余另一扇在咯吱咯吱地摇摆不停。谢晚秋望着铁面人也微微怔愣,这人为何要帮自己?

“你……”

她刚想表现一下自己的谢意,却不料那人头也不折返地离去,只留下谢晚秋一个人愣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黑虎寨的大厅,几个主事人面面相觑。

大当家瞧着衣衫有些凌乱的青衫书生,再瞧一瞧被铁面挡着看不出情绪的二当家:“你们这是干什么?一家兄弟何必这般置气儿?”

“大哥,二哥回来便对我一番拳打脚踢,这事情我这边怎么也掀不过去。”

青衫书生也觉得晦气,平时带着一张面具,冷着一张脸对谁都爱搭不理,今日这是吃了疯狗药了?逮着自己便咬。

“老二,这事情你可有话要说?”

“送给那人的女人,也是他能碰的。”

铁面人声音有些沙哑,可那话里面的冷意却让在座的几个主事人微微一惊,不悦的眸光投向了青衫书生。

“老三,你这是想坏了我的大事?”

大当家黑虎眸色一眯,看向青衫书生的眸光愈发不善,而那书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又不是良家子,又不会被发现。”

他的话音刚落,那大当家一根冷箭从他头顶处扫过,瞧着他耳间冷汗直流才淡淡地道:“我同你说过,永远不要小看那个人,你就是不长记性。”

“我……”

“够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老二刚回来我和他还有话要说,你们都下去。”

他说完对众人不耐地挥了挥手,而在黑虎寨黑虎显然积威已久,瞧着他这动作众人也不敢逗留,纷纷抱拳退了下去。

等众人退去,黑虎将眸光放在铁面人身上,神色没有了刚才的冷凝:“铁面,你一向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自从五年前两个人初见,他便能感觉到这是一个从里到外都冷血到骨子里面的人,所以他也一度将他当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除了核心的机密,他可以说将黑虎寨的权利分给他良多。

而他确实不负自己的重望,这些年帮助自己暗中办了不少的事情,甚至这一次劫走北疆赈灾之粮也功不可没。

可这一次的他含怒出手的事情着实让他有些看不清了。

“我也是为了大哥的大计着想,而今朝廷的人看的紧,此次前往永平郡发现了不少羽林军,他们的目的恐怕就是黑虎寨。”

“哼,上一次若不是老三那货贪恋美色,这事情或许也不会这么难搞。”除了老三那次和羽林卫出手,别的时候他们都低调的紧,怎么会被盯上?

“邓一谦也在永平。”

听着铁面人平铺直叙、毫无感情的话语黑虎脸色瞬是一变。上一次老三给他下了毒,可他此时却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永平郡,这所图为何?

“老三那边我会警告,至于虎跳崖的行程怕是要加快了。”

他原本还想着将那妇人调教的乖顺一些给那人送过去,可如今时间压根容不得他有半刻掉以轻心,只有那个人出手他才能抽出手将自己这些年积攒的东西偷偷运走。

黑虎山的防御必须经过那人的手他才能放心,否则这些年的心血怕是要白费了。

打定主意,黑虎忽然又看向了铁面人:“此次你和老三一同捉拿那个朝廷鹰犬,为何还会被其逃脱?而且,老三说你中途消失了很长时间。”

第066章 暗红嫁衣藏白骨

“老三难道没有告诉你,他贪功冒进将我等陷入了绝境,羽林卫紧缠不放,我为了引开羽林卫的人不得已进入永平郡。”

他声音无喜无悲,而黑虎眯了眯眼,他没有想到老三一时不慎居然将羽林卫招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去皇城。

“这一路你也受累了,下去歇息吧!”

黑虎说着对他挥了挥手,而铁面步履如风地离去,只留下黑虎一人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沉思良久。

谢晚秋细着眼睛看着不远处修修补补的山贼,走过去笑着问道:“你们二当家的功夫瞧着挺厉害啊!”

那修门的山贼听着她和自己搭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是,我们二当家的武功可是相当的厉害,除了大当家恐怕没有人能打得过他。”

“哦!”

谢晚秋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怪不得那青衫书生愣是不敢打回来,原来二人的差距不是零星半点。

可那青衫书生一身武功也相当的厉害,否则自己身边的护院也不会轻易受伤,显然这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你们二当家瞧着挺正派的,怎么会……”

她的话还没有问完,只见那修门的小喽喽倏地从石板上直起身子,毕恭毕敬地对着来人行了一礼。

瞧着突兀出现的铁面人,谢晚秋摸了摸鼻尖退回自己的位置。

他挥手示意那修门的山贼退下之后,才淡淡地看向谢晚秋:“你若是有什么想打听的,可以直接问我,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

谢晚秋被堵得有些哑口无言,她就是想打探一下黑虎寨的情形,方便有效的拖延时间,这个铁面人虽然看着清冷,可他身上总觉得有一些熟悉的感觉。

“你还是好好寻思如何脱险吧!这两天,你便会被带往虎跳崖。”铁面人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开,而谢晚秋手指紧了又紧。

约莫两天后的晚上,虽然坐在轿子里面,可谢晚秋还是能感觉到轿子的颠簸,想来山路必然不好走。

想到即将抵达未知的地方,谢晚秋心里面越发揪的厉害,时间太过紧蹙,祖母那边怕是根本来不及派人过来。

而且黑虎寨易守难攻,也就是说这次自己走进了九死一生的险境。

而此时远在皇城脚跟下的长公主,听着身边影卫的回答她抿了抿唇角:“幕世子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只知道他不在府中,至于踪迹并未查获。”

听着影卫的话长公主手掌紧紧蜷缩起来,好一会儿脸上才露出苦笑来:“让人去安排,我要进宫。”

“殿下,您……”

对于她欲要进宫的事情影卫似乎并不赞同,然而长公主只是挥了挥手,神情里面难掩的落寞:“我知道这件事情兹事体大,可晚晚是我们这一脉唯一的血脉了,我不能看着她出事,那黑虎寨纵使龙潭虎穴,也唯有一跳。”

“诺。”

这厢长公主谋划着进宫的事情,那厢幕晟宣已经跃马而走前往永平郡的方向,他没有想到乔言铭居然将晚晚扯进这盘棋局里面。

“主子,您还是歇息一会儿吧!这都一天一夜了,您没有一点停歇。”

一旁的幕戌真担心他会累坏自己的身子,可瞧着他一脸阴云密布的模样他也只能寻机会劝诫一句。

“您就算担心谢姑娘,可这胯下的马也承受不了。”瞧着一口一口喘着粗气的马匹,他纵使感觉到疾风在自己脸面上刮过,还是喘着气嘟囔着。

幕晟宣将手中的马缰绳倏地一扯,马儿鸣叫的声音响彻寂静的夜空,他一个旋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而他后面的几个人也跟着跳下了马背。

“给邓一谦飞鸽传书了吗?”

“已经给了。”

幕戌沉声应了一句,虽然不能明目张胆地用幕家的名义,可他还是将谢姑娘被掳上黑虎寨的事情一一写给他听,只是邓一谦会不会顾忌齐王府世子那便两说了。

“主子,奴才不清楚您为何要留信给幕戊,让他制止长公主进宫。”

这事情他想了很多都没有想清楚,然而主子百忙之中都要制止长公主进宫,这件事情显然异常重要。

“你或许不久之后便会知道,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幕晟宣说了一句便斜靠在一棵大树上眯上了眼睛,幕戌被他说的云里雾里,可瞧着他好不容易歇息一会儿又不敢打扰。

崎岖的山路总是颠沛无比,几个轿夫摸着耳间的汗水不禁询问了一声:“三当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虎跳崖?”

大赢皇朝名唤虎跳崖的地方不少,可黑虎山的虎跳崖却历来是禁忌一般的存在,这个地方据闻尸骨遍野,令很多人谈之色变。

“继续走,哪来那么多废话。”

三当家瞧着地图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每一次来虎跳崖送供女,大当家都会给自己不同的地图,这里奇门遁甲,五行之术,稍有不慎便会落得身死的下场。

几个人彳亍前行,抵达一被石头堆砌的平原时,只见青衫书生做了一个停的动作,他们将轿子放下。

“无双公子,我们已经将人带来了。”

青衫书生毕恭毕敬地向着周遭说了一声,除了沙沙的风声便只留下他的声音在山上回荡,只见悬崖峭壁忽然升上来一个木箱。

瞧着那木箱,青衫书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地惨白,对着一旁的轿夫道:“将箱子打开,让轿子里面的人出来。”

谢晚秋的双眼一直被绑着,所以外面的情况她并不是很了解,只是下轿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凉意。

期间一个胆大的轿夫上前一步将那木箱打开,只见木箱里面的人脸部血肉模糊,显然被人剥了脸,至于身体已经没有了完好的地方,有不少的地方甚至露出森森白骨。

几个人不约而同将眸光瞥向了谢晚秋,刚才打开木箱的那个轿夫更是不可控地掀了掀唇角,手指轻轻放在腰间。

谢晚秋感觉到气氛不对劲,趁着众人不备将自己遮掩的黑布扯了下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血肉模糊的女尸,只是她同自己一般,同样穿着暗红色的嫁衣。

从北疆一路走来她看过不少生死,甚至死在她手中的也有几个,可这一瞬她腹中的酸水直冒,倏地吐了一地。

第067章 红衣妖娆一美人

青衫书生瞧着她呕吐出来,脸色无比地难看:“你想死是不是?”

谢晚秋瞧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知道这事情极其严重,然而这身体本能的反应她一时反应不慎也控制不住。

再者说,到了这里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有什么可怕的!

“青衫,你这次送来的新人好似不听话啊!”

冷月悬空众人面面相觑时,忽然一道冷厉的声音从悬崖下传来,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人已经出现在悬崖边上。

男子脸色苍白看不出年龄,可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眸却不由得淹没了众人,好似他站在那里便自成一股凉气。

“冷护法啊!这次事情急促,所以……还望你莫要怨怪。”

那护法眯着眼睛看了青衫书生一眼,瞧着他脚步越来越轻浮才看向了谢晚秋:“你这次带来的人不错,公子应该会喜欢。”

“还望冷护法美言几句,我黑虎寨的山门怕是要重新修建,而且武器也有些跟不上,这次我们劫了赈灾的粮饷,大赢的羽林卫已经追了过来。”

“这件事情公子已经知道了,将人装箱后你们自信离开,过了这个时辰怕是再也下不了山了。”

虎跳崖之所以被称为险地,就是因为这里的机关陷阱随时都在移动,没有人知道它真正的入口在哪里,过了这个时辰能不能下山就要看天命了。

“好好……你们还不装人?”

青衫书生每次来虎跳崖送人都觉得冷汗直冒,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向黑虎寨,也不知道大当家怎么就认识了这山里面的人。

几个轿夫稍稍愣神后便想着将那腐蚀的尸体搬出来,谢晚秋便被关在了刚才躺着身体的木箱,然后被那冷护法一脚踢向了悬崖。

瞧着这一幕,青衫书生仓促地嘱咐几人将那尸体搬上轿子,然后带着着几个轿夫飞快地离去,而其中一个轿夫望了望悬崖的位置,扭头跟上了众人的速度。

谢晚秋一向见不得高空抛物,然而她这次亲自感受了一把高空旋转,虽然半空的时候感觉被人拉了回去,可下一刻就没有了知觉。

那些轿夫回到山寨便各自散去,而其中一个拐了两个弯便到了二当家铁面的住处。铁面瞧着他前来,从凳子上起身。

“世子爷,可记住了路线?”

那轿夫一把扯掉自己脸上的面具,黑黑瘦瘦的小喽喽瞬间变成了面若冠玉的贵公子。铭公子黑着脸走过去拿过笔墨开始写写画画,直至最后成为一张路线图时他才深呼吸了一口。

“那个人住处向来隐秘,行事诡异,这一纸地图虽然准确无误,可里面的变化我们并不知晓,按照我们以前收到的线索来看,九天之后的深夜这个线路才可能和今晚一般。”

虎跳崖奇门遁甲之术的布设者绝对是一个天才,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其纳入自己的羽翼,这对大赢皇朝日后的布局可以说百利而无一害。

“可那谢姑娘……”

乔言铭的眼眉轻轻一挑,手指轻轻敲了一番桌面:“我不记得自己同你说过她姓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从青衫手中救她时知道的。”

铁面声音清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变化,乔言铭轻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此次出京是为了寻自己的亲子,事后我们帮着寻人吧!”

“邓一谦传信过来,他想尽早攻取黑虎寨。”

“不过是一个羽林卫副都统罢了,还妄想替我做决定吗?这次皇祖父将铲除奸细的重任交给我,自然由我全权负责,况且我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多年,岂能被他改变?”

对于邓一谦临时发难的举动他有皱起了眉宇,不愉地询问:“我们入山的时候已经商量好,他为何临时变卦?”

“不太清楚。”

他也不太清楚邓一谦为何临时改意,而且瞧着他那意思似乎有强攻的意思。

“给他传话,我手中握着皇祖父的密旨,让他最后听我调遣别轻举妄动,否则我不确定能容忍的下他乱来。”

“诺。”

铁面抱拳躬身说了一句,而乔言铭看向了铁面:“铁面,你是我父打入黑虎寨的暗子,我的话才是你要遵守的。”

“诺。”

乔言铭抿了抿唇角,好一会儿才道:“况且我瞧她也是福泽绵厚之人,纵使入了那虎穴也未必会出事,按照以往的惯例,被送往那里的女人,有一个月才被送出来的先例。”

“嗯。”

铁面的手扣了扣自己的佩剑,此时的他也唯有希望她能多撑一会儿。

“铁面,你并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性子,可这次……”

“是属下失态,只是觉得她有点像我早亡的妹妹,所以才会这般,还望世子莫要见怪。”铁面忙忙抱拳说了一声。

听着他这么说乔言铭的眼眸微微一顿,也是轻笑出声:“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情时有发生,长得相像并不能代表什么。纵使相像,有的人合该是九天祥瑞,而有的只能堕入尘埃。”

“是。”

红色的纱帐,陌生的地方,谢晚秋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头。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适忙忙看去,只见原本厚重的嫁衣已经换成了红色的薄纱,虽然穿着衣物,却影影绰绰,和那青楼楚馆的女子并无二样。

“你醒了?”

就在她想要将自己身体裹得更严实一些时,忽然听到一轻飘飘的声响传了过来,她循声望去,只见那男子一袭红衣,背对着她,披散的长发柔顺无比。

“你是这里的主人?”

谢晚秋仔细观察了一下周遭,她应该已经到了所谓的虎跳崖,然而这个突兀出现的男子又是何人?难道就是那所谓的无双公子?

“他们难道没有告诉你,你已经被送给死神了吗?何必计较那么多。”

对于她故作镇定的问话男子轻嗤了一声,这些年来来往往这么多女人,这个女人的姿色可谓不俗,然而可惜已经嫁做人妇。

“纵使死也要死一个明白。”

她无故被牵扯进来已经够憋屈了,难道还不能当一个明白鬼?

男子倏然转过头来,红衣如妖面容似仙,一双似喜非喜的眼眸好像含情脉脉地盯着谢晚秋看,被他这么一盯,谢晚秋那头脑瞬间有那么一刻空白。

——这世间居然有话本里妖物化形一般的存在,这个男人美的就像是一把火焰,好似要灼烧她那颗跳动的心。

第068章 世外桃源炼狱涧

瞧着她呆滞的眼眸无双公子脸上并无多少波澜,一个闪烁抵达她的面前,手指轻轻挑着她的下巴:“自己这般天姿国色,又何须被我迷了眼。”

“旁人可以赏心悦目,自己总不能时刻盯着。”

谢晚秋也没有否认自己刚才微微有些傻的神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不例外,而眼前的男人或许是她此生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没有之一。

“你说的在理。”

无双公子轻轻一笑将她拉在自己的怀里,顺势倒在那一床红色的被褥上,谢晚秋能看得出他异常喜欢红色。

“怕吗?”

他手指轻轻挑着她薄纱上的丝带,声音沙哑动听,那魅惑的声响好似要将人带上天堂,又好似拉入炼狱。

“总觉得我占了便宜。”

谢晚秋并未推搡,这个男人神出鬼没又岂是她能拒绝的?然而不知为何,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个人并不是喜好渔色之辈。

她的话刚落,无双公子的手指果不其然地顿了一下,将人一把推开又重新坐回了他原来的位置:“我喜欢看女人恐惧、嘶吼、崩溃时的表情,那个时候的她们会上演最真实,最切近人类劣性的反应。”

听着他言笑晏晏的言语,谢晚秋一颗心直挺挺地下沉,她能感觉到这个人说的不假,更能肯定这个人是一个大变态。

“你这样的美人儿,我还想多逗弄两天。”

他说完便瞬间消失在原地,而谢晚秋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不远处的窗户微微摇摆,等他离去她才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悬崖上那具女尸不断在她眼底浮现,恐惧、无奈、悔恨……各种心绪一时间涌上心头,他就不应该和那个铭公子沾上丁点干系。

而且,这里丁点人气儿都没有,自己身上的衣物到底是谁换的?

谢晚秋在这无名山谷并没有受到出行限制,虽然这个地方人也稀少,可也有一些清秀至极的少年公子。

他们的年龄大抵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看到谢晚秋的时候几个人也微微愣神,刚想说什么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神色大变,然后一个个都飞速地离开。

冷护法瞧着众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转身看向了谢晚秋:“公子虽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可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好。”

谢晚秋说完便欲要离去,刚才那几个少年如此惧怕这男人,显然也不是一个易于之辈,最重要的是那天他带着一具女尸而来,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在替那个公子搭理。

瞧着她要离去,他声音无喜无悲:“既然身子骨已经活络了,那么我便带着你去两个地方,算是提前熟悉这里的环境吧!”

对于他的好心谢晚秋持着戒备的状态,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她也不指望一个杀人狂魔有普度众生的心。

“我……”

“记着,在这里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瞧着她一脸推三阻四、一脸戒备的模样,冷护卫淡淡地嗤笑了一声,似乎在笑他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他走在前面,谢晚秋也挪着小步子跟了上去,他说的不错,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面,她确实没有拒绝的权利。

冷护法带着她去的地方分外僻静,虽然这山谷青山绿水相互偎依,甚至屋舍俨然成排,可靠近这个大院子时,谢晚秋本能地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

她抬头望去,只见上面笔走龙蛇,书写着‘炼狱涧’三个字,那字体不拘一格甚是潇洒,却也处处透着凌厉。

瞧着她双眸盯着那牌匾看,冷护法声音清淡地解释:“此乃公子亲笔书写,而这个地方也是这山谷的禁地所在。”

“既然是禁地,我来这里怕是多有不适,我们还是尽早离去如何?”

瞧着阴森森的模样,左不过白骨森森的场景,何必上自己前来呢?若说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恐惧,那么他们已经做到了。

“这里虽是别人的禁地,却是你日后的住所,自然谈不上叨扰。”

冷护卫说着便抬起脚步跨了进去,而一袭红衣的谢晚秋则愣在门口久久没有前行,只是抿着唇角望着那空落落的院子。

“进来吧!”

他说着一个闪身抵达谢晚秋面前,将她的手臂拉起一个快步便到了院落的正中央,而那一大开的院门也倏地紧闭了起来。

谢晚秋能感受得到,随着那扇木门被关上,自己的嗓子眼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这里有东南西北四处厢房,每一排的厢房内都有着不可描述的有趣东西,你若是想活命,三天的时间将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画下来,我家公子丹青笔法甚是厉害,若是得了他的眼,指不定能免你诸多苦难。”

“柔情,公子又送人来了。”

冷护法说完便纵身飞跃而出,谢晚秋望着院落心下一紧,而她怔然时,一个白发红眼的女子宛若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

瞧着她,唤作柔情的白发女子并未有多少惊诧:“旁人见着我冷汗淋淋,双腿颤颤,你这人反应当也平常。”

她顿了一下,唇角含着几分死人脸一般的笑意:“原以为你这般姿色,公子必然会迟些时日送过来,不料还是免不了这惊惧之苦。”

“你认识我?”

对于白发女子的话谢晚秋有些怔愣,从她言辞之间可以确定她好似真的见过自己,然而她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那日是我替你换的衣物,公子喜洁。”

她说着拉起谢晚秋的胳膊,走向了东厢,门刚打开一股腐尸的味道扑鼻而来,而令谢晚秋震惊的是那里有一个浑身赤裸,被一条巨蟒缠着的男人,而男人身上已经没有一点完好的地方。

那巨蟒看到来人微微吞了一下猩红的蛇信,然后再一次钻到男人的裆部啃食着那无法描述的物件,而谢晚秋止不住呕吐,‘唔’的一声已经又一次将腹中的酸水吐了出去。

白发女子柔情脸上并无多少异样,指着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文房四宝,还有一张长桌:“此乃我为你准备作画的地方,什么时候完工什么时候离开东厢房。当然,若是明天那个人被食尽你还未能完成,那么便永远止步于此吧!”

第069章 幕晟宣闯黑虎山

谢晚秋胸腔之中的恶心排山倒海而来,她欲要夺门而去时柔情一个闪身将人挡住,一把将她推到矮几之前。

“什么时候完成,什么时候唤我。”

她说完跺着步子慢慢走出去,那带着些许缝隙的门被她紧紧合拢,而谢晚秋望着那痛苦不堪的男人,再瞧一瞧自己身旁的画轴,一股凉意从脚心直直地窜到头顶。

那花蟒蛇时不时向她吐一吐蛇信子,她心下一惊忙忙将眼睛撇开不敢再去看它,然而想到那人安排的任务心中升起几丝无助。

她感觉到那白发女人说的不是笑话,自己若是交不上去画轴,她这一生恐怕也会止步于此,就像是那个血肉模糊的女人一般,被弃之如履。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害怕,好在她出身不差,长公主也让人尽心教导,所以对于丹青书法总有些许功底,虽然比不得大师却也能拿得出手。

柔情透过窗户瞧着她很快进入状态,眼眸也微微一惊。以往被送来的女人,大概需要一个多时辰才能接受这事实,她当是清醒的紧。

清醒也好却也不好,好的是能活下去,不好的是将会碰到更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大概半个时辰,谢晚秋已经开始唤人,柔情走进来瞧着她手中的画轴,再瞧一瞧身体甚是完好的男人,倏地将画轴撕毁。

“重新画。”

“你……你不是说画完我便可以离开这里了吗?”瞧着柔情手撕画轴的动作,谢晚秋脸上闪过不可思议,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柔情细着眼睛看了她一眼,那纯白的发丝从她额前打过,答非所问地道:“你知道这个人为何会绑在这里吗?”

“不知道!”

谢晚秋不懂这个阴森森的院子是干什么用的,她只知道走进这里自己感觉头皮发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一般。

“这个人曾经夜闯虎跳崖,公子宅心仁厚欲要给他一条活路,然而他终究是没有坚守住自己的贪婪之心,所以便得到了这种结局。”

听着柔情轻飘飘的话语,那人倏地睁开眼眸,红着一双大眼:“你这个恶毒的小娘皮,你给老子下媚毒,又给老子……给老子送女人……”

他还没有说完柔情轻轻吹了一下自己手中青翠欲滴的笛管,那巨蟒一口咬在那人的耳侧,将他的耳朵瞬间咀嚼在蛇嘴里。

瞧着这一幕,谢晚秋忙忙将眼瞥了开来,只听柔情淡淡地道:“那媚药有时间限制,只要你撑过去万事大吉,然而你终究是没有抵挡得住美色的诱惑。”

她说完看向了谢晚秋,声音清润:“那个女子入谷时便对公子动了情,她曾经和公子花前月下,甚至非君不嫁,然而在死亡面前她还是选择了背叛,当她在这个男人面前宽衣解带时,已经是一具死尸。”

“……”

谢晚秋愣神,拧着脸眯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心中的疑问:“她应当不知道你家公子便是此地的主人吧!”

但凡有点心智的女人,知道他的身份必然会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可那个女人选择背叛分明就是不知无双公子的身份。

“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公子怎么会说出自己的名字?刚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怀疑过他的身份,可当看到公子被下人们拳打脚踢的时候,她心中那份信念浑然倒塌,为了出谷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身子。”

柔情说的时候带着几分嘲讽,也不知道是嘲讽那个女人还是嘲讽这个被巨蟒缠着的男人,好似在笑话他们明明有活命的机会,却白白丧失。

“……你……你家公子为了演戏也是够拼的。”

朴实的言语里面有着谢晚秋最大的感慨,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养出这么一个祸害来?

温情扯着唇角斜瞥了她一眼,神色里面含着几分不满,而谢晚秋摸了摸鼻尖看向那个被巨蟒缠着的人。

“虽然你绘画功夫不差,可以前被送来的女人也不乏才女,可她们并未画出公子想要看到的东西。所以,你好自为之吧!”

柔情说完再一次施施然离去,只是这次关门的时候似乎有了些许动静,瞧着她退去谢晚秋望着画轴默默咬唇。

那变态到底想要什么?

谢晚秋这边虽然火急火燎却也只能平心静气找突破口,而那边幕晟宣已经策马挥鞭到了永平郡,瞧着邓一谦驻扎的黑虎山山脚,眼眸里面隐含着跳动的火焰。

瞧着邓一谦没有发动攻势,甚至没有拿下黑虎山,一旁的幕戌也心惊胆战,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谢姑娘有没有发生意外?

若是六年前的事情再上演一次,他甚至都不敢想象主子会如何的疯狂。

邓一谦原本还在研究黑虎山的地图,可听到有人拿着令牌进来他也是向帐子口走来,瞧着人影时他顿着手愣了好一会儿。

“首辅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幕晟宣在大赢文臣武将的心中地位颇高,今上常年沉迷丹道,这大赢乔家的天下可以说有一部分是眼前这个男人拍案而定。

他这般身份怎么会出现在这混乱之地?

“这是黑虎山的地图?”

幕晟宣也没有管他的疑问,反而走到那案几前淡淡地询问了一句。

“诺。”

幕晟宣拧着广袖下的手指,声音看似轻浅却威压十足:“既然黑虎山的地图已经在手,为何不强攻黑虎山?”

“末将也想攻山,然而齐王世子有令,没有他的允诺任何人都不得攻山。”

得知谢晚秋在黑虎寨时他便想过攻打黑虎山,然而齐王世子却勒令他不准攻山,这些年齐王府一直负责北疆这块的事务,对于黑虎山的情况显然尤甚于他。

而且密诏在手他也不得不从。

“通知下去,即刻起强攻黑虎山。”

乔言铭居然将晚晚拉入了他的棋局,那么自己又何必对他客气?虽然他是皇子皇孙,可晚晚的身份也不低。

“首辅大人,若是旁的我羽林军上下自然听从大人调遣,然而齐王世子手握陛下密旨,我等不得不从。”

第070章 谢晚秋几近崩溃

邓一谦的话可以说针砭时弊分清厉害,然而幕晟宣此时哪还能听的他这般话语,那本来便冷着的眼眸更是眯了起来。

“邓一谦,本官不是商量而是周知,你可明白?”

“诺。”

邓一谦思量再三还是应承了一句,谢家姑娘被带进寨子里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越耽搁她便越危险。

“将黑虎寨的情况同我说一遍。”

幕晟宣瞧着他答应,这隐藏的暗火算是稍稍停息了一些,邓一谦应诺给他说起了黑虎山的情况。

而谢晚秋此时则有些生不如死的感觉,那人居然被蛇咬掉了头颅,一个刚才还活生生的人愣是变成了这副模样,她甚至觉得自己手脚都是冰凉的。

鲜血流了一地,而那头花斑蛇不知道是成精还是下意识的动作,居然长着自己的大口对着谢晚秋投来略显挑衅的光芒,恶心的蛇信子‘跐溜跐溜’地乱转。

瞧着它恶心地屠戮,再瞧着那人肉眼可见的消失,谢晚秋忍着那股恶心劲,手指颤抖的握着毛笔开始挥洒。

约莫半个时辰后,柔情又一次出现。瞧着谢晚秋双目呆滞,又扫了扫一旁的画轴:“你完成的很不错,血腥与恐惧展现的很好。”

那幅画称不上多么高明,毕竟颤抖的手掌也画不出绝世名品,然而那没有头颅的尸身,还有那条像是死神一般的花纹蛇处理的很好,特别是那一滩鲜血。

“走吧!”

柔情淡淡说了一句便收起画轴走了出去,而谢晚秋跟在身后浑身都透着湿意,她不知道柔情知不知道那条蛇舔舐她脸庞的场景。

肥腻的触感,冰凉的知觉,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东西就会吃了自己似得,然而就算它缠绕在自己身上她都没有放掉手中的笔。

她担心自己手中画笔一掉,自己恐怕永远都出不了这间屋子。

站在南厢屋舍之前时,柔情忽然看向了她:“你很聪明,刚才被小花缠着的时候你那笔若是扔掉,那么这会儿你应该已经连骨头都不剩了。”

“为什么,刚才你并没有说。”

谢晚秋咬着唇角,若不是觉得那蛇好似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笔看,她或许压根想不到一只笔居然能救自己一命。

“突如其来的才是惊喜嘛!否则这游戏怎么会好玩呢?”

她笑着推开了南厢的屋门,然而刚进去谢晚秋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几十张好看的脸,男女都有。而那些或者美艳、或者清纯、或者娇俏的脸庞都套在白骨架子上。

“每一个死在这里的人面皮都留在这里,你看到的并不是她们,只是一张脸罢了。当然被蛇吞掉的不算。”柔情说的甚是随意,就像是说今天天气好晴朗一般,可谢晚秋却只觉得惊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么一股邪恶的势力,为何朝廷就不管一管呢?难道这真是命若刍狗的年代?这些人头颅保存的那么完整,怎么会是人皮呢?

“这个问题你若是活下来或许会清楚。”

“这怎么可能活得下来!你们还不如干脆杀了我得了。”

谢晚秋有些崩溃,单是东厢碰到的花纹蛇便让她双腿打颤,她甚至觉得那一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谁知道这人皮面具之后会碰到什么?

听着她几近咆哮的声音,温情眯了眯眼睛:“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不可能?我不管你过去是什么身份,到了这里你只是公子的奴仆。”

柔情在这里多年,送来的女子也不知凡几,可这个女人身上的气息很独特,她换衣服时扔掉的玉佩也颇有些名贵,可不是一般人家能佩戴的起的。

有脾气她可以理解,然而若是颓废了那么只有死路一条,因为这里没有任何同情可言。

“进去吧!你只需要揭掉五个人皮面具,然后在这个屋子里面待一夜便算过关。”

“她们……”

那些面具人下肢虽然是白骨架子,可脸上的饱满度却和好人没有多少差异,除了不能动好像没有差别。

“这些女的有些是被送来的,有些是主子亲自带回来的,至于男的则是背叛了主子的人,简而言之这里的人都是因为背叛所以被永远留了下来。”

柔情解释了两句便和上一次一般,走到门前将那虚掩的门紧紧关上。谢晚秋知道自己避无可避的处境,跺着小步子、猫着细腰走到一个人头前。

瞧着女子那清纯可人的面皮,她颤颤巍巍伸出手将其扯了下来,可还不等她想便是一声响彻云霄的惊叫。

“啊……”

瞧着里面那丑陋的人脸,以及人脸上爬着的诸多小虫子,她觉得整个心都揪了起来,不可置信的惊恐声令外面的柔情掏了掏耳朵。

那张素来冷清的脸不禁勾了勾,声音低喃:“少见多怪!”

第一张面具碰上这样的事情,谢晚秋已经没有勇气去揭第二张了,她自幼便惧怕这些软体小东西,每一次都感觉在自己心上闹腾。

一刻钟后,谢晚秋都没有下一步动作,她甚至都不敢去看那些小虫子在那人脸上凑成一团的模样,想要夺门而出,可外面已经被锁的严实。

柔情眯着眼睛斜倚在一旁的木柱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她吊起嗓子:“你若是有这个劲,还是想想如何完成任务,如何保存体力吧!”

听着柔情外面颇为闲适的话语,谢晚秋咬紧自己的唇角,她也知道这个道理,然而这东西看着比那蛇信子更让人觉得恶心。

“忘了告诉你,你还有半刻钟的时间,若是这个时间点没有揭掉其余四张面具,那么你永远也出不来了。”

“你……”

谢晚秋咬了咬牙向着第二张走去,然而那绝艳的脸皮被剥掉之后露出的笔刚才更为恐怖,上面的人眼窝深深陷了进去,可却爬出两只蝎子来。

她粗喘着气,这个时候她也算明白了一个道理,越是好看的脸皮里面的东西越是可怕,所以她接下来的三张揭的都是一些姿色中上的面皮。

然而当五张脸皮齐齐接下来后,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笛声,那些爬虫像是有了知觉一般,不断地向谢晚秋逼近,她当即白了脸庞。

第071章 月黑风高遭罪时

深夜,朗月高悬清风拂面。

无双公子一袭红衣瞧着已经被羽林卫占据的黑虎山,一张俊秀倾国的脸看上去晦涩难懂,只有山顶的微风敢秀过他的双颊。

“公子,那大当家怕是已经身死!”

听着冷护法的话无双公子细了细眼眸,盯着那厮杀声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冷护法也紧跟其后。

黑虎寨,乔言铭紧着双拳盯着一脸阴沉的幕晟宣:“幕大人,这羌族细作的事情一直由我齐王府盯梢,你何必多此一举。”

乔言铭心里面都要骂娘的冲动,他已经决定过些天进攻,顺便将虎跳崖的事情查明,然而眼前这人硬生生破坏了他的计划。

他已经嚣张到不顾及皇祖父的密旨了吗?

“那黑虎山的青衫书生伤了羽林卫的人,本官怎么就不能来了?”他掌权大赢,这朝堂上下只要帝王不出,还没有他管不到的地方。

“你……强词夺理。这羽林卫的人,他们的职责是保护我大赢朝千秋万代,直接隶属皇室,可不是谁的私兵。”

幕晟宣听着他话里话外带刺儿的话语,不觉眯起了眼睛:“齐王爷难道就是这样教子的吗?你若是有何不满自然可以同陛下提及,而不是在这里和本官口舌之争。”

“……”

乔言铭咬着牙咽下了那口恶气,若是祖父听劝还轮得到他幕晟宣在这里耀武扬威?不过是皇家养的一条狗罢了,居然还胆敢咬自家主子。

幕晟宣对于他心底的暗骂自然不慎明了,否则凭着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职责齐王府的世子也未必能活着走下黑虎山。

幕戌急匆匆跑进来覆在他耳旁说了两句,而幕晟宣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中的折扇瞬间压在那青衫书生的脖颈处:“那个女人被你们送到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

然而青衫书生的话刚落,幕晟宣抽出自己的佩剑‘呲’的一声将他的右臂砍了下来,剑顺着他的断臂戳了进去,好似要硬生生戳断他所有的骨头。

“说,人被你们送到哪里了?”

一旁的邓一谦和乔言铭都愣了一下,虽然早就知道当朝的首辅大人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可他这出手未免也太利索了一些?

自从六年前那一场战争后,已经很少有人看到当朝首辅这凶神恶煞的一幕了,如今这亲自动手更是刷新了几人的认知。

青衫书生痛的死去活来,唇角渗白,额头带汗:“我……她被送到……送到虎跳崖去了……”

他说话痛的直打哆嗦,幕晟宣抽出佩剑一把将人淋了起来:“带本官去虎跳崖,否则你这条命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那个地方不去……”

青衫书生说着瞅准幕晟宣一手拎着的佩剑,扑猛上去瞬间毙命,而瞧着这一幕幕晟宣的眸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铁面人。

“你可知虎跳崖是何处?”

不等铁面说话,一旁的乔言铭已经诸多不满:“你这一剑下去已经逼死了一个羌族要犯,这铁面乃我齐王府的人,你可问过我是否同意?”

“那我只能问这黑虎寨的大当家了,若是我一不小心失手杀了他,你可别心疼。”幕晟宣唇角轻轻一勾,看向乔言铭的眸光多了几分难掩的轻嗤。

“幕大人,那黑虎是我等擒下的,可和你没有多大的干系。”

在羽林卫攻山的时候他便察觉事情有变,所以提前一步将黑虎拿了下来,这青衫书生是幕晟宣等人拎过来的。

“你或许还不知道,她是谢家的女儿,是你姑祖母的孙女儿,身上还留着你乔家的血。或许你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刻意不去多想。”

乔家这一辈也就眼前的人还有几分胆识,甚至做事也狠辣无比,可这件事情终究碰到了自己的底线,他不得不管。

“你……”

乔言铭在得知她的姓氏,猜到她来自京城便已经有了几分狐疑,可他也没有细想,毕竟不管她的身份如何,他的大计才是至关重要的。

如今事情被毁于一旦,他却不得不考虑回去改如何同姑祖母交代,虽然她一介无权无势的长公主自己也不畏惧,可凭着她在皇族里面的影响力还是能制造一些麻烦。

“好了,我没有时间和你瞎耗,带路吧!”

他说完率先走了出去,而乔言铭则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此时的永平郡安静无比,悬空的明月照在一个小院落里。

天养和五两跪在院落的正中央,头顶举着小瓷碗,旁边还立着两个拿着藤条的壮汉,而那王姓婆子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盛放瓜子的器皿,嘴里面不停地往出来吐皮儿。

“你们两个小崽子,老娘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你们居然敢逃跑?真是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啊!”

天养感觉浑身都在发抖,头顶上的瓷碗也摇摇晃晃,他抿着唇小声嘀咕:“五两,马王爷长几只眼?”

“……”

小五两原本淡定无比的眼神狠狠抽了一下,瞧着他一个劲的询问更是翻了两个白眼,不与傻子论长短。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王婆子似乎有所感应,吐了一个瓜子皮看向天养,而天养吐了吐小舌头乖乖地跪着,保持身体的平衡度。

那婆子冷哼了一声靠近天养,一脚踢在他的小屁股上,而天养被这么一踢‘啊’的一声,头上的瓷碗也应声而碎。

瞧着瓷碗摔碎,王婆子眼眸倏地一顿,对着旁边两个壮汉:“给我打,只要留着一条命就好,也让他知道我这里的规矩。”

“呜呜……你们不能打我……不要打我。”

刚开始那鞭子落在身上天养还能撑着,可到了最后他衣裳已经破烂,甚至抽出不少血印子,他强忍着的泪终于流出来了。

五两瞧着这一幕,唇角紧紧咬在一起,一把推掉自己头顶的小瓷碗,爬在天养身上,声音有些艰涩:“不怕!”

听着他这么说,天养手指紧紧蜷缩着,而那鞭子没有一丝停顿地落在五两身上,那婆子瞧着这一幕,啐了一口:“给我拉开,两个都狠狠的打。”

第072章 无双公子戏红尘

那两个壮汉原本下手的时候还注意着分寸,毕竟小孩的身子骨一打便碎,担心做了那赔本买卖,可王婆子今日显然想立威。

“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

王婆子瞧着那两壮汉不觉皱了虎眉,一把抢过其中一个壮汉手中的藤条,狠命地往天养和五两身上扔去。

黑虎山,阴风阵阵。

再一次转回原地,幕晟宣看向了乔言铭,而乔言铭摊了摊手:“这可和我们没有多大的干系,我们刚开始注意黑虎山确实是为了羌族的细作,可后来却发现黑虎山另有玄机,虎跳崖便是这玄机所在。”

“地图。”

幕晟宣将他手中的地图扯了过来,刚开始他心忧晚晚的安危没有想那么多,如今再看这路显然另藏玄机。

乔言铭不情愿地将自己手中的地图交了过去,自己破解多日无果的东西,他就不相信他一眼能瞧出破绽所在。

幕晟宣瞅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儿,在地上写写画画,一旁的乔言铭直接坐在了一旁的碎石上,对于他故作神秘的姿态嗤之以鼻。

而此时虎跳崖的谷底,谢晚秋惊慌失措地奔跑着,后面的小虫子乐此不疲地尾随,而未免的柔情脸上露着诡异的笑,那被白发轻遮的眼眸似乎也没有了刚才的冰冷。

夜沉静如水,一袭红衣的无双公子站在绝高的位置盯着炼狱涧,身旁的冷护法小声询问:“公子,我们不离开吗?”

幕晟宣在大赢成名已久,历来都是白骨垒砌起来的地位,如今他亲临虎跳崖,那所谓的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或许困不了他多久。

“为何要离开?”

他折扇轻摇声音散漫,原本便真国色的容颜闪着几分戏谑,他这一天已经盼望良久,既然人已经来了他自然没有退败的道理。

“那女子的身份应该甚是有趣。”

原本一个女子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可幕晟宣不顾一切的攻打黑虎寨,又不管不顾地破坏自己的奇门八卦,明显是有目的而来。

若说那齐王世子是为了自己而来,那么幕晟宣所求为何呢?

答案似乎已然不言而喻。

“她……”

“给柔情传话,留着她的命。”

瞧那女子也不过弱质至极,她想要走遍东西南北厢显然不太可能,当年柔情之所以能活下来,那是因为她本来就属江湖中人,自己虽然封了她的大脉,可她还是活了下来。

所以,她成为虎跳崖葬身之地的一个特例。

“诺。”

冷护法抓着手中的藤蔓一跃而下,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移向炼狱涧,他纵身入院轻声而落,凑在柔情身边轻语了两句。

柔情眉头微微一蹙,点头吹响了手中的玉笛,那追赶着谢晚秋的小虫子们明显慢下了动作,而谢晚秋瞧着虫子慢下来,自己歪身倒在一侧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听着里面的动静冷护法又纵身而起一跃离开,而柔情望着打开的院门不觉蠕动了一下唇角,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累吗?”

温情好似颇为无聊轻问出声,而谢晚秋听着她的声音,也不知为何刚才紧张的心绪竟然压下去了不少。

“它们怎么不跑了?”

“你希望它们爬在你身上,一点一点啃噬你的身体吗?若是你有这样的独特爱好,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

谢晚秋紧紧闭上了嘴,刚才有那么一瞬她甚至都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好在那些恶心的虫子停了下来。

瞧着她不应声,温情打了一个哈欠:“原本担心你害怕,想要和你说两句话,不料你竟是一个不领情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先离开了。”

听着温情要离开,谢晚秋的脸色倏地一变,也不管她能不能看到忙忙摆手:“别……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说一说你的来历吧!瞧着你顺眼,指不定日后我还能将你骨头送回去。”

对上她戏谑的声音谢晚秋微微一怔,想到在悬崖上见到的那个红衣枯骨心里经不住升起一股凉意。

她从未想过自己死后会如何!退一万步来讲,死后的事情谁知道呢?紧张状态下的自己哪有时间想那么多?

“京城。”

“京城官吏遍地,簪缨横行,瞧你应该来历不小吧!”

刚才那姓冷的虽然说的隐晦,可其中和这女子的身份应当脱不开干系,较之以前那些丧命之人,她指不定真的可以活着走出去。

“以前确实小有威望,只是十多年前没落了,我的父亲是前谢国公。”

谢晚秋在这一刻也确实没有想过瞒着,就算是死,起码也有人知道自己是谁,免得最后沦落成一无名无姓的冤魂。

温情听着一愣,好在周围没有旁人,否则必然不会错过她眼眸里面的错愕。她努力平复着心绪,好半天才皱起眉头:“你一簪缨贵女,怎么被人抓到了这里?”

黑虎山的那些当家虽然急功近利却也不会引火烧身,他们难道为了讨好公子,居然去皇城底下抓人去了?

“家中小儿数日前失踪,我和护院一路追踪到了这里,不料中途居然卷入了这档子事情,遭遇了这么多可怕的东西。”

若是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她就算凭着鱼死网破也不会救那所谓的铭公子,简直就和霉星差不多。

“你还真是无辜的紧啊!”

门外的柔情也耸了耸肩头,平时公子下手的人都是不忠不贞之人,而他这一规矩外面那些当家门也知道。

他们之所以阴奉阳违,恐怕也是因为如今黑虎山的局势。此时的温情还不知道,黑虎山的那些山匪已经不复存在。

她将无双公子的规矩说出去后,谢晚秋整个人都懵了,躲着旁边那些爬虫强撑着身体爬到门口不远的位置。

“你们公子既然抓错了人,你能不能和他说一说将我放了。”此时她心里面抱起几分侥幸,毕竟只要有活的机会,谁也不想死。

“既然入谷,便听天由命吧!”

柔情声音看似清冷却有着几分可惜,而就在这个时候不少火把在暗夜里显得格外明亮,而她眼眸倏地一瞪,一个跳跃飞到了房顶。

第073章 幕晟宣对弈之人

无双公子站在不远处的山头上,瞧着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人,瞧着自己制作出来的弩弓,唇角微掀。

“瞧着这速度,比我预估的时间快了不少。”

对于幕晟宣他有过充分的认识,当初年纪轻轻时一战成名的战绩他也是如雷贯耳,据说当年若不是他转危为安,而今的大赢怕是已经不复存在。

“公子,他们当中好像有人懂五行八卦之术。”

若不是能力不俗,绝对不可能这么快找过来,要知道那一环套一环的陷阱,只要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

“幕晟宣能一战成名?他岂能不懂这些?”

当年他拒羌族与北疆之边,得益的便是这精妙的奇门遁甲之术,虽然后来再也没有使用,可他不会忘记。

大约半刻钟,幕晟宣已经到了无双公子悬崖的另一边,他一手撑着手中的藤蔓,一手将自己手中的绳索挥出去落在距离无双公子不远的地方,几个纵身飞跃而去。

两个人相距约莫十多步相对而立,幕晟宣声音淡漠:“无双公子是吧!早些被你们带入谷底的女子呢?”

“这就是首辅大人寻人问话的语气吗?”

无双公子瞧着并无多少情绪波动,甚至连说话都是轻飘飘的,然而那份漫不经心却没有任何人会小看了去。

幕晟宣抿了抿唇角,再次抬眸看向了他:“说吧!怎么样才肯将人交出来?我相信无双公子是一个聪明人。”

他已经问过那个铁面,听说被送往虎跳崖的女子最低也能生存六七天,所以他相信晚晚一定还活着。

“都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这虎跳崖自然也有它的规矩。首辅大人若是有能耐解开我这盘棋,我便将人送与你。”

他说着将手指向不远的地方,而幕晟宣拧着眉头向那大型的棋子飞去,站在棋子上瞧着那上面被移动过得痕迹又一个纵身离开。

“八卦局?”

“一般的棋局我岂敢拿出来污了首辅大人的眼。”

无双不着痕迹地从天而降站在幕晟宣的另一端,两个人同时发动身形,几个跳跃开始搬动上面的黑白子,你来我往好不紧凑。

瞧着那些巨大的棋子,又瞥着棋子上跳动的人影,站在悬崖处的铁面忽然开口询问:“首辅大人不去救人,怎么和这人下起了棋?”

“那是八卦局,只有精通兵法心算,奇门遁甲的人才能明线路,克强敌。”

乔言铭这些年一直在外奔波,所以对于这些五行八卦之术有些许了解,这两个人的能耐显然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

乔言铭顿了一会儿,斜着双眼眯了铁面一眼:“我瞧你对那被关之人甚为关心,可是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

铁面脚步微顿,声音听不出悲喜:“不过一介弱质女流,而且属下记得曾经同您说过,她和属下已逝的妹妹有些相似。”

“嗯。”

乔言铭轻嗯了一声便将眸光投向两个对弈的人,而铁面握剑的手稍稍紧了一下,只是这下意识的动作谁也没有看到。

天放亮,两个人还在你来我往,幕晟宣一个毫无缝隙的旋转之后,将最后一枚棋子一脚踢到了白棋不远的位置,将其将死。

“无双公子,你输了。”

无双公子瞧着被围困的白棋对着不远处的冷护法打了一个手势,而那冷护卫向着炼狱涧奔去,幕晟宣也尾随而去。

“还挺急的啊!”

相对于幕晟宣的风驰电掣,他反而悠闲了很多,那模样像是赏花散心似得。

谢晚秋和那些爬虫对峙了一夜,当门被打开刺眼的阳光穿透而来时,她倏地站起身向门口看去。

只见幕晟宣在阳光的掩护下,没有任何迹象地出现在她眼前,求生的欲望无比强烈:“幕世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此时蓬头垢面发丝轻散,若不是她的声音幕晟宣太过熟悉,或许都险些认不出来,特别是看到那一排排人皮面具和不远处的爬虫。

——他猜想进了谷底必然讨不得好,不料居然这般场景。

“我原本欲要北上巡查赈灾之事,却被人告知你出了事情,故而顺路来搭救一把。”

幕晟宣说的轻松至极,脸上的表情也相当的自然。谢晚秋虽然心有疑虑,可想到他大过年跑去清河郡的事情便也释然。

“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吗?”

“嗯。”

幕晟宣环视了一眼周围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他没有想到那无双公子居然这般对待晚晚,果真是一狠辣无情又难以捉摸的主。

然而今日这个仇怨,他日后终究报复回来。

无双公子站在炼狱涧的门口,瞧着幕晟宣和谢晚秋一前一后出来,脸上的笑意甚是明艳:“首辅大人,我说话算数吧!”

瞧着幕晟宣不言不语,他轻嗤出声:“如今人也救了,棋也下了,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了?当然,首辅大人若是有别的想法我也婚事乐意效劳。”

幕晟宣瞧着四周围而不攻的羽林卫,再瞧了瞧周围的险地冷笑了一声看向谢晚秋:“我们走吧!”

等到谷底握着那藤条时,谢晚秋微微有些尴尬,她发觉自己压根没有那本事爬上去,而幕晟宣似乎瞧出她的窘境。

“我扶你上去吧!”

“这……”

谢晚秋知道这不是矫情的时候,可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一个和离之妇,他一个有妇之夫,怎么瞧着都有些不对劲?

她顿了一下看向了一旁的幕戌,事有缓解她也尽可能不和幕晟宣搭上这层关系,刚准备和幕戌说话想要他帮忙时,幕晟宣已经一把将人拉在怀里。

“他没有那能力带你上去。”

幕晟宣说完一只手搂着谢晚秋,一只手抓紧藤条往上走,虽然有些吃力速度却不慢,而紧跟在后的幕戌无人注意的地方瘪了瘪唇角。

——谁说他没有那能耐的?他轻功可是最好的。

带人上去幕晟宣便将其放开,不带一丝纠缠,谢晚秋摸了一把胸口看向乔言铭:“铭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乔言铭听着她咬牙切齿地询问,不觉摸了摸鼻尖:“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吗?况且得知你有危险,我们可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铭公子,你似乎忘记了!若不是你故意给那些山贼留下线索,我根本不会被绑到黑虎山来。”

第074章 永平郡颠沛流离

被她毫不留情地指出乔言铭下意识地将头撇开,而谢晚秋也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忍着心中的怒意问:“我的护院呢?”

“都在黑虎寨。”

乔言铭这一次回答的相当利索,当初他也想过毁尸灭迹,可想到逃出去的红菱最终还是按捺住了那种想法。

谢晚秋对着幕晟宣行了一礼:“幕世子,还有急事要先行离开了。这次的救命之恩,我回到京城必然让祖母登门感谢。”

幕国公府的门庭可不是她这些小虾米能靠近的,而今谢家似乎也只有祖母的身份不会吃闭门羹,也显示出谢家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道谢就不必了,只是谢姑娘应当是前往永平郡吧!这北疆之地本不平和,兼之山大沟深,还是由羽林卫护送比较安全,免得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听着他这么一说谢晚秋的脸色果不其然地变化了一番,随后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若是再碰上这样的事情,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幕晟宣瞧着她神情恍惚便知道她回忆起了什么,对着一旁的乔言铭道:“你要找的人就在下面,我们先离开了。”

“首辅大人不陪我一起吗?这等奇才,合该由你和我一同邀请,方能显出我大赢皇朝对他的重视不是吗?”

“不了,免得到时候分了你们齐王府的羹汤。”

幕晟宣说了一声带着幕戌和谢晚秋离开,而那些羽林卫则被他留了下来,虽然今上子孙众多,可这乔言语铭也算深得圣宠。

既然自己大张旗鼓地出现在这里,必然要负责他的安危。

回去的山路有些崎岖,谢晚秋纵使足够的小心翼翼还是险些栽倒几次,而一旁的幕晟宣眼疾手快,几次出手才免得她遭了罪。

感觉到人烟稀少颇为尴尬,谢晚秋从幕晟宣手中抽出胳膊后笑着打破这诡异的氛围:“幕世子身居高位,居然也时不时四处奔波?”

“嗯,我在寻人。”

“寻什么人?”

想到第一次二人见面时的场景,谢晚秋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可这份感觉来的诡谲,走的也迅速。

“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不小心将她弄丢了。”幕晟宣看了她一眼,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而谢晚秋眯了眯眼跟了上去。

约莫正午时分,黑虎山山脚。

谢晚秋原本想带着护卫离开,可幕晟宣却将人拦截在山脚:“我恰好有事要去永平郡,既然顺路,便带你们一程吧!”

坐在马车里的谢晚秋半掀着帘子,刚开始的时候她并未将其客套的话放在心上,所以才会带上护卫离去,不料他居然真的要去永平郡。

瞧着骑在马背上不苟言笑的男人,谢晚秋点头道谢:“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幕世子了。”

“启程。”

他点头挥动马鞭走在了最前方,在谢晚秋看不到的地方微微露出苦涩的笑意,不知道是本能的反应还是想要避嫌,他总能感觉到她浓浓的嫌弃。

一旁驾马而来的幕戌瞧着他死气沉沉的模样,不禁询问了一句:“主子,那两个小孩已经有了踪迹,我们要告诉谢姑娘吗?”

“再等一等。”

幕戌听话地点了点头,主子抛开京城要务赶过来,这次若是没有办法拉近关系,着实要亏死了。

这么一算计,也只能暂时牺牲那两小了。

相比较皇城脚下的繁华,偏于一隅的永平郡瞧着有些荒凉,谢晚秋瞧着那悉悉索索的街道不禁想起了从施家村逃离时的场景——大雪覆盖,死气笼罩。

按理说永平郡已经是北疆最靠近皇城的地方,怎么还会这样呢?难道朝廷就不管吗?长此以往下去,恐怕外侵内乱此消彼长。

到时候,大赢危矣。

到了永平郡,幕晟宣一手操办将她安排在了一处院落,期间谢晚秋也委婉相拒,然而那人一句话打消了她的念头:“你这么找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近几天我会让属下和你的人一起出去看一看,多一个人多多一分把握。”

永平郡的另一处,一阴暗的房间内,灰尘遍地,蜘蛛网众多,干草上躺着遍体鳞伤的两小儿。

天养忍着剧痛手上勾着干草,眼眶里面的泪珠直转悠:“五两,你说……你说我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奢望自家娘亲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没有见着人,他是真的害怕了。

“五两……”

他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然后伸出手推了他一把,却只见他一动不动。天养倏地起身,虽然身上的伤令他疼的龇牙咧嘴,可还是两个手摇着一边的人。

“五两……你醒一醒,你怎么了……”

天养也不过一五岁左右的孩童,碰到这样的事情心里面乱成一团,压根没有注意到五两背后渗红的血渍。

他将五两放下,撑着歪歪斜斜的小身板不停敲着那有些破旧的门扇:“有人吗?快来人啊,五两不行了。”

刚开始的时候并未有人应声,他的双手敲得通红门外才传来不悦的声响:“这两个小杂种,大半夜嚎什么丧!”

那人一边披着长衫一边靠近,嘴上不停地骂骂咧咧。

谢晚秋睡在软榻上,额头上的汗水一颗颗往出来渗,双手也开始痉挛,好似被恶梦缠绕。房顶上的幕晟宣瞧着这一幕眉头紧皱,一个纵身跃到窗户前。

他刚准备轻手轻脚打开窗户,却只见谢晚秋倏地从睡梦中醒过来,一个猛然起身捂着自己的心口。

他稍稍闪开不敢妄动,而谢晚秋喘着粗气捂着胸口,心里面那憋闷的气息如影随形,久久不能散去。

想到刚才那怪异的感觉她不由得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无缘无故为何会有这种心悸的感觉?难道天养出事了吗?

她眼眸变了几变下榻朝着窗户走去,望着天上的皎月,她扶了扶自己的前额,那陌生人留下的书信直指永平郡。

可永平郡这么大,天养他们被藏到哪里了呢?

对上睡梦里那窒息的感觉,她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而护卫听到声响疾步走过来。

第075章 谢晚秋心田微动

幕晟宣瞧着那护卫靠近,轻声快步一个闪身,悄无声息地跃上屋檐。

“姑娘,您可是有什么事情?”那护卫并未打开门,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回应了一声,闺阁重地,断然不能乱闯。

“你们准备一下,我们明日一早便去寻小公子。”

谢晚秋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此时若不是三更半夜,她或许已经按捺不住了,那个让人心悸的恶梦扰乱了她的心房。

“幕大人那边……”

护卫自然知道幕首辅的能耐,有他帮忙比他们寻人自然快的多,可姑娘的意思,好似要单独行动。

“他们此次北疆之行,应当肩负重任!原本便非亲非故的,总是打扰也不是一个事情。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人在永平,只要用心自然能找到。”

北疆这边大雪封山,纵使而今已经冰消雪融,可那大雪带来的一系列影响并未想散,天养他们两个孩子,想要生存下来太过艰难。

“诺。”

直至那护卫离去谢晚秋的心还是揪着,她站在窗前站立良久才向着床榻走去,只是这一夜并未安睡。

幕晟宣回到房间便命人将幕戌唤了过来,瞧着他打着哈欠一脸萎靡的模样不觉眯上了眼睛:“你主子还没有睡,你看起来当是清闲的紧。”

“您不是去听墙角了嘛!属下跟着多碍事?”

幕戌也满脸的委屈,他原本是准备跟着的,可被主子一脚踢回来了!这深更半夜的,又是久旷难耐,指不定干柴烈火……

“你说什么?”

幕晟宣眯着一双狭长的眼,好似他多说一句自己便会上前活活揍坏他。而幕戌显然是一个识时务的人,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不停媚笑着。

那贱骨头似得模样,活脱脱没有一点气节。

“那背后之人可有线索?”

好在幕戌跟在他身边多年,对一些事情了若指掌,否则凭着他这没头没脑的话也整不出一个道道来。

“那些人做的相当干净,可应该和谢家的人脱不了干系。”青天白日带走两个小儿,这若是没有人接应他断然不会相信。

“其它的线索呢?”

幕戌抿了一下薄唇,声音带上了些许肃色:“幕戊传讯,人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不过和李三有些关系。”

一室沉寂,好一会儿幕晟宣才抬头看向幕戌:“李青娘为何要搀和进来?那个孩子的身份有问题?”

除了这一点,幕晟宣想不出李青娘为何要对一个孩子动手,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可时间有些对不上去?

还是说,那个孩子的生辰年月是错误的?

想到这种可能,幕晟宣向来平稳的心有些急躁,而一旁的幕戌也不敢多发一语,唯恐担心自己的言语扰乱他的判断。

——事关血脉,自是不能混淆。

旦日清晨,谢晚秋起了一个早和幕晟宣告辞,而幕晟宣也并未挽留,只是笑着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永平郡,若是碰到什么事情可以来寻我。再者我也派出不少人去寻,若是有线索必然会命人周知。”

“谢过幕世子。”

谢晚秋忙忙行了一礼便远去,而幕戌有些不确定地望向幕晟宣:“主子,我们为何不告诉谢姑娘线索,让她白白受累?”

“她对我的戒心甚重,我若是此时告诉她,免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淡淡说了一声便转回宅院,而幕戌想到今天一早收到的线报快步追上去。

“主子,天养公子和他的小厮准备逃跑被那牙婆惩罚了,听说被打的遍体鳞伤。”幕戌想到那小小的孩童被打的不成模样,心里面也微微有些恻隐。

“没死就好。”

虽然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儿子,可也有可能不是,他无法想象这个孩子若不是自己的,他会如何处置?

他在意的人不多,可若是在意必然会放在心尖尖上宠着。正如这次晚晚出事,他接到暗卫密报时,不管不顾马不停蹄地奔向北疆。

他可以为了她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可这不包括替别人养儿子。

瞧着主子一脸纠结的阴沉模样,幕戌抿了抿唇,不是那小公子出事,而是他身边的小厮怕是撑不过去了。

不过主子应当也不在意这些事情,说出去免得遭白眼。

“你找一个适当的机会,将那孩子被关的地方透露出去。记得,一定是要光明正大的说给她听。”

“诺。”

被前面的人一吼,幕戌忙忙应声,出力自然要让人看见,否则到时候多冤枉?

谢晚秋带着护院离开便马不停蹄地奔向永平郡各个茶寮酒肆,她拿着卷轴里面两个小儿的画像,然而得到却是摇头晃脑的回应。

从清晨到夜晚一行人分成两拨,大概走了半个永平郡,也没有得到丁点线索。那两个小儿就像是人间蒸发似得,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谢晚秋入夜不久,草草用食便回了自己的客舍,坐在客栈的木椅上望着那两张画像,难道留信的人给出的是假线索吗?

她叹了一口气,走了两步瘫在榻上,好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隔了两三天,永平郡人多的地方快被几个人一一问遍,可让人无奈的是并无丁点线索。谢晚秋瞧坐在茶寮里,眼眸愈发幽深。

“小二哥,你们可知永平郡最大的牙市在哪里?”

“顺着这条路拐三个弯,看到行人最多的地方便是牙市。”

小二哥也相当的热情,现如今永平郡门庭冷落,他这茶寮的生意难做,好在这几人出手也阔绰,自是知无不言。

“多谢。”

谢晚秋说了一声便对着几个护院打了一个招呼离开茶寮,那几个护院也忙忙跟了上去:“姑娘,您是说天养公子……”

“只是猜测。”

谢晚秋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可永平郡差不多已经寻遍了,也只有牙市有这种可能。而且不知为何,她这两天总会想起第一次在牙市见到五两时的场景。

“就算在牙市,我们这般过去他们恐怕也不会交人?”

这些牙市都是地头蛇,一层连一层,就算想硬闯凭他们的人手怕是不够,虽然幕大人那边有可能帮忙,可姑娘似乎不喜欢求那人。

第076章 地头蛇遇过江龙

“先过去看一看吧!”

她自然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可只要有天养的踪迹,她可管不得这么多了,到时候大不了再欠幕晟宣一个人情。

想到那个亦正亦邪的男人,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永平郡最大的牙市,王婆子坐在椅子上指挥着来来往往的人口买卖,瞧着谢晚秋一行人进来脸上也带上了笑意。

“几位看着挺面生啊!”

王婆子瞧着生意上门脸上的笑意不断,瞧着几人的衣着那也不是缺衣短食的主,今日指不定能大赚一笔。

“我们是外地人,准备在永平郡待上几日。然而家中那五六岁的小儿颇为闹腾,所以我这是准备为他寻一两个玩伴回去。”

谢晚秋使了一个眼色,右边的护卫拿出五十两白银放置在一边,那王婆子的眸色瞬间蒙上一层精光。

“我这里什么齐整的人都有,就是不知道符不符合夫人的要求。”她说着对旁边几个婢女点了点头,那几个小女孩也疾步退出去。

瞧着被带上来的男男女女,他们大约五六岁的样子,虽然看着齐整,可那双眼眸里面充满了恐惧,不停地往后缩。

谢晚秋瞧着一众小孩当中并没有天养和五两,不禁皱起了眉头,而那王婆子瞧着她这模样以为她对这些人不满意。

“快快,再去找一批过来。”

那五十两银子可不能让它白白从自己指缝流走,所以瞧着金主不满她忙忙让人去寻另一批过来。

然而瞧了几批谢晚秋也没有找到人,不禁望向了王婆子:“你这里若是没有合心合意的,我怕是要去别的地方寻了。”

难道她的判断有误?还是说在别的牙市?

“吆,这位夫人,我这里你若是寻不到合心合意的,这诺大的永平郡你怕是寻不到满意的了。要知道,我这里可是整个永平郡最大的牙市。”

她说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脑袋里面不停地转悠,难道要将那小子叫出来?可她还想着大赚一笔,瞧那细皮嫩肉的模样定然能培养成娈人。

想到前两天那个死掉的小崽子,她心中又是一阵肉疼,虽然那个小崽子瞧着是一个有缺陷的,可耐不住脸好看。

“可还有合适的人?这些人瞧着不合适!实不相瞒,我那儿子喜欢粉雕玉琢的小孩子,为了这事情我可跑了好些地方。”

瞧着那王婆子眼眸骨碌碌地转,她脸上带着沁人心脾的笑:“若是能找到合心意的,这该有的规矩我也不会破坏,加价!”

那护卫摸着袖子又拿出五十两来,而还不等王婆子碰触那护卫一把挪开,王婆子也讪讪地笑了笑,只是眼眸里面尽是算计。

幕晟宣原本在郡守府邸核对永平郡这些年被那些盗匪抢走的银两,却只见幕戌急匆匆走了进来。

他将卷宗放置在一侧,拧起眉头瞥向他:“什么事情,你这么急?”

“主子,谢姑娘找过去了!她试图以重利诱之,那牙婆似乎有心动的趋势。”

幕戌有些苦闷,他也没有想到谢姑娘这么快便找了过去,难道自己让人留信太过明显了吗?他写的可甚是隐晦。

“几年未见,当是长进了。”

幕晟宣声音中带着止不住的宠溺,那向来邪性的双眸也充斥着暖意,一旁的幕戌愣愣站在原地,主子这双标的能耐是不是也太强了一些?

若是自己这么长时间还找不到人,这屁股指不定遍地开花。

“我们过去一趟。”

他走出去时正好碰到永平郡的郡守,他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多岁,却是出了名的疆场猛将,这些年永平郡周围涌出不少的贼盗,今年尤甚。

所以朝廷才打算让他一直驻守永平,也算是还地方百姓一方安稳。

“首辅大人这是要离开?”

瞧着人走出来,古郡守忙忙上前几步向他抱拳,虽然他在朝中的资历不浅,家族也颇有名望,可和幕国公府相比终究差了一些。

“这些卷宗看的头疼,本官出去走一走。”

“那下官陪着您……”

“不必了,古大人刚刚上任,前任郡守留下了不小的烂摊子,还要你一一把关。更何况,今日齐王世子也应该到了。”

黑虎山的事情他应该已经处理妥贴,所以他必然会到永平郡安排一些事情,虽然自己是朝堂重器,可事关皇家该避的总归要避一些。

“诺。”

古郡守抵达永平郡也不过两三个月,对于这烂摊子也着实无奈的紧,而且都是官场上混的人,还能听不出他这话里所指?

——首辅大人恐怕是不想和齐王世子碰面。

儿幕晟宣往出去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男子,二人错身而过,那白衫男子面庞清俊,看上去甚是温润,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忙转身望去,却只瞥见二人的背影。

“青凡,你怎么来了?”

“儿子待的有些憋闷,便过来瞧一瞧父亲。父亲,刚才走出去的那人可是……”

古青凡带着妻女到处游历,路过永平郡便在这里逗留几日,却未曾想过能碰到手掌天下的首辅大人。

“确实是他。”

古郡守对于幕晟宣也颇为赞赏,若是别的时候他当是可以为儿子引荐一番,可如今局势未明,跳入这圈子并不是一件好事。

牙市,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感觉。

谢晚秋再三诱惑,可那王婆子愣是没有将天养带上来,反而又带过来几批人,到了最后她也终于有些不耐。

“这位夫人,你来牙市到底是买奴仆还是做什么?”

王婆子看向谢晚秋时充满了戒备,这一批又一批她始终不满意,若说没有别的目的她还真不相信。

瞧着她一脸警惕,谢晚秋带着淡淡地轻笑:“你这是正经的牙市,我是正经寻人的买主,你觉得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若是你拿不出合适的人,那么我们只能离去了。”

这个地方必然有古怪,可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为今之计也唯有以退为进,看这人舍不舍得到口的肥肉了。

瞧着她要带人离去,特别是要带走那百两纹银时,王婆子牙一咬:“你们等一等,我让人去找。”

第077章 天养变成小哭包

谢晚秋再一次坐下时,微蜷的手掌渗出不少的汗意,她知道这已经是王婆子最后的底线,若这还不是天养和五两,那么……

她看向门口的眸光带上了隐晦的渴望,而王婆子瞧着那两锭纹银双眸放光,就在她走来走去忍不住要伸出手摸一摸,探一探那银锭足不足量时,只见谢晚秋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石头。”

施天养耷拉着的脑袋倏地抬起来,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呜呜呜……娘亲……呜呜呜……小石头好疼。”

他说着顾不得身上的伤,哭的稀里哗啦闯进谢晚秋的怀里,而谢晚秋瞧着他手背的瘀伤,眼眸闪烁着冰凉。

“这是怎么一回儿事情?”

“娘亲,他们打小石头,还不给小石头吃饭……呜呜呜……五两……五两也被他们扔出去了。娘亲,五两死了,被他们打死了。”

天养越哭越伤心,想到被扔出去喂狗的五两他哭的更厉害,谢晚秋听到五两出事胸口一阵憋闷。

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抚他,可双眼却刺向了那王婆子,而那王婆子也知道自己被诓了,这个人哪是来买奴仆的,明显是来寻子的。

“你别瞪我,他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她说完便让护院将天养从谢晚秋怀里扒拉下来,不管是不是她亲生儿子,这一百两纹银她是别想带走了,自己可有正儿八经的买卖文书。

然而那些护院还没有靠近,便被谢晚秋身边的几个壮汉拦了下来,那王婆子一瞧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另一个孩子呢?”

谢晚秋心里面这会儿乱糟糟的,只想那个孩子也平安无事,可听天养断断续续的话,五两显然凶多吉少了。

“我这里开的是牙市,不是善堂,那孩子身体有疾,早已经入土为安了!而且这小子,可是我们正经办理过文书的奴仆,可不是你想带走便能带走的。”

王婆子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瞄了一眼案几上的白银,那黄白之物若是不能留下,她不介意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能耐。

“你想怎么着?”

谢晚秋唇角轻勾问了一句,不管是什么人可以说都是那欺善怕恶的主。自己对付不了虎跳崖那变态公子,还整治不了一个牙婆了?

——祖母给她安排的护卫可不是摆设。

“这银子放下,人你带走。”

王婆子在这道上混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浑人没有见过?以前被人追上门也是常事,然而她这龙潭虎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相安无事度过的。

“那个孩子呢?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就将这银子放在你这里。”

“早被野狗叼了,那个人你别想找了。”

她说着便要扑向那百两纹银,然而却被谢晚秋一把抓住了手腕:“这似乎不符合规矩,你私自贩买我儿的事情,我们还未了结,那个被你们扔出去的孩子,至今还未找到。”

“我们牙市人口买卖都是通过正常渠道进行的,你想怎么样?”

王婆子声音极轻,看向谢晚秋的眼眸充满了嘲讽,而谢晚秋握紧天养肉呼呼的小手不紧不慢地瞥向王婆子。

“郡守府的大门,我还是能找到的。”

永平郡最大的地方官便是此地的郡守,这人口买卖之地他们应当也在管辖之内,她就是想知道这所谓的正常渠道,有多么的规范。

王婆子神色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向谢晚秋,好似她说了多么可笑的话一般:“你威胁我?你可知道在永平的地界,还没有人敢拿郡守府要挟我。”

“万事总有例外。”

谢晚秋也不欲和她多纠缠,既然她现在不肯说出五两所在,那么到了郡守府不管她多么长的獠牙也得收起来。

然而她还没有跨出几步,牙市里面的护院已经一个个都围了上来,想要突围出去似乎相当的困难。

“外乡人,你既然自找死路那就怨不得我了。”

王婆子话音刚落,那护卫一窝蜂地往谢晚秋身边涌,好在谢家的护卫都是经过高强度的训练,将母子二人牢牢保护在其中。

就在两拨人相互打斗的时候,幕晟宣忽然带着人走了进来,那气势如虹的姿态令王婆子众人微微一惊。

“你们是何人?”

幕晟宣没有搭理那王婆子,反而看向了谢晚秋以及她怀中的小儿,瞧着他紧紧戳在谢晚秋怀里的姿态,眉宇稍稍一紧。

“幕戌,将人扭送永平郡府。”

“诺。”

谢晚秋抿了抿唇角,她总觉得自己和幕晟宣的偶遇来的太过巧合,然而若说他跟踪自己又显得太过矫情。

——堂堂一国首辅,扛鼎之人,怎么会跟踪自己这种小人物?

瞧着牙市的护院和王婆子被制服,她收回自己的思绪,手指指向了王婆子:“幕世子,我还有事要问这个人,不知可否给我一些时间?”

“好。”

他整暇以待地坐在一侧,只是那眼眸若有若无地从施天养身上撇过,平心而论,这个孩子的相貌和晚晚甚是相似。

若说他和晚晚没有关系,恐怕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可真是自己的孩子吗?

“我想问你,另一个孩子呢?”

“我……我不知道,当初命人将其扔去荒郊野外,这么些天过去……”

白浪费了她的银两,一声不响地死去她自然没有好脸色,所以让人草草扔在荒郊野外,指不定这会儿已经被野狗啃食了。

瞧着她说话极其不自然的神态,谢晚秋的手指紧紧蜷缩在一起,她感觉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具体地方。”

王婆子原本还想敷衍一下,可瞧着虎视眈眈的众人她终究抿紧唇角,声音带着些许惊惧:“城南荒郊。”

谢晚秋双手成拳,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胸腔中的怒火,朝着一旁的护卫道:“你们和我去城南一趟。”

不远处的幕晟宣眯了一下眼睛,声音颇为平淡:“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个孩子应当凶多吉少,我派人去找。”

“多谢幕世子的好意,我想亲自去寻人。”

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对于这个孩子她总是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如今听闻这样的噩耗,心里面终究意难平。

——她想亲自去看一看,五两是不是真的已经命撒永平成为亡魂。

第078章 生死不知小五两

幕晟宣终究还是没能拦住谢晚秋,只得叹气跟了上去。

他来的路上便听说了五两的事情,五岁左右的孩子,这么多天过去恐怕早已经身死,而且听说被扔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

本不想让她亲眼目睹这生离死别,可瞧着她这模样也不是一个听劝的主。

到了城南的郊区,沿着王婆子说的路线一行人寻了良久,可终究没有发现一丁点踪迹。一旁跟着的天养,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天养,你先去马车里面待着好不好?”

瞧着他一脸煞白的模样谢晚秋也心疼,可天养也是一个倔强的,紧紧咬着唇角:“娘亲,我想去找五两,他是因为我才……”

小家伙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可眼眶已经通红,瞧着他这一脸伤心的模样谢晚秋最终没有多言。

她想要伸出手将天养抱起来的时候,一旁的幕晟宣已将将人拎在自己的怀里:“这地方你自己走着已经足够吃力,居然还试图抱这小子?”

被幕晟宣紧紧夹在怀里,天养红着眼睛望了谢晚秋一眼,瞧着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谢晚秋拧了一下拇指。

“不劳世子纡尊降贵,我让护卫抱着就好。”

幕晟宣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眉毛轻轻一挑慢慢吐出两个字:“走吧!”

请求被无视,谢晚秋颇为歉意地瞥了儿子一眼,而天养红通通的眼眶终究没有落下眼泪来。

一行人兵分几路,直至天黑都没有寻到任何蛛丝马迹,瞧着她还不死心,幕晟宣将怀中的天养扔给了一旁的幕戌。

向前快走几步将人拉住,而谢晚秋瞧着他碰触自己的胳膊,不禁拧眉看向了他。幕晟宣可能察觉自己的失态,手掌一松将人放开。

“他应该已经出事了,你再找下去也无济于事。”

其实幕晟宣心里面对五两的生还就没有抱过希望,因为暗卫回禀的时候已经说得甚是明了,那孩子被抬出牙市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们奉命守护施天养,所以对于五两的生死也没有在意。

“他不会出事,他还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

谢晚秋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她不想听到所谓的噩耗,那孩子虽然不会说话可异常的机敏,他不应该有事。

“你为何那么关心他?”

五两的出现他清楚,然而晚晚的性格他更清楚,虽然她丧失了原有的记忆,可骨子里面那份难以靠近依旧存在。

她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突然出现的孩子掏心掏肺?

“不知道。”

谢晚秋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是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挖了一般,按理说这么强烈的情绪应当不会发生在这个时候,可它就是发生了。

对上她这不负责任的回答,幕晟宣抿着的唇角更平了一些,总觉得已经形成了一条直线,不远处的幕戌也有些胆战心惊,总觉得主子的临界点已经快要崩溃了。

就在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时候,幕晟宣出手便将谢晚秋劈晕,伸手揽着她的腰抱在了怀里,他散漫地转身:“回吧!”

谢晚秋带着的几个护卫眼睛眯了起来,这幕大人是不是也太不客气了一些?虽然姑娘这般奔波,他们也觉得有些不适合,可幕大人强行将人抱在怀里面就适合吗?

“你……你打晕……”

天养的话说的磕磕巴巴,而幕晟宣漠然地瞥了他一眼,随后露出勉强的笑意:“你也想被打晕吗?”

“……”

众人语默,这人是不是太无耻了一点?对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他居然这般得心应手地威胁。然而他们也只能心底叫嚣,低着头不敢暴露自己的小心思。

天养瞪大眼睛眯了他两眼,而幕晟宣显然没有将这种眼神谴责放在心上,朝着存放马车的地方走去。

永平郡,幕晟宣的别院。

谢晚秋醒过来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而一旁的天养则爬在她的另一侧睡得人事不知。她轻手轻脚将他的脑袋放在一边,然后下榻朝着外面走去。

坐在院子里面赏月的幕晟宣,似乎知晓她这会儿会醒过来,案几上预备了几样精致的糕点与清茶。

谢晚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而他则招了招手:“出门在外,谢姑娘又何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你这会儿怕是也饿了吧!”

看着她眼眸向着里屋看去,他笑着解释:“那小儿这会儿怕是已经吃撑了,你便莫要打扰他歇息了。那小身板又累又怕,没有崩溃心态已经算极好了。”

脚步几欲停顿,可腹中空空的境遇却让她再一次拾起脚步,等人坐下幕晟宣亲自为她斟了茶:“这八角菡萏糕可还喜欢?”

“尚可。”

谢晚秋自幼便喜花色,所以吃食上也喜欢带点花香的东西,这菡萏糕便是其中之一,然而永平郡偏处北地,这个时候想要吃到确实有些困难。

瞧着她一脸冷静自持的模样,幕晟宣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当年他为了讨好她可以说费尽心思,自然知道这菡萏糕是她的最爱之一。

谢晚秋就着茶水吃了一些,才瞥眸看向幕晟宣:“当时为何要打晕我?”

“这算是秋后算账吗?”

谢晚秋的手稍稍紧捏,随后轻语而谈:“只是想要知道事实而已。”

“当时你身体已经支持不住了,既然如此何必强撑着?我们大范围的寻找,并未找到他,可见那个孩子已经彻底消失了。”

谢晚秋并不赞同幕晟宣的话,她相信五两还活着,只是短时间内找不到而已,那么机敏的孩子怎么可能出事?

“谢姑娘,我知道你心里面不乐意听,可人还是要接受现实。”

荒郊野外的存活率太低,而且这一代常年又有野兽活动,指不定那小孩早已经成了野兽的腹中食。

“幕世子此次来北疆身负皇命,我等也不欲过多拖累,明日便准备回京城。”

虽然心里面有声音不停告诉她那个孩子还活着,可她真的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寻找,他就像是一阵清风,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又骤然消散。

“哦……王婆子那些人你欲要如何?”

第079章 郡守公子临牙市

幕晟宣幼时虽然纨绔无比,甚至脾气暴躁,可经过这些年的沉淀,他早已经磨练成四平八稳的性子。

感觉到她言语里面的推唐,他也没有逼得太紧,免得到时候反弹的太厉害,自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等恶人,我想幕世子必然会给她应有的惩罚。”

幕晟宣浅尝辄止地抿了一口,虽然并未言说可那眼眸里面却染上了些许清冷,颇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

瞧着他这态度,谢晚秋的手不规律地拧紧,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吗?

幕晟宣虽然半敛眼眸,却将她的神态尽数览于眼底,心中不禁嗤笑了一声,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难搞。

这些年她变了很多,然而唯一不变的是她对自己的抗拒。

两个人对坐无言,明月好似都隐上了几分凄冷,谢晚秋受不住这样的氛围,终究寻了一个借口向着里屋走去。

幕晟宣瞧着她的背影,直至她背着自己将屋门合上他才略显头疼地叹息了一声,那声音或多或少有些求而不得的无奈感。

隔日,谢晚秋给幕晟宣留书后便匆匆离去,而幕晟宣瞧着他们一行人远离的背影,从院落的屋顶上飘然而下。

“将那牙市所有人就地处决。”

“这……不带去永平郡的牢狱吗?”

昨日他们已经将人控制了起来,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应该移交到永平郡,让郡守处理,可听那王婆子的话,这后面的人似乎牵扯颇深。

“不用,这个地方原本便杂乱无比,我们也不用替旁人肃清。若不是那婆子不知死活惹了不该惹的人,我也不会多管闲事。”

“记着隐匿身份。”

幕戌虽然不懂他为何这样安排,可幕晟宣的话他本能的服从,在他的心里主子的判断向来不会出错。

就算出错,也是情有可原。

过了两日,郡守府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女子急匆匆跑了出来,瞧着抱着女儿逗弄的古青凡。

“相公,那孩子醒了。”

古青凡将自己怀中约莫一岁多,将刚会站立的小女童递给跑出来的妇人,那女童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搂住妇人的脖颈,眼睛扑闪闪地望着里屋,水灵灵的大眼里面充满了好奇。

“这么小的孩子便爱热闹了?”

妇人说着还是将人抱了进去,而古青凡瞧着他睁开大眼满是戒备地盯着自己,心中也啧啧称奇。

当时救他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身体也多处有损伤,不料恢复的居然这么快。

“你一个小孩,怎么会在那荒郊野外?”

瞧着他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看,一双眼眸的余光时不时打量着周遭,古青凡更是惊诧,没有想到这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沉稳。

“你叫什么名字?”

五两顿了好久,想起当日谢晚秋买走自己时的场景,声音有些艰涩:“五两。”

虽然吐字不是很清楚,可古青凡还是听了出来,眸色含奇:“怎么会有这样的名字?瞧你这模样也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他将人带回来的时候,他身上还穿着上好的云罗缎,那布料可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然而这名字……

五两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手指在胸前绕了一圈,很艰难地问:“这……这是什么地方?我……”

“永平郡,这里是郡守府。”

感觉到他说话困难,古青凡帮他说了出来,而五两听说在永平郡郡守府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喜。

“我要找……找人。”

常年不说话,他平时吐字的时候若是一两个词不会太过明显,若是换成长句子,他明显能感觉到语气有些不对劲。

瞧着他要下榻,古青凡将人按在榻上:“你身体受受了藤鞭之苦,这个时候若不好好医治,以后会留下暗伤。”

身子骨张开的人这点伤或许算不得什么,可这不过是一个小孩,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这么丧心病狂?

“他……我公子……”

古青凡耐心地听着他说话,最后也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你是说你和你家公子被人绑到这里,卖到牙市。而你是装死逃出来的?”

“嗯。”

听到他肯定的语气,古青凡不禁望向了一旁站立的妇人,而那抱着女童的妇人也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这孩子居然如此慧敏。

“你可知是哪家牙市?”

五两摇了摇头,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古非凡刚想摸他的头却被躲了开来,而他也不介意:“你先在这里养伤,等你身体有所好转我领着你出去走一走,到时候将你家公子救出来如何?”

“现在。”

“……”

古非凡扯了扯唇角,合着这还是一个急性子啊!然而瞧着他一脸坚硬,又想到被卖掉的也不过也幼童,他终究点了点头。

“雪槿,父亲一会儿回来再抱你如何?”

古非凡离开的时候瞧着女儿看向自己乐呵呵的模样,不禁走在她面前点了点她的鼻翼,而小姑娘像是害羞似得,双手捂在自己脸上,乐不可吱。

原以为事情很顺利的古非凡找了几个牙市都不顺畅,最后朝着永平郡最大的牙市走去时,只见门可罗雀。

他自然知道前两天的一场屠杀,听说不明身份的人白天闯入牙市杀了好多负责人,随后扬长而去。

原本他不想过来趟这趟浑水,可几个牙市寻遍没有五两家公子的踪影,也只有这里才有可能了。

“大公子,这里我们确定要进去吗?”

这个牙市可以说和永平郡的官府有着密切的联系,听闻此事后永平郡内除了郡守一派,都遣出不少人去查案,然而终归一无所获。

自家公子这个时候卷进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他来永平的时日尚短,却也知晓这里面的混乱,自家父亲刚刚上任可以说举步维艰,然而他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自然不能退缩。

王婆子虽然死了,可牙市已经重新有了话事人,听着郡守家的公子要找一个叫小石头的人,那刚上任的婆子眸色大变。

“公……公子,您怎么会寻找这个孩子?”

新上任的牙婆知道那天王婆子招惹了人,而这极有可能就是因为那个叫做小石头的男孩引起的。

想到那屠戮一空的大堂,她焉有不害怕的道理?那些人简直就是恶魔。

第080章 父子相见不相识

古青凡听着她这哆嗦的声音便知其中有隐情,不禁瞥了她一眼,声音温润异常:“你可知道什么?”

“公子,我们牙市的事情您可听说过?”

“嗯。”

那婆子小心翼翼地瞥了四周一眼,凑在他不远的位置悄声解释:“那些人之所以被杀死,我们猜想和您口中的小孩有关。”

瞧着古青凡皱起眉头,那婆子好似生怕他不相信忙忙解释:“我那日虽然不在跟前,可也听说众多小孩中,那些人也只带走了那个叫小石头的孩子。还希望公子能为我们主持公道,为我牙市死去的人讨还一个清白。”

“那人体貌何如?”

“听活下来的人说,是一富贵人家的妇人。”

“妇人?”

古青凡脸色微讶,他可不知这世间的妇人居然有这般厉害,可以平白无故大开杀戒,这背后的人想必不是等闲之辈。

“是一二十多余的美妇人,听说他们带着人去寻了另一个孩子。可后来那些人再无返回,反而牙市所有涉事之人全部暴毙。”

“所以你们便怀疑她?”

“听说那妇人身边跟着的护卫都懂武功,而且他们还有强援……”

那婆子絮絮叨叨将幕晟宣到来的事情也七七八八说了一些,古青凡的手指蜷缩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人敢明目张胆的在永平郡行凶?

回程途中古青凡时不时瞄着五两,然而五两好似看不到他的眸光一直低着头,只是那紧紧交叉在一起的小手可以看得出他的紧张。

“五两,你那公子是何身份?”

瞧着他不言语,古青凡的声音更轻柔了一些:“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以前住在哪里?你家主子姓什么?”

然而让他无奈的是,从始至终五两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再无言语,不管自己怎么诱惑他就是一声不吭,无奈下只得放弃。

夜幕,古青凡出现在郡守的书房。

“从那小儿口中问不出什么来吗?”

古郡守对于这无头公案也颇为慎重,然而这些天终究一无所获,至于那消失孩童的身份更是一无所知。

却不料,这世间往往无巧不成书,自己儿子当日带回来的孩童居然成为了结症所在。

“小小年龄,防备之心甚重,得知他家公子平安之后便一言不发。”

对于这个聪慧的孩童,古青凡其实也颇为喜爱,可既然是唯一的线索他也只得朝着他顺藤摸瓜。

“等他放下戒心送他回去。”

既然问不出来那也只能让他主动说出来,小孩子离家总归是想要回去的,到时候还怕找不到那些人的行踪?

“父亲,您说真的是那些人所为吗?会不会是巧合?”

“不至于,那牙市里面盘根错节,必然是外面势力动的手。而且衙役也来回禀,前些天确实有一些人在寻找一孩童。”

“我尽力而为。”

古青凡虽然觉得撬开五两的口需要一些时日,可这次的事情兹事体大他也只得应承下来,来永平郡一些时日他也清楚自家父亲的处境。

——这件凶杀案若是不破,这威信怕是会降低不少。

“原本齐王世子欲要见你,我给你推了,这两天你也躲着一些。”

皇城中的王储之争诡谲多变,这次的永平郡守之争更是各方争夺,然而最终为了平衡今上才选择了他们古家。

所以,这个时候站队很容易被当成人肉靶子。

“嗯。”

“幕首辅也未离去,虽然明面上说是为了永平郡的账目,可具体如何我们都不清楚。”

这些年永平郡祸匪为患,也不清楚这些人迟迟不肯离去到底为何,然而这不是他应当关心的事情。

他能做的只是尽量的平衡,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幕国公府和李妃终究沾亲带故,他们难道还会帮助齐王?”

“一表三千里,皇室之争向来白骨累累,那点亲故算得了什么?诡秘莫测的夺嫡之争,我们只得远观。”

承恩侯府是李妃的娘家,也是幕世子夫人的娘家,可这也紧紧如此。

今上的心思最为难猜,闻言他对皇后情比金坚,合该齐王一脉是嫡系,可这些年娇宠李妃又是因为什么?

古青凡回去时,他夫人抱着小女儿雪槿遥遥而立,而不远处的五两拿着手中的栗子糕有一搭没一搭的咀嚼着,心情似乎有些不畅。

“父亲抱。”

相较远在京城的长子,他对于古雪槿可谓宠溺的紧,在他看来男儿需要顶门立户,一言一行代表着整个家族,可女郎不同,她们宠溺一些也没有多大的事情。

古雪槿将粉嘟嘟的手伸出去,咯咯直笑,一旁的妇人无奈瞥了他一眼:“你可悠着点,这小没良心的心里面都没有她这个娘了。”

瞧着她吃味的姿态,古青凡笑着安抚了她两句便抱着女儿朝五两走去,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五两已经急匆匆跑了出去。

独留下一家三口有些凌乱和愕然的神色。

翌日,幕晟宣在郡守府吃了宴席准备离去,却见不远处蹲着一个小身影,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那小儿倏地抬眸望了过来。

两个人的眼眸便这样在空中不期而遇,小五两微微一愣向后退了两步,却不想后脚跟踩到的石头,整个人跌倒在地。

他刚想说什么,一旁的古郡守疾步走过来:“首辅大人既然欲要离开永平郡,我等自当相送,刚才有事耽搁,还望您莫要见怪。”

“古大人言重了。”

他收回了准备拉起五两的动作朝着垂花门走去,而古郡守给管事使了一个眼色便追了上去,那个管事将五两拉起。

“小娃,以后可不能乱跑,否则会有危险。”

他也不管五两是否听懂,抱着他向古青凡的院落走去,而五两的眼眸一直盯着幕晟宣离去的地方看,直至被抱立他的眼眸也没有多少变化。

通向京城的道路,瞧着一路闷闷不乐的施天养,谢晚秋叹气摸着他的前额:“娘亲知道你心里不痛快,看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有找到,他怕是……”

谢晚秋虽然极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理智告诉她五两一定出事了,否则幕晟宣的人不可能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第081章 谢晚秋无奈叹息

听着谢晚秋的话,小石头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声音软糯中带着坚定:“他不会有事,他说会保护我。”

“……”

谢晚秋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解释这件事情,然而对上他这抗拒的模样也只是轻轻一叹,她这两天也头大的紧。

“你明明答应我要找五两的,为什么要离开?”他越说越委屈,五两都没有找到她却要离开,若是五两再被坏人抓了怎么办。

“天养,不要闹别扭了。”

她伸过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她已经支撑不住他这么闹腾了,虎跳崖的事情,五两的事情,就像是一块石头似得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息来。

她甚至都不敢告诉别人,每每入睡时尾随而来的恶梦让她不敢闭上眼睛,这些天下来她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状态。

小石头似乎感觉到她身体那股无法形容的压抑,刚才闹脾气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一些,只是那模样似乎愈发的委屈了。

谢晚秋叹了一口气将人抱在怀里,瞧着他有些颤抖的身体疲惫的眼眸闪过不忍,然而想到以后即将碰到的事情,她终究忍着那些安慰的话。

而郡守府门口,幕晟宣走出来还不忘朝着身后瞧了一眼,一旁的幕戌和古郡守顺着他的眸光望去。

除了空阔的视线别无他物。

“主子,您……”

“走吧!”

他说着纵身上马,那行云流水的一气呵成,而他身后的人也训练有素跟在他后面,一行人纵马策鞭离去。

瞧着他们远走,古郡守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想到府邸中还有两位活神仙,他不觉又皱起了眉头。

也不知道齐王世子怎么想的,这无双公子瞧着便是一个桀骜难驯的,为何一定要将此人引入朝堂呢?

他难道不担心,引狼入室?

回程途中顺利了不少,抵达谢家的时候是日头已经落山。

长公主瞧着俏生生出现在那里的小人儿,几个快步将其搂在怀里面:“曾外祖母的小宝贝,你可终于回来了。”

“呜呜呜……”

小石头一路皇上积攒的委屈倾泄而出,一旁的长公主一个劲安慰着,然而小孩子就是那模样,你越是劝阻他越闹腾。

好在长公主脸上没有一点不耐,将人抱在怀里一个劲地哄。约莫半个时辰后,小石头终于在她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长公主命丫头们将小石头抱去里间,然后遣散了屋里侍候的人,让她们去外面守着。等大堂只剩下祖孙二人,长公主眼眸颇为犀利地看向她。

“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尚无半点痕迹。”

长公主虽然早已经收到了她的信,可还是忍不住那一股气性儿:“五两确实出事了?你们一点线索都没有?”

虽然和五两相处的时间不久,她一度甚至担心五两秉性太过阴翳,不适合待在天养身边,可这次他出事心底终究不忍,还那么小的孩子。

“嗯。”

谢晚秋声音有些低沉,微微瞥眸看向了长公主:“祖母,这次的事情我想彻查,若是伤及谢家的体面,还望您能见谅。”

虽然致使五两出事的王婆子一众人已经受到了该有的惩罚,可罪魁祸首仍然没有一点踪迹,她不敢说这件事情的主谋一定是谢家人,可和谢家二房怕是脱不开干系。

长公主唇角微抿,思忖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有些事情她也不方便过多的插手,她的身体看着还刚强,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也不过强弩之末了。

想到这里,她心底轻颤着苦笑了一声,或许多年前她便应该死了,可惜……

“晚晚,日后我不管你与谢家闹成何种模样,可谢家二房一脉绝对不能出现绝嗣的情况,你可明白?”

长公主的声音里面带着几分郑重的依托,而谢晚秋虽然不知这话里面的深意,却也有些无奈:“祖母,事情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这自古冤有头债有主,自然不会牵扯到太多的人。”

“我就是给你提一个醒,我欠下的债终究要还。”

长公主淡淡说了一声,谢晚秋想要问及却只见她并没有详谈的意思,反而引开了话茬:“红菱带回来消息,我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求助幕国公府,只可惜第一时间没有联系到人,没有想到他去北疆公干了。”

“祖母,北疆的事情好像不简单,我在那里还见到了齐王府的世子。”

谢晚秋的一句话令长公主脸色骤变,她不禁眯起眼睛望了过去:“你们怎么遇到的,他可见到了你的脸?”

“他在北疆的路上受伤,因为种种原因被我所救,至于脸确实看到了。”

她心里面也好奇的要命,齐王府的世子和小郡主都说自己和一个人相似,自己和谁相似呢?母亲的族人好似没有人留在京中。

“那等乱臣贼子,你为什么要救他?”

长公主倏地从椅子上直起身子,一双眼眸里面带上了几分狠戾,而谢晚秋则低下了头,若早知道那个人是皇室中人,她断然不会沾上半点干系。

祖母的嫡亲胞弟被今上斩首的事情,她也听说过一些。

瞧着她一脸认错的姿态,长公主有气无力地重新坐了下来:“以后碰到皇室的人给我绕远一点,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晚晚知道。”

确实不是善茬,想到虎跳崖的遭遇,她蜷缩了手指,这种事情自己默默承受吧!若是说给祖母听,她指不定多生气。

“晚晚,你身上流着我乔家嫡脉的血,断然不能和他们靠的太近。”

今上的母族不显,生母不过是一宫娥,他小时候被寄养在份位较高的妃嫔之下,原因为这样不过是为他在诺大的皇宫谋一条生路,谁想居然会有谋朝篡位的狼子野心。

“嗯。”

她顿了一会儿,咬着唇角看向长公主:“祖母,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说我长得像别人,我……”

“这世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你又何必庸人自扰?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查明天养为何被劫,被何人所劫,而不是去考量那些无意义的事情。”

长公主话锋一变,看似合情合理的话语中带着少许逃避。

第082章 李青娘道出原因

谢晚秋不是没有看出她神色间的隐瞒,然而她不说自己也不能如何,只得将此事压在脑后不去提及。

长公主又和她絮叨了两句,便让其回屋子休息,至于被安排在里屋的天养,长公主则让他继续躺着。

睡在香榻上的谢晚秋双眸瞪的滚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停在她脑海里面旋转,那死亡的旋律好似如影随形一般。

“幕晟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谢晚秋不清楚幕晟宣为何要救自己,难道真是因为兄长的关系?这样的借口一次两次她或许会相信。

可他出现的太过巧合,这理由也分外牵强。

幕首辅在大赢皇朝的风评并不是很好,他是用别人的累累白骨铸造了自己的登天路,手里面布满了血腥。

这样的人有心吗?

隔了两天幕晟宣也马不停蹄地回京,他去宫中述职之后便一脸阴郁地回了幕国公府。而回到府邸第一件事情便是命人将李三带来。

瞧着跪在那里颤栗的身影,他声音厚重了一些:“谢家公子是不是你命人绑架的?你的意图是什么?”

“世子爷,奴才不知道您再说什么?”

李三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一张清秀的脸满是不解与懵懂,那慌慌张张中透漏着的无知,好似他确实和此事没有关系一般。

“你这做戏的能耐真是和你主子一般。”

能入幕晟宣眼的人不多,而李青娘的狠辣与无耻显然让他印象颇深,这李家一众人完全是下流界的代表。

若不是自己的人查清这人和那两个死着的干系,听着他们时有往来,指不定真的被他这一张无辜的脸蒙混过关。

“世子爷,我真不知道……”

听着他欲要狡辩,幕晟宣看了幕戌一眼,而幕戌将自己手中藏着的佩刀扔过去,看到那短刀的瞬间,李三的眼眸巨变。

“认识吗?”

“奴才……奴才前不久醉酒,将手中的佩刀丢了。私下已经寻了好长时间,不料居然会被世子爷所得,奴才在这里谢过您了。”

他说着便开始叩头,那虔诚的模样挑不出一点错误,然而他越是这般幕晟宣心中越是狐疑,当奴才便要有当奴才的模样,这滴水不漏的做派他断然留不得。

“可它却出现在一具尸体上,这难道和你没有关系?”

那些人他私下让人探查过,瞧那面貌都是生面孔,虽然线索局限他不能彻查,可想来那两个人的死和李三逃不开干系。

“世子爷,奴才真心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奴才这佩剑丢了一些时日,很多人都看在眼里,您可不能冤枉奴才。”

“冤枉你?”

幕晟宣嘲讽地瞥了他一眼,真当自己有空去污蔑一个奴才吗?这件事情若不是事关那个孩子的身份,他可真心不想管。

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罢了。

一旁的幕戌自然听出他话语里面的冷意,一脚踹过去:“你怎么说话呢?主子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也配主子冤枉你?”

这脸面还不是一般的大,也不瞧一瞧自己那寒碜的模样。

“是奴才不是……是奴才妄言。”

李三说着忙忙爬起来跪好,不停地给幕晟宣磕头,而幕晟宣并未将他那装模作样的可怜模样放在心上,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

“告诉我,你为何要对一个孩子动手?”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他就是想知道李青娘动手的原因。还是说这尘封已久的过往,李青娘心知肚明?

“奴才不清楚,不知世子爷在说什么。”

听着他巧言令色之语,死不认账之态,幕晟宣已经失去了继续审问的心思,抬眸看向幕戌:“揍到他说实话为之。”

“诺。”

幕戌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拳头,他一早便看着李三甚是碍眼,可奈何人家是世子夫人的心腹,他也不能将其如何。

今日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他自当不会放弃。

幕晟宣刚出去便听到里面一声胜似一声的惨叫,还有那骨结错位的声响,而他刚欲抬步而去,却只见李青娘快步而来。

“世子,你为何无故让人带走我的管事?”

“我因为何事,你不清楚吗?”

幕晟宣声音清淡,看向李青娘的时候眸色更是平淡,他声音刚落里面又传来一声宛若杀猪似的嚎叫。

听着里面痛苦的呻吟,李青娘神色一变,想要疾步闯进书房却被幕晟宣一手挡住:“你不适合进去。”

“世子,他是我从李家带过来的人,就算有错我这个主子又岂能不在?而且你们这算什么,屈打成招吗?”

或许是因为有幕晟宣的把柄,所以她对着他的时候也无所畏惧,一双眼眸里面充斥着咄咄逼人的姿态。

“他这般遭遇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幕晟宣也不去看李青娘那铁青的脸色,对着一旁的幕戊点头示意。幕戊在他身边多年自然知晓他的意思,抬眸时稍稍瞥了一眼李青娘,快速向着书房走去。

不过须臾他便拎着李三走出来,没有一点征兆将其扔了出去,那哀嚎痛叫的声音响彻整个院落,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告诉我,为何对那个孩子动手,否则我废了他。”

这狗奴才忠心耿耿,他这会儿就算一寸一寸敲碎他的骨头他怕是也不会多言,然而面前的人却不同。

她就算待别人阴狠毒辣,可对待李家人终归是不同。

人最怕的是有弱点,只要有了弱点甭管她有多大的能耐,还不得规规矩矩地活着?除了这别无他法。

“世子,那个孩子的存在是李家的耻辱,我不忍害他性命所以才让人将其送走。”

“只是因为这个?”

幕晟宣眯起了眼睛,他总是觉得李青娘的话不可信,可想到她对家族的重视,又觉得有可能,难道真是他多想了?

若那个孩子是自己的骨血,她怕是早已经命人除去了,怎么会只是简简单单地将人送走,任其自生自灭?

“世子,你应该知道我对李家的感情,上一次你帮着谢晚秋和离的事情已经触到了我李家的底线,我自然不能让那个有碍我李家名声的孩子存在。”

她说的合情合理,幕晟宣忽然瞥眼靠近了她一些:“若是想保护李家的名声,那么杀掉晚晚不是更好吗?”

第083章 铭公子所言何事

幕晟宣质疑的声音并未搅乱李青娘一室平静,她虽然手指带蜷却仍然有条不紊,压低声音饱含嘲讽:“她不是你的心尖尖吗?为了李家一族,我也不敢动她。”

李青娘说话的时候幕晟宣从始至终都瞥着她看,瞧着她眸色里面的认真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对着一旁的幕戌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放他回去。”

幕戌眼眸稍顿,原以为今日这李三在劫难逃,不料居然峰回路转,然而主子的决定他照办就好,没有权利质疑。

“多谢世子相信我。”

听着她这话幕晟宣轻嗤了一声,大步流星地离去,他不是相信她,而是有些事情此时不适合鱼死网破。

若不是投鼠忌器不想当年的事情大白于天下,他何须处处受人所制?果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欠下的总是要还。

李三被带回去后,顾不得自己周身伤痛忙忙跪了下来,而李青娘斥退左右叹息了一声:“对上他你没有必要死撑着。”

“姑娘……我……”

他的一声‘姑娘’让李青娘眉头皱了起来,声音比刚才严厉了几分:“我同你说过,进了这幕家的门,我就是幕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世子为何会放了我?”

这是李三疑心的地方所在,那人向来肆无忌惮,就算得不到准确的证据,可那一柄短剑若是送往官府,自己这命怕是也保不住。

“你没有触碰他的底线,他又何须管那么多?在这里府里有老太君罩着,他断然不会要了你的命。”

她顿了一下,声音颇为肆意地带着笑意:“退一万步来讲,将你扭送官府对他有什么好处?污的不过是幕家的清誉罢了”

“那个孩子……”

“他既然没有六趾,那么留着未必不是好事。只要有那个孩子的存在,幕晟宣和谢晚秋之间便存着无法愈合的伤痕,我何必替他代劳呢?”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男人的狠戾和对谢晚秋的占有欲,若是让他亲自揭开面纱,发现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他又会如何?

到时候怕是会疯癫至极吧!

“可那个孩子和谢晚秋确实有些相似,而且生辰又异常接近,这……”

李三对当年的事情了若指掌,很多事情都是他命人去做的,包括将谢晚秋抓在别院,最后抛尸乱葬岗的事情。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不过只要不是六趾,那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谢晚秋刚开始带着那小孩入京时,她确实异常的惶恐,毕竟当年是自己骗着她走出幕晟宣保护的范围,甚至一手策划了她跳崖假死之事。

若不是查出她怀孕,这会儿指不定已经被自己剁掉喂狗了。

而与此同时,九阙深宫。

一个看上去五十又几的老妇衣冠华贵地坐立,一丝不苟的发髻被她高高地挽起,双眼含春,唇角带媚。

“那女子和我长得很相似吗?”

她神情看着平和妩媚,可那言语却自带威严,一旁的乔言铭实诚地点了点头:“那人和皇祖母看上去确实相似的紧。”

“这世间之事光怪陆离,偶有相似也并无稀奇之处。”

对于这事情她并无波澜,这些年宫中和自己相似的人还少吗?远的不说,那李妃不就是一活脱脱的例子吗?

然而,代替品终究是代替品,算不得真。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孙儿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叨扰皇祖母。只是……只是那个女子乃姑祖母的孙女儿。”

乔言铭的声音轻落,皇后手中刚欲拿起的杯盏应声而落,清脆的声响让整个空寂的大殿添上了几分难掩的神秘。

约莫十几个呼吸过后,她对着周围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眸色看不出喜怒。等宫娥们井然而退,她深呼吸了一口。

“她叫什么名字?”

“谢晚秋。”

乔言铭像是没有看到她刚才那轻微的失态,声音依旧恭谨,可唯有他自己感觉到内心那股不平静。

皇族辛秘,他终究是听说了一些。

“很像吗?”

“五成相似。”

皇祖母那轻笑的宛若魅惑天成,自带一股难掩的体态风流,而谢晚秋身上像是刻着矜贵之气,颇为富贵天成。

一个红衣魅惑,一个锦衣高贵。

皇后的瞳孔紧锁手指捏了起来,当年宫破时的场景跃然脑海,那个被自己亲手掐死的先帝亲子到底是谁?

想到自己和长公主同日生产,她广袖下藏着的手指青筋暴戾,森然入骨。

“不能让你皇祖父见到她。”

片刻之后皇后给出了决断,而乔言铭应声点头,他知道这件事情影响着中宫一脉的荣辱,若是让皇祖父知道谢晚秋的存在,那么当年的事情必然重新出现在世人的眼帘。

——好在谢晚秋的兄长已经亡故,否则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你那姑祖母还真是舍得,那个孩子可是她和老谢国公唯一的子嗣。”

真是好一场‘以假乱真’,她为了那个懦弱的皇弟还真是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只是这件事情谢谨知道吗?

对于这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他虽然心有疑惑,可今日皇祖母的反应他也算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他没有想到先帝的血脉居然还存在。

“去安排吧!”

皇后知道今上当年取得皇位时的艰辛,也明白他的底线所在,他不会允许让人影响到他的统治。

很多人都说他不具当年的雄风,将权利下移幕家昏庸至极,可经历过那一场宫变的人永远不会这般想。

就算老去,他依旧是一头狂狮。

“诺。”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乔言珑明白先发制人的道理。这个女子的存在若是让皇祖父知道,恐怕李家那一派系的人会睡着笑醒。

看着乔言铭欲要起身离开,她忽然又招了一下手:“若是能让她离开京城便安排她离开,实在不行再动手。”

乔言铭微微一愣,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皇祖母别看一身慵懒好似什么都不管的样子,可身处皇宫的女人怎么能没有自己的手段呢?

当年手刃亲子,获得今上信任的狠劲,恐怕很少有人能够忘记。

“下去吧!”

她说完挥了挥手,等乔言铭离开,那原本平淡的唇角勾起不知名的隐晦,手指轻轻敲着矮几,那个披着战甲,自刎而死的身影微微浮现。

她从未想过,谢律城居然是自己的儿子,先帝的独子,那个被自己亲手掐死的孩子才是谢谨和乔梦蝶的儿子。

这一招瞒天过海,可真是惊煞旁人。

第084章 施琅初醒又昏迷

深宫对话旁人自然无从听起,然而谢晚秋那边却也不平静,她带着天养平安回归,谢家的人已经只爱一次开始蠢蠢欲动。

二夫人戴氏的房间,她紧握的拳头可见其愤怒。

“不过才被寻回来几日,那婆子居然还想着上族谱的事情,她难道就不能消停一些?”

听着她不注意身份的话,一旁的谢青炫刚想劝说两句却被一旁的谢青燃抢了先:“祖母难道又提及上族谱的事情了?”

“嗯。”

她好心好意跑过去宽慰一下被寻回来的施天养,却被长公主三令五申过继的事情,谢家的血脉岂容那低贱之人混淆?

“那这件事情可该如何是好?”

他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原以为替那些人指明方向,将那孩子带走,他便永远不会出现,可自己似乎想的过于简单。

“大房一脉既然已经绝嗣,那么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有我们近亲之人继承,自然不能让一个贱种染指。”

她的拳头捶着案几,一旁的谢青燃听她这么说眼眸微闪:“那母亲可有什么好办法?这施天养的存在……”

“听说他们以前住在施家村,那么施家必然有人逃了出去,只要施家不同意施天养过继,你祖母就算再强势又如何?”

“可这天大地大,我们去哪里寻施家人?”

若是依照谢家以往的权势,这种小事情自然不会成为困局之因,可经过当年的事情,整个谢家已经败落,再不复当初的雄光。

“这世间有权势的人不知凡几,只要代价足够还怕找不到人吗?”戴氏的声音充着几许冷意,而谢青炫终于忍不住,倏地站起来。

“母亲,这件事情你可别乱来,免得最后收不了场。”

“你不过是被她养了几年,难道连我这母亲的话都不听了?”

当年谢家被迫回归清河郡时,那老婆子也不知道为何居然将老大放在她膝下同长房的谢青焌一同教诲。

然而就是这短短几年的分离,愣是将自己的儿子养歪了。

“母亲,谢家的东西祖母大多数都分给了二房,她留给大房的不过是自己的陪嫁还有大伯母的陪嫁,您何至于此?”

“哼……你父亲远死他乡还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当初若不是她让你父亲从军,何至于遭受那般祸端?”

当年自家夫君原本是想要当一个文臣,可这老婆子也不知道哪里中了邪,愣是将其送去军营历练,成为谢律城的左右手。

她一度不明白,为何别人家都担心庶子夺权分了嫡子的光芒,而她愣是要将庶子推到那个高位。

“母亲,大伯父不也出事了?那是天意不可违。”

谢家因为军功著世,却也因为军功所毁,祖母当初教导他们行儒家之气,明显也懂得这其中的道理,不想让谢家子孙去冒险。

若不是晚秋出事,自家大哥或许也永远不会走上夺军功这一条不归路,以至于最后连身体也没有找到。

“天意?既然天意让大房一脉绝嗣,那么这大房的东西合该是我们二房的?况且,我们又不是不给大房承嗣,她至于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宁肯让那个贱种承嗣都不愿意让谢家二房的人承嗣,这其中藏着多大的怨恨?自己在她身边立了这么多年的规矩,自认为做的不差,可她就是这般对待二房的吗?

“母亲,祖母毕竟是长者,而且她将东西留给大房无可厚非……您若是这么做,极有可能会让祖母寒心……”

“好了,这件事情你别插手,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戴氏打断了谢青炫的话头,这个儿子太让她失望了,若是别人说出这番话她不会心寒,可这是她的儿子,她居然也不懂她的苦心。

——她这么重视大房的东西,还不是为了他们?

兄弟二人退出来的时候,谢青燃眯着眼睛瞥了谢青炫一眼:“兄长,这样的话你不应该在母亲跟前说起。”

“老三,你的心太大了。”

谢青炫盯着他摇着脑袋离开,他就算憨实却也不是一个傻瓜,母亲这般坚决的态度和自己这三弟怕是脱不开干系。

谢青燃睨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嗤了一声,那嗓音颇为沙哑:“心大吗?这世间谁的心不大呢?只是所求不同罢了。”

他说完再一次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而空中的明月被乌云遮盖了起来。

皇城内一秘密宅院。

幕晟宣亲自为一旁身着白色长袍,袖间扣着青色竹叶的男子斟茶,那男子俊秀的脸上噙着几分笑意,却也不避嫌。

“还是幕首辅斟的茶水清香入口,让人久久陶醉。”

“别吃撑了。”

幕晟宣说了一声又给他倒了一杯,而这次那公子当也慢慢品了起来:“你这般献殷勤,按理说我不应该拒绝。可这次的事情颇为棘手,他身体被损坏的太多。”

“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非名贵之物入药不得救,救活他的代价不小,你还是要这般吗?”

舌头被割,面目被损,甚至身为一个男子,纯阳之物已失,这种灾难不可谓不大,他现在都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他一直坚持着活下去。

他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这般好奇,当然这好奇的代价是巨大的,他可不会为了一点点好奇便去做赔本的买卖。

“无涯,我很需要他。”

这个人掌握着很多事情,还有那孩子的身份之谜,也只有这般他才能做出做正确的评断,否则他不确定自己会对那个孩子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一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从来都不是。

无涯握着茶盏的手指轻轻一顿,随后又是一阵大笑:“我原本是想为你省着那名贵的药草,可既然你这般发话了,我自然也要尽心尽力,不过我只能说一试,至于结局如何就不是我所能掌控的。”

这个男人的身体已经废了,坚持他活下去的是强大的意志。

“好。”

得了幕晟宣的话,无涯这次没有留手,可以说尽心尽力的医治,不出半旬那床上的施琅已经有所好转,甚至还睁开了眼睛。

然而不过须臾转瞬,施琅好似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歪闹又昏了过去。

一旁心疼药物的无涯,整个脸色都铁青起来,上前封了他几道大穴:“你可别咽气啊!这名贵的药物可不能肉包子打狗。”

第085章 幕晟宣循循逼问

然而此时的施琅可不知他话语里面的威胁,整个人又处于假死状态,面对这般变故一旁的幕晟宣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呃……他身体太脆弱了。”

无涯只得寻了一个勉为其难的借口,其实细细想来这个人的身体也不算脆弱,毕竟被这么折磨能活着已经是一个奇迹。

幕晟宣也不理他的解释,淡淡扔下一句话便离开:“给你三天的时间,到时候我想看到一个活人。”

瞧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无涯认命地伸出手戳了戳施琅那一张面目狰狞的脸:“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谢晚秋听闻长公主的话眯了眯眼睛,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她:“祖母,因为过继的事情天养已经发生了一次意外,我不想他再出事。”

虽然那些人至今没有下落,可出现在天养过继的日子里又岂能简单了去?这谢家魑魅魍魉的人也不少。

“害怕解决不了问题。”

对于天养无缘无故被劫持的事情,她这心里面也动了肝火,然而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一时间也不好发难。

“祖母……”

“晚晚,不是祖母狠心,而是别人没有承嗣的资格。”

她说着紧紧闭上了眼帘,她可不想大房的东西给了一群白眼狼,最后害的晚晚和天养没有容身之处。

谢晚秋不明白她话中深意,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她这般说,按理说从族亲里面选择承嗣的人最为合理,可祖母好似并不喜欢谢家族人承嗣。

“你下去吧!”

瞧着她有些魂不守舍长公主也不欲留人,她明白很多事情困扰着晚晚,可如今很多事情已经时过境迁,她更不能提及了。

——懵懂不知,或许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她刚回到自己房间红菱忙忙跑了过来,小声道:“姑娘,四姑娘过来了,哭哭啼啼的喊着要见您。”

谢晚秋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语带轻嗤:“她还真是能掐会算,我刚从祖母那里出来她便过来了。”

由于谢晚秋要在这里久居,长公主便将靠近的院落收拾出来一处给她住,因为这事情二夫人戴氏没少说那捏酸的话语。

“让她进来吧!”

她那暗暗定下的婚事已经彻底解除,这又为的哪般?若不是谢家大房一脉只余自己和她二人,谢晚秋也着实不想趟这浑水。

“姐姐……”

谢晚莹一进门便扑在谢晚秋怀里,而谢晚秋强忍着将人推出去的冲动,感觉到她哭泣的声音便笑,才无奈扳开她。

“你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二婶娘欺人太甚。”

听着她这愤恨的话语,谢晚秋将人拉开坐在一侧,而她则坐在另一侧,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上次祖母不是已经训斥了她,难道还和你过不去?”

因为谢晚莹的婚事,二夫人戴氏可算是吃了一些苦头,若是一个聪明的人,她便不会因为这些芝麻小事惹祖母不悦。

“哼……她居然又再给我寻觅婆家。”

“你也老大不小了。”

母亲逝去,祖母不问俗世已久,自己这和离而归的女子自然也不能插手谢晚莹婚嫁之事,唯有二婶娘而已。

“她……她要将我说给她娘家侄儿。”

若是一个齐整的人她也不担心,可那人是一个庶子,而且为人极其放荡不堪,刚入京的时候那人也来过乌衣巷。

对丫鬟都毛手毛脚,明显不符合自己的良人期许。

“那人品行如何?”

对戴氏她确实心存防备,瞧她这哭泣的模样便也知道那人好不到哪里去,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她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品行。

——那虎跳崖的无双公子当是一个难得齐整的人,文治武功想必不赖,可为人太过变态,这种人实不可取。

“不学无术。”

“真的不学无术吗?”

想到当年不学无术,浪荡成灾的幕晟宣高高在上,面对这类人谢晚秋总是本能的想要去探究一下,他们是不是真的扮猪吃虎?

“……”

谢晚莹整个人一愣,随后又是一阵大哭,将戴家二夫人侄儿的恶行一一说给谢晚秋听。她们姐妹二人,一人絮絮叨叨说给不听,一人慢慢品茗时不时点一点头,当也异常的和谐。

施琅醒过来的时候,一双眼眸在周围转悠着,瞧着无涯在不远处絮叨他眼眸稍稍一顿,然而无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想要用手示意一下,却感觉到浑身酸痛无比,只得静默地等待,大概半个时辰后,絮絮叨叨查药典的人终于转头看向了床榻上的人。

手中捏起几根金针慢慢靠近,而他刚准备从他额头眨进去的时候,施琅倏地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就这样他的手顿在了空中。

“你醒了啊!”

他说着将手中的金针顺手一扔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对着不远处守着的人道:“命人去请首辅大人。”

“诺。”

门口传来一声应诺生,而无涯却转头专心看向施琅,不停在他身上点点碰碰,瞧着他一双幽深的眼眸不禁笑了笑。

“你的眼眸里面看似淡然无波,却藏着逆天的仇恨。”

他看人一向很准,然而这个听说是小山村里面走出来的男人居然会有这样的魄力,这世道着实变了。

“我知道你不能说话,不过一会儿那个人来了想必你不说也得说。”

想到那个人的手段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若说死亡与落在幕晟宣手里面生不如死,他当是宁愿让这个人来一个痛快。

——毕竟,也是一条汉子。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两句,而不过半个时辰幕晟宣便姗姗而至,瞧着他那一脸急切的模样,无涯对床榻上的男人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幕晟宣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做赔本买卖的人,这次费尽心力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显然所求必然也不是小事。

“是我将你从死城带回来的。”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我知道你的舌苔已经被割,断然无法言语,可你点头摇头应该不会落下。”

“我想问你,谢晚秋你认识吗?”

第086章 爱答不理真英雄

床榻上的男人幽深的眼眸倏然一紧,一动不动地盯着幕晟宣。那平淡无波的眼眸,瞬间遮上了些许不为人知的东西。

而幕晟宣好似没有发现他眼眸里面的幽暗,再接再厉地询问:“你和你兄长当年带走了她对不对?”

瞧着他不说话幕晟宣又靠近了一些,声音颇为无奈:“你虽然不能说话,可本官知道你最起码的思考能力还在,不要试图激怒本官。”

若说刚才他还想好商好量,可瞧着他那一脸不配合的模样,他仅剩的耐心快要消散殆尽了,没有一件是顺心的。

然而榻上的人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那目空一切的态度让一旁的无涯啧啧称奇,这乡野之民怕是还不知道眼前人的手段吧!

——真乃我辈楷模,凛然傲骨。

幕晟宣脸上的清淡之风也随之不见,那一双眼眸黝黑的像是捆着崩腾欲出的野兽,好在他那凛冽之气最终被他慢慢挥散。

“你若是肯回答,本官便带她来见你!若不然,你永远都别想离开这个牢笼,本官能将你带出死城,也能给你修建另一座死城。”

根据那个孩子的生辰年月,这孩子也绝对不会是施琅兄长的,因为那个时候他们都在北疆,甚至连晚晚的面都没有见过。

现在唯一让他无奈的是,她生孩子那一年的事情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一般。晚晚失忆,当初带走她的施玦已逝,唯一对过往知晓几分的恐怕也只有眼前的人了。

施琅听着他这么说眼眸倏地睁开,黝黑的眸光被璀璨点缀,那顷刻间散发的求生之念令幕晟宣和无涯俱是一愣。

“她当年带走的孩子是我的吗?”

他旁敲侧击知晓她失忆的时间,去年大雪封山外出时从山崖滚下来没有了过往的记忆,也就是说她被带去北疆的时候,记忆并无损害。

施琅被白布裹着的手臂有轻微的蜷缩,但凡眼睛明亮的人便能瞧出这里面的狠戾之气,幕晟宣虽然惊讶于他的表现,却也静默地等着他的回答。

而一旁的无涯已经愣神了,当幕晟宣要他竭尽全力救治这个男人的时候,他便知晓这其中必然隐藏着不小的秘密。

当年的事情他也清楚几分,却从未想过谢晚秋给他生下了孩子,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女人对他的恨可以说深入骨髓,怎么可能给他生下孩子?

过了大概有几十个呼吸,施琅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两眼,最后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幕晟宣瞧着他这模样手指顿时一紧,脸上更显几分急切:“可那个孩子月份有些对不上去,虽然说十月怀胎,可一般都是九个月生产,而那个孩子的生辰推后了将近两个月。”

然而他的问话等来的却是漫长的沉默,他想要伸出手去推一把,却只见一旁的无涯挡了他一把:“这已经超出了他能回答的范围,听说他也略通文墨,等他身体大好让他写出来便好,你这会儿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幕晟宣听着他这劝解压下了心中那份急切,他深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事关子息传承更不能马虎大意。

可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灼然之火像是要烧毁他似得,憋得他胸口阵阵疼痛与麻木。

谢晚秋听完谢晚莹的哭诉,最终只得哄着将人打发了,其实细细想来,戴氏这么做恐怕不单单是想要给自己内侄儿讨一房媳妇这么简单。

谢晚莹虽然是庶出,可终究是大房一脉,这日后的嫁妆自然不会少了去,既然无法攀高枝,那么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将她嫁到戴家去。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端着热茶走进来的红菱,瞧着她一个劲捏着自己的前额,不禁轻声问道,而谢晚秋则摇了摇手。

虽然是自己的丫鬟,可也不能事事说于她听,这般家族阴私之事别人看出来是一回儿事情,自己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听祖母说,你不到五日便折返回来给她送信,想必一路上也劳心劳力。”

她从永平郡向着京城也走过两次,自然知晓这期间所需要的时间,一路上没有一点停顿五日的路程也有些令人惊讶。

“主子遇险,奴婢自然万死不辞,不敢居功。”

红菱忙忙跪了下来,当时她确实存了早一点回禀的心思,一路也马不停蹄,只是她没有想到长公主居然真的有能耐能请动幕首辅。

——这回若不是幕首辅帮忙,姑娘怕是凶多吉少。

“自是要赏的。”

她说着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将里面一只桃木簪递到她的手里面:“这是你应得的,你也别推阻,我身边少不得你这样的得力人。”

“诺。”

红菱知道姑娘下了决心自己便没有拒绝的机会,忙忙从她手里面接了过来,而谢晚秋对着她挥了挥手,让她下去歇着。

等人离开谢晚秋才将眸光收拢回来,默默拾起一旁的书看了起来,只是那心神微动颇有几分不宁静。

翌日,她同红菱去各个店铺走了一遭,虽然如今店铺的契书都到了她的手中,然而由于各种原因,店铺短时间内也无法同几年前相比。

金玉阁那滚胖的老板瞧着她走进来,堆着笑意走过来:“姑娘,最近这店里的生意不是很好,您若是有事可传人过去。”

“我过来看一看。”

她接连走了几家铺子,这生意好的寥寥无几,好在也没有赔的太厉害,否则自己指不定要将所有铺子都关掉了,免得最后将家败光。

“姑娘,前两天幕国公府的人来这里取走了几块玉佩,那账目……”

胖掌柜欲言又止,虽然说姑娘不久前曾经同自己说过,幕国公府若是来买东西可以量价而沽,甚至分文不取。

然而这次数多了终究不是办法,而且他们那眼睛也刁钻,取走的尽是那稀罕物。

“幕家的人来了几次?”

“隔三差五的就来一次,前两天刚取走了玉佩。”胖掌柜脸色有些不好看,这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止不住他们这般霍霍啊!

第087章 施天养心绪不安

“无碍,你余外写一账本给我。”

谢晚秋微微拧眉,当初答应李青娘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堂堂世子夫人会看上自己手中这些物件,不过是一客套话罢了。

然而细细想来,相比较自己和谢家人的命,这些东西自然算不得珍贵,然而这东西若她总是要挂在账上的,日后见着幕晟宣也算有些底气儿。

“好吧!”

瞧着主家不上心,他这管事的也不能絮絮叨叨,姑娘瞧着柔柔弱弱,可那性格却是一个有主意的,她既然这般说自然有她的用意。

免得白白落下,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名声。

听到李青娘的行事,谢晚秋也没有坐下来看账的心思,想到自己兜里面的肥肉被人啃噬,她便觉得心里面犯堵。

“姑娘,您怎么了?”

瞧着她出了铺子便无精打采的模样,一旁的红菱小声问了一句,难道是因为各个铺子生意不好的缘故吗?

——虽然是阿赌之物,可却也是她日后赖以生存的支柱,否则一个没有家族抚照的和离之女,如何在这大世当中存活?

“走吧!”

她不能说出自己心中的憋屈,甚至也不清楚自己为何憋屈,已经幕晟宣三番五次帮助自己是不争的事实,他妻子取走一些东西似乎也无伤大雅。

可这心里面终归有那么一丝丝不痛快,说不出的道不明,反而压的人异常难受。

然而她们刚走了不远的距离,便被人拦住,瞧着那面生的人谢晚秋又一次眯上了眼睛,总觉得幕晟宣是一个阴魂不散的。

“姑娘,还要劳烦您和我走一趟。”

红菱记得他,他便是上一次将姑娘带走的人,奇怪的是上一次也是金玉阁出来,这次亦然,也就是说这些人一直在监视她们。

“姑娘……”

红菱知晓的事情谢晚秋如何不知?然而她没有办法拒绝。她知道,若是有可能幕晟宣不会这么明晃晃地让人来喊自己,想必是有大事。

然而,他和自己有什么大事可言?难道是良心发现,想要归还李青娘带走的东西?

可每一次都乖乖和他前去,这似乎也有损脸面,真让他将自己当成泥人一般!再者说,他这不清不楚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今日有事要忙,等日后有时间再说。”

她说了一声便跨着步子离去,那人欲要阻拦却只见不远处阁楼处有一个影子闪过,他默默退了回去。

回到谢家和长公主说了一会儿店铺的事情,面对这样的情况长公主也颇为无奈,北疆发生那样的大事,现如今生意能好起来才是怪事。

不过只要撑过这不景气的年头,日后想必能好起来。

“你只管撑着场面,若是不够祖母那里有贴己的银钱可以给你。”

“哪能用祖母的银钱,我自己有。”

她当年的嫁妆确实不少,她担心的不过是坐吃山空并不是没有银钱周转,不过凭着她那家底就算坐吃山空怕是也要好久。

“你可别和祖母客套。”

“自然不是,孙女儿真的有。”

谢晚秋笑吟吟地说了两句婉拒的话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期间帮着天养温习了一会儿大字,然而他似乎心里面有事,一直不太专注。

“天养,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

小小的腮帮子鼓了一会儿便自动消停,一旁的谢晚秋却没有将事情当成小事,小孩子虽然心思通透,可这门憋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娘亲是你最亲的人,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一定要说给娘亲听。”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然而却被他躲了开来:“娘亲,我今天有些困了,想要下去歇息了,这大字我明日温习吧!”

瞧着他去意已定,谢晚秋也没有挽留,只是默默地挥了挥手。其实她心里面也有一定的估算,这必然是因为五两的事情闹别捏。

然而她又不是地狱鬼司,能掌管人的生死。

对于五两她是愧疚的,毕竟若不是因为天养的事情他不会深陷虎潭按,她听天养讲了好多遍,那些人只是想带走他,并不想带走五两。

是因为五两想要救他,而且在那牙市,也是五两爬在他身上承受了大多数鞭刑,否则他也撑不到这会儿。

她很无奈可她没有办法。

若是五两活着她必然会想办法去补偿,可他已经不在了,这世上最难得便是给死人补偿,因为他什么都用不到了。

谢晚秋在房间一坐便是半日,大约黄昏时分她盯着施天养用了些吃食,才叮嘱他早些歇息,莫要想别的事情。

施天养目送她离开,藏在被子里面的小脑袋探了出来,眼睛里面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往出来流淌,他也不想惹娘亲心忧,可他一闭上眼睛五两的身影便出现在脑海里面。

他感觉自己脑袋快要炸开了,却也不敢告诉娘亲,唯恐她担心。今日实在憋不住才会伤了娘亲的心,他也不想的。

他可怜兮兮地将自己窝在被子里面,那一脸惨兮兮的模样隐藏在暗夜当中,否则这情形让谢晚秋瞧去,怕是一晚上不得安生了。

大概一个时辰后,谢晚秋将今日的账本做好放在一边,她刚想脱鞋上榻却被人捂住了唇角:“你还真是难请啊!”

来人不断地靠近她,呼吸从她耳边轻轻打过,她唇角紧抿,声线不悦:“幕大人,你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怕是多有不妥。”

虽然这些年的遭遇,让她抛掉了不少名门贵女的自傲与矜持,然而他三番五次闯入她的房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属下不得力,我这当主子的少不得要亲自走一趟。”

幕晟宣知晓她的性子,她可以和自己的人走一次却不可能次次同意,第一次是给自己面子,若是这隔三差五的相邀,她心中必然起了抵触的心思。

“你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按理说他乃一国首辅,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应当和自己没有太大的交集,可眼前的人而今亲自现身,她不得不考虑。

“施琅已经找到,我这是带你过去见他。”

幕晟宣说话的时候半敛眉头瞧了她一眼,稍稍将两个人的身子拉开了一些,扣着她后背的手也默默放开。

第088章 小叔子泪目不断

因着施琅的原因,谢晚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所以被他抱在怀里飞檐走壁也只得受着。

单单瞧着她那紧闭的双眸,还有紧握着幕晟宣衣袖的双手来看,她似乎相当的畏高。

而对上这难得的亲近,幕晟宣也分外的欣喜。他有意无意将谢晚秋往自己怀里面搂了一下,似乎想要将人抱得更紧。

其实谢晚秋也婉言明日登门造访,然而幕晟宣明显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只是淡淡地站在那里,拒绝之意便溢于言表。

所以谢晚秋,终究是没有骨气地连夜跟着来了。

幕晟宣轻功甚是厉害,纵使抱着一个人也落地无声,然而无涯也是顶尖的高手,影子闪过的时候便有些察觉。

他跑出来想要查明情况,却正好看到两个人搂搂抱抱的样子,不禁翻了一个白眼默默退了回去,这幕晟宣也是够无耻的。

不过细细想来,他这些年无耻的事情做的还少吗?

“这里是……”

她来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所以并不清楚走向,不过只要不是一个傻得,应该不会将人藏在幕国公府。

死城救出来的人,那可算得上是大赢要犯。

“别院。”

他说话的时候甚是自然地想要拉起她的胳膊,而谢晚秋稍稍退后一步,眼睛里面充满了防备,总觉得他另有所图。

“你这模样瞧着不太友好啊!”

“空中行走没有幕大人的能耐,可地面我这腿还是能自行走路的。”

她说话的时候稍稍瞥了幕晟宣一眼,不管他刚才那动作是不是无意,只是她心里面已经遮上了不小的阴郁。

“好。”

幕晟宣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引起了她诸多不满与疑窦,他甚至知道自己深夜去寻他也不是时机,可他控制不住。

自从永平郡分别,他已经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瞧着他提前迈出脚步谢晚秋提着的心才微微放松了一些,以后面对幕晟宣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免得被带入不知名的漩涡当中。

她虽然名声有污,又是和离之人,可也不是什么勾栏楚馆的女子,起也应当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最后有理也说不清。

想到施琅的情况,她三步并作两步跟着走了进去,然而瞧着床榻上躺着的身影,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那人全身被包裹着,露出来的面容也被火光毁掉,一动不动地平躺着。

全身上下,恐怕也只有那一对眼珠子可以说明他还是一个活人。

“他……”

谢晚秋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多大的仇怨,居然会将人整弄成这般模样,那些人还是人吗?

——还是说,死城里面的人都不是人?

“手脚筋受过严重的损伤,不过有无涯在你也无须担心。”

谢晚秋靠近了施琅一些,而施琅瞧见谢晚秋先是一愣,随后像是受到诺大的惊喜一般瞳孔倏地瞪大,那有些粗重的手臂抬起来摇摇欲坠。

谢晚秋瞧着他将手臂指向自己,也顾不得二人的身份忙忙将他的胳膊撑住:“你……你想说什么?”

施琅听着她这么说神色一愣,眼眸里面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那淡淡的苦涩让人觉得有些痛心,而一旁的幕晟宣则紧紧盯着两个人放在一起的手。

对自己防备万分,她难道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她名义上的小叔子,这会儿不避嫌了?

“他怎么不说话?”

谢晚秋的声音刚落,一旁的无涯不禁看了一眼幕晟宣,合着他还没有将施琅的所有情况说给她听?

“谢姑娘,他的舌苔被人剪掉了,这一辈子也不能说话。”

无涯说的时候叹息了一声,他行医见过的世面也不小,可这施琅的情况确实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何等仇怨才能做出这种折磨人的事情来。

谢晚秋的身形因为他的一句话被定在了原地,微微轻张的唇角透漏出极致的惊愕,好半天她才收回眼眸看向了施琅,而他闭着眼睛看不出丁点神色。

唯有那粗重的喘息声表明他的内心并不像他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死城的人都这样吗?”

“不是。”

幕晟宣对死城的事情知之甚祥,那里面的人虽然会遭受酷刑,却不会这般折磨人,因为他们是劳力,只需要老老实实干活就好。

“他的伤是什么时候造成的?”

无涯稍稍有些诧异,他不清楚她为何有此一问,可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她:“应该是四五年前的事情。”

若不是旧迹他或许还有办法,可这么长时间过去,早已经过了最佳的疗伤时间,所以他这辈子算是毁掉了。

谢晚秋不清楚当年的事情,可这受伤的时间和她被带到施家村的时间差不了太长的时间,也就会说当初兄弟二人分道扬镳之后,他便被人抓进了死城?

然而当年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他为何不同他兄长一般回乡呢?反而最后被人带进了死城,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姑娘,当年的事情你一点也记不得了吗?”

无涯状似无意地将话头岔了开来,他可没有忘记他还身兼重任,那就是替她把脉,瞧一瞧她身体状况。

“不记得了。”

若是知晓这五六年的记忆,她必然能分析一个前因后果,可此时就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一般,好像随时都要亡溺的可能。

“那还劳烦姑娘移步,我为你把脉一番。”

无涯说着给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只是那眼神稍稍瞥了一眼她握着施琅的手,而谢晚秋因为刚才那难掩的情绪,当也没有拒绝无涯。

能将施琅从鬼门关救回来,想必他的能耐应当不低。

谢晚秋定了定心神,将施琅的手臂轻轻放在一边,而施琅似乎感觉到人影走远,想到刚才几个人的对话,那微微睁开的眼眸里面晦涩难懂。

须臾,一双眸子沾上了喜怒哀乐,最后化成了浅浅的水意慢慢消散。

他的情绪转换旁人不知,此时无涯忙着给谢晚秋诊脉,而幕晟宣的眼眸便没有离开过谢晚秋,自然没有看到他眼眸里面的隐忍与涩然。

“姑娘,你头部可受过重击?”

第089章 二夫人大发雷霆

谢晚秋回忆了好久,脑海里面没有丁点印象,她有记忆的时候便躺在北疆施家村寒风中耸立的茅草屋里。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受过伤。

“我对此并不是很清楚。”

“……”

无涯无奈地摊了摊手,对此他表示没的说,他虽然是神医,却不是神算子,她对自己的过往一概不知,他该如何对症下药?

最重要的是,她身体表征一切正常,大脑也并无受损的情况,所以到底是什么引起了她的失忆?这似乎是一个无解之谜。

一旁的幕晟宣眯眼看了谢晚秋一会儿,然后看向了无涯:“她失忆的征兆有没有可能好转?或者说,有没有可能记起当初的事情?”

“这我怎么知道?”

无涯甚是无耻地说了一句,幕晟宣脸色倏地不好看了起来,碍于谢晚秋在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眼眸狠狠挖了他一眼。

“你记得什么时候的事情?”无涯试探着问了一句,她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结症在哪里,任何一个失忆总是有原因的吧!

“嫁入李家那天,快入李家门的时候。”

她记得前一刻她还遮着大红色的嫁衣,可下一瞬便去了北疆,若不是身体是自己的,她都险些怀疑自己是借尸还魂。

无涯眼眸一愣,抿着唇角看了幕晟宣一眼,见他神色无常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作恶的人都不怕,自己这旁观的人怕啥?

“谢姑娘难道没有探究过自己为何失忆?”

“没有。”

她又不是大夫,况且就算是大夫也未必能探查的清楚,她曾经试图寻找熟悉的感觉,可没有一点东西能引起她的记忆。

“这就难办了。”

无涯眉头紧抽了起来,这一次那拧紧的前额没有一丝作假,毕竟这事情着实有些不正常,失忆怎么可能没有原因呢?

而且,他听说她失忆的时间不到一年,只是这一失忆便忘掉了将近六年的光阴。

“无涯公子可还有相问的事情?”

“没有。”

无涯说完看了幕晟宣一眼,而幕晟宣点了点头准备将人带出去,却只见谢晚秋移步朝着施琅走去:“幕大人,我想带走他。”

“……”

幕晟宣不觉得听出这句话里面深深的恶意,他带人过来只是想要告诉她,他和她还有联系的纽带。

可不是想让她直接将人带走。

而施琅好似听到她的话,紧闭的眼眸倏地睁开,有些狰狞的脸稍稍变化,那好久没有移动的头不停地点晃。

不远处的无涯想笑却硬生生地憋着,施琅自从苏醒对谁都是爱答不理,不料人家谢姑娘一句话居然比幕晟宣威逼利诱更管用。

真是白白惹人笑话。也不知道幕首辅心里面是何种滋味?

“他不能和你离开。”

“为何?”

谢晚秋斜眸看向了幕晟宣,施琅既然是施家的人,那么便是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总不放心将人交到幕晟宣的手里面。

“从死城带出来的人,若是他的身份泄露,你是想害死谢家人吗?而且,这件事情除了你知道之外,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我也清楚,我将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幕晟宣打断:“你为了他连谢家的生死都不顾了?谢姑娘,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事情的危险程度。”

瞧着二人眸色不愉,一旁的无涯忙忙调和:“你们也别因为这件事情纠结了,施琅现如今是不能移动的,况且我也不会离开这座院落。”

施琅的情况唯有他才能治疗,他哪里都不去,将人移走有什么用?这二人你来我往,可问过他的意思?

真是太不上道了。

听着无涯这么明晃晃帮偏的话谢晚秋说不出一句话来,人是幕晟宣救出来的,眼前这个所谓的神医也是幕晟宣找来的。

所以,自己还真的不能将人带走了?

“那就劳烦无涯公子了。”

谢晚秋说着向无涯微微欠身,也不等他多说客套话便转向施琅:“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便接你回去。”

施琅伸出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吃力,可谢晚秋也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等幕晟宣去送谢晚秋之后,无涯眯着小眼睛走向了施琅,瞧着他的眼眸有些好奇地道:“你对咱家的首辅似乎有不小的敌意啊!”

施琅不理他合上了眼眸,而无涯在他合上眼眸那一刻神色稍稍变化了一些,这脾气着实一点都不讨喜。

不像是一个泥土里面长大的小老百姓,反而像是一个矜贵的王孙公子,着实一点都不讨喜!被人整的这么惨,指不定就是因为这死脾气。

谢晚秋被幕晟宣送回之后便没有合过眼,一双饱含着情绪的双眼在暗夜下衬托的更加幽暗,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旦日,谢家二夫人戴氏的院落。

只见戴氏风风火火走进来,便将身边侍候的几个侍女赶了出去,抚着自己的前胸深深呼吸了几口:“真是一群没脸没皮的,平日拿我好处的时候怎么不说没本事,今日求到她们跟前,愣是和我说没那本事。”

谢晚兰原本过来想和二夫人商量她婚嫁的事情,可而今瞧着她越说越生气,也不好意思开口,准备悄悄退出去。

“你怎么来了?”

就在她准备踏步离去时,戴氏忽然叫住了她,而谢晚兰只得硬着头皮走进来,轻轻将门合上。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那些死货,我托人去寻施家的人,可她们一个个直推不揽,完全不顾及我这几年孝敬上去的东西。”

戴氏一贯是一个钻营的,所以入京之后为了儿女们的前途便和众位夫人们多有往来,谢晚兰的这桩婚事便是这么来的。

原本她觉得,这一切付出都有回报,可今日求门被拒明显刺激到了她的神经,若是谢家还强盛,谢国公府还在,这些贵夫人敢这么和她说话吗?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你有什么事情?”

谢晚兰抿了抿唇角,脸色稍稍发红:“想和母亲说一下嫁衣的事情,而今还缺少一些滚金绣线,所以才过来寻母亲。”

第090章 齐王爷晦涩难明

戴氏听着她询问嫁衣之事,不觉得想起何家那户人家,上一次谢晚莹与礼部侍郎何平媒礼不成,何家怕是会责难女儿。

也不知道谢晚莹那赔钱货心里面如何作想,居然放着官家夫人不当偏偏闹了起来,而长公主那老虔婆居然帮着她闹。

——她难道不知,这关系到谢家儿郎的前途吗?

还是说,因为谢青焌的死亡,她坏心眼的想让所有谢家人都宛若尘土受人欺辱?想到这种可能,她的双手成拳紧紧相握。

“母亲……您……”

戴氏听着她再一次询问眼底的阴霾才敛了一些,语带无奈:“我一会儿便让人将那绣线送过来,你安心待嫁便好。”

“谢母亲。”

谢晚兰躬身行了一礼,她嫁衣上的滚金绣线并不是一般的绣线,而是真正的纯金之丝,当初母亲这般决定也是为了让自己嫁入何家有颜面。

可当时她们有大姐的嫁妆做外援,而今怕是有些寸步难行,她纵使心里面想要放弃可终究是舍不下

“我是你们母亲,只要我还在必然给你们最好的。”

她走上前握着谢晚兰的手声音清润,而谢晚兰眼眶微红,她们这些当儿女的自然知晓她的苦楚,这些年在外面受那么多的冷眼也是为了她们。

“下去吧!等你到了何家,日后要万事小心,而嫁妆就是你的依仗。”

一个女人在婆家的地位不单单取决与娘家的身份地位,更取决于她带去的嫁妆,当年大房那么受宠还不是因为那十里红妆的陪嫁。

“女儿明白。”

她将人打发后坐在椅子上开始思考后面的事情,施家人短期内是寻不到了,她怕是要另辟新径了。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那个野种过继到谢青焌名下,否则日后大房的东西哪有他们沾手的机会?

这边戴氏阴云密布,那厢乔言铭也没有闲着,从皇祖母那里回来他便紧绷着一根弦,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个胆大的设想居然成了真实的事情。

当年皇祖母和先帝的那个孩子居然没死,所以当年被皇祖母亲手弄死的孩童是谢家的人吗?而真正的先帝亲子,却被长公主抚养成人。

——而且这件事情,自己要瞒着父王吗?

深夜凉如水,皎月头上悬。

乔言铭踱着脚步欲要向齐王书房走去,却在半路上被一娇俏的女郎挡了去路:“哥哥,你答应我的鹅红血玉呢?”

她说着将自己白嫩的手掌伸了出去,而乔言铭有些无奈地撑了撑他的额头:“我还找父王有要事相商,明日便让人给你送过去。”

“我也要去。”

她笑嘻嘻地抱着他的胳膊,想要一同去书房,而乔言铭直接拒绝,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一点都不稳妥。

这跳脱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哥……”

还不等她撒娇,一旁的乔言铭甚是干脆地挣脱开她的胳膊:“言尔,平时你闹腾我们也随了你,这书房要地可不是你随便瞎逛的地方。”

“父王都没有说什么,哼……不理你了。”

乔言尔冷哼了一声便不悦地哼着小调离开,余下的乔言铭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惯的不成样子了,这脾气越来越大了。

“明日一早将那血玉送过去,免得这小姑奶奶又闹上门来。”

他对着小厮说了一声向着齐王的书房走去,而后面的小厮忙着点头应诺,这小郡主的脾气他们这些下人也明白的紧。

最是那急性子,若是稍有不当指不定被她如何整治呢!

她出手当也不会伤人,可每一次都是画乌龟,三天三夜不准擦掉,想一想脸上带着小乌龟在里里外外晃荡三日,他这心便有些哆嗦。

乔言铭进了书房后,那座椅上容色有些方正的男子才抬起头来,生的不是英俊却自有一股威压之态。

齐王瞧着也就四十左右的人,他虽然面相看着不出色,没有继承他母后那一股天然的风流体态,可却像极了今上。

这也是齐王府为何这般受宠的原因之一。

“父王,我有些话想同您说。”

“好。”

他对着周围挥了挥手,不管是暗中隐匿的人影还是门口的守卫都退出了老远的距离,而整个房间只剩下父子二人。

“可是永平郡的事情?”

他这些年涉足朝堂,最重要的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北疆这一块,乔言铭是他的嫡长子,所以很多事情父子二人都心知肚明。

“永平郡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可控的事情,然而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黑虎在被押解回京的时候自杀了,而他们黑虎寨劫走的金银以及粮食也没有了消息,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齐王写写画画的手稍稍顿了一下,又一次将头抬了起来:“怎么,还有比永平郡更重要的事情吗?”

“您还记得谢国公谢律城吗?”

“自然。”

不管是他还是他父亲,都是大赢朝的猛将,当初他被逼着自杀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一些,然而两个人并没有深交。

“我在永平郡的时候遭到黑虎寨人的追杀,然后碰到了他的女儿。”

“哦……他好似有一子一女,只是具体情况我不清楚。”

齐王忙着在朝堂上站立脚跟,自然不会对这些过往的事情追查,谢国公府没有了,谢家已经散了。

“那个叫谢晚秋的女子和我皇祖的长相母异常相似,而我也入宫求证。皇祖母有言,尽可能将人驱离,若是不然杀无赦。”

“……”

齐王手中的毛笔应声而落,瞧着那震惊的模样乔言铭默默低下了头,他其实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然而有时候现实就是这般残酷。

他的皇祖母是先帝的皇后,也是今上的皇后,因为这层关系今上没少被言官谴责,可他依然故我。

甚至连身份都没有换,直接将先帝的皇后纳入自己的后宫。

——他这是明晃晃地昭告天下他是乱臣贼子,也想要告诉所有人,他就是娶了自己的皇嫂,夺了兄长的皇位,那又能如何?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我这位姑母真是好狠的手段,好狠的心啊!”

齐王脸上隐晦难明,若不是这个女孩长得太过相似,是不是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被人所知道?

第091章 二夫人下作之法

齐王沉吟了半刻才抬头瞥向心思不宁的乔言铭,声色颇为郑重:“这件事情纵然兹事体大却也不应该由我们亲自出手,你最好假他人之手完成此事。”

那被岁月尘封的过往若是被人知道,那么所有涉事的人恐怕都好不到哪里去,他不能也不愿拿整个齐王府做赌注。

“父王的意思……”

“幕后操手,将所有暴露的可能都斩掉,你的皇祖父纵然年事已高,却也是雄握山河的英主,他的心思我们断然不可窥视。”

齐王能从这么多王爷里面脱颖而出,靠的不单单是他和今上雷同的面相,更因为无时无刻都存在的小心谨慎。

“儿子明白。”

既然齐王府的人不能出手,他心里面当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凭着自家姑母珑玉那不吃亏的性子,想必也不会轻易饶过谢家。

——邓一谦可是她的逆鳞。

齐王手指轻敲案几,抿唇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听说你将那无双公子带入京城了?你可知道此人的来历?”

“此人来历和我们所查吻合,而且擅长诡辩之道。而今朝堂幕晟宣一家独大,所以我想将此人引荐给皇祖父。”

瞧着他颇为迫切的神色,齐王无奈摇头:“你还是太年前了,他的身份纵使没有纰漏,可这么不清不楚的江湖之人推荐给你皇祖父终究不妥。”

“那父王的意思……”

乔言铭的声音越来越低缓,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过于心急了,可朝堂的事情瞬息万变,若是抓不住这个契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祖父太过偏信幕晟宣,这并不是兴邦之举。

“让此人先跟着你吧!若是合适,我们再向你皇祖父举荐,至于成与不成就看他的命数了。切记,不要乱了自己的阵脚,幕晟宣并不是阻碍,也不是我们的敌人。”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父皇老而昏庸,可他却不这么觉得,那个坐在九五之尊位置上的男人若是那么简单,当年怎么会成功?

他的皇位是用鲜血染出来的,焉能不知这白骨皑皑下的位置有多少人觊觎?幕晟宣的存在,不过是帝王的平衡术罢了。

但凡有一天这平衡被打破,幕晟宣必然是第一个遭殃的,而这平衡的临界点便是新皇的继位之时。

“是。”

“你下去吧!今日之事勿要向旁人提及。”齐王似乎怕他不知轻重,又一次给他耳提面命,那郑重其事的模样令乔言铭连连点头。

隔了些时日,谢晚秋不放心别院养伤的施琅,可那日幕晟宣将自己送回之后便再去联系,她也不清楚那所谓的院落坐落何地。

“姑娘,您这两天似乎心绪不定。”

红菱在谢晚秋身边多日,自然知晓她的秉性,这翻来覆去心思不宁的时日着实少见,恐怕唯有那五两出事的时候才这般辗转不宁。

“是嘛?可能没有歇息好。”

她说着打了一个哈欠,这两天连着看账目确实有些头昏脑涨,最无奈的是谢晚莹还时不时过来拉家常。

“今日四姑娘那边怎么安静的厉害?”

红菱抿了抿唇,这四姑娘极其聪明,虽然瞧着像是狗尾巴草似得,可她最是那察言观色之辈,自然知晓和姑娘打好交道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今日没有过来,全然是因为梅姨娘和二夫人闹起来了。

“听说梅姨娘和二夫人大吵了一架,这会儿四姑娘怕是在安抚梅姨娘。”四姑娘是一个伶俐的,可却碰到了一个不靠谱的娘亲。

一个姨娘和正房夫人闹腾,她着实好大的脸面。

“因为何事?”

她平素坐在房间里面闭门不出,对于这院子里面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可红菱却不然,她性格爽利,来谢家不久当是认识了不少人。

“奴婢也是听厨房里面的人说的,听说二夫人克扣了不少人的月钱,甚至还在梅姨娘的吃穿用度里面下了狠手,所以……”

瞧着她那看好戏似得模样谢晚秋无奈摇头,凭着梅姨娘那不吃亏的性子,这梁子是结下来了,况且戴氏三番五次在谢晚莹身上打主意,她这心里面也存着气儿。

这一来二去,事情自然闹大了。

“二婶娘似乎也不是缺银钱的主,怎么做出这么不上台面的事情?”谢家虽然没落了,可银钱方面向来不会短缺,怎么就到了克扣月钱的份上了?

“听说是要给二姑娘凑嫁妆。”

红菱的话让谢晚秋眯起了眼睛,若是因为嫁妆的事情便这般行事,自己这二婶娘恐怕真是被逼上了悬崖。

“这件事情祖母可知道?”

“听说梅姨娘已经过去哭诉了一回儿,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宅院虽然不小,可长公主怎么说也是这宅子里面最有威势的人,焉能没有几个心腹?

“真是一群不省事的。”

虽然不想多管谢家的事情,可这事情若是牵连到祖母,她这心里面总是难安的。

“陪我去一趟二婶的院落。”

谢晚亭颇为惊诧地瞧着谢晚秋,她没有想到自己这长姐居然会来二房的院落,原以为她会一直龟缩在她的院落闭门不出呢!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

“二婶呢?”

瞧着她开门见山来寻自家母亲,谢晚亭便也知晓了她的来意,虽然母亲的做法确实有些下乘,可这和她一个外嫁之女有何干系?

而今上门,这算兴师问罪吗?

“我母亲为谢家劳心劳力,今日怕是不凑巧,不能和大姐姐一见了。”

祖母那边破口大骂了一阵子,她这会儿心情不好,哪有时间应付谢晚秋这祸害,自从她回来这谢家就没有安稳过。

刚开始她回来,她心里面其实也没有多少排斥,就算是和离也没有别的想法,可当那嫁妆被收回时,心里面那股不悦感觉越来越强。

“三妹妹这是想打发我离开?原本出现这样的事情,我过来想要问一问二婶娘手头是不是略紧,需不需要我帮忙,如今看来我多此一举了。”

谢晚秋说完便欲要离开,谢晚亭的脸色倏地一变,她挣扎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时,忽然紧闭的房门被打了开来。

第092章 珑玉公主有狠意

其实谢晚秋和谢晚亭说第一句话时,戴氏已经知晓谢晚秋来了此处,然而她并没有要见面的意思。

故而小女儿的举止她并无不喜,反而觉得帮自己扫除了她这麻烦精,然而她那言之凿凿的话语,却让戴氏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想到当初那十里红妆的陪嫁,她终究是从门内走了出来,虽然仅仅一步之遥,可她知道已经落了下乘。

谢晚秋瞧着戴氏从门内走出来并无太多惊诧,好似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一般,两个人的眸光便在空中微微汇聚。

“二婶娘。”

她甚是知礼,微微欠身让人寻不出半点不是,她这般客气戴氏自然也不能小气了去,敛了敛眸色:“进来吧!”

二人独坐前堂,并无旁人在侧。谢晚秋抿了抿茶盏中的香茗,眸中的颜色更是深了几分。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二婶娘不单单从旁人身上苛刻,居然自己这边也下了功夫。

这茶叶可比不起前一段时间的新茶了。

瞧着她不动如山,戴氏眉梢浸染着不悦之意:“晚晚,你特意前来所谓何事?而且你刚才在院门前那句话是何意?”

“听说二婶娘因为二堂妹嫁妆的事情惹恼了祖母,我这不是过来看一看嘛!”

这伤及宗族名誉的事情祖母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她这次的行为显然已经踩踏了祖母的底线,也怨不得祖母话语颇狠。

听着她这么说,戴氏的脸色瞬间精彩了起来,眉头紧绷,眼睛若利剑:“你这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二婶娘是一个聪明人,该知道此事对谢家的声誉多有影响。”

“虽然有影响,恐怕也不及你和离归宗带来的影响。”

没有长公主在侧,戴氏也是一个牙尖嘴利的,而且长公主训斥她的话语历历在目,她焉能不怀恨在心?

对于和离的事情谢晚秋自知理亏,这大赢朝和离女要么另立门户,要么青灯古佛,所谓的归宗确实少之又少。

若不是祖母力排众议将自己接进谢家,这谢家的府邸她怕是很难进入,然而若不是祖母她或许也不想和谢家人居住在一起。

就算外面再艰难,起码她是自由的。

“听说二婶手头有不少关闭的铺子,哪件绣房的地契你若是给我,这三千两银票便是二婶你的了,可解燃眉之急。”

她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从袖间取出几张面额不小的银票,戴氏瞧着她那动作唇角紧紧抿了起来,她手头确实没有多余的银钱,那铺子确实被自己关掉。

她要三千两银票买一个店铺作甚?

“二婶,您应该清楚,这绝对物超所值!晚晚这么做,也只是想替二婶解难处罢了,这克扣下人月钱凑嫁妆的事情若是被何家人知晓,终究不是光彩的事情。”

谢晚秋之所以这么做,一是看上那个地段,二则是因为她着实不想看到戴氏这般下作的手段,毁坏了谢家几代清名。

“你为何要这么做?”

“都说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谢字,我虽然甚是好奇二婶这些年如何执掌中馈,可二婶既然不愿意多言侄女自然也不会多问。”

按理说戴氏手中应当有不少的余钱,可她如今的行事明显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了,否则怎么也不会想到克扣下人的月例。

戴氏冷哼了一声,若不是这些年自己花费巨大拉拢人脉,岂能被她区区三千两所收买?然而现在,她确实急需这笔银票。

兰儿的嫁衣,怎么也不能停下。

戴氏和谢晚秋商议这店铺之事的时候,珑玉公主府的人也没有闲着,由于接近盛夏,整个府邸都是水意笼罩。

珑玉斜倚在檀木制的大床上,几个长相俊美的男子时不时殷勤小意地侍候着,而她则摸着其中一个人的手,满是笑意。

“你这手指可是越来越让人欲罢不能了。”

那个人给她揉捏腿部的手轻轻一顿,脸上带着些许狂喜,那揉捏的角度更是偏上了几分,听着她嘤咛而语的舒适,旁边侍候的几个人狠狠瞥了那男子一眼。

“琴鸣,本宫平素最喜欢你的琴音,去让这几个新来的也见识见识。”

她拍了怕揉捏着自己臀部的手掌,而琴鸣刚才的欣喜稍稍退去,却也没有违背珑玉的意思,躬身退到凤琴身边慢慢坐立。

琴鸣不愧是珑玉公主花了巨大代价买回来的清官,那纤云流指的手法让人看着眼花缭乱,而最重要的还是他的琴音,总觉得像是活了一般。

珑玉闭目静听唇角微勾,就在他一曲刚歇、琴弦停滞时,公主的贴身护卫空影神色稍凝,急匆匆走了过来。

想到自己给他吩咐的事情,珑玉从榻上斜起身子,那轻薄的翠纱若隐若现,甚至隐隐可见几分白皙,而众人已经习以为常,并未觉得诧异。

“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永平郡那边传来消息,只知道有一个女子被困黑虎山。至于是不是谢家那位不甚明了,好像有人刻意遮掩了她的踪迹。”

珑玉纤纤玉手轻轻抬出,而空影忙忙伸出手将她扶了下来,她在自己府邸惯是一个懒散的,直接依靠在空影的胸前。

“恐怕又是幕家那人坏了本宫的好事。”

幕晟宣对谢家、或者说对谢晚秋的关注是不是太大了一些?这一次若不是因为他北疆之行早有计划,她都要狐疑他是不是为了谢晚秋才前去的。

而现在珑玉换不清楚,幕晟宣将那两个孩子的行踪泄露给谢晚秋时,便已经特意安排好了北疆之行。

原本借着孩子失踪的事情拉近二人的关系,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碰到了虎跳崖的事情,他无法只得取消了一系列的计划。

“公主,既然那人有首辅大人护着,我们何不偃旗息鼓收了这心思。”

幕晟宣的能耐他纵使没有见识过却也听说过,而且上一次宗人府公主已经吃了大亏,这个时候确实不适合同那人撕破脸皮。

“本宫也不是那生事的人,然而谁让她入了邓一谦的法眼呢?本宫都没有吃进嘴的肉,居然被别人引逗了去,这可不是打本宫的脸吗?”

第093章 阴私事几代不断

珑玉对于邓一谦的事情终是耿耿于怀,她多次向他表明心意,然而这人却是一个无情的,宁愿娶带着拖油瓶的谢晚秋,都不愿意向自己低头。

“可……”

空影还想说什么,只见珑玉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颚,眼眸含着不少的媚意:“谢晚秋依靠的不过是我那姑母,然而她不可能一辈子都照看着谢晚秋。”

“您的意思?”

空影眉头稍稍一紧,有些摸不清她话语里面的意思,而珑玉却闭口不言,反而看向了一旁弹奏的琴鸣。

“琴音之所以这般美妙,是因为恰当好处的停顿,而我们之间的谈话亦然。”她轻笑着说了一声,从他怀抱里面脱出身来。

“她毕竟是一国长公主,当年陛下也未动她,属下……”

虽然知晓她言外之意,可有些事情他也懂得严重性,若是有些事情暴露,那么自己恐怕躲不开一劫。

“大丈夫处事,置之死地而后生,你难道不想衣锦还乡?若是这件事情办成,我身边必然有你一位置。”

她凑近空影轻轻吐息,那带着媚意的气息让空影整个人像是被灼烧一般,他清冷的眼眸里面染上一些意动。

瞧着他这般姿态,珑玉公主也并无逼迫,反而悄声安抚了几句。只是她看似无甚表情的脸,带着几分笃定,好似空影一定会按照自己所想去做似得。

谢晚秋拿着屋契回到屋中小心锁了起来,想到戴氏刚才那心有不忍的模样她无奈叹息了一声。

按理说自己这个时候押回这绣铺着实不是好时机,然而她也总不能任由着她败坏谢家几代的清誉。

“天养呢?”

“小公子在长公主院子里面,听说谢家叔祖来了。”

“哦!”

谢晚秋知道自己这叔祖,和祖父乃一母同胞之辈,只是当年早早便分家出去了,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

祖母这个时候将此人邀来,怕是少不得因为过继的事情,想到她一意孤行的态度谢晚秋无奈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祖母为何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长公主的院落,两鬓角微白之人瞅着不远处玩耍的孩童,默默收回了眼眸。

“嫂子,按理说我不应该挡着他过继的事情,可珑玉公主的出现让我不禁想起了当年的事情,这件事情怕是行不通。”

他气定神闲地说完,那模样似乎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长公主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放在红木几的拳头牢牢紧握。

“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不管是我兄长的死还是当年那件事情,谢家不欠你的,这个孩子我看不清他的未来,也不敢让他入了谢家的族谱。”

他顿了一下眉宇轻拧眼眸如电,看向长公主的时候多了几分气势:“那个孩子的面相太像那个人了,你不应该让她留在京城。”

她归宗之后去府上拜过自己,虽然没有亲自去见她,可远远瞧着她那模样心里面也有了成算,原以为几十年前的事情必然会随风而散,可谁想和皇家又有了牵连。

他刚开始的时候念着长公主的对他们一房的恩情,也知道兄长当年对她多有不舍,可珑玉的出现将他仅有的侥幸锤破。

“这就是你不愿意让她归宗的原因?”

昔日晚晚回京他便差人来和自己说过,可惜自己终究也有私心,她不可能让晚晚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事情。

这些年,她已经够苦了。

“嫂子,你当初之所以将我们强行分户,不就是担心祸事降临吗?而如今所做又何尝不是本末倒置?你要知道二房是大哥唯一的骨血,何必呢?”

早些年长兄刚故她便大张旗鼓的分户,虽然谢家人多有不满,可只有知道前因后果的他明白这是为了谢家好。

起码能留下不少的血脉。

“他恨我吗?”

那个男人至死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狠话,可她却亲手毁掉了她和他的孩子,亲手将他推到了另一个女人的怀里。

“兄长的秉性你也清楚,若不是心甘情愿如何会被你耍的团团转?”

他那兄长何等的天纵制姿?可以说而今大赢朝的江山是他一手捍卫的,可终究落了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是啊,我害了他。”

若不是娶了自己这个王朝长公主,他依旧是他的谢国公,就算现如今龙椅上的乱臣贼子怕是也不会对他如何。

可他偏偏娶了自己又功高盖主,那个人怎么可能让他活着?

“你既然知晓自己对不起他,又何必让天养过继给青焌呢?嫂子,我们都老了,有些事情该结束了。”

当初自家长嫂恐怕是怀着争夺帝王的梦,可龙椅上的那人又岂是泛泛之辈?故而谢家两兄弟,一个战死一个以死明志。

自家的兄长,自己的子侄,这些牺牲已经足够了。

“让我想一想,你回去吧!”

这是叔嫂二人为数不多的两次见面,可瞧着这模样并不和谐,而谢家叔祖显然也没有久留的意思,对着她拱了拱手离开。

他们这些老骨头见一面少一面,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的着。

谢家叔祖离开后,长公主的眼神有些空荡,瞧着门外独坐的天养她起身走了过去:“怎么?不开心?”

天养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他本来忘了一些事情,可刚才不由得又会想起他和五两二人被抓走时的场景。

故而,也没有了玩闹的兴致。

“曾外祖母,您说人死了会去哪里?”他说话的时候小手有些无处安置,似乎隐隐含着期盼又有着忐忑。

听着他小心翼翼的问话,长公主眉角轻轻一动,有些不解地看向了他,声音柔和:“为何这么问?”

“我想五两了。”

他说的极其认真,纯净的眼神带着几分执拗,长公主抿唇不语。她也不知道人死后会去哪里,这样的问题似乎没有人能回答的上来。

然而所谓的欺骗,她一时间又说不出口。

“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他们去了哪里!那个地方你听说过,却从不记得自己去过,那个地方你或许会惧怕,却永远也躲不过。”

长公主说的时候摸着天养的脑袋,天养虽然不明白却眼眸里面燃气了光亮:“也就是说,我以后还能见的着五两吗?”

“或许吧!”

她轻笑着说了一句,他还这么纯真、这么小,日后若是碰到了往昔的隐秘又当如何?难道自己真的要将晚晚送走吗?

第094章 庙宇中首次相见

谢晚秋担心施琅的身体状况,可幕晟宣和她之间的联系向来都是单向直通,她就算想寻他也没有恰当的时机。

好在这一日她因为天养近来心绪不宁,去皇城郊外的寺庙给五两点命灯时与他不期而遇。幕晟宣看到是她也微微一愣,不过须臾眼眸里面便闪过一丝亮光。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呢?

他这些天也算计着她上门求见的日子,毕竟自己手中掌握着王牌,也不怕她避而不见,不料居然在这寺庙相遇。

“见过幕大人。”

她稍稍躬了一下身子,而幕晟宣点了点头看向天养,然而天养好似有些惧怕幕晟宣,见他眼神瞥向自己,忙忙躲在谢晚秋的身后。

瞧着小儿一脸小家子气的模样,谢晚秋也颇为无奈,对着幕晟宣颇有歉意地道:“小儿有些怕生。”

“哦……”

幕晟宣淡淡瞥了天养一眼,其实第一次相见回京途中这个小童还挺缠自己的,只是他时不时控制不住的冷意将起推的越来越远罢了。

想到极有可能是自己的血脉,他不禁清了清嗓子,神情尽量显得柔和:“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这么担小。”

然而他这话明显触碰到了天养的逆鳞,当日就是因为自己怕事才害的五两逃跑计划功败垂成,最后导致被人打死的事情。

“我没有胆小……没有胆小。”

他像是发疯的小兽对着幕晟宣一通乱叫,这激愤的模样令谢晚秋也是一愣,她从未想过自己儿子怎么容易被刺激到。

“天养,不得无礼。”

她虽然不是从小将其养大,可她接触的时间也不短,这明显是因为五两的缘故,想到他曾经扑在自己怀里哭诉的话,不由得心里微痛。

“我没有错……娘亲,我不胆小……真的。”

他泪眼汪汪看着,眼神里有些许期盼,而谢晚秋摸了摸他的头顶轻声叹息了一声,其实他和五两二人的遭遇不同。

天养虽然也出身贫苦,可家里面毕竟有人护着,就算从北疆道京城徒步前行也有自己和姚春照看着,而五两不同。五两从始至终的生活都是黑暗的。

他的性情比眼前的小儿更加坚定,心思也更为缜密,因为没有人在他头顶为他遮风避雨,他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嗯,天养一点都不胆小。”

她笑着说了一声,原本想要儿子说一声道歉的话,可瞧着他这模样是不可能了,不由得看向幕晟宣,将话题扯开。

“幕大人在这里可是公干?我们便不打扰了。”

“嗯。”

虽然是庙宇,可终究人多眼杂,最重要的是他们府里面金尊玉贵的老封君也来了,他不能让她看出半点端倪来。

否则对她不是好事。

谢晚秋走了两步,在擦肩而过时忽然轻声道:“若是有时间,还请大人能够安排我们见一面,他的伤应该有了好转。”

“嗯。”

他淡淡吐了一个字便离开,那轻微的回应也不知道是应承了还是说施琅的身体状况,只是谢晚秋也没有多想。

不管那一个,对她来说都是一好消息。

她牵着天养出去的时候红菱已经迎了上来,瞧着门口那真是颇大的队伍,她不禁询问:“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幕国公府来上香的人。”

“哦!”

她还疑心幕晟宣为何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原来是因为幕家的人要来此处上香,想来车驾里的人必然是尊贵的人,否则也轮不到一国首辅来打头阵。

“姑娘,我们今日要在这里借宿吗?”

“嗯。”

这些天她也噩梦缠身,所以想在这里留一段时间看能不能压一压那邪气,而且天养的气色也不是很好。

下孩子碰到那样的事情,心里面总会留下阴影。

“好在奴婢已经去安排了房间,否则这两天来往香客这么多,指不定就没有地方住了。”红菱笑着说了一声。

“我们过去吧!”

她转身的时候马车里的人终于施施然下来,是一个眉目慈祥的老妇人,不过那浑身的气派显然是常年久居高位。

而她刚下马车便瞧着有人从里面抱下来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约莫和天养差不多的年纪,只是一张脸被轻纱覆盖着,让人看不出端倪。

只不过瞧那一身锦缎玉秀的装扮,必然也是一个齐整的小姑娘,只是她小小年纪为何要遮着脸呢?

就在谢晚秋心中惊诧的时候,也不知为何,忽然空中刮了一阵狂风,小女孩的面纱便这样坠落,一张有些狰狞的小脸便这样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小女孩先是一愣,感觉到周围投过来诧异的眸光,她抱起自己的脸无助地蹲下身子,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混账,还不给钰儿将面上带上。”

老封君瞧着重孙女儿抱头大哭的模样,不禁对着旁边几个傻眼的丫头大骂了两声,而那些丫头像是醒悟过来,忙忙将面纱捡起来重新遮住了她的脸。

“警告这里的人,刚才看到的不准乱传。”

老封君怒气冲冲地说了一句,便带着幕锦钰离开,而谢晚秋她门自然收到了幕国公府的警告。

直至坐在厢房的木凳上,谢晚秋才稍稍有些缓过了声,不禁叹息道:“刚才那小姑娘的脸怎么会这样?”

一旁的红菱眼眸里也闪过不忍,才那么点的孩子脸居然被烧成那样,也不知道是因为何事,着实可惜了。

“瞧那小姑娘的模样应该是幕首辅的嫡女了。”

“哦……红菱对京城中的事情似乎很是了解啊!”按理说她从北疆逃来,被自己买下之后便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怎么会知道京城的事情?

“奴婢也是听府里面的丫鬟私下絮叨,据说幕首辅家的女儿外出的时候一直蒙着脸,以前不清楚这里面的缘故,今日一见才算明白。”

天纵奇才的幕首辅有一个面目俱毁的嫡女,这怎么瞧着都有些违和!

“那小姑娘瞧着挺可怜的。”

谢晚秋自然知道有人的地方便有闲言碎语,故而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那小姑娘蹲下来失声大哭的一幕却充斥在她的脑海里面。

幕晟宣那般人物,为何女儿会变成这般模样?

瞧那模样也不是天生,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烫烧的。

“不过听说幕首辅对这个女儿并不上心,当是她的母亲一直帮她求医问药,想来也是一慈母,和姑娘您一般。”

第095章 老夫人当堂问话

听她提及李青娘,谢晚秋微微扯动唇角,想起金玉阁的事情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原本想着那世子夫人是一个大气的,不料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娘亲,那个妹妹的脸为什么会那样?”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天养觉得有些心有余悸。

“不知道。”

谢晚秋回答的颇为干脆,若是等闲人家她或许还会怀疑其中的阴私,然而幕国公府治家之严甚是罕见,而且那小姑娘乃幕晟宣的嫡女,更不会和这污秽之时扯上干系。

天养呶了呶唇角,总觉得她这问题回答的不经心,然而瞧着她一脸不欲多言的模样,他也只得压下心底的好奇,默默为那个小姑娘哀叹。

昏黄时分寺庙一静谧的院落,幕国公老封君高坐在堂,幕晟宣则坐在一侧,至于另一侧的幕锦珏被一老嬷嬷抱在怀里面,小脑袋一直耷拉着。

中间跪着一妇人,仔细瞧去她正是幕锦珏的奶嬷嬷,一直照顾着她生活起居的体己人。

“钰丫头自娘胎落地便一直由你照顾,那年那洗脚婢害的这小丫头容色尽毁,你家主母也没有舍得将你换掉。”

她呼了一口气神色凌厉地瞥向跪着的妇人,拳头紧紧握了起来:“钰儿平时的幂篱由你一手掌握,今日怎么就被风吹散了?”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担心掬着姑娘的脸,故而那结绳略显松散,却不料会碰到那股大凤,才会这般……”

她说着忙忙叩首,那言语里面的脱词令老夫人相当的不悦。

当年钰儿的脸被热水烫伤之后她便想着将这贼婆子赶出去,可奈何她是孙媳妇从李家带来的人,终究是留了几分薄面。

“你这是质疑我看到的吗?你若是这般经心,当初也不会出现那样的惨事。”

那个洗脚婢可是被李青娘活生生堵着嘴杖责而死,惨厉的场景曾经笼罩在幕国公府的上空,久久不能离去。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瞧着老夫人发怒,那妇人拿还敢顶嘴?老夫人是幕府后院的老封君,虽然平时不管闲事,可没有人会质疑她的能耐!

“给我拖下去张嘴,然后连夜送给李青娘。”

老夫人这一次是真心生气,平素李青娘对钰儿如何她也有些耳闻,然而她一个两层婆婆也不好说什么。

钰儿终究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会如何!

可而今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她对着孩子的态度。

到底是多大的仇怨,居然能让她这当娘的这么不上心?她若是对钰儿上点心,这些恶仆岂敢欺负她年幼?

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盯着的时候让钰儿的幂篱落地?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

她口齿不清断断续续地说着,而老夫人脸上并无动容之色,相反尽是厌恶,那些能在老夫人身边侍候的人也都是人精,哪还给她开口的机会?

两个婆子上前将她双手一扭拖了出去,而那妇人被拉出门槛时,好似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活力,眼眸空洞。

瞧着那妇人被押下去,老夫人的怒火又对向幕晟宣:“你近些年来愈发不着调了,不管你对她是何种想法,她终究是你的嫡妻,这是更改不了的事情。”

幕晟宣的眼眸倏地一变,身上的气势骤然提升,瞧着老夫人那瞪的滚圆的眸光,他又重新颓废在椅子上,手中折扇轻轻碰触了一下鼻翼:“真的改不了吗?”

这天底下或许有很多事情难以办到,可李青娘明显不是这其中之一,只要找到那个人将最后的隐患除掉,他才不会顾及她的死活。

“幕晟宣!”

老夫人的声音瞬间高涨,连名带姓怒吼了一声,显然他这话已经让她万分不悦,而一旁的幕锦钰更是吓得往老嬷嬷怀里面躲了一躲。

老夫人虽然被自己的嫡长孙气的跳脚却也没有失了理智,瞧着自己吓到了重孙女儿也慢慢敛了脾气。

“你不小了。”

“嗯。”

“你的长子必须是嫡脉,我希望你能认清这个现实。”

她不知道孙儿和李青娘之间发生了什么,虽然知晓他一直不喜欢李青娘,却也没有想这么些年他连门角都不去踩。

“祖母,您说孙儿换一个娘子如何?”

幕晟宣脸上带着笑意问的恬不知耻,完全不顾老夫人的黑脸,而一旁侍候的几个丫鬟也都愣了神色。

虽然早就知晓世子和世子夫人面不合心也不合,却不想世子心里面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你这个混账。”

老夫人将一旁的茶盏狠狠摔在幕晟宣身上,当初李青娘没有怀孕的时候她想过让孙儿休了她,是他硬生生让自己改变了主意。

如今她虽然没有生下男嗣却也留下了血脉,这个时候若是将其休弃,世人如何看待幕国公府?

瞧着她一脸怒火冲天的模样,幕晟宣哭笑不得:“这多大的事情?您老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你说你外面是不是养了女人?”

老夫人也是一个心思慧敏的主,他这些年虽然从未踏上李青娘的床榻却也没有滋生过休弃的心思,毕竟还有一个钰儿。

可刚才他那刚才有意无意的试探,绝对不是心血来潮。

到底是哪家的小蹄子,居然将爷们的心都迷糊了?

“您说什么呢?”

幕晟宣淡淡地轻笑了一声,然而握着折扇的手指终究紧了一紧,若是让祖母知道自己和李青娘几年前的交易,这会儿恐怕得背过气去。

“真的没有?”

老夫人眸光炯炯地盯着他瞧,虽然看不出一丁点的变化,可她还是不放心地询问了一句,可别到时候整出一场笑话来。

“孙儿忙碌在外哪有那心思?”

他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准备离开,可老夫人怎么会如了他的意:“你这些年忙于公务却疏于教导,虽然说女儿家学习内宅之事,可你这当父亲的未免太冷血了一些。”

“祖母……”

幕晟宣刚想解释,老夫人却瞧也不瞧他一眼,反而转眸对着幕锦钰招了招手:“钰儿,今日曾祖母让你父亲陪着你可好?”

第096章 一言一行总是情

幕锦钰听着老夫人这么说脸上闪过欣喜,然而瞧着男子那无喜无悲略显冷意的模样又将头缩在老嬷嬷的怀里。

——显然是怕极了她的父亲。

瞧着重孙女儿这怯生生的样子,老夫人脸色更是黑了起来,她不能对一个幼童如何,然而看向幕晟宣的眼神异常的不善。

“你还真是造孽啊!”

幕晟宣并未将老夫人的念叨放在心上,只是默默地摸了摸鼻尖,等她训斥的有些疲惫才缓缓开口:“祖母,您也别累着,孙儿时不时就在您身边,没有必要一次性训斥完。”

“你……”

老夫人还想说什么,可瞧着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叹息了一声朝着他挥手:“下去……下去,别在这里碍眼。”

幕晟宣求之不得,然而他刚提步老夫人已经亲自将那小女娃牵过来,将小女娃有些瘦弱的手放在他的大掌中。

“带她出去。”

瞧着她一脸没得商量的神色,幕晟宣无奈地拉着幕锦珏的手走了出去,可刚走出老夫人居住的厢房,他便放开幕锦钰的手。

“我让丫鬟带你回去。”

“可……可曾祖母让我跟着您……”

小丫头抿着唇角都快要哭了,虽然不知道曾祖母为何让自己跟着眼前的人,可她一向听话乖巧,曾祖母又是对她最好的人。

她不会拒绝祖母的意思。

“可你不是跟我出来了吗?现在我让你离开。”

幕晟宣瞧着她泪嗒嗒的模样当也没有心软,虽然不知道为何总有几分怪异感,可这是李青娘生下来的孩子,他着实没有太多的感情。

“可……”

虽然接下来的言语没有说出来,可她伸出自己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幕晟宣的手,那轻飘飘的手指里面使不出一点力道,然而幕晟宣这一次终究没有抛开。

“为何要跟着我?”

他常年奔波在外,和这个女儿可以说是一点都不熟,平素除了逢年过节他甚至都想不起有这么一个女儿来。

“曾祖母……”

瞧着她搬出自家祖母,幕晟宣无奈只得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而幕锦钰那被毁掉的面颊虽然看不出什么,可有些白皙的地方却稍稍有些泛红,显然是激动导致。

瞧着外面敞着的明月,谢晚秋迟迟没有睡意,而一旁的天养虽然睡得人事不知,可那睡相却极其不佳,两只手像是八爪鱼似得缠着谢晚秋。

她想要下床只得将他的胳膊轻轻扳开,瞧着他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才慢慢走出房间,冷月相对,孤影相陪,这一刻她的心忽然有些冷寂。

那无法寻回的记忆,施琅的病况,还有小五两时不时在她脑海中萦绕,她自幼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可自从谢家出现变故之后,她开始变了。

时至今日,当初那个软趴趴的小姑娘早已经消失不见。

“兄长,你若是还活着该有多好。”

母亲病逝、兄长战死、父亲自刎,她自己也被不知名的迷雾覆盖,有些苦痛就像是一张大网,只有在这寂静无人的时候才会慢慢展开。

她一直想要克制这种情绪,然而她终究是一个凡人。

她信步悠闲在寺院里面走着,路过一老树时忽然听到一小姑娘絮絮叨叨的声音:“树爷爷,我父亲今日牵我的手了。”

幕锦珏说的颇为兴奋,唇角轻轻合动。虽然都是她主动凑上去的,可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她避之不及。

“树爷爷,我父亲的手好大。”

她绕着大树转圈,时不时拿自己的小手戳一戳树皮,好似在给他挠痒痒似得!一旁的谢晚秋看的有趣,这带着幂篱的小姑娘她自然认识。

只是她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身边的奴仆呢?

她又絮絮叨叨了很多,最后才有些叹息地将脸靠在大树皮上:“可他不喜欢我,我能感觉的出来,他讨厌我。”

她自幼便知道除了曾祖母所有人都不喜欢她,他们有的人害怕她,有的人心底嘲笑她,更有甚至她的亲生母亲都不喜欢她。

时不时对她又打又骂,她有时候甚至都在怀疑,若不是曾祖母喜欢自己,自己还能不能活到现在?

她虽然懦弱,可她懂的事情不少。

平素没有人理她,只有曾祖母唤她的时候身边那些奴仆才会殷勤无比,甚至要挟的话语层出不穷,也只有这花花草草才是她的朋友。

想着想着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最后成了小声的呜咽。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睡?”

谢晚秋的声音刚落,幕锦钰的头瞬间调转看向她,见那女人在月色的衬托下恍若仙子,不禁喃喃:“你是仙女吗?”

“……”

谢晚秋忙忙瞧了瞧自己的身形,虽然依旧苗条纤细,可毕竟没有人家那仙气儿,这小姑娘对仙人有什么误解吗?

“你还没说你为何不睡觉?”

虽然知道她是幕晟宣的女儿,可谢晚秋还是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这和大树说话的人着实少见,这小姑娘显然和她一般,也很孤单。

“不告诉你。”

幕锦珏这会儿也微微醒悟,这世上哪有仙子,故而看向她的时候眼眸多了几分警觉,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好吧!”

谢晚秋也不强求,她原本说不着出来走一走不想居然碰到幕晟宣的女儿,瞧着她那满是戒备的模样她也不想讨一个无趣。

只是这深更半夜的,她一小孩子也不害怕。

“你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

她说完便准备离开,而刚转身便听到小女孩低微的声音:“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呢?”

“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饿”

谢晚秋微微一笑,步伐微微停顿之后便再一次迈着离开,而幕锦钰藏在幂篱下的唇角轻轻抿了一下。

就在她站在原地久久不动时,忽然有一股不小的脚步声传来,瞧着她站在大树底下,那几个丫鬟也微微舒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刚想动怒却被旁边的人拦住,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这个节骨眼上别添乱子,她怎么说也是幕家的嫡姑娘。”

“哼……”

那女子也不听她的冷哼,上前两步对着幕锦珏:“姑娘,刚才听闻你和人说话的声音,可是碰到了贼子?”

第097章 幕老夫人言旁事

“我……我一个人。”

幕锦钰本能的不想让别人知道谢晚秋的存在,所以向来老实木讷的她撒了谎,只是没有经验的小姑娘,说话有些不利索。

“你……”

那丫鬟不死心还想问话却被另一个挡住,只见那颇稳重的婢子朝着幕锦钰拱了拱身子:“姑娘,更深露重奴婢送您回去。”

“嗯。”

生怕她们再次询问,她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向着院落里面走去,直至将其安抚好几个婢子才鱼贯而出。

“她刚才明明在撒谎,你为何不让我问清楚?”

她眉眼生的极其明媚,眼睛一瞪像是质问一般,而另一个看上去则恭顺了些许,只是对上跋扈婢女的质问也只是默默地瞥了她一眼。

“你别忘了,她终归是世子的骨血,不是你随便可以轻斥的存在。”

虽然不清楚夫人为何不喜欢自己的女儿,然而这不是她们应该考虑的问题,她们需要的只是审时度势。

借势而生,再大的心思也不能外漏出来。

她眯着眼睛说了一句便再不言语,你跋扈女却轻嗤了一声,眼眸中盛满了不在意:“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谁还在意?”

她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爱俏的时候,可自从照顾了这小祖宗她连门都出不去了,更别提和府邸中的几位爷相见。

瞧着她那一脸愤懑的模样温和的女子心底轻嗤了一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这个女人还真是一个不死心的。

瞧夫人和世子爷那模样,她若是敢沾了世子爷的身,不用世子爷招呼,夫人便会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而且,她们这位爷也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主。

翌日谢晚秋回程途中又遇到了幕家人,老夫人乘坐的马车横梁有些不牢靠,故而一行人挡了后面的马车。

“姑娘,此去京城的道路就这一条,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原以为不过是须臾片刻,岂料这一等已经是半个时辰,幕家的人办事效率是不是也太低了一些?

“耐心等着吧!”

谢晚秋头也没有抬,闭着眼眸像是睡着了一般,若不是红菱耳朵灵敏,指不定那轻微的低喃声都没有听到。

一旁的天养对外面好似异常的好奇,不觉伸出脑袋向前面望去,然后又朝着自家马车后面看了看,果不其然,有不少的马车停滞不前。

只是没有一人上前打探情况,像是遵守着无形的规矩,谁也不愿意轻易踏过雷池半步,小天养看的啧啧称奇:“娘亲,好多马车哎!”

“嗯。”

谢晚秋纵使不看也知道外面的情况,这条路本就是客商行走的官道,再加上几个颇为有名的精致地方,平素可谓车如流水马如龙。

而今半个时辰过去前面的道路未通,后面的阵势可想而知。

“娘亲,您怎么病怏怏的?”

小天养有些担心,伸出自己的手覆盖在谢晚秋的额头,而谢晚秋感觉到那肉呼呼的触觉不由得睁开了眼睛,语带无奈。

“娘亲只是有些累。”

她昨晚睡得不是很踏实,刚开始的时候是觉得心里面孤寂,四处走一走散一散心,却不料碰到那个让她无法入眠的小女孩。

“那您再说一会儿。”

天养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而谢晚秋摸了摸她的头,就在谢晚秋准备闭眼的时候,外面忽然听到一阵声音。

“可是谢府的马车?”

谢晚秋微微一怔,随后对着红菱扬了扬头,而红菱揭开一旁的帘子将头探了出去:“这位姐姐可是有别的事情?”

“我家老夫人的马车横梁已断,想要挤一挤贵府的马车,不知是否能行一个方便?”那婢子说话时稍稍欠身,红菱收回眸光瞥了谢晚秋一眼,只见她点了点头。

“马车简陋,老夫人若是不嫌弃,我谢家自然荣幸之至。”

红菱虽然不知道幕家的老夫人为何要和自家主子挤一辆马车,幕家又不是腾不出马车来,然而上位者的心思不是她能猜测的。

不远处,幕晟宣没有紧蹙:“祖母,让人腾出一辆马车便好,您何必和旁人去拥挤呢?”

“我心意已决,你别拦着我。”

老夫人神色不悦,这次出来烧香拜佛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而今好不容易能不着痕迹地见一见故人之后,居然引得他这般絮叨。

“得,您是我祖母。”

幕晟宣说完也不再管她,反而命人将那辆横木已断的马车移动到一边,而老夫人则拖着幕锦钰的手朝谢晚秋的马车走去。

等老夫人带着幕锦钰上马,红菱已经甚是知趣地坐到了外面驾马的地方,里面只留下老少不同、男女各异的四人

“你就是晚晚?”

“老夫人认识我?”

谢晚秋微微有些愣神,刚才在马车下面对着她行礼之时,她脸上并无太多的异色,此时这话却像是保罗不小的感情。

她难道认识自己?

“我和你祖母算是旧识。”

老夫人笑着解释了一句,而谢晚秋虽然不知详情却也不会去刨根追底,反而一旁的幕锦钰有些好奇地盯着她看。

“这是你的儿子?”老夫人顺着一旁的小天养望去,这孩子长了一双甚是明亮的眼睛,那小模样也粉雕玉琢的。

“嗯。”

谢晚秋的手紧了紧,她自然知晓自己在京城中的名声,虽然不在乎那些东西,可被一个长辈这么询问,心里面终归有些忐忑。

“当是一个乖巧的。”

老夫人笑着说了一句便从天养身上移开了眼眸,反而神色颇为怪异地瞥了她一眼:“你祖母入京这么些年,当是和我生分了。”

“或许是因为家中诸多事情所致,她这些年消瘦了不少。”谢晚秋声音里面透着无奈与叹息,这里面的情绪真假参半。

而老夫人对她的话当是确信不疑,毕竟这些年谢家发生的事情足以打垮那个风云一时的长公主。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也劝她想开一些。”

“我回去必然将老夫人的话悉数说给她老人家听。”

虽然不知她这话语里面的关心真假与否,可这答谢的态度还是要有的,幕家的权势让人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现如今细细瞧来,你和我一位故人当是长得颇为相似。”老夫人忽然话锋一转,眸色看似温和地望向谢晚秋。

第098章 谢晚秋心底生疑

谢晚秋神色一愣,她不是第一次听这番话,可每一次听到这般言论心里面总有几分不自然,皇城中的权贵,他们认识的人到底是谁?

“可有人说过你和旁人相似?”

老夫人神色温和眉目慈祥,本来颇有棱角的脸孔被这股气质压的有些柔和,可那眉目间时不时散过的眸光却显得她极不平凡。

而那幽邃的深眸似乎也诉说着她别有他绪,只不过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树有相同、人有类似,旁人当是不曾提及。”

谢晚秋笑着回答,脸上带着恰当好处的狐疑,双眼微眯更显懵懂。那把握得当的举止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好似她说的话是真的一般。

“哦!”

老夫人细眼微眯,少许过后便笑着低吟了一个字,然后和她说起了旁的事情,这一老一少瞧着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意。

而一旁的两小儿则你看我、我看你,期间神色微异却不吭一声,那正襟危坐的小模样看上去甚是乖巧可人。

谢晚秋将人送往幕国公府便打马而去,期间老夫人也曾相邀她入府一叙,却被她婉言拒绝,这幕国公府的门槛可不是谁都能跨进去的。

自知之明,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重要。

谢晚秋回程途中并不愉快,神色间有着几分愁色,一旁的红菱不禁开口:“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奴婢瞧您……”

“无碍。”

她轻笑着说了一句,借此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绪,她确实有不为外人道的苦涩,特别是这扑所迷离的东西更让人觉得害怕。

她失去的记忆已经是无法补回的酸涩,可那冥冥中若有若无的牵扯让她更觉这其中的凶险。可这种隐忧,她不敢和任何人提及。

“娘亲,天养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一旁的天养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不禁伸出自己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那细腻的举动让谢晚秋的心止不住跳动。

“娘知道。”

她伸出自己的手摸了摸天养的小脑袋,眼睛里面沉溺的温柔像是要将其包裹其中,天养素来羞涩的小性子更显红润。

这厢谢晚秋带着人回了谢府,而幕国公府那边并不和谐,老夫人盯着静坐在一旁的幕晟宣,眉头皱的老高。

“我听说你帮了谢家很多次?”

“嗯。”

幕晟宣的回答甚是诚恳,那阳奉阴违的话语并未出现,这听话且乖顺的举止令老夫人心中疑窦丛生。

“你怎么会这么好心?”

“我这不是替祖母分忧吗?谁人不知您和长公主当年手帕交情,我可……”他尽说那讨喜的话语,而老夫人并不领他那情,反而冷哼了一声。

“你若是一个有心的,焉能不知我和她之间的龌龊?”

她淡眉紧拧声音冷厉,而幕晟宣点了点自己的鼻尖,有些事情他自然是知晓的,然而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至于吗?

祖父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既然知道,你就应该知道我的心思,别和谢家走的那么近,而且谢晚秋和宫中那位长得那么相似,你确定这其中没有猫腻?”

老夫人声音瞬间提了几个度,原本坐着的人虎着一张脸站立起来。幕晟宣无奈,只得凑在跟前好声安抚。

“祖母,她和谁相似与我们并无太大的牵连,而且这件事情若是细查下去,恐怕我幕国公府也脱不了干系。”

“你……你什么意思?”

老夫人明显炸毛了,她这一辈子顺风顺水,可唯独在选夫家的时候瘸了眼睛,以至于那老货一辈子都心有所属。

“当年宫中那位怀孕时,长公主确实也有了身孕,然而宫变时我的祖父正好在宫中任职,若是没有他的许诺,这狸猫换太子的事情怕是不会这般顺畅。”

其实他心中早有狐疑,只是并不愿意将这件事情摆在台面上来讲,甚至谢青焌的事情也疑点重重,可他始终没有去探寻后面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老货……”

老夫人脸色气的铁青,那原本平淡的脸色苍白了起来,甚至甚至都有几分隐隐约约的颤抖,像是被什么事情惊吓了一般。

她说了一般忽然又跌倒在椅子上,不管幕晟宣如何的安慰,眼睛却蒙上了一层死寂,好似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

“祖母,您……”

“那老东西为了讨好乔梦蝶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难道不知道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吗?他将我们这一家老老小小放在心上了吗?”

老夫人越说心里面的气性儿便越大,她甚至将前半辈子的事情回忆了一遍,那个人对她造成的伤害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她都不知道今日是如何忍下来的,居然会对谢晚秋那般客气?难道仅仅是因为看到了她的容颜,想要一探究竟吗?

“祖母,您先消消气儿……”

幕晟宣忙忙忙给他按着肩头,却被她一把仍过,那利索的动作让幕晟宣有些无奈,这还是一个老人该有的速度吗?

“你是你祖父一手带大的,你自然帮着他说话,你说一说,他做的这些事情哪一件能对得起我,对得起幕家?”

“虽然祖父做事情欠些考虑,然而现如今来看已经是覆水难收,我们还是好好想一想如何将这难关度过去吧!”

其实当年发生的事情他不是很清楚,可她知道自家祖母的性子,对于长公主她本能的排斥甚至厌恶,所以说今日去见谢晚秋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本来想阻止的,可瞧着她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便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与其一个劲去堵塞还不如想一想如何疏通。

所以,他今日才会说出这般话来,为的就是让自家祖母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将这件事情告诉今上,指不定能将功赎过,而且你祖父已经两眼一闭万事不管,谁能将他的罪责归在我们身上?”

她还有些不死心,好不容易发现了乔梦蝶这么大的一个破绽,她可不想装聋作哑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099章 低声相问暗中事

谢晚秋回到府中便去长公主那边请安问好,老夫人刚开始还和她有一句无一句对答,对于她此次外出显然也颇感兴趣。

可当听闻幕国公府老夫人和她同乘一辆马车时,长公主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一片,眉宇间沾染了几分戾气:“她找你做什么?”

“和我唠了一会儿家常。”

“她有那好心思?”

长公主声音颇为嗤之以鼻,似乎对于幕老夫人的无故造访甚是不满。而谢晚秋蓦然愣神,有些不确定她是什么意思。

“祖母,您……”

“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你无须理会,你只要知道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便好。”长公主显然不想多说,所以借此斩了谢晚秋的话茬。

谢晚秋思索再三终究没有压住心底那股好奇,不觉抬眸看向长公主:“祖母,她说我和她一位故人甚是相似。”

她说完眼眸一动不动盯着长公主看,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旁敲侧击了,可这一次长公主的神色明显有了一丝变化,眼眸中的沉色颇为惹眼。

“祖母……”

瞧着她不言语谢晚秋低声叫了一句,听着她这声音长公主怔然的双眸微微松动了一下,看着谢晚秋良久忽的笑出声来:“你想什么呢?这天底下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你和别人长得想象,别人和你长得相似并无奇怪之处。”

“孙女儿也这般想,只是不少人说起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俗话说三人成虎,这说的人多了她心底自然有些狐疑,虽然明知不应该去触碰被掩埋的过往,可她就是想知道。

“晚晚,有时候好奇心并不是好东西,我希望你能明白。”她声音凌厉了起来,谢晚秋的问话显然进入了她的禁区。

“是。”

瞧着她低眉垂敛的模样长公主声音含山了几分宽和,有些无奈地瞅了她一眼:“那老妇人和我年轻的时候有些过节,你可别被她三言两语欺骗了去。”

“诺。”

谢晚秋心底叹息,可面上却没有一点显露,直至她人退出长公主的院落,那挺直的脊梁才稍稍弯了一些。

而长公主在她离开后,那眉目含笑的温润模样消散殆尽,留下的只剩下她那浑不见底的幽深,好似被墨染了一般。

“真是冤孽!”

她叹息了一声紧紧闭上眼眸,其实她得知幕晟宣见过晚晚真容的那一刻便没有想过此事能隐瞒下去,所以她也从不让晚晚在幕晟宣面前刻意避讳。

因为依照幕晟宣的见识,自然知晓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可那个女人会吗?她现在心底止不住如何记恨自己,然而这事情又不是她招惹的?

“秘密给幕首辅送信,就说我要见他。”

她对着窗外轻语了一句,而那微微抖动的树枝轻轻飘荡,除了一闪而逝的黑影好似什么都没有出现过。

谢晚秋欲要回院落的时候正好和谢晚莹不期而遇,看到谢晚秋出来谢晚莹脸上也闪过喜色:“大姐,你可回来了。”

“嗯。”

她没有心思和谢晚莹打招呼,低声‘嗯’了一声便朝着自己院落走去。瞧着她离开的背影谢晚莹微微一愣,刚才那不谙世事的眼眸瞬间汇聚了一抹幽色。

不过谢晚莹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她不理会自己却一定都不影响她的热情,不过须臾人便跟了上去,好似要吃定她一般。

而此时的二房,戴氏坐在高位上眉头紧锁:“谢晚莹的婚事必须定下来,这次若是被人破坏,那么大房的财产我们怕是没有一点争夺的机会。”

“就算她嫁给表弟又能如何?”

谢青燃对于大房的资产垂涎已久,在他看来那些财物怎么说也有二房的一半,那承嗣的人怎么着也应该是谢家的种。

她谢晚秋纵使是嫡女,可一个外嫁女生的儿子有什么资格继承大房偌大的家业?

“她虽然是一庶女,可怎么说也是大房的庶女,若是她和我们站在一条线上,那么以后很多事情便可以迎刃而解。”

戴氏终究是活了大半辈子,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二房若是想要站到有利的位置,那么舆论最高点必须攻下。

“可……”

“你表弟虽然不才,可那貌相一顶一的好,我就不相信她不上钩。”

戴氏对于侄儿那皮相还是相当的满意,她相信谢晚莹只要见了他,这一颗心指不定就扑腾去了,哪还会这般扭捏?

“好,这件事情儿子去办,过些天我正好要邀请几个同窗到府上做客,到时候也少不得母亲的帮衬。”

“嗯。”

戴氏点了点头,对于儿子应酬的事情她一向双手赞成,想起内院的情况不觉眯起了眼睛:“听说你院子里面的姨娘有了身子?”

听着她这么询问,谢青燃微微有些尴尬,他也没有想到母亲会这么询问,当初纳那个人为妾室的时候母亲好似不是那么赞同。

“确实有了,不到两个月。”

“邓氏刚刚没了孩子,你小妾便有了身孕,可想过如何给邓家一个交代?”戴氏眯眼看向谢青燃,眸色间有几分凝重。

“那孩子小产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他邓家也不能这么不说理吧!”

谢青燃对此颇不重视,他不相信邓家还能管到他子嗣延绵,而且他已经给足了邓家面子,前两年都没有让通房怀孕。

“你若是还处在谢国公府公子爷的位置,日后你的妹婿在妻子小产不多日让小妾怀孕,你是何感想?”

戴氏也是一个女人,或者说她明白大家族的霸道,邓家相比较其他世家大族或许不值一提,然而自从邓一谦横空出世,这一切明显有很大的改变。

“你这件事情做的确实欠妥,你那大舅哥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更别说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对待你妻子他自然是极其疼宠的。”

谢家纵使已经被排斥在权贵之外,可打听消息的渠道还是有的,邓一谦那个人说不上睚眦必报却也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他这些年立下的功绩,哪一个不是死人堆里面讨生活?青燃虽然聪明,可他经历的事情还是太少,比起旁的人终究是缺乏历练。

“他……那也不能打掉那孩子吧!”

谢青燃只是一时间昏了头、迷了眼,可但凡涉及到他的仕途,整个人便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吹风断发。

第100章 二人相对才相言

“你心里面和明镜似的,何必这般惊慌失措?”戴氏斜睨了他一眼,自家儿子心里面那点文墨她焉能不知道?他这会儿怕是比谁都明白。

谢青燃被她这么明晃晃地指出来,脸上也阵阵尴尬,若说以前他或许还没有想到,可母亲有意无意的提点他自然不能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儿子明白。”

戴氏这才眯回了眼眸,神色清减至极:“她肚子里面怀的是你的孩子,是谢家的种,这事情自然不能任由别人捏撮,我这般说也就是想给你提一个醒罢了。”

“我会处理好的。”

“你能处理好?”

戴氏不置可否,志大才疏讲的便是自家儿子这般的人,她虽然私心觉得儿子的一切都是好的,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被她这么一质问,谢青燃的脸面也有些挂不住了,不觉低垂了眼眸,他在邓家那边没有讨到便宜也没有想着如何善后,不想邓一谦如今却圣宠甚隆。

听说前一阵子因为剿灭外敌有功,更是被帝王亲自褒奖,这等荣宠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而且这些年邓一谦升的太快了。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你媳妇或许在邓家不受宠,可她却是邓一谦的弱点。”

几年的姻亲关系,邓家的情况他们自然清楚,邓家现如今的主母虽然是一个继室却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

而邓一谦之父满脑子都是仕途前程,哪有时间去搭理自己女儿的情况?而且父女之间的感情可谓如履薄冰,唯有邓一谦才是最难缠的。

“儿子明白。”

虽然自从上一次纳妾之后夫妻二人再无昔日的温言软语,可主院的门他还是要迈进去的,邓一谦的高声指不定是他仕途重燃的希望所在。

此时的谢青燃压根没有细想自己能不能入得了邓一谦的双眼,或者说他想到了只是心里面还存着侥幸的心思。

“下去吧!”

戴氏谋算着旁的事情自然无暇顾及,而且二儿媳这件事情她也不好过多插手,免得最后费力不讨好,亲人成仇人。

黄昏时分,幕晟宣和长公主在不远处的别院悄然碰面,瞧着那别致的景色幕晟宣声音亲和:“没有想到这楼阁林立的皇城中还有如此宁静之地。”

这个地方算不得宽敞,可贵在安静至极,若不是长公主相邀他当是真的要错过这难得的景色了,不过他也知道,长公主邀他前来可不单单是赏景那么简单。

“这个地方确实有难得的景致,不过幕大人应该清楚,老身来此的用意可不单单是邀请你赏景。”

瞧着她单刀直入幕晟宣也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晓,可他也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被她这句话吓回去。

“长公主说的可是谢姑娘相貌之事?”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眉眼好似噙着止不住的笑意,而长公主原本便沉着的神色此时更是黑了几个度,不过她说的话仍旧钢强有力:“老身相信幕大人不是一个蠢的。”

“长公主貌似吃定了幕某?”

幕晟宣的声音不变,看向长公主的时候多了几分隐晦的神采,不过那勾压着的唇角让人瞧着并不反感。

“不过是互相包庇罢了,幕大人身居高位,当初的事情应该也能猜出七七八八。”她惯见风浪,自然听出幕晟宣言语间的不愉。

“长公主能舍掉亲儿,我祖父乃国之重臣,一时心软也在所难免。”

虽然不知道祖父为何冒着幕氏一族被夷灭的风险帮助长公主,可他知道这不单单是因为儿女私情。

颇为刁钻的奉承令长公主的脸色微微一滞,幕晟宣在自己面前一直以小辈自居,说话也向来知分寸。

可今日见面却似乎有不同,他这句话将自己架在火炉上灼烧,也让自己明白一个道理,他帮自己是有限度的,并不是一个因为恩情便失掉原则的人。

看着长公主的脸色变化,幕晟宣何尝不知道自己今日此行已经成功了一半,他以前做的事情太多,已经让谢家的人形成了一个错觉。

——不管多大的事情,只要搬出谢青焌自己都会兜着。

鉴于这种错觉会越来越蔓延,他觉得适当的遏制一下效果或许会更好,他可不想以后谈条件的时候这些人有过激的反应,要让她们明白,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老国公当年确实一时心软,然而何尝又不是故国情深?不管老身的父皇也好,那短命的皇弟也罢,他们待幕家可都不薄。”

“可今上对幕家更是好上加好,若不是今上垂青,我今日怕是也没有这般地位。”

幕晟宣笑着应声,这话中的意思甚是明显,而长公主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那个人对幕家的好着实毋庸置疑。

然而这份好,真的那般实诚吗?

依照她对那个人的了解,他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他的亲人,更遑论旁人?一个不兴纲常,不懂礼法的谋逆会相信幕家这头沉睡的老虎?

“那龙椅上的九五至尊可会那般相信于你?”

两个人言辞间来的往来就像是一场心理博弈,而幕晟宣纵使克制着神色幻化,那微微蜷缩的手指还是出卖了自己。

——显然,他也并不是很信任龙椅上的那位。

瞧着这一幕长公主的脸上并无明显的诧异,那微勾的唇角带着明晃晃果不其然的神色,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料想之中。

权臣与皇权其实就是一根横木,当双方一直处于平衡时,那么所有人都是安全的,可当那平衡点被破坏,那么双方便有粉骨碎身的危险,反而让伺机而动的渔翁得利。

幕家不是蠢的,龙椅上的那人更是弄权的好手,他们一直维持着这个平衡,只是这所谓的人心又有谁能看清呢?

自家皇弟当初若不是相信了那豺狼虎豹,美人蛇蝎的风言风语,何至于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长公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身上这一身气质还是没有丁点变化。”

当年驰骋沙场的女英雄风采一如既往,这当是让幕晟宣颇为惊诧,他还以为这些年的岁月流逝已经蹉跎了她的斗志,不料这看透人心的能耐还在。

第101章 幕首辅一诺千金

“幕大人谬语了,老身不过风浊残年之躯,而今还能安好的活着,也左不过一个识大体罢了。可及不上你们这些后起之辈。”

长公主说话的时候无喜无悲,她的权势大赢朝两代帝王给予的威势,而随着两代帝王的相继驾崩,不单单她的权利被收拢,就连谢国公府也没有躲得过这种厄运。

幕晟宣笑了笑当也没有多说,反而笑着问道:“长公主殿下是一个明白人,所以我们也不扯皮,这件事情你准备如何处置?”

晚晚留在京城终究会被发现,凭着今上那多疑的性子怕是没有一个好的结局,所以这个时候也唯有退一步方能保全。

“幕大人可有良策?”

长公主不是一个无知妇人,自然知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可谢家的情况比她想象的更为复杂,若是处理不当很有可能会出旁的乱子。

“你们已经入了珑玉的眼,这个时候想要全身而退自然难上加难,长公主此时来寻我怕也是强人所难。”

幕晟宣略微沉吟之后看向长公主,眸色间尽是难为。只是那斜眸见露出的微光,可见他此时肚子里面藏着坏水。

长公主听到‘珑玉’二字的时候心神微微一凝,自然没有瞧见他满是算计的眸光,否则这所谓的合作怕是不会太过顺畅。

“珑玉为何盯着谢家?难道是因为上次的事情?”

上一次之所以和珑玉那般剑拔弩张,其实她自己心里面也没有底儿,唯一的希望也不过是宗人府罢了。

谁料她倚重的宗人府和自己不断的扯皮,幕晟宣在那个时候着实帮了她不少。她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自然知晓这份仗义之情有多么的厚重。

“邓一谦是珑玉的眼中食、心头血,她谋划了那么久的事情险些被贵府的姑娘破坏,这心头的气性儿可不会这么消散。”

有些事情没有接触便不清楚其中隐藏的污垢,他没有想到这顺藤摸瓜的查询居然会查出那样的结果,那人为了得到邓一谦着实无所不用其极。

——居然毒杀了邓一谦的原配发妻。

想到暗卫查到的蛛丝马迹,幕晟宣的唇角微微轻抿,这份狠毒着实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不愧是那个人的血脉。

“可短时间也寻不到恰当的理由。”

她其实一早便萌发了将人送走的想法,可顾虑太多这件事情便也搁浅了,而今瞧着这件事情越来越兹事体大,她也不能放任不管了。

“何必寻别的理由?施家村虽然远在北疆,然而他们照顾了谢姑娘四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然是要回去祭拜的。”

“祭拜施家村能一时却不能一世,她终究是要回来。”

对于这个方法长公主不是太赞同,当年的事情她无法得知真相,所以对于那所谓的施家她终究是有芥蒂的。

幕晟宣瞧着她这态度便猜出她心中所虑,不禁笑道:“殿下也无须多虑,施家兄弟的事情我也知晓一些,他们是当年北疆战役唯二的幸存者。”

当年那一场战争可以说昏天黑地,而谢青焌也是在那一场战役当中尸骨无从。长公主听他这么说,脸色倏地一变,眼眸颇为恳切地望向幕晟宣。

“那……那他们为何会认识晚晚?”

长公主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这么些年过去了,自己的焌儿还活着吗?

“具体如何我便不知道了,不过我想他二人必然知晓当年那一战役的前因后果。”

幕晟宣也好奇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可惜的是,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大部分都被黄土掩埋了。

“那施家兄弟已经死了一个,至于另外一个不知所踪,大海捞针可见其难度。”长公主掩住心底的那抹激动,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自从谢青焌出事以后,她日思夜想他生前的音容相貌,甚至不停地假想他还活着,可当希望一次一次变成失望时,她心如死灰。

幕晟宣眯着眼睛细瞧了长公主一眼,没有想到晚晚居然没有告诉长公主施琅的下落,看来她不管是对施琅还是对自己都抱着几分戒心。

有戒心是好事,可不知为何心里面总是堵得慌。

他收拾了一下自己心底的情绪,抿着唇角压低了声线:“事情总会有办法的,至于殿下所说不是长久之计,我们为何不让这谋划长长久久呢?”

“你什么意思?”

“北疆一带患盗横行,只需要一个恰当的机会做出恰当的选择,这世上将没有谢晚秋这个人。”

幕晟宣在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很多事情,其中包括谢晚秋的去留问题。他不知道已经肖想了谢晚秋多久,长公主这次相约可以说正中他下怀。

“这……”

长公主并不想走这下下策,她还想着让天养给焌儿延续香火,还想好好安排孙女儿的后路,并不想让她最后成了无根的漂浮任人摇摆。

“殿下,你应该清楚这种事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而且谢姑娘的容貌就算是遮掩也遮不住,还不如早一点未雨绸缪。”

“她的名下有不少的资产,若是这般必然会引起很大的损失。”

若是孙女儿遇害的事情传来,那么不单单是属于青焌的那一份会被二房虎视眈眈,就连晚晚自己的那一份也会被人觊觎。

“生命比那些死物更加重要,而且殿下若是信得过我,这些不动祖产我可以用现银给她折兑。”

“老身再想一想,等有确切答案会告知幕大人。”

长公主虽然有些心动却也没有满口应承,她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影响着孙女儿日后的生活,所以她不能武断处理。

“好吧!殿下只需要记住,我的这个承诺一直有效!若是这件事情做了最好的拍板,我一定会妥妥当当安排好。”

“多谢。”

长公主说了一句便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而幕晟宣也不在乎她那沉着的脸色,反而劝慰道:“我祖母那边我暂时会哄着,可她的脾气长公主也应该清楚,向来第一个不听劝的主,所以说……这件事情有些悬。”

恰当好处的停顿令长公主的脸色不由地扯动了一下,眉间带着散不去的阴郁,真是欠了她的,这都大半辈子了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呢?

——闹开,对她幕家又有何好处?

第102章 乌衣巷车马涌动

盛夏的皇城总是带着些许闷热之气,行人不出,鸟儿不明,整个白天都寂静的令人心惊。约莫傍晚时分,乌衣巷的谢家陆陆续续热闹了起来。

瞧着婢子们忙忙碌碌的身形,谢晚秋放下了手中的账本看向红菱:“今日府中可是有别的事情,瞧着挺热闹的。”

“听闻三公子宴请诸位同窗好友,所以府里面今日人来人往。”

“他?”

谢晚秋轻嗤了一声,旁人或许不清楚她这个三哥,她自己却也明白几分,当年谢家举家迁移清河郡,他却留在京城戴家。

虽然打着读书的名义,可志大才疏讲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从祖母不多的言语中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孙儿。

“你照看着天养,别让他乱跑。”

“诺。”

主仆二人说话时戴氏那边也在耳提面命,那公子哥看着也就十八九岁的年龄,可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却分外吸睛,那粉白的面庞宛若娇花照水去不显娘气。

“鸣儿,姑母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是。”

他俊美的脸庞露出憨实的笑意,那一张脸纵使没有无双公子的冲击力却也不容让人小觑,不过那脉脉含情的眼总给人一种处处留情的感觉。

“你姨娘当年虽然受宠却不是一个长命的,留下你无依无靠。谢家大房的家底你不傻自然也清楚,足够成为你的靠山。”

“她不过一庶女,长公主殿下会重视她?”

戴鸣状似沉吟地问了一句,而戴氏心中更是高兴,她知晓这个侄儿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仗着一副好样貌也不是没有勾搭过那些大家族之女,如今这般想明显对谢晚莹动了心思。

其实细细想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世家大族的女儿,岂是戴家能消受得起的?他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好命。

她自己算是高嫁,可谢家没落的太快,甚至一点征兆都没有。戴家虽然没有被波及,可这些年也并不是很好过。

否则她从谢晚秋那里贪墨的玉佛也不会被戴家人拿来左了人情,想到金玉阁的产业,她唇角紧紧抿了起来,那东西最终将会是自己的。

“放心,她怎么说也是长公主的亲孙女儿,就算是庶女身上也流淌着她的血。”

虽然比起谢晚秋,谢晚莹的存在颇为尴尬,可这也无法抹去她身上的血缘,只要是大房的血脉,那么一切都不重要。

“希望如姑母所愿。”

戴鸣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信步悠闲地退了下去,而戴氏则忙着叮嘱婢子们今晚的事情。月上屋檐,繁星追月。

谢府的廊道上,戴鸣唇角勾起颇为邪性地笑意,一旁的小厮忙忙上前凑话:“公子,姑奶奶嘱咐的事情您难道真的要做吗?”

虽然姑奶奶说出了事情她兜着,然而谢家纵使落魄也有一个长公主坐镇,这件事情若是被人发现蛛丝马迹可该怎么办?

公子幼年受宠,可自从家里面受宠的姨娘过世之后他的生活每况愈下,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戴鸣轻睨了小厮一眼,眼眸里面含着几分笃定:“我也不是那任人摆布的窝囊废,姑母既然想要利用我,自然也要有被反利用的觉悟。”

他的母亲身份低微,就算受宠的时候也没有积攒下多少家当,日后分家戴家的家产他是别想了,所以他的妻子必须身家不菲。

然而普通商人的女儿他又着实看不上眼,正左右寻思的时候他这姑母递来了枕头,他自然要好好利用,不辜负她的一番心机。

“公子的意思是……”

小厮的声音拉的悠长,眼眸里面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而戴鸣只是淡淡地轻笑:“我不过是嫡母手下讨生活的庶子罢了,乖巧的听话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因为只有听话我才能给自己谋划未来。”

戴家虽然没有世家大族的底蕴,这些年却也积累了不少的人脉,自己离开戴家什么都不是,所以他只能忍着受着。

当初他也试图接触过两位表妹,然而姑母和防狼一般,如今居然亲手将侄女儿往自己怀里面送,不得不说自己这姑母也凉薄至极。

另一厢,谢晚莹望着一旁的谢晚亭不觉问出口:“三姐姐,我们这是去哪里?前面不是宴客的地方吗?”

“前些天你和我要花样子不是嫌弃我的画工吗?今日正巧三哥哥他们都在前院,我们去寻三嫂。”

“那好吧!”

谢晚莹想到三嫂邓氏的院子和前院距离不远,不禁眯起了眼睛。可就算如此她也不好明着拒绝,毕竟那花样子她上赶着和别人要的。

走了不远的距离迎面赶过来两个外男,那公子瞧上去丰神俊朗,纵使小厮也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谢晚莹默默垂眸。

“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谢晚亭瞥见戴鸣匆匆上前几步,不由得沉下了脸庞,而戴鸣忙忙道歉:“我和小厮走着走着便迷了路,不想碰到两位表妹。”

他口齿轻利唇红齿白,故作轻松的声音听着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谢晚莹心神微微一愣却也没有失掉原有的警惕。

她那二婶娘想要在她婚事上打主意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瞧着和戴氏有干系的人她本能的拒绝,纵使此人看上去是一个光鲜明亮的。

“既然如此我便让丫鬟引你出去,这里可靠近内院了。”

“好。”

戴鸣并未停留,笑语盈盈地离开,那模样可以说十足的君子之风,并未因为谢晚亭的态度而生气。

“哼,不过一庶子罢了,有什么可傲气的。”

谢晚亭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谢晚莹时倏地拢住自己的唇角:“三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我是说他,并不是说你。”

“三姐姐说笑了,我的父亲怎么说也曾经是一府的国公爷。”

谢晚莹的话语轻飘飘软绵绵的,可那一股压迫却让谢晚亭的面色一滞,她抿了抿唇角双拳也紧紧相握。

别以为她听不懂,她这是在暗讽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庶子的女儿!

——嫡子的庶女,庶子的嫡女,高下立判,尊贵有别。

“妹妹,三嫂还等着我们呢!我们若是不加快脚程,怕是耽搁了时间。”既然比不过,自然得岔开话语。

“好。”

谢晚莹也没有咬着不放,毕竟长辈的身份不适她能置喙的,而且她自己心里面清楚,在祖母的心里面,那所谓额庶子可比她这孙女儿有面子。

她想要在谢家生存,依赖的终究是祖母那可怜的疼宠。

第103章 戴公子衣带成风

谢晚莹在二少夫人邓氏那边寻了花样子便欲要告别离去,而那姑嫂二人也没有挽留,反而笑着送她出去。

直至离开邓氏的院子良久,谢晚莹才微微顿了一下脚步,她并不是那天真无邪的无知女郎,对于二房的人自然也是心怀警惕。

今日二房宴请又碰到戴鸣着实让她又生了几个心眼,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自己二婶娘给自己寻觅的良人就是他。

听闻此人好逸恶劳,贪花好色,然而今日一见好似和那传闻中略显不同,到底是他太能装腔作势还是传闻害人?

她提步慢走心思活络,而在拐弯时却正好碰到了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戴鸣,他整暇以待地盯着她看,好似已经等了好长时间。

“戴公子。”

谢晚莹微微欠身便准备离去,而戴鸣却也不藏着掩着,笑如春风三月暖人心脾,动人肺腑:“四姑娘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会在这里?”

“公子是二婶娘的亲族,我自然不用置喙。”

谢晚莹瞧着是一个没有城府的,可唯有和她打过交道的人才会发现这人就是一个人精,属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类型。

别看她此时不动声色,心里面早已经警铃大作。

瞧着她那一细微的动作戴鸣心中也只是轻轻一笑,脸上反而多了少许揶揄:“瞧你这胆小如鼠的模样。”

“……”

谢晚莹眯起了眉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这么不拘小节的男人,他难道不知道挡着一个未出阁的女郎说出,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吗?

“确实如你心中是所想,我姑母让我来谢家确实有所求。”

戴鸣单刀直入的话语令谢晚莹的脸色又是一变,只是比起原先的不动声色这一次更加的惊诧,好似诧异于他的这番话语。

——现在的贼子都这么强大了吗?作案前还要率先周知一声?

“戴公子……你未免也……”

她的声音未落,一旁的戴鸣已经抢着回答:“不过,有些事情哦也不屑为之,这次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而且希望谢姑娘留一个心眼,免得……”

他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其中的意思却不言而喻,谢晚莹刚想问清楚却只见人已经如同前一次一般,步履轻然地离开。

“姑娘……他……他好生无礼。”

这婢子在谢晚莹身边侍候多年,所以是她的心腹之人,这个时候自然为谢晚莹愤愤不平,真是阿猫阿狗都想上前凑一凑。

“得了,我们快离开吧!”

刚才他虽然没有明说,可话语当中隐含的深意他却没有错过,自家那二婶娘怕是想坏了自己的清白,而这个男人明显不太赞同。

她想着不禁感觉到自己身体有些发热,想到在邓氏那里喝的花茶脸色倏地巨变,不觉加快了脚步,甚至都来不及给后面的丫鬟招呼一声。

那丫鬟瞧着她快步离去不停在后面紧紧跟着,直至谢晚莹忙忙进了房门一个劲喝茶她才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劲。

“姑娘,您……”

“将门锁上。”

谢晚莹脸色苍白浑身泛热,不过在邓氏那里喝的茶水明显只是下了少量的迷幻药,否则她这会就不是这般模样。

指不定看到戴鸣的时候已经扑了上去,铁定没有现在的理智,难道那些人下药的时候还心存仁慈吗?

“姑娘……”

丫鬟瞧着她的状况有些担心,而谢晚莹则冷起了一双眼眸,声音有些歇斯底里:“我让你出去,你聋了?”

“是……是……”

丫鬟瞧着她生气自然也不敢停留,只是小跑着出去闭上木门时还忍不住担心地望了她一眼,瞧着她那痛苦的模样,唇角紧紧抿了起来。

她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自家姑娘被人暗算了,而那暗算的人她心里面也大致有了一个底儿,一张小脸也惨白了起来。

谢晚莹等人出去才不断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物,然后将茶水不断往自己身上泼,感觉到心田压的那一股邪火稍稍熄灭,她才松了一口气。

“二婶娘,你这是想毁了我啊!”

她一双手紧紧握着床榻的边缘,那青筋暴起的模样可见心里面的怒火多么的高涨,向来软和的眼眸也被寒冰所取代。

而此时戴氏的别院,听着丫鬟们的回禀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不觉看向一旁的谢晚亭:“这么点事情你都办不好?”

“母亲,我也没有想到谢晚莹会这般警觉,听表兄说她中途好似发现了什么威逼他离开,最后更是一股脑的跑回自己的院落。”

“失败了就是失败了,这次引起她的警觉,我们下来的计划如何实施?”

戴氏眉头紧紧皱着,按照她的计划,只要戴鸣娶了谢晚莹,那么大房那里的好处戴家自然也能沾一些。

最重要的是,谢晚莹若是站在她们这边制造舆论,那么那个小杂种过继的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要知道族中的族老们也不同意过继一个外人的孩子。

此时的戴氏压根不知道,谢叔祖之所以不想让天养过继到谢家不是为了二房着想,而是为了谢家满门着想。

只有经历过那些世事变迁的人才能明白,当初的事情对今上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就像是卡在嗓子眼的鱼骨头,不上不下。

——扎的厉害。

“母亲,我……”

“下去,别在这里碍眼,让戴鸣那货滚出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当初就不应该对他抱有幻想,这满脑子都是女人的窝囊废能有什么手段?”

那么好的机会居然被他白白错过,自己这个侄儿是猪脑子吗?猪看上去应该也比他可爱、聪明一些。

此时月夜的小巷中,马车吱吱呀呀前行着,一旁的小厮狗腿地给戴鸣抚了抚折起来的衣衫,不停给他打着扇子。

“公子,您为何要提前离开?今日坏了姑奶奶的大事,又提前退席,她那边若是发难,到时候可有您受的。”

自家公子只是家族里面的庶子,虽然自幼聪慧却因为身份从不敢表露,而今这般下姑奶奶的面子值得吗?

“我办砸了她嘱咐的事情,她心里必定恼我,何必留下来让她三娘教子乱骂一通呢?”戴鸣说的甚是轻快,那话语中含着少许轻嗤,显然将戴氏的反应也算计在内。

“可您这么做值得吗?”

小厮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按理说今日这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可主子为何将这机会放过呢?

第104章 珑玉公主狠辣心

听着小厮的问话,戴鸣神秘兮兮地瞥了他一眼,眼眸中神采流转,风姿无限:“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值不值,只有该不该。”

他说完便合上了眼眸,那机灵的小厮脑袋不禁有些不够用,微微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嘴角张了几张最终没有问出口去。

珑玉公主听着属下的回禀唇角轻轻一勾,不禁笑道:“既然她手中铺子良多,那么便从这些产业上下手吧!一个落魄被抄的候族,本宫岂会畏惧?”

她说话的时候眉眼横渡,明媚的大眼睛带着几分难掩的快意,好似谢晚秋已经成了她手中的面团,任她揉搓。

那属下轻诺了两声,瞧着她脸色不错才小心翼翼地试探:“公主殿下,小公子再有两天应该就抵达京城了。”

听到那人谈及顾清恒,珑玉公主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声音中带着几许轻哼:“这个孽障不是和她那守寡的姑母住在一处吗?而今怎么又回来了?”

当年她归宗离开顾国公府时,那个孩子才三四岁的年纪,而今怎么着也有八岁!虽然多年未见,可她对他的厌恶没有零星改变。

“听闻顾萱萱为夫家守孝结束,已经带着一双儿女和小公子上京了。”

顾国公府的嫡女当初嫁去了陇西之地,她的夫家贺家在那一带也是威名赫赫,书香传世,备受人推崇。

“哼……”

长公主冷哼了一声,当年顾鸣鹤身死,其母也因此急火攻心病故,自己和离而归,也就是那个时候古萱萱从别院回来远嫁陇西。

原以为她会过得很好,毕竟不管才情和貌相还是身家都不错,陇西贺家满门清贵,治家严谨,二人相结合也算珠联璧合。

可人有祸福旦夕,那贺家的二公子,顾萱萱的夫婿去岁已然魂归地府。

“他入京若是来拜访我便罢了,若是不来本宫也合该没有生他。”

或许是因为从小没有抚养,或许是不喜欢顾鸣鹤那人的冷淡,所以对那个孩子她并无太多的感情。

——否则这么多年,她也不会不闻不问。

“诺。”

那属下也不敢多说劝解的话,公主殿下对小公子毫无慈爱之心,小公子待公主殿下何尝又有倾慕之情?

这母子二人怕是比陌生人都不如。

“他的事情你也别管了,没死就成!我们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谢晚秋,那个人一天不除本宫这心里面便寝食难安。”

邓一谦是她情窦初开时便芳心暗许的人,然而父皇为了拉拢顾鸣鹤和顾国公府硬生生将她嫁进了顾国公府。

按理说顾鸣鹤也是少有的世家公子,扛鼎之人,可几年的相处她愣是看不到丁点的光明,在他的眼中她就是皇室赠与他的奖励。

甚至连那所谓的男女之事,他都像是例行公事一般。

她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是李妃疼宠长大的女儿,不是阿猫阿狗,也不是他眼里平衡皇室的工具。

她不喜欢顾鸣鹤却又畏惧顾鸣鹤,所以在顾家的那几年她活的很压抑,然而老天有眼,他终究死在了战场上。

谢晚莹吃了一个哑巴亏,因着自己的名誉她甚至连谢晚秋都没有告诉,不过一旁侍候花草的谢晚秋明显发现了她的异常。

“四妹妹,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平素瞧着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而且她来这里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这般又是为何?

——她已经叫了她好几声,可她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有些烦心?”

谢晚莹收拢了一下自己四散的心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和平时的故作沉吟不同她今日这情绪貌似相当的低落。

若是平时谢晚秋或许也不会接她这话茬,人生在世谁还没有几个不如意?而且她一闺阁女郎再大的事情又能有多大?

可今天却不同,她的神情过于隐忍与落寞,好似发生了什么事情似得。

“可是遇到了困难?”

“二姐姐再有一个月便要出阁了。”

“嗯。”

谢晚兰同何家有婚约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要不是那何侍郎和谢晚莹的事情告吹,这婚事怕是早就成事,也不会一耽搁便是这些日子。

“听说三姐姐的夫家也定了日子,在初冬之前。”

“嗯。”

两个人是双胞胎,所以婚事也都紧挨着,不过相比较谢晚兰的夫家,谢晚亭的似乎颇有些名气,虽然是一嫡次子却也有不小的才名。

“大姐姐,我……我的婚事祖母那边能不能帮忙?”

她咬着唇角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裙摆,虽然知道这事情有些犯难,可她没有别的途径。

“祖母?”

谢晚秋微微顿眸,祖母已经多年不问这些婚嫁之事,而且当初已经将谢晚莹的婚事交到了二婶娘的手中,这个时候若是收回来……

“大姐姐,我知道我这是强人所难,可祖母最疼你了,你能不能帮着求一求?”她不想自己的人生被二婶娘握在手中,她那人明显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

“这件事情我也做不得主,你为何不自己去求情?”

谢晚秋一直不明白长公主对待谢晚莹的态度,按理说这是父亲的遗腹子,在兄长和自己身死的消息传来之时,这应该是和她血缘最亲近的人。

可她似乎忘了这事实一般,对待谢晚莹也不过尔尔,甚至还比不得二房的人,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隐秘是自己不知道的?

随着时间的变迁,自己年龄的增长,她发现很多事情的真相都被一层一层掩盖着,自己想要戳破却有心无力。

“大姐姐,你的一句话抵得上我们千言万语,我只求祖母能给我一方平静的天地,也不求对方多么大富大贵。”

谢晚莹说话的时候已经牢牢跪在一边,她说的是事实,祖母平时虽然对她和二姐姐她们一般无二,可正是这种态度才让她更加隐晦不明。

她就算是庶女也是她正经的孙女儿,怎么就和那对双胞胎一个待遇呢?

小时候因为不懂不知闹了多少次脾气,可她慢慢发现祖母带她依旧那般,不亲不近也不远,大兄和大姐姐出事之后,她心里面也暗暗发喜。

自己终于独一无二了,自己是她血脉唯一的延续,可现实却扔给她一个巨大的巴掌,不单单姨娘的掌家权被她给了二房,就连自己的待遇也没有那双胞胎好。

祖母平日表现的并不明显,可她自幼便感官细腻,能感受到她内心那股不喜,只是她不点破自己也装作不知道。

第105章 金玉阁倏然出事

“四妹妹,此乃你人生大事,祖母不会置之不理。”

不管祖母对四妹妹的态度如何,这关系到谢家名声的事情她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再者说,她怎么也是父亲的遗腹子,祖母不是那心狠之人。

“可……”

“你先前去,祖母若是不允我自然帮你说道。”

“好。”

谢晚莹心里面虽然没底儿,可瞧着谢晚秋心意已决便知自己再说无用。自己这大姐姐看着性子温和,可熟知她的人知道最是那铁口直断之辈。

她既然怎么说,自然没有更改的意思。

谢晚秋不知道谢晚莹和长公主说了什么,长公主虽然没有直言相助却也给二夫人稍话:“谢家女断然不能辱没了谢家的声誉。”

戴氏听到她这话语心里面冷哼了一声,想到谢晚莹晚宴之后便这般哭诉,显然将那天的事情告诉了长公主。

可就算这般又如何?她终究不过是一庶女。

这般事情若是放在谢晚秋身上那婆子指不定会和自己拼命,可谢晚莹还没有那资格,所谓的警告也不过是警告罢了。

“母亲,祖母那边怕是知晓了我们上次的事情,否则……”

她说着眼眸微微一暗,祖母看似没有任何表示,可她却让自己去抄写金刚经,这明显是惩罚的意味居多。

“不会有多大的事情,你入冬之前便会离开谢府,她也管不着你。”

“那三嫂那边?”

她趁着邓氏的人不注意在谢晚莹茶水里面入了药,虽然说事后将所有的证据全部毁掉,可她事后怕是也起了疑心。

“不管她以前是何身份,入了我谢家便得听话。”戴氏虽然不喜欢长公主的强势,可她面对两个儿媳妇的时候却同样雷霆之势。

所以说,这世间诸多缘法,众人却也只能看到别人而看不到自己。

长公主警告了二房几人紧紧捏了一把自己的脑皮儿,这戴氏也着实是一个眼皮子浅的,下一个月就是二丫头的婚事了,她居然还这般不消停。

——也不担心折了子孙的福气。

她暗暗叹气时谢晚秋从门口走了进来,瞧着主位上斜揉额头的祖母,谢晚秋的脚步也快了几分:“祖母可是碰到了烦心的事情?”

“晚晚,你有没有想过去施家村看一看?”

长公主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出了自己寻思以前的事情,自从和幕晟宣见面之后,那所谓的计划便一直萦绕在她心里面。

“施家村?”

谢晚秋微微有些愣神,祖母素来不喜欢自己提及施家村,而今怎么会主动谈起?俗话说,反常必有妖,是出了什么事情?

“以往是祖母魔障了,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你能活下来终究是好事。既然在那里待久了,回去看一看也好。”

长公主没有告诉她施家两兄弟和谢青焌的关系,就像谢晚秋没有告诉她施家的施琅还活着一般,有时候期望太高希望便会越大。

“我……”

她刚准备说话却只见红菱急匆匆从门口走来,对着长公主和谢晚秋施了一礼忙忙出声:“姑娘,金玉阁被人砸了。”

“……”

谢晚秋从椅子上倏然起身,不觉皱眉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

“不知,听说买了假货。”

红菱想起报信之人被抽打的鼻青脸肿的模样,眸色间也尽是狐疑,纵使是假货这些人下手也太狠了一些吧!

“祖母,我先过去看一看。”

“嗯。”

长公主心底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阻拦,金玉阁是为数不多几个得利的铺子,自然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谢晚秋和红菱赶过去的时候,只见金玉阁已经被砸了稀巴烂,那些值钱的瓷器玉器早已经成了碎片,书画也被撕扯成一堆。

而那些人也有几分蛮力,掌柜想要阻止却被他们死命地拉着,愣是半点动弹不得,整个金玉阁一片鸡飞狗跳。

“阁下,你们太过了。”

别说金玉阁一向以诚取信,就算那东西是赝品他们这肆意抢夺毁坏也着实过分了一些,这明显不给金玉阁留后路。

那几个人也瞧见了谢晚秋,其中一个浑身长着横肉的大胖子慢悠悠地转过他挺拔的身子,手中一个瓷瓶轰然倒地,传来清脆的声响。

“你就是这家店铺的东家?怎么是一个女的,你家男人都死绝了吗?”那人转身看向谢晚秋时眉头紧锁,说出的话语也饱含刻薄。

谢晚秋隐在帷帽下的脸色倏地一变,看向那壮汉的神色充满了冷意:“阁下的嘴未免也太臭了一些,你在我这地方又砸又闹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就是你们卖假货的态度?”

那人对于谢晚秋强硬的态度也异常的不喜,压根没有想到自己刚才砸了多少东西,谢晚秋能对他有好脸色才是怪事。

她现在甚至都动了将人扭送官府的心思。

“货呢?”

谢晚秋压着心底的怒意看向了那壮汉,而那汉子微微一愣,命人将一块玉佩拿了过来,那成色虽然不错却不是真品。

“是店铺里面的吗?”

谢晚秋看了一眼那玉佩又瞧了瞧袁掌柜,袁掌柜此时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一时间众人都是眯起了眼睛。

“瞧一瞧吧!你店里面负责的人这般糊涂,我买这东西是送礼可不是让人嘲笑的,你就说你们准备怎么赔我吧!”

瞧着袁掌柜一脸支支吾吾,那壮汉底气儿更是十足,然而谢晚秋的脸色却更加阴沉了起来,清丽无双的脸颊含着几分煞气。

“袁掌柜,问你话呢?这东西是不是从我们这里流出去的?”

“我……我也不知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卖出去的玉佩为何成了假的,按理说从他眼下掌过的东西不应该是假的,可他现在手中拿着的确实不是真品。

他的话令谢晚秋的脸色再一次黑了几个度,不禁眯起了眼睛:“你卖给他的时候可是真品?你在金玉阁多年,我不相信你连真伪也看不出来。”

“是……拿走的时候是真品。”

那天他将物品交给这汉子身边的随从便给别人挑选物件,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可从这金玉阁走出去的时候确实是真的。

然而让他不解的是,这块玉佩的样式为何会和自己卖出去的那块一模一样?

“这位东家,你是不是有屈打成招的嫌疑?这物品我确实从你们这里带出去的,怎么就变成假的了?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你想要什么解释?”

谢晚秋说着坐到了一边,来的时候她已经听说了阎三的为人,出了名的滚刀肉,自己若不报官难道还要被他吃得死死的?

第106章 滚刀肉里活阎王

“自然是赔偿的问题,难道你们想不认账?”

那汉子牛眼一瞪,自成一股威势,而谢晚秋只是眯了眯眼好似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瞧着满地狼藉心里面更是冷哼一片。

瞧着她这动作汉子也是冷哼了一声,她们卖假货害的自己面子丢了一干二净,还不准自己撒气了?

想他阎爷怎么说也是这四九城里面的活阎王,平日就算是达官贵人见到自己也不愿多做纠缠,毕竟他们这些混江湖的可是出了名的不要命。

“你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说你准备将自己赔给我?”

他说着不禁细细打量起谢晚秋,虽然带着帷帽看不出具体的样貌,可这一身玲珑的身段当是分外惹眼。

一旁的红菱瞧着他这般调戏自家姑娘脸上闪过几丝暗芒,可她刚动手却被那姓阎的躲了过去,而且瞧那模样甚是轻松。

阎家汉子抓着她踢过来的腿,一个弹力将人挡了回去,不觉将手放在自己鼻尖嗅了嗅:“吆,还是一个练家子啊!怎么,这是准备买一送二?”

他声音里面说不出的调笑,后面跟着的属下也都哄堂大笑,唯有谢晚秋一众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还真是一群不怕死的。

“这里的事情自有官府处置,我们还是稍安勿躁。”

谢晚秋来的时候已经命那小厮去顺天府尹报案,若是那些人动作快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她能做的便是在这里镇场子。

“你报了案?”

活阎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也不是惧怕官府,像他们这些吃浑饭的人哪一个没有见过官差呢?

他想的是到时候赔偿问题,这顺天府尹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贪墨。

“嗯。”

谢晚秋怀疑他是被人指使给自己下绊子,袁掌柜的眼光她自是信得过,既然他说当初从这里面带出去的时候东西还是真的,那么便不可能出现假的。

“哼,那我们就等吧!说的我好似怕了你们一般。”

活阎王说完也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来的时候他也打听了金玉阁的消息,听说是谢家的产业。说若是十多年前,他自然不会因为一块玉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毕竟金玉阁后面有谢家人坐镇。

可如今却又有不同。

顺天府尹原本以为只是一桩小事,可当那带头的人瞧见活阎王时唇角狠狠抽了一抽,不禁有些无语地望了望天。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当值的时候居然还能碰上这不要命的滚刀肉。

“阎爷啊,你也在。”

按理说他不过是这皇城脚下的一个小混混,可谁让他后面的靠山强硬呢!听说是幕国公府老封君旁枝末节的亲族。

所以在这四九城,众人也给他一两分颜面。

“那可不,我被人摆了一道自然要找回场子。”

活阎王说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顾忌,那模样活脱脱的一个苦主,而那差官瞧着满地碎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凭着他对活阎王的了解,自然知道这场面是他的杰作。

谢晚秋听着二人认识眉头便紧皱了起来,不由得看向走进来的差官,那人看着虽然不是世家子弟却也是一个脑袋泛着灵光的人。

“袁掌柜,将所有损失统计出来交给顺天府尹的人。”

谢晚秋对着一旁愣神的袁掌柜淡淡嘱咐了一句,然后神色清减地看向二人:“我们等这里的损失统计出来再去顺天府尹吧!”

瞧着两个人那热络的模样,谢晚秋也不指望这小小的官差能为自己做主,也唯有上那顺天府尹才是正道。

为首的差官瞧着谢晚秋行事干脆利索便知晓她心中所想,不过这也正和他意,这事情他着实做不得主。

“你还想让我赔偿?”

活阎王似乎碰到了本年度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眼睛盯着谢晚秋看,他既然敢砸这些东西自然有他的依仗,原本还想着从这里面赚取一些,不料她居然比自己还要横。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谢晚秋不禁莞尔,这人或许是被人惯坏了,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其实不是活阎王不明白,而是他这些年足够膨胀。

借着幕家的权势,没有人敢让他如何。

“你可别忘了,这一切都是你金玉阁卖假货引起的。”

活阎王倏地站起来,厚重的手掌狠狠拍在案几上,感觉那四条木腿都在颤抖。一般的女子必然会被吓到,然而谢晚秋也算见过世面。

不管从北疆到京城的无奈与苦涩还是虎跳崖里面的恐惧,都没有毁掉她的精神,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地痞流氓了。

“我金玉阁卖出去的是真品,你如今拿来的是赝品,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是你为了讹诈我金玉阁找的说辞。”

“……”

活阎王微微愣神,他出来混这么多年,向来都是他胡说别人没有别人挤兑他,可而今这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因为这块玉佩让他在弟兄们面前丢了脸,他也不会大动干戈,而且这玉佩确实是从他们金玉阁带出去的,这是准备不认账?

合着这女人比他还要混账几分。

“去顺天府尹,这东西就是我从金玉阁带出去的,你还能翻天不成。”他说的异常笃定,眸色间含着谢晚秋没有见过的冷冽,好似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似得。

瞧着他这一系列不似作伪的举止谢晚秋心底微动,难道赝品真的是从金玉阁买出去的玉佩?可袁掌柜的眼里她是信得过的。

——除非,他欺骗了自己。

顺天府尹忙忙碌碌,却也没有慢待谢晚秋这一行人。

不管是那滚刀肉还是长公主的嫡孙女,这事情都需要府尹细细拾掇。本来瞧着这案情,他准备各大五十大板。

虽然金玉阁有可能卖了假货,可那姓阎的也将金玉阁东西砸的满地狼藉,可瞧着自己手中的两块令牌他又苦笑了一声。

原以为凭着自己出马应当能很快将这件事情压下去,可如今再看似乎不得不违背本心,果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去准备吧!升堂。”

顺天府尹淡淡起身说了一句,而属下们也纷纷应声,唯有顺天府尹不远处的酒楼里,幕戌踩着脚步进了房门。

“回禀主子,事情已经办妥。”

“嗯。”

幕晟宣眯了眯眼睛,双眸里面含着涩涩的笑意,若是有可能他也不愿意这般算计于她,可待在京城确实不安全。

第107章 博弈人到底是谁

他若有若无的声音让幕戌微微一顿,思忖再三后小声询问:“主子,谢姑娘若是知道这麻烦是我们……”

幕戌说话的时候低下了头,他从小便跟在幕晟宣左右,对于当年的事情知之甚祥,若不是因为主子用谢家要挟,谢姑娘恐怕早已经自刎。

而今这般做,日后若是被她得知恐怕又是雪上加霜,这所谓的关系再难修复。

“她不能留在京城。”

幕晟宣说话的时候紧紧闭上了眼眸,他不知道九五龙庭上的人是什么意思,可晚晚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吗?

若是不知,为何对谢家赶尽杀绝,若是知道为何又不动手?

幕晟宣不敢赌也赌不起,这一次珑玉下棋自己推波助澜,或许正好能让她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

况且,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世上若是没有谢晚秋这人,那么很多条条框框就不会约束着他了,他想要时时刻刻看着她宠着她,而不是想见却不能相见。

顺天府尹,众人面面相觑。

坐在高位上的顺天府尹摸了摸自己唇角的小胡子,看向那滚刀肉和谢晚秋:“你们的事情我也有所了解。”

活阎王听他这么一说脸上闪过喜意,他在来的时候已经让人去幕国公府了,想必这个时候顺天府尹应该已经有了决断。

——这世上敢骗自己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还请大人明示。”

谢晚秋不是没有想过官官相护,蛇鼠一窝,然而她还是保留着最后的希望,毕竟这样的事情她不想劳烦祖母。

祖母每一次帮助,都是一份人情的消耗。

“你金玉阁售卖假货确实是事实。”

“那……”

谢晚秋刚想解释,却只见那府尹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你店铺里面的小厮已经承认,那玉佩确实是假货。”

顺天府尹说完一个小厮便连滚打趴地斜着走了进来,瞧着那略显熟悉的面孔不禁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人。

而金玉阁的小厮在她的眸光下慢慢低下头,不敢再去看谢晚秋的眼睛。

顺天府尹好似没有看到二人的神色,对着一旁的小厮淡淡轻语:“将你知道的事情告知本府,本府自然会为你做主。”

“是……是……那一天阎爷来我金玉阁买东西……小的在金玉阁做事多年自然也认识一些真假,一眼便看出袁掌柜拿出来的是假货,然而小的人微言轻,掌柜平素又是一个面善心狠的,更是不敢多言。”

他陈述的时候眼眸里面恰当好处的展现出了恐惧,这一番演技令谢晚秋的鼻翼不由得露出几分冷意。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感到恐惧?

“这件事情既然金玉阁的过失,那么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商量一下赔偿的问题吧!”

顺天府尹虽然觉得自己此时相当的无耻,可在强权面前他也只能如此,不管是珑玉公主也好,幕首辅身边的侍从也罢,都不是他能招惹的人。

虽然说是侍从,可这皇城里面可没有人敢小看幕家那一对双胞胎侍从,他们在特定的时候代表的是幕首辅,同时也是幕国公府。

“大人,他们砸碎了我金玉阁那么多东西,您不秉公办事反而说那赔偿的事情,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谢晚秋此时也是气的不行,被他砸掉的东西哪一件不是比那玉佩昂贵之物?他砸了自己店铺那么多东西,这个时候居然还让自己赔偿,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谢氏,你这是质疑本府的公正吗?你家小厮已经供认不讳,而且你说那袁掌柜眼里超群,可在本府看来也指不定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你还是好好查惩一番吧!”

顺天府尹自然知道自己有失偏颇,然而若不是因为顾忌谢家那位祖宗他也不用这么好商好量,直接将人打发了便是。

那所谓的赔偿她不赔也得赔。

“大人,您觉得您公正吗?”

就算是泥人还有三分气儿,谢晚秋这个时候完全被气炸了,她没有想到朗朗乾坤之下居然还有如此蝇营狗苟。

而且,那袁掌柜或许确实有别的心思,可在这这件事情上他绝对不敢撒谎。

顺天府尹被她问的哑口无言,有些事情他自然说不出口,可就算是明知错误他也有非此不得的理由。

头上压着的大山可比所谓的正义更加让他无奈,他接手顺天府尹这一职不久,绝对不能因为这些所谓的小事而丢掉。

“谢氏,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至于赔偿的事情我会另行通知。”

顺天府尹好似不想和她多说,对着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而那阎姓男子本还想说什么,却只见长大光明下的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眸色之间尽是不赞同。

他能在四九城混的风生水起,除了幕国公府这门远亲,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识时务,知道什么样的人该惹什么样的人该忍。

眼前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事事向着自己,可他自己也清楚,若不是幕国公府在后面撑着,自己这次怕是也讨不到好。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一次不单单是幕国公府在后面撑着,甚至还有珑玉公主府的影子,否则上面那位也不会昧着良心断案。

谢晚秋往回去走的时候肚子里面百年存着气,刚到谢府门口便和同样带着火气出来的邓一谦完美的相遇。

邓一谦瞧着她的身影,眸色里面的内火稍稍敛了一下,唇角含着几分独特的笑意:“谢姑娘,你这是……”

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到她被人气急了,能将一个性格不温不火的人气成这般,也着实需要一些本事。

“没事。”

谢晚秋见到邓一谦的时候也微微有些尴尬,毕竟两个人当初险些有了关系,虽然说最后无疾而终,可见了面总是免不得别扭。

“瞧你这模样不像没事的人。”

邓一谦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可每每碰到谢晚秋的时候总会有说不完的话,当年那含着眼泪祈求自己放过的人影也时不时在自己脑海里面闪现。

被他这么一问谢晚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当是一旁的红菱气愤不平地道:“还不是顺天府尹断案不公,居然向着那混账。”

第108章 不欲相逢总相逢

瞧着红菱那义愤填膺的模样还有谢晚秋素着的脸孔,邓一谦不觉看向了谢府门庭:“既然谢姑娘有事,我们还是进去谈一谈吧!”

“……”

瞧着他那自来熟的模样谢晚秋刚想拒绝,却只见人已经重踏了进去,而谢晚秋无奈地望了红菱一眼,两个人只能快步跟着。

不远处一道黑影瞧着这一幕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幕晟宣原本想着回府却被来人的话挡了回去,坐在檀木椅上的气息越来越沉重。

一旁的幕戌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抬头向正座上的人望去,这次的事情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主子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将羌族奸细的线索扔出去一些,本官看他是闲得慌。”他说话的时候拳头紧紧握着,幕戌忙忙点头称是,唯恐在这个时候触了他的眉头。

羌族历来是大赢朝的外患所在,当年若不是主子将其拒在北疆边境之外,现如今的大赢朝指不定已经成为了残垣断壁。

所以,对于羌族的事情皇族看的尤为重要,作为皇族亲卫的羽林卫自然也明白其中的要害,只要这消息散落出去邓一谦怕是消停不得。

然而这一消息主子掌握多时都没有想着抛出去,而今这么做会不会引起国公爷的不满?要知道这可是折了不少人才查出来的事情。

瞧着他虽然应声却没有立刻走下去的意思,幕晟宣自然也明白他心里面的顾虑,不觉加深了些许声音:“没有听到我的话?”

“诺。”

幕戌也不敢停留忙忙退了下去,他自幼跟着主子知晓他的脾气,别看平时金尊玉贵,性子有些平和,可但凡他决定的事情那着实无人可改。

此时谢府,谢晚秋的别院。

原本谢晚秋想带邓一谦去长公主的院落,却听下人们回禀其不在府中,无法她只得将人请到自己的院落里,让人去寻二哥谢青炫过来。

虽然有些不合乎礼法,可一会儿二哥过来应当也能堵得住悠悠之口,免得传出去被人说三道四。

邓一谦知道她的顾虑倒也没有多说,反而关系她今天遇到的事情,一旁的红菱是一个慧敏的,知道自己主子多有不便主动解释了起来。

谢青炫赶过来的时候,红菱已经将今天的事情一一说了出去,而邓一谦听到她说那活阎王眉头紧紧一柠。

“你们怕是不知,这阎赖皮后面的人也不简单。”

他说着轻叹了一声,没有想到谢家会被那泼皮盯上,平素他虽然不畏惧却也不想招惹麻烦,可今时又不同往日。

——因为自己的关系珑玉那边对谢家也出手过,心里面终究带着歉意。

“是哪一家?”

在顺天府尹府邸时她便知道那赖皮后面的人不简单,否则这所谓的青天大老爷也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金玉阁那小厮不是威逼利诱便是屈打成招,可她自己却没有办法。

“这阎赖皮我当是听说了一些,据说他和幕国公府有些干系,不知道是否为真。”

一旁的谢青炫也听出兹事体大,他没有想到大妹的金玉阁居然被这般小人盯上,那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幕国公府?”

谢晚秋眉角紧皱,虽然在心中早已经将这幕后之人拔高了好几个度,却不想会是幕家。在这大赢的皇朝中,除了天家怕也唯有幕家这般一手遮天了吧!

难道自己金玉阁的损失就这般轻描淡写地揭过?最重要的是,那所谓的顺天府尹还等着自己赔偿呢!

“那阎泼皮是幕国公府老太君的远方亲族,由于平素会讨老太君欢心,所以在幕国公府也有几分颜面。”

一般人或许想不到这般泼皮是如何搭上幕国公府这艘大船,他却知晓一些,听说当初幕老太君外出险些遇难,是这阎泼皮拼了命将人送回幕国公府。

——所以这份恩情注定幕家会成为他背后的保护伞。

“还真是朗朗乾坤之下的藏污纳垢。”

谢晚秋撑着那口气深呼吸了一口,不由得轻嘲了一声,谢国公府若还是存在,就算给幕家几个胆子也不会因为一个奴才将自己逼到死胡同里面。

幕家虽然世代簪缨,可谢家也不遑多让,祖父那一辈更是将谢家推到了一个顶峰,一度成为世家簪缨之首,就算比起现在的幕家也相差无几。

“这件事情我给你打听一些,看幕家谁出的手。”

若是一般人或许还有可调节的机会,凭着自己的身份想必那阎泼皮也会给几分薄面,金玉阁所砸之物怕是也要赔上一些。

“那就麻烦邓大人了。”

明知自己不能和邓一谦走的太近,可这一口气她着实有些咽不下去,最重要的是自己金玉阁的损失甚大,那些可都是古玩瓷器。

邓一谦又和她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而谢青炫瞧着她满脸愁容的模样小声安抚:“晚晚,这件事情要不找祖母吧!”

在谢青炫看来这么大的事情必须告知长公主,在他的心里面长公主是最厉害的人,何必舍近求远承了邓一谦的情。

“不妥。”

谢晚秋摆了摆手,祖母并不是万能的,她以前或许有滔天的权势,也有不菲的能耐,可而今手中终究没有掌握实权。

上一次去宗人府的时候,她已经明白了这一个道理。

现实往往都是残酷的,自己又怎么忍心因为自己的事情让祖母的尊严被人践踏呢?而且听祖母的话语,她和幕国公府的老太君似乎有些不对付。

“那也只能等邓一谦的消息了。”

谢青炫虽然有些担忧邓一谦无法处理,可谢晚秋不愿意惊动长公主他自然也无法,只能心里面期盼这件事情能早一点解决。

“邓一谦来府里可是有事?”

邓家是三嫂的亲族她自是知晓,可什么事情让他那么内敛的一个人怒火滔天?她犹记得这个人好似一直都不温不火,就像是没有生气这一情感似得。

被她这么一问谢青炫的脸上闪过几许不自然,咳嗽了两声后又是一阵叹息:“你三嫂落胎的事情你也知道,你三哥哥院子里面新抬的姨娘怀孕了。”

第109章 邓一谦歉意如潮

谢晚秋抿了抿唇角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和谢青炫说了两句话才送他离开,而他站到门口的时候欲言又止。

“二哥,你似乎有话要说?”

谢晚秋和谢青炫的关系向来较好,故而他这般姿态她也能猜出几何,可有些事情并不是她与他能改变的。

有时候身份已经决定了立场。

“晚晚,二哥知道你这些年受苦了。”

他说完转身离去,而谢晚秋伸出手撑了撑自己的碎发,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蚀情蛊,可从李家的态度来看想必不是小事。

当初她不是没有想过再入李家查清当年发生的事情,然而祖母年事已高,天养还需人照顾,所以她只能隐忍不发。

她急切的想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有时候现实却容不得她肆意妄为。

李家那龙潭虎穴祖母不愿意让自己去趟,而她心里面也含着怯意,被他们整死了一次,凭着承恩侯府的霸道怕是也不在乎再弄死一次。

邓一谦先去了一趟顺天府尹府邸,那府尹瞧着邓一谦登门也是惊诧不已,两个人同朝为官自然也有些许交集,虽然不算好友却也称不上交恶。

“邓大人是想打听阎泼皮的事情?”

邓一谦开门见山表明来意他自然也不能藏着掩着,只是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面微微叹息,原本相当简单的一件事情,居然因为这些人的介入变得难以抉择了起来。

幕国公府出手因为阎泼皮,可这珑玉公主嘱咐怕是因为眼前的人。

虽然京城中早有传言,珑玉公主将邓一谦视作自己的禁脔,而眼前的人对谢府那和离而归的女子颇有心思。

看来这是一桩情案!

“幕国公府哪一人来传的话?”

府尹深呼了一口气,咬着的唇角稍稍松缓了一些:“邓大人,这件事情你还是莫要插手,否则将变的更加难以控制。”

摊上这样的事情他也为难啊!然而这一个个都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能招惹的,否则极有可能会为家族招去祸患。

“哦……我若是一定要了解呢?”

邓一谦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一个人在母后掌舵居然让他这般讳莫如深,他犹记得眼前的人刚入官场的时候一脸正气,看来也是被世道所腐化了。

“邓大人一定要知道吗?”

“嗯。”

顺天府尹苦笑了一声吐出两个字来,而邓一谦听到那两个字眉头紧皱,在当堂坐了一会儿便眯着眼睛离开。

瞧着他远去的背影顺天府尹摇头晃脑地叹息了一声,这些大神们若是能将此事解决,她也不用承受良心的拷问了。

金玉阁的损失他大抵看了一眼,着实不小。

邓一谦上了马车那皱着的眉头还没有解开,幕首辅跟前的大忙人怎么会因为一个泼皮无赖便出现?

要知道,这些年那阎泼皮虽然借了国公府不少力,可一国巨宰却没有那时间为他鞍前马后,难道是偶然?

随即他又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是偶然?这幕戌和幕戊作为幕晟宣的左膀右臂,可没有几个人能使唤的动他们。

“公子,我们去哪里?”

外面赶车的人是邓一谦的心腹,今日原本是为出嫁的姑奶奶做脸面,谁料被自己公子捧在心尖尖上的姑奶奶却不愿意让公子插手她的事情。

本来公子心里面便憋着一肚子火气,谁料还会碰到谢姑娘的事情。

“去找那泼皮。”

他冷哼了一声,就算那块玉佩是赝品,他打碎了金玉阁那么多的事情哪能善了?而且他相信谢府的人也做不出这等事情来。

“诺。”

外面的小厮应声挥起了马鞭,而这个时候一座酒楼里面,幕晟宣浅浅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地斜睨了幕戌一眼:“将这件事情处理干净,我不想看到烦心的事情。”

“诺。”

幕戌忙忙应声,他虽然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甚至已经将不少的消息渗透出去,可那传递也需要时间,否则依照邓一谦的聪慧如何看不出猫腻?

然而,主子有些心急了。

“给珑玉公主那边透一个口信,这欺软怕硬的事情向来是她的强项。”

“是。”

幕戌默默为邓一谦默哀了两声,原本主子已经放弃针对他的计划了,然而他怎么就不要命的往前凑呢?

想到珑玉公主这些年的名声,再想一想她府邸里面藏着的美男,眼眸里面的同情之色更是浮现了出来。

不过感觉到不远处那不愉的眸光他又默默将其压下去,脸上露出狗腿而又尴尬的笑意,不断表达自己的忠心。

——不管如何,主子的决定永远没有错。

大概黄昏时分,谢晚秋收到了邓一谦的来信,心里面确凿地写出那幕后之人,长篇大论里面也不乏道歉之词。

“姑娘,邓大人也没有办法吗?”

谢晚秋将信收起来,脸色有些铁青:“不单单是幕国公府的人,而且珑玉公主那边也插手了。他原本已经和那泼皮谈好了善后事宜,却不料珑玉公主府的人插手,而那人也临时改口。”

活阎王知道邓一谦的身份,被羽林卫的人盯上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就算后面有幕国公府撑腰他也做出了不小的妥协。

当然,他若是知道这件事情乃幕晟宣授意,恐怕打死他也不会做出那妥协的决定。

就在两个人畅谈甚欢的时候,珑玉公主府的护卫到了,言辞间的维护还有承诺,让那墙头草立刻做出了选择。

这才有了邓一谦的道歉信。

“那您……您要告诉长公主殿下吗?”

红菱眉宇之间有些惆怅,怪不得今日那府尹的态度那般强硬,看来他也是知道这水太浑,所以只能牺牲姑娘的利益。

“再等一等。”

这世间难道就没有所谓的天理了吗?

她挥退红菱晚食也没有吃,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便是几个时辰,空洞的眼眸波澜的心,似乎演绎不尽心底的酸涩与无奈。

翌日清晨,她拾掇了自己的心情走出去,将自己手中的信递到红菱手中:“你将这拜帖送到珑玉公主府。”

第110章 幕大人心火难消

“姑娘,您……”

红菱微微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主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珑玉公主那性子她也知晓一些,这不是将尊严扔在她脚下让其踩踏吗?

“打了几次交道,我也应当去拜访我这表姑一趟了。”

她身上流着长公主的血,和乔家自然也扯不开的干系,没有想到居然会被乔家人逼得走投无路。

至于邓一谦心中所说的幕戌她不是没有怀疑,可她这个时候并不是很想同那个人打交道,上一次他眼眸里面透漏了太多的东西。

——幕晟宣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因为大哥的关系想帮自己,他索求的或许更多。

“可……”

“去准备。”

谢晚秋嘱咐了一声便自己去收拾妆容,而红菱咬了咬贝齿也只得认命去是送信,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却也清楚她的秉性。

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么就没有更改的道理。

谢晚秋的马车离开乌衣巷时,不知道有多少人闻风而动,不仅仅是幕晟宣就连时时伺机而动的乔言铭也眯起了眼眸。

他瞧了一眼无双公子,颇为无奈地将自己手中的棋子放下:“看来,这棋局暂时是没有办法完成了。”

“她前去珑玉公主府不是挺好的吗?”

无双公子莞尔轻笑,不疾不徐的声音缓缓而来,宛若清风入耳,滴水荡玉,让人听着不甚舒服。

“然这不是我想要的。”

这京城中的局势动起来确实挺好,可她不应该明晃晃地出现在珑玉姑姑面前,否则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布局便付诸东流。

“你想让她离开?”

无双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乔言铭,他愈发觉得有趣了,没有想到曾经被自己当成宠物一般的女人居然有这么重要的身份。

不管幕晟宣也好,眼前的乔言铭也罢,似乎都不太想她死。

“是啊,想让他离开。”

乔言铭笑着说了一句便走出门去,当也没有告诉无双为何一定要让她离开,这显然是一个秘密,而无双公子还没有得知这个秘密的权利。

瞧着他走远无双不由得斜躺在榻上,那一直守护在他身边的冷护卫也皱起了眉宇:“公子,他似乎并不相信你。”

“若是那般轻易相信于人,不是太无趣了吗?”

皇室子弟的多疑是环境里面培养出来的,作为大赢未来最有可能登上九五的人群,他们骨子里面的多疑已经深种。

“黑虎山的事情已经做了善后处理。”

“嗯。”

他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脑袋,想起那天看到的那个小姑娘脸上不觉来了兴致:“可打听到那个小姑娘的身份了?”

“是齐王府上的郡主。”

想起那精灵古怪的女子冷护卫的眉毛挑了一挑,一个女子居然穿着男装招摇过市,还和自家主子因为一扇面争得面红耳赤。

——她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若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手段怕是……

“齐王府的郡主吗?这事情倒是愈发有趣了。”

他皮相出挑,这么一笑更像是百花初绽一般,让人不由得沉溺其中。

而此时谢府,长公主一开始听闻谢晚秋套车出去的时候还没有多余的想法,可听闻她去了珑玉公主的府邸,上好的白瓷杯盏便被她盛怒之下摔了出去。

“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虽然心里面气的要死,可她知道兹事体大,她去珑玉公主府总不能蒙着面去见其主人吧!若是被珑玉发现她的长相,那这四九城可真要闹腾起来了。

“让青炫将人找回来。”

“诺。”

李管家也不敢留步忙忙跑了出去,而谢青炫听说她去了珑玉公主府邸也是脸色一变,忙忙和李管家走出府邸。

当然,不管长公主和乔言铭速度多快终究是没有抵得上幕晟宣的速度,他得知她要去珑玉公主府的第一时间连朝服都顾不得换便踏马而去。

马蹄骤停,谢晚秋的马却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狂躁了起来,随后乱撞了起来,车里面的主仆和外面赶车的仆人脸色皆是一变。

而那仆人却是一个御马高手,甚至里里面坐着的红菱也不是泛泛之辈。她将谢晚秋扶好,一个纵身跳出去想要将马拦下。

瞧着这一幕,幕晟宣没有补救的意思反而更是雪上加霜,在众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在那马肚子上又挥了两针。

那被红菱气势所迫险些停下的马匹再一次狂躁起来,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谢晚秋精心装扮的面容惨白一片,至于发饰已经开始松散。

“姑娘……”

红菱咬着唇角想要跟上去却不知想到什么慢了半拍,而因为她那稍稍的迟缓的动作谢晚秋乘坐的马车已经射出好几步,再想要追上便有些吃力。

在慌乱中幕晟宣瞥了红菱一眼,然后打马顺着谢晚秋疾驰的马车奔去,那个马夫虽然想要拉住发疯的马匹,可终究小胳膊扭不过大腿。

或许是时间已到或许是觉得给她的惩罚已足,所以他接下来的动作相当的利索,可以说是行云流水。

谢晚秋被他扯在怀里落地,马车上的套绳才被他利索地砍断,而那个马夫也获救,唯有不远处逃出去的马匹被后面跟来的幕戌一个纵身扯住。

其实他早已经准备大展身手,然而主子不让动他也只能乖巧地听话。这个时候瞧着主子已然动手,他自然也毫无顾忌。

谢晚秋虽然惊魂未定却也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感觉到他紧绷绷的双臂她的眉头皱了一下:“幕大人,可以将我放下了吗?”

大庭广众之下,他真敢啊!

幕晟宣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不过瞧着众人越来越好奇的眸光还是将人放下来,然后向着幕戌他们走去。

“下去将今日的损失统计,妥善处理。”

“诺。”

幕戌虽然心里面止不住腹诽,却也没有办法,这事情是他闹出来的,可自家这伪善的主子居然还想当一次救世贤能。

幕晟宣又嘱咐了两句便朝着谢晚秋走去,瞧着她有些不整的发饰皱了一下眉宇:“你这模样多有不妥,先随我去别院吧!”

“不用,我还有事要办。”

想到幕国公府对那泼皮的纵容,她心里面不由得升起一股厌烦,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她虽然掩藏极深,可幕晟宣跻身朝堂这么多年,自然猜得出她为何皱眉。

第111章 世间因果总相随

瞧着他一动不动只是盯着自己看,谢晚秋眼眸里面充满了不适,可就算如此她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就你这模样去珑玉公主府?”

他声音虽然青飘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谢晚秋眯了眯眼睛最终不声不响地底下头,好似只有这样她才能舒服一些。

虽然面上看着极其无害,可心里面已然是滔天巨浪,幕晟宣为何知道自己要去珑玉公主府?而且他为何来的这么及时?

这一切似乎已经证明,他在监视着自己。

——可为何要监视自己?

“和我去别院。”

幕晟宣的声音里面已经带上了几分命令的色彩,谢晚秋紧咬唇齿不动声色,好似他说破了天她也不吭一声。

这般模样令幕晟宣的不悦之情更为明显,他眉头紧紧眯起低声看向谢晚秋,覆在她一侧轻语:“谢晚秋,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施琅?”

“你……”

瞧着他不加掩饰的威胁之意,谢晚秋怒火中烧,对他的所有好感好似在这一刻消弭殆尽,而幕晟宣压根没有将她这般神色看在眼里。

“若是还想见他便乖乖听话。”

人说完一个纵身落在马背上,而他巍峨的背影在这一刻像是一座山岳压在谢晚秋的心上,像是要将她压死一般。

“姑娘……”

看着幕晟宣远去的背影红菱忙忙赶了过来,然而一旁的谢晚秋却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跟上。”

红菱神色微愣,刚想问什么却只见自家姑娘已经踏步跟了上去,不远处似乎早已经备好了马车。

她这个时候心里面纵使有千言万语却也不得不跟上。

不远处将这一切目睹了一大半的乔言铭眉宇轻皱,神色间带着几分阴郁,有些不确定地问身后的小厮:“这会儿下朝了?”

“回世子爷的话,刚下不久。”

小厮瞧着已经走远的幕首辅心里面也有些纳闷,按照这个时间点应该刚下朝,日理万机的幕首辅怎么就恰好出现在这里呢?

——瞬间觉得这事情云里雾里的。

听着他确定的回应乔言铭深呼吸了一口,世人都说幕晟宣文能治世、武能立邦,当年和羌族一战更是威名赫赫。

然而只有和他共过事的人才知道,他这个人性子冷傲从来不将旁人的死活放在心上,甚至心里面更是笃定因果之谈。

当然,他只是笃定别人的因果,从来没有将自己放在因果里面衡量,在他看来他就是那跳出五行,走出因果的巨人。

“真是奇了怪。”

讶异的声音可见他这会儿心里面的震撼,毕竟幕晟宣的举止简直让人打开眼界、大吃一惊,好似要将这个人里里外外重新审视一般。

“世子爷,那……那里好像是珑玉公主府的人。”

小厮指着不远处的人影有些吃惊地说道,而乔言铭也顺着他的眸光望去,只见那男子文质彬彬、神采飞扬,手里面的折扇在胸前有一搭没一搭,此起彼伏。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他不由得向乔言铭这边看来,瞧着这人他轻笑着抱了抱拳头翩然离去。

瞧着他那欠揍的模样乔言铭眉宇紧皱,声音有些狠狠地瞥了那男人一眼:“真是家门不幸,道德沦丧。”

听着他那愤愤的言语小厮忙忙将头压得老底,这天底下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珑玉公主简直就是皇室的奇葩。

“看你那怂样。”

乔言铭冷哼了一声虎目怒视而去,自家那皇姑简直就是道德沦丧的典范,然而有些事情他们这些晚辈也不能说什么。

虽然皇室有很多人看不惯她这肆无忌惮的行径,可谁让人家背后有天下之主撑腰呢?就凭帝王对她的疼宠,别人不管说什么都是秋风过耳。

小厮瞧着自家主子将气往自己身上撒也是颇为无奈,这是找不着撒气的地方自己便成了泄气口吗?

当然,这种想法也只能心里面暗搓搓想一想,他可没有那个胆子将这话说出来,免得狗命不保。

“世子爷,你等一等属下……”

他寻思的档口乔言铭已经离开了好远的距离,只得急匆匆追上去。而相对于他们各有心思的急促与愤懑,不远处的谢青炫则张了好几次唇角。

“刚才那是幕首辅吧!”

“额……是……应该是吧!”

一侧的李管事有些不确定地揉了揉自己的手,有些不确定这日理万机的幕首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恰好救了大姑娘。

谢青炫抿了抿唇角深呼吸了一口气,喃喃轻语:“你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救了晚晚?”

最重要的是他要带晚晚去哪里?

“二公子,我们还是回禀长公主殿下吧!”

但凡涉及到这上位者,他们这些小兵小将自然没有说话的余地,就是不清楚殿下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如何感想。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也没有不顾一切的相护,这里面必然存着什么干系,只是所有人都忽略了。

别院,谢晚秋想要去看施琅,却被幕晟宣拦在了另一个房间,而她的侍女红菱则被隔离的很远,连影子都没有瞧见。

“她没事吧!”

等无涯诊脉结束,一旁的幕晟宣当是开口问了一句,他那轻言碎语打破了一室尴尬的气氛。

“手背有些擦伤,没多大的事情。”

无涯无视幕晟宣投过来警告的眼眸,对着谢晚秋殷勤地笑着说了一句,谢晚秋道了一声谢,便将眼眸移了开来。

虽然无涯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对自己也多有帮助,可但凡和幕晟宣扯上关系的人在她看来都是危险异常。

——眼前这个号称医术无双的男人显然也是这般。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施琅?”

“现在。”

幕晟宣也没有再拦她,只是亲自将人领了过去,瞧着他那恨不得粘上去的模样无涯嗤之以鼻,果然是一个伪君子。

若是真的心疼,也就不会闹出这么一场来。

幕晟宣的耳力显然异于常人,感觉到后面的人那淡淡的轻嗤声,在谢晚秋不注意的情况下掏出腰间的金针朝无涯的面门射去。

那速度又快又狠。

第112章 帝王传诏入宫门

无涯眼疾手快地将那金针抓在手里面,呲牙咧嘴地瞪了幕晟宣一眼,那眼眸里面燃烧着浓浓的烈火。

好似只要他敢转身回来,他便能燃烧他、毁灭他,将他弄成渣渣。

然而幕晟宣自然没有那空闲的功夫陪他上演火中炼渣,只是双眼灼灼地盯着他,威胁性地看了两眼便好不留恋的离开。

唯留下无涯一个人在沉闷的气息中,一双滴溜溜的眼眸转了又转,最后只得无奈地冷哼了一声,朝着他的药堂走去。

谢晚秋和幕晟宣一路走来也没有碰到几个人,见到的女婢和小厮瞧着二人靠近,头早早便低了下去。

除了后脑勺谢晚秋完全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木质的走廊很长,周边的花木宜人,可两个人的气氛却越来越紧张,纵使二人相距不过一步之遥,可心却遥远的没有边界。

“你走慢一点。”

虽然两个人一直在一条线上前行,可那小步子一个劲迈起来前行的利索模样,就算是他都觉得有些无奈,后面又没有狼追赶——至于吗?

“幕大人昔年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而今可是廉颇老矣?”

谢晚秋声音虽然浅淡可那话中的含义却分外明显,显然是在讽刺他小见多怪,走路都一步三喘。

被她这么一刺,幕晟宣整个人像是吞了苍蝇一般,当年便觉得她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否则自己用了那么多的心思怎么会一点用处都没有?

为了她能够接受自己,当年自己可谓好话说尽,为了求她一笑,着实劳民伤财了一把,然而她从始至终就像是一冰块。

刚开始的时候还试图逃走,逃走无望之后她也会苦会闹,后来她好似疲了倦了,那刺耳的咒骂声也销声匿迹。

幕晟宣是一个俗人,人们常说的七情六欲他都有,他不过是在错的时间爱上对的人罢了,可老天爷却狠狠惩罚了他一把。

“你对我似乎很有意见?”

“狼狈为奸之人罢了,民妇难道还要举足相庆?”

谢晚秋心里面窝着火,而这火气显然是幕晟宣给予的,不单单是他假公济私帮助那破皮无赖,更因为今日的举止。

任谁察觉自己一举一动被人掌握在眼里,这心情怕也美好不起来。

“你这牙尖嘴利的模样,着实该让邓一谦瞧一瞧。”

幕晟宣冷冷地扔出一句话便顺着廊道走去,而谢晚秋的脚步明显一滞,有些不确定地斜了邪自己的眼角,合着邓一谦登门的事情他也知晓?

这男人到底想要作甚?

“还不快走?”

感觉到她被自己越来越落在后面,幕晟宣不禁拧眉转身看向云游他乡的谢晚秋,眉角冷然中带着不自然地轻嘲。

见状,谢晚秋只得加快了步伐,不多时两人便进了一偏角的院子,而一个蓝衫伟岸的男子正拄着拐杖在院落中央吃力地行走。

瞧着他双脚落地,虽然双腿有些使不上劲却不至于摔倒,谢晚秋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的喜意来。

“施琅。”

施琅听到有人轻唤的声响沉重的步伐肉眼可见的凝滞,拄着拐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谢晚秋满眼盯着他的双腿看,自然错过了他眼眸里面的晦涩还有那颤抖的双手,而一旁的幕晟宣虽然看到却也没有深想。

只是当他受苦多年,蓦然间出现一个可以交心之人做出的本能反应。

“你的腿?”

谢晚秋问出才惊觉他早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唇角抿了几抿靠近他几步,想要伸出手去扶他却被轻轻躲开拒绝。

瞧着他这动作谢晚秋神情微变,有些吃力地解释:“你或许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你兄长的发妻——谢晚晚。”

谢晚秋担心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将当初在北疆施家村用的化名说给他听,施琅神态没有多大起伏,不远处的幕晟宣眸色间却多有不依。

然而他心里面纵使多有不悦却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看向施琅的眸光愈发的不善,她与施家小子的婚书着实碍眼的紧。

虽然是一个化名,可那些事情却真实的存在过。

“我和他还有一个孩子,你知道吗?”

“……”

这下不单单幕晟宣的唇角稍稍抽动,就连住着拐杖的施琅都也不自觉地啧吧了一下唇角,只是声音并不响亮。

“他腿刚能行走,我们进去说吧!”

不想让她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幕晟宣还是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机会开口。谢晚秋瞧着施琅吃力的模样微微颔首,刚准备上前去扶人,却被幕晟宣抢先一步。

而幕晟宣的手还没有放到施琅的胳膊上,却被他稍稍错开了一些,被一个残废明晃晃地错身而过,就算幕晟宣的心再大也有了异样的情绪。

虽然自己刚才没有用心,可那一放也不是一个双脚、双手有疾的人可以躲得开的。无涯虽然费尽心思,可以让他看起来行走方便。

可那配制的药草终究不是灵丹妙药,可以让他药到病除,甚至面对他这棘手的情况无涯多数时间都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毕竟再差也不能比现在更差了,这可是活马当成死马医的典范。

谢晚秋也微微惊诧,在那二老的介绍中,施琅虽然自幼喜欢练武却也并不厉害,难道从军多年,他的感官已经全部调动起来了?

她这会儿是不知道幕晟宣的能耐,所以才这般想,若是知道幕晟宣那上马擒敌的武力值,这会儿便不会这般乐观了。

能在双腿、双脚差不多尽数断去的情况下,将他那轻轻一抓错过的人这世上并不多见。

“我们进去吧!”

瞧着他宛若青松一般耸立不凡,谢晚秋也不欲多去探究,这些年能在死城那个地方活下来,着实需要几分本事。

不过心里面也微微叹息,这样的人若是没有毁掉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可惜而今却成了一个半废的人。

施琅慢悠悠拄着拐杖前行,虽然那动作相当的缓慢,可这一次不管是幕晟宣也好,谢晚秋也罢,两个人都没有再去扶他,反而默默地跟在身后。

有的人值得尊敬,而施琅显然就是这种人。

他们三人刚坐好,幕戌忽然急匆匆跑进来,神色间满是凝重:“主子,陛下急诏,现如今传旨的人已经到了门口。”

第113章 谢晚秋苦口婆心

听着幕戌急匆匆的回禀,历来不动如山、喜好玩猎的幕晟宣眼眸骤变,眉间的凸起甚是明显:“可知晓何事?”

这传旨的内侍向来卖幕家一个好,每每言辞间多有暗示,不知道这次又是所谓何来,可别想自己猜想的那般。

——否则这事情着实可笑了。

“并未打探出什么,是陛下身边的亲随。”

既然沾上了‘亲’字,那么来人必然是今上信得过的人,所以幕家人打探不出什么也情有可原。

“你先去招呼,我一会儿便过去。”

“诺。”

幕戌忙忙应了一声便退下去,幕晟宣则转头看向谢晚秋:“记住,在我回来之前你一定要待在这里,若是中途有变我会命人送你离开。”

像是怕她听不进去劝,他声音不觉严厉了起来:“谢晚秋,这个时候你只有相信我才能活下去,别耍小性子。”

“为什么?”

“你应该回去问你祖母。”

幕晟宣脸色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对着周围的人吩咐了一遍才急匆匆的离去,感觉到院落里的守卫肉眼可见的增加,谢晚秋的脸色黑的像是夜幕一般。

瞧着那阵势谢晚秋也知道自己暂时无法离开,她这人虽然不敏可起码的东西还能看的清楚,然而幕晟宣为何会对自己说那般话?

问祖母?问什么?

对上他没有头尾的话语,谢晚秋就算有心去寻思也有些想不通,为何帝王急诏他入宫,他却想着让自己离开,而且还恐吓自己有生命危险。

他没有得失心疯吧!

不远处的施琅将她一系列表情看在眼底,原本恹恹的神色也是倏地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手中的拐杖不由得发出声响。

谢晚秋听见响声转身只见他已经无限靠近自己,她愣神的时候人家已经一把将她的手腕扣住,眸色间尽是担忧与害怕。

“你……”

施琅瞧着她脸上懵懂的表情耷拉的手掌颤抖了好一会儿,然而他这一脸着急的表情虽然入木三分,可谢晚秋愣是读不懂其中的含义。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幕晟宣离开之后他才这般表情,也就是说他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避开幕晟宣的,难道是有关兄长的事情?

除了谢青焌的事情,谢晚秋想不到施琅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躲着这些上位者。

“和我大哥谢青焌有关是吗?”

她的声音刚落,施琅的脸上果不其然地有了些许变化,那一张被毁掉的容颜虽然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可一双眼眸已经足够她看到他的害怕与恐惧。

“你会写字吗?”

谢晚秋听那二老说过,他们一双儿子都认识几个字,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写,可她还是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

写字总比手指指划来的强。

施琅眼眸骨碌碌地转了两下,也不多言,只是指了指书案的位置。瞧着他这动作,谢晚秋脸上也闪过喜色。

可能是手腕有疾的缘故,他下笔的时候并不稳当,反而颤抖的厉害,甚至宣纸上多了不少被他抖下去的墨渍。

看着他久久不动笔,谢晚秋虽然心里面着急却也没有催促,反而放缓了声音:“手腕还疼痛吗?”

施琅听到她的声音好似才魂归故里,轻轻咽了一口唾沫,喉结微微抖动,他下笔的时候颇为凌乱,可那熟悉的字体还是令谢晚秋稍稍一顿。

不说他那一个‘逃’字给予她的愕然,就说他那熟悉的笔力便足以让她丢了魂魄,,她有些不确定地望向施琅:“你写的字怎么和我大哥那么相似?”

若说相似或许并不尽然,可那提笔落笔时的痕迹却异常的明显。谢青焌是清河郡出名的才子,也是谢家为数不多的读书人。

他的笔体自成风格,旁人很难学的来。

好一会儿她才看见施琅在宣纸上又写了一个字,虽然那个字写得异常艰难,甚至他额头上痛的已经渗出细汗,可最终还是写了出来。

‘摹’简单的一个字好似诉说了不一样的故事,而谢晚秋不知道为何居然听懂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你临摹我兄长的书帖?”

谢青焌是书法大家,他最喜欢的便是将自己的字体编写成小册子,然后随身带在身边,每遇到满意的字便收藏起来。

施琅脸上的表情有些挣扎,听着她这么说却也点了点头,而他好似还没有忘掉刚才的事情,指着自己书写的‘逃’字。

瞧着他一脸认真且着急的模样谢晚秋也微微一愣,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人在搞什么,刚才幕晟宣便说过送自己走的话,而眼前这个人居然也让自己逃。

她现在都不清楚,她为何要逃走。

“为什么要逃走?”

万事万物总得有一个理由,虽然说眼前的人不可能骗自己,可起码自己得确定他是真的施琅,若是假的该怎么办?

虽然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太过小心,可小心无大错。

这个人毕竟是幕晟宣找回来的,而她对幕晟宣并未放下戒心,最重要的是幕晟宣刚前脚说让自己离开,他后脚便说着逃离的话语,怎么都觉得有些碰巧。

施琅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几次三番想要动笔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得望着外面窜动的人影无奈叹息。

谢晚秋瞧着他消停下来,坐在一边不确定地询问:“你知道施家村的情况吗?你兄长的事情和你父母的事情你想知道吗?”

这期间已经隐含了几分试探的心思。

施琅点了点头,而她说道施珏离世,其父母也因为那一场大雪活生生饿死时,施琅的脸上闪过各种表情。

愧疚、懊恼、后悔……包罗万象的神态不足言表。

“我当初想过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可终究有心无力。”

她若是带着一个小孩再带着两个老人,着实走不出那凶险异常的北疆,最后之所以能撑到京城还是因为姚春的缘故。

若是带上他们,恐怕再碰到姚春之前,他们已经撑不下去了,魂归故里是他们的要求,她只能这般选择。

“一会儿幕晟宣回来,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幕晟宣困住施琅的目的恐怕和自己脱不开干系,她有时候不觉得自嘲,自己不过残花败柳之姿,他怎么就上了心呢?

虽然她尽可能让自己不去多想,可事实恐怕和她想的也八九不离十!一个男子多次出现在一个女子的闺房,这明显是不正常的举动。

第114章 御书房帝王隐晦

谢晚秋欲要试探施琅真伪,施琅面上不显心中却苦笑,望向她的眼眸里面闪过无奈,然而苦于口不能言。

好半天,他才伸出自己有些颤抖的手指了指不远处流窜的人影,眼眸中的用意甚是明显。谢晚秋望着那些人影唇角紧紧抿了一下,他这是觉得自己带不走他吗?

幕晟宣那秉性确实难以捉摸,自己未必能在他手中讨到好!然而这人若是施琅,她必然要想办法将人带走。

施家是她这一辈子都迈步过去的坎,更别说他现如今这般模样。

“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自然会想办法。”

然而让她感到惊诧的是,施琅并未点头,只是晦涩地盯着她瞧,约莫过了几个呼吸他才哭笑着摇头走远。

瞧着他那般作态谢晚秋焉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禁瘪了瘪唇角,只得不满地走过去坐在一边,有幕晟宣的命令在前,她这会儿想离开怕是比登天还要难。

幕晟宣刚进宫廷,便看到邓一谦还有几位皇室近臣也被宣了进来,期间还有几位王爷和开始办差的世子们。

而齐王世子乔言铭赫然也在其中。

等到了帝王的御书房,几个人除了刚开始礼节性的问话没有多余的言语。

“这次羽林卫调查处不少羌族的细作,而且那些人在北疆一带煽风点火意图颠覆我大赢锦绣山河,朕欲派人前往,你们觉得谁合适?”

还不等众人有所准备,坐在龙椅上,看上去大概五十又几接近六十的皇帝悠悠发语。他看上去并不英俊,可那一脸精光抖擞的模样却不会让人小视了去。

至于一旁的重臣们,听到他这不紧不慢的话语则神色各异,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也拿不出一个章程来。

羌族历来是今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上一次邓一谦挖出黑虎山这一只隐含的羌族贼子,皇帝对其的奖赏可谓有目共睹,而今不料居然还能碰到这样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天赐良机,他们自然愿意肝脑涂地,而且听帝王这语气,那鱼儿似乎不小。

一旁将众人神色览于眼底的幕晟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还担心帝王欲要和晚晚过不去,没有想到却是因为自己放出去的消息。

他那消息本是想将邓一谦远调京城,然而这姓邓的对皇家倒是忠心耿耿,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抢功劳,而是将这真假参半的事情率先告知了帝王。

“北疆历来是羌族觊觎的地方,所以他们将主力放在这里朕觉得甚为可信。”

北疆那所谓的情报他也肚子寻思了一些,觉得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真实的,才会将自己的肱骨之臣都唤来。

“陛下准备派遣几人前往?”

期间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轻声询问,说话的时候还若有若无盯着幕晟宣看了一眼,他不喜欢幕晟宣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

因而眼神里面的不善毫不掩饰,至于幕晟宣压根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当初他就是踩着这老骨头上位的,他能看得上自己才是怪事。

“杨爱卿和羌族也打过交道,不知道你觉得该派遣何人前去?”

杨真一是陪着他打江山的人,所以对于他的建议今上也颇为看重,当初若不是为了平衡世家与新贵,他也不可能让幕晟宣登上高位。

而后造就了如今尾大不掉的结局。

“若说和羌族打交道,这御书房怕是没有人能比得上幕首辅,他虽然年纪轻轻,可这一份战绩我们却也看早眼里。”

杨真一笑着将帝王的问话引到幕晟宣身上,而幕晟宣当也没有推辞,对着帝王微微拱手:“羌族的人虽然世代居住北地,风俗不同,文化不兴,可他们擅长用计,更懂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

“这些朕也明白。”

羌族的人时常掳掠北地,他们对于计策的精妙应用也是他忌惮的事情,否则他也不会一味的抬高幕晟宣,毕竟大赢朝还找不出一个可以和幕晟宣比肩的人。

若说羌族擅长用计,那么幕晟宣便是他们的克星。

“他们此次既然出现在北疆,所谋必然不小。”

“嗯。”

帝王虎目微眯,他最担心的便是这个,而今北疆因为战乱和雪灾引起的荒年已经开始闹腾了,若是羌族的人再推波助澜,那么北疆危矣。

“所以这件事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而微臣举荐的人则是邓一谦,至于陛下欲要派遣何人前往,还请陛下圣心独断。”

他说的甚是诚恳,言辞也颇为亲切,上位上的帝王听着不由得龙心大悦,其实他也属意邓一谦。

此次问话也不过是走一个流程罢了。

世人都说邓一谦是幕晟宣等人,可只有他和幕晟宣心里面明白,邓一谦是自己的人,也是自己一手安插在羽林卫的。

否则这些年就算幕晟宣知人善用,他也不可能升的那么快。

“朕也觉得邓一谦不错,不过此次北疆之行可不是那么简单,所以还需要另选一个人作为辅助。”

既然已经说了辅助,那么所谓的王孙公子们自然是不可能了,故而也只能从寒门里面选择,而这选择幕晟宣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别院里面的那位,帝王做出人选的抉择之后,幕晟宣便急匆匆出宫,而帝王瞧着他而那行径唇角紧抿,手指轻轻捏了捏额头。

“陛下,可还要监视?”

“不过是一风流韵事罢了,人最怕的是没有缺点,既然他有了这一缺口朕自然要好好利用。至于那谢晚秋,不过是博弈的棋子罢了,一个女子能翻得起多大的浪花?”

内侍的提醒九五之尊并未放在心上,而那内侍也无奈轻叹,眼前的帝王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初是如何登上皇位的。

中宫那位可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而她也是一女子。

这天底下女子乱朝的事情不在少数,中宫那位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这件事情还是要注意一些。

可惜,眼前的人大权独揽已久,谢家覆灭的太快,而他太过自信。

“你这老奴也别忧心了,谢青焌已死,没有人能翻得起浪花,她的存在也不过是一块小石头罢了,而终有一天朕会亲手将其粉碎。”

第115章 幕晟宣表明心迹

帝王这边精心谋划的时候,幕晟宣已经风驰电掣地朝着谢晚秋暂留的别院驶去,期间幕国公曾着人前来找他,却被他不假辞色地拒绝。

瞧着那人远去幕晟宣才抬起脚步跨进院落,而后面跟着的幕戌则微微有些担忧,声音甚是难为:“主子,国公爷这回儿来寻您,怕是因为北疆羌族暴露的事情。”

这些消息是幕家的死士冒着生命危险才探出的底细,为的就是制衡龙椅上那位多疑的帝王,如今这些筹码被自家主子这般轻易抛出去。

——府里的国公能忍的下去才是怪事。

“你主子不傻。”

幕晟宣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那平坦的眼眸看向幕戌的时候多出了几分警告。幕戌低声嘟囔了一句,悄声跟了上去。

摄于他的淫威,接下来的路程里面他的嘴一直都是封闭的,直至抵达院子门口碰到幕戊,他才得以解禁。

“她可有闹腾?”

幕晟宣离开的时候做了最坏的打算,然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预估出错,龙椅上的九五居然压根没有提谢家的事情。

也就是说,晚晚的身份他没有放在心上。

“并无。”

谢姑娘相比较以前确实成熟了很多,当年为了能够逃跑她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然而不管她多么的谋算,终究是嫩了一些。

如何同老谋深算的主子相比?这一场没有开始的对弈,从一开始她便已经输掉了,而输掉的人结局可想而知。

自家主子向来不是一个有情操的人。

“她这一次倒是乖觉了。”

幕晟宣也颇为诧异,他以为随着时间的变迁她身上沉淀下了东西,岂料这不是沉淀而是她真实经历过很多事情。

苦难是生活最好的良师益友,谢晚秋显然也是因为苦难才变化了少许。

幕晟宣对着身边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去,而他自己则进了院落,刚进去便看到无涯正在给施琅诊脉。

“这又怎么了?”

显然对于施琅有事无事的矫情,幕晟宣相当看不惯,声音不由得沉了下去,自己在外面打头阵,他们在这里温柔小意,怎么瞧着都有些违和。

“手上的伤口又复发了。”

浪费了那么多名贵的药物无涯也心疼的紧,好不容易快要养好的伤居然在这个时候全面崩溃,他心里面有万千种骂人的冲动。

“活该。”

瞧着谢晚秋在一旁用热水给他轻敷的姿态,幕晟宣像是那吃醋的小儿女一般,自己说出的话险些将自己腻在醋罐子里卖弄。

无涯对上他傲娇的神情不由得扯了扯唇角,这个男人不挤兑人会死是不是?怪不得人家当年宁愿死都不愿意跟着他。

第一次割腕的时候,他可亲眼见证了那一幕。

无涯也无心在几个人之间周转,对着施琅吩咐了两句便背着药箱离开,只所以将注意事项告诉施琅,而不是另外两个齐整的人。

一是因为幕晟宣没有那闲工夫侍候他,二则是气氛有些诡异,自己若是将这事情一五一十交给谢晚秋听,他心里面怕是更加不乐意了。

无涯离开谢晚秋好似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直目看向幕晟宣:“幕大人,命妇想带施琅离去,还望大人能首肯。”

“就这样离开吗?”

幕晟宣单手按着自己的额头斜靠在木椅上,说话的时候轻描淡写,可那整暇以待的眼眸深处却暗藏玄机。

“还请幕大人明示。”

这猜来猜去的游戏她着实没有那心思和他继续下去了,所以今日权当豁了出去,最重要的是他今日穿着朝服出现在自己身边,太过明目张胆。

“你可知道我为何从死城费尽心思将他带出来?”

幕晟宣说着轻看了施琅一眼,瞧着施琅幻化的眼眸他唇角淡勾:“你或许不知道,我为的就是你——谢晚秋!”

“幕晟宣……你……”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施琅和谢晚秋的脸色纷纷一变,她与他都没有想到他居然这般不安常理出牌。

“谢晚秋,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你是一个聪明人怎么会不懂?”

单刀直入的表白让房间内的气氛凝固了起来,施琅刚被上药的拳头不由得紧紧握了起来,像是在克制什么。

“幕大人抬爱了,我想要的只是将人带走而已。”

谢晚秋委婉相距,虽然从幕晟宣的言行中已经猜出了一些,可她如何也想不到幕晟宣会如此的不讲究。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合离的妇人吗?

和自己一介女流说这样的话,怎么听着都有些耍流氓?他一个有家室的人当真好意思啊!

“你若是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至于他从哪里来便到哪里去。”

幕晟宣说完也不去看谢晚秋色变的脸庞,反而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对他的身份也抱有怀疑的态度,可他确实是施家村的施琅。”

“嗯。”

谢晚秋其实也已经相信了他就是施琅,因为她能感受到他对施家村那个地方独特的感情,也能够察觉他对自家兄长还有施珏的情绪变化。

“所以你准备如何回答我?”

“幕大人,你是一个有家室的人,而且我也不过蒲柳之姿怎么就入了大人的眼?”

幕晟宣能看上她着实有些大跌眼镜,不是她不够出色,而是依着幕晟宣的身份,他身边也不乏出色的女子。

她们或娇或嗔、或贵或富,却绝对不是自己。

“我若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呢?”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谢晚秋轻嗤了一声,她与他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并不愉快,而且她当时那幅样貌如何能做到一见钟情?

他眼睛该不会瞎了吧?

此时谢晚秋若是知道,幕晟宣对她确实一见钟情,而且在她婚后第二日,指不定当场便会大骂一声:“禽兽。”

“不管你如何否认,我说出的话断然不会收回来。”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不是表明心意的最佳时机,两个人都没有做好迎接挑战的准备。最重要的是,长公主殿下那边已经松口了。

晚晚这个时候若是去了北疆,那真的是黑阔海鱼跃,天高任鸟飞!他有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一系列事情,给她改头换面。

第116章 谢晚秋轻言试探

可是今日她突然前去珑玉公主府的行径已经将他逼上了绝路,当他穿着一身朝服出现在她身侧时,恐怕就是一个傻子也会有所怀疑。

更别说她不是一个傻子,相反异常的聪慧与敏锐。

一旁的施琅听着他言之凿凿的话语眉头紧皱,微微蹙弯的眉角勾起了些许沟壑,他抿了抿唇舌蜷紧了手掌,

或许是太用力、或许是过于气愤,钝刀子似得指甲直接陷入了他的掌心,那丝丝疼痛并未让他的脸有少许变化,好似美欧痛觉一般。

谢晚秋不喜幕晟宣这理直气壮的语气,也不喜欢他强人所难的态度:“幕大人,命妇是杂草丛生,您是国之栋梁,还望您莫要自误。”

大赢朝男女之事虽然不似前朝那般苛刻,然而他作为一国重臣,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整个幕国公府的体面。

他是世家官僚执牛耳的人,所有的言行影响着一代人,所以他这样的心思若是暴露,恐怕朝中的威望会下降不少。

“我若是偏要自误呢?”

幕晟宣显然也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最难搞的就是眼前这女人。原本还想着温水煮鸡青蛙慢慢来,可谁能想到时不我待。

“幕大人,您位高权重也用不着这般威胁民妇吧!”

谢晚秋此时的心情可谓糟糕至极,这个男人给自己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可自己抵达皇城碰到的事情好似又和他有干系。

“你祖母怕是等着急了,回去吧!”

幕晟宣答非所问,反而看了不远处的幕戊和幕戌一眼,这两兄弟已经不止第一次欲言又止了,而且他从皇宫出来的时候长公主已经到了府院,怕是有备而来。

“……”

谢晚秋言语滞然,她今日遇到的事情自然没想着瞒祖母,可没有想到她居然出现在了这里,是幕晟宣设的局吗?

谢晚秋深知今日无法将人带走,只得对着施琅歉疚地说了一声抱歉,并给出了许诺:“你放心,我终有一天会让你自由。”

他的命虽然保住了,可如今被幕晟宣掌控在手里面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他尽早带出这牢笼。

施琅并未看她一眼,从事种种都低着头。直至谢晚秋离开,他宛若凶狼一般的眼眸倏然惊起,神色间尽是狠戾。

他的变化并未瞒着幕晟宣,所以幕晟宣轻而易举便发现他眼眸里面的不屈服,不禁来了兴致:“你对我的敌意未免也太明显了,可以控制一些吗?”

对于施琅这般胆大妄为的行径幕晟宣已经见怪不怪了,好似自从他苏醒过来之后便对自己没有好脸色。

若说刚开始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情有可原,可后来他得知自己的身份为何还这般冷眸相对?

当初因着晚晚的关系,谢青焌在京城时他也为他开了不少方便之门,按理说谢青焌对自己感官甚好,在他的属下面前也不应该诋毁自己。

可眼前的施琅,从始至终对自己都没有好脸色,只是此时更甚罢了。

幕晟宣所说的控制明显不存在,施琅言语刚闭施琅那好似刀尖儿的眸光便破空儿来,好似要吞噬了这伟岸不凡的幕首辅。

谢晚秋和长公主回府时气氛有些压抑,对上她一言不发,只是拧眉冷对的模样谢晚秋几次三番想要开口,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而起。

“可有话要说?”

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长公主沉着声音问了她一句,谢晚秋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小声问道:“祖母,幕晟宣可和您说了什么?”

虽然明知道幕晟宣不可能胆大妄为在祖母面前提及此事,可她还是想确认一下,免得被打的措手不及。

“你想知道什么?”

谢晚秋自然不敢说幕晟宣对自己怀有老子野心,确定她眼眸里面的狐疑不似作伪,她立刻改变了问题的方向。

“幕大人将我带到别院去见一故人。”

“额……什么样的故人?”

长公主知道谢晚秋的秉性,她这一辈子甚是乖巧,认识的人也不会是那三教九流之徒,所以这所谓的故人倒是引起她不少的寻思。

“施家村施琅。”

像是担心长公主忘了施琅是谁,所以谢晚秋在前面加了一个点缀,而长公主听她这么说,脸色微微变化。

“他还活着?”

晚晚回来之后她不是没有命人前去寻施琅,可每一次都是铩羽而归,不料居然会落在幕晟宣的手里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可知道关于自己孙儿的消息?

这两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而今时今日听闻施琅还活着,长公主心思愈发活络了起来,原本带着怒火的眼眸也熄灭了不少。

“第。”

谢晚秋轻声回应,脸上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由于没有寻到自己兄长的尸骨,所以她心里面终究还有所期盼。

“他可知道当年的事情?”

“他……死城出来之后他口不能言,四肢被毁,我压根问不出来什么。”

虽然手腕会捉毛笔,可那颤抖的模样自己记忆犹新,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疼痛,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怕是不会再握笔了。

“怎么会……”

她刚感叹了一句,忽然又是轻嘲:“若是从死城出来还能全身健全,那么那个地方便不会被称呼为雁过拔毛之地了。”

“祖母,我想将施琅接过来。”

她声音轻缓,而长公主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你可知道从死城走出来的人,就算案底被销毁也无法洗白。”

“知道。”

“既然知道你就应该将这心思打消。”

“可……”

“死城走出来的人没有可是,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留在幕晟宣身边比我们身边更好。”

长公主说完紧紧闭上了眼眸,心里面却像是明镜一般。若是想保护是施琅,那么自己便不能支持晚晚的做法。

而谢晚秋则默默寻思着长公主说的话,一时间马车内又安静而可怕,后半天她才放下了自己的想法:“祖母说的是,我有些痴了。”

“祖母,幕晟宣将孙女儿带去别院时帝王的诏令便来了。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幕晟宣曾言,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会第一时间命人送我去逃命。”

谢晚秋一边说话一边瞧着长公主的神色变化,那一动不动的模样看上去甚至凝重,又含几分紧张。

第117章 疾言厉语诉当年

长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化了起来,本就不柔和的眸光倏地一凛,看向谢晚秋的时候充满了审问:“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谢晚秋好豁了出去,并未有太多的隐瞒,有些事情已经困惑她良久,她想要知道这些人到底再打什么哑谜。

为何被瞒着的只有自己!

“孙女儿也曾好奇,所以腆颜相问,他说让我回来问您。”

得知幕晟宣那边没有走漏风声,长公主凛然的神情才稍稍减缓,“还不是因为你父亲的原因,那龙椅上的九五对于咱们谢家的忌惮从始至终都没有松懈。”

她说着轻声感叹了一声,好似在感概谢家的沉浮,又像是无奈自己的遭遇,那模样看上去甚是心酸。

“父亲当年……”

当年谢家出事的时候谢晚秋还年幼,所以当时她并未想过太多,可后来随着母亲的逝去,兄长的离世,让她不由得想起当年的事情。

——通敌叛国之罪,真的会发生在自己父亲身上吗?

当年父亲身首异处,用的正是这道罪名!可一个教导儿子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的男人会背叛自己的国家吗?

龙椅上的那位,在期间到底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

“咱们的九五至尊是一个不容人的。”

由于车驾里面只有祖孙二人,外面赶车的人又是这些年长公主最信得过的李管家,所以她说话好似没有藏着掖着。

就算有,此时那厌恶且愤恨的情感也不会作假。

“你父亲当年在北疆抗敌屡建奇功,接任你祖父培养的谢家军之后更是名声大噪,如虎添翼。然而就是这样的名声,将他引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父亲是……”

“你父亲是被逼着自裁的,他们用我们谢家满门的命逼着你父亲自杀。”

当年皇室中人对谢家军可谓相当的忌惮,所以也不敢将人逼得太紧,若是惹恼了谢国公指不定直接将羌族人放入关内。

所以皇室中人指天发誓,不会对谢家人赶尽杀绝,甚至不会对任何一个谢家子嗣动手,这才逼得手握重兵的谢国公自杀。

然而他还是小觑了今上的无耻,在他死后直接给他按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让他爱惜了一辈子的羽毛变得泥泞不堪。

“那么二叔呢?”

她记得祖母待二叔极好,她一直以为像祖母这般强势的人对待小妾所处的孩子合该好不到哪里去,可令人想不到的是她对二叔却一点都不赖。

所以二叔活着的时候,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其实挺好的,只可惜当年他看上了戴氏,这才有了现如今的无奈。

“你二叔在撤退的时候为了保护别人被敌人一箭穿心。”

谢家军只所以立于不败之地,就是因为他们身上带着同进共退的死志,也有互相扶持的感动,在那里所有人是亲人。

谢晚秋的拳头紧紧握在一起,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的结果,可她从未想过事情的经过会如此的曲折。

“晚晚,你是我谢家嫡脉紧留的血脉,虽然如今的谢家军已经不复存在,可谢家几代治军的威名却还存在。”

瞧着谢晚秋有几分相信,她又再接再厉地解释:“咱们谢家就是帝王喉咙间堵着的鱼刺,让他浑身上下不舒服,谁也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发难。”

“你可知道祖母为何让你躲着皇室中人吗?”

“不知。”

谢晚秋老老实实地回答,她确实不懂为何让自己躲着皇室中人,难道这堂堂九五就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对付自己一个弱质女流吗?

“你可知你祖父是因何而亡的?”

“不是因为病故吗?”

对于自己的祖父她没有任何印象,因为她出生时谢国公府的老国公早已经身埋黄土,位列宗祠

“病故……”

长公主冷笑不已、轻嗤不断,声音也无限拉长,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过她最终还是平复了一番心绪。

“皇室里的人最擅长的便是威逼利诱的戏码,当年你祖父为大赢夺取了半壁江山却仍旧不能善终,若不是他如今焉有乔氏皇族立锥之地?”

谢家以军功立世,老国公数辈之前命撒疆场的谢家子弟不知凡几,因为子嗣不兴期间也曾几度沉沦,可在老国公时将谢家推到了一个制高点。

他不单单为乔氏皇族赢取了半壁山河,更以半壁山河的军权迎娶了当时帝王最为娇宠的女儿——梦蝶公主。

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想到谢家的结局会这般,就算是长公主乔梦蝶亦是如此,若是得知自己的存在会成为谢家荣辱的潜在威胁,她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连累他。

谢晚秋觉得自己已经快要麻木了,她从未想过自己那被世人传颂的和神明一般的祖父居然也是被皇室逼着走上了绝路。

——也就是说,谢家之所以变成现如今这般模样,全都是因为今上的授意。

“二房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在乔氏的地盘飞黄腾达,殊不知乔氏的人根本不会允许。他们做的再多也不过是枉然罢了。”

就像自己的青焌一般,若不是离开清河他或许还能好好的活着,可就是因为偷偷离开了清河郡才导致尸骨无从的下场。

“晚晚,皇室中人不好相与。祖母让你躲着他们,就是为了降低你的存在感,降低谢家的存在感,只有这样我们才是安全的。”

“孙女儿明白了。”

长公主今日所说的话对谢晚秋的冲击力太大,所以她下马车的时候还有些浑浑噩噩,而这也正是长公主想要达到的效果。

瞧着红菱扶着她远去,他才对着李管家道:“一会儿我手书一封,你拿着它去找幕晟宣,我倒是想看一看,他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长公主这些年经历了太多荣辱,走了不少弯路,纵使面对幕晟宣她也并未全然相信,这也是她为何压着不让谢晚秋离开京城的原因所在。

因为她搞不明白幕晟宣的意图,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祖父当年帮着自己,才导致调包成功吗?她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凭着幕家现如今的权势,将晚晚交出去他们怕也不会受到多大的处罚。

还是说幕家和那龙椅上的混账,并不如自己所看到的那般和谐?

第118章 邓一谦前来辞行

长公主苦思冥想也琢磨不出一二,便想着通过幕晟宣的言行瞧出一二,故而才欲要亲自手书一封,寻一个见面的机会。

幕晟宣收到长公主手书已经是傍晚,瞧着话言话语里面的意思他微微揉了揉眼睛,这猫抓老鼠的游戏他真是不想玩下去了。

“幕戌,暗暗知会珑玉公主府,让他们继续烧火。”

只要不是面见帝王,他便可以将很多事情控制起来,长公主不予采纳自己的意见怕是也不太相信自己。

两方合谋最忌讳的就是不信任。

虽然说她心里面确实有自己的计划,可被人质疑自己的人品,心里面还稍稍有些心塞,以后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该如何是好?

幕戌自是不知他心里面的想法,听到那命令他的眸色里有些狐疑:“主子,谢姑娘已经准备去珑玉公主府了,若是再推波助澜,这相见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虽然不知主子为何不让皇室的人瞧到谢姑娘的容颜,可这样整下去免不得碰面,到时候可该如何是好?

“那些暗卫又不是聋子、傻子,难道不能将她的行踪一一告诉我吗?”

幕晟宣像是看傻瓜一般盯着幕戌眯了一眼,而幕戌则瘪了瘪唇角,鼻翼间的喘息似乎也粗重了一些。

——他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下去准备。”

幕晟宣似乎不满于他的聒噪,对着他不耐地挥了挥手,而幕戌出去的时候正好和幕戊迎面相逢。

瞧着他那一张皱起的脸颊,幕戊不觉眯眼相瞪:“你又招惹主子了?不知告诉过你多少次,我们这一行留不得妇人之仁。”

“主子未免也太狠了一些。”

幕戌冷着脸嘟囔了一句,怎么说也是他爱过并一直爱着的女人,可这手段着实不太光明!其实在家主子平素貌似也挺光明磊落的,纵使辣手无情也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面对谢姑娘的时候,他就像是长着两颗心,一颗担心她受伤,另一颗却又亲自逼着她一步步自伤。

“那是主子的事情,不是你我能置喙的?你不过一听差办事的小厮,这些年主子是不是养大了你的心,居然敢这般编排于他?”

幕戊说话的时候语气甚是凝重,虽然将人拉在了一旁,可那声音却放的极其低缓,好似生怕惊动里面的人。

“哼……当年的事情……”

“幕戌,你不是第一天在主子身边办事,你应该知道他的逆鳞所在。”

当年的事情可以说牵动着无数人的生死,谢姑娘在主子心里面的位置更是无与伦比,若不是谢姑娘抗拒的厉害,现如今这幕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指不定已经旁落。

他们是主子信得过的人,也亲眼见证那花一般的姑娘变成凋零的花朵,也从她双眸里面看到了死寂。

可碰到主子,是她的幸事也是她的不幸。主子将所有的柔情给了她,却也带给了她更多的痛苦。

幕戌咬着唇角,将眉头紧拧了几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瞧着他点头,幕戊才算是舒了一口气:“我知道谢姑娘性子温和,当初主子派你去保护她的时候,你可怜她的遭遇,可我们的命是主子的。”

“我知道了。”

幕戌说着退了下来,当年他犯了很大的祸事,被那些人算计着险些被主子废掉一身骨头,是她救了自己。

他当初听闻她死讯时也不太愿意相信,那般玲珑剔透、心思通明的人怎么会死呢?可当她坠崖后腐烂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

他们仅剩的一点奢望也挥之一空。

后来在清河郡,主子寻到人的时候他还愣神了好久,不过随后又是狂喜——没死终究是好事,也好让他报了当年的恩情。

然而他知道主子的秉性,对于不在乎的人他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可越在乎的人他的独占欲便愈发厉害。

曾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愿意任何人靠近谢姑娘,就算是吃喝也亲力亲为。

故而,他才将所有报恩的心思压在心底,可今日他终究是没有忍得住,毕竟主子的行径刻意说相当的无耻。

谢姑娘若是没有了谢这个姓氏,她又该何去何从?

——难道被他养在外面吗?

这对于一个骄傲的世家贵女,特别是对谢姑娘来说,恐怕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瞧着他步履沉重的离去,幕戊也微微叹息了一声,主子心里面何尝不苦,可有些事情他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这一步步算计,他心里面的歉疚恐怕愈发深刻,然而世人的性子不同,有些人愿意放手,有些人却宁愿死也要握在手里面。

这就像一个人面对困难选择放弃,而有的人则想着不择手段的攻取这座高手,而谢姑娘在这场博弈里面,显然就是那高山。

邓一谦领了差事便想着将那无赖的事情顺变解决,免得自己离开这一段时间让谢晚秋遭了罪,而他也确实付诸行动。

——亲自拜见了幕晟宣。

“你不去北疆执行公务,怎么来本官这里了?”

幕晟宣手捧上好的青花瓷盏,那竹叶印花看上去栩栩如生。只不过他的双手似乎有些微微用力,所以那杯盏的花纹时不时被他隐藏着。

“微臣本不想打扰大人,只是听闻前些时日发生了一些事情,那阎姓地痞大闹金玉阁的事情而今被传的如火如荼。”

这两天金玉阁的名声骤然下降,这背后的人影他虽然无法全然看清,可珑玉公主府总是免不了的。

每每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给谢家那姑娘带去烦恼他便甚是无奈,当初就不应该存了那样的心思,否则也不会连累到她。

都说胳膊拗不过大腿,而珑玉公主明显就是大腿。

谢家若是还有以往的荣光,自然不会畏惧一个公主,可谢家如今已经是朝不保夕,自然也无法做出更多的事情来。

“哦……本官怎么没有听说?”

幕晟宣虽然心里面不喜,可面上却毫无波澜,甚至还噙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笑容。而他这回答,邓一谦显然不信。

“听旁人说,那姓阎的地痞之所以在这四九城横行无忌,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国公府,也不知道期中传言是不是有误?”

邓一谦不是莽夫却也不是泥人,这件事情幕国公府本来就不占据一个‘理’字,别说那东西真假说不清,就算是假的又如何?

那姓阎的将金玉阁砸成那般模样,难道不需要一个说辞吗?

第119章 幕国公甚是粗鲁

幕晟宣虽然已经猜出邓一谦的来意,可他这般直言不讳的神态还是让他有些不适,这原本是他自己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插嘴了?

而且,他现如今以什么样的身份插手这件事情?

不过和晚晚准备议亲罢了,随后这事情不也草草结束了吗?而今这上赶着是要干什么?他是觉得晚晚还会给他一个机会?还是觉得珑玉会放过他?

“你和谢家是何关系?”

邓一谦微愣,随后浅笑盈盈地回答:“微臣的小妹嫁进谢府,这金玉阁的事情故而听闻了不少,今日前来就是想求大人开一个方便之门。”

若是幕国公府其他人施压他或许还有解决的机会,可幕家那一对双胞胎小厮代表的是幕晟宣的意志,所以这件事情他必然起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哦……这件事情本官怕是无法帮忙了。”

幕晟宣并没有给他任何承诺,只是委婉地说了一声拒绝,他本就想借这次机会逼迫她离开京城,最后隐姓埋名、改头换面。

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拆自己的台。

“大人……您……”

邓一谦微微有些错愕,在他看来幕晟宣虽然为人毫无章法却也不是那不说理的主,否则朝堂上下也不会被他一个小辈把控。

然而如今这一脸送客的意思又是为何?他难道一点都不知道那阎姓无赖的行径吗?还是说,纵使知道也要故意纵容?

幕戌真的是他派遣的吗?

想一想他又觉得可笑,这普天之下除了他幕晟宣又有谁能调动那对双胞胎兄弟呢?看来自己这番前来注定是无用功。

“打扰了。”

邓一谦出了幕国公府便直接去了珑玉公主的府邸,这件事情他一定要在离开之前办妥,否则留着她指不定会被如何欺负。

而对于他的去向幕晟宣虽然知晓却也并未深究,那珑玉公主可不是善男信女,不过这样的人也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剑。

“主子,国公爷传唤。”

“嗯。”

他直起身子淡淡应了一声,他将幕国公府掌握的情况泄露出去,自己的父亲能忍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想必这会儿,是准备秋后算账了吧!

他顺着亭台楼阁走了过去,长长的水榭,娇嫩的荷花,给人耳目清晰之感。旁边那被油漆的红柱子,透着几股沧桑的质感。

“晟宣,这是准备去哪里?”

他路过水榭时,那凉亭不远的位置正好坐着一年约二十又几反而美妇人。她脸面娇嫩,气质绰约,给人一股轻柔似水之意。

“小婶娘。”

幕晟宣对她微微拱手相应,而那妇人笑着点了点头,有些嗔怪地瞥了他一眼:“你小叔叔一直念叨着你,你这贵人事忙,怕是已经将他忘在了九霄云外。”

“哪敢?”

他这所谓的小叔叔可是祖母心尖尖上的人物,虽然痴长他几岁,可自幼的荣宠绝对不是他能相比的。

每当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因为幕家的荣辱起早贪黑时,他便斜倚在软榻上,笑他天生的劳碌命。

——天知道,他也想像他一般,做一个什么都不想的纨绔。

每每见到他那闲适的心情,他这波澜不兴的内心总会说不出的烦躁,明明两个人差不多的年纪,为何别人过得肆意潇洒,而他却苦的和黄连一般?

心瑜公主笑了笑也不去戳穿他,她焉能不知他心里面的猜想,“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将你这话说给你小叔叔听了,我想他很喜欢听。”

自己相公是什么德行她自然知晓,平素最是那偷奸耍滑之辈,不过他这人生最大的兴趣便是和眼前的人比幸福。

“……”

幕晟宣摸了摸鼻子婉拒了两句便离开,自己这个小婶婶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今上最疼宠的女儿,皇后的掌上明珠。

虽然进府这么多年并无过错,甚至也没有一般皇家公主的骄纵,更没有珑玉公主那肆意荒诞的生活。

——可就是这般完美,他和幕国公才更加有些不放心。

当年她嫁入幕国公府所为何事,其实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帝王的制衡与眼线罢了,所以什么时候该紧,什么时候该松他们一向做的很好。

为的就是让混淆帝王的视线,免得他像那狗皮膏药似得,盯着幕家不放。

幕晟宣刚走进去,劈面便扔过来一本书,好在他动作灵敏硬生生躲了开来。瞧着握在自己手中,大概有一指那么厚实的书本,不禁揉了揉前额。

“你也不怕给我破相了。”

听着他颇为无耻的话语,幕国公原本便不白的脸更是黝黑,虎目一瞪像是要生吞了幕晟宣一般,而幕晟宣显然知晓他的脾气,并未将他那一瞪放在心上。

“当初我就应该花了你那张脸,免得给老子惹是生非。”

“……”

幕晟宣坐在一侧翻了一个白眼,他都快要不记得上一次调戏良家妇女是什么时候了,眼前这老古董对自己的认识貌似还停留在以前。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这些年他退居幕后,将一半事物交到自己的手中。这也是为何,他不管子啊幕国公府还是大赢的朝堂上,都占据重要地位的原因。

“你将羌族那些人的行踪泄露出去的?”

“嗯。”

“你知道老子为了查他们做了多大的牺牲吗?”

幕国公府宛若惊雷的声响惊天而起,若不是里里外外都是信得过的人,这波下来怕是免不得又要杀人灭口了。

“我以后会给你赚回来。”

这次抛砖引玉所做的牺牲他自然会想办法补贴回来,然而幕国公瞧着他那不痛不痒的模样脸色愈发难看。

当初就不应该将这小兔崽子交给老爷子抚养,否则怎么会养成这么一个懒散的痞子样?他一府的世子爷,居然这般不着调。

“羌族的存在是我们存在的前提,这次的行动若是成功,幕国公府无疑将会被架在火架上,你难道不知?”

羌族是幕国公府与帝王之间的平衡点,不少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般人也不会去碰触这样的禁忌。

——谁又不是活得不耐烦!

第120章 活阎王上府求饶

然而,这个被所有人视为禁忌的东西,却被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嫡长子破坏,他这胆子也太大了一些。

“当初你既然将权利移交在我手中,便要想过这种结局。”

比起幕国公的收成,幕晟宣更加的激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幕国公府的权势注定了这条路不会那么简单。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外如是。

“幕晟宣,你……”

“父亲,别告诉我你没有别的心思,我已经不是那任你哄来骗去的无知小儿。”幕晟宣声调依旧平缓,可幕国公的脸色却甚是难看。

“你这小子的心着实不小,我犹记得你以前貌似对这事情颇不上心。”幕国公一双虎眸牢牢盯着幕晟宣看,不禁言语相问,心里面也直犯嘀咕。

这小子虽然和自己的父亲长大,可他在教养上也颇为用心,只可惜当初着实被养歪了一段时间,好在他及时醒悟没有醉生梦死。

只是,他向来喜好自有,对这些事情并不重视。

“人总会变的。”

岁月除了能让人容颜逝去,也能让人明白得与失,他这些年走了太多的弯路,却也深知覆巢之下没有完卵的道理。

晚晚的身世终有一天会藏不住,而他不希望那个时候自己像是懦夫一般,任由她成为自己生命中逝去的风采。

“吆,你还会悲春伤秋了?”

瞧着他那惺惺作态的矫情模样,幕国公双眸像是凌厉的风刃一般刮过去。他看着他从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长成如今这般模样,怎么不知他那性子?

活脱脱一个懒散的闲人,可自从五六年前他似乎开始转变了,不过这转变因何而起他却没有一丁点头绪。

从一个纨绔子长成如今这模样着实是惊天变化。

“我先回去了。”

幕晟宣也不管幕国公言语之间的嘲讽与质疑,打了一个哈欠直起了身子便要离开。然而,幕国公一毛笔飞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母亲最近一直念叨着你,你去庭院看她一眼。”

“不去。”

幕晟宣眸色拧紧了一些,那不愉的神色转瞬即逝。幕国公刚想说什么,可想到两个人那剑拔弩张的模样终究冷哼了一声。

“她怎么说也是生养了你的母亲,这是你为人子该说的话?”

“那你应该去问她,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广袖下的手被他紧紧弯曲着,从小到大他不过是一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就算如此他也依旧珍惜那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可她是如何对待自己的?

为了她的家族,居然用自己的婚姻大事做筏子,真是好大的脸面!若不是当年她和皇室逼得紧,他怎么会娶了心怀叵测的李青娘?

“你……”

瞧着他那难看的脸色,幕国公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他那夫人生得娇花照月,家世也堪称一流,可就是那性子娇气的紧。

若是这番心思被幕晟宣知道,他在这里恐怕一会儿都待不下去了,这世上还有比他那母亲更为奇葩的人吗?

她就像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纵使如今四十多岁的人依旧如此。动不动就哭,他见了心里面甚是心烦。

让他来说,这完全是被惯出来的毛病!

幕晟宣不知道他心里面所想,也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自己那耳根子软的不成体统的母亲,自己还是少见为妙,免得又被旁人利用了去。

乌衣巷谢府,谢晚秋勾画着金玉阁的损失,那紧皱的眉头就没有平展开来,甚至在一旁练习大字的天养也发现她神色不好。

“娘亲,你怎么了?”

“无事。”

谢晚秋理了理自己的思绪,那阴沉的面容微微有些好转,虽然损失巨大却也不能将这气撒到自己人身上来。

小儿性子素来敏锐,怕是心里面有些担忧。再者说,他近来好不容易忘了五两的事情,她也不好让他想起那些伤心的事情。

“可……”

天养还想说什么,谢晚秋已经上前将他抱在了怀里面,声音颇为无奈:“母亲没有事,你好好习字,莫要担心。”

“哦!”

虽然小脑瓜壳里面有诸多疑虑,可瞧着她不愿多说他也只能悄声嘀咕了一句,谢晚秋见状只得将手头上的事情放下,陪着她一起练习大字。

这般闲适的生活大概过了两三天,却被一嚎啕大哭的声音打断,谢晚秋微微蹙眉抬眸望去,只见不远处那阎无赖像是肉球一般滚过来,后面还被人踢着。

“你……”

谢晚秋倏地起身,哟徐诶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人看,而一旁的谢青炫瞧着她那愕然的神情也是一笑:“这次的亏邓大人的帮忙,否则……”

“他?”

谢晚秋说着向身后看去,只见并无那人的踪影,反而之看见两个彪形大汉不停踢着活阎王,那动作甚是粗暴。

“他已经去了北疆之地,至于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邓一谦将人送到门口便匆匆离去,至于这两堵门神应当是他的属下。

“他不该。”

谢晚秋微微叹息了一声,在邓一谦身上她感觉到了一股甚是舒心的气息,然而两个人终究有缘无分。

——他为了自己得罪幕国公府,忤逆玲珑公主,这份情谊自己怕是无法还请。

“该不该已经做了,想那些也无济于事。”

谢青炫倒是一个心宽体胖的,在他看来这件事情近日按已经发生那么只能面对,再者说这世间总有有一个说理的地方。

难道这世间都是那魑魅魍魉之辈?朗朗乾坤何谈清明?

“谢姑娘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

活阎王也是一个放得下自尊的人,再得知珑玉公主放弃了自己,幕国公府按兵不动之后,他终于察觉到了一股危险。

特别是邓一谦离开时,对着自己毫不留情的鞭打更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若是幕国公府保自己,邓一谦恐怕也不会那般毫不留情。

“你怎么改变了主意?”

其实她更想知道邓一谦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情,为何珑玉公主府和幕国公府都选择了偃旗息鼓,这个人难道不是他们手中的棋子吗?

“我……”

活阎王抽了抽唇角,他现如今脑子和浆糊一般,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变成现如今这般模样,按理说幕国公府不会放弃自己。

可为何援兵还没有来?

第121章 长公主孤注一掷

那一脸吃了苦瓜的模样令谢晚秋啧啧称奇,这人当日仗着身后有人可未将邓一谦放在心上,甚至两个人的谈判也因为珑玉公主的介入无疾而终。

“你今日为何事而来?”

瞧那后面跟着的人并不是官府之人,所以他此时出现在这里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然而金玉阁的损失他要赔偿吗?

——那日她清算了一番,细细数来并不是小数。最重要的是,顺天府尹那里可留下了案底,自己店里面的小厮可提供了呈堂证供。

难道这些东西都可以不算数?

“谢姑娘,金玉阁的损失确实不小,而且那玉佩不管真假总是小的不是,故而金玉阁的损失小的愿意一力承当。”

他鼻青脸肿,这几人下手的时候可一点情面都不留。后面跟着的这二人,正是自己在四九城的对手。

邓一谦那货,简直就是釜底抽薪。

“哦……你可是哄骗于我?”

谢晚秋听着他给出的条件,心里面更是啧啧称奇,邓一谦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让眼前的人如此改口?

“没有……小的可不敢。这是小的筹备好的银两,还望谢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能将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

他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至于心底是否咬牙切齿谢晚秋便不清楚了,只是瞧着那大额银票,想必他的心情也美好不到哪里去。

“我记得顺天府尹已经备案。”

她给红菱使了一个眼色,红菱将活阎王手里面的银票取过来递给她,虽然不够自己的损失,却也聊胜于无。

——而且,最重要的是金玉阁的名声。

金玉阁在皇城脚下屹立多年不倒,便是诚信二字,这一遭因为他的缘故可以说已经到了无法立足的地步。

“那边自有小的一手料理,姑娘莫要担忧。”

那府尹巴不得自己做出妥协之举,所以但凡他想要将此事息事宁人,那边必然不会抓着不放。

“我金玉阁的诚信如何挽回?”

那活阎王听到谢晚秋的问话,原本嬉笑赔礼的脸稍稍凝固了一下,这件事情如今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

他原本也以为金玉阁店大欺客,欺辱他不认识真货故意拿赝品来糊弄他,可思前想后又觉得不可能。

毕竟金玉阁的态度太过强硬,这不像是心里有鬼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所以他买的东西为何成了假的?

带着这个疑问他将前前后后的事情理了好几遍,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他貌似彼人利用了。而这利用自己的人,纵使猜不出九成九,也能窥度一二。

同珑玉公主怕是脱不得干系。

“小的当日带着玉佩回去时,中途不慎跌过一跤,而那个时候怀里面的玉佩曾经离开过一段时间,找寻了好久才找到。”

若是金玉阁卖的是假货,那么所谓的诚信问题和他着实沾不上边,他只不过做了一个受骗者该做的事情罢了。

若金玉阁被自己冤枉,那么也唯有这个时间点成为了这件事情的关键所在,恐怕在这里的时候已经被人掉包了。

虽然活阎王只有寥寥几个字,甚至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可谢晚秋却听明白了他这弦外之音,可就算如此她也没有准备将此事轻描淡写地揭过。

“纵使其中另有缘故,可金玉阁的名声确实因你所累。所以不管如何,这澄清之事还要劳烦于你。”

不管邓一谦因为什么原因致使活阎王低头,既然他没有命人将其送入大牢,那么这里面必然存在平衡的问题。

她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自然也不能轻易破坏掉这种平衡。

“这是自然,我自当妥贴处理。”

只要能将这件事情抹平就算是大出血他也认了,谁让自己的七寸被人捏在手里面呢?邓一谦手里面的证据足以让他再无翻身之地。

就算有幕家作为后盾也是如此。

谢晚秋命人将活阎王送走之后,亲自去了长公主的院落,她几次三番的唤自己过去,明显不是小事。

“祖母,您找我?”

“坐。”

长公主今日并未在大堂等她,反而让人将她带到了抱夏,“金玉阁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少,邓家那小子倒是一个有心的。”

当初她也挺看好两个人的未来,然而命运惑人,终究是缘分太浅,一个珑玉便注定俩那个人没有任何结局。

“会不会连累到他……这件事情……”

谢晚秋的声音极其不确定,这件事情她也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结果收场,可若是因此连累到邓一谦,那么便得不偿失了。

“你将他想的太简单了。”

邓一谦能年纪轻轻官居高位,不单单是因为他办事能力卓越,恐怕早已经卷入了所谓的党争,故而不会有多大的事情。

而今正是用人之际,不管是那个人还是别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大动干戈。

“晚晚,我准备送你离开京城,你意下如何?”

长公主说完这话时眼眸紧紧眯了起来,幕晟宣的分析不无道理,如今皇城脚下正是风起云涌的时候,她着实不适合留在这里。

谢晚秋神色微滞,有些不确定地看了长公主两眼,似乎一时间无法弄清她这话里面的意思。

长公主被她这么盯着,微微抿了一下唇角,好半晌才苦笑着轻诉:“为今正是多事之秋,这皇城内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平静。”

言外之意已经甚是明显,谢晚秋不是傻子自然也知晓其中的缘故,只是心里面仍旧存着一丝丝试探:“祖母可会同我一起离去?”

“等你稳定下来我再离去,否则必然会引起有心之人的狐疑。”

“那祖母想让我去那里?”

别的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离开京城去哪里?想到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谢晚秋的心里面不禁有些戚戚然。

“我欲要你前去清河郡如何?”

清河郡是谢家的郡望之地,那里还有谢家的遗老,算是有一个照应。虽然幕晟宣介意前去北疆,可那个地方战乱频起,她怎么又能放心?

“一切听从祖母安排。”

“那过五六日你便动身吧!京城里面的铺子我会寻机会帮你转卖。”长公主一锤定音,而听着那时间谢晚秋心里面更是狐疑不断。

就算皇城脚下不太平,可她这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一些?

第122章 冷笑不断幕首辅

谢晚秋最终还是没有拗的过长公主,而长公主的速度也奇快。好似一早便有了准备,不过隔了两三日便将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

她给谢晚秋知会的时候,谢晚秋整个人微微有些懵,好一会儿才鼓起了勇气:“祖母,我原本还想同您说施琅的事情,您看……”

“施琅?”

长公主神情紧绷,她也听说过施琅的事情,然而现如今施琅在幕晟宣手里面是最合适的,她该不会傻得想要将人带走吧!

“您也知道施家如今只剩下他这么一个,我不放心将他留在这里。”

幕晟宣救他的心思不纯,自己若是离开他是真的孤立无援,到时候也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不可控的事情。

“可他的身份适合吗?晚晚,你要知道死城出来的人,他们身上所隐含的危险是我们无法预估的。”

当初晚晚回来的时候将很多事情都告诉了她,所以她也能够猜想出一二,天养极有可能不是施家的子嗣。

然而,这也不代表她能冒险将施琅一并带走。

——最重要的是,幕晟宣会让她将人带离吗?

她是过来人,有些事情不愿挑明不代表她看不出来,幕晟宣那货对晚晚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曾不止一次狐疑,依照幕晟宣现如今的权势,什么样的绝色丽人没有见过?只要他愿意,恐怕这世上有很多的女子愿意被他呼来唤去。

为何对孙女儿这般上心呢?

难道是因为她的身份吗?

可这个身份又能带给她什么好处呢?纵使见惯了风浪,她一时半刻也想不清楚这其中的结症所在。

她若是知晓当年李青羽和谢晚秋的婚宴,幕晟宣和李青娘秘密从京城前来,怕是不能猜出这其中的缘由。

然而令人叹惋的是她并不知情,当年李家也并未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祖母,孙女儿想要试一试。”

施家对于她来说是再造之恩,若是没有施家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怎么抚养天养,所以就算是有一线的机会她也要做出十二般的努力。

“去吧!”

瞧着她心意已决,长公主也没有再劝阻,有些事情适得其反,况且她自己养大的孩子自然也知晓她的本性。

若是不将人带走,就算到了清河郡她这心也无法静下来。

只不过,能不能从幕晟宣手里面将人带走,就要看她的能耐了,毕竟那个人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

“谢祖母。”

谢晚秋眼睛散出几抹微弱的傻劲,她没有想到祖母居然这般轻易答应,原本准备的说辞一时间竟然没有了去处。

瞧着她那愣神且呆傻的模样,长公主焉能不知她真实的想法,笑骂了她一句:“在晚晚的心里,祖母可是那铁石心肠的人?”

“哪有?祖母最慈悲了。”

察觉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谢晚秋第一时间‘谄媚’了两句,而长公主显然也甚是受用,连眉眼都沾上了笑意。

“你和幕晟宣打交道的时候也要存着几分小心,咱家毕竟不如从前,也不能事事麻烦人家,免得这人情还不了。”

雪长公主苦口婆心地说了两句,而谢晚秋虽然面上毫无波澜地应对,心里面却好似被人扼住了咽喉。

她不知道祖母这句话是不是意有所指,然而她自己好似做贼心虚,心里面总有那么一丝丝被看透的窘迫。

“祖母所言甚是,孙女儿一定会记在心头不敢忘记,也不会堕了谢家的名声。”谢晚秋的话算得上是一种承诺,而长公主也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孙女儿是否看出来其中的猫腻,可该说的还是要说给她听。不管她经历了什么,终究是一个孩子,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心里面是也没有底儿。

“天养我原本想留在京城,却担心你想念。”

若不是那人及时阻止,晚晚的身份也要暴露的风险,她还真的想要让天养过继给焌儿,然而细细想来也只得作罢。

毕竟为人不能太自私,她欠谢家的已经太多。

“祖母,您不和我一同离去吗?”

谢晚秋有些许不确定地询问了一句,按理说谢家无法启用那么留在这里也没有多大的作用,祖母为何不离开呢?

“嗯。”

当她再一次踏入京城的时候已经无法离开,当年他愿意放自己离去是因为当年自己对他的恩惠,可那恩惠也不过一次罢了。

而且是面对老弱病残的时候,那所谓的恩惠才起到了作用。他若是真的记得当年的相护之恩,谢家满门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谢晚秋没有再询问她为何不愿意离去,有些事情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就像她一个劲要送自己离开,却从不会告诉自己为何要送她离开。

她自幼听话,只知道她不会害了自己。

幕晟宣得知她前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喜意,可听闻她的来意之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言语含冷:“我费尽心思将人救过来,你这就准备将人带走吗?”

施琅的病情不简单,他耗费的人力物力可不是简单的叠加那么简单,她就算想要将人带走,也要付出代价。

“命妇自然知晓这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情,还望幕大人给出明示。但凡民妇能做到的,必然不遗余力。”

谢晚秋深知自己想要从幕晟宣手里面将人带走甚是困难,可她还是要试一试,起码不要让自己留下悔恨。

“我要你一半的身家,你愿意吗?”

虽然说幕晟宣也不缺那两个银钱,可他不喜欢她这一脸卑微实则傲然的态度。在自己面前为了另一个男人做出这么大的妥协,她这也太不将自己放在心上。

“愿意。”

“……”

斩钉截铁的口吻令幕晟宣无语了好一阵,半晌过后他才冷笑着看向谢晚秋,声音止不住的嘲意:“你还真是大方的紧。”

她的家资他也知晓一些,单单金玉阁每年的进项都不在少数,如今为了一个男人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抛出去一半。

他还从来不知,原来她也这般有魄力。当是自己小看了她的格局,也小觑了她的能耐。

第123章 二人行步步为营

谢晚秋权当没有听到他这一沈若有若无的轻嗤,老神定定地站在那里,然而也只有她自己清楚此时的她有多么的紧张。

她面对的是大赢朝的巨宰,是一个手握杀生大权的男人。

“你既然有如此决心我也不是那小气的人,人你可以带走。”

他对着一旁的幕戌使了一个眼色,而幕戌忙忙退下去不见了踪影。谢晚秋闻言脸上闪过几丝不可置信,她原以为会经历一场恶战,然而这事情似乎出乎预料的顺利。

“记住我的话,我的门槛可不是那么好跨入的。”

他淡淡说了一句便转身走出大堂,而谢晚秋直至将施琅带上马车那提着的心才稍稍放缓了一些。

——终于离开了这压抑的环境。

施琅瞧着她如释重负的模样,眸色晦暗地盯着幕晟宣别院的方位看了一眼,直至马车声悠扬的响起,他才紧紧闭上了眼眸。

好似在克制着什么东西。

谢晚秋的马车刚刚离去,幕晟宣那里便得到了消息,他挥退了小厮才抿了一口清茶。一旁的无涯瞧着他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禁好奇万分。

“你就这么放施琅离开?”

别人不知道幕晟宣为了救回施琅耗费了多少心力,他却清楚的紧。然而如今还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他便被谢晚秋带走。

依照幕晟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这显然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也不知道又哪里藏着坏,谢家那姑娘怕是还千恩万谢呢!

“我乐意,不可以吗?”幕晟宣淡淡斜睨了他一眼,而无涯瞬间愣在了原地,神情一时间难以言表。

“……”

好半天,他都处在欲言又止的档口,倒是幕晟宣好似看不惯他那没出息的模样,不愉地问了一句:“他的情况可会恶化?”

“呃……我并没有按照你的意思给他服用恶化的药物,只是根据他那情况来看,应当也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

幕戌来吩咐的时候他翻了不少白眼,虽然说自从跟了幕晟宣之后,心中那所谓的道义早已就喂狗了,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他还明白。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何放手?”

“这世上以后不会有谢晚秋的存在,自然也不会有施琅的存在。”

从死城带回来的人必要要给他一个新的身份,而这一次无疑是最好的机会。在前去北疆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后续工作。

“长公主答应了?”

那长公主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无知老妇,她能历经这么多年不倒依靠的不单单是皇室嫡脉的身份,更有处世的智慧。

她会亲手将自己的孙女儿推进狼窝吗?

“嗯。”

虽然她转变的速度令人有些啧啧称奇,可想到如今所处的劣势又觉得释然了,这个时候她已经退无可退,只能让晚晚离去。

“邓一谦可是做了什么事情?”

无涯在幕晟宣身边多年,对朝中的事情也知之甚祥,想到邓一谦威逼珑玉公主府和幕国公府不得越雷池半步的魄力,他瞬间来了兴致。

“帝王亲信,焉能没有隐秘可言?”

邓一谦拿出的那些东西虽然不是多么直切要害的事情,可谁也无法料定他是不是掌握了其它的秘密。

在朝为官哪能没有秘密?不管是珑玉公主府还是自己,面对邓一谦的威胁都不能不保持沉默,免得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来。

“不料那冷面薄情的人居然也是性情中人。”

无涯笑着嘲讽了一句,生活在阴暗中的人居然还有难得的光明,不得不说这东西简直就是一种无言的讽刺。

幕晟宣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然而无涯纵使感觉到他眸色里面的不善也并未放在心上,他那浓浓的警告没有起到丁点作用,反而更加极激起了他心底的兴致。

人家邓一谦雪中送炭,若是没有一些阻碍指不定真的能顺风顺水的在一起,而他这腹黑男恰好做了保媒的勾当。

将自己心仪的女人送进别人的怀抱,这样的事情居然是幕晟宣做出来的,这恐怕足够他笑一辈子了。

——太丢人了!

谢晚秋将施琅带回谢家引起不少人的猜测,除了长公主亲自见面相询,戴氏也闻风而来,一双半耷拉的眼眸里面充满了审视。

“晚晚,他真是你小叔子?”

虽然大房和二房面和心不合,可对于谢晚秋北疆的事情也知晓一些,自然知道她曾经化名谢婉晚晚与人成婚的事情。

“嗯。”

对于这个陌生的称呼,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浑身别扭,可慢慢熟悉之后又觉得没有多大的事情。

‘小叔子’似乎也说得过去。

“他的身体似乎不太好?”

自从她进入大堂他便一直低着头,只是那无法言语的情况令戴氏有些不确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好端端就不会说话了呢?

“确实不好。”

在死城那种地方待了那么久,他的情况焉能好转?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他对自己是否会说真话?

其实幕晟宣让自己将人接走,心里面恐怕也存着别的心思。毕竟,自从施琅醒来之后他已经问了好多遍,貌似并未得到有用的消息。

“他以前在什么地方?”

府里面猛然出现一个陌生的人,戴氏也需要问清事情的前因后果。

“不知。”

“……”

戴氏兴致勃勃的问话因为她这一句‘不知’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她这人是不是也太不讲究了一些?

身体如此的糟糕,能是好人吗?若是发生别的事情又应当如何?

戴氏虽然心里面像是被猫咬了一口,火急火燎的想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最终都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

只得眯着眼睛,猫着小步离去。

又过了两三天,谢晚秋她门一行人启程了,直至谢家的车队离开城门很远的位置,九重宫阙才静坐的人得到了这一消息。

“壮士断腕,想必她拥有的资产将会严重缩水吧!”

别看谢晚秋人不大,可身上的身家确实不菲,这走的急哄哄,那些东西想必也买不到几个价钱。

第124章 众人心思比海深

那公公有些不明所以,龙椅上的主子不应该思考这件事情所造成的后果吗?他现如今,居然老神在在地感慨谢家人家资的问题。

这波思路着实让人有些惊叹。

龙椅上的帝王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将手中的案牍放置在一边,神情含笑“既然未来这些东西都是朕的,那么朕早一点帮忙打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或许是上了年纪他有些精神不济,没说几句话便打起了哈欠,若不是那一双眼睛太过明亮,身边侍候的人都以为他要睡过去。

“陛下高明。”

那公公在他身边服侍多年,这般说辞焉能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这谢家就像是一根刺卡在帝王的喉咙,他终究是要将其铲除。

“邓一谦居然替她出头了。”

老皇帝想着邓一谦临行之前办的事情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对这个年轻人他是相当看好的,然而他貌似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英雄难过美人关,邓大人怕也不外如是。”

那个人既然和宫中的皇后娘娘长得一般,想来必然也美艳无比。当年陛下都没有踏破情关,更换伦邓大人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不是多大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能将这心收回来。”

帝王的眼眸里面瞧不出喜怒,而那公公也不敢再多言,只是一个劲低着头,只有帝王感叹问话的时候他才轻声应两句。

“皇后那边最近可好?”

“皇后娘娘最近食欲不是很好,听说御膳房那边已经被惩罚了好几次。”

他入宫多年,作为帝王的亲信自然和这些后宫的贵人免不得打交道,然而之所以屹立不倒也正是因为他从来不站队。

——在帝王面前,他向来只说自己看到的。

“既然发现了蛛丝马迹,岂能有食欲?最近恶梦怕是少了吧!”

“是。”

皇后娘娘当初亲摔死了那孩子,这些年时不时被恶梦缠身的事情他也知晓几分,而今既然知晓了当年的情形,怕是那负罪感会减弱不少。

“今晚摆驾她那里吧!”

“诺。”

帝王说完又开始继续御笔亲笔,唇角不禁轻轻扯了一下。世人都言他对皇后情深意重,其实她确实是他心里面抹不去的明月。

可这弯明月,当初不顾自己的情谊将他狠狠抛弃。

若不是她进宫成为自己兄长的皇后,若不是她脸上每每洋溢的笑容,他或许不会存了反叛的心思。

毕竟皇兄和长姐对自己是真的好。

——皇兄爱错了人,他也爱错了!

那个女人的心是冷的,她不会去爱任何一个人,在她的心里面她才是最重要的。就像当年,她得知大势已去毫无负担地出卖皇兄,好不愧疚地摔死亲子。

虽然那个孩子是别人的孩子,可当时的她并不知情。

帝王的气息越来越阴沉,一旁侍候的内侍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瞧着他没有言语不断散发着阴沉之气,忙忙将自己的头戳在胸前。

陛下已经有多少年不会这般喜怒不形于色了,也不知道谁招惹了他。

幕晟宣派出去的人无功而返,他手中上好的青瓷花盏被他一掌捏碎,走过去狠狠踢了黑衣人几脚:“所以,你们这些天是被人绑起来了?”

“是。”

那领头的黑衣人赫然是幕晟宣派出去监视并保护谢晚秋的人手,只是他们此时鼻青脸肿像是被人凌虐了一般。

再加上幕晟宣那不收力道的一脚,那黑衣人觉得自己身子都快要散架了。可瞧着幕晟宣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最终不敢多吱一声。

“知道是什么人动的手吗?”

幕晟宣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前往北疆设伏的人已经传讯回来,晚晚的车队并没有前去北疆,也就是说她再一次这般凭空消失了。

——他自诩算计了众人,却不料最终被人反算计了。

“属下不知。”

他的话音刚落,幕晟宣一脚又踢了出去,这一次直接将人踢飞出去,可见前一脚他还是收拢了力道。

“你们是我千辛万苦训练出来的人,居然这般搪塞于我?”

这般无能的人已经踩了他的底线,动了真火,别人揍得鼻青脸肿居然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简直就是饭桶。

几人被幕晟宣偌大的气场教训的和龟孙子一般,却也不敢流露出丁点的不满,只是一个劲低着头表示自己的无能。

一旁的无涯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你这会儿生气也于事无补,敲他们闷棍的人极有可能是当年皇室中的影卫。”

“不可能,皇室那些消失的影卫不在长公主的手里。”

若是那些人存在,长公主焉会这般忍辱负重?就算是永无止境的刺杀,恐怕现如今的皇室中人也存活不了几人。

况且,不管是谢国公的死还是谢青焌的死,对长公主来说都是致命一击,当初晚晚的事情更是隐藏风险。

皇室中隐藏的暗卫若是真的落在长公主的手里面,她还会等这么多年?答案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敲闷棍的人一定不是长公主的人。

“那是谁?”

无涯挑起了眉宇,除了长公主又这个动机,旁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们所图又是什么?怎么瞧着都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

幕晟宣脸色也铁青一片,这次的事情已经打破了他给出的预估,最重要的是这几个蠢货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你接下来准备如何?”

谢晚秋对他有多么重要,只要不是一个睁眼瞎都能看出来。当年她凭空消失,传来死讯的消息已经让他迷了心智,一手坑杀了羌族十万精锐,谁知道这一次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要去见一见长公主。”

他终究是小看了这个和自己虚与委蛇的长公主,就算那些人不是皇室嫡脉遗留的影卫,恐怕也和她脱不开干系。

“她会告诉你?”

无涯对此不置可否,长公主既然能使出这金蝉脱壳之计,怕是已经存了将这一切尘封的想法,想要从她那里寻到突破口简直比登天还要难上几分。

“不告诉也得告诉。”

幕晟宣的声音中流淌着几分狠戾,无涯瞧着他有些失了心智,不禁皱了一下眉宇,这样的话可不该由他说出来。

今日,他过于暴躁了。

第125章 辗转一路小村落

“她怎么说也是谢姑娘的祖母,你别做的太过。”无涯有些担忧谢家的处境,惹恼了眼前的煞神并不是一好兆头。

“我不是好事的人,却也不是任人算计之辈。”

“……”

无涯白眼连翻,眼前的人着实不讲理,他觊觎着别人的珍宝难道还不准别人反击了?这世间哪有他这般道理?

好半晌,幕晟宣怒火消退了一些,对着跪倒在地的众人挥了挥手,等他们退下才对着无涯道:“我也不是辣手无情之辈,这件事情会有分寸。”

他了解晚晚,自然知道长公主在她心里面的地位!她可以说是由长公主一手拉扯长大,那感情断然不是旁人可以比拟。

“希望如你所说吧!”

虽然得到了一句类似承诺的话语,可瞧着他不太友好的脸色他并未寄托多少希望。

谢晚秋一行人抵达一座景色怡人的地方便暂时停了下来,一路上红菱早已经被打发离去,至于她身边侍候的则是点翠。

“不走了吗?”

虽然不知道为何半途改道、轻车减卒,可她相信自己的祖母不会害她,所以当初自己被秘密带走的时候她并未喊叫。

——此时的红菱她们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失踪。

“按照长公主殿下的吩咐,您怕是要在这里待一些时日。”

盛夏的尾巴已经悄然而来,微风吹过时含有几分凉意,谢晚秋揭开帘子向外看去,只见不少庄稼在风中摇摆,好似欢喜异常。

“需要多久?”

“殿下并未吩咐。”

点翠有些懵懂地摇了摇头,刚开始她们确实奔着清河郡而去,可刚出京城不远便易妆改道,轻车减人。

“让人去打听一下。”

她们这一行人五六个人,若是要在这里借宿也需要一个名头,否则很容易暴露行踪。祖母既然扛着诸多压力将自己送出来,她自然不能弗了她的美意。

马车在村口停了不久,一刻钟过后一个壮汉匆匆而来:“姑娘,这个地方据说是十里八村最为淳朴的小村,景色不错,平时也鲜有人往来。”

“那就住在这里吧!”

“诺。”

这里的里正是一个约莫五十有几的老人,虽然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可一双眼眸却充着精光。几个人扮作出游走访的游子,而点翠这个时候却充当着话事人的身份。

至于谢晚秋,她则站在点翠后面扮演者丫鬟的角色。

“老丈,民妇同相公路过宝地,准备在这里暂居一些时日,不知道可否行一个方便?”点翠和那老婆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最后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而点翠的相公看上去虽然略呆,却也没有坏了事:“我和娘子本来到处游学,路过这山清水秀的地方,萌生了暂居的心思,只希望没有打扰老丈。”

大赢朝虽然以武立邦,可文人墨客的地位并不低,而这些人平素最喜欢的便是游历山川增长见闻。

里正是这里的族长,这个地方虽然穷乡僻壤无人问津,他却也见过几人。而那些游历山川的人,暂居的理由同这些人相比也不外如是。

“暂居自没有多大的问题,只是老朽还有一不情之请。”里正说话的时候抱拳弯腰,点翠忙忙换了一礼,看了自家相公秦朗一眼。

秦朗本就是读书人,虽然家道中落却也是耕读之家,身上带着属于读书人的气质:“还请老丈直言。”

“我们村落里有不少正值学龄之童,还望几位能给他们讲一讲外面的世界。”里正在这个村落待了一辈子,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

然而这些路人行为举止,吃穿用度都是他们一辈子奢求却无法得到的,他也希望自己村落里面的人能走出这深山大沟,有属于他们的天地。

“力所能及的事情,我等自是不会拒绝。”

秦朗的答话令里正眸色一喜,招呼着一行人进村,那神态比刚才更加热切了几分。瞧着有些简陋的茅草屋,点翠微微看了谢晚秋一眼。

——这地方能住人吗?

那里正瞧着几个人的神色忙忙解释:“村子里面人口稀少,所以我们也没有空闲的房舍,若是你们不嫌弃,我可让人搭建。”

“老丈能让我们住在这里,我等已经万分感谢,自然不敢劳烦老丈以及村落里面的人,这里的情况还是我等自行解决。”

秦朗婉言拒绝这些乡人的帮忙,他们几个男子也都孔武有力,若是想要搭建几间茅草屋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也好,你这稚子若是闲得慌,可以去找我那顽劣的孙儿玩耍。”

里正走的时候还不忘瞧着天养说了一句,虽然穿的粗布麻衣颇有几分入乡随俗的感觉,可那粉粉嫩嫩的感觉让人瞧着甚是舒心。

“好。”

秦朗笑着应了一声,直至里正带着乡人离开,几个人才不约而同地看向谢晚秋。虽然为了掩饰众人的身份,不得已本末倒置、主仆易位。

可没有外人的时候,谢晚秋才是整个队伍最高决策人。

“姑娘,这个地方虽然偏僻,可住的……”

点翠有些不确定地望了她一眼,自家姑娘自幼娇生惯养,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的这般苦?虽然听闻她在北疆受了不少罪,可此一时彼一时。

那个时候没有余力,这个时间却心有余力。

“既来之则安之,茅屋虽破却也能遮蔽风雨。一会儿重新搭建几间,我们在这里怕是需要一段时间。”

“诺。”

谢晚秋这边忙碌着搭建草屋的事情,那厢九城宫阙的人也接到了密报。帝王瞧着纸条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没有越皱越高。

——像是小山丘似得蜿蜿蜒蜒,连绵不断。

“真是废物。”

帝王一把将手中的纸张扔了出去,脸上青筋暴起,像是要将那办事不利的人捏碎一般。

“传令下去,秘密查找谢晚秋。”

本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所规划的前景发展,可这幕后倒腾的人明显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这一招金蝉脱壳,声东击西用的可真是美妙。

“诺。”

瞬间出现在帝王面前的黑影,遥遥相望之后对着他恭敬地行礼。帝王对于他的出现并未有太多的惊诧,反而揉了揉眉角。

“要活人。”

第126章 长公主点破过往

九阙深宫的怒火,除了身边亲近的几人旁人自是不知。约莫夜半时分,幕晟宣宛若梁上君子,不安于行。

然而长公主好似早有所料,在他靠近不久后她便打开了自己身边随时准备的火折子,一双锋利的眼眸紧紧刺向他。

“你比本殿所料还早一些。”

她清幽的声音里面含着止不住的冷意,而幕晟宣好似没有听到耳里,轻声一笑落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公主怎知我一定会前来?”

“你心怀叵测,岂能不来?”

她淡淡的言语里面充斥着不友好,幕晟宣稍稍一愣便知道她意有所指,怕是知道了一些事情,否则不会这般不冷静。

“她呢?”

既然明了幕晟宣也并未藏着掩着,他除了顾忌晚晚的态度和帝王的棋局,旁的着实没有放在心上。

——知道便知道吧!

“当年李家传出死讯,可是因你所起?”

长公主历经几代,见惯了大风大浪,可想到那种可能还是恨不得吃了幕晟宣的骨肉,真是一个该死之人。

“可是找到了证据?”

幕晟宣没有否认却也不算承认,可那毫不在意的姿态放在长公主的眼里却恨不得撕碎了他。她捧在手心里面的女郎,却因为他的关系辗转流离。

“瞧你现如今这姿态,本殿还需要证据吗?幕晟宣,人在做天在看,你怎敢?”她说这些话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因着这一怀疑终于揭开了这些年的层层迷雾。

当年她便怀疑晚晚暴毙而亡的原因,可因为牵连甚广,身边没有几个得用的人,这件事情只能偃旗息鼓。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焌儿会为了查明晚晚的事情独自一人上京,甚至偷偷去北疆建功立业,最终落得马革裹尸的下场。

可以说,谢家这一代的悲剧是上一辈的因果,可眼前这个神色平淡的男子却是其中的推手,若是没有他,一切都不会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李青羽配不上她。”

“那你呢?”

长公主听着他的话倏地嗤笑出声,眯着的双眸里面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她的孙女儿是这天底下顶顶高贵的人,是乔氏嫡脉仅存的血脉。

——他幕晟宣又是何人?

一个打小的纨绔,若是没有幕国公府在后面支撑他焉能有今日的前景?虽然数年前,一怒坑灭羌族十万大军,可在她的眼里终究不过臣子罢了。

“我可以保护她一生无忧。”

“呸……你这不要脸的竖子……”

长公主也顾不得外面守夜的人是否听到,一声高呵从床榻上起身看向他,粗踹的气息可见她是被气到了。

外面守夜的丫鬟听到里面的动静,微沉在柱子上的脑袋瞬间端正,整个身子一骨碌奔在门前:“公主殿下,您……”

“无碍,被梦魇了而已,你今日下去无需守夜。”

长公主不知道他和幕晟宣还会说出多少惊世骇俗的话语来,外面守夜的迷糊丫头显然不能留下来,否则这灭口又是一件糟心的事情。

“诺。”

那丫头是府里面新进的丫鬟,看上去甚是乖巧,虽然有些担心长公主被梦魇到,然而主子命令她下去,她不得不听话。

等那丫鬟脚步逐渐离去,幕晟宣摸了摸眼角:“长公主殿下何必动怒?我既然说出这番话,自然能保她平安顺遂。”

“那么她这五年去了哪里?你为何不知道呢?”

这世上不存在一定的事情,晚晚的苦累虽然已经忘却,可想到这一幕幕、一桩桩,长公主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自己的晚晚,当年到底是如何度过来的?

“当年的事情是我疏忽。”

他在北疆为了打听谢青焌的事情被羌族人所困,等他寻人无果返回皇城时人早已经不见了踪迹,更有甚者不久之后还传来了她的死讯。

悬崖下的那幅骸骨,他现如今都记忆犹新。

“幕晟宣,你虽然自幼纨绔却也身出名门。难道不知道,名声对于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你硬生生将她的自尊踩在了脚下。”

当年的事情她能猜出大的方向却无法估摸具体事宜,可纵使如此也能感受到晚晚那种心如死灰的无奈。

幕晟宣被挤兑的有口难言,或者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当年的事情大的过错都在他身上。

若不是他对晚晚表现出几分有兴致的意思,若不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不会被送到自己的床榻。

——他虽然知道当年的事情做错了,却从来不会后悔。

“当年的是是非非我们而今讲来已经不重要,她现如今去了哪里?”

没有飞天遁地的能力,他迟早有一天会将人找出来,可而今局势不明他不放心她一人孤身在外。

虽然身边必然有信得过的人照顾,可终究少了人的庇护。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长公主皱眉挖了他一眼,而幕晟宣也毫无意外。若是能从她口中得到准确的消息,那才显得不真实。

她这般大费周折将人送走,自然不会让自己简简单单地寻到。

“我身边那些暗卫被人揍得鼻青脸肿送回去,这背后的人殿下怕也知晓几分吧!若不然,我怕是只能向陛下回禀,我遇到了皇室当年消失的影卫。”

“……”

短短的要挟像是扼住了长公主的咽喉,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好一会儿她才凝着眼眸瞪向幕晟宣:“你合该知道,那些人不在我的手里。”

“我或许会相信,然而陛下呢?”

今上的骨子里面多疑猜忌,做事更喜欢铲除后患,所以说只要他提出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他都能脑补出很多东西。

——包括,消失多年的影卫。

前几任皇帝在位的时候世家与皇家基本可以保持平衡状态,然而这位皇帝自从继位虽然以雷霆手段震慑众人。

可私下,却失去了不少主动权。

而这一切的归根究底便是因为他并非顺位继承,乃是谋权篡位所致。所以前一位皇帝,也就是晚晚的亲祖父并未将皇室手握的暗中权柄交付于他。

“幕晟宣,你还真是一个小人。”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若是能寻到晚晚,当一回小人也无妨!况且虱子多了不咬人,这些年我身居高位,自然也不在乎这些虚名。”

第127章 谢晚秋再遇故人

夜深幽黑又兼恐怖,高悬的弯月似乎都无法照亮这一诡异之境,只是躲躲藏藏瞧着世间的魑魅魍魉。

长公主觉得这一晚上,她仅剩的坚持居然全部被踏平,这个瞧上去颇为伟岸的男人居然真的这般不在乎名声?

“你毁了她。”

长公主最终淡语出一个事实,晚晚留在李家或许不会幸福却不会这般孤苦无依,他了呢个是将一个有家的女郎逼得走上了绝路。

若说这种可怕的占有欲是他的爱意,那么这股爱意令人觉得胆寒而恐惧。

她简短的几个字令幕晟宣神色微滞,若几年前有人同自己这般说话他自是不信,可这几年的离别让他隐隐觉得自己确实将她拉入了泥沼。

无涯也曾经劝说他放手,然而他们都不是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意!

“我会补偿她。”

这是他能给出的承诺,日后的路不管多么的艰难他都会陪着她走下去,哪怕她的身份暴露他也不会放弃。

他给出的承诺发自肺腑,然而这口头应承在长公主看来不过是嘴上无毛说话不牢的具体表现罢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这世间不定的事情太多,没有人敢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这就是命!

“当年的事情我已经有所猜测,幕大人还是请回吧!”

他曾言佛照谢家是因为焌儿的关系,可随着这些事情逐渐明了她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一切都和晚晚有关。

怪不得当初听闻晚晚出事,他便亲自奔赴永平郡。

“能双赢的事情何必执着呢?”

对于她冷淡的送客,幕晟宣眉头紧皱了一下。她这一味的清高极有可能会害了晚晚,宫中那位的态度便是最大的变数。

他虽然一直心存侥幸,希望他不知道晚晚的存在,然而这些年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表明,他不知晓的可能极其渺小。

“本殿同你,并无太多的话可说。”

长公主眼眸闭上送客之意甚是明显,而幕晟宣则轻笑出声,言语中含着几分笃定:“殿下是聪明人,又何必做这糊涂事?我确实不会对她做出伤害的事情,可今上呢?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些年谢家发生的事情都是偶然为之吧!”

“你……”

听着他意有所指,长公主的脸色巨变,谢家这么多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安慰自己,那个人之所以这般步步紧逼是因为‘谢家军’的缘故。

可当孙儿命陨黄泉后,她心中升起一股极其可怕的猜测——那个人之所以不管不顾对谢家出手,恐怕不单单是因为‘谢家军’的缘故,更有那不为人知的往事。

然而这一种想法刚升起便被她掐灭,那人若是知道又如何会放任自己活到现在呢?这世上见识过他辣手无情的人,从来不会有这般心存侥幸的心思。

“殿下早有决断,又何必不愿意去相信呢?她到了我手中我会将其当成宝贝捧在手心里面,可落在陛下的手中呢?”

没有亲自碰到,谁也无法估量她落到陛下手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可细细想来必然不会简单收尾。

“你莫要诓本殿,他又如何会知道?”

长公主清楚那人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知道当年的事情必定早有打算,又如何会等到现在?他大权在握,有什么可怕的?

“谢国公的长相便是最大的破绽。”

虽然说外甥肖舅,可昔日的谢国公谢律城和先帝长得太过相似,最重要的是当年发生政变的时候,长公主和皇后同时生产。

有些事情注定说不清、道不明。

长公主那一脸刚强的气息随着幕晟宣的话语不断的萎靡,最后更是一屁股坐在来床榻上,眉眼间尽是苦笑与寂寥。

“天养,是你的孩子吗?”她倏地抬头看向幕晟宣,一双凝滞的眼眸里面有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勇武之气。

幕晟宣被她问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给不出话来,瞧着那生辰确实不是自己的孩子,可生辰这东西误报的也不是没有。

——所以,他并不能确定。

这一夜。

谢晚秋睡得并不踏实,虽然屋舍是随从们重新搭建,里面的铺盖都是她一路上准备的,可瞧着屋外的明月,总显得有几分孤寂。

天养翻了一个身,小身板蜷缩了一下,而她瞧见将被子朝他身上拉了一下,一双修长又纤细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不知道因为何种原因,旅居他乡,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相当的不好,就像是自己身边的人都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她就像是一个二愣子似得。

不过好在,自己身边还有天养。

谢晚秋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滴翠瞧着她起来不禁念叨:“这一路上颠簸不定,好不容易有一个安闲的地方,您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

谢晚秋算是实话实说,她犹记得小的时候身体畏寒,所以最喜欢的便是窝在被子里面,后来到了清河郡这一毛病也没有改过来。

也就长公主心疼她,所以免了她早起问安之苦,也养成了她遇床便疲懒的性子。不过当年的习惯,这些年好似都被更改了。

因为她自从北疆开始,还从未想过偷懒的事情——细细想来,极有可能是生活不易,也将她那习惯左了过来。

瞧着她朝灶台走去,滴翠不由得阻拦:“那地方油烟太重,您可别过去遭罪受,这里等着,奴婢一会儿便好。”

“无妨,我过去看一看。”

她确实没有下厨的想法,虽然她的身体以及生活能力比以前‘皮实’一些了,可这下厨的事情终究有所不适。

一锅,一灶这般简易的灶台对她来说更是困难。

谢晚秋在这无名村落一住便是一个多月,空气里面已经夹带了些许凉意。而秦朗每天也没有闲着,由于认识不少的字,所以在这村落里面颇受欢迎。

时不时有人请他过去,不是教授大字便是说道外面的世界,瞧着他们那一脸兴趣盎然的模样,谢晚秋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城外的人想进城,城内的人想出城,这道理不管走在哪里都能行得通。

这一日,她和点翠在周围闲逛,忽然瞧到不远处背着破旧包袱,手拄一根拐棍的男子。远远瞧不见他的身影,只觉得身形有些单薄。

可当他靠近时,谢晚秋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会是你?”

第128章 落魄不堪一书生

听着震惊的声音传来,李青羽原本耷拉着脑袋着行走的头颅倏地抬了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瞧着他亦是一脸惊色,谢晚秋狐疑不定的心绪稍稍有些平定。她来这里的事情相当的保密,期间不知道更换了多少路线,没有人能第一时间找到自己。

“出来透透气。”

谢晚秋避重就轻地说了一声,对待眼前这个男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对待,未嫁入李家的时候她也曾经幻想过。

可她现在都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北疆,为何会离开李家。眼前的男人或许会知道当年的过往,可他会告诉自己吗?

——回京之后她不是没有想过将事情查清楚,可这手终究无法伸的那么长。

“透气?这么远?”

李青羽瞪大了眼眸,一脸无法理解的模样,那个人既然找到了她,又怎么会让她离开京城?想一想那个人的手段,他不禁后背一凉。

“嗯!”

谢晚秋说了一声转身离开,李青羽碰到了自己,这个地方怕是待不久了。祖母为了让自己离开,动用了不少关系,自己决不能让她的苦心白费。

李青羽瞧着她走远,也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若说谢晚秋对他的感情是复杂的,那么李青羽对她的感情便是纷乱无章。

曾经何时,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自己不喜也绝对不会任人染指,可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切已经晚了。

——她已经被送上了幕晟宣的床。

李青羽最终还是在这无名小山村住了下来,而谢晚秋因为他没有离去的缘故也并未舍掉这份难得的平静。

因为她知道,只要他没有离开那么自己在这里的消息便不会透漏出去。

她或许不清楚祖母为何将自己送出来,可既然她做出了这样的牺牲自己也只能选择相信,所以行踪的问题断然不能泄露。

这期间,点翠不知一次指桑骂槐,斥责李青羽,就只剩下指着他的脑袋骂他一个狗血淋头了。然而不知道何种原因,李青羽总有几分逆来顺受、按兵不动的意思。

“姑娘……您说他这人是什么意思?死乞白赖留在这里有意思吗?他要是再不离开,我就上门去骂他。”

由于李青羽认识几个字,所以这里的族长对于他暂住的事情可以说相当的欢迎,好在他也没有白吃白住。

因着确实有几分学问,而且常年混迹与顶层权贵,所以见识也颇为不凡,引得不少人慕名而来。

“姑娘,您说就他那品行,能教好这里的孩子吗?”

对于李青羽担任教书先生的事情,点翠话里话外不停嘟囔着,毕竟这些人的品行严重影响着一代人的成长,自然不能贻误别人的子弟。

“这事情自有族长操心,你还是好好管一管你自己吧!再这样冲锋陷阵,你这身份怕是会被识破。”

哪家的姑娘会像泼妇骂街一般,时不时出现在别人家的门口嘟囔,好在这里的人性格淳朴,并未将这一切放在心上。

“奴婢知道了……”

想着自己如今的身份,点翠不禁有几分心虚。因着见到李青羽,她这隐藏的小情绪接连爆发,所以将自己饰演的身份忘掉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留一点痕迹,因着李青羽并无离开的意思,谢晚秋也乐得清闲,想要再寻这么一块地方显然也不容易。

所以她平素只是躲着和李青羽见面,却也并未有离去的意思。

然而山不与我,我便与山。她避着不去见李青羽,不代表李青羽就像是一尊金佛,伫立在原地不动。

这一日他缓步前来,而这针对的目标显然是谢晚秋。

“我们谈一谈。”

“好。”

谢晚秋在他上门的那一刻便没有刻意回避,或者说她心里面已经有了不小的规划,只是李青羽今日登门,将这规划提前了不少而已。

“姑娘……您……”

点翠欲言又止,她并不想这个人和姑娘有过多的接触,当年的事情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必然和李家脱不了干系。

主子这会儿单独面对他,无异于羊入虎口。

“下去吧!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瞧着她一脸防备的模样,谢晚秋焉能瞧不出她内心真实的想法?然而,外面都是自己的人,他就算想要耍花样也需要审时度势。

点翠一步三回头的离去,走出去后还忍不住在门口逗留了一下,瞧着不远处的秦朗向她招手她才踱着脚步走过去。

“你说李青羽这不要脸的,居然还想单独见姑娘……”

“姑娘既然见他,自然有她的用意,你也别铁着一张脸了。”秦朗瞧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无奈地劝慰了一句。

“那人心思不良,我能不担心吗?”

点翠虎着一张脸瞥了秦朗一眼,那眼眸里面含着浓浓的警告意味。然而秦朗并未将她这警告放在心上,只是摇头和她好商好量的解释着。

里屋的谢晚秋瞧着外面踱来踱去、满脸担忧的点翠,还有自己儿子那好奇心十足的模样,将自己手中的青花茶盏放在了竹木编制的桌子上。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按理说他现在应当是新婚燕尔,怎么就出现在这里了?据说他新娶的娘子,是幕晟宣亲自把关筛选的。

也不知道那鼎鼎大名的丑妇是何般模样?

“你似乎挺享受这里的生活。”

“你呢?新婚燕尔,怎么出现在这里了呢?”

自从那日在村口相遇之后,这是她与他的第二次相见,他说的话或许只是以平淡的招呼,可谢晚秋的话更像是蓄谋已久,也像是挖苦。

谁不知道,李青羽因为皇命停妻再娶,而这妻子还是大赢顶顶有名的丑女。这些事情,单单拿出来一件,已经足够让他绿了脸庞。

“官职被贬,出来走一走。”

比起眼前这个带着侍女侍卫的女人,他似乎更像出来透透气的人,毕竟自家娶的那位活祖宗是一个招惹不得。

“方便的话,可以说一说当年的事情吗?”

谢晚秋双眸紧眯看向了他,那过往或许是一个禁忌,可她不想一辈子活在懵懂无知的骗局里面,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真相。

第129章 肮脏不堪的过往

“就算过往会将你伤的遍体鳞伤,你也要听吗?”李青羽耷拉的眼眸稍稍抬起了一些,满是认真地看向她。

他这一生自诩不是坏人,可在她的身上却终究亏欠良多。他不喜欢她,然而不得不遵从父母之命娶了她。

其实后来他也听说了一些,长公主之所以将她嫁入李府就是想通过李家和幕国公府搭上线,可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你知道那孩子的生父是谁吗?”

谢晚秋顺手指了指不远处蹦来蹦去的天养,这件事情困扰了她很长时间,所以如今有机会自然想问一个明白。

“你……”

他知道她已经忘了当年的事情,可这孩子的身份他确实不太清楚,按照时间推断似乎不是幕晟宣的。

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怀有身孕的事情,而且这孩子的长相和幕晟宣也并无太多相似,和幕家人也各有不同。

“我不太清楚。”

李青羽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回答,他对于这件事情确实不是很清楚,说若这个孩子不是幕晟宣的,那么是谁的呢?

当年她离开那别院,难道又遇上了别的男人?

谢晚秋也不知道是否相信了她的说辞,深邃而幽深的眼眸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了两圈,最后将眉眼移开。

“那我为何会离开李家?”

李家虽然比起簪缨世家不是多大的郡望之地,可在清河郡一带也是有名的人家。他们明媒正娶的当家夫人,为何会成为北疆施家村的村妇?

一环套一环的隐忧与故事,让她的心有些浮躁。

瞧着他久久不应声,谢晚秋发出了嘲讽的声音:“我祖母曾言,你们报丧的时候她曾怀疑过,可李家人却并未让她靠近。那么,我是如何诈尸的?”

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李家人应该门清的紧,只可惜自己却越来越迷糊了,李家人为何要自己假死呢?

自己嫁入李家之后的记忆,为何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没有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以至于她都不能顺藤摸瓜。

“你妨碍到了李家。”

他说的模棱两可,听话的人也晕头转向,自己怎么就碍到李家了?她秉承良好的家风,虽然谢国公府没落了,谢家军没有了,可谁也不能否定她被长公主一手培养起来的教养。

“知道我为何会在北疆吗?”

“不知道……”

“……”

谢晚秋觉得自己的心被掉在空中狠狠地吊着,眼前这个男人既然一问三不知,那么自己也无阻对他客气。

“你可以离开了。”

打探不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谢晚秋对他冷硬了几分,指着不远处的门口做出送客的动作,而李青羽眯着眼并未离去,只是声音有些瓮声瓮气。

“当年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你就别想着去窥探,而今的生活不也挺好的吗?山间松柳,河边小树,院内稚子,这一切不比过往更美好吗?”

只要涉及到回忆,那么必然有蕴藏、有典葬。别人的回忆或许是喜忧参半,可她若是回忆那么只会痛苦。

既然如今活的这般自在,又何必自找麻烦去寻那些不痛快呢?

虽然有时候会觉得有些空虚,可比起痛不欲生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惠。

“我也曾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我不想当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而且我总感觉,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我遗忘了一般”

“你失去的记忆并不影响你的生活。”

李青羽是经历过事情始末的人,知道当年的事情对她的伤害。若是她日后记忆有所恢复,那么和幕晟宣怕是少不得一场恶战。

谢晚秋和李青羽并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不管谢晚秋如何步步紧逼,李青羽都能一声不吭,最后谢晚秋也丧失了问下去的心思。

不管那过往为何成为忌讳,从有一天她会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这天地间又不是只有他一人知晓当初的事情。

偌大的承恩侯府——李家,对这件事情不清楚的人怕是不多。

而此时远在皇城加下的幕晟宣,将自己手中的邸报放在一侧,不由得看向全身戴黑的暗卫:“还没有她的线索吗?”

“施琅有了线索,而谢姑娘的踪迹像是石沉大海一般。而且……而且幕后好像有一批人不断掩藏着踪迹,我们想要寻到谢姑娘,确实有些难度。”

“这件事情多么难我清楚,可我希望你们也明白一个道理——不管是暗卫也好、影卫也罢,你们的任务便是勇往直前,而不是畏首畏尾。”

“属下明白。”

“下去继续找。”

幕晟宣揉了揉自己的脑皮满脸的不耐,已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担心她落在帝王的手里,可想到长公主康健的模样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她若是出事,长公主怕是第一个站不稳脚步的人。

“那幕后之人还没有线索?”

无涯跟在幕晟宣身边已经多年,所以他清楚自己这个好友的能耐,也知晓他手下都是一顶一的高手。

“并无。”

“上次他们点穴戏弄之后又将人送到你的别院,显然并不想和你结仇。”后面的人有那么俊俏的功夫,她可不觉得是一个简单大的。

“嗯。”

幕晟宣知道这一道理,所以查询那些人来龙去脉时他也并未下死手,只是让他们将那些人带回来。

然而那些人的隐匿功夫显然不赖,自己派出的得力属下就像是牛入大海经不起一点波澜。

“你难道一点猜想都没有?”

“这些人的手法不像是皇室的。”

幕晟宣担心这件事情会吸引更多的眸光,所以他将这件事情的范围不断缩小,以至于自己可用之人越来越少。

“那雷厉风行的态度,当是有些像谢家军。”

现如今的大赢早已经没有了谢家军,可当年谢国公府留下的影卫们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只是当年损失惨重,如今又复出了?

若是复出,那么谁掌控主动权?

长公主吗?

——虽然谢家一向是传男不传女,然而长公主也曾陪老国公刀山火海,所以有很大一部分落在了长公主手里。

第130章 二夫人心生歹计

与此同时,乌衣巷谢家,红菱俏生生地跪在长公主面前,至于一旁坐立的施琅虽然极力隐忍,可明眼人还是感觉到他的颤抖。

“殿下,是奴婢无能,姑娘至今仍无下落。”

红菱颇为无奈,按照她的能耐这样的事情元不应该发生,可这么些天她的警惕性似乎已经下降到可有可无的地步,才被人钻了空子。

想到那边的命令,他心中幽幽叹息。

“此次并不是你等过错,也不知是何人敢这般行事。”长公主声音含着几分哀色,那满脸戚容令一旁站立的几个人纷纷露出叹息之情。

就在众人沉湎于这悲痛之中时,忽见长公主忽然将眸光瞥在一旁施琅身上:“原本准备让你和她一同回清河郡的,不料中途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将施琅一并送出去,然而施琅的特征太过明显,幕晟宣那手眼通天的人物必然会顺藤摸瓜找过去。

因而她也只能做出舍取,相比较日后孙女儿的平安喜乐,施琅对于她来说终究是一个外人。虽然可怜他的遭遇,可也不会因为她而延误了大事。

瞧着他紧握手指,带着局促之气,长公主轻声安抚:“日后你就将这谢家当作你自己的家,我们一起等晚晚回来。”

知道他不能说话,所以长公主也没有想过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只是瞧着他浑身是疾的模样心中有些心疼罢了。

“带施公子下去休息。”

她心里面好似装着事情,而众人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便久留,纷纷抬步退去。直至门被关上,她幽深的眸光才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皎月相应,微风骤起,二夫人戴氏的房间,谢青燃耳提面命听着她的唠叨:“你对邓氏是不是太冷淡了一些?”

“母亲……”

这房中之事被一长辈提及,谢青燃总觉得有几分尴尬,然而他和邓氏冷战也不是一日两日,似乎也瞒不住。

“你独宠房中的姨娘,却将自己的正妻当摆设,这天底下可有你这般道理?”

对于邓氏她没有不满意的地方,身份高贵却也从不给自己耍脸子,最重要的是她是自己正经的儿媳妇,岂能容那等下作玩意欺辱了去?

“母亲,这件事情我心中……”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邓氏怼了回去:“你如今翅膀张硬了,想独自飞了是不是?你也不担心中途摔下来。”

“儿子不敢。”

听出她言语里面强烈的不满,谢青燃忙忙从椅子上起身躬身给戴氏行了一礼,他知晓自家母亲的脾气,这会儿自己一味的维护自己房中人,怕是会引得她更为不满。

带时候自己倒是无所谓,怎么说也是她的儿子,可那人如今还怀着身孕,断然不能出现闪失。

“哼,谅你也不敢。”

戴氏原本怒火中烧的面容稍稍有些好转,那丫鬟以前以为是一个好的,所以便让她贴身侍候,而今这心态是不是也太膨胀了一些?

“虽然邓家没有提携于你,可这邓氏女是你当年费尽心思求娶来的,我希望你能明白这其中的得失。”

邓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生养的那一双儿女甚是伶俐,她也颇为喜欢。邓一谦不提携自己的妹夫,那是担心养大了他的野心。

然而日后但凡有能力,还能不提携自己的外甥吗?

“别让我再和你耳提面命一次,否则你那姨娘怕是留不得了。”

她这一辈子最讨厌的便是搅家精,当初他那丈夫房中也有一房妾室,可最终的结果呢?还不是早早便去阎王那里报到去了。

谢青燃脸色一白,原本母子之间体己的话无缘无故多了几分血腥之气,然而谢青燃知晓戴氏的脾气,她既然这么说出来必然是动了杀心。

“母亲,她肚子里面怀着的是您孙儿,您……”

“这世间只要是女人便能生孩子,不缺她一个。她若是乱了这个家的根本,那么也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戴氏当年动手的时候也害怕恐惧,可当那个女人逐渐将自己丈夫的心笼络去的时候她再也装不下去了,所以以雷霆手段灭杀了她。

而那个女人也是他的通房,太多的相似让戴氏对谢青燃那所谓的姨娘没有一点好感,若是有可能她真想眼不见心不烦。

“如今谢晚秋消失不见,极有可能遭了不好的事情,我们的重心要放到大房的资产上,而不是你的儿女情长。”

想到自己女儿的嫁妆,以及日后的生活,二夫人终究舍不得大房那可观的资产,要是能得到这些东西,那么二房何愁不能崛起?

——财可通神,讲的便是如此。

“祖母那边……”

谢青燃有些无奈,祖母那边油盐不进,绝对不可能主动留给二房,所以就算自己天天跪在她面前,恐怕也行不通。

“她既然不仁,也休怪我们不义,这些年我们确实将她当作老封君敬着,可当晚晚那丫头出现之后她还不是没有将我们放在心上。”

戴氏不清楚的是,就算没有谢晚秋没有谢青焌,大房的财产他们也得不到。长公主为人甚是决绝,就算千金散尽也不会留下祸端。

没有了她的身份,只凭二房的身份,那偌大的家资怕更像是催命符一般。所以当初她才想着借用幕家的权势,帮着孙女儿巩固掌权地位。

可谁能想到幕晟宣狼子野心,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想如何?”

“既然她那么执拗,那么只能让她永远闭上嘴巴。”戴氏言语中含着几分狠戾,而谢青燃愣在了原地,挺拔的身姿稍稍有些晃动。

“母亲……这……”

这可是大罪,若是被人发现到时候怕是死无葬身之地,遭受世人的唾骂!再者说,那是一朝公主,她活着谢家总归有些威望。

可若是死了呢?

凭着谢家如今的情况,到时候恐怕被啃的连渣子都不剩,他们少了一把保护伞。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想要成事不能有半点妇人之仁,况且她不义在前,也休怪我们将事情做绝。”

若是那些财产四平八稳地落在他们二房手中,她自然也不会冒险做这火中取栗的事情,甚至还会将她好吃好喝地送走——保她晚年顺遂。

可她不给自己尽孝的机会,既然如此只能将她彻底除掉,一个没有了权势,空担虚名的长公主罢了。

第131章 二老话隐秘之事

谢晚秋自从和李青羽谈话无果之后,对他的到访便闭门不见,而那人似乎也是一个识眼色的,知道自己的处境之后倒也乖觉了几分。

“姑娘,我们不用离开吗?”

自从李青羽无意间游走于此,点翠的心便总是提着,她实在无法想象这恩怨颇大的仇人,怎么能共处一方之地。

最重要的是,这消息若是传出去,那么长公主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便都白白浪费了。

“盯着他便可。”

这个地方民风淳朴,环境也甚是闲适,而且若是离开的话又要寻找偏僻的地方,到时候活动范围扩大,免不得露出蛛丝马迹。

“奴婢已经让人盯着了,可他好似并无异动。”

这才是让他惴惴不安的重要因素,他出现的太过突兀,她由不得多想,当年承恩侯李家因为姑娘的关系和长公主殿下险些当场打起来。

“没有异动不是挺好吗?”

谢晚秋笑着看了她一眼,李青羽这个人瞧着人畜无害,甚至眉宇间还带着些许正气,可心里如何谁也看不出来。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只要提防他将消息传出去便可。至于旁的也不适合多做,免得引起他的疑心。

“可……”

“好了,让人悄悄去探路,我们寻一个恰当的借口离开。”

她知晓点翠担忧自己,故而也没有坚持己见,虽然天养和村里的几个孩子关系相处的融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可她确实也要留下后手。

——免得到时候仓促撤离,露了行踪。

谢晚秋交代了几句点翠便忙忙退下,由于姑娘失去了记忆,所以面对李青羽的时候能泰然处之,可她则不同。

她从谢家陪嫁到李家也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虽然期间被人打发出去办事却也清楚不少的内幕,这个男人当时明明心有所属却要来祸害自家姑娘。

——着实不是一个好东西。

而这个时候李青羽毛笔轻沾宣纸,想要下笔却又将那纸张揉成纸团扔在一边,想着家中那无盐悍妇,再想一想自己的小女儿又觉一阵心疼与麻木。

五年后听闻谢晚秋活着的消息,他心里面止不住的惊讶,或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当年为何而死。

谢青焌远走北疆的消息是长姐传给她的,而她更听闻了不少战事紧张的事情,后来长姐用谢青焌遇难的事情让其自愿走出幕晟宣的保护圈。

然而世事弄人,这原本是欺骗她的权宜之计,可谁能想到几个月后谢青焌居然真的出事了。

“我原以为娶了那丑妇算是一种报应,不料居然还有见面之日。”

当年他和表妹麦楚楚青梅竹马,两个人私定终身、护生情愫,原以为母亲会答应他与小表妹的婚事,可谁想和他定亲的人居然是谢晚秋。

那个时候他惊诧无比,不过是一个被取缔了世家封号的落魄人家罢了,凭着李家在清河的权势何必于其联姻?

他那个时候过于年轻,压根不清楚一个世家大族的底蕴是什么,可当看到谢晚秋那嫁妆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

那是可以令无数人疯狂的财富。

新婚之夜他并未和她同房,虽然知道她美名远扬,甚至颇有才名,可他这一生一世心里面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第二日向长辈请安的时候这是她与他第一次正式见面,一身正红色装扮的女子似乎比平日里那寡淡的装扮让人耳目一新。

然而,这也仅仅只是耳目一新。

他的婚礼上长姐带着自己那纨绔姐夫秘密前来,若是知晓后来会发生的事情他或许会阻止他们出现在大堂。

——可他没有前后眼,也无法想象整个家族瞒着他将自己明媒正娶的娘子送上另一个人的床榻。

他犹记得长姐和自己摊牌时他铁青的脸色,不是因为他喜欢谢晚秋,只是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人踩在了脚下,被权势踩踏在心底。

往日,每到她死讯传来的日子里他还会给她烧些纸钱,再次相见剩余的也只是处于敌对时的无奈。

“我虽不知你来此何意……唉……权当没有看见吧!”

他将那揉成纸团的宣纸拿起来一点点撕掉,直至成为了零星的小碎片,看不出任何踪迹才长呼了一口气。

瞧着端坐在一侧的长公主,谢叔祖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放置在一侧:“这是哪一阵风将公主殿下吹来了?”

“家中闲着无事,出来走一走。”

“哦!”

谢叔祖笑着轻应了一声,重新端起酒杯喝了起来,那闲适又舒心的模样让人瞧着甚是不羁,而长公主也不介意。

自己又不是第一次知晓他这脾气了?

“这次能顺利送走晚晚,还要多谢你的帮忙。”

“帮忙?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谢家叔祖端着酒杯忙忙摆手,而长公主只是轻嗤了一声:“幕晟宣来找过我,他说他的手下被人揍了。”

长公主并未将话说的明朗,可谢家叔祖倏地从椅子上站立起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你……那些爬在你家墙角的小崽子是幕晟宣的人?”

“按照他所说,应该是。”

长公主原以为她已经足够小心了,可没有想到居然一直在幕晟宣的监视范围内,按理说自己身边的人也不缺那武功高绝的人,怎么就没有瞧出一二呢?

“我的天呦,怎么会是那个煞星的人?”

谢家叔祖无意间发现有人监视乌衣巷谢家,所以得知她要将谢晚秋送走便命人将这些人暗中绑了起来。

当然,为了不得罪这幕后之人他做的相当小心,甚至都没有干那杀人灭口的事情,就是担心将这马蜂窝戳大。

原以为是宫中所派,不料居然是幕晟宣的人。

“他为何派人监视谢家?”

“或许是因为所谓的皇家影卫吧!”

长公主自然不会告诉谢家叔祖是因为谢晚秋的原因,关系到孙女儿的名声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哼……他真是看得起你,当初你那弟弟可没有想着将人留给你。”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谢家叔祖的脸色甚是难看,而长公主并未动怒,只是默默地合了一下眼帘。

世人或许都以为先帝会将手中的暗卫交付到她手上,甚至刚开始那两年她被不少的势力盯着,可事实证明那些人压根没有交到自己手中。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情多谢你。”

谢家叔祖并未承她这谢意,反而顾左右而言他:“我听说你家老二媳妇又闹腾家产的事情?你何必被她吃得死死的?这可不是你梦蝶公主的行事风格。”

第132章 风尘仆仆夜归人

“闹便闹吧!算是我欠二房一脉的。”

长公主苦笑着说了一声,当年老二姨娘难产的时候那人正好陪自己在外面,等她与他回去的时候人已经去了。

后来她虽然将老二养在身边,可那孩子自幼不喜多话,和自己不生分却也不亲近,好在和律城的关系极好。

好似除了小时候不懂事以外,他二人之间都没有红过脸,纵使长大了他也宁愿屈居幕后辅佐律城。

“记着,你除了我大哥和那个孩子不欠任何人的。”

谢家叔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当年这个女人将自己的相公往别的女人怀里面推,那个霸道且独尊的皇室嫡公主跪在自己郎君面前求着他睡别的女人。

这一段对于长公主来说是不堪回首的过去,可对自己大哥又何尝不是痛苦的经历呢?他现如今都记得,自己那丰神俊朗的兄长拉着自己醉酒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的心应该是荒凉而又无奈的吧!

长公主微微拧眉不清楚他所言何意,只见他又立起眉宇:“既然被幕晟宣盯上了,你以后也少来我这里,免得露出破绽。”

幕晟宣那人就像是一条疯狗似的,能走到今时今日他可以说已经成为了帝王的刽子手,只是他比别人更有利用价值一些。

“好,那些人你最近也别联系。”

“我知道。”

谢家叔祖冷哼了一声便不作答,当年自己兄长饮下今上那杯毒酒之前便将谢家暗中隐藏的势力一分为二。

一部分给了自己以庇佑谢家常青不倒,另一部分给了长公主,希望她能借着那些暗中的势力逢凶化吉。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留在长公主手里面的那些暗中力量消散了不少,可自己手中的却像是利剑一般,虎虎生威。

而长公主似乎也知道自己留下讨不得好处便告辞离去,而谢家叔祖瞧着她远去的背影摇头苦笑:“兄长,你可曾后悔?”

幕晟宣得知长公主去了另一个谢府,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当年老国公再世的时候,谢家便已经分家,虽然是族人却不联系日久,她怎么会去寻谢家人?”

“听闻这些天是老国公的祭日。”

幕戌轻声回话,老国公谢谨可以说是一代传奇人物,不管是如今的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提起他都是一阵阵自豪。

是他一手平定了而今大赢天下的乱局,是他将周遭的觊觎者凶拒关卡之外,是他的存在让人们得以休养生息。

——然而天不佑大赢,一代奇才居然留连病榻最后药石无医。

“哼,那人倒是可惜了。”

幕晟宣虽然自傲却也深知自己比不得这些前辈,他犹记得自家祖父提及那人时无奈、挫败的表情。

一人压一代,别人或许没有做到,可谢谨确实做到了。

“确实可惜了,若是谢家军而今雄威还在,那些羌族宵小怕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犯我边关。”

当初大赢和羌族拉开战争的时候,他正好和主子一起在边境,对于那里的情况也知之甚祥,所以对于他们这些游荡在战争边缘的人来说,更加崇拜力量。

——老国公言谨代表的就是力量。

“你倒是一个义愤填膺的主。”

瞧着他那模样幕晟宣斜睨了一眼,而幕戌也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主子最近心情可是相当的不好。

自己还是被有事没事来他身边刷存在感,免得最后倒霉的依旧是他。

“清河郡周围还没有消息吗?”

自从晚晚消失之后他便开始寻人,然而一行人的踪迹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循。

他有心拿施琅做出要挟之举,可又担心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幕晟宣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前怕狼后怕虎,否则凭着他的能耐,有的是手段让长公主开口。

“谢姑娘并未会清河,不过那李家的李青羽据说消失了好一段时间。”知道主子厌恶李家人,可这话他又不得不回禀。

“他不待在清河郡和他那丑妇人圆房生子,跑到何处去了?”

对于李青羽这个人他谈不上恶感却也没有好感,当初自己确实对不住他在先,然而他李家人做事不讲究,他身为李家子嗣也只得受着。

“具体没有查到,要不要命人去查?”

“不用了,只要他不来碍眼便好。”

李家这门多人,也就李青羽他还能看的过眼,至于旁的就像是蛀虫一般,令他浑身上下都觉得恶心。

“主子……老夫人那边一直催您回去看一看大姑娘,您……”

大姑娘也是一个可怜的,由于主子和世子夫人的关系,她那么小却承受了别人无法忍受的,好端端的世家嫡女成为如今这般模样。

“她又病了?”

听着幕锦钰的情况幕晟宣眉头紧锁,刚开始的时候他对那粉嘟嘟的小姑娘也颇为看重,就算他不喜李青娘,可那孩子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骨血。

然而他去了一次,李青娘便会想办法让她病第二次,后来他也厌烦了。她自己的闺女,自己不心疼偏偏要整这些幺蛾子。

“总是高烧不断,无涯公子已经诊断了好几次,虽然遏制了病情,可老夫人似乎……似乎有些生气。”

当年大姑娘脸颊被毁的时候无涯公子恰好不在皇城内,否则凭着他的医术或许会有些许生机,可惜……

“回去。”

原本别院暂居的几人风风火火到了幕国公府,瞧着他人回来老夫人的脸色才微微好转:“你也是一个不小的人了,自家闺女发生这样的事情倒是和一个没事人似得。”

“孙儿在外面琐事不断,这些事情自由人负责,何必惊扰了祖母。”

幕晟宣上前扶着老夫人坐了下来,他原本回府准备去老夫人那里请安之后再去李青娘那里看一眼幕锦钰,可老夫人是一个操心的主,这个时间仍然留在李青娘这里。

“祖母知道你要事缠身,然而钰儿的情况也不能不管不问。你夫妻二人倒是心大的,怎么就没有将我这曾孙女儿放在心坎上呢?”

按照以往老夫人或许不会说这么严重的话语,可这一次幕锦钰高烧不断的事情明显挑动了她的神经。

——好端端的小姑娘,怎么就高烧不止了?

第133章 歹毒事终有端倪

幕晟宣绕过老夫人向前走了几步,床榻上小小的人影不停地蜷缩着,而一旁李青娘不停拿热棉布擦着她的鬓角与额头,眉眼间尽是担心与悔恨。

对于她这千篇一律的表情,幕晟宣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来形容了,但凡钰儿生病她便总会用这副脸孔来对待自己。

——着实碍眼的紧。

要不是她在府中生产,这孩子小时候眉眼间和自己有些许相似,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她亲生的了?这世上有她这般的母亲吗?

然而想一想府上的另一位,他这心思又被狠狠压了下去,府上不负责任的不单单是李青娘一个,怪不得婆媳二人的关系能这般亲密无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故人诚不欺我。

“疼……热……呜呜呜……钰儿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床榻上小小的身影不断紧锁着,嘴里面念念有词,虽然听得不是很真切,可前因后果一联系不难猜出她想要表达什么。

“这是怎么一回儿事?”

上一次发热不断,他已经感觉到钰儿说话的时候有些不利索了,这次又是闹哪般?以至于她睡梦中,都哭成这样?

“这就要问你媳妇了。”

老夫人这句话充满了赌气的意味,瞧着不远处跪着的几个婢子更是冷哼不断。幕晟宣将这一切都揽在眼底,眸色幽深至极。

“李青娘,你一直照顾她,难道没有话要说吗?”

这些年她借着孩子的名义对自己三催四请便也罢了,当年钰儿的脸部被毁她难道忘了自己得到的教训?

“我……”

李青娘听着他毫无情感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府上的人都以为眼前的人不喜欢幕锦钰,可没有人知道当年幕锦钰的脸颊被毁之后他的疯狂。

虽然不一定是疼宠,可给她出气是显而易见的。

她犹记得那阴森恐怖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满屋子的老鼠与蟑螂,而她则被封住了嘴扔在里面三天三夜。

也就是那一次,她才收敛了一些,再也不敢借病去寻人。甚至有好长一段时间,她只要见到幕晟宣便不由得想起那痛苦的回忆。

“还是我来说吧!”

瞧着她瞻前顾后不利索的模样,一旁的老夫人站起身撑了撑自己的龙头拐杖:“你这媳妇,为了她府上带来的李家人居然虐待我的重孙女,这一次要不是我不管不顾地过来看她,指不定被虐待成什么样。”

“这一好好的世家贵女,居然让一群腌钻货欺辱,真当我幕家人都是死人是不是?”她声音好似怒到了一个临界点,拄着拐杖的手不由得攥紧,青筋都显现了出来。

不远处跪着的几个婢女身体打颤了起来,虽然深知今日不得善了,可瞧着老夫人这意思,怕是要直接打杀了去。

虽然不管多大的世家簪缨,一般都不会轻易杖毙侍候的婢子,然而当年老夫人愣是敢将那端茶递水,毁了钰姑娘脸的婢子杖毙。

而那婢子的家人,也不过是领了几个安葬的银钱便将此事匆匆揭过,这世上又有谁会因为一个婢子而招惹幕国公府这参天大树呢?

“她们照顾的不精心?”

听着老夫人那怒火高涨的话语幕晟宣也微微讶然,虽然听闻祖母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急脾气,可这些年过去早已经修炼的不动声色了。

——到底是多大的怒火,让她连基本的涵养都丢失了?

“我进来的时候这几个贱婢坐在桌子上大吃大喝,而我可怜的曾孙女儿则跪在不远处看着她们……这些人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老夫人愤慨地跺着地面,而幕晟宣的脸色倏然巨变,一巴掌扔在李青娘的脸上,甚至都不再去看她第二眼,朝着一旁的幕戌朗声:“将这些人拉出去喂狗!”

“呜呜……世子爷……奴婢们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们吧!是……是……”那几个婢子看向李青娘欲言又止,虽然不断求饶却也没有将人供出来。

“你们拿着我幕国公府的月钱,却做着欺压主子的事情?还有脸求饶?”

幕晟宣一脚踢过去,在他的认知里面好似从来都没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想法,拳头大了就是爷的认识才是强者的基石所在。

“拖下去。”

他这一声令下外面候着的人步履整齐地走了进来,直至将人拉扯下去,幕晟宣才让周围的人都退下去。

“李青娘,在你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养的狗,你难道不知道她们的秉性?”

“我……”

就在几个人横眉冷对的时候,忽然外面吵吵嚷嚷了起来:“你让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世子爷。”

“你这丫鬟怎么就不识好歹呢?我家主子岂是你相见就能见的?”

幕戌眉头紧紧绷着,虽然主子出身幕国公府,可府里面人口颇丰,侍候的丫鬟女婢更是不少,难道每一个都能见的到主子?

——美的她们!

“你让我进去,我知道钰姑娘的脸为何会被毁掉。”

“……”

幕晟宣是习武之人,自然将外面的对话听了一个真切。当初钰儿的脸颊被毁之后他不是没有查过,可除了那个倒茶的女婢,着实没有其它可疑的地方。

“让她进来。”

就在幕戌微微发愣的时候,里屋的幕晟宣发话让那穿着翠藕色长衫的女婢进去,而翠藕女孩进去便‘噗通’跪倒在地。

“世子爷,钰姑娘不是世子夫人的孩子。”

那丫鬟说完狠狠磕了几个头,而一旁的李青娘早已破声大骂:“哪里来的小蹄子,你说这话意欲何在?”

“我的姐姐就是因为一碗热水,被你们杖毙的无辜人,而钰姑娘是不是你的血脉其实你比谁都清楚。”

“混账……”

李青娘说着就要过去亲自封住那丫鬟的嘴,却被一旁的幕晟宣一把扯住:“你既然心中无鬼,何必惧怕她说?”

“她恶意中伤钰儿,你让她以后如何在府中立足?”

李青娘脸色微微有些惨白,这么一哭更是梨花带雨,然而幕晟宣好似没有看到一般,只是将眸光瞥向了那抹藕翠色。

“继续说,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第134章 幕晟宣心中起疑

幕晟宣的神色瞧着没有多少变化,甚至声音都比平时轻柔了一些,然而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明显已经到了怒火冲天的境地。

——怒极反笑说的就是这个时候的他。

那翠藕色衣裳的婢女却不清楚,感觉到他略显亲和言语也利索了起来:“当年毁掉钰姑娘脸的不是我姐姐,而是世子夫人。”

一石惊起千层浪,若说刚才她的话语已经足够渗人,那么这句便像是将李青娘身上的遮羞布扯下来一般。

“当年她故意将这事情推在我姐姐身上,导致我姐姐惨死。”她声音刚落,眼睛簌簌地直往下落。

而一旁的老夫人气息似乎也不稳定了起来,眼睛宛若利剑似得戳向李青娘:“她说的可是真的?钰丫头的脸是你毁掉的?”

若不是今日碰到钰丫头被欺辱,她或许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小姑娘在府中生产,怎么可能出现问题?

“祖母,那贱婢信口雌黄,也不知道多大的仇怨居然恶意抹黑孙媳。”

李青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说着委屈的话语,那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恶寒。

“若是旁的时候我断然不会相信这般说辞,然今日你那些婢子的举止你又当如何解释?我一直觉得你对钰儿不太上心是因为我那不孝孙的缘故,岂料这其中另有玄虚。”

“祖母,您要相信……”

还不等她多做解释,一旁的幕晟宣已经拎起了李青娘的衣领:“说,这孩子是谁的?告诉我实话……”

幕晟宣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他虽然对这个女儿不太待见,可小时候却也见过几面,眉眼间就连祖母都说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特别是那薄唇轻勾,笑起来的时候更像,只是后来她越来越大,变得愈发的不爱笑,所以很多人都忽略了这件事情。

——自己的女儿却不是李青娘的孩子,那是谁的?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瞧着他像是入魔了一般,老夫人也担心他怒火攻心一拳下去将人捶死,忙忙劝声:“你先将事情问清楚,再行处置之法。”

若是事情确如这婢子所言,那么幕家的庙太小容不得她这尊大佛,不过瞧着钰丫头的遭遇,这事情怕是八九不离十。

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不能公平对待也绝对做不出这等事情来。

“说,她是谁的孩子?”

虽然极力克制着情绪,可李青娘明显感觉到他眼底的那抹急切与恐惧,她唇角紧紧咬着:“世子爷,你怕是魔怔了吧!她是我和你的女儿啊!”

“李青娘,别把我当傻瓜,若是你亲生的孩子,你会这般对待她?你有什么理由这般对待她?”

他太清楚眼前的女人的性情,那蝇营狗苟的事情就像是与她天生契合一般,当初敢明目张胆地算计自己,又怎么能放得过晚晚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犹记得那个时候谢青焌远走北疆,她想要自己暗中保护已经隐隐有了低头的趋势,可谁料想自己回来之后等到的却是她跳崖而亡的消息。

——甚至还找到了一具和她身量相当重合的尸体。

“你觉得她是谁的女儿?幕晟宣,你觉得我没有怨怪她的道理。那么我告诉你,我怨怪她,为什么她不是一个男孩?”

她苦笑了一声,眼眸紧紧盯着他拎着自己衣领的拳头:“我嫁入你幕家多年,然而你碰过我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你们幕家所有人都逼着我生嫡子,然而你碰都不碰我,我一个人怎么生孩子?”

“她是我的孩子不假,可她同样也是你的孩子,我恨你却没有办法抗衡你,所以我只能从她身上撒气。”

她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往下掉,眼睛充满了悲情之色:“幕晟宣,我是一个女人,一个爱你的女人,你是如何待我的?,每当我将气撒到她身上,我的心都会痛的要死,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李青娘声泪俱下,那悲哀中隐含卑微,嘶吼中带着祈求的神情令幕晟宣和老夫人微微一愣,脸上的表情也难以言表。

过了好半晌,幕晟宣一把甩开了她的衣领:“若是简单的惩罚我或许会相信你的说辞,可她脸上的烫伤你如何解释?”

虽然李青娘给出了解释,然而幕晟宣能做到如今这只手遮天的位置上靠的可不单单是运气,更多的是实力。

他就算心里面隐隐有些触动却也深知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别看她说的天花乱坠,他着实不会相信几句。

“你或许忘记了,她小时候唇角轻咧时和你多像啊!幕晟宣,你知道我每天面对一个和你笑的一模一样的人时,心情是如何的?”

李青娘仰起头问话时,悲情的眼眸深处隐晦着几丝打量,不过那东西隐藏的极深,幕晟宣心里面想着旁的事情,一时间也没有窥探到。

“所以你就毁了她的脸?”

幕晟宣眉头紧皱,也不知道将她的话信了几分,而李青娘煞有其事地轻嗤了一声:“人的付出总有一个度,而你的索求明显已经超出了我能给予的度量,所以我只能在女儿身上求平衡。”

李青娘说完看向了床榻上躺着的人影,一双美眸里面充斥着各种隐晦夹杂的无奈情绪,那心疼、懊悔不足言表。

“李青娘,这些年怕是养大了你的心,已经让你忘掉了当初的事情。你当年脱掉衣衫赤身裸体躺在我身边的时候,可没有人威胁你。”

当初他明显地告诉过她,他给不了她太多的东西,然而她还是贴了上来。那个时候他甚至直白地告诉过她,这是一桩交易。

她嫁给自己,而他帮李家在大赢立足,这双方互利的事情,什么时候成了自己单方面所求?他唯一对李家有愧的恐怕也只有李青羽了,毕竟当年不管真实的情况如何,晚晚总归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而自己显然给他压了一顶含着颜色的头冠。

“幕晟宣,我那么心悦于你,你……”

李青娘双目无光地盯着幕晟宣,那眼泪好似是这世间最廉价的东西,一个劲地往下流淌,而幕晟宣眸寒如铁。

第135章:世上总有奇葩人

李青娘的声音并未改变幕晟宣的主意,只见他眉头一拧皱语轻言:“你对我对了心,我便要同等的还你吗?”

她顿了一下忽然又是一阵讥讽,手掌紧紧耸立:“你心中的成算已明,你既然瞧出我的用意,那么自然也要承受其中该有的风险。”

“你真一点都不将我的想法放在心上?”

李青娘好似受了严重的心伤,眼睛眯了眯看向幕晟宣,眼前的男人难道已经连最基本的脸面都不需要了吗?

自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如今这是何种态度?

“没有必要。”

他说完走过去将幕锦钰抱在怀里面,虽然李青娘给出了很多解释,然而心里面既然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那么她必然是要将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

免得白白授人于愚。

瞧着他欲要将那翠藕色长裙的女婢一并带走,李青娘的眼眸闪了几闪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幕晟宣将那女婢和幕锦钰安排在自己的外院,老夫人百年尾随在后杀了过来,瞧着已经稳定下来的幕锦钰,她退出去才询问幕晟宣。

“她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情?”

“祖母想问什么?”

幕晟宣揉了揉眼睛看向老夫人,当年的事情他不太清楚,可按照自己所想,这个孩子和晚晚总归脱不开干系。

“她是你的女儿吗?”

老夫人的心之所以一直提着,最担心的便是幕锦钰的血脉问题,钥匙自己唯一的曾孙女儿是假的,那么她心里面怕像是吃了苍蝇屎一般。

“是。”

至于旁的事情他只要有机会必然会给老夫人一个合适的解释机会,而一旁的老夫人似乎知晓她心中的想法。

“这件事情我不会插手,但是对幕家血脉置若罔闻的事情必然要严惩不贷,否则日后幕家不是要乱套了?”

“孙儿知晓。”

这件事情他若是查清来龙去脉,李青娘自然会受到该有的惩罚,而不是像现如今一般,只是默默地收回她的管家权利。

这厢祖孙二人刚因为这件事情达成了共识,那厢一面若桃李,容姿绝美的妇人已经出现在幕晟宣外院的门口。

“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是想干什么?”

那美妇人瞧着比幕国公那里还戒备森严的地方,眉头稍稍一拧,自己这儿子是越来越摆谱了。他难道忘了,他不过是一世子,真将自己当成那执牛耳之人了?

“他怎么不出来相迎?”

瞧着走了好一段时间还没有碰到幕晟宣,幕国公府人倏地开口问向一旁的幕戌,而幕戌的脸随即一垮。

——若是有可能,他也不想来迎接国公夫人。

然而幕戊已经躲了起来,主子这会儿正忙着生气,他总归要站出来,否则多没有担当?所以,纵使明知道眼前的人挑剔他还是恭恭敬敬地立在一侧。

“回禀夫人,世子和老夫人正在照料钰姑娘,一时间无暇分身。”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是天敌,虽然国公夫人在府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在碰到老夫人的时候总要避开锋芒。

据说当年,国公在外征战的时候,她没少因为规矩的原因被老夫人揉搓,只是后来国公爷常年驻京,心疼她老夫人才作罢。

要说他们这位国公夫人出身也不低,甚至在读书人的眼中堪称一方圣地。当然,眼前的国公夫人并没有受到半点熏陶。

——她天生就是一个矫情的主,因着国公爷的疼爱更是肆无忌惮,一府的主母愣是活成了靠颜色取胜的小妾角色。

“他这是不认我这个母亲了?这不孝子。”

若是旁的人断然不会将这名严重的帽子压在自己儿子头上,毕竟本朝为官看重的不单单是能力,也有孝道。

然而她却恍然未闻,压根没有将那条条框框放在眼中。

“夫人,世子只是一时无法分身,您……”

“好了,我也没说什么。”

幕国公府人瞪了幕戌一眼继续往前走,而幕戌抿了抿唇,一脸无奈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该说的不该说的,她似乎一句话都没有落下。

不过,好在眼前的人虽然骄纵却也不是一个凶残的主,只是平时耳朵根子软,别人哭诉两句她心里面的正义感便爆棚。

这也怪不得和主子互看不顺眼。

活生生的亲母子,愣是活成了仇人的姿态。

老夫人瞧着那妖妖绕绕的身形眉头紧紧眯了起来,这不知庄重的货色也不知被人鼓捣成什么了?

好在这一切有宣儿去操心,自己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钰丫头若是醒了,你差人过来说一声。”

婆媳二人向来不对付,虽然幕国公夫人进门的时候不情不愿地给老夫人行了礼,可老夫人就像是没有听到似得,并没有给她做出回应。

而幕国公夫人明显不是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人,瞧着老夫人兴致不高倒也没有贴上去找不痛快,这些年两个人斗法,她可没少被她当筏子。

别看眼前的老货瞧着是一个心善目慈的,可那肚子里面的坏水端的是比旁人多出不少。

“好。”

幕晟宣将人送走才折返了回来,而瞧着他回来幕国公府人终究是没有憋住:“你和她当是合得来,对我身边也没有这般尽心。”

瞧着她那捏酸的话语,幕晟宣的眉头突突直跳,真当自己是那小姑娘,这么大的年龄了还捏来捏去的也不臊的晃。

她这完全是被宠坏了。

“你怎么过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能过来了?你是不是我儿子?”

“……”

她说话的时候摆出一副急躁的表情,不过瞧着幕晟宣一声不吭黑着脸的表情,她又迅速败下阵来。

“咳咳咳……我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不时关心你嘛……”

“您还是直来直去的说吧!”

幕晟宣踱着脚步走过去坐下来,其实他心里面已经猜出了前因后果,然而他总不能将人扔出去。

他敢说,只要在自己这里受了委屈回去一哭诉,老头子那里的一顿训斥是免不了的。一个已经四十有几的妇人被活生生养成白痴,自家老子也是厉害。

“你是不是又欺负青娘了?你不知道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你说你……”长篇大论的斥责一声接着一声,好似不知道疲倦一般。

第136章 李青羽连夜消失

幕晟宣最终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瞧了两眼,随后便不作一词朝着一旁的梨花椅上坐去。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自从听了那丫鬟的话后她总觉得晕晕乎乎的。

“你到底有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国公夫人宋氏原本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气势汹汹的火焰也稍稍有些缓解,然而瞧着他那毫不在意的姿态,刚刚熄火的气焰瞬间又涨了起来。

听着她这有些破音的声音便知怒火攻心,然而幕晟宣除了眉头紧皱并未给出多余的表情,只是默默地平视着幕锦钰的方位,好似在思考什么似的。

“幕晟宣,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

“……”

幕晟宣深呼吸了一口抬起头,那本来严肃的脸更有几分幽暗,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那一双厉眸好似能穿透人心一般。

“我是你母亲。”

瞧着他那虎眸直瞪,国公夫人宋氏色令内荏地退后了一步。她原本生的娇艳又妩媚的脸颊闪过轻微的白色眼睛也开始闪躲。

而幕晟宣听到她这句话只是轻嗤了一声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当是宋氏瞧着他那一双眼睛,觉得自己浑身像是被饿狼盯上了一般。

——早就知晓自己儿子不是池中物,不料单单那一股气势便让人觉得如芒在背。

“宣儿,你……”

“来人,送客。”

幕晟宣好似没有听到她那声音,对着不远处矗立的人影淡淡地说了一句,幕戌忙忙走进来做了请的动作。

他们自幼跟在主子身边,自然知晓这母子二人诡异的关系。

好在两个人都不是拖泥带水之辈,而且宋氏不管是当女儿还是给人家做妻子都是一个受宠的主,如今被儿子这么不给面子的驱人,心里面的不愉可想而知。

“你真好……”

她扔下几个字火速离开,而幕晟宣在椅子上做了一会儿再一次朝着幕锦钰走去,瞧着她安安静静得躺在那里,一股怪异的感觉从脚底升了起来。

约莫半个月后,李青羽终于从白鸽上寻到了来自李家的信件,瞧着上面那无异于变天的消息,他脸色闪过愕然。

幕晟宣居然要休妻?他可真敢啊!

虽然说当年是李家人将谢晚秋送过去的,可他与李家无形中已经形成了协议,如今居然临时改意是,是因为谢晚秋的缘故吗?

或许是因为事情太急,李青羽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匆匆离开了村落。而瞧着李青羽远去的背影,谢晚秋伸手打了一个哈欠。

“既然他已经离去,那么我们也走吧!”

李青羽既然已经选择离开了这个地方,那么这所谓的藏身之地便不安全了,接下来的时间又需要一段时间的担惊受怕。

“姑娘,您不担心泄露了踪影吗?”其中一个壮汉似乎不太想李青羽这般安然离去,然而谢晚秋终究低头揉了揉两鬓。

“担心又如何?杀了他吗?”

谢晚秋纵使看惯了生死,甚至自己手里面也沾了不少的人命,可终究没有到了草芥人命的姿态,对不少的事情始终保持着美好的期盼。

按照壮汉的意思,这般做也无可厚非,毕竟李青羽不是朋友。

“走吧!”

谢晚秋淡淡嗯了一声朝着自己的竹屋走去,这个地方是他们来了以后亲自搭建的,能感觉到一股恬静之美。

她回到房间收拾自己东西时,头朝着一边望去:“也不知道京城那边如何了,有点想念祖母了。”

虽然这次回京之后,祖母和以往有些不尽相同,可有些事情她纵使想旁敲侧击也得不到准确的答案。

“姑娘放宽心,殿下能走到今时今日不知道淌了多少艰难困苦,现如今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逢。”

“希望如此。”

宽慰的话语总带着那么几分熨烫,谢晚秋知道自己这会儿就算是回去怕是也于事无补,所以只能按照祖母所说的,一路往下走。

“姑娘,我们这次要去哪里?”

上一次探明了几条路线,然而终究没有确定要走哪一条。

“人多的地方吧!”

“呃……您……”点翠不行所以,这一路走来她们所留之地都异常的人烟稀少,只有这样才能将他们的痕迹抹除掉。

然而姑娘这次却准备朝着人多的地方行走,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越是人也稀少越是容易查出来。”

她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所以她这次也不准备按照以前的计划行事。

李青羽踏入清河郡时,李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瞧着他走进来一个贵妇人更是悲喜不定地看向他:“羽儿,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看一看。”

李青羽得知幕家举止的时候便没有想过藏着掩着,自己长姐为了幕国公府那个位置付出了多少心血,而今难道要我他人铺砖添瓦?

那贵妇人听着眼里也是一喜,只不过须臾眉头又紧紧皱起来:“你这个空档怎么不有多远走多远?”

“阿姐出事我不能不回来。”

李青娘和李青羽的感情自幼便极好,纵使当初将他狠狠摆了一道,可有一点不可否认——他们是姐弟。

“回来也无济于事,那幕家好似铁了心一般。”

“我想去京城看一看。”

他原想着直奔京城,可细细一想还是要回来看一看家里面的态度,最重要的是帝王当初有诏令不让他乱走。

私底下走动帝王或许不会放在心上,可若是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进城,那么很多事情又要改变了。

“你……”

李青羽的母亲想到儿子被勒令不准进京的事情,不禁有些欲言又止,他重新娶的那个娘子可还在这里候着呢!

“相公……”

他准备和贵妇人说一说接下来的计划,然而却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门口急匆匆跑来一个身影。

那一跑一晃的举动,飞舞不断的的横肉无一不是告诉众人,这个身体的众人是多么的重力级人物。

“……”

李青羽瞧着她跑进来后一个熊抱将自己保住,感觉到她像是小山丘似得身体,他甚至感觉到手臂有些酸软,好似被人咬了一般。

后面跟着走进来的麦楚楚满脸高兴,然而瞧着那肥婆牢牢抱着自己的相公,一股怒火不由得向上攀升。

“羽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当初李青羽虽然走的急切,可麦楚楚和他走过了不少的道路,自然知晓他的秉性,这一次回来怕是因为大姑姐的事情。

然而,他能说服幕晟宣吗?

那个人别看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可能坐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的人岂是那般简单的?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知晓了什么,居然这般大发雷霆。

第137章 李青羽入京一试

瞧着是麦楚楚,李青羽脸上的紧绷稍稍减缓了一些,想要将自己胳膊上那壮硕的手掌掀开,却不想那人抱得起劲,他牙根没有办法。

“嗯,我准备上京一趟。”

自己父亲是一个不管事情的,京城里面的姑姑忙着夺嫡怕是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惹恼幕晟宣。

所以他只能亲自前往。

瞧着他心意已决的模样,麦楚楚有些着急:“我知道你担忧大姑姐,可陛下勒令你无诏令不得入京,否则……”

公然抗旨这可是死罪,到时候别没有救了大姑姐便将自己搭进去了,到时候真的是得不偿失啊!

“我知道。”

李青羽在朝中为官多年自然也知晓今上的脾气,可他幼时承蒙长姐的照顾,这个时候不能躲在幕后。

“可……”

麦楚楚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那壮硕身躯的女子一把扔开李青羽的手臂,像是一座小山似的挡在麦楚楚和李青羽之间。

“你不过是一妾室,叨叨什么?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再咋咋呼呼,我将你卖了。”

她本来便长得五大三粗,带着怒气的声音更是洪亮,而麦楚楚则狠狠抽了一下唇角,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并不想去搭理这个疯子。

眼前的疯婆子是幕晟宣千挑万选找来的膈应物,身份更是低贱的散若尘泥。若不是因为帝王的圣旨摆在那里,她这会儿恐怕早就被扔在庄子里卖弄自生自灭了。

这李家岂有她指手画脚的地方?

李青羽听着壮硕女子不客气的话语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自己好吃好喝将她供起来,她当不是一个善茬。

“这里有你指手画脚的地方吗?”

对于这个女子他谈不上厌恶却也绝对不喜欢,原本当初因为圣旨娶她时便想着供起来,不想到她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主。

“我……”

李青羽不听她解释,冷哼了一声和麦楚楚说了两句,然后又痛他母亲解释了一些事情,随后回了自己的书房。

而与此同时幕国公府,幕国公听着府中的事情将那不服管教的儿子唤到了跟前,虽然他如今已经处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

“你和李氏怎么一回儿事?”

他常年在军营里面,对府上的事情并不上心,然而这一次娘子在自己身边哭哭啼啼讲了太多的枕边风,他纵使不想听也听了几句。

“想让她打道回府。”

幕晟宣好似没有睡醒一般,他这两天一直在推翻以前的事情重头查起,所以真的好些天没有睡一个热和觉了。

最重要的是,那小丫头虽然醒过来了,可对谁都是一脸的戒备,也只有抱到祖母那边才有些好转。

他不得已,只能将她先养在祖母那里,至于所谓的情感培养计划只得无限期的延后,免得刺激到她。

“幕晟宣,你已经老大不小了。”

听着他不太稳重的回话国公抡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扔了过去,而幕晟宣一个伸手将其撑在手里,稳稳妥妥地放在一边。

那完美的收尾动作相当的潇洒,好似已经做过了无数次一般。

“您说的很对,我已经不小了,所以我可以为我自己的人生做主。”

幕家一门俊杰,然而不管是父子也好兄弟也罢,他们瞧上去并不和谐。这怪异的父子关系,在旁的簪缨贵族里面或许不会存在,然而在幕家并不稀奇。

“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言外之意这幕家轮不到你做主,然而幕晟宣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从小到大他这话说了不知凡几。

——他甚至都能倒背如流了。

瞧着他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模样,幕国公深呼吸了一口:“当初娶她是你同意的,而今那孩子的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你怎么能做出这般推断?”

钰丫头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一些,这事情并没有十足的证据,为何自己这一根筋的儿子就那么相信那个丫鬟的说辞呢?

若是别人设下的圈套可该如何是好?

“我有分寸。”

他虽然混账却也不傻,这小姑娘极有可能是自己和晚晚的孩子,毕竟除了她自己好似没有和什么人有过收尾。

当初和李青娘那一晚的阴差阳错也不过是自己将其误认为是晚晚,否则根本不可能让她近身。后来他对那天的回忆并不明确,向来好记性的他愣是想不到那天发生了什么。

幕国公被幕晟宣气的跳脚,然而他自己的儿子自己也清楚,那简直就是一头倔驴,既然已经做了决定的事情自己也没有办法改变。

然而这个多事之秋,他难道不知道幕家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影响很多事情的走向吗?这个时候休掉李青娘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幕家的一举一动那些上层的人自然有所耳闻,乔言铭听到这事情时珑玉公主已经入了深宫,两个人照面时也紧紧点了点头。

无双公子瞧着那人行色匆匆的做派,对着乔言铭道:“如今这个时候珑玉公主进宫,怕是和幕家那谣传的事情脱不开干系。”

“虽不知幕晟宣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可不得不说这件事情利于我们成事。”

以前幕家的态度模棱两可,然而与李家的姻亲关系终究是不小的障碍,可如今这所谓的障碍似乎要清楚了。

“若是有陛下的圣旨呢?”

李妃得宠了这么多年,按理说她应当也有自己的班底,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现胜负,否则两家还需要争斗这么多年?

“皇祖父虽然是乾纲独断的主,然而幕家不是普通的世家,幕晟宣也不是普通的臣子。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他采取的措施也不能太过强硬。”

若是皇室能对幕家采取强硬的措施,当初幕晟宣的正妻人选绝对会在自己几位姑姑当中,然而人家宁愿娶李家那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之女,也不愿意和皇室有过多的牵扯。

就连自己的亲姑姑索然嫁入了幕家,却也紧紧只是幕家边缘化的人物,并没有真正进入幕家的核心。

“那珑玉公主……”

无双捏了捏自己手中的折扇,他虽然进入齐王府已经有些时日,然而齐王府对自己似乎并不信任,故而这话也不能说的太满。

“听闻李家有人要上京,极有可能是李青羽,这怕是进宫讨恩典去了。毕竟,不久之后便是李妃的生辰。”

第138章 倾城李妃初现身

“陛下曾经圣口独断,不让李家的人走出那一亩三分地,难道如今要自食其言?”帝王令言出必诺,想必也不会做出那食言而肥的事情。

乔言铭笑看了无双一眼,兴致颇高地笑语:“我原以为无双兄对这些俗事不感兴趣,不想对京城发生的事情倒是知之甚祥。”

当初李青羽被帝王勒令娶丑妇,不得无令上京时无双并不在京城,可他对那过往的事情却耳熟能详,可见为了了解朝中局势也下了不小的功夫。

“既然为齐王府办事,自然要知晓这前因后果。”

无双的脸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一副温文尔雅贵公子的派头。这副模样若是被谢晚秋看到必然不寒而栗,眼前这个男人给她造成的心灵伤害绝对是无法估量的。

若是有可能,她希望永远也不会和这个人相见。

“无双兄的能耐我自然是佩服的,不过帝王掌握生死,自然也有权利食言而肥。李妃,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李妃当初已经嫁做人妇,可和皇祖父不过只是区区一面便被他带入宫中,然而这数年来更是荣宠不断。

她那皇祖母的能耐他是清楚的,能和皇祖母在后公告抗衡了这么多年,可见这个李妃并不是一个易于之辈。

李青羽是她的侄儿,她若是吹一吹枕头风这事情指不定也就解决了。

无双公子听着他的话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颇为认真地承认,脸上也含着几分凝重“世子说的不无道理。”

“当然,这件事情我们也无须过多插手,只需要稳坐钓鱼台便好。”

幕晟宣这个人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掌控的,李妃想要拉拢他那明显是不可能的,他一直发愁幕家与李家的姻亲关系,如今看来老天爷都在帮他。

事情果然不出乔言铭所料,不出两三天宫廷内便飞出一道圣旨,因着李妃生辰将近,李家的众人可以进宫面圣。

城外的李青羽接到这道圣旨时,便从城门门口大摇大摆地入了京师,其实这次若不是事关幕家,自己姑姑也未必会拉下脸面去给自己求情。

他入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娶幕家反而人宫去见了李妃,那宫装妇人从里屋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噙着笑意。

李妃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的年纪,体态丰腴,眉眼如丝,端是不可多见的倾城之色,也无怪乎帝王独宠数年。

“青羽拜见姑母。”

“你我姑侄一场,血肉之亲,没道理那般多礼。”

李妃朝着他伸了伸手示意他起身,瞧着他卓然而立的样子也是微微叹息了一声。李家人向来是女强男弱,女子聪慧男子愚钝。

自家那嫡亲的哥哥便有些蠢笨,所以当年让他承袭了承恩侯府之后,也没有让他入皇城,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让自己这个侄儿,她是寄予厚望的,可谁能想到最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乔梦蝶虽然是一位失势的长公主,然而她积威已久,在皇室中的地位也尤为特殊。他居然犯傻,和那个人正面碰撞。

再加上幕晟宣有意无意的偏帮,她有心而无力。

“你长姐的事情可知道了具体情况?”

幕家虽然世代簪缨,为大赢朝立下了汗马功劳,然而他幕晟宣想无缘无故得休掉自己的侄女也有些不可能。

“幕家守得严实,李家的人并没有递出消息来。”

李青羽对当初的事情知晓一些,能让幕晟宣大发雷霆罔顾当初诺言,恐怕也唯有谢晚秋一人而已。

然而谢晚秋在外游历山水,应当没有参与这件事情。

“你要做好准备,李家和幕家的姻亲断不得。”

当年的李家也不过是饱读诗书的人家,家里面并不富有,她长得倾城国色也只得嫁给商人为妻,好在后来遇到了外出私访的帝王,两个人眉来眼去自是走到了一起。

然而她忘不掉自己在宫中孤立无援时的无助,若不是肚子争气她就算是容颜倾城恐怕也无法生存在这诡异的宫廷里面。

后来自己的孩子越来越出息,帝王对自己的偏爱也更甚以往,这才有了和皇后抗争的本钱。后来和幕家扯上了姻亲,她手中的势力更是一飞冲天。

而今正好处在夺嫡的紧要关头,幕家的态度决定了很多东西,她不希望出现任何影响战局的变故。

“侄儿明白。”

长公主的眼睛甚毒,她当初之所以那么放心的将自己宝贝孙女交给李青羽,自是看上了他的才能,而李青羽也确实有不小的才思。

他知晓如今的局势,也清楚李妃的用意。

“去吧!让你表姐陪同你一起去。”

“诺。”

李青羽退出去后,珑玉从里屋走了出来,有些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额角:“您怎么不让八皇兄去。”

“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去了碍事。”

成王虽然是她的儿子,可那闲散的性子却不讨喜,她刚开始的时候还耳提面命,最后也乏了,只要他不惹事便好。

“那九皇兄呢!”

李妃的肚子相当的整齐,当初又独得宠幸,所以两年生下了两个儿子,虽然不是后宫的独一份,可却是少有的福气。

也唯有皇后能和她媲美一二。

“你九皇兄不适合去。”

老八是一个不争气的,因为那性情并不得帝王的宠,然而自己的老九却不同,他在众皇子里面长得和陛下最为相似,而陛下对他的宠爱也是独一份。

也正是这份宠爱,才让她滋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凭着她的家世怎么会和皇后娘娘过不去呢?

这皇后虽然是先帝的发妻,是今上抢过来的人,可不得不承认她身后的家族也是两任皇帝对她宠爱的原因所在。

“知道您心疼他。”

珑玉无语地叹了一口气,对上幕晟宣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可自家代表的是自己的母妃,他幕家想必也会顾忌一二。

“听说清恒要回来了?你这当母亲的也要用一点心。”

听着李妃提到顾清恒,珑玉的脸色瞬间一边,默然无言地盯着李妃瞧,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的嘲讽:“母妃,您是心疼自己的外孙,还是想要拉拢顾国公府?”

“乔一珑,你这是什么态度?”

李妃虽然克制着自己眼中的怒火,可那不自然的神态还是出卖了她心中最实诚的想法,而珑玉轻嗤了一声直接摔门而去。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一句:“幕家我会去,顾家的事情您莫要插手。”而李妃则阴沉地望着她的背影默默无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39章:当年事影影绰绰

珑玉公主携李青羽拜访幕国公府的事情并没有瞒着众人,所以当两个人的车驾抵达幕国公府大门前时,不少人已经开始暗搓搓地看戏。

或许是担心幕晟宣的脾气他们降不住,所以珑玉直接拜访了幕国公夫人,那个在京城贵人们看来人比花娇,却独却心眼的女子。

“表姐,幕家的人可会见我们。”

李青羽这两天没少花心思,然而幕家就像是铜墙铁壁一般探不出一点消息来,鉴于如此他也只能和表姐求见那位国公夫人。

“事情总要解决。”

既然幕家说出休妻的事情,那么这件事情必然要摆到台面上,今日不见明日也要见面。而且凭着她对幕国公夫人的了解,她不会将他们挡在门外。

大概一刻钟,李青羽和珑玉便被请进幕府,而不一会儿幕晟宣那里也得到了消息,听闻李青羽来访时,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真是碍眼的紧。”

虽然帝王的诏令他已经知道,可他也不知道为何总不想见李青羽,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一旁的幕戌听闻他的话语,狠狠抽了一下眼角。一个看上去有些关系的施琅,他都觉得碍眼的紧,更别说这位以前还是谢姑娘的夫君。

能不碍眼吗?

“夫人已经将他们引到了大堂。”

对于自家夫人幕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不过须臾恐怕将所有事情都说出去了,这性子好在没有接触府内的机密,否则这些东西恐怕要摆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默默跟着就好。”

幕晟宣对那些事情虽然怀疑却没有证据,可此次李青羽前来明显是不错的时间,端看李青娘的嘴会不会那般硬了。

“可……您说了休妻的事情,若是……若是世子夫人反扑……”

这些年一直保持一个平衡的状态就是因为她还在那位置上,可若是世子妃被休弃,那么谢姑娘的声誉该如何是好?

当年那个人,他们并未找到。

“这个时间点我也未想过真正的休掉她,不过是想打乱她的阵脚而已。”

这个女人是他见过最难缠的女子,嘴和石头一样坚硬,唯有这般步步紧逼才能迫使她露出蛛丝马迹来。

否则,她手中握着证据,不管何时何地对晚晚的名声总归有碍。

“还没有消息吗?”

幕晟宣艰难地问出几个字,这一段时间他一刻都没有放弃对晚晚的寻找,甚至派出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幕戊,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还没有。”

幕戌欲要走出去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按理说自己的双胞兄长带着那么多人出手必然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大海捞针一般,没有丁点踪迹。

“继续加派人手。”

幕晟宣双掌握成拳头,果然不愧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长公主,这一局他居然愣是找不到突破口,这天下之大他要到哪里去寻人?

“长公主最近也异常的安静。”

她好似知道有人盯着,平素本来便深居简出,如今更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除了自己的院子哪里都不去。

“继续盯着。”

长公主那里是最好的突破口,只可惜她太过小心谨慎,他让那么多人盯着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若不是投鼠忌器,他都忍不住要采取非常手段了。

而国公夫人宋氏那里果然不出幕晟宣所料,不过几句话便被李青羽和珑玉说服,带着他们去见了李青娘。

李青羽入目所及便是自己长姐一双阴郁的眼眸,或许是因为被关着的缘故,她身形有些憔悴,妆容也不整洁。

“姐姐……”

李青羽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的父亲是一个不管事的,母亲又是一个以夫为天的,小时候李家有不少的子嗣、姨娘,好在有长姐的庇佑他才能长大成人。

——否则依着李家后院的情况,自己坟头的草恐怕已经高了。

宋氏最见不得这感人的场面,瞧着这一幕更觉自己儿子过分。不就是没有照顾好孩子嘛!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怎么就闹到休妻的地步。

钰儿那孩子的遭遇她虽然也心疼人,然而这世上没有不心疼自家孩子的母亲,她相信李氏不是故意那般行事。

“你们先在这里叙旧,我外面给你们守着。”

她也担心自家那混账儿子跟过来,而珑玉笑着和她说了两句才送人离开,若是旁人珑玉自然不会这般陪着小心,可宋氏不同。

她虽然为人奇葩了一些,然而不可否认她是幕国公的心尖儿。

“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青羽也顾不得珑玉在一侧,而李青娘却心有顾虑,对着一旁的珑玉微微屈身:“表姐,可否让我和家弟说几句话。”

言外之意便是想让她避嫌了,珑玉虽然觉得麻烦却也不愿在这个节骨眼惹事,只是淡淡地斜瞥了她一:“你应该知道你当初之所以能嫁入幕国公府,是因为母妃多番周旋的缘故,所以这婚事断不得。”

“青娘知晓。”

李青娘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价值所在,她只有待在幕国公府的时候她才是最尊贵的李青娘,否则就是那被李家后院的女子作践的嫡女。

珑玉离开后,李青羽才看向了李青娘:“姐姐,这件事情到底是何缘故,他为何要休掉你?当初不是……”

当年长姐嫁入幕家没有子嗣傍身,府中的老封君对她早有不喜,正是因为老封君有了换世子妃的念头,她才不得已铤而走险,讨好幕晟宣。

——将谢晚秋送到幕晟宣的榻上。

而事实也正如李青娘所料,因为这个原因幕晟宣将老封君的意思挡了回去,她这才得以巩固地位。

“那个女人回来了,他焉能让我继续占着这个位置?”

当初正是因为看透了幕晟宣想要将谢晚秋摆在明面上的心思,所以她才将人骗出去,想要毁掉她。

她不可能让她霸占着属于自己的男人。

幕晟宣连夜赶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自己布下的疑阵,以为她为了逃避他不惜自杀,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可以趁虚而入。

然而谁能想到就算她脱光了睡在他身边,他也毫无动静。

最后不得已,她只得给谢晚秋下药的同时也给幕晟宣下了药,等到天快亮的时候自己才躺了上去。

她现如今都忘不掉他醒来看向自己时那冷冰冰的眼神,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谢晚秋怀孕了,也就是那一天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幕国公府的世子妃那一天开始被诊断出喜脉。

第140章:二人见面纵无言

“长姐……”

瞧着她精神有些萎靡不振李青羽心中钝疼,当年若不是为了赢得姑母的重视,若不是为了自己和李家她也未必能做出勾搭幕晟宣的事情来。

在他的心中,自己的长姐向来都是林雪傲梅。

“我没事,幕晟宣暂时不会休妻。”

她知晓那人的凉薄,或许也唯有捏住他七寸才能让他动弹不得。而他的七寸,多年前自己便知晓是谁。

若不是那个把柄的存在,若不是他还想光明正大的迎娶谢晚秋,或许早些年他便能不管不顾地将自己休掉。

如今那个小孽种的身份他怕是已经生疑,所以他心中的顾虑又减少了一层。

“那他现如今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她看不出幕晟宣的用意,然而她却能料定他不会真的休妻,否则事情的后果是他承受不起的。谢晚秋的名声,可比自己这名存实亡的身份更为重要。

“姑母那里……”

其实李妃对他们的亲情也淡薄的紧,若不是看到李青娘的身份有利自己的大事,她也不会火急火燎地将珑玉公主派遣过来。

“你放心,只要我还是幕晟宣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么她便不会放弃我这颗棋子。”

当初李妃和宫中的皇后为了拉拢幕国公府,两个人都想将自己的女儿嫁进来,然而她们两个在宫中弄潮的贵人,却怎么也没有想到。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幕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被李青娘这名声不显,身份不贵的女子夺了去。

“母亲可好?”

“尚好,只是担心长姐的事情。”

李家虽然在清河算得上是大户人家,可比起幕国公府来说堪称瓦砾与皓月,幕家若是真的一不做二不休,他们家还真的无法应对。

就像当初,李家宣布鞋袜你去死亡一般,那个时候的谢家甚至连探明真相的机会都没有,这才有了谢青焌后来投身军营马革裹尸的事情。

“我这里暂时并无大碍,你们切莫自乱阵脚。若是我出了事情你们也莫要多言,自然会有人替我讨还公道。”

李青娘其实不担心幕晟宣真刀真枪的向她开火,她最担心的是他来阴的,多年夫妻让她明白,那人一向不是正人君子。

“我……”

“青羽,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当初嫁入幕家的时候便从未想过能够善终。活着最好,死了也怨不得旁人。”

她和幕晟宣一开始便充满了阴谋诡计,那个时候她想要躲开李家联姻的控制,而他也烦心皇族的各种试探。

这才有了两个人一拍即合的结合。

那个时候他明显看出自己设计他,却并未点破。或许在他看来,这所谓的妻子位置不过会一游戏之作,然而自己却险些当了真。

幕国公府,幕晟宣的院落。

听着属下回禀的话语,幕晟宣眉宇紧紧皱了起来,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她没有说其他的事情?”

“并未。”

幕晟宣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他一直知道李青娘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没有想到她如此沉得住气。

当年那个人到底被她藏到哪里去了?

“主子,李家公子求见。”

就在他拧眉深思时,外面的幕戌忽然小声翼翼地回禀了一句,大概有十几个呼吸,他甚至都觉得自己额头渗出层层细汗才听到里里面不咸不淡的声响:“让他进来。”

李青羽不喜欢和幕晟宣碰面,幕晟宣也不喜李青羽,所以两个人这些年纵使有着姻亲的名头却生疏的紧。

私下见面,这更是第一次。

“我没有想到你会来见我。”

幕晟宣二大爷似得瘫在梨花椅上,眼睛斜睨着瞧向李青羽。比起刚才那紧绷的神情,这会儿慵懒的像是没睡醒似得。

开门见山却又直中要害,李青羽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来见幕晟宣,这个自己这一辈子最不想看到的男人。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来见你。”

“哦……我们倒是不谋而合。”

幕晟宣侃侃而语,并无过多的纠结之情,好似眼前的人不是自己最讨厌的人一般,刚才那低气压压根就不是他发出来的。

“我长姐嫁入你幕家多年,为你幕晟宣生儿育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休妻的事情你也能说的出口?”

虽然钰儿是女郎,可终究是他幕晟宣的种,难道这一切都无法更改他做的决定吗?

“不……她不仅仅有苦劳也有功劳,将自己的弟媳下了药送到夫君的床榻,这可不是大功一件吗?”

他不喜欢李青娘也不喜欢李家的人,或者说着世上除了他自己能被他重视的人没有几个,而李家的人显然不在此列。

——所以极致的挖苦,也符合他睚眦必报的性子。

“幕晟宣……”

李青羽的手掌蓦然一曲,他没有想到眼前的男人居然如此直言不讳、毫无廉耻地说出那等下流的事情来。

他心口的刀疤再一次被血淋淋地刨开。

他对谢晚秋没有男女之情,可谢晚秋曾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何必动怒呢?这难道不是事实嘛?你这是恼羞成怒?”

幕晟宣心情不好也看不得别人好心情,自己原本想要试探一下李青娘会不会乱了阵脚,露出蛛丝马迹,可那个女人的能耐似乎超过了他给的预估。

“她曾经是我的发妻。”

“可你将自己的发妻送到了别人的床榻,你还有脸说吗?再者说,你自己都说曾经。”

谢晚秋和自己的时候还是初次,后来和他也没有接触,所以他并不忧心二人之前的关系,让他看不惯的也正是那名正言顺罢了。

然而,两个人如今已然和离,自己所介怀的事情也消散殆尽。

“她和我确实没有首尾,然而那个孩子想必是你心中的刺吧!”

谢晚秋消失的这些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曾怀疑这孩子的身份,可那模样瞧着和幕晟宣并无相似之处。

最重要的是,那个孩子怀上的时间明显不对劲,那个时候她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怎么可能是幕晟宣的孩子?

果不其然,幕晟宣的眉心瞬间拧了起来,慵懒的表情被一股狠戾所替代。他可记得,那个孩子的生辰和钰儿所差无几。

——所以,这其中的猫腻由不得人怀疑。

第141章 谢晚秋偶遇故人

幕晟宣的怀疑有理有据,然而他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幕家人不会承认。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混淆血脉更大的罪过了。

李青羽原本想和幕晟宣暗暗将这件事情了解,然而幕晟宣那里并没有松口的意思,虽然给不出休妻的理由,可那态度好似异常的强硬。

而他这般姿态,自然触及到各方的利益,李妃不惜在皇帝面前哭诉哀求,才令帝王将幕晟宣诏入皇城。

“你家里面的事情闹腾的挺厉害啊!”

承乾帝在纸张上随意地写画着,而幕晟宣则拱了拱手,虽然看上亲故并无太大的变化,可熟悉他的人都知晓。

他这态度已经庄重了不少。

“没有想到微臣的家事会直通圣听。”

帝王对这些事情一般都是听之任之,可这一次却意外的反常,居然想插手臣子的私事。难道,李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真的无人可比?

然而想一想又觉得不对,当初眼前的帝王可是不顾众人反对迎娶了先帝的皇后,可见对中宫那位他也是有着真情。

“你也别拐着弯说朕多事,若不是涉及李妃朕才懒得搭理。”承乾帝斜眼瞥了他一眼,嘴里状似露着几分笑意,却颇带揶揄。

“微臣可不敢。”

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之道,幕晟宣的脸色并未因为帝王的揶揄而有多少变化,好似还和以前一般平淡。

“好了,客套的话朕也不和你说了,既然那李家的女子没有犯多大的错误,那边息事宁人吧!朕可不想每天被李妃轰炸,人老了经不起闹腾了。”

他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幕晟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那幽暗的眼眸里面散发着几缕和平时不一样的气息。

谢晚秋带着人离开那村落之后辗转到了一个临近清河郡的小镇,他相信这么长时间已过,那些对自己有危险的人应当已然放弃。

她不知晓祖母为何一定要她离开,可她不是一个傻瓜,知晓若不是涉及生死祖母或许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骨血分离,以前没有天养的时候她不太清楚,可自从有了天养感觉也不一样了起来。如是有可能,谁不想和和美美团团圆圆呢?

“姑娘,我……”

就在她和天养絮絮叨叨说着话时,点翠脸色煞白地跑了进来,眼眸里面充斥着不可置信,好似被什么东西惊吓了一般。

“你这是怎么了?”

点翠行事向来是一个稳重的,所以她来到这小镇便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付她一手搭理,而自己则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奴婢……奴婢看到兄长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泪滚滚而落,当初她和兄长李福一起陪姑娘嫁入李府,可她派遣外出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兄长。

——他消失不见了。

谢晚秋也微微愣了一下,她回京之后发现很多变故,当初也因为李福的失踪自责过,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他或许也不会失踪。

原以为已经死掉的人居然会出现在这样的小城镇,果真缘分这东西很难说的清道的明。

“那你们……你们可是相认了?他这些年为何没有回去……”

这么些年没有回去总应该有一个理由吧!李管家就他一个儿子,这些年若不是点翠在身边尽孝,他恐怕早就垮了。

“他……他不认识奴婢。”

点翠咬着唇角,她有十成的把握能确定那是自己的兄长,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有些许的变化,可她与他自幼一起长大,怎么会不熟悉彼此呢?

谢晚秋的心蓦然一动,难道和自己一般失去了记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凑巧的事情?该不会是她认错人了吧!

“你先被着急,让秦朗他们出去打听一番,总会有消息的。”

既然在这里碰到,那么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离开,这个小镇虽然看上去颇为富饶却也不是找不到人。

“嗯。”

秦朗对于寻找自己大舅子的事情自然相当的积极,至于那几个保护谢晚秋的壮汉闲着没事干,又有谢晚秋的嘱咐,自然也全力以赴。

或许是命运使然,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三天过后终于有了些许眉目。只不过令谢晚秋惊诧的是,那个人的名字并不叫李福而是唤作钱一夫。

那人早些年在这里经商,后来便在这里落了户籍,而且他已经生儿育女,府上也有些家资,所以在这一带颇为出名。

点翠听着谢晚秋介绍的话语身形有些摇摇欲坠,有些不可置信地辩解:“可……可他就是我兄长,我不会认错人。”

“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或许是你认错人了。”

瞧着她这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谢晚秋虽然不想打击她,却也想让她认清现实,李福或许已经不在了。

“姑娘……奴婢……奴婢不可能认错人……”

点翠紧紧咬着唇角,她这些年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的兄长,她有时候甚至想当初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情,否则兄长怎么会消失。

可如今好不容易出现,却已是真假难辨。

“你先冷静一下。”

她知晓两个人感情至深,甚至李福当初对她也颇为照顾,如同兄长一般。她记得当初嫁进李家之前他还想着让他娶妻生子,可……

隔了两天,谢晚秋又打听了不少消息才朝着钱氏布庄走去,而点翠则跟在她身后,浑身含着几分紧张。

“我都和你们说过,我不是李福……不是李福,你们怎么就听不懂人话。”他头也不抬打着算盘,话语间露着不喜。

“钱掌柜开门做生意,我们买布还不成吗?”

谢晚秋紧盯着那男子看了一眼,他看上去甚是精干,不到三十的年纪带着几分独属于商人的精明。

钱一夫抬起头看向谢晚秋时,打着算盘的手指明显愣了好一会儿,那抬空的手久久没有落下,眼眸有些怔然。

瞧着他的神情波动,谢晚秋不由得靠近了他一些:“钱掌柜,你这表情会让我产生误会,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他这愣神的模样确实引起了她的狐疑。

“夫人说笑了,我只不过没有见过如同夫人这般齐整的人罢了。”

他说着将头低了下去,继续打算盘,然而那不受控制的手指抖动着,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经打错了好几下。

“是吗?听说钱掌柜几年前才搬到此处落了户籍,不知道以前是哪里人氏?”

第142章 当年事逐渐显露

钱一夫的眉毛因为她的问话紧紧皱了起来,神色间含着好大的不愉:“这位夫人,你的问话逾越了。”

他抬起头看向谢晚秋的时候颇为不赞同,那神态已经表明了一切,他不希望这些陌生人介入自己的生活,打扰自己的清净。

“你只需要告诉我籍贯在何地,我自然不会来此叨扰。”

她如今也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否则想要查清他的身份应当不是多大的难事,可难就难在她自己也不能暴露。

“我乃庆元县人,家中妻儿都知晓,怎么就犯了你们的事?”

钱一夫冷哼了一声喊来小厮送客,而瞧着他强硬的态度谢晚秋众人也不能死皮赖脸地待着。当是一旁的点翠,唇角紧紧咬起来。

“庆元县我们会找人去查,我相信我哥哥没有死。”

她说完转身而去,而钱一夫瞧着几人的背影神色幽暗,一旁的小厮唤了他好几句都没有将人唤醒,最后只得伸出手在他前面摇了一摇。

“你干嘛?”

大概那些人影走远,钱一夫才一把推开小厮向着后面走去,那小厮忙忙跟上去:“掌柜,您不算账了?”

平日里雷打不动,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将账务理清楚,今日怎么就有些不对劲了呢?而且,她刚才盯着那妇人那般看,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可该如何是好?

——夫人最是那善妒的人。

钱一夫回到家里面不停地喝茶,那看上去娇俏的妇人不由得斜睨了他一眼:“怎么和渴死鬼投胎似得,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莹莹的声音让钱一夫躁动的心好了一些,不由得伸出手将人揽在怀里面:“莹莹,我有些害怕!她们找来了。”

钱一夫痛苦至极的声响引得苏莹莹一阵愕然,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说的是你原主子?”

“嗯。”

当年他遇见了青春烂漫的苏莹莹一见钟情,曾好几次想要离开谢家娶了她顶门立户,然而自家父亲却宁愿让自己给姑娘当一个小厮也不愿意让自己挺着胸做人。

当初李家已经是自由身,他何必要拉着自己和小妹给谢家人当陪葬呢?

——他恨谢家人,没来由的恨。

“那怎么办?我们离开吗?”

这些年虽然一直没有摆脱那个女人疯魔般的控制,可由于担心身份暴露她也不会逼得太紧,故而一家人过得和谐至极。

可这一平衡怕是要被打破了。

“这个时候若是离开最容易落人口实。”

他能感觉到他们一行人并不想暴露身份,看来自己应当派人出去探听消息了,免得被人哄了去。

最重要的是,李青娘那边也好久没有消息传来了,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可……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当初为了离开谢家娶自己,他付出了不少的心血,然而那些庞然大物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是不可逾越的。

“我妹妹一直怀疑,等到了庆元县查不到蛛丝马迹他们会熄了这心思。”

见到姑娘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愣神了好一会儿,虽然早已经通过李青娘知晓她并没有死,可知道与见到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当初早李家他亲眼看到她的尸身被收敛,为何还活着?

“希望吧!”

苏莹莹和他在一起生活多年,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瞒着自己,可当夜晚梦话越来越多时她终于理清楚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就疏远了他。

一因为他是自己的相公,唯有同甘苦共患难,二是因为她看到了他对自己的情谊,谁能想到那不过是清河郡匆匆一面,居然会引起这么多的事情来。

“当年的事情纵使没有你,那人也会做成,为何要将你拉下水呢?”

苏莹莹家也算小有家资,自幼苦读诗书,虽然不若旁人学富五车却也识文断字,是不可多得的小家碧玉。

就因为这,苏父当年最看不惯钱一夫。

然而他娇宠着长大大的闺女,自己便要承受她的幼稚,最终在她闹绝食的情况下,只得将人嫁给了钱一夫。

“当初另一个丫鬟虽然已经变节,李青娘多了助力。可我的身份终究不同,她掌握着我的命脉,知晓我在谢家大的身份,所以更好控制。”

正是因为幕晟宣没有料到自己也参与其中,所以当初清洗的时候他才能躲过一劫,而送自己离开替自己改头换面的李青娘,无疑握住了幕晟宣的七寸。

只要自己站出来随便道出当年的事情,期间添油加醋,恐怕谢家的名声将至此一蹶不振,这也是为何李青娘这些年愈发看重自己的原因所在。

“那谢家姑娘当是一个可怜的,被人算计来算计去,如今却已然失忆。”

她说的时候轻声叹息了一句,钱一夫对她甚是看重,所以很多事情都没有瞒着,故而苏莹莹对谢晚秋的事情也知道不少。

“她确实是一个可怜的,然而这天底下可怜人何其多?也不多她一人。”

他自幼不喜欢谢家,比起父亲和妹妹的忠诚他更喜欢自由,所以对于父亲卖身契已毁的情况下,还依然我故当奴才的事情他相当的看不起。

可那个时候终究人微言轻,并不能改变什么。

后来他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想要父亲划掉他一起陪嫁李家的事情,可他愣是不同意,后来的事情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为了能让而今的岳父看得起自己,他只得同李青娘做了交易。

“你说她会不会记起当初的事情?”

若是记得当初是自家相公参与了将她送人的事情,也不知道她那素未蒙面的家公会如何行事?

“不知道。”

这个事情李青娘也无法确定,他一个从犯自然也不知晓,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清楚状况,这些人到底为何在这里。

钱一夫派人去京城打探消息,而谢晚秋也没有闲着,由于这里距离庆元县还有一段距离,所以秦朗便带着一人去了庆元县,而她则开始接近苏莹莹。

听闻布坊的钱展柜最是那惧妻之人,所以对于立在他身后的那位奇女子谢晚秋也颇为感兴趣,这一日两个人终于有了见面的机会。

第143章 苏莹莹几番试探

两个人见面的地方是一家茶楼,谢晚秋瞧向苏莹莹时也带着几分感叹,她没有料想这个商人的妻子浑身带着书香包裹的气韵。

一个人的气质和她所处的环境有关,能在钱眼子里面熏出这等不俗的气质,着实有些无法描述的难得。

“因着一些往事,才会惊动了钱夫人。”

谢晚秋亲自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而苏莹莹将那茶盏放在手中并未饮去,只是不着痕迹地瞄了她身后一眼。

根据自己相公所言,这个应当就是自己真真的小姑子了,可惜她们终究不能相认。不相认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我原以为夫人施夫人拉了这么多关系是因为生意往来,不想居然是因为往事,这事情怕是有些帮不上忙。”

谢晚秋外出时向来以施夫人自居,虽然苏莹莹好奇那施姓之人到底是谁,可介于很多事情她也问不出口。

——只能将那抹好奇压在心头。

“并不是生意往来,我听闻夫人的夫家是在庆元县?”

“是啊,这是这个镇子里面的人都知晓的事情,不知夫人想问什么?”

苏莹莹眼眸里恰当好处地战国惊诧,她虽然是闺阁女子,可这些年随着钱一夫行走了不少地方,也有着不俗的见识。

“钱掌柜和我一故人分外相似,所以想问一问他可有孪生亲人与否。”

谢晚秋当也没有瞒着自己的用意,在这个小镇多时她也听闻了不少的事情,据说那钱一夫和妻子琴瑟和谐。

想必有些事情也不会瞒着。

听着她这么说哦苏莹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些无奈地看向她:“我相公是家中独子,前两年高堂已逝,否则我还真想让你去见一见他们。”

苏莹莹回答的甚是直爽,而言梓陌和点翠的心瞬间低迷,难道真的认错人了吗?然而,那么一个大活人,能认错吗?

这天底下难道真的有长得那么相似的人吗?

想到曾经有人不止一次和自己说过样貌相似的话语,她不禁有些放弃,微不可查地斜睨了点翠一眼,瞧着她晦暗的眼眸心中微微叹息。

“你们是为了寻人才来到这里吗?瞧着口音,好似带着一些官话。”苏莹莹没有错过两个人的眼神交流,笑着问了一句。

谢晚秋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点了点头,清河郡和京城有一定的距离。自己在京城待了不长的时间,官话倒是学了几分。

“想必那个人对你们很重要,唉……真希望你们能早一日寻到。”

“希望吧!”

李福的事情她一直歉疚,若是钱一夫真的是李福她心里面隐藏的内疚或许会减少一些,然而这有可能吗?

她自己不能确定。

“那人可有别的特征?我在这小镇待了不少的时间,指不定还能帮上忙。”

苏莹莹最担心的就是钱一夫明显的特征被她们知晓,不过就算是亲兄妹应当也不会知道的太多。

“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我们也并不能确定。时过境迁,怕是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李福身上好似并无明显的特征。

当是一旁的点翠咬着唇角插了一句话:“我兄长因为年幼时贪玩被热水烫了肚皮,所以他小腹处还有拳头大的烫伤。”

“那有些隐秘的地方,怕是也难寻。”

苏莹莹想到钱一夫小腹处的烫伤不由得动了动手指,当初因为有李家的帮助,才得以用钱一夫的身份生存下来。

——这事情可不能这么轻易的毁掉。

“确实有些困难,不知钱掌柜……”

点翠还是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在她看来那钱掌柜就是自己的兄长,只是他不认识自己了而已。

“他那人最是胆小,听说小时候便是一个听话乖巧的,那小腹处可好端端的。所以,你们呢怕是要另觅了。”

和苏莹莹说了不少话,然而这些话却让谢晚秋找不到一点破绽,她回到客栈才无奈地看向了点翠:“为今之计,我们也只能等晴朗他们了。”

今日苏莹莹的话可以说是滴水不露,可正是因为如此她这心里面的狐疑才会不断的扩散,她是不是太配合了一些?

差不多都要将钱一夫祖宗十八代翻出来了。

按照一般人的思维,听到自己说出的事情怕是早已经对自己敬而远之,怎么可能和自己说那么长的时间的话?

“点翠,你如何看待钱夫人?”

“她挺爽快的。”

有世家女郎的见识却少了矜贵,看上去虽然有一股淡淡的书香气质,可她为人却平和至极,不会让人产生距离感。

“确实是少有的妙人儿。”

她叹息了一声没有将心里面的怀疑说出来,若那人不是李福,给她的希望越大最终的失落便也越大,所以还是等着秦朗他们的回话。

大概三天之后,秦朗他们回来了。

“可是查到了什么?”

点翠顾不得旁的,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询问,而秦朗端起水碗喝了一口娓娓道来:“庆元县确实是钱一夫的老家,不过这钱家以前在山脚下生活,听说后来发迹了才搬到了县城。”

“那山脚你可去了?”

“去了,听说钱一夫自幼是一个有想法的,年纪轻轻便出门去讨生活,后来出现的时候已经有不小的成就,将一双老父母接到了城里面。”

“住在山脚下可是以打猎为生?”

谢晚秋向着钱掌柜那单薄的身影,又想了想田猎汉子们的身姿不禁眯了一下眼睛。若是自幼田猎想必手脚处必然会有老茧,可那钱掌柜身上并没有。

“他并不会田猎。”

秦朗顿了一顿才道:“让我好奇的是,在相邻的认知中,那钱一夫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虽然平日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可并不是一个成大器的人。”

可钱一夫如今的成就和相邻的描述可以说截然相反,甚至连那些相邻们也惊诧异常,当初将两个老人接走的时候着实让他们惊诧了一番。

“可还有亲近之人?”谢晚秋再一次问话,总觉得则突然间的变化有些奇怪,而亲近的人可以说是一个突破口。

“并无。”

秦朗瞧着一室静寂,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怀疑:“不过,钱一夫回来的时间和点翠她兄长消失的时间有些相似。”

第144章:一封书信千万里

秦朗的话好似拨开了不少的迷雾,然而谢晚秋又跌倒另一个怪圈里面,若是钱一夫就是李福,那么他为何不愿意和点翠相认呢?

——和自己一般,也失去了记忆吗?

比起谢晚秋想的深远,点翠眼里面闪过喜意,有些不可控制地瞧着他看了一眼:“那……那他有可能是我兄长?”

原本经过和苏莹莹的谈话,她已经放弃了那种近乎天真的想法,甚至强迫自己接受他已经消失的事实。

可秦朗带回来的消息却重新燃起了她的希望。

“这个不能确定。”

秦朗瞧着妻子这般小心翼翼的姿态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多年,他自然知晓妻子对当年事情的执着。

“那就是还有一般希望是不是?”

她父母只生了她与兄长二人,母亲因病早逝,兄长也失去了踪影。这些年父亲虽然不说什么,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喜欢浅浅地喝两口。

那一双浑浊的眼眸里面里面充满了落寞,患有不知名的悔恨与无奈。

“嗯。”

秦朗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说出伤人的话来,给她一点希望总是好的。虽然说最后有可能失望大于希望,可总算是有一个寄托。

“可他不相认,我们也没有办法。”

压下心中的狂喜,点翠有些无奈。

“我们在这个小镇待上一些时日,到时候指不定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了。”谢晚秋虽然对此不报太大的希望,可该做的事情还要完成。

“可您……长时间留在这里不会出问题吗?”

点翠虽然想要搞清楚钱一夫的身份,却也不想姑娘陷入困局,当初离开的时候长公主曾言不能在一个地方多作停留。

这里和那个无名小村相比,人多口杂并不是最合适的藏身之所。

“无碍,等这件事情查清我们便离开。”

谢晚秋不清楚当年的孰是孰非,已经趟过的阴谋诡计,所以她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有多么危机。

——若是知晓,不少人寻觅着她的踪迹,恐怕便不会做出这般轻松的姿态了。

这边几个人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那厢苏莹莹和钱一夫也合计着:“她们停留在这里,想必已经派人去庆元县查探情况了。”

“纵使去查我也不怕,我就是钱一夫,这是很多人都知晓的事情。”

当初钱一夫死去自己在李家的安排下成了钱一夫,那件事情办得异常完美,所以没有几个人能窥探出当年的真相。

除非他自己愿意说,否则就算是自己身边的人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

“钱家原本就是小门小户,所以并不担心会露馅,我最担心的是他们从上面入手,这事情若是被那位知道……”

苏莹莹虽然是一介女流,可她和钱一夫完婚的时候便已经知晓自己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那个时候的幕家已经是擎天巨擘,更别说如今幕首辅出将入相了。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所以我已经派人入京打探消息去了,希望这件事情不要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这些年他也想过挣脱李青娘的控制,让当年的事情因为故人的离去埋入尘泥,可事情比他想象的更为残酷。

——李青娘既然给了他脱离谢家的机会,又怎么会让他轻易挣脱她的掌控呢?

不单单是他的生意被她若有若无地控制,就连妻子的娘家也是她控制自己的棋子,故而这么多年过去,他也只得俯首听命。

“这里的事情你告知了吗?”

“没有。”

钱一夫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就算当年是他一手陪着那些人布的局,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可那也实属无奈之举。

谁让李青娘发现了自己的弱点呢?

如今这件事情能瞒一天是一天吧!虽然不清楚姑娘和小妹她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若不是碰到了大事长公主怎么会让她一个人晃荡在外?

“这事若是被她知道?”

苏莹莹并未和李青娘见过面,可以说是素未蒙面,可从钱一夫的叙说里面她也能给出不小的判断。

——那个女人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

“她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怕是也自身难保。”

若不是因为很多事情被她控制着,他焉能被李青娘利用?

“当年的事情……”

苏莹莹刚想说什么,却被钱一夫挥手阻止:“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你也不要给自己加大压力。”

“若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不会受制于人。”

苏莹莹和钱一夫相识年少,对他的品性也颇为了解,若不是实在到了走投无路的情况,他不会做出卖主的事情来。

当年的事情终归是自己引出来的。

“当年钱一夫纠缠与你,失手杀死他的是我,你无须担忧。”

当初他不过是任人拿捏的小厮,自己杀人的消息若是被传出去,那么没有人能救自己,所以他虽然杀了人却将所有事情都掩盖了下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谁能想到自己竭力隐藏的事情居然被李家的人知晓,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这也是导致他变成钱一夫的前提条件。

不过他也深感庆幸,正是因为有利用的价值,所以他才得以存活,不仅仅娶了自己心仪的人,甚至还有了不小的家业。

也算没有白来人世间一趟。

“希望是好结局吧!”

苏莹莹叹息了一声,而事实却和她想象的背道而驰,钱一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带回了李青娘被幕国公府软禁的消息。

苏莹莹瞧着纸条上的内容,有些不可置信地望了钱一夫一眼:“怎么会这样?李青娘若是出事,那么她极有可能会咬出你来,到时候……”

虽然苏莹莹没有将利害关系说出来,可很多问题已经不言而喻了。李青娘若是发疯,那么钱一夫的身份必然会被揭露。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既然肯下功夫养钱一夫这么多年,那么自然想要从他身上获取极大的报酬。

钱一夫一直举得这鱼死网破的事情不会发生,可如今李青娘已经被软禁,他不由得要将事情往最坏的想。

第145章 钱一夫定策定计

“她掌握着你当年杀人的证据,我们……”

苏莹莹心中对当年的事情虽然隐隐有些抗拒,可一切因果因她而起,她也不过多的埋怨眼前这个男人。

她知道当初他之所以违背本心最大的原因是她。

“李青娘身边的忠心之人不少,那证据恐怕早已经被她交给了不同的人保管。”

他曾经也想过摆脱李青娘的掌控,然而他终究是小看了那人,她的手段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内宅。

她若是一男儿,必然也是这苍茫世间的弄潮儿。

“你准备怎么办?”

苏莹莹虽然在钱一夫心里面有着不可更替的地位,可她并不想替他做决定,只是不管他如何抉择她都会陪着他。

“我想赌一把。”

这些年睁眼闭眼都是当年的事情,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一梦魇。他为了消除这股恶梦,甚至还不惜求神拜佛,希望少一些因果。

然而这一做法并没有实质性的成果。

“好。”

“若是输了呢?”

钱一夫苦笑了一声,他现如今家庭美满,可若是赌输了或许这一切都昂成为炮灰,幕晟宣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就算输了我也甘之如饴。”

夫妻二人谋划未来的时候谢晚秋已经找寻了不少的人打听钱一夫的事情,然而结果都是大同小异,甚至没有一点李福的痕迹。

“点翠,会不会是巧合?”

一个人就算是改变了很多,甚至是失忆,可他喜欢和厌恶的东西总不会有所改变。就像是自己,虽然失去了很多记忆,可她在吃食方面并未改变太多。

所以,他出现的时间和李福消失的时间相似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呢?

“奴婢不知道。”

她的心很乱,姑娘所说不差,一个人就算再有变化,可基本的喜好绝对还会和之前有雷同,然而这位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除了样貌,怎么瞧着都不像是自己的兄长。

“那我们还查吗?”

谢晚秋在这个镇子已经停留了不少的时间,按理说她早应当离去,可李福的事情耽搁了行程,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暴露行踪。

“走吧!若是有缘我们自然还会相见。”

点翠虽然想要搞清楚钱一夫的身份,然而她出发的时候长公主耳提面命,一定要提高警惕,虽然不知这身后的人是何等手眼通天的人。

可能让长公主殿下那般严阵以待的人,这大赢的天下可以说少之甚少。她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却也深知不能拖了姑娘的后腿。

“那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谢晚秋无声地感慨了一句,她不知为何心里面总有几分怪异的感觉,好像危险在不断的靠近你,所以这个地方不能久留。

谢晚秋和点翠离开镇子时又去看了苏莹莹,希望能保持一点联系,不过两个人也没有说明去处,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

等他们大队人马离开镇子,苏莹莹才走进了钱一夫的布庄:“他们已经离开,我们的信是不是送的有些早了?”

当初是担心谢晚秋她门死缠烂打将过往尘封的秘密撕扯出来,可如今人已经离去,只要不去碰触那些事情怕是不会引起多大的事情。

“不,李青娘那边怕是快要疯魔了,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他敢肯定只要自己顺着李青娘的意站出来指证谢晚秋勾搭幕晟宣,凭着谢家幕晟宣的权势自己怕是难逃一死。

就算李青娘不会捅出自己杀人的事情,可一国巨宰想找理由杀一个人还不像喝水那么简单?

“听你说那人心狠手辣,你……”

苏莹莹欲言又止,眼中的担忧清晰可见。幕晟宣那人狠辣无情,就算他做了投诚之举那人也未必会留一条活路给他。

杀人灭口,这些权贵人家难道做不出来?

“可我们已经避无可避。”

他投靠了幕晟宣,起码莹莹和孩子日后会有父亲他们抚照,可他若是指证姑娘最后身死,李家人会抚照莹莹他们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就算是为了妻子和儿子,他也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来。

苏莹莹微微叹息了一口气,从他将谢晚秋一行人的踪迹书信禀告幕晟宣,作为投诚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

然而,她希望这一天不会那么快就来。

“我已经派人尾随,他们不会看出什么来。”

谢晚秋身边跟着的人都是练家子,所以她只能从不同的地方寻不同的人来监视,布置不少的暗桩,这样不管她走哪一条路都会留下蛛丝马迹来。

“嗯。”

隔了大概十来天,幕晟宣阴沉的容色终于沾染上几分喜色,瞧着钱一夫书信所提他眉目间闪过几分欢愉。

长公主还真是老奸巨猾啊!居然在清河郡溜达了那么久没有被自己发现,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好在这世间总有那无巧不成书的事情。

他本来便忌惮李青娘手里面掌握的李福,如今远遁多年的李福也浮出水面,确实是一件大喜事。

一旁服侍的幕戌能感觉到主子愉悦的心情,还不等他旁敲侧击那边的人已经装不住:“给幕戊传信,让他往清河郡一带走,去庆元县的附属小镇去找一个叫钱一夫的人。”

“诺。”

幕戌瞧着主子那喜不自胜的模样心里面啧啧称奇,不过瞧着他伏在案几上写信也不好打扰,只是默默地等着他的书信。

等幕戌去安排一切事宜的时候,他在书房也有些待不住,踱了两边又朝着幕锦钰的院落走去,眼眸里面还沾着轻快的喜意。

自从李青娘被软禁之后幕锦钰便被老夫人带到她的院落里,原本幕晟宣想要自己抚照的,可他常年在外又不是一个慈善的主,那小姑娘有些怕他。

他过来的时候已经月上黄昏,小姑娘刚刚吃饱喝足躺在榻上,听说他进来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面充满了不安,被热水烫过的脸颊有些狰狞。

“姑娘,不怕……”

身边的侍女想要安抚两句,幕晟宣已经站在了门口,瞧着她一个劲往床角蜷缩也微微叹息了一口气:“你们都下去。”

那些侍婢虽然担忧钰姑娘,可在府中做事自然知晓不该碰触的禁忌,眼前的世子爷明显就是她们这些婢子们招惹不得的存在。

所以他的命令没有人敢违背。

等奴仆们都退出去,幕晟宣才踱着脚步走到她面前,眸色浸染上了几分疲色:“我知道你怕我,可你还是要慢慢适应这些恐惧……过些天我带你出去玩耍可好?”

第146章 山水一程又相逢

谢晚秋出了镇子,小心谨慎地行走了好一趟才重现转换了路线,若不是苏莹莹人手布置的稠密,恐怕几个迂回下来人早就跟丢了。

这一日,她们在安河郡停下了脚步,秋天含着几分萧瑟,整个郡城的人都感觉病怏怏的,好似那耷拉着脑袋的庄稼没有缓过来似得。

“姑娘,您有没有发现这里的人有些不对劲。”

“嗯。”

刚入城门的时候谢晚秋便有所发现,然而她们不过是东躲西藏的过路人,自然不便过多的打听,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们原本是准备租一座宅子,然而短时间寻不到合适的地方,再者也指不定什么时候便离去,所以最终选在了客栈。

兴隆客栈,安河郡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谢晚秋原本不想这么招摇,然而城里面很多客栈关闭,还有不少的条件着实差了一些,所以她们也只得住在这里。

刚走进去,小二哥便笑盈盈地甩动着手中的抹布迎了上来:“几位客观,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

“来四间上房。”

长公主临行的时候给谢晚秋带了不少的财务,虽然她手里面的店铺短时间内无法出手,可长公主显然不是一个差钱的主。

听着秦朗财大气粗的声音小二哥双眼冒光,不停地给他们介绍兴隆客栈的事情,而谢晚秋则默默地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走来,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由秦朗负责,对于他办事的能耐她还是信得过的,故而谢晚秋并未插话。

就在那小二将四间连着的上房打开来,一旁的点翠才有些好奇的询问:“小二哥,你们这店里面的生意不好吗?”

“唉,如今这世道做什么都难,这酒楼更是关闭了不少。”

他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如今这安河郡的人能吃一口饱饭就不错了,虽然几位瞧着是那不差钱的主,可小的还是要将话说清楚。”

“但说无妨。”

“这一日三餐虽然和往日并无差异,可这饭菜普遍长了一圈。”

“为何?”

一旁的谢晚秋也有些好奇,瞧着这小二颇为忠厚的模样并不是那坐地起价的人,然而为何要抬高价格呢?

“这位夫人有所不知,咱们这个地方米粮短缺,也是无奈之举,否则这小店也得关门上锁,我们这外出讨生活的免不得要回乡重新拿起农具。”

“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从清河郡那一带而来,那里貌似并无这种情况。”

谢晚秋一行人虽然避开清河郡,并未回到郡城,却也在周围转了一圈,所以对于那里的情况颇为了解。

“这就是人比人活不成,清河郡是什么地方,我们这安河郡又是什么地方?清河郡的郡守手眼通天,而我们的郡守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主。”

“……”

谢晚秋有些愕然,她这还是第一次听闻老百姓这么说自己父母官的,他们难道不应该往死里谩骂吗?

——这么听着,好似在为那郡守抱不平似得。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姿态,所以谢晚秋对于安河郡发生的事情更为好奇:“这米粮上涨,难道和你们郡守有关?”

“年初时北疆之地大雪覆盖,所以不少地方征收粮食,我们这一代也是少有的富庶之地,故而郡守大人也没有小气。”

“接着说。”

谢晚秋说着给秦朗使了一个眼色,而秦朗从袖间取出一定碎银子给了那小二,小二忙忙谢过,讲的更是栩栩如生。

“当时村民们手里面没有余粮,所以郡守大人便和众人商议用府衙上的粮食去填空,等今年收成好了再说。可谁料想,今年安河郡居然出现了少见的冰雹,这真正的颗粒无收,老百姓更是没有活法啊!”

“你朝廷不管吗?”

“朝廷由于要解决北疆的事情,哪有时间来管我们?前些天,我们郡守大人东奔西走原本想要和几家大户商量着买粮的事情,可谁想那些大户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居然坐地起价。”

小二说的时候满脸愤怒,好似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而他瞧着几人兴致蛊然更是打开了话匣子:“前一段时间,人家清河郡拨下来一批赈灾的款项,而我们安河郡一个子儿都没有,这心里面着实拔凉拔凉的。”

“清河郡也受灾了吗?”

谢晚秋有些好奇,瞧着那一派和祥的模样,并不像是受灾,和安河郡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模样。

“都说隔着地界下雨,那冰雹虽然在清河郡淌了几颗,可受了灾的还是我们安河郡。郡守大人原本不服,上书陈情,可谁想折子走了一半便被退了回来。”

小二声音里面无不是感慨无奈,而谢晚秋颇为好奇地斜睨了他一眼:“这原本是极其私密的事情,你怎么会知晓?”

按理说安河郡的郡守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了安抚老百姓也不会说出去,怎么这小二却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他没有诳自己吧!

“夫人有所不知,我们这酒楼的掌柜是郡守府管家的远方亲戚,对于这里面的事情自然知晓一二。”

“哦!”谢晚秋并无太多的惊诧,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裙带关系,她出身世家自然对此感悟颇深。

虽然安河郡有些萧瑟,然而谢晚秋在这里还是停留了不少时日,就在她准备离去时,整个兴隆客栈被包围了起来。

望着逆光而来的男人,谢晚秋眉毛紧紧挑了起来,窝在袖间的手蜷缩在一起。她这个时候甚至期盼,他只是路过。

可当他停在她面前,双眼幽深言语晦涩而语:“终于还是找到你了。”这句话刚落,谢晚秋便知晓自己逃无可逃。

“我们进去谈一谈。”

幕晟宣并不在乎众人的眸光,一手拉起她的胳膊走了进去,期间天养想要冲进去却被一旁的幕戌拦腰抱住,不管他如何拳打脚踢就是不放手。

“你怎么会找来?”

谢晚秋自认为自己做的很缜密,就算当初偶遇李青羽之后,她快速调转了方向,所以不可能走漏风声。

“自然是要赶到别人之前找到你。”

幕晟宣声音清润无比,看向她的眸光带了几分柔色,而谢晚秋闭了一下眼眸又睁了开来:“那么,你可以告诉我,我为何要外出避难吗?”

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谢晚秋已经知晓自家祖母让自己远离京城躲避的人不单单是幕晟宣,还有别人。

可那又是何人?

第147章 首辅妙语当年事

幕晟宣并未搭理她的问话,这件事情长公主若是有心自然会告诉她,这越俎代庖的事情他并不喜欢做。

“这事情你祖母自然会告诉你。”

他瞄了一眼她住的屋舍,瞧着整洁却和她以前住的地方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不知道她向来娇俏的性子如何能受得住?

“你既然无法告知,那么现在便可以离去。”

谢晚秋直至现在都不相信幕晟宣是为自己而来,在她的意识里面,这个人虽然对自己有几分轻佻之意,却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万里寻影觅踪迹?瞧着也不是那多情的主。

“你真想知道?”

“嗯。”

她为何被祖母费尽心思送出京城,自然是要弄一个明白,几次三番想返回去问一个究竟却只得压着那心思。

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她这蠢蠢欲动的心又一次爬山了心房,火急火燎的让人提着一口气。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和宫中的贵人相似?”

幕晟宣知晓她的性子,既然起了疑心自然不会轻易撇开,而且这件事情她若是不知晓,以后指不定会坏事。

——虽然不少人想要将这层关系掩埋,可宫中那位九五之主又岂是易于之辈?他难道真的一点狐疑都没有?

不管是齐王府也好,宫中的那位也罢,他们借刀杀人的戏码终究是要戛然而止。

谢晚秋被他一句话问的愣在了当场,曾经不止一次有人和她说起这件事情,不管是齐王府的郡主还是乔言铭似乎都说过类似的话。

她曾经以为和齐王府的人有关,不料居然和宫里面的人。

“嗯。”

好半天她才吃力地吐出一个字,而幕晟宣不着痕迹地眯了她一眼:“他们只是说了你和旁人长得相似,却没有告诉你,那个人就是九阙城里面的六宫之主。”

“……”

这次她已经不是发愣,而是整个人都觉得被雷击中了一般,那浑浑噩噩却又有些麻木的迷茫感跃然眼帘。

“你祖母怕是没有告诉过你,你的父亲不是她的亲子,而是九阙宫里面那位的孩子。”当初一出偷龙转凤,虽然救了真正的皇子,可长公主的孩子却被那位硬生生弄死。

一个又一个暴击让谢晚秋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有问题,可幕晟宣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和自己开玩笑。

——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等她神情有些缓和,幕晟宣才将当初的事情一点一滴地讲给她听,甚至连谢老国公身死的事情也一并讲给了她听。

人最怕的是没有想法,只要她还有丁点想法,那么自己必然能将她掌控。

“你或许不会相信,可长公主却清楚的紧。我原本不想遇阻代庖的告诉你,可你似乎对此相当的好奇。”

“我之所以离开京城,是因为身份暴露了吗?”

她心里面其实已经有些接受了这个说法,否则她实在想不通祖母为何一定要让她离开京城,甚至不愿意让自己见到皇室中人。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曾经几次三番地见过齐王府的人。

“齐王府的人知晓了,他们为了瞒着帝王不惜做出借刀杀人的事情,可不料帝王或许才是最早知晓的那个人。”

当幕晟宣查到当初谢青焌的死和帝王有关的时候,便知晓当初长公主偷龙转凤的事情早已经暴露。

其实细细想来也可以查出端倪,晚晚的父亲和先帝长得有些相似,标准的乔家人长相,就算外甥似舅,可有心人总会狐疑两分。

当年通敌叛国的罪名,也是帝王为他罗织的杀人借口罢了。

长公主一心想要护住先帝的血脉,却不想将谢家的人也带到了沟里面,不单单老国公和晚晚的父亲,谢家的那位二爷之所以身死也是因为这般原因。

“我祖母如今怎么样了?”

谢晚秋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第一时间醒悟过来,想到的便是长公主,她为了自己策划了这么多,可她自己呢?

若是惹恼了帝王,谁知道会发生多大的事情?

“她是算准了帝王不会将她如何,所以你不用担心。”

长公主当年身为嫡公主自然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然而她却并不是一个恃强凌弱的主,故而也结了不少善缘。

——这其中还包括如今那位九五之尊。

当初若是知道他会杀掉自己的胞弟,或许承乾帝就算是被万箭穿心她也不会看一眼。

“为何?”

“当年今上随着谢老国公在边境建功立业时,险些被羌族人设下圈套一箭夺命,是长公主带着人赶到救了他一命。”

“所以,这才是谢家之所以苟延残喘的原因吗?”

她一直好奇谢家为何能生存下来,原以为是因为祖母长公主的身份,所以在二叔和父亲接连身死之后谢家才能安然退离京城,可如今看来事实压根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

“这已经是帝王最大的鸿恩。”

其实不单单是因为那次的拯救,当初承乾帝年幼时长公主也曾用心呵护,所以对待这位长姐他终究多了几分耐心。

——帝王家的亲情是可耻的,可乔家却出现了长公主这个另类。

“也就是说我祖母不会有危险?”

“当初她没有被治罪,而今更不可能了。之所以让你远离,或许是长公主也想到了这个中的缘故。”这么多血淋淋的教训,她早就应该想到了。

“我想回去。”

“自投罗网吗?”

幕晟宣整暇以待地盯着她瞧了一眼,这会儿回去也不过是无用功,她觉得她自己能干什么?

“那你来这里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安河郡的灾情吗?”

“什么灾情?我来这里是因为你。”

“……”权当她没有问这话。

幕晟宣瞧着她不言语,只是一个劲眯着眼呆坐在那里,不禁咳嗽了一声,声音里面隐含着几分商量:“你如今的身份已经被不少人知晓,我有一个提议不知你听与不听?”

“什么提议?”

谢晚秋自从知晓自己这怪异的身世,心里面便没有多少定数,那乱糟糟的心跳就没有平和过。

“放弃你现在的身份,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

第148章 幕晟宣居心不良

“你说什么?”

谢晚秋以为听错了,然而瞧着他那认真的容色知道自己并未漏听,他确实建议自己换一个身份重新生活。

——然而,这怎么可能?

她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盯着谢这个姓氏,她骨子里面刻着的是清河谢氏,不可能改掉了这个姓氏。

“幕大人,多谢你的好意。”

这也就是婉拒的意思,不过幕晟宣脸上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来,好似她的拒绝是意料之中一般。

“你可知你兄长的死大有蹊跷?”

“知道。”

施琅的情况已经说明了一切,若不是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那些人会将他的舌头割掉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纵使如此,你也不愿意改头换面查清真相吗?”

“我若是换了身份该如何自处?”

她相信幕晟宣有能力给自己更改身份,然而到时候又免不得异常死亡,她有自己珍视的人,有亲人朋友。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不相信幕晟宣。

今天提出建议的若是自己的祖母,她可能会无条件地应承,可偏偏是幕晟宣,这个对自己怀有不良用心的人。

几句话问的幕晟宣有些讶然,他之所以为她准备了身份自然是想要将她带入幕家,至于谢青焌的事情,恐怕暂时有些力不从心。

“幕大人,你可以离开了。”

“我等你答应的那一天。”

他也不奢望她一下子就接受自己的建议,然而人的想法总是在不断的碰壁中成熟的,更何况她依仗的那位后台似乎已经垮了。

他私下让无涯去给她诊断过,被人下了绝了生机的药,若不是那分量少长公主恐怕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谢晚秋不知道幕晟宣的计划,不过幕晟宣在安河郡的时候当也没有闲着,听说了这里的灾情也在第一时间去解决。

这一日,他从郡守府出来,对着一旁的幕戌道:“她还在闹腾?”

“嗯。”

谢姑娘乐此不彼的闹腾想要离开安河郡,然而她这不服输的性子什么时候才有一个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真是一个蠢笨的。

“谢家的人还没有来?”

瞧着那办事效率,幕晟宣的眉宇紧紧地皱了起来,长公主昏迷不醒的情况下二房已经掌权。不过府上那为管事是长公主的人,他应当会来通风报信。

“那李管事已经被赶出府邸了,谢姑娘也被逐出了族谱。”幕戌悠悠叹息了一声,谢家二房办事能力不高,可这铲除异己的速度却不小。

“好,通知京城的人,让他们大行方便之门,将那过户的事情尽量办好。”

既然谢家二房喜欢那边给他们又如何?这些东西留在晚晚手里面迟早是依仗,她喜需要自己便好。

“主子,谢姑娘和长公主殿下感情至深,若是知晓了这件事情怕是……”

幕戌有些担忧谢晚秋的情况,她这两天被挡在客栈心情相当的暴躁,若是再知道长公主昏迷不醒的事情怕是整个人精神都会崩溃。

——可,眼前这位明显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人只有碰壁了才知道谁是对她最好的人,她之所以不妥协是因为知道有退路。可当这最后的救命稻草被压垮,她会妥协的。”

施琅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而且客栈里面那小肉丁也是不错的勒索后备军,她暴露在自己面前的弱点太多。

不愁她不服软。

刚开始好好商好量,是因为他不想和她来这些威胁恐吓,可这是一个不长记性的小骗子,自己不能心软。

“我们过去看一看。”

他大步流星地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直至抵达谢晚秋的客房门口才停下了脚步,幕戊瞧着两人走过来,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主子。”

声音不由得含着几分无奈,若是让他上阵杀敌或者阴谋诡计,他或许还能做来,可每天面对一个吵吵闹闹,极有可能是未来女主人的女流之辈,他这心里面甚是不得劲。

别说闹腾的时候自己耳朵遭殃,这日后若是枕头风一吹,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暗暗使了绊子?

要知道自家主子,可是毫无节操的人。

幕晟宣刚准备打开门踏进去,却只见迎面扔过来一个茶盏,他不由得想到家中那位老父就喜欢玩这招。

他没有伸手去接反而硬生生地挨了一茶盏,后面跟着的幕戊和幕戌则两眼微瞪,明明能躲过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以前的苦肉计又不是没有试过?然而事实证明此路不通啊!

扔茶盏的谢晚秋也是直愣愣地呆在了原地,她听闻此人身手了得,所以并不奢望那杯子能砸中,然而那头上带着血渍是什么意思?

“你……”

“我知道你现在心气儿不顺,等我安河郡的事情处理完成你便自由了,你这两天先忍耐着一些。”

“你不骗我?”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幕晟宣眯着眼睛对上她的眼眸淡淡地说了一句,而后面两座门神听着他这话默默地低下了头。

世人都觉得自家主子是一个风光月霁的主,那芝兰玉树,仪表堂堂的模样不由得让人心生好感,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绝对是恶魔披着伪善的外皮在诱哄小绵羊。

“好。”

谢晚秋的声音一落,兄弟二人默契地抬头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甚是自然地将门拉上。等到看不到里面两个人,幕戌才像是踩到了刺猬一般,对幕戊不停地比划着。

幕戊瞧着他这姿态淡淡地翻了一个白眼,两个人都以为谢姑娘不会相信主子的说辞,然而他们忘掉了此时的谢姑娘已经丧失了那一段记忆,对主子的恶感并没有那么深。

谢晚秋确实如幕晟宣所希望的那般,接下来几天异常的安静,可这一股安静没有等到幕晟宣释放的命令却迎来了她想象不到的人。

“李管家,你怎么来了?”

谢家的管事李管家被带进来的时候,谢晚秋和她身边侍候的点翠都是一愣,一旁的点翠也有些愕然:“爹,您不在京中,怎么大老远跑来了?而且,您怎么知道我们和姑娘在这里?”

第149章 李管事泪目不断

点翠的话音还没有落,一旁额李管家已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不由得从眼眶里面涌动。

“姑娘……长公主出事了……”

他才刚起了一个头,谢晚秋已经忙忙地从椅子上直起了身子,满是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瞧:“怎么会?是今上……”

虽然幕晟宣说祖母对今上有恩,今上不会将她如何,然而这天家岂有亲情可言?若是有,当年的惨剧或许便不会发生了。

“情况不明,只是知道她而今已经全身动弹不得,二夫人他们甚至都不让老奴去瞧一瞧,而今更是将您踢出了族谱。”

李管事那个恨啊,他在长公主身边侍候多年,是多少灾难里面幸存下来的老人,他自是知晓府中不少的事情。

那些人居然明晃晃地将姑娘踢出族谱,显然是想要独吞财物。

听到长公主动弹不得,谢晚秋身子甚至出现了疲软,她幼年丧父。早年丧母失兄,而今连少数对她好的祖母也要离去吗?

“我要回去。”

“姑娘,万万不得!老奴之所以赶过来就是想让姑娘知晓府里面的情况,可断然不会让您回去,您好不容易才走出京城,可不能自投罗网啊!”

“你知道?”

听着他有些奇怪的话语谢晚秋眼眸微顿,而一旁的李管事脸色倏地一变,直至点翠他们出去他才急不可耐地望向谢晚秋:“姑娘,您知道了?”

他虽然在谢家多年,知晓不少机密却不清楚这件事情,他犹记得当初国公爷还在的时候,又一次和长公主争吵。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原本谢家的血脉早已经不在,当初活下来的是乔家嫡脉仅剩的希望。那个时候长公主殿下或许还有颠覆朝纲的心思,然而国公爷终究和她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祖母为何发病?”

谢晚秋并未明言她知道什么,反而直奔主题问起了长公主的病情,在她看来其它的事情明显没有长公主的身体来的重要。

可祖母身体虽然不若当年却也不孱弱,怎么突然间就不能动弹了呢?这其中可有旁的阴谋诡计?

若是让她查出这些牛鬼蛇神,定当让他们好看。

“具体的情况属下也不清楚,二夫人她们向外宣承,说您被匪盗所劫,公主一时间急火攻心动弹不得,可老奴清楚事实不是如此。”

这一切都是长公主殿下做出的安排,怎么会急火攻心?可他一人知道解决不了问题,而是如今京城的人都觉得他们说的是实话。

“那么,这幕后之人是二婶娘他们吗?”

难道为了家产,真的能做出同室操戈的事情来吗?二房虽然不是祖母的子嗣,可她记得这些年祖母并未亏待他们。

到底是什么滋长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老奴不清楚。”

他虽然心里面有怀疑,可没有证据他不能做出错误的判断,这直接影响到姑娘和谢家未来的关系。

“既然不清楚,我们便查清楚。”

“姑娘,长公主不希望您回去。”

他虽然也想查清楚情况,甚至看一看长公主还有没有救,可他更知道,长公主不希望姑娘回去。

——她当年舍弃了她自己和老国公的孩子救出乔家的嫡脉,那里面的用心已经显而易见。

可惜的是国公爷不愿意按照她的规划来,而大公子最终也落得马革裹尸的下场,为今她心里面挂念的人也只有姑娘了。

谢晚秋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她知晓祖母的用意,然而她不得不回去。明知道她情况紧急,自己却只顾着逃命,这事情她做不出来。

人有时候是自私的,当初她能理智地带着天养离开施家村,可而今面对自家的祖母她却不得不回去。

“京城的情况如何?”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事实真的如幕晟宣所言,皇宫里面的那位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了吗?若是如此,她又该如何自处?

“京城风平浪静,可当初长公主之所以送您离开就是发现宫中有了异动,陛下或许知晓了您的情况。”

施家兄弟的事情让长公主很重视当初北疆的战争,而秘密派人去查果然发现了蛛丝马迹,虽然不是很明朗,可她也做出了判断。

——帝王心里面是存了怀疑的心思,否则不会做出那等事情来。

当年那战局明显是可以反败为胜,可就是因为救援军迟迟不去,大公子以及他领着的下属才会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嗯。”

谢晚秋最后一点心存侥幸也被无情地粉碎,其实幕晟宣将其中利害得失不止一次摆在了她的面前,然而她不相信。

可如今却由不得她不相信。

“姑娘,您可千万不要罔顾殿下这么多的心血,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可我们没有退路了。”

当李管家来寻自己的时候,恐怕已经有不少尾巴跟着,而谢晚秋也知道,这些尾巴都是幕晟宣允许的。

他不动声色地整出这么多事情来,为的不就是自己的服软吗?可该不该服软呢?难道真的如他所言,换一个身份活下去吗?

可换了身份又当如何?

谢晚秋的心越来越乱,一旁的李管家却脸色煞白,有些不可置信地望了她一眼,好半天才闭上了眼睛:“是我误了姑娘的大事。”

他原本只是想将消息传递过来,免得二夫人派人来误导了姑娘,可谁能想到当他踏出京城的那一刻便已经在旁人的算计中了。

他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当谢晚秋点出致命点的时候他也想到了来龙去脉,可正是因为如此心里面才更加的内疚。

“你也莫要自扰,我合该谢谢你,起码我的人生不会留下遗憾。再者说,不是你来也会是旁人,本质上的区别并不大。”

幕晟宣既然设了这么大的局,自然不会等闲视之,所以不是他来也是二房的人,自己又如何能逃得过算计?

想到这里,她的银牙稍稍咬紧,看来应该见一见那人了。

“你下去吧!让人准备返程事宜,而且给外面的人说一声,让他们的主子和我来谈一谈以后的事情。”

京城是一定要回的,可自己这身份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所以,幕晟宣能给自己什么许诺?

第150章 兜兜转转挣不开

幕晟宣倒是没有拿乔,虽然不是上赶着贴可那速度却还是不慢,进了房间只余下两个人时,他脸上笑容不由得多了一些。

“怎么,这是想通了?”

“不是正合你意吗?”

谢晚秋不是一个幼稚的人,可此时满肚子的邪火,故而说话的时候平白多了几分冷嘲。然而,堂而皇之走进来的幕晟宣却浑不在意。

“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嘲讽被他解释成崇拜,这世上恐怕也唯有他了。

谢晚秋觉得自己良好的教养因为碰到他险些破功,若不是这么些年养成的习惯仍在,她都由不得想要破口大骂。

——太不要脸了。

“可是身体举得不舒服?”

瞧着她脸色带有郁色,幕晟宣更是刷新下线地询问了一句。而他得到的则是谢晚秋冷漠以待,不知道为何,谢晚秋总觉得今日的幕晟宣太跳脱了一些。

这性子和他权倾朝野的身份简直相去甚远。

“你祖母的事情我其实有所耳闻。”

他尽可能低调地说了一句,可话语里面那带着些许愉悦的神情又作何解释?谢晚秋不欲和他争长短,只是询问了她最关心的一件事情。

“她老人家身体可还能坚持的住?”

她最担忧的是祖母的身体,毕竟人这一辈子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有些悬。”

幕晟宣说的不是假话,那宵小之辈也是心狠手辣的主,可能从开始的时候便没有想过让她活下来。

之所以变成如今这不死不活的模样,想必也是下药的时候失了分寸,或者是长公主并没有饮用太多。

可她年纪已经不小,而且以前的身体也不好,这次的事情对她来说更是致命一击,故而他不敢说出担保的话语来。

——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谢晚秋脸上露出苦意,虽然心里面早便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听到这一则消息的时候心还是钝疼的厉害。

那个疼爱自己的老人,真的熬不过去吗?

想到这里,她眼眸里面散发着仇恨的光芒,她已经不去计较那么多了,甚至明知道二房贪墨了自己不少的嫁妆也权当没有发生过。

可他们是如何对待自己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想回京城,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坏,所以当幕晟宣完成这一局的时候她似乎已经别无选择,只能任由他牵着鼻子走。

“晚晚,何必将话说的这么难听,代价这个词可太过严重。”

“……”

谢晚秋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不愉的神情溢于言表。她和他这么熟悉吗?居然这般称呼自己的乳名,谁给他的脸?

“说一说你为何要整这么多事情吧!”

瞧着他没脸没皮的模样,谢晚秋已经没有去计较的力气了,她就想安安稳稳地回去守在祖母的身边。

至于所谓的代价,她心里面隐隐有预感。

“若说一见钟情呢?”

“……”

信他才是怪事。

世家儿郎的一见钟情就像是那飘动的浮云,压根就没有定性。而且他钟情自己什么,脸吗?可他贵为宰辅,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何必眼巴巴地瞅着自己这个名声不佳,而且带着拖油瓶的和离女?

瞧着她那冷漠的脸,幕晟宣便能读出不少的想法来,这人明显是不相信自己的说辞,然而他说的又不是假话。

当初对她确实是一见误终生。

“你说你如何安排吧!”

既然让人将他找来明显是做出了妥协的姿态,所以他早些提出的那改头换面的想法她也不能漠然视之。

“我前些天见了安河郡的郡守。”

他说话的时候甚是自如地将谢晚秋刚刚用过的茶杯拿过来,然后起身自给自足地填满了茶水饮了一口。

无视谢晚秋怔然的表情,他继续道:“安河郡守有一个女儿,和你的年纪相仿,可小时候感染了恶疾而亡。”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想让你一洛霓裳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那天养呢?”

“我会认他为义子,让他入幕家的族谱。”

幕晟宣其实更多的是想直接认了他,毕竟凭着钰儿的情况这个男孩有很大的可能是自己的孩子,可幕家情况比较复杂。

“所以,你这是准备纳妾吗?”

谢晚秋咬牙切齿地说出几个字来,那俏生生的模样立在那里全程冷漠脸,若是眉宇间没有那股抹不去的戾气,这一幕或许别有一番风味。

“你觉得呢?”

幕晟宣看向她的时候难得出现了认真的神情,而谢晚秋只是咬了咬贝齿,这一切不是早有预兆吗?自己又在愤懑什么呢?

“让我尽早见我祖母。”

谢晚秋不欲在这件事情上争辩,其实细细想来自己的身份若是被抛出来,恐怕成为他的妾室都难上加难。

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此时荒凉而又无助的心,只知道前面的一切都灰暗无比。

“好。”

“天养,我要随身带在身边。”

这养子的身份她并不想接受,纵使成了幕晟宣的养子又如何?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亲人,纵使苟延残喘也想和亲人相互守在一起。

“好。”

“我身边的人你要设法保住。”她不知道帝王的心胸,若是在这里碰了钉子会不会拿自己身边的人出气,她此时只能这般。

“嗯。”

“安河郡的郡守毫无依傍,你这般做会不会连累到他?”

帝王明知道这是指鹿为马却暗搓搓毫无办法,他或许要卖幕晟宣一个面子,可会卖给别人面子吗?她不是那同情心泛滥的人,可能避免的事情自然不愿意它发生。

“晚晚,这一切我都已经准备妥贴。终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在这件事情上做出的牺牲足够保得住你。”

这熙熙攘攘的天下人为利而已,碰到那些硬茬也只是因为利益不够打动人心,帝王也是这般。他已经做好了被啃噬的准备,他想帝王不会放弃。

比起一个已经没有多大价值的乔家嫡脉,一队或许已经不存在的皇室暗卫,他更明白如何舍去。

只是这次回去,免不得又要伤筋动骨了,想到家里面那位王霸之气侧漏的父亲,他手指稍稍动弹了一下。

第151章 洛霓裳首次现身

一切事情交接顺利之后,谢晚秋住进了安河郡郡守府,以安河郡郡守云英未嫁,在外祈福的女儿洛霓裳的身份住了下来。

至于天养则被她带在身边,对外皆称是她收养的义子,虽然这是直晃晃的谎言,可既然幕晟宣有能耐摆平,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此时谢晚秋是未出阁时的女儿装束,而她对面坐着一面貌清秀却骨子里面散发着书香气息的中年妇人。

“霓裳,近来可住的惯。”

或许是碍于幕晟宣的淫威,自从谢晚秋入住郡守府之后,她从前的一切都已经往事如烟,甚至连身边侍候的人都换成了幕晟宣的人。

至于点翠父女还有秦朗,一早便被幕晟宣送回了京城。

“一切尚好。”

虽然要借着这一层外衣生活,眼前的妇人也并不觉得让人生厌,可让她叫母亲还是有些困难。

“这是你幼妹洛瑶琴,日后若是不习惯便让她来陪你。”

洛夫人指了指旁边大概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瞧着谢晚秋看向她腼腆地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妹妹生的甚是乖巧,瞧上去也让人欢喜,若是不嫌弃日后可到姐姐这边走动。”

谢晚秋虽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可她骨子里面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而今碰到洛瑶琴,倒是像碰到了同龄人一般。

“那就要叨扰霓裳姐姐了。”

洛瑶琴看了洛夫人一眼,见她微笑着点头便对着谢晚秋说道了一句,而谢晚秋又和她絮叨了一些旁的事情。

不声不响便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洛夫人领着洛瑶琴回到自己的主院屏退了左右,小声叮咛:“这些天你陪她时千万小心一些,我们终究不清楚她的性子,可别平白得罪了人。”

“娘亲,为何要让她顶替姐姐的身份?姐姐不是已经……”

她咬紧唇角有些不乐意,虽然这个陌生的姐姐看上去平易近人,然而在她的心里面自家的姐姐是不可替代的。

“这是你父亲的决定,我们不能拖他的后腿。”

自己的相公不过是一农耕之家,能当上这一郡之守完全是官运亨通的缘故,而娘家也不过是京官里面垫底的存在。

可这次因为灾荒的事情钻进了一个死窟窿,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丝曙光自然不能轻易放弃。这个姑娘,她虽然不知其身份,可瞧着那举止仪态必然不是小门小户。

也怪不得那人大费周折了。

“娘亲,她会一直住在府上吗?”

“不会太久。”

听那人的口气有些模棱两可,不过他既然这般劳心劳力自然不会任其在这里浪费光阴。况且,只要他能解决这次灾荒的事情,就算一辈子养着这一对母子也没有多大的事情。

“那天那个冷面神是谁?”

想起那一日自己不小心路过父亲的书房,刚准备看一看里面是什么人却被险些扔出去的事情,她唇角撅起满脸的不情愿。

洛夫人听着她这稚气未脱的话语不由得轻笑,手指伸出去点了点她的额头:“这话在我面前说一说便罢了,可不敢在外人面前说道,否则你父亲也救不了你。”

虽然那高高在上的幕首辅未必会跟一个小丫头置气,可这么讲中举不礼貌,不过想一想女儿的形容又觉得贴切。

她也匆匆见过几面,那个人好似只有面对霓裳的时候才会露出些许真诚的笑意,平素的脸色完全是凭着心情幻化。

这厢母女二人嘀嘀咕咕了很久,而幕晟宣已经进了谢晚秋住的院落,瞧着她窝在软榻上浅眠也并未惊醒她。他对着一旁侍候的两个丫鬟做了一个挥退的动作,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静静地观赏着她的脸颊。

其实她很适合穿红色,也适合梳闺阁女郎的发髻,瞧着她面若芙蓉色,身似缠扶柳,他唇角不由得裂开了一些。

这样的感觉真好。

在清河郡再次相遇之后,他唯恐担心刺激到她,所以不敢直接表露自己的内心,想循循善诱,层层深入。然而那种压抑的情感,让他觉得烦躁无比,明明眼里心里都是她,自己为何要控制着?

——他幕晟宣生而不惧,怎么碰到她的事情就畏首畏尾了呢?

这次的事情他策划了很久,原本是想她去北疆时让她改头换面,甚至那里他也为她准备好了身份,可谁想被长公主摆了一道。

这一次她搞失踪之后,他自己都发现他有些不对劲,暴躁且冲动。若不是无涯一直劝阻着,他恐怕都会拿长公主泄愤。

他承认他有病,而且病的不轻,可谁让他中了名叫谢晚秋的毒呢?

自从碰到她,他的生活宛若乱麻,可他却甘之如饴。曾几何时,他觉得他一辈子都会笑傲红尘,可却不想这世间偏偏有一个她。

谢晚秋本来便浅睡,而今被人这般盯着自然很快便醒过来,那种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视线,让她不由得动弹了一下腰肢。

感觉到她醒过来,幕晟宣强迫自己将眼眸移开了一些:“醒了?”

“嗯。”

谢晚秋知道无法装睡只得睁开了眼眸,心里面不由得轻叹,被他那眼眸直晃晃地盯着瞧,她能睡得着才是怪事。

“这里还住的惯吗?”

“嗯。”

她顿了一下唇角,抬眸望向他:“我们什么时候入京?”

这些天她虽然控制自己的情绪波动,不去想最坏的结局,可她终究是一介凡人,做不到那般超然物外。

“再过些天。”

“幕晟宣,你要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

当日他允诺自己一定会见着祖母,所以她才答应以洛霓裳的身份和他入京。虽然深知他不屑撒谎,可她挡不住担忧之色。

“嗯。”

他已经给承乾帝去了书信,将这些年的事情简要地叙述了一遍,甚至将手里面掌握的不少兵权都交了出去。他相信,他的回信应当快来了。

“那几个丫鬟还侍候的精心吗?若是不喜欢我再给你换过来。”

“不用了,她们很好。”

不仅一个个擅长察言观色,甚至武力也不错,所以她貌似没有什么可挑的。

“你喜欢便好,过些天我带一人来见你。”

“呃……谁?”

瞧着他眸色颇为郑重,谢晚秋不由得问出声来,她不觉得自己在安河郡有认识的人。那些跟着她出来的人,不是都已经被他送走了吗?

第152章 真母女再次相遇

幕晟宣果然没有食言而肥,第二日便带着一个小姑娘出现在谢晚秋的面前,瞧着一脸懵懂无知的小女孩,谢晚秋愣在了当场。

他这是什么意思?见他与李青娘的孩子带过来干什么?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晚秋举得她自己整个人都乱了,一时间压根想不清楚幕晟宣此举是何意,就算是提前见幕国公府的人,也不应该是见这么一个小肉丁吧!

“她是我女儿。”

幕晟宣声音平和地说了一句,而谢晚秋则恨不得翻两个白眼,所以他这与有荣焉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这是来给自己炫耀女儿来了吗啊?

——她自己也有儿子,不会稀罕别人的女儿。

“这两天我要忙着安河郡赈灾的事情,钰儿便拜托你照顾些时日。不过她这孩子比较腼腆,你要时刻上心。”

“……”

谢晚秋压低了眼眸,她听闻幕国公府的世子和唯一的女儿似乎并不亲,怎么今日这是被人下了将头?

他这事必躬亲的殷勤模样,好似不是一个冷清冷心的主啊!难道外面的传言有误?

“姐姐,我见过你。”

幕锦钰原本远离京城还挺高兴的,虽然每天都要面对有些不正常的父亲,可她心里面却甚是兴奋。

可来了安河郡之后父亲却失踪不见了,今日好不容易出现去带她见到了这个漂亮的姐姐,她犹记得当初在寺院的时候好似见过她。

“小姑娘的记性真好。”

谢晚秋虽然不喜欢李青娘,甚至也不喜欢幕晟宣,可对于这个有着软糯嗓音的女孩却难得的生出几分怜惜,或许是因为她脸上伤疤的缘故。

被她这么一夸奖幕锦钰脸上闪过几分郝然,而幕晟宣则有些好奇:“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面?我怎么不知道?”

小姑娘像是担心谢晚秋说出那晚碰到自己的事情,毕竟那一日她踢着数念叨自己父亲来着,所以两只藕断似得手紧紧搓起来。

谢晚秋和天养相处了一段时间自然也知晓小孩子的秉性,别看他们看着像是没有心扉的小家伙,可心是最敏感不过。

她现如今这表情,似乎已经暴露了很多事情。

“昔日府上的老封君领着她去寺庙时,我们远远见过一面。”

知晓她心里面压着的心事,所以谢晚秋并未将那日的事情说给幕晟宣听,他与她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哦!”

幕晟宣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和谢晚秋吩咐了两句便离开,那絮絮叨叨的模样俨然一副慈父模样,这让谢晚秋对昔日那些传言更是怀着不少的狐疑。

等幕晟宣离开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缓和了不少,谢晚秋将她的小手拉起来不着痕迹地试探:“钰儿为何不在京城?”

“父亲带我出来的。”

“你父亲为何带你出来?”

“说外面有好吃的。”

幕锦钰认真地回应了一句,其实她出门的时候压根不清楚会离开这么久,只不过这一路来吃了不少好吃的,所以有些乐不思蜀。

“……”

谢晚秋听着这理由摸了摸自己的玉手,这小姑娘看着懵懵懂懂却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而且幕晟宣那个人做事情向来滴水不露。

他既然敢将这小姑娘一个人放在自己这里,便不担心自己会旁敲侧击一些事情。

“漂亮姐姐,你为何会在这里?”

这些年她被李青娘养的有些懦弱,若是往常她或许不会主动问话,可这一段时间和幕晟宣相处,胆子也大了不少。

“额……漂亮姐姐被坏人抓了,所以就出现在这里了。”

她说的不算是假话,虽然说着其中有着你情我愿的嫌疑,可幕晟宣摆了这么大的套让自己钻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我父亲很厉害,他一定会打跑坏人。”

“……”

谢晚秋最终还是没有再试探小姑娘,瞧着她那一双滴溜溜的眼眸她也抬不起太多不好的心思,而且她身边跟着的几个丫鬟都是幕晟宣的人,今天她和小姑娘的谈话恐怕傍晚便出现在幕晟宣的书桌上了。

——练武之人的听力,可不是她能够理解的。

“漂亮姐姐,你带我去哪里?”

瞧着她好看的手掌牵着自己胖墩墩的小手,幕锦钰不禁出言询问,那琉璃似的双眼充满了求知欲。

“带你去见一个小哥哥。”

她说着将人朝天养住的地方领去,这两天天养不知道为何总是闹脾气,每每见到幕晟宣他便像是小刺猬似得,逮着谁眨谁。

所以,她想带小姑娘过去看一看。

而此时远在万里之遥的大赢皇朝京城,从那对称的中轴线不断延伸直至帝王办公的地方停留,此时的承乾帝握着手中的纸张不断地拧着眉头,表情有些沉闷。

“他倒是一个痴情种。”

过了好半天帝王才将那纸张扔进火盆里面,眼眸里面流光溢动,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赞叹,总之那表情相当的难以捉摸。

“她的情况如何了?”

“奴才命御医暗中给长公主殿下把过脉,已经油尽灯枯。而今之所以吊着最后一口气,怕是因为放不下谢晚秋。”

跪倒在地的内侍微微叹息了一声,当年自己跟着陛下的时候也和长公主打过几次交道,那确实是一个女中豪杰。

对待他们这些奴才也没有别人的盛气凌人。

“朕这位皇姐骄傲了一辈子,就算最后都不愿意来求朕。”

帝王不由得想到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若不是她幼年时地善心,恐怕就没有现如今的承乾帝。

“可有那些暗卫的下落?”

当年自己逼宫时,自己那兄长是一个不经事的,甚至都来不及发动暗卫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可正是因为如此这才是自己头上悬着的利剑。

——皇家暗卫自从而断。

“并无。”

他虽然甚为内侍却也不是一个愚钝的人,可就算如此也不太清楚帝王为何对那些暗卫那般看重,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有恐怕也丧失了以前的斗志。

“陛下,那些暗卫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一个承载了大赢开国底蕴的机构,怎么能不重要呢?”

他微微叹息了一句,如今他处处被世家掣肘,和这暗卫的遗失不无关系,因为他手中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作为参考去威胁他们。

第153章 两小儿欢喜冤家

安河郡,郡守府的后院。

这几日天养的心情好不好,他觉得自从那丑丫头来了以后自己略微有些失宠,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冒出来的,居然和自己抢娘亲。

“小哥哥,你怎么不理我?”

幕锦钰虽然是幕国公府的小主子,可她平时却米娥友一个玩伴。那些孩子要不是忌惮她的身份,要不是恐惧她脸上的疤痕。

而且,李青娘也不愿意她接触到更多的人。

所以来到这里看到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哥哥,她有些粘人。可惜她一股脑地想要缠着,天养却不喜欢她。

——在小孩子看来,是她抢走了自己的娘亲。

“不要叫我小哥哥。”

“可……可你不是比钰儿大吗?小哥哥。”

为了让两个人好好相处,谢晚秋甚至从幕锦钰那里打听到了生辰年月,算起来比天养小一个月,所以她便让他称其为小哥哥。

然而这一称呼,一个人乐在其中,一个却有些厌烦。

“都说让你别叫了。”

天养哟西额烦躁地从软榻上跳起来,颇为不耐地瞪了她一眼,而幕锦钰则扯了扯自己的指头,心里面委屈成一片。

她能感觉到小哥哥对自己的排斥,可她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小男孩,故而特别想和他一起玩耍,可他……

瞧着她杵在那里默不作声,天养下意识地抿了抿自己的唇角,他刚才好像也没有说什么严重的话语吧!

——小女孩就是娇气。

“喂,你……”

他刚想解释两句,可幕锦钰眼眶里面打转的金豆子一颗接着一颗掉了下来,最后换成了嚎啕大哭。

不远处斜倚在软榻上看书的谢晚秋,这个时候才发现两小儿的举动,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天养,你们这是怎么了?”

“她娇气。”

小家伙冷哼了一声便高冷至极地别头不语,而瞧着他那态度幕锦钰哭的更是伤心,白嫩嫩的手指戳了戳天养的位置。

“小哥哥不让我叫他小哥哥,可姐姐你不是让钰儿叫他小哥哥吗?”

“……”

小家伙一句话几个小哥哥险些将谢晚秋绕晕,这两小儿合着因为一个称谓都能闹出这么一出大戏来。

“天养,这是钰儿喜欢你……”

“谁说她喜欢我,我就要喜欢她……我偏不……”

“……”

谢晚秋的眉毛有序地抖动了一下,这孩子怎么这么幼稚?哄着小女孩玩一玩能死人吗?知不知道她爹是谁?

说曹操曹操便到,她心里面刚升起这种想法,幕晟宣便出现在门口,瞧着杵在那里哭的和泪人似得小女儿,再瞧一瞧母子二人完好无损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谢晚秋虽然将他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却也懒得去解释,只见他走过去一把将噘嘴的幕锦钰抱了起来。

“怎么哭了?”

“小哥哥不喜欢我。”

她说话的时候吸了一下鼻尖,那糯糯的声音里面充满了可怜,而一旁的天养则冷哼了一声朝着谢晚秋奔去,也不去看幕晟宣。

瞧着自家儿子那立刻跑过来的怂样,谢晚秋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或许是因为幕晟宣太过威严,他对幕晟宣总是怀着几分畏惧。

“娘亲。”

或许是担心幕晟宣找自己麻烦,他小腿飞快地跑到谢晚秋身边,然后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面,而谢晚秋象征性地抚了抚他的小脑袋以示安抚。

“不喜欢就让他喜欢,我的女儿可不能是小哭包。”

他说着揩掉幕锦钰脸上的泪痕,而那女孩也着实听话,带着哽咽之气点了点头便止住了眼泪,望着这一幕谢晚秋心里面也啧啧称奇。

她没有想到幕晟宣居然还会哄孩子。

将两小儿交给了丫鬟女婢,幕晟宣才走在她附近坐了下来,瞧着她手中的游记慢语:“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东西了?”

“额……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不喜欢?”

谢晚秋撑开了一双狐疑的眼眸,她以前确实不喜欢这些山水游记,对那些话本之物多有兴趣,可自从走了不少地方之后,对当地的风俗名物倒是多了几分喜爱,故而才抽出基本游记打发时间。

幕晟宣默默地沉默了起来,两个人曾经朝西相对了那么长的时间,对于她那点爱好他自然知之甚祥,只是这能对她说?

他原本想要直接将天养也认下来,可想到她失忆的事情还是按捺住了这种想法,若是自己将天养的身份公开,那么以前的事情必须要浮出水面。

所以,为了自己好,也为了所有人好,只能委屈天养了。

“我们过两天便上京。”

九阙宫里面坐着的那位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复,所以自己的后手准备也没有了用武之地,毕竟送她离开是下下策。

谢晚秋听他这么说眼眸里面闪过喜意,她这些天做梦都想回去,可惜幕晟宣却像是忘记了要回京城的事情一样。

而今,终于能回去了吗?也不知道祖母的情况如何了。

好似一眼便看出她心中所思,幕晟宣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指,而她想要抽出去的时候却只听他道“你放心,我让无涯秘密守着。”

一句话让谢晚秋停下了有些抗拒的心思,而幕晟宣对此颇为满意,瞅着她眼眸里面那种想要抽离却无法抽离的神态,不由得心里面乐呵呵。

这个表情,真是像极了当初。

无数个夜晚他想要将她这般紧握,可每一次都不过是虚梦一场。所以自从她离开之后,他很少睡的踏实。

如今,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晚晚,我今晚想陪着你。”

“……”

谢晚秋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瞧着他越来越靠近的样子唇角紧紧咬了起来,声音饱含冷劲:“你说过,不会逼我。”

陪着她,这大尾巴狼的陪着是什么意思?她虽然骨子里面是云英未嫁的少女,可也不是那不谙世事的人。

“我也没有想要逼你的意思,我就在一旁和衣而睡,绝对不会越雷池半步。”

幕晟宣说话的时候甚是认真,就差伸出手指头对天发誓了,而谢晚秋则抽动着唇角,他这话怕是骗小孩子吧!

第154章 祠堂独有受刑人

谢晚秋狐疑的神色展漏无疑,幕晟宣只要不是一个瞎子自然看到了眼底,然而他此时去充当了瞎子。

“我们过两天便要启程,我留在这里也能给你说一说京中的局势,免得你入城之后什么都不懂。”

“……”

谢晚秋抿了抿唇角,她不是第一次去大赢的都城,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心里面自然有不少的计较,可眼前的男人似乎将自己当成了弱智。

“你要知道你二婶娘近来搞出不少的事情,我们还是要合计合计。”

幕晟宣眉眼不动地说着两人独处的好处,可谢晚秋心底却阵阵冷笑,可就算如此她也没有办法,因为她要仰仗他回京。

谢晚秋虽然也经历了不少的苦难,可这一次更加明白了仰人鼻息的真谛所在。

深夜,二人虽然躺在一张床榻上,可瞧着那和衣而睡的距离明显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期间,幕晟宣甚至三番五次地想要越界,却被她那一双灿若明火的眼眸盯得有些放不开手来。

“这一次入京你住到郡守夫人娘家。”

“嗯。”

这两天自己那便宜娘亲也找她絮叨了不少,她的娘家在京城中虽然不是高官却也是入流的家族,只不过京城中五品六品多如狗,七品八品遍地走。

——这六品京官还比不得安河郡郡守有实权。

“不问我理由吗?”

“我只想见一见我祖母。”

她知道凭着自己这个时候压根见不到祖母,所以只能借助幕晟宣的力量。至于幕晟宣要自己如何,他已经差不多图穷匕见了,理由还重要吗?

“睡吧!”

幕晟宣瞧着她毫无波澜的话语,眉头紧拧了起来,后来貌似带了几分狠意,一把将人搂在怀里,一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入睡。

“……”

而感受到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动作,谢晚秋咬了咬牙最终什么都没有表态。

回京途中一切顺利,虽然两小儿时不时闹些变扭,可孩子家忘性大,不一会儿又窝在了一起,瞧着二人窝在一起有模有样地聊天,幕晟宣脸上露出欣慰来。

看来自己将钰儿带出来的效果比他想象中更好,不禁开朗了很多,更是慢慢地融入这个小圈子,兄妹之间的感情也不短飙升。

虽然天养那小子平素瞧着挺欠揍,有时还满脸冷哼地闹脾气,可幕晟宣是何许人?焉能瞧不出他也挺喜欢和幕锦钰玩?

——会所以那般高冷,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明日便进城了。”

“嗯。”

一路上谢晚秋神色有些病怏怏,眼无波澜,她知道自己选择的道路有多么艰难。走进这大赢朝最富饶的地方,即将面临的流言蜚语是她想象不到的巨大。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般奇怪,越危险似乎越平静。

“没有什么想说吗?”

幕晟宣还是不死心地询问了一句,他就想知道她真的不在乎,还是从未将他给予的放在心上,每每想到自己的频频示好她压根没瞧上眼,他便觉得像是吞了砒霜似得。

“没有。”

斩钉截铁地回答让幕晟宣冷哼的声音不由得高昂了一些,谢晚秋不明所以望去的时候只见人已经神色平静。

好似刚才冷哼的那人不是他一般。

幕晟宣将谢晚秋安排在洛夫人的娘家王家府邸,便领着幕锦钰回到了幕国公府,而刚回去便被国公爷叫到了祠堂。

他大步流星地朝着祠堂走去,瞧着已经摆好的刑杖只是抿了抿唇角,还不等他朝着列祖列宗下跪幕国公一个窝心脚已经踢在了他的胸前,将人硬生生踢出几步之遥。

“孽障,为了一个女人,你居然敢这般做事……”

幕国公虽然不是权倾朝野,甚至空顶着一个国公爷的虚位,可幕晟宣知道这是他这些年韬光养晦的办法。

是他的退居幕后才让自己声名显赫,所以这一脚他受着。

“你可曾后悔?”

幕国公瞧着幕晟宣唇角流出的血迹眼眸更是晦涩,接过老管家手中的鞭子朝着他走过去,那虎虎生威的模样好似要生吞了幕晟宣一般。

“不曾。”

他这一辈子动了一次情所以从不后悔,就算是遍体鳞伤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谁让他贱皮子呢?

“幕晟宣,你可知道整个幕家为了将你推到如今的地位付出了多少心血?我大好年华隐退屈居幕后,你的几位叔叔也都被散派到各地当一个小官,甚至你的几位堂弟和亲弟都是我们故意养歪,就是为了让你的仕途更加通畅,可你是如何回报家族的?”

“为了一个女人毁掉我们为你经营起来的壁垒,幕晟宣,你真的是能耐了啊!”

幕国公说话的时候握着藤条的手挥了起来,那鞭子像是雨点似得落在幕晟宣身上,而幕晟宣咬紧牙齿默默地承受着。

他知道家族的牺牲,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允许一个毫无瑕疵的家族存在,权倾朝野又深得民心?这是想要干什么?谋逆篡位?

幕家深知这一道理,所以将幕晟宣推上那一位置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各种牺牲的打算,不仅长辈们做出了牺牲。

深知自己那些欺男霸女的堂弟,亲弟都是家族一手养废的,就是为了消除帝王的戒心,让幕家能在这乱世当中取得喘息的机会。

——可幕家人为他经营出来的滔天权势,却被他一封书信便断送了半壁山河,族中的人焉能不怨。

“我有罪却不悔。”

“好一个不悔,还真是一个痴情种。”

幕国公心中气急,藤条似得鞭子挥动起来更加卖力,幕晟宣身上的锦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背部露出条条血痕。

等府上的老封君赶过来的时候,幕晟宣已经出气多入气少,瞧着他那模样老封君的脸色一变,怒斥道:“你这是想要打死他是不是?”

“母亲,这逆子……”

“闭嘴,虎毒不食子,你这是干什么?”

幕晟宣自小便得她的欢心,如今瞧着自己最疼宠的孙子变成这般模样,她焉能有好奇?若不是那对双胞胎来寻自己,他是不是要将人抽死?

“我……”

幕国公原本还想辩解几句,可瞧着已经和血人一般的幕晟宣最终将那话头压了下去,手中染血的鞭子被他扔在了一边。

“你们这些死人,还不将世子爷扶到我那里去,我看哪一个混账敢造次?”

第155章 幕国公府大震动

幕晟宣虽然被鞭子抽的和死鱼一般,可终究是权倾天下爱的幕首辅,所以这脸面还是要的,故而就算疼的想要昏过去,却还是硬生生撑到老夫人的庭院。

瞧着他一进屋舍便晕过去的模样,老夫人没好气地隔空瞪了他一眼,这会儿当是虚弱的很,刚才行事那么危险也没见他耍滑上演苦肉计。

——小时候的伶俐劲哪里去了?被狗吃了?

幕晟宣醒过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情,瞧着老夫人依旧守在那里不由得心中一软:“祖母,您怎么不去歇息。”

“你这模样我能睡得安稳?”

她虽然子嗣不少,孙儿辈更多,可这么多人愣是比不得一个幕晟宣,毕竟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就连自己的长子、如今的国公爷都没有这个殊荣。

“也没有多大的事情,您孙儿的身体好着呢!”

他刚说了豪言壮语翻了一个身,可那疼痛感却像是跗骨之痛一般,整个耳间露出不少的汗意,就连脸色也瞧着有些扭曲。

“你小的时候还懂得偷奸耍滑,怎么越大越活回去了?就硬撑着让他打?”

虽然知晓孙儿这次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责,她心里面也存着不小的火气,可人心总是偏得,瞧着那那血肉模糊的模样她哪顾得上生气?

“我这次犯错了。”

若是平时他自有不少的方法得以脱身,可这一次若不让他出一口恶气,怕是以后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还不如一次性赔偿。

“……”

老夫人舔了舔唇角,一双晦涩的眼眸里面带着幽光:“那谢家的女儿可是给你喂了迷魂药,能让你这般失了心智?”

幕晟宣给谢晚秋安排的身份不过是骗一骗那些外行人罢了,真正耳聪目明的人焉能看不出这其中的道道,只不过是说与不说罢了。

“我对不起她。”

“钰儿是她的孩子吗?”

内宅龌蹉她经历了不少自然知道,既然不是李青娘的孩子,而且孙儿去寻人的时候又将钰儿带了过去,明显是有隐情。

“嗯。”

虽然没有人能证明钰儿是她的孩子,可他和谁发生过关系与否还是记得。当初李青娘怀孕他以为是那一次酒后乱性,可而今看来那一晚自己不是错觉,那个女子应当是晚晚。

可他不清楚的是,晚晚为何那般听话?

“那个小男孩呢?”

她私下让人打听过,据说那个小男孩和谢晚秋长得颇为相似,最重要的是这出生的生辰和钰儿也相差无几。

——所以,这个孩子也是幕家的种吗?

“嗯。”

钰儿是晚晚和自己的孩子,那么天养必然也是。

老夫人听着他肯定的语气脸庞上闪过笑意,她这些年最担心的便是这个孙儿的子嗣问题,可如今看来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只是这代价颇大。

“你准备如何安排?”

难道以庶子的身份出现吗?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重孙将会以庶子的身份出现在幕国公府,她这心里面有些不得意。

“我想休了李青娘。”

其实李青娘的所作所为就算杀了她,李家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以前他担心惹恼她,她会搬出当年的人证物证让晚晚名声扫地。

可如今很多事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所谓的证据早已经被他毁掉。

他之所以不让她死是因为他不能让她站着嫡妻的身份,可休弃之后死掉却另有不同,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就要有勇气承担自己的怒火。

老夫人眼眸微微一顿,她太熟悉自己这个孙儿,他这句话已经暴露了太多的事情,果然是喜欢到了骨子里面,否则会这么亟不可待地为她腾地位?

她原本还想自己的重孙身份过于低微,如今卡那里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

然而,李青娘怎么说也在幕国公府待了这些年,虽然她心思向来不纯,甚至回了钰儿的一生,可终究在她身边尽孝多年。

她自然希望她能落得一个好下场。

“不管如何,给她留一条命吧!”

幕晟宣眉头微拧似乎颇有不赞同之意,而老夫人又提醒:“宫里面有李妃的存在,你不可能彻底将李家的人抹除。”

“嗯。”

李家人确实没有办法全部抹除,然而这毒瘤只要不抹除往日的事情便要暴露的一天。所以,以杀止杀,貌似是最佳的手段。

“留着她总能各方面平衡。”

既让李家投鼠忌器,对当年的事情讳莫如深,又能留她一条活路何乐而不为?只是她最担心的是,李青娘的性子太过孤傲,怕是会鱼死网破。

“我会想办法。”

他原先已经准备好了马匪,在李家人会永平郡的时候将人尽数歼灭,虽然说此事之后对自己的诟病会很大,可他不在乎。

如今看来还有另外一条路,死亡对她来说也挺奢侈的。

“好。”

“祖母,您不阻拦吗?”

幕晟宣其实最在乎的还是眼前这个老人的态度,毕竟她和长公主之间也多有不睦,对晚晚怕是也多有意见。

“我阻拦,你便能改变主意吗?”

老夫人不是没有想过阻拦,就算李青娘不适合当世子妃,可这世上待嫁的女郎太多,想要嫁入幕国公府的人更是不少。

谢晚秋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谁让孙儿看重了呢?她虽然无法平常心对待,可却也不得不考虑孙儿这些年苦行僧的生活,他这么下去日后可该如何是好?

以前她心里面甚至暗暗怀疑过孙儿是否有不良癖好,可如今看来那想法着实有些贻笑大方,好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怀疑。

否则这会儿怕是已经和自己黑脸。

“不能。”

幕晟宣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因为疼痛扭曲的脸庞此时地虎都在熠熠生辉,而老夫人瞧着他这不成器的模样,冷哼了一声。

幕国公府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处于大震荡之处,李青娘被休的名头更是让人大跌眼镜——居然和自己的小厮勾搭成奸,而且被幕晟宣捉奸在床。

府内的震动也影响着府外的人,而此时李青娘宛若风妇一般不停地叫喊着,可身边几个壮硕的婆子却硬生生给她灌着哑药。

“幕晟宣……幕晟宣……你不得好死。”

她用尽浑身力量将那话吼出去,而不远处的幕晟宣看着不远处小婢端着的滚烫之物,伸出手给她泼在了脸上。

顷刻间,那原本清秀洁白的脸颊肿胀了起来,而她更是呜呜大叫:“幕晟宣……你会后悔的……你这个绿王八。哈哈哈,你知道她当初被我接走之后做了什么吗?哈哈哈……我利用迷药将她调教成了妓女……”

第156章 李青娘疯癫之症

李青娘疯疯癫癫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幕晟宣已经抽出自己腰间的软剑倏地一下将她的右臂斩断,双眸好似要燃烧了一般。

“李青娘,你这个疯子。”

而李青娘看着不远处滚落的臂膀又看了看他那状似疯魔的模样,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

“幕晟宣,你在怕什么,你这个懦夫,我诅咒你……”

她的话语还没没有说完幕晟宣已经再一次动手,将她另一只胳膊也砍了下来,看向她的时候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杀意。

“啊……你……”

李青娘还想说什么,可一时间嗓子已经说不上半句话来,一双手血淋淋地杵在那里,可就算如此她仍然没有晕过去,只是一双仇恨的眼眸牢牢锁着幕晟宣。

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将她押下去,等待我发落。”

旁边跟着的几个婆子和女婢早已经吓得抖成了一团,可还是强忍着恐惧点头应承,虽然府上的人都知晓眼前的人不得善终,可世子爷的手段未免太过凉薄。

不管是哑药还是断臂,那明显是想要毁了她一辈子。

幕晟宣大步流星走出去之后并未消停,反而将幕戊和幕戌叫到了身边:“她带来的人统统解决掉,至于那个李三先控制起来。”

“可……主子,夫人带来的丫鬟当中,有不少都和府上的家生子们成亲生子,若是全部解决,怕是……”

李青娘这些年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不断蚕食着幕国公府后院的家生子,甚至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勾引了不少管事。

若是这么清除下去,这后院怕是要大清洗。

“幕戌,你太过妇人之仁了。”

幕晟宣对于他的犹豫隐含不喜,这次他已经是破釜沉舟,若是不将这后院的魑魅魍魉全部收拾掉,谁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晚晚以后是要住在这里的。

幕戌被点名批评自然不敢多言,而一旁的幕戊倒是比他理智了一些:“只除掉李家带来的人吗?”

“她这些年也收买了不少的人,趁机全部打发出去,若是知晓太多事情的人便秘密解决,我不想昔日的事情被翻出来。”

“诺。”

幕戊拱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幕戌瞪了他一眼,而他却没有多大的表情,脸上依旧肃然一片,好似也没有什么事情只得他侧目的。

“无涯可在别院?”

“无涯公子一直在,施琅也在他那里。”

幕戌轻声回答,这几天他也将京城里面的事情重新拢了一遍,所以主子问话的时候他才能这般有问必答。

“嗯,你们先下去。”

两兄弟下去之后,幕晟宣的双拳才紧紧握了起来,后背本来已经开始好转的伤口再一次崩裂开来,那月白色的长衫多了几分猩红。

李青娘应该祈祷她只是为了激怒自己,若是当初她真的那般对待晚晚,那么他不介意送李家人和她为伴。

他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只是怕麻烦而已。

“你刚才多嘴什么?”

幕戌走出老远的距离才猫着腰小心质问了一句,因为他的一句话又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要惨遭无妄之灾。

“不多嘴又如何?你觉得主子会忘记?”

李青娘收买的那些人不管品行如何,可身为幕家的家生子被收买已经有了叛主的嫌疑,这样的人不适合留在幕家。

“幕戊,你不要忘了,那里面还有我们的亲人。”

幕戌压低了声音,他们也是府上的家生子,当初李青娘拉拢他们不成便将眸光转向了他们的家人,这次清洗当中有几人和他们的关系一向不错。

“怪只怪他们娶错了人。”

幕戊淡淡地说了一声便朝着门外走去,不过是孩子没了娘,他们没了妻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事情?

敢承受那份荣耀,就要有承担耻辱的觉悟。

幕戌瞧着自己油盐不进却又狠辣无请的兄长不禁咬紧了唇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兄长的手段越来越毒辣了。

别院,灯台明亮。

无涯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止不住唠叨:“你说你也不控制着脾气,这伤口裂开可不是小事,如是遭了风……”

“你有完没完?”

听着他说不清的聒噪幕晟宣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来这里寻他上药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唠叨的男人。

“……”

无涯扯了扯唇角,合着他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这世上也只有他这么不识好歹了,旁人求着让他多说两句他还不乐意呢?

“你对李青娘的行径是不是过了?”

既然不想让她开口毒哑便好,至于将其双臂砍掉,这也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不过想一想他历来行径,他涂抹药膏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好吧!他刚才魔怔了,眼前这个背部险些被毁容的人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甚至也不是什么好人。

幕晟宣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感觉到他涂药的动作比刚才重了很多,不禁拧眉冷肃。

“其实我一直好奇,若是谢晚秋不出现,你是不是会一直容忍她。”

李青娘一直拿李福的事情要挟幕晟宣,甚至一度觉得只要拿捏住当年的证据他便不会轻举妄动。

可他清楚幕晟宣的性子,他向来不是一个受制于人的人。

早年若是这般雷霆手段,她手里面掌握的证据不过是笑话罢了,就算李家人知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甚至知晓了她如今的结局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人在死亡面前是恐惧的,在权利面前是渺小的。多年的贵妇人生活,已经让她将最基本的东西忘掉了。

“以前她是钰儿的母亲。”

那个时候晚晚已经假死,自己也没有另娶的意思,最重要的是她还是自己女儿的母亲,这一点才得以让她一直处在那个位置上。

他虽然不喜欢她留给自己的骨血,可终究带着自己的血脉,他没有办法抉择。

那个女人一度以为她捏住了自己的七寸,殊不知自己只要豁了出去,她手里面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施琅的情况稳定了吗?”

“有所好转,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无涯眯起了眼睛,好似碰到了什么难题似得。

第157章 施琅曾几度昏迷

幕晟宣也不在乎他的手劲越来越重,感觉到那股冰凉感席卷全身之后他甚是自如地将衣袍来了起来。

一边系着绑带一边不甚在意地询问了一句:“你每日除了那些药草,难得的对一个人感兴趣,可是发现了什么趣事?”

他和无涯很早便认识,两个人可以说那是过命的交情,然而他这个人自由洒脱惯了,又没有家族的束缚,所以平素做事喜欢朝着本心去做。

他喜欢药草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这不是什么秘密。

可自从施琅出现之后,他发现自己这个挚友对施琅的兴趣好似已经拔高到了一个极点,那个人身上有什么可注意的?

“他对长公主似乎格外的尊敬与依赖。”

将人从谢家接回来完全是无奈之举,他犹记得他这一次被接回来的时候那如丧考妣的神态,而且听闻长公主出事之后人直接晕过去了。

和长公主处了不过几日的光景,这对一个人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吗?无涯对此有很深很深地怀疑,可却愣是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他当年乃谢青焌手下的士兵,尊敬长公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幕晟宣对此不以为意,原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呢!

“可,他听闻长公主的情况之后几次三番地昏厥,这也正常?”

无涯眯了一下眼睛,就算是谢青焌的手下,他也不会对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老人这般看重吧!完全就不符合常理。

幕晟宣不再理会他时不时地抽风,反而问起了长公主的病情:“长公主最近如何了?那谢家的人可还老实?”

“二房的人得知长公主昏迷不醒之后当是安静了不少,我瞧她们似乎没有再动手的意思。至于长公主的情况,你也应该了解,她的身体损坏不小,如今能撑着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寻一个机会,让她们祖孙见一面吧!”

“见了又能如何?她那是毒入膏肓,已到心肺,早已经回天无力。”

长公主如今的身体机能损坏太过,相比较以前那个精神的老人此时的她就像是被人抽取了精气神一般,看着挺可怜的。

自己一个外人尚且如此,可以想象谢晚秋见到她之后心态会有多大的变化。

“给她用药,短暂的清醒便好。”

他就是想用仇恨让她好好地活下去,而长公主的遭遇明显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这也是他为何纵容谢家二房的缘故。

人生在世,总应当有一些乐趣,有活下去的希望。

“这……她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那些药量……你……”无涯是一名医者,而不是一个政论家,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他始终抱着几分怀疑的态度。

“她若是有意识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语气生不如死还不如早早解脱。”

她已经无药可医了,但凡有一点机会他也不会用这个方法让二人见面,可她的身体情况已经容不得他的妇人之仁了。

谢晚秋在王家生活了几日,幕晟宣终于让人传来了话,而她这些天纵使闭门不出却也听说了不少的传言。

——幕国公府世子夫人偷人被抓,当场被休。

虽然她有预感这件事情和自己有干系,可每每听到外面的传言她还是不得不感慨一句此人的凉薄,他这样的人谁敢轻易交付真心?

“今天晚上我带你五谢家。”

他进入王家好似到了自己后花园一般,而那王家的人在他进入院落之后便已经命侍候的人离开,房间里面只留下二人。

听着他欲要带自己去见祖母,谢晚秋脸上的平淡被错愕所取代。他原以为自己想要见祖母,必然还要承诺很多不平等的条约,可他今日的做法却让人瞠目结舌。

她那看疯子一般的表情显然取悦了幕晟宣,他伸出手像是逗弄小孩一般点了点她的琼额:“这是魔怔了?”

“没……没……”

她就是被惊愕了一下而已,至于吓到当也不至于,这个人做事向来凭心情而定,他这两天的心情应当还不错。

“你祖母的情况并不乐观。”

虽然早已经给她强调了这件事情的始末,甚至也摆明了利弊,可他还是要强调一遍,免得到时候她发疯,觉得自己欺骗了她。

谢晚秋心中一痛,迷茫的眼神有那么半刻的涣散,只不过最后却变成了坚韧:“不管她的情况如何,我都要去见她。”

这是她之所以忍着屈辱上京的最大原因。

深夜凉如水,刺骨的北风打着周遭人的斗篷,而谢晚秋被幕晟宣抱着带入府中,二人猫着步进了老夫人的房间。

虽然她住的地方没有改变,可谢晚秋明显感觉到清冷了很多,不知道是祖母生病的缘故还是二婶娘故意为之。

“祖母……”

她强忍着将声音压低,而不管她跪在一旁如何喊叫那人却像是没有一点意识似得,给不出她半点反应。

“她的情况是不是又严重了?”

“嗯,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

对于长公主,他说不上讨厌却也谈不上喜欢,当初她出事的时候他心里面甚至还有不正常的窃喜。

晚晚最后的靠山终于要倒塌了。

他想到这里看向她的时候也带上了几分平常心,无涯说他已经将那药用了额,想来再过一会儿应当可以睁开眼睛。

谢晚秋瞧着她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知觉的模样,眼眶里面打转的眼泪倾斜而出,手掌紧紧握着长公主的手指,好似只要放开她便乘风归去一般。

“晚晚,你……”

无限悲伤时忽然听到一不合时宜的声音,那熟悉的语调令谢晚秋欣喜若狂,抓着她的手紧了几分:“祖母,您醒了?您感觉身体如何?”

看着她睁开眼睛谢晚秋有些语无伦次,不是说祖母已然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吗?为何她会醒过来?

长公主也没有去看自己的身体反而瞄向了一旁的幕晟宣,煞白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幕晟宣,你……”

孙女儿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这幕后的推手她只要用脑子想一想便能看出一二来。

“长公主勿要动气,我对她是真心的。”

幕晟宣没有藏着掩着,因为这或许是他们同长公主的最后一次见面,故而有些话他想说清楚,也希望她能放心。

第158章 长公主初吐心声

一句话险些没有将长公主吊着的一口气打散,她正是因为早就看出这个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当初才给孙女儿选择了改换路线。

谁想人算不如天算,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手里面。

瞧着长公主瞪大的眼眸还有那生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谢晚秋忙忙推了幕晟宣一把:“幕大人,还劳烦你先出去。”

“……”

幕晟宣原本还想守在榻前尽一尽孝道,可瞧着两个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神情终究退了一步:“一个时辰的时间。”

“嗯。”

知道这是他最后的让步,谢晚秋也没有再得寸进尺,他这人向来不是一个做赔本买卖的人,自己这会儿占得便宜,日后怕是要千百倍的去偿还。

等幕晟宣出去,长公主一双担忧的眼眸看向了谢晚秋,而谢晚秋只是抹了一把眼泪:“祖母,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知道我让你离开的原因了吗?”

长公主好似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愿意将好不容易得来的时间浪费掉,所以并未质问她为何回来,也没有责骂。

“嗯。”

听着她肯定的语气,长公主将自己的手伸出去放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如那人所说,你确实是乔家的人,你的父亲若是还活着,你将会是乔家最尊贵的公主。”

“祖母……”

虽然早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真相,可这事情由祖母讲出来却又有不同,当年她怎么就舍得将自己儿子推出去呢?

“我是父皇的长女,曾经万千宠爱,我的弟弟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却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当年他的头颅被那人砍下来的时候,我恰好在不远处。我亲眼目睹,他眼中的恐惧与不可置信。”

“我那幼弟是嫡子,继位原本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他手里面的权利加上谢国公府的权势,不至于让他不得善终,可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女人改写。”

她咳嗽了一声眼眸里面隐含疯狂:“当初她在幼弟面前吹枕头风,让幼弟将你祖父在我怀孕的时候远调,将我接到宫里面安胎。然而,她将皇城的大门为那逆贼打开。我那亲爱的幼弟至死或许都不会明白,是她的枕边人欺骗了他。”

“我那个时候被人控制别无他法,只得求助幕晟宣的祖父,让他帮我将孩子换掉。你知道吗?我亲眼看着那个女人将他又掐又摔,我看到他小小的身体一点点咽气。”

那个时候情况那么紧急,她已经没有了思考的时间,所以只能那么做。可当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哪一次不是感觉到蚀骨的疼痛?

“祖父知道吗?”

谢晚秋不知道一个女人内心多么强大才能面对这样的事情,她自认为这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我刚开始的时候以为能瞒过他,可我们是枕边人,我太了解他了。他从来都知道,只是没有挑破。”

她脸上露出苦涩却又满足的笑容,声音平缓无比:“我想要给他生孩子,弥补我对他的愧疚,可我生孩子因为受了惊吓,再无生育的可能。晚晚,你知道哀莫大于心死吗?那一刻,我真的想过死亡。可瞧着你父亲那咿咿呀呀的小模样,瞧着你祖父嘘寒问暖的样子,我终究是懦弱了,我贪恋他们的温柔。”

“我开始给他寻妾室,可他一个都不愿意接受。最后可能是嫌弃我太烦了吧!他领着一个大肚子妇人进门了,这便是你二叔的姨娘。”

“……”

谢晚秋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两老的感情,她可以感受到祖母眼中化不去的忧伤,或许她那一刻的痛苦没有人能理解。

“那老姨娘呢?”

“生下你二叔之后便去世了,当时她生产的时候我正和你祖父闹脾气,而他那个时候来寻我,所以没有顾得上那个姨娘,导致了她最终难产而死。”

她忽然苦笑了一声,叹息了一声:“她长得很好看,人也单纯。虽然出身不好,可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雅气质。事情发生后,我也很懊恼,所以将你二叔养在了跟前,虽然是庶子,可我却将他当成嫡子一般。”

“这就是你这些年放任二房不管的缘故吗?”

“是啊!按照血缘,他们是谢家最直系的血脉,按照情分我终究是欠了二房的,欠了你二叔的。当初他之所以迎娶戴氏,也是因为戴家人知道了你父亲的身份,他们要挟所致。”

她刚开始的时候不清楚他为何要娶一个小吏之女,甚至闹得相当的不愉快,明明那么多世家贵女让他选择,他怎么就选择了最不济的那一个?

——后来无意中他才知晓,原来戴氏的父亲以前在幕国公手底下做事,当年幕国公偷换孩子的时候被他不小心瞧见。

“……”

谢晚秋一直好奇,凭着谢家当时的家世也不应当会娶戴氏这样的极品,不想这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缘故,也怪不得祖母面对二房的时候总会退让。

——这不是退让邓氏,而是因为死在战场上的二叔。

长公主顿了一回儿,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你祖父一辈子功高盖主,又娶了我这个金尊玉贵的长公主。那个狼子野心的人,又岂能容得下他?”

“是那个人动的手?”

“嗯,他用我和谢家人的命去威胁你祖父,逼迫他交出兵权,也逼迫他自绝,正如逼迫你父亲自杀一般。”

长公主说的时候眼泪一滴滴滑落,只是表情看不出一点悲伤,好似因为痛到了极致,所以已经不知道悲伤为何物了。

“我父亲知道他的身世吗?”

“刚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后来我暗中给他教帝王权术时他才知晓,然而你父亲虽然勇武却也赤城,瞧着国家初定,边境羌族虎视眈眈,他并不愿意动手。”

那个时候他手握谢家军,虽然说谢家军已经不复当年的声势,甚至被那个人层层瓦解,可想要发动内乱还是轻而易举。

“然而,他终究继承了那个女人的血统,真是一个蠢货。他不动手,却引来了帝王的雷霆一击,所以你二叔死了,他自杀了。”

第159章 高山仰止谁为尊

谢晚秋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茬,虽然祖母的话语里面有几分道理,可父亲的选择似乎也无可厚非,他或许没有想到帝王最终会出手。

“你父亲身死我一直觉得是兵权的缘故,可当你兄长身死传来之后我已经隐隐有了怀疑,当幕晟宣将昔日的情况一一赘述给我之后,我更加确定宫里面那位早已经起了疑心。”

长公主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嘲讽,不知道嘲讽自己机关算计却一场空还是在嘲讽宫里面那位的狠辣无请。

“所以您才安排我离开吗?”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纵使逃离又能逃到哪里?如今还不是被人寻到了吗?虽然以另类的手段,可她终究没有了自由。

“嗯。”

“可兜兜转转我又回来了。”

谢晚秋晦涩地扯了扯唇角,在逃亡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为何要逃,可如今知道真相却又觉得无奈与荒谬。

“我原以为你一个女儿身,我不告诉你真相他必然不会对你动手,所以流浪天涯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可谁能料到,幕晟宣居然横插一杠子。”

幕晟宣的介入是他没有想到的,他原以为他就算对晚晚又不可言说的心思,可幕家人一向谨小慎微,怎么会掺和进来呢?

“女儿身他怕是也不会放过。”

幕晟宣虽然没有明说,然而瞧着他那日一瘸一拐的模样想来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她对于他此举不知如何言语,只能冷眼相待,像是没有看到一般。

“你知道我当初为何狠下心换了你父亲和那个孩子吗?”

长公主提到那个孩子的时候眼睛里面总带着几分死寂,而谢晚秋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她不清楚长公主为何那么做。

若是没有天养,她或许还能将这一切想到大义、天下、信仰上去,可瞧着那一粉嫩嫩的脸,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妄。

“当年父皇再世的时候想要杀了宫里面的那位,帮助幼弟肃清朝纲。或许那个时候,他已经看出那人掩藏在深处的狼子野心,是我救了他一命。”

那个时候她信誓旦旦地和父皇保证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她嫁给了谢国公,有能力护卫大赢的江山,也能护卫幼弟。

——然而,她的自傲导致了一系列惨剧。

“……”

谢晚秋没有想到这祸患当初已经埋伏,更没有想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居然是这样,祖母这是用自己孩子的命来弥补自己的内疚,可她却又陷入了另一个愧疚的轮回。

“晚晚,其实我一点都不怕死。”

她眼泪缓缓地打湿了脸颊,可说出来的话语却无比的认真,而谢晚秋点了点头,她能从她言语里面看出释然的模样。

或许,这些年让她缠绵病榻的不是谢家的变故,而是她迈不出的心灵枷锁——那个孩子是他永远跨不过去的坎。

“老二媳妇喂我喝下那药的以后,我很冷静,一点恐惧都没有,一点怨恨都没有,好似她给了我解脱。”

除了有些放不下晚晚,其实她在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留恋的,听着她给自己喂下毒药之后那惊慌失措却又振奋不已的表情,她也只是苦笑了一声。

“我当初之所以强硬想要天养给你兄长承嗣,就是因为谢家人没有资格。”若不是谢家叔祖拦着,或许天养已经被记在了焌儿的名下。

“孙女儿明白。”

她昔日总是搞不清楚祖母为何如此执拗,可如今知道了前因后果却也能明白她的想法。

“你知道比起谢晚莹,我为何更喜欢你吗?”

“是因为嫡出吗?”

祖母是正经的嫡出,她不喜欢庶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可似乎又有些不同,因为她虽然不喜欢却也不讨厌。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漠视。

“她是你二叔的孩子。”

“……”

谢晚秋震惊的脸色有那么一刻飘过苍白,她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谢晚莹若是二叔的孩子,那么二叔这是给父亲……她甚至都不敢想象,谢家居然这般乱。

“其实这事情你父亲也知道。”

“……”

谢晚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震惊,虽然大赢朝的民风较为开阔,可这样的事情她内心还是颇为震动。

她觉得自己最近知晓的真相,居然都足以让人崩溃。

“青烨那孩子你知道吗?”

“嗯,他是二叔唯一的庶子。”

谢家的人口也算的上简单,大房有一庶女,二房有一庶子,只是这庶子比起府里面的女郎们,却也仅仅只是比谢晚秋小两三岁。

——只是他为人向来低调,至今都没有娶妻,所以对于他的印象谢晚秋也有些模糊。

“他的姨娘和梅姨娘是一对双生女,当初那姨娘被戴氏暗中害死,你二叔也心疼了一阵,醉酒之后便和梅姨娘发生了关系。”

她不知道是自己那庶子酒后失常还是梅姨娘用了诡计,而凭着歉疚又想到戴氏的凶狠,他最终也没敢收入房中,反而求自己兄长收了房,以保她富贵荣华。

“晚晚,祖母日后怕是不能待在你身边了。”将压在心底多年的话语说出来,长公主觉得自己更轻松了。

“祖母……”

早已知道结果,可眼泪就是不争气地往出来流淌,而长公主吃力地抬起手抹掉了她的眼泪:“生离死别人之常情,祖母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也算求仁得仁,下去也对得起乔家的列祖列宗。”

她眼神迷茫了一下,又含上了几分苦笑:“也能见到他们,赎我这些年的罪行。晚晚,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父子”

谢晚秋知晓她说的他们是谁,或许正如祖母所言,她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老谢国公还有那个生下便没有了命的孩子。

“你下去,让幕晟宣进来。”

她知道这个院子这会儿已经被幕晟宣所控制,所以说话的时候到也没有太多的顾忌,那个人做了那么多,可她想看一看他的真正的内心。

谢晚秋微微一愣终是红着眼退了出去,而幕晟宣也没有想到长公主在这宝贵的时间里面居然还会单独面见自己,不得不说有些受宠若惊。

第160章 长公主与世长辞

谢晚秋不知道长公主和幕晟宣说了什么,只知道幕晟宣再一次领着自己走进去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越发的苍白。

她紧紧抱着她,而她则躺在她的怀里,那一双隐晦的眼眸里面有太多急于表达的言语,可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最终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祖母……”

叫一声她不答应,谢晚秋又叫了第二声,然而回应她的却是那满室寂寥,她强忍着泪水却最终吧嗒吧嗒地掉了下去。

紧抱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些,而沙哑的声音带着几欲昏过去的悲壮,不远处的幕晟宣看在眼中也只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她抱着长公主的尸体约莫两个多时辰,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发亮,他叫了几声谢晚秋却不给他丁点回应,最后无奈只得出手将人打晕。

无涯原本还在被窝里面,隆冬腊月的清晨总是带着刺骨的凉意,他平素喜欢窝在锦被里面同周公嬉戏,然而这一次却有所不同。

瞧着和门神一般杵在那里不动的幕晟宣,无涯忍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你都说了她是你打晕的,那你等她醒了不就得了?至于杵在我这里吗?”

“可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他打的时候克制着力道,也就半个多时辰的事情,然而她将人带回去之后左等右等都不见她醒过来。

“那王家虽然不是钟鸣鼎食之家,却也能请得起大夫,这事情别来烦我。”

他说着翻了一个身又睡了过去,而这一次幕晟宣明显没有了先前的好脾气。若说刚才他还算文质彬彬以礼相待,那么将人拎起来的时候明显是动用了武力。

“幕晟宣,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

无涯平素有裸睡的习惯,故而他整个人便像是那可怜的小白杨一般暴露在风雨之中。而将人拾掇起来,幕晟宣才好似记起了他这一习惯,不由得拧了一下眉头。

“给你半刻钟。”

说完他将无涯重新扔在了床上,然后自己朝着门外走去,只是他并没有将门板合上,隆冬的寒风像是刀子一般吹了进来,然后打在了无涯的身上。

一旁的幕戌好奇地想要探脑看一看,却只听到里面杀猪的声音:“幕戌,你个贼娃子,你眼睛是不是不想要了?”

听着里面暴跳如雷的声音幕戌默默地收回了眼眸,然后煞有其事地抬头望了望天空。无涯公子平时不说话的时候那真正的陌上如人玉,可一说话就像是那地痞流氓似得。

——也不知道他如何能做到将这两种极致的气质切换自如。

半个时辰后,京城王家门前。

瞧着那不甚入眼的府邸,他不由得伸出手打了一个哈欠,眼眸里面充斥这不满。而一旁的幕戌则像是没有瞧到一般,又不是他将人从被窝里面拎出来的。

“你说你家主子也是,这般上心居然不亲自前来。”

对于幕晟宣将自己拎起来之后跑的杳无踪影的事情,无涯心里面还有几分小怨念,那可是他的心尖肉,又不是自己的?

“他忙。”

“忙着用早食?”

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胃部,无涯心中的不愉之情肉眼可见地变幻着,而幕戌则抽了抽唇角,李家的人已经来了,怎么着也要给一个说法。

王家的人早就知道北院里面那个带着孩子的女子,也就是自己的大外甥女招惹不得,这不才几天的时间,幕家这位大红人已经要将自家门槛踢破了。

王家的主事人笑呵呵地将人带了进去,末了还挤眉弄眼地将自己妹妹和小外甥女弄走,让幕戌和无涯走了进去。

王家舅舅向来是一个眼力劲活的,可惜的是平素也见不上什么贵人,如今瞧着幕戌更是眼睛都快要眯起来了。

“妹妹啊,霓裳是一个有福气的。”

“嗯。”

虽然几个人心里面和明镜似的,这不是霓裳,然而那位爷让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已经帮忙解决了安河郡的事情,他们自然也不能当那小人。

“我听闻幕国公府发生了大事,幕世子准备休妻。”

“可是真的?”

王氏微微有些愣神,当首辅大人将这姑娘带入府邸他们便知道首辅的心思,可他如今大张旗鼓的休妻又是干什么?

——难道是为了霓裳?

可这事情又有些不对劲,就算休妻这簪缨世家也有不少想要嫁给他的人,怎么着也轮不到霓裳。

不说她有些不明所以的身份,单单是那个孩子怕就是鸿沟。虽然那位没有明说,可那小男孩一直叫霓裳为娘亲,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长得也颇为相似。

“自然是真的,如今整个京城已经闹的沸沸扬扬的了。不过,据说李家人也上门了。”

王家舅舅一脸看戏的表情,只是那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时不时盯着里面看一看,好似在判断什么。

“妹妹,我瞧那人对外甥女是上了心。”

“嗯。”

自然是上了心,否则会花费这么大的力气给她重新安排身份?怎么瞧着也觉得有些怪异。

“那正妻的位置咱也不肖想,若是谋得一贵妾的位置,不管你家还是我家都有莫大的好处,这事情你可要上点心。”

“贵妾吗?”

王氏低喃了一声,她虽然是过来人却有些看不懂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瞧那模样,好似首辅热心的不得了,然而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何偏偏执着于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呢?

“幕家是什么门庭?贵妾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王家舅舅眯着眼睛沉吟了一句,不说幕家世代簪缨,就说首辅大人那能耐,也让人恨不得将自家女儿送过去。

无涯一进门便忙着给谢晚秋诊断了起来,虽然他嘴上说着不乐意的话语,可身体却是实诚的,碰到这要死不活的人他也不能熟视无睹。

“无涯公子,可发现了病症?”

“体内素有积火,再加上悲伤过度,所以她这是昏睡过去了。”

无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自己的诊断,所以为了昏睡过去的谢晚秋幕晟宣便这么不将自己当人看吗?

他也生娇体弱需要爱护。

第161章 两两相对谁为先

听着他这么说,一旁守候的幕戌也尴尬地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所以谢姑娘这是劳累过度,悲伤过度导致的吗?

——也就是说,她这是睡着了?

想到主子清晨时分那火急火燎的模样,想同了前因后果的幕戌不由得扯了扯唇角,真是神一样的主子。

相比较幕戌身为下属的客气,那么无涯是真的嘲讽:“告诉你家主子,再因为这些小事影响我睡觉,那么我们就绝交。”

他说着衣袖带风的离去,好似这地方有鬼似的,而瞧着他那放狠话的模样幕戌也紧紧只是呶动了唇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撂挑子不干了。

然而如何,他还不是得随叫随到的卖命?

谢晚秋心里郁结着闷气,直至正午时分才醒过来,只是她醒后一个劲地傻坐在榻上,任谁叫都不乐意吱声。

后来幕戌将天养唤到了她身边,瞧着她眼眸轻微移动这才放了心,好在没有失了心智还知道亲疏有别,否则自己还真心不好给主子交代。

而同一时候,李家人算是倾巢而出,宫里的李妃虽然没有来,可珑玉公主和平王已经是最强战力,往那里一坐自带一股皇家威严。

李青羽和一旁的李母虽然急欲见到李青娘,可幕家这阵势好似也不太好见。他们二人知晓当年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幕晟宣有可能下死手。

——只有死人,才能掩盖事情的真相。

至于幕家的人也不在少数,出了府上的老封君还有那不靠谱的幕国公府人,旁的嫡系差不多有一半在场,这其中还包括嫁进幕国公府的皇后嫡女心瑜公主。

心瑜公主是皇后的老来年,故而历来受宠,如今被老封君派遣出来解决此事,盈盈含着几分以势压人的心思。

就在众人你瞧着我,我望着你,空气都要凝滞的时候幕晟宣从不远处走了进来。他走路的时候不太专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不过那浑身散发出来的阴冷却让人退避三舍。

“有什么事情快点说,我还有事。”

他走进去的时候冷言开口,走到正堂也仅仅只是给幕国公行了一礼,虽然算不得走心却也不至于让他失了面子。幕国公倒也没有计较,他就像是不问世事的富家翁一般,老神在在地定在那里。

“幕晟宣,你不要太无礼,我那表妹的事情你可有什么交代?你寻找的休妻理由还真是贻笑大方,你觉得别人会相信?”

珑玉心里面窝着气,这些年幕家和李家的联姻可以说给宫中的李妃带去了偌大的好处,甚至连自己王兄成王都迅速卷起。

可如今这联盟居然说散就散?

“信与不信是旁人的事情,休与不休是我的事情,我幕晟宣做事还需要别人同意?”宫里面那位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好处,这一群虾兵蟹将他显然没有放在眼中。

珑玉被噎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倒是一旁的平王充当着和事老的角色:“幕世子,这夫妻之间存在间隙是常事,可你也不能污蔑自己的妻子。”

“哦……怎么就是污蔑了?”

幕晟宣整暇以待地掀起眼眸,若说李妃一脉能让他看上的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了,只可惜他好似天生不喜那权利倾轧。

“我那表妹对你情深意重,对幕国公府也忠心不二,怎么会做出那般事情来?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等将这误会澄清一切自然好了。”

自从幕家放出休妻的口讯之后,不论李妃怎么打探消息都如同泥牛入海,这让他们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

——今日不管如何,李青娘他们一定要见到。

“情深意重吗?”

他扯起唇角带着几分阴沉,他与李青娘在这段姻缘里面可以说互惠互利吧!他任由李家人扯着他的虎皮行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可她是如何回报他的?

当初娶她的时候便已经说得甚是明了,他可以帮助她李家立足,而她则不要妄图得到他的真心,当时她是应声了的。

然而,她索求太多,也碰触了他太多的禁忌。

“带人过来。”

幕晟宣的话语刚落众人一惊,相比较李家人的惊喜幕家人则两眼一瞪,这厮也太无法无天,他将人折磨成那般模样,居然要当着李家人的面交出去?

然而幕戊他们可不会顾虑旁人的想法,在他们的世界里面唯有一个主子,那便是自小跟着的幕晟宣。

他说的话无异于圣旨。

当李青娘被带过来时,李家一行人都愣神了,瞧着她已然被斩去的双臂还有那貌若风婆的模样,李青羽像是发疯了一般奔向幕晟宣,却被一旁的幕戊一腿踢远。

他本是一介书生,被幕戊这毫不留情的一脚踢下去哪能受得了?一口血硬生生吐了出来。

“幕晟宣,你莫要太过分。”

平王并不是一个喜欢动怒的人,可当看到李青娘的模样和李青羽的遭遇双眼喷火,这个时候就是泥人也被激起了三分气。

早知道幕晟宣之所以能权倾朝野靠的就是这股狠辣的手段,而父皇也确实需要这样的刽子手威慑四方,可他没有想到他对待自己的妻子也是这般残忍。

“哦……既然敢算计本官,这惩处貌似也不算过分。”

钰儿的貌相已被毁掉,晚晚这些年他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若是按照李青娘那状似疯癫的话语,这般对待她都是轻的。

“她可是做了什么错事?”

“平王,你要记得你不姓李。”

虽然是她的表亲却也无法代表李家和他谈判,其实当初他也不想下狠手,可谁让她最后发疯似的言语呢?

明知晚晚这些年的过往是自己的心结所在,居然还敢吼出来,不得不说她这胆子确实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至于理由,当初李青羽休妻的时候不也是这般理由吗?来而不往非礼也,李家人能用的他幕晟宣为何用不得?

“……”

平王眯起了双眼,这算是另类的威胁吗?何时幕家已经这般骄纵了?

幕晟宣像是没有看到他神色变化,反而看向了一旁的李家夫人,那瞧着有些文弱的中年妇人这会儿早已经扑到李青娘身边颤抖的不能自己。

第162章 御书房帝王轻语

幕晟宣瞧着她那悲痛的模样抿了抿唇角,当年她或许是李家唯一不赞同将自己儿媳送到自己床榻上的人,可惜终究没能拦得住。

这些年她待自己也着实不错,不管是忌惮自己的身份也好拉拢自己也罢,这妇人怕是所有李家人中他最不想动手的一个了。

“人,你们可以带走。”

幕晟宣说完一句话都没有留便离开,而一众准备讨公道的李家人纵使悲痛无比却也没有办法,只是仇恨无比地盯着他远去的背影。

珑玉公主出了幕国公府直接取道皇宫,一张煞白的脸庞着实有些吓人。李妃瞧着她那失态的模样双眼紧眯,拧着眉头:“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知道为何,珑玉现如今心里面只余下庆幸二字,当初若不是幕家不想同皇室联姻,若不是自己心有所属,是不是李青娘今日的模样便是自己的结局呢?

——时至今日,她可不会单纯的觉得因为自己公主的身份他便会手下留情,那个男人简直就是这世上最无情的刽子手。

“一珑,你这是怎么了?”

瞧着她心神失常颤抖的模样,李妃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她安排他们兄妹二人和娘家人前去幕国公府讨一个说法,她如今这是什么表情?

“娘,他……他砍了表姐的双臂,毁了表姐的容还……还给她喂了哑药,那个人就是一个魔鬼。”

乔一珑无头无脑的话语令李妃神色巨变,她也顾不得安抚女儿,三言两语得知了更多内勤之后,整个人好似被愤怒包围着。

——打狗还要看主人,幕晟宣这巴掌抽的不单单是李家还有她李妃。

她这边得了消息自是怒火高涨,所以马不蹄停的前往承乾帝的寝宫,而承乾帝却避不见人,好似早就料到她会前来一般。

等她咬着两片薄唇,踩了踩脚步离去时,御书房紧闭的门才微微开了一些,那探头探脑的内监匆匆看了一眼便重新将头拉了回去。

“人可是走了?”

承乾帝略显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脑仁,李妃为何而来他自是知晓的,甚至前因后果他都清楚。幕家那货倒是没有存私,居然将事情的细枝末节都讲给他听。

——完全将他当成了听戏的看客。

“回禀陛下,李妃娘娘已经离去。”

好在李妃向来不是一个执拗的主,猜出陛下有意避着便很是聪慧的离去,否则自己一会儿都不知道编排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将人打发了。

碰上聪明人,有时候就是这般省心。

“她倒是令人省心。”

帝王感叹了一声继续批阅案几前面的奏折,而只不过须臾又将头抬了起来:“这次的事情算朕亏待了她李家,命成王回京吧!”

内监微微一愣,成王这些年一直在北地建功立业,是难得的猛将,这个时候让人回京怎么瞧着都有些猫腻。

不过帝王的心思,他纵使能猜测出几分却也不敢越俎代庖。

“幕家这小子倒是精干,和朕做生意向来有赚无赔。这李家的事情,居然也能让他算在其中。不过好在北地的守卫权终是收了回来。”

当初幕晟宣在北疆一战成名,那北疆的守卫权也一直被他握在手心里面,纵使荣登宰辅之位都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倒是乖觉了。

“那也是陛下英明神武……”

内侍还想充分发挥自己拍马屁的功夫,可惜承乾帝不给他这个机会:“你这老货倒是一个能言善语的,不过朕对那谢晚秋愈发感兴趣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将幕晟宣招的失了分寸。”

其实他以前还颇为顾忌幕晟宣,可如今瞧着他冲冠一怒为红颜,甚至连大局都不关,不由得放松了警惕。

管他如何折腾,只要不要伤及国之根本便好。

“想必是才情无双貌美无比,否则幕大人也不会乱了心。”

顺着帝王的意说了一句,而承乾帝淡淡哼了一声:“若是随了皇后,自然是一位才貌双绝的佳人。”

“……”

内侍瞬间将自己的眼眸耷拉了下去,这个时候保持缄默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他都唯恐帝王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将他灭口了。

“皇姐去了?”

对于这位曾经几次三番救过自己的皇姐,他心里面其实还有着半分亲情,否则也不会容忍谢家继续存在。

只可惜命运弄人,两个人最终走到了敌对的位置。他不会因为她的恩情放弃自己的野望,而她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手下留情减少仇恨。

“暗卫回禀昨晚已经去了,只是谢家的人并未将消息传出来。”

“想来是因为那些家业了。”

他说话的时候哂笑出声,不知道在笑谢家人还是在笑他自己。其实细细想来,他和谢家人似乎没有多大的区别。

谢家人谋的是家业而他窃取的是天下,这总逃不过一个‘利’字。

“长公主当初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也是一笔不少的家资。”

他也算宫里面的老人,对于当初那盛世一幕自然有所印象,只是不想昔年那闻名天下的长公主终于走了。

“那些东西岂能落到谢家人手中?我那皇姐也不是一个任人鱼肉的主,虽然她觉得愧对谢家,可愧对的却不是活着的人。”

承乾帝太了解长公主的秉性,而她也确实一早百年做了稳妥的安排,只是除了幕晟宣怕是没有几个人知晓这其中的内情。

“陛下……那……那谢家那边还需要安排吗?”

他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句,既然长公主已逝,那所谓的暗卫也没有了影踪,那么还需要盯梢谢家人吗?

“继续盯着,有备无患。”

他这一辈子之所以能走到这个高位,就是因为处处谨慎步步小心,否则这世上早就没有他这个人了。

“诺。”

这厢帝王决定了下来的计划,而那厢谢家着实乱了套,戴氏瞧着已经被白布遮盖的长公主,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这老不死的居然硬生生摆了我们一道?”

她紧紧勾着拳头,她这些天一直在寻地契房契,可直至她离世都没有寻到那些东西,今日更是豁出去打探了一番。

谁想谢家属于老夫人和谢晚秋的家资已经全部被卖掉,也就是说她们守着的是一个空壳子,真正的好东西早已经被她变卖交给了谢晚秋。

第163章 长公主不入祖坟

日落之后约莫半个时辰,幕晟宣赶了过来。刚跨进门槛便看到婢女端着饭食走出来,瞧那模样丝毫未动。

“将东西给我。”

那女婢微微一愣,亏得是一个耳聪目明之辈,又兼得训练有素,忙忙将自己手中的食盘递了过去。

等人端着菜走进去她才有些云里雾里地将门合上,虽然不是第一次碰到主子,可却是第一次看到他端食盘,简直打破了她的新认知。

幕晟宣靠近谢晚秋时放重了脚步,而那个窝在榻间的人连眼皮都没有耷拉一些,好似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一般。

“不合胃口?”

他将食盘放置在一边走到她的面前,而谢晚秋抿了抿唇角也不言语只是静默地直视前方,感觉到他的手指快要碰触到脸颊才轻挪移动开来。

幕晟宣脸色不变地将手拉了回来,然而他接下来的动作却更为直接,坐在她旁边将人拉在自己怀中,感觉到她的抗拒却紧紧没有松开。

“谢晚秋,你不是孩子了。”

一句话令原本有些抗拒的身影停了下来,那微微颤抖的身躯充斥着不安与恐惧。幕晟宣看在眼底,却也无能为力。

这个关口需要她自己趟过来。

其实她这般表现他也能理解,她自幼便养在长公主身边,若说这世上她最亲的人,恐怕除了长公主也就唯有天养了。

如今冷不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心中的疼痛可想而知。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谢晚秋虽然骨子里面是一十六七的女郎,可时至今日她也碰到不少的事情,这所谓的生离死别也经历了不少。

她只是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并不会浑浑噩噩下去。

“好,你祖母离世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这送葬的时间怕是也会定下来。她应当会回葬清河郡,到时候我带你送她一程。”

谢家的祖地在清河,每当谢家有人逝去时总会遣返清河祖坟,而且老国公已经入土多年,这次回去怕是要合葬。

“我想去送一送她。”

“等日子定了再说。”

幕晟宣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这话没有说死更改的可能性便比较大,谢晚秋抿着薄唇眯了他一眼,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她终究还是偏头默认。

长公主离世的消息虽然不至于引起大轰动,可另一件事情却让京城的人炸锅了,谢家的人居然不准备将长公主迁入祖坟。

乌衣巷谢家,谢青炫怒瞪着戴氏,脸上充满了痛惜:“母亲,祖母待我们不薄,您怎么能这么做呢?”

“我为何不能这么做?你祖母遗言不愿迁入祖坟和你祖父合葬,我这身为儿媳的难道还能违逆了她的意思?”

“你撒谎!别人不知道祖母的状况我难道还能不知道?她离世前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如何给您遗言?”

当初祖母变成那般模样,他一度以为是被大妹妹失踪的事情刺激,可瞧着家里面的人行径,他有些怀疑事情的真相。

瞧着他二愣子的话语,戴氏恨不得上去狠狠抽他两个嘴巴,可想到他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忍了下来,言语冷厉:“这样的话你日后莫要提及,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不入祖坟确实是你祖母的遗愿。”

“不可能……”

他还要争辩却被戴氏狠狠扇了一耳光,瞧着他微怔戴氏的手掌也不自然地紧了一紧,嘴上依旧强硬:“给我滚下去,这两天别出来丢人现眼。”

瞧着杵在那里不动的谢青炫,他的发妻白氏忙忙向前将人拉了出去,言语之间含着几分劝解与埋怨。

直至那两道身影消失,戴氏才闷哼了一声坐在一旁,握着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再过一些时日便是兰儿的婚事,谁料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家有丧事,又是近亲之人,最短也需要一年,可何家那边能等得起吗?

她当日下毒的时候其实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将那药份放轻,只是让她瘫痪在床动弹不得,等女儿出嫁之后在行事。

可谁想人算不如天算,她居然这个时候死了——不仅死了,而且还给自己留下一个烂摊子来,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外如是。

“母亲,真的不让祖母入祖坟吗?”

一旁的谢青燃有些不确定地询问了一句,他虽然觊觎大房一脉的家业已久,可若是不让祖母入祖坟怕是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到时候这中毒的事情若是被翻出来可该如何是好?

“谢家的家资一定在谢晚秋那丫头身上,她如今虽然不见了踪影。可你祖母既然玩了这么一出金蝉脱壳,想必她当初碰到的盗匪压根就是子虚乌有。”

戴氏太了解长公主的性子,她并不是一个愿意将好处便宜旁人的圣人,当初觉得她没有时间将那些东西转移,所以也没有多想,可如今细细揣摩却不尽相同。

“您是说大妹妹并没有遭了盗匪?”

谢青燃神色一肃,这事情若是真的此法当也可行,可若是被人查出下毒可该如何是好?到时候怕是满盘皆输。

“极有可能。”

戴氏不可全然肯定却也存了疑心,这次若是能将谢晚秋这大鱼钓上来,那么大房一脉的家业终有盼头。

“可那毒……”

“什么毒?到时候只需要推出一罪魁祸首便可行。”

戴氏既然敢做自然有了准备,前一些日子长公主惩罚了一个偷盗的小丫鬟,而那小丫鬟怀恨在心做出这样弑主的事情也不无可能。

谢晚秋听到这消息已经是两日之后,她好不容易端起来准备进食的碗筷倏地摔了出去,双眸喷火。

一旁禀告前因后果的幕戌也暗暗自责,早知道自己便不多嘴了,好不容易说动她多吃两口,如今居然又听到了这么堵心的消息。

“你家主子呢?”

“陛下宣他入宫了。”

由于在安河郡逗留了不少时日,回京之后又被国公爷揍的在榻上歇息了一些时间,故而朝中的事情也积压了不少。

“还真是日理万机。”

她盯着满桌子的菜不紧不慢、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而一旁的幕戌抖动了两腮的赘肉,总觉得姑娘话里有话。

——这不论怎么听着都充满了讽刺啊!

第164章 谢家叔祖插一杠

幕晟宣深夜赶过来的时候,幕戌正斜倚在门口望着漆黑的天空,那一脸沉思的模样让人不容忽视。

“你发什么呆?”

对于自己近身他都没有反应的表现,幕晟宣颇为不满,好在自己近来将事情摆平了,否则凭着他这能耐能守得住晚晚?

自己要不要换一个人!

“呃……”

他转身挠了挠头,自己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偷一会儿懒怎么就被发现了呢?主子下一次来的时候可不可以发出一点动静,这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不理他一脸无辜的表情,幕晟宣迈开脚步往里面走去,这两天因为朝中的事情分身乏术,好不容易过来一次,可不想因为一个二愣子坏了心情。

然而二愣子幕戌并不知晓他的心声,瞧着他要朝里面走不禁开口提醒了一句:“主子……谢姑娘,好似……心情不好。”

断断续续的话让幕晟宣将头转了过来,一脸询问地看向他,而幕戌被他盯了一眼觉得自己像是被利剑悬头一般。

“属下一不小心……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他虽然说的闪烁其词、含糊不明,可幕晟宣是什么人?在朝堂上去决胜千里之外的人,这些天京城里面也就发生了那么一两件事情。

至于以前那些陈年旧事,就算给他向天借胆也不敢说出去。

盯着他瞧了两眼,幕晟宣对着不远处黑暗的虚空说了一句:“将人带下去,让他长一长记性,免得每次都这么毛躁。”

他的话语骤落人便姗姗然离去,指给幕戌留下一模糊的背影,而他一脸生无可恋地将头转过来,却被人冷冷刺了一句:“让你多嘴。”

幕戌咬了咬牙齿,那洁白的唇齿在月色的照耀下当是显得有些显眼,就在幕戊觉得他会反驳两句时,只见他已经双手举在了高空:“一会儿可以轻一点吗?我这两天刚和那几个丫头混熟,别让我太丢人。”

“……”

幕戊也不理他矫情的动作,一把将人拎过来朝着院落外面走去,主子的意思明显是要狠狠操练,而他这两天也正缺一个练手的。

幕晟宣进来的时候谢晚秋正抱着天养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见到他进来,母子二人的表情明显都有些僵硬。

须臾过后,谢晚秋摸了摸天养的头让外面候着的丫鬟将人带下去,而幕晟宣自来熟地坐在不远的位置:“总感觉那小家伙对我有些敌意。”

“……”

谢晚秋舔了一下唇齿,合着自己儿子还不能有情绪了?然而,她也没有那功夫和他斗嘴,幕戌的话才是重中之重。

“他们不准我祖母入谢家祖坟?”

“嗯,而且给出的理由是你祖母的遗愿。”

其实这些小事他并未放在心上,先让他们蹦跶着,过两天自己亲自去一趟便也解决了,他当时不准备告诉晚晚,就是因为这压根就不是事情。

谢晚秋气急,声音有些飘忽不定:“他们居然真的敢……”

“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古有之,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幕晟宣也不觉得奇怪,甚至谢家人的永远他也能猜出几分,只是谢家人不知晓他与谢晚秋的关系,否则断然不会生起那样的念头。

“你准备怎么处置?”

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坏了她的心情,所以他将处决的决定交付到她手里面,然而谢晚秋因为他一句话却犯难了。

祖母虽然被下了毒,可根据她自己所言她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也撑不了多长时间,故而逝去之前还叮咛自己不要记恨。

——可她真的能释怀吗?

“我原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动手,可他们既然自寻死路我断然也不是那心慈手软之辈。”谢晚秋声音少有的狠戾,对于谢家人的行径显然是记恨在了心头。

“我还担心你手下留情呢!”

对于她这般表现幕晟宣甚是满意,他一度担心她对谢家二房的人留有仁慈,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想了。

“谁是下毒的主谋?”

“你二婶和三堂兄。”

戴氏起牵头作用,而操办的人则是谢青燃,至于那毒药他甚至都没敢告诉晚晚是李青娘的奴才李三寻来的。

“我想戴氏一辈子在氨糖赎罪,至于我那三堂兄不是一直盯着大房的家业吗?那便将他一家逐出谢家族谱。”

“好。”

对于她的要求幕晟宣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过举手之劳的事情罢了,日后晚晚入主幕国公府,这谢家的人也不适合留在京城,至于其余的人他觉得打发回清河郡也挺好的。

相比较幕晟宣的淡然,京城另一端的谢家叔祖却紧紧拧起了眉头,当初他发现长公主情况的时候已经无力救援,而且她存了死志任何神医都是枉然。

他还没有找这几个不肖子孙的茬,他们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皇族公主不入祖地,真当宫里面那位是吃素的?

“去乌衣巷。”

他说着从自家府邸出来,而戴氏听他前来也微微一愣,上一次长公主中毒之后他也前来试探了一番,不过最后坐了一会儿便离去,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母亲,叔祖这个时候来这里……”

“已经分家了额,他就算想管又能如何?况且我们只要一口咬定,不会出事。”戴氏可不觉得他能将自己如何,虽然是长辈,可毕竟隔了房。

戴氏笃定的语气令谢青燃稍稍皱了一下眉宇,不知道为何,对上这个总是笑眼眯眯的叔祖,他总觉得有几分瘆的慌。

但愿这一次不要出现什么乱子。

谢家叔祖阴沉着一张老脸走进来,那本来少有皱纹的脸这个时候紧紧拧了起来,而戴氏他们毕竟是小辈,忙忙迎了上去。

“叔父,您怎么过来了。”

“你好似不希望我过来。”

对于戴氏他原本便不喜,当初若不是戴家人搞那威胁她岂能入得了谢国公府?如今更是做出这等事情来,这厌恶便也深了几分。

“哪能呢?叔父前来,侄媳自是欢迎。”她说着已经给一旁侍候的丫鬟们打眼色,等那丫鬟将茶壶拿来,她才满了一杯上去。

“长公主何时曾言她不入祖坟?”

谢家叔祖也不理会她的殷勤小意,反而淡淡地询问了一句,那声音里面的质问显而易见。

第165章 李家人惨遭盗匪

戴氏和谢青燃神色微滞,以前常听人说谢家叔祖和长公主关系不和,当年更曾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可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是母亲临终时留下的遗言,我等小辈也只能遵遗嘱行事。”戴氏忙忙扯开嗓子,想要将这谎话圆起来。

而她这话令谢家叔祖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我原本还指望着你能及时悔悟,如今看来这是我奢望了。”

“叔父……”

还不等她多说,谢家叔祖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这是他积攒时久的巴掌,终于能毫无顾忌地甩给她。

谢青燃惊愕异常,他这叔祖向来好似弥勒佛一般,谁也不招惹,可今天这态度却怪异的让人觉得可疑。

他到底是怎么了?

“你真以为其他人不知道你的手段吗?戴氏,你险些将谢家所有人置于死地。”

最近朝堂变动,以及长公主留下来的暗子已经和自己接触,他对于一些事情已经了然于胸。

就在母子二人心神大颤时,谢家叔祖冷嗤了一声:“戴氏,你真当这世上所有人都欠你的吗?你有什么脸面觉得别人欠你的?”

“当初你暗中害死了谢青烨的姨娘,如今毒杀了你的婆母,大赢朝的长公主,你还觉得别人欠你吗?”

“叔祖……”

谢青燃在他将话头挑明时倏地跪地,额头上的汗水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水浇灌了一般,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么秘密的事情居然有人知晓真相。

“害怕了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真以为能做到万无一失?”

谢家叔祖冷嘲声不断,当日来看长公主的时候他便瞧出一二,只是暗暗将此事压了下去,可这些不怕死的居然还要找茬。

“叔祖,求你救我们一次。”

毒杀皇亲的罪名他们自然知晓,想一想那凌迟之刑他便觉得周身像是被毒虫啃咬一般。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谁能想到会走漏消息。

谢家叔祖脸色铁青地看向戴氏母子二人,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那神态宛若在看一个死人,表情让人瘆的慌。

“过两天,皇室应当会派人前来,至于结局如何听天由命吧!”就算他肯定长公主不会要了这二人的命,可身份已经发生了改变的晚晚呢?

“记住,认罪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不要妄想狡辩。”

他说着朝灵堂走去,戴氏母子暮然倒在一侧,两个人的眼中已经黯然无光,或许面对死亡没有人不恐惧。

翌日清晨,幕晟宣便抵达了谢府,至于扯虎拉皮的借口自然是谢青焌。而他刚到了不久,代表皇室的平王和齐王世子乔言铭也来到。

瞧着这平日里求都求不到的大人物,戴氏母子几人耳间的汗意更为湿漉,就算是冬季的严寒也无法裹住。

平王瞧着幕晟宣心中更觉奇怪,他这两天府上也琐事缠身,怎么有时间来谢家?而且比他们这些皇室子弟还殷勤?

“幕大人,你和谢府……”

话讲到一半,他不由得想起已经发生了很久的一件事情,他那个时候在梨园听戏的时候也曾见过幕晟宣。

至于另外一行人便是长公主与她的孙女儿谢晚秋。

“我没有想到王爷也会前来。”

幕晟宣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颇为诧异地说了一句,要知道李妃和长公主的关系并不好,或者说长公主和现如今皇室中人的关系都很僵硬。

“奉命而来。”

“哦!”

皇室中人,特别是大赢的嫡公主逝世,他们就算为了宗室的面子也会前来吊唁,不过自己来这里可不单单是想要吊唁。

“听说公主殿下不愿意入谢家祖坟,不知可有此事?”

他轻应了一声便将眸光扫向了谢家的主事人,而这个时候戴氏的脸色倏地一变,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没有想到问责的不是皇室中人,居然会是幕国公府的人,谢青焌和他的关系真的那么好吗?好到不惜让他插手别人的家事?

“婆母走的时候已经口齿不清,一旁的丫鬟们听左了去,这才导致京城内众说纷纭的谣言!她老人家与家翁情比金坚,哪忍心让他们分散。”

戴氏泪眼迷蒙,双膝屈地,那纯孝无比的表情让人看着也深有触动,若不是幕晟宣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真还有些摇摆不定了。

只是他微微有些惊诧,这戴氏为何会改口呢?这样一来,若是自己不想将事情闹大,还真没有办法治她的罪。

“既然是丫鬟误传,那么还是尽早让姑母入土为安吧!”

平王此次前来一是吊唁,而则是迁入祖坟的事情,皇家的女儿不如祖坟,这对于宗族名声并不好听,既然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他也不用多番折腾。

“诺。”

戴氏哪还敢不应声?忙忙应承了下来。而一旁的乔言铭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言一句,好似他此次前来就是一陪同一般。

对于这个曾经一度影响了大赢朝政的姑祖母,其实他心里面蛮敬佩的,若不是当年谢国公以半壁江山为聘礼,如今的大赢怕早已经土崩瓦解。

当年老谢国公称得上一句‘乱世当雄,盖是如此。’可惜人强也强不过命,最终的下场并不好。

长公主的强硬依靠的是父兄,依靠的是谢国公府,所以当她的靠山一个个离去时,她所面临的困境显而易见。

瞧着平王和乔言铭离去,幕晟宣也没有多逗留,他今日前来准备允诺当日对晚晚的承诺,可长公主的死因如是不揭露,他一时间也找不出借口来。

可长公主的死因能说出去吗?瞧着她最后那意思,明显是不想和二房计较,或许也是因为念着老国公最后的香火之情。

否则,凭着她的性子并不是一个吃亏的主。

他的马车刚拐弯却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还不等他多问平王已经怒不可控地走过来扯开了他马车上的帘子:“幕晟宣,你为何那般狠心?”

“你想说什么?”

马车无缘无故被人逼停,纵使是王孙贵胄他这脸色也不太好看,只见平王嘲讽无比:“李家不是你的一合之敌。你已经做得那么绝了,为何还不给他们留一条活路?盗匪劫掠?还真是一出好戏。”

第166章 疑窦丛生所为何

冷嘲热讽的话语让幕晟宣有些端不住了,他原本就不甚平缓的眉宇更是拧了起来:“平王,你到底想说什么?”

“让人扮成盗匪的模样,将李家一行人截杀,难道不是你的主意吗?”

平王原本从谢府出来准备回府,可却不料小厮匆匆忙忙跑来说李家一行人遇害的事情,他们已经准备逃离这纷争之地了,为何幕晟宣还是不放过他们?

“……”

幕晟宣瞅着他抿了抿唇角,一条线似得弧度让人瞧不出他的心绪,可那平淡至极的模样却令平王更为暴躁。

他本想一拳挥过去,然而幕晟宣本就是行伍出身,岂能被他打中?所以他那花拳绣腿的样式,在他看来累赘至极。

“我没有派人杀他们。”

他若是想杀人何须那么麻烦?况且李家除了李青娘和那个小厮,他并不想妄造太多的杀孽。

“幕晟宣,没有人会承认自己犯了错。”

李家虽是承恩侯却没有多少权势,故而一般人家不敢得罪,可权势人家又不会将这样的小鱼小虾放在眼里。

“随你怎么想!”

他淡淡说了一声将帘子扯着放下来,若是他行事必然不会藏着掩着,可不是他办的事,旁人也休想给他胡编乱造。

“你……”

平王想为自己的舅家讨还公道,可惜碰到了幕晟宣这浑人,在这大赢朝恐怕除了龙椅上的那人,他不畏惧任何一个人。

车驾行了一段时间,里面的人忽然对着外面赶车的幕戊道:“回幕国公府,这件事情还是仔细彻查一番,免得被人算计了。”

“诺。”

这厢幕晟宣回了幕国公府,那边幕戌已经将今日的事情一一说给谢晚秋听,从谢府出来之后他便来了王家,为的便是回禀今日的见闻。

“幕晟宣没有施压,戴氏居然改口了?”

谢晚秋微微愣神,对于这个婶娘她是真的没有一点仁慈之心,若不是祖母临终的时候还念叨着谢家的血脉,若不是自家人的性命是谢家用命换回来的,她真的不会这般轻松的收手。

原以为青灯古佛相伴也能磨一磨她的性子,可谁料这居然还有这般变故,是谁在后面出谋划策?戴氏可不是那么聪明的人。

“是。”

听着她一口一个幕晟宣,幕戌原本想要提点一下,可想到主子那怪异的性子终究压了下来,他若是知道,指不定合不拢嘴呢!

“平王和乔言铭也去了?”

搞不清楚前因后果谢晚秋也没有走进死胡同,反而问起了皇室众人,其实他们来吊唁原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可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她总是有意无意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平王便也罢了,这乔言铭可和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

当初他所说的相像,恐怕就是指宫里面那位吧!

“准备什么时候发丧?”

“明日谢青炫会扶灵回清河郡安葬。”

“谢家其他人呢?”

“只有谢青炫一家和另一个庶子以及庶女回去守丧。”

其实他颇为好奇的是主子得知此事之后居然没有任何异议,他不是一直想让谢家人都离开京城吗?

“哦……”

谢晚秋淡淡地应了一声便默不作声,那甚是高深莫测的模样令一旁大的幕戌有些抓耳挠腮。原以为谢姑娘必然会不喜,可这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难道没有听懂自己的话?

“你下去吧!”

“诺。”

等幕戌离去谢晚秋才两指轻柔了一下自己的双鬓,这些人不离开也好,那般轻易放过她心里面总觉得亏得慌。

既然他们愿意留着,那便留下吧!在这诡谲的京城里面,能不能全身而退便是另一说了。她现在最为担忧的是幕晟宣明日的态度,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让自己暗中去送丧?

那模棱两可的言语,她总觉得有些威胁。

幕晟宣回到幕国公府第一时间去找了幕国公,原本想要问清楚是不是他动的手,可望着他紧拧起来的眉宇却也明白了几分。

“你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件事情?”幕国公微微有些不悦,他若是动手焉能留下蛛丝马迹,这儿子怕是得了臆想症吧!

“……”

瞧着他一脸鄙视的模样,幕晟宣便知道自己来错地方了,刚想寻一个借口退走却只听幕国公又道:“谢晚秋那丫头你准备如何安排?”

对于儿子当初那混账事情他也听闻了不少,还真是胆大包天之辈,当年居然敢将长公主的孙女儿偷偷藏起来,真是本事见长。

“我腾出正妻的位置可不是为了当摆设。”

他从未想过让她受丁点委屈,当初那般做是因为情非得已,而今前尘尽去,她早已没有了过往的记忆,想来也不会太过刚硬。

“这件事情我可以不管,可羌族那边怕是有异动。”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天前朝的事情他一手操办才交给龙椅上那位,瞧着他那气色并无异常,为何做出此等论断?

幕晟宣的话引得幕国公眉宇稍皱,声音更为不悦:“你这些天的心思怕都用在如何哄女人了,邓一谦北疆失利的事情居然一无所知。”

“……”

幕晟宣紧着唇角不说话,要说这幕国公府最会哄女人的恐怕非眼前这个人莫属,居然还趾高气扬地指责自己,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脸皮?

好在他也不会因为一句话便反声质问,只是颇为沉重地询问了一句:“邓一谦那里发生了什么?”

“你秘密透出去的羌族密探隐匿地点,以及皇室自己寻找出来的外族奸细统统被神秘人斩杀了。”

幕国公的声音颇为清淡,可从那音色里面听得出对于这件事情他也是上了心,毕竟那大手笔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羌族何时出现了这般狠角色?”

幕晟宣和幕国公一般,并没有因为敌人被斩杀便心存喜意,毕竟那些都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存在,这般斩掉可以说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和近年来羌族人的手法颇有不同,若放在以前,他们必然不会放弃同伴,就算是拼死也会扯出一条血路来。

可这一次却大相径庭。

第167章 无名人做有名事

幕晟宣并未留在幕国公府,瞧着夜幕悄至她便起去了王家的宅院,至于幕国公府口中那无名无姓却一手cāo)持了这场哗变的幕后主使他也仅仅只是皱了一下眉头。

能做出这样果断抉择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后必然还会相见,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

无名人做出有名事,此人也算是上了他的眼。

幕国公听下人回禀他离去时也只是抽了抽眼角,吗表貌似也相当的无奈。倒是一旁的幕国公府人宋氏软软地嘟囔:“都多久没有留在院子里用饭了,你也不管着一些。”

“既然心疼怎么不至极去说。”

幕国公一把将人扯在怀中揽着她的腰肢,那柔蜜意的模样和教训幕晟宣时截然不同,好似天生长着两副面孔。

“我……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不喜欢我。”

宋氏其实也颇为冤枉,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长子怎么就不喜欢自己,平素见着不是躲着便还是躲着,她有那么可怕吗?

一副泫然泣的模样引得幕国公无奈,只得应承:“等他下次回来,我一定帮你收拾他,那小子就是被惯的无法无天了。”

幕国公说起幕晟宣就像是垂髫小儿一般,此时的他压根没有意识到,虽然他幕后掌权,可如今幕晟宣在朝堂上的声望可谓如中天。

除了犯了足够影响整个家族走向的大错,否则他再也不能如同鞭笞童子一般对待他了,怎么说也是有份的人。

宋氏听闻虽然有些怪异,可心里面却微微有些放松,那小子一点也不乖,还不若女儿和其余两个儿子来的可。

她这一生没有经受过旁人的揉搓,在府中的时候是父母手里面的掌上明珠,到了幕国公府又有幕国公保驾护航,一生甚是顺遂,若说不如意者也就自己这大儿子了。

明明是她上掉下来的,可却一点都和她不亲,因为这事她没少哭闹。而她不知道的是,幕晟宣之所以和她不亲,和她这种子不无关系。

每每她一通闹腾,吃藤条的都是他,能喜欢的起来才是怪事。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当年的事,虽然那已经尘封已久,可在幕晟宣看来绝对无法原谅,所以母子之间一直梗着刺。

瞧着纹丝不动的门轻轻被打开,谢晚秋纵使不睁眼也知晓是何人,她将怀中的小儿更搂紧了一些。

天养似乎也感觉到她的动作,小子一扭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胳膊,那小鹿似得眼睛充满了警戒,好似在防范闯入自己领地的野兽一般。

对上二人的动作,幕晟宣也乐了,合着这母子二人是将自己当贼呢?既然挑开了那一层遮羞布,他当也没有避讳,直接走到榻间靴子一脱上了榻。

谢晚秋好似惊弓之鸟一般弹了起来,一双喷火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这厮越来越不顾分寸了,他难道没有看到天养还在吗?

“你这什么表?”

他可不管旁边的小崽子,伸出手像是小流氓似得轻轻摸了一下谢晚秋的下颚,调笑的语气更让他显得多了几分纨绔气质。

天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谢晚秋怔愣时已经处胖乎乎的手将他的爪子推开:“娘亲是我的。”

这明显是感觉到自己领地被敌人入侵而发出的本能反应,相比较他瞪着一刷好难过圆溜溜的眼睛宣誓主权,幕晟宣便直接极了。

将他一把拎了起来,然后像是扔破布一般对着门口吆喝了一声:“带着他下去,从此以后,入了夜不准他打扰姑娘。”

“诺。”

几个婢子本就是他派遣来的,此时听闻他的吩咐哪能不拱手应声,主子的手段她们可都见识过,那可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虽然说小公子瞧上去软萌可,让人有怜的冲动,可面对眼前的凶神她们几人却不敢有丝毫放水的意思。

得到了满意的回复幕晟宣才重新朝着榻间走去,瞧着她已经背对自己生闷气不轻笑道:“早点分开也好,去了幕府他也应该到外院进学了。”

六七岁是幼童启蒙之时,只是幕家人启蒙的更早,五岁左右便已经开始讲习蒙学,等更大一些才开始教导文治武功。

虽然不似皇族子弟那般豪奢却也有不小的规模,以至于幕家的近亲、姻亲,都通过各种方式想要将自家孩子送进来。

“他还小。”

当初在安河郡被bi)着许了承诺她便没有想过要违反盟约,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从来都不敢想这件事。

他既然能从帝王手里面为她避开一条生路来,想必她这小胳膊也拧不过大腿,自己又不是一个受虐狂,何必上赶着虐待自己呢?

只是她从未想过让天养那么早便接触幕家的子弟,自己带去一个拖油瓶,纵使名义上是他的义子,可实际如何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到底。

“你在担心什么?”

他向来是耳聪目明之辈,听弦音而知雅意,她这明显是有所顾忌,然而他幕晟宣的女人需要顾及那么多吗?

若是这都要缩头缩脑,他又何苦为她争了这么一遭?

不言语的模样让幕晟宣脸色微微凝滞,可瞧着她向来有主见的子他终是放缓了声音:“这件事交给我,你不用cāo)心。”

幕晟宣已经自认为天养是他的儿子,和钰儿是一母同胎,所以怎么会让他受了委屈?谢晚秋所担忧的问题他自然会一一料理。

“我明带着你去郊外给长公主送葬。”

虽然远远一望可总比没有来的强,其实他也险些心软应许她默默回清河送葬,只是想一想两个人如今的份,再想一想那幕后一直盯着的眼睛终究是没有答应。

“好。”

知晓没有机会陪同她回清河,谢晚秋也只得选择了郊外送葬,这也算全了这些年的分。而且幕晟宣许诺,会让人从头到尾安排入葬事宜,她只得这般选择。

瞧着她虽然应声却兴致不高的模样,他在一边解释:“最近外面不太平,我也抽不出陪你回去,若是你在中途发生什么事可该如何是好?我答应你,等这些事平定以后,我一定陪你回清河好好祭拜。”

他不是没有想过让属下陪同,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是出了事他不好照应。最重要的是,他还得防着宫里面的人。

不管是中宫那位还是御书房那位,两个人一出手他还真的赶不及援救,所以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最为安全。

第168章 京城满是谣言地

谢晚秋望着已经消失在尽头的车队微微合拢了一下上的斗篷,素白色的小花紧紧别在发间,瞧上去更为俏丽。

怪不得古语有云,想要俏一孝。

“我们回吧!”

感觉到她体有些不适,幕晟宣将人轻搀了一番,而谢晚秋这次也没有拒绝他的意思,小腹处的疼痛让她有些生不如死。

刚才若不是强忍着等到送殡的车驾远去,她怕是已经晕了过去。

感觉到她的乖顺幕晟宣微微一愣,瞧着她额间密密层层渗透出来的冷汗倏地一惊,将人一把揽在怀里面。

“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

她的毛病自己最为清楚,一来月事便是火急火燎的疼痛,可她闺阁之时并没有这样的毛病,这是什么时候带下的?

“闭嘴。”

从她嘴里讨不到实话,他直接将人抱上了马车,而车外的幕戊幕戌面面相觑之后,二话不说挥起了马鞭。

幕晟宣直接抱着人走进了王家的大门,王家本是小吏按理说也不认识幕晟宣,可架不住后面跟着幕戌幕戊这两尊门神,故而这心登时和明镜一般。

——任其毫无阻碍地进了谢晚秋的闺房。

“让人去寻无涯过来,他若是不应将其绑过来。”

还不等将人放下他便招呼外面两兄弟,而谢晚秋咬着牙摇头,声音听上去甚是虚弱:“不用,我歇息一会儿就好。”

因为这事寻大夫,她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幕晟宣没有意识到她的难为,只看到她满脸苍白之色:“听我的,等无涯来帮你诊脉开药之后,你这疼痛会减轻一些。”

“……”

谢晚秋裹在被子里面也不去瞧他,默默地将头瞥了开来,因为她发现他的外袍居然沾上了几分血迹。

本是月白色的长袍,此时却被点缀的尤为明显,那么厚的衣袍怎么能渗出去?而且这一次,好似比任何一次都严重。

幕晟宣不是一个迟钝的,感觉到她的眸光在自己上驻足稍稍拧眉看了一眼,而望着那丝丝血迹时,一张俊颜也不知作何种姿态。

无涯赶过来的时候幕晟宣和谢晚秋安静至极,瞧着二人颇为诡异的相处他不由得出声询问:“你们哪一个有病?”

谢晚秋闭着眼眸不说话,而幕晟宣则直接将人拎了出去,语气颇为冷淡:“不用了额,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他已经让人去寻女医过来,这种病不说无涯擅长与否,就算擅长他也不会让其给晚晚相看,怪别扭的。

“你有病吧!”

大老远将自己唤过来,此时却像是扔破布一般毫不留地驱赶,这世上怎么就有他如此反复无常且厚颜无耻之辈?

“……”

幕晟宣拧着眉头眯了他一眼,也不管他如何叫嚣直接让幕戊将人请出去,而无涯再一次唾弃之后不不愿的离去。

若是幕戌便也罢了,可幕戊这一根筋的木头,自己若是再闹腾下去,指不定拳头就挥过来了。他虽然略通武艺,可和这等莽夫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直至那精通医术的医女离去,幕晟宣的脸色才稍稍放缓了一些,不是不知道女人有这天生的毛病,可这般痛的死去活来的倒是第一次见。

而且刚才女医说她生孩子时落了毛病,也不知道她当初是如何挨过来的。

“还疼吗?”

“不疼了。”

谢晚秋半合着眼眸轻声说了一句,她的况自己了解,就算那医术精湛的人也没有可能药到病除。

明知她在撒谎幕晟宣却没有点破,刚才那女医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医术精湛之辈,若是她开药都没有办法,那么她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一时间两个人又陷入了诡异的静谧。

“等你过了这个年节,我便接你到幕国公府。”

好半晌,谢晚秋才吱了一声:“嗯。”

其实自从祖母的送丧的车驾远离京城,她心思也活络开来了,自己若是抵死不从会当如何?他还会杀了自己?

然而,她可不敢轻易尝试,也不敢出言点破,因为天养是她的软肋,她可以不计较自己的生死却不能不顾天养。

瞧着她队让闭着眼睛,可那睫毛像是两把小刷子似得一抖一抖,幕晟宣便知晓她心里面存着不好的想法。

“施琅也在我那里,等你到了幕家之后我便差人将其带过去。”他不动声色的一句话令谢晚秋的眼角狠狠抽了一番,最终将子转过去背着他。

幕晟宣也不在乎她的冷淡,虽然自从长公主的丧车离去之后她待自己的脸色愈发不好,可这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好心。

——他知道,自此以后她是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了。

近来京城发生了不少的事,不论是长公主逝世还是李青娘被休,或者说李家人归家途中被残忍杀害的事,有模有样的谣言令人目不暇接。

就在余波即将过去时,忽然听闻幕首辅刚刚休妻丧妻之后居然要新娶,这可是一石惊起千层浪。若说前面众人不过是带着调侃的神态看戏,那么幕晟宣娶妻的事却让众人的心思活络起来了。

一时间京城众说纷纭,有的甚至将娶妻的事同李家遇害的事联系起来,一时幕国公被推上了风尖浪口。

整个京城的贵女,甚至被好事人连续点评了一番,最终落在几家待字闺中的世家女上,期间甚至还有齐王府的小郡主。

而且小郡主乔言尔的呼声还高,鉴于这样的传闻,不少居要职的人也八卦了起来,毕竟幕国公府的导向在这夺嫡的风尖浪口相当的重要。

以前和李妃一派拐着弯能算的上是姻亲,可如今却不同。若是幕晟宣真的迎娶了齐王府的小郡主,那么这事便明朗了起来。

王氏瞧着坐在一侧瞧着自己便宜闺女,不由得担心道:“现如今京城众说纷纭,听闻首辅要娶妻,你……”

“走一步算一步吧!”

谢晚秋轻声笑了一句,她不知道幕晟宣对自己到底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可这幕府自己怕是必须要去一趟。

至于那新妻,她选择地进行了忽略。

王氏轻声叹息了一声,听闻李青娘被休她着实为这个相认的女儿高兴了一把,凭着幕首辅对霓裳的嘘寒问暖指不定有机会拼一把。

第169章 年宴饭总有不同

安河郡郡守的女儿虽然在这世家扎根的京城算不得什么,可却胜在家清白,诡谲的风云变局之中,最为简单。

——可如今?

“我与他……”

瞧着王氏满脸担忧的模样,谢晚秋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而起,她甚至说不清楚为何会走到如今这步境地。

王氏以为她难受,不由得安抚:“其实你也莫要心忧,我瞧幕大人待你多有担待,他后纵使有了新妻也不会薄待你,这女人一靠地位,二靠的便是荣宠。你瞧那前幕世子妃,地位是有了,可这下场……”

要她说女子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便是找一个疼她护她的,虽然不知道幕首辅看重霓裳什么,可这颜是错不了的。

第一次见这闺女时,她就觉得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一般。抓着红颜即在,生个一男半女,这一辈子也算有了着落。

此时的王氏不知谢晚秋的份,只当她份低微,若是知晓她是谢国公府的仅存的嫡脉,或者知晓她另一层份便不会这般想了。

“李家人真的遭了强盗?”

因为自己和幕晟宣这若有若无的关系,所以王家对于幕家的事也颇为关注,可她不确定这件事的真实。

“可不是?听说那死状甚是奇怪。”

“哦……怪在何处?”

李家的事谢晚秋不置可否,她不知道自己失忆之前经历了什么,可和李家应当脱不开干系,故而这所谓的慈悲心是丁点没有。

“据说全部被肢解了,那奇形怪状的模样让人心惊胆战。”

“……”

年节如期而至,皎月高悬新月即来,听着外面炮竹声响谢晚秋的心却有些沉重。那天王氏的话语音犹在耳,肢解,这得有多大的仇怨?

她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幕晟宣做的,毕竟这件事他若是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天知道这样的事会不会落在自己上。

虽然不畏惧生死,可想一想那七零八落的凄惨样,她不由得有些恶寒。

“姐姐,舅父让你过去吃年夜饭呢!”

洛瑶琴跑进来的时候正瞧见她侧瞧着外面高挂的红灯笼,都说灯下看美人愈看愈美,果不其然。

刚开始对于这个无故闯入自己生活的姐姐,她并没有多少认同,可随着这些时的相处她发觉,这是一个宝藏姐姐,很多东西都懂。

小女孩的恨本来便分明,相处下来不由得带上了钦佩,所以现如今的亲近倒也真意切,没有半点作假之态。

“好。”

瞧着接近子时,想来也到了守夜时刻,既然假借了洛霓裳的份,她自然不能漠然视之,况且王氏待自己真心不错。

虽然这不错有幕晟宣的份在后面加持,可那嘘寒问暖差不了。

王家人口简单,就算加上洛家几口人也不显拥挤,对于她过来众人倒是异常的,就连洛一承的脸色也微微缓和。

对于这个半路相认的女儿,他显然也颇为满意,若不是幕大人将上次的事接下来,他那安河郡守的位置怕是坐不安稳。

如今私底下虽然有人讥讽他攀上了高枝,可他也乐呵呵地对待,谁让这高枝自己送上门呢?

谢晚秋给众人行了一礼才坐在了一侧,而她边跟着的天养被安排到了另一桌,那里都是一群小孩子,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看。

“施天养,她真的是你娘亲?”

挨着天养的小女孩糯糯问了一句,双眼充满了好奇,而天养则肯定地点了点头,他都说娘亲就是娘亲了,可这些人怎么就不相信呢?

“你撒谎,瑶琴姑姑说霓裳姑姑没有嫁人,怎么会有孩子呢?”

一旁稍大的小男孩瞧着小女孩羡慕的眼眸立刻冷声出言反驳,更是恶狠狠地瞪了天养一眼,对于他这一出场就引走小女孩注意力的行为明显甚是不喜。

“……”

天养眯起了圆溜溜的眼睛,娘亲没有嫁人怎么有的自己?这个臭的男孩一点觉得自己可,所以才这般嫉妒。

想到这里,他像是小大人一般伸出手拍了拍那男孩的胳膊,语重心长地道:“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你还小,不能自误。”

“……”

或许说的太过深奥,那小男孩明显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只是那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让人瞧着甚是碍眼。

这边小辈们的碎嘴自是没有影响到谢晚秋众人,他们甚至都不知晓几个人的对话,只是主宾皆欢。

而此时幕国公府,家大业大这排场自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比拟,单单那守夜的圆桌便摆了五六桌,而桌子上坐着的也都是府里面的主子。

坐在首位的老封君瞧着心不在焉的长孙,眉头蹙的老高,那谢家的丫头她又不是没有见过,也就颜色出挑了几分,怎么就像是迷了心魄似得?

若不是瞧着钰儿可怜,而且他也造了不少的孽,她着实不愿意让其进门,就算更名换姓也不可以。

“大哥,听外面的人说你要娶齐王府的小郡主?那混世魔王可不是好相与的,哪有前大嫂温柔体贴。”

说话的男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正是当初出现在南星别院的幕晟年,他瞧着唇红齿白,端的生了一副好相貌。

然而,在这个场合说出这话却着实糟蹋了那雕琢的容颜。

二房夫人方氏瞧着自己儿子不着调的话语,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她出书香世家,最重视礼仪,可生的几个孩子却不像她。

——特别是这个跳脱的幼子。

“年儿,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忘了?”

上头的老封君听着她大年夜给自己孙儿当头一棒,不有些不喜:“这孩子的子你也清楚,没有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他。”

二房夫人还想说什么,却只见一旁的幕家二爷已经笑着道:“娘亲说的是,这大年夜的就应该和和美美,我已经命人去请了戏班来唱折子戏,一会儿守夜时也能解了这瞌睡。”

知道他护妻老封君也只是轻哼了一声,将眸光转向了幕晟宣:“外面那流言蜚语你也控制着些,别将幕家几辈的清名搭进去。”

瞧着这怒火烧在自己上,幕晟宣眼皮耷拉了一下,轻声嗯了一下,而对于他的反应众人也不觉得惊奇。

只是那幕晟年仗着有人撑腰,话头瞬间多了起来:“大哥,是不是齐王府的小郡主吗?我可和别人打了赌。”

第170章 大年夜二人絮语

听着他的话,众人的神都诡异了起来,这小子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已经忘记他这大堂哥曾经如何修理过他了?

——这么大的人,怎么就尽长个不长心。

“你拿我当独资?”

幕晟宣唇角一抿眉头紧拧,虎眸瞪过去的时候幕晟年无故挨矮了一头,好半天才低声轻语了一句:“我……我就是好奇……纯属好奇。”

至于赌博的事他是只字不敢提,刚才因为一时嘴快说漏了嘴,若是再无动于衷的摸老虎股,那就是自己犯傻了。

一旁的老封君倒是有些看不过去了,有本事外面威风去,瞧将自己孙儿吓的:“你这好不容易吃一顿年宴饭,别有的没的置气。”

“……”

幕晟宣掀了掀唇角,合着这事像是自己招惹的一般,不过知道祖母素来疼宠这几个纨绔,他也只是默默地收了声。

他虽然收了声可一旁的幕晟年却有些如芒在背,虽然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宛若老钟,可幕晟年这心里苦啊!

——自己分明是被记恨上了。

幕国公府的年宴约莫丑时才开始收尾,而这个时候幕晟宣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瞧着他席位空空如也,老封君着实哭笑不得。

心里暗戳戳叹了一句,真是欠了她乔家人的了。

幕晟宣过到王家时,王家的年宴已经结束,他驾轻就熟地朝着谢晚秋居住的院落驶去,那宛若蜻蜓点水的飘逸动作在这夜空下显得分外鲜活。

“主子……”

瞧着无声无息出现在庭院里面的幕晟宣,守夜的丫头忙忙躬上前,而幕晟宣则轻轻挥手示意她们起来:“可是睡了?”

“刚才歇下。”

知晓主子问的人是谁,那婢子也忙忙应了一声,而幕晟宣点头算是知晓,轻跨着脚步走了进去。

大年夜灯光四起、黑夜如昼,所以他一进去便瞧见她背对着自己,至于另一侧躺着的人他不瞧也能猜出几分。

看来那几个女婢是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他不是说不准这小崽子夜晚的时候靠近晚晚吗?这是将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了?

他心里面不愉的同时,外面几个婢子也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主子大年夜的会跑过来,所以天养那小滑头说了两句好话几个人便慈悲心大作。

——而今看来,这所谓的慈悲心是要付出代价的。

“娘亲……”

瞧着幕晟宣进来天养将谢晚秋抱得更紧了几分,这个坏蛋总是见缝插针地欺负自己,他格外的不喜欢。

谢晚秋瞧着他那瑟瑟发抖却又无比委屈的神色,也深感无奈,这二人好似天敌一般,谁也不愿意让谁一步。

“你是我的!”

天养像是赌气又像是宣誓主权,吧唧一口亲在谢晚秋的脸庞上,瞧着他一双湿漉漉的眼眸谢晚秋自是不远逆了他的心意,点头算是应承。

然而她这一点头却令后的幕晟宣眉头紧拧,不过他也没有小气到和一个孩子置气的份上,轻咳了一声自顾自地上了她的榻。

谢晚秋有心不腾地方却只见人已将像是八爪鱼似得靠近了一些,那烘烘的模样只得让她朝着天养的方向移动了一下。

感觉到她的举动幕晟宣像是得胜归来的将军,在她背后露出狡黠一笑,而那边的天养却不怎么开心,撅着一张嘴,像是吊着一油瓶似得。

“娘亲……”

天养想问这个人为什么一直会出现,可瞧着她有些疲惫的模样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只得蹭着小脸靠近她一些。

“睡吧!”

小孩子原本便经不住折腾,虽然天养想时刻保持着清醒,可奈何还是架不住眼皮打架,最终与周公做梦去了。

幕晟宣瞧着他睡踏实,才将谢晚秋的子扳过来看向自己,语带无赖:“我今天可没有将这小崽子拎着扔出去,你准备如何犒劳我?”

“……”

谢晚秋大大地倒腾出两个白眼来,而瞧着她那气急却无奈的模样,幕晟宣揉搓了一下她的脑袋。

“这两京城的谣言都听说了吗?”

“嗯。”

谢晚秋没有欺骗他,也没有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心里面怎么想的?”

“李家的事是你做的吗?”

这是谢晚秋一直想问却没有问出口的话语,既然他今主动提及,那么她自然是要问一问,免得这心里面总是疑神疑鬼的。

“不是。”

“哦!”

既然不是,她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而幕晟宣瞧着她唇齿紧闭的样子不由得黑了额头:“你难道没有别的想问我?”

“……”

对于他神经兮兮的举动谢晚秋眉头紧绷,不懂他这话语里是什么意思,自己刚才不是已经问了吗?

——怎么,还是不如他的意?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慢慢发现,其实眼前的人是一个比较好打交道的人,当然前提是她足够的听话。

她这想法若是被外面的人知晓,必然会嗤之以鼻,这世上居然有人说那喜怒无常,冷酷无的幕首辅好打交道。

——她眼睛怕是瞎了吧!

瞧着她一脸懵懂的模样,幕晟宣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她难道就没有听出自己的重点在哪里吗?

还是说,不介意才听不出他话语里面的隐含意。

“京城的人都说我要娶齐王府的小郡主,你难道就没有想法?”

她不明白,他只能硬着头皮挑破,然而等待他的果然是长时间的沉默和看傻瓜一般的表,那神态看上去异常的碍眼。

“我能有什么想法?”

她也是被问的一脸懵懂与愕然,这件事她貌似没有什么发言权吧!他这大冷的天,没有冻出一个好歹吧!

“你……”

幕晟宣气的恨不得咬她一口,而事实上他也确实这般做了,将她的头扳正在她双眼瞪大的同时将自己的唇角印了上去。

刚开始还浅尝辄止,可感觉到那熟悉的触感整个体都感觉不是他自己的,只想更深一些,伸到唇香更深处去汲取那久违的香味,去追忆当年的味蕾。

谢晚秋感觉到他越来越放肆,使出了吃的力气将人推开,倏地给了他一巴掌,那久久回dàng)的声响让外面守夜的几个人皆是一愣。

第171章 幕晟宣亲自提亲

外面的人愣成一片,里面的人也相差无几,除了睡得和小香猪似得天养,不管打人的也好被打的也罢,瞳孔都是蓦然一紧。

“你……”

谢晚秋觉得这事情还能补救一下,所以想要试图解释自己刚才的举动,可她愣是嗯啊了半天寻不出一个上佳的缘由。

——难道她要告诉他,自己的本能动作快于脑海思索吗?

幕晟宣久久没有言语,并不是他挨不起这一个巴掌而是他在思考另一件事情,刚才他居然像是二愣子似得任由她打了过来,忘记了躲开。

这事情若是放在以前,绝对不会有——他虽然贪恋谢晚秋的身体,喜欢她给自己带来的悸动,可却从未这么全身心不防备一个人。

新月斜挂,幕晟宣一声不吭的离去,而谢晚秋则躺在床榻上回想着事情的经过,那不禁脑子的巴掌威力真的这么大吗?

想到这里,她借着灯笼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两眼,这只手刚才可打了大赢的一国巨宰。

——不知为何,觉得这手掌也高贵了起来。

隔了一两日,还不见幕晟宣的踪影,这让一度听话乖巧的几个婢子也有些茫然了起来,时不时给谢晚秋念叨两句。

她们以前的名讳谢晚秋不知,可自从跟了她之后便有了新的名字,而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则是一向稳重干练的紫言。

“姑娘,那天的事情奴婢们虽然听得不真切,可主子向来是一个好面子的,您……您可别伤了情面。”

“额……”

谢晚秋描眉的手指轻轻一动,合着只有她家主子好面子,自己这空有血统没有身份且无家可归的女子就没有面子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失偏颇,紫言忙忙道:“好在主子待姑娘是极好的,您只要稍稍软语一些,这岔子便过去了。”

“你们那晚都听到了?”

谢晚秋有些狐疑,声音又那么大吗?她的力气自己是清楚的,那人皮糙肉厚想来也没有多大的事情。

“……”

紫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家主子娇贵惯了,自从荣登巨宰之位之后更是被众人捧着,就算宫里面那位也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削面子。

这打的不是脸而是心啊!

紫言的劝说自然是无疾而终,瞧着她皱着脸走出来另一个婢子也是跟了过来,小声询问:“姑娘可是要说软话?”

凭着主子对姑娘的疼爱,想来只要这软话一说,这所谓的冷战自然会解开,所以她们两个才尽职尽责地鼓动,希望姑娘别拧着性子。

“没。”

紫言的唇角轻轻扯动了一下,姑娘明显还没有意识到哪里出现了岔子,虽然平素也是一个好相处的,可这个时候要软的下来啊!

两个小丫鬟叽叽喳喳的话语谢晚秋自是没有听到,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听到也不会如何!打都打了,还能撤回来不成?

既然做了,那么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幕晟宣那边也等着谢晚秋好听的话语,可惜那就是一驽钝的,愣是不开窍。他已经着幕戌和丫鬟们通了气儿。

——可她倒好,好吃好睡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合着这算来算去,就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拧着气呢?

幕戌瞧着自家主子这两天不太友好的眼神不禁挠了挠头,谢姑娘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为何拥有那么大的力气。

主子从谢姑娘那里出来便直奔无涯公子那里寻求祛瘀活血的药膏,这才没有在脸上留下多大的痕迹,否则这京城可有的笑话看了。

不过想一想无涯公子笑得前俯后仰的表情,以及事后被主子揍得鼻青脸肿的模样,他默默为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对待别人,主子可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让人去请冰人。”

“诺。”

幕戌应承的声音刚出忽然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禁凝神注目看向幕晟宣,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更为愕然。

“主子,您……”

不会被谢姑娘气糊涂了吧!这个时候请冰人去哪里提亲?难道是齐王府?可齐王府和幕国公府不是向来不对付吗?

“你去请京城被最出名的冰人过来,明日我便和二婶娘一起去王家。”幕晟宣为了避免他领会错自己的意思,所以这话说的也简洁明了一些。

“……”

幕戌愣了片刻,脑袋快速运转后更是惊愕连连,他想出声确认,可瞧着他一脸看傻蛋似得表情终于咽了下去。

翌日,当幕国公府的车驾行驶到一不是特别出名的府宅时,众人的眼珠子掉了一地,这大张旗鼓的提亲队伍原以为是去齐王府,可这是干什么?

临时驿馆吗?

幕晟宣可不管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对着一旁的二夫人方氏说了两句然后走了进去,而王家的人一时间也乐的忘乎所以。

报喜的人更是对着洛夫人王氏大加称赞,直至幕晟宣介绍众人才算是相互熟识了一遍。原本方氏也不必顾及那么多,毕竟幕家和安河郡守洛家差距太多。

虽然洛一承也算是一方掌权者,可奈何身价太白,这官场行走讲究的还是一个照应,所以没有家族的扶持就像是无根的漂浮一般,居无定所。

可奈何人家生了一个让侄儿上心的女儿,虽然不清楚此女何等何能,可能让这个向来性子诡异的侄儿这般急哄哄,想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主。

“听闻贵府的大姑娘洛霓裳蕙质兰心,才思敏捷,我这才厚着脸皮代我这侄儿来求娶。就是不知两位的意思。”

“求娶?”

虽然刚才报喜的丫鬟磕磕绊绊说了很多,可王氏和洛一承终究不太敢相信,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身份地位相差的也不是一点两点。

原以为纳为贵妾已经上了天,可听着这幕家二夫人的话语,是想明媒正娶啊!这日后可是要记入宗谱受人供奉的。

“咱们这一家人也不说两句话,我那侄儿对你家女儿可是痴心一片,自然是三媒六聘走这正礼。”

方氏顿了一番,唇角轻轻一抿:“就是不知道洛大人和洛夫人可否答应?若是答应,趁着洛大人在京城中述职将这婚事办了也好。”

第172章 红装素裹为人妇

洛一承虽然为官清廉却也不是那迂腐之辈,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往自己身上落,他自然不能往外推,只是这件事情还是要看那女娃的意思。

这越俎代庖的事情,他自是不愿意做的。

王氏瞧着自家夫君久久没有言语,自也是知晓他的意思,虽然暗怪他不够机敏却也帮着圆了话头:“按理说贵府的门庭我们自是举族而庆,然而我那闺女自幼是一个主意大的,我们夫妇二人也惯是娇宠,所以这件事情还是要问一问她的意思。”

“自然。”

方氏眉头拧了一下缓缓开口,虽然觉得这洛家夫妇拿乔的有些过了,可瞧着幕晟宣坐在那边安然若素的模样,她自然不能将话说的难听了去。

瞧着王氏欲要离去,方氏心里面忽的有了计较,开口笑道:“我对洛家侄女可是期盼了好久,不知可否让我见上一见?”

方氏的问话让洛一承夫妇为难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幕晟宣,按理说长辈想要见他们自然不会挡着,可这……

瞧着夫妻二人的眼眸转向,方氏轻笑出声:“我这是替他相看媳妇,你们又何必顾忌于他?这女儿是洛家的,还不是由你们说的算。”

“好。”

瞧着幕晟宣没有要阻拦的意思王氏悄声应诺,其实她心下也明白,这迟早要见面的,好在霓裳那孩子也拿得出手。

洛霓裳从王氏那里知晓幕晟宣要迎娶自己时,好似处在云里雾里一般,她着实不清楚那厮又要唱什么独角戏。

那日,不是说要娶齐王府的小郡主吗?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走进了王家的大堂,方氏隐隐望去,只见那隆冬雪景之中被一抹大红色所点缀,女子样貌婉转而多情,气质高远而冷冽,好似那雪山之峰又像富贵天成。瞧那走路,袅袅而行,隐隐含着天家少许威仪。

“霓裳,这是幕家二夫人。”

“夫人。”

谢晚秋微微屈膝行礼,而方氏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小的计较,声音好似高岭幽泉空空作响,姿态不卑不亢仪态天成,就算是向来苛刻的方氏,此时都不得不赞叹,当真是一个妙人。

这般人物,怎么会耽搁了这大还没有许人呢?

谢晚秋的身份,幕国公府也唯有少数几个人清楚,方氏明显还不在知晓的行列里面,故而才会有如此感慨。

她若是知晓谢晚秋的言行是长公主差不多用尺子丈量,一点一点打磨出来,便会明白,今日这风姿理应如此。

“快快起来,这瞧着就是一个我见犹怜、端庄可人的女子,也怪不得我们的世子求到我这里来了。”

当日求娶李青娘的时候,也不过是打发了一管事的嬷嬷罢了,虽然说安河郡守的身份比承恩侯府更有实权,可终究没有李妃那样强势的依仗。

“夫人可别夸奖她了,我这女儿脸皮薄,怕是受不住。”

王氏瞧着谢晚秋脸上微微闪过的尬色,便知晓她接不住方氏的话语,只得出语岔开话题,而方氏也轻笑着点了点头。

瞧着当是一个纯良的主,然而李青娘都没有收的了侄儿的性子,她能吗?虽然周身的气质,样貌远胜李青娘,可却不见得比她聪明。

幕晟宣自从谢晚秋走进来便移开了眼眸,耷拉的眸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谢晚秋倒是毫无心理阻碍地瞥头看了他一眼,想从他眼眸里面得到少许的示意。

然而幕晟宣此时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就差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他心情很糟糕的事实了。鉴于他此时的神态,谢晚秋甚是识相地收回了眼眸。

上首的方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底也暗暗称奇,自己侄儿火急火燎的将自己请过来说亲,可他这态度怎么瞧上去颇为冷硬呢?

最为奇怪的是这洛家女郎,瞧着侄儿时眼眸里面居然毫无波澜,要知道就算当初聪明如李青娘,也没有这样的定力。

——最终还不是输得一败涂地。

感觉到气氛的沉闷,洛家人和王家的人面面相觑,倒是一侧的方氏活跃了氛围:“听闻霓裳养在观里时曾经收养了一义子?不知道我能不能见上一见?”

“……”

洛家人凝起了眉头,从二人的貌相看来那明显就是亲生的儿子,这义子一说若是没有见着天养还好,可见到了天养是个人心里面怕是会起疑。

“二婶,过门之后你自然可以见到。”

幕晟宣手指紧捏,声音也颇为清淡,而他说出去的话就算是方氏也不得不考量:“好,瞧你这急哄哄的模样,我岂能吃了她?”

方氏嘴上虽然笑骂着,可心里面却阵阵称奇,这是真的上了心?你怎么瞧着他像是一头热乎呢?

谢晚秋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一句,她不清楚幕晟宣如何说服家里面的人迎娶自己,甚至不知道他如何能隐匿的了天养的身份!

此时的她,静悄悄地听着便好。

方氏瞧着他不愿往那小孩身上靠拢,心下虽然好奇却也不会追根刨底,这幕国公府除了老封君便是国公爷,而下来掌权的人便是幕晟宣。

自己一个二房的夫人,没有必要和他多生事端。而且不管这里面有何猫腻,既然婆母没有阻止,那么这里面便没有自己多说的余地。

她能在幕国公府这样的簪缨世家一步一步走过来,靠的便是这一份识趣。

谢晚秋从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再一次嫁人的机会,自从幕国公府提亲之后,之后的纳礼,下聘,征名、问吉纷至沓来。

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坐上了通向幕国公府的花轿,那十里红妆的嫁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她没有问也没有人提。

自从那一日提亲时相见过幕晟宣一面,她直至坐上花轿都没有见过人,至于他那天阴沉着的脸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

“紫言,天养那里安排好了吗?”

“主子已经让人送到无涯公子那里去了,等这两日过了便将人接过来,姑娘大可放心。”

姑娘若是离开这里,将人放在这里必然不放心,所以主子命人将其送到无涯公子那里,有人守着想来不会出事。

“嗯。”

她握紧手里面的玉如意不再言语,而紫言瞧着吉时已到,对着那个人点了点头,一时间鞭炮声,喇叭声此起披伏。

谢晚秋听着外面的声响,唇角抿了一抿,她曾经的记忆停留嫁去李府的花轿上,而今再一次坐上花轿居然要驾到幕国公府去。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第173章 洞房之喜众人来

幕晟宣踢轿门时微微用了一些力道,里面坐着的人眉梢轻挑却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原以为他会拉着喜稠迎自己下轿,却不想整个人倏地腾空而起,虽然额前有盖头遮面,却也感觉到靠近了一个温热的身体。

“抱紧我。”

幕晟宣轻语了一声将其拉近自己,大步流星地朝着大堂走去,那所谓的火盆也成了无障之物,任由旁人在它头上肆意潇洒。

瞧着幕晟宣将人抱进来,众人的脸色也精彩了起来,特别是坐在高堂之位上的幕国公夫妇,幕国公的老脸倏地一黑,而宋氏却有几分兴致勃勃。

那火盆原是去霉气所设,却不想自家儿子是个不拘一格的,直接将人抱了过来,这是有多么急不可耐啊!

那族中老者本是此次的唱和之人,瞧着他这行径唇角的胡子翘了几翘,现在的年轻人着实好生凶猛啊!

不过他既然是此次主事的负责人,自然是要将这礼节做足,高声呐喊了起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甚是顺顺当当,当是三拜的时候谢晚秋稍稍迟疑了一下。

不过她感觉到周遭气氛不对,忙着弯下腰去,众人这才收回了观望的眼眸。他被众人簇拥着抵达新房,只听幕晟宣那清浅至极的声音:“就这么不情愿嫁于我?”

“……”

谢晚秋遮挡在盖头下的容颜稍稍一凝,若是这个场合可以说真话,她或许还真能说出来,然而可惜的是不能。

她想嫁给幕晟宣吗?答案是否定的。

就算他权倾朝野,可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别人或许会觉得她怪癖,可事实真的如此,和他在一起她感觉不到半点轻松。

她不知道怎么样子才算是喜欢一个人,毕竟祖母没有教过她,可她知道面对幕晟宣的时候她心底没有悸动。

两个人低头絮语的时候,一旁的几个妇人已经开始无奈轻语,期间更有外面那不怕死地在呐喊:“合着首辅大人的洞房就闹不得了?”

“你小声一点,这一嗓子出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似得。”另一个人嫌弃地说了幕晟年一句,显然不想和他为伍。

“我不就生了这么一个大嗓门吗?况且咱是爷们又不是娘们,学不了那温软细语。”

幕晟年没有将旁边人的话语放在心上,反而扯着嗓子往进来走,而他还没有跨进门口,便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冷箭直扑面门。

听着是一个胆大的可瞧着却是一个胆小的,被幕晟宣这么一瞪,刚才被酒水涨起来的胆气瞬间消散无踪。

“大哥,是……是那几个混小子要闹洞房,和……和我没有关系。”

不知道是因为醉酒口齿不清还是被幕晟宣的气势所迫,总之说话也不利索了起来,让众人看的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一旁的心瑜公主瞧着这一幕倒是一个心善的,无奈瞥了幕晟宣一眼:“这大喜的日子,年儿逗笑两句怎么了?瞧你将他吓得。”

“还是小婶婶最好。”

幕晟年向来是一个猴性,如今瞧着有人给自己说话,而且还是在府中有不俗地方的小婶婶,这胆气更足了一些。

“大哥,你就让我们看一看大嫂好不好?”

一旁的几个未出阁的女郎也在一旁帮腔,她们今日前来就是想看一看这嫂嫂的庐山真面目,可别被自家大哥破坏了去。

“哪都有你们闹事。”

对待几个女郎,幕晟宣那语气明显缓和了几分,然而听上去却始终带着些许冷硬,好在一旁的心瑜公主作为长辈,幕晟宣也礼让几分。

他拿过秤杆将她的盖头一角掀了起来,露出了精致的下巴以及瓷玉似得肤色,单单是一侧脸,便足以见得上乘之貌相。

幕晟宣的动作极慢,就像是在欣赏一精美的玉器一般。谢晚秋半敛的容颜就如同隐约在云雾里一般,让人瞧着更是心痒难耐。

一旁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好似见不得他这般磨蹭,不由得撅起了唇角:“大哥,你能不能快一点。”

小姑娘拾掇的话语刚出,旁边的人闻风而动,都吵吵嚷嚷让他快速揭开盖头。然而幕晟宣本就是一个不听劝的主,旁人让他快他偏要慢慢来,不肯放过哪怕她一寸容颜。

然而那分寸大小的盖头终有尽头,他就算龟速前进也终有结束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穿着喜服的谢晚秋。

当年在李家他虽然在暗中观礼却并未去洞房瞧着她的容颜,而今这唇红齿白,香腮带着微弱清晕,一张精致的脸颊虽然瞧不出喜怒却自带几分美感。

谢晚秋的美是深刻在骨子里面的,这是幕晟宣当初便知晓的,可今日却又有不同,因为今日过后,她终于是自己的了。

“嫂嫂可真好看。”

那小姑娘这话一出后面也有不少的人跟着附和,别说新娘子确实有姮娥之貌,就算面向普通,这会儿众人怕是也能夸出一朵花来,谁让人家相公权倾朝野呢?

原本知晓这新娘年纪时,众人都觉得幕首辅的眼瘸了,可今日瞧着这男人就没有不喜色的,这眼瘸的人居然还能在泥巴坑里面找出一鲜花来。

“这嫂嫂瞧着有些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

幕晟年原本想说面熟来着,然而他向来有留恋花丛的美名,这个时候若是来这么一句,谁知道众人如何作想?

所以向来迷糊的幕家四公子着实聪明了一把,将面熟改成了面善,可纵使如此不少人还是向他投过来审视且默哀的眼神。

“四哥哥,你怕是醉了吧!”

那十二三的小丫头明显是一个人精,瞧着自家大哥愈发不善的眸光后,她不由得为自己四哥哥捏了一把冷汗。

“就是……”

他还想说什么,已经被一旁的幕晟元掩嘴带走,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所有的机智都用来给这胞弟收拾烂摊子了。

——别人家的弟弟都是精灵古怪,他家的怎么就是一顽石,朽木不可雕呢?

“嫂嫂,我叫软软,幕软软。”

小姑娘担心气氛冷下去,扯着笑脸看向谢晚秋,而谢晚秋的眸光轻轻落在幕软软身上,大房宋氏的嫡出闺女,幕晟宣的亲妹妹。

她纵使没有刻意去打听,紫言几个人却也不怕劳累地给她一一赘述。

第174章 锦被一盖至天明

据闻,幕晟宣和其他兄弟的关系颇为冷淡,可对这个幕软软却相当的疼宠,所以这明显是一个不能得罪的主。

谢晚秋进入幕府的那一刻便决定,她或许无法做到极度适应这个圈子,可她也绝对不会轻易招惹旁人。

——安安稳稳度日才是紧要的事情。

想到这种情况,她对着幕软软点了点头,唇角微勾的弧度恰到好处,既不热络也不疏离,而幕软软瞧着她那般动作也异常高兴,像是一个小话唠似得围着她个不停。

最后还是一旁的幕晟宣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得轻咳了一声,而她这才后知后觉地道:“大哥,我是不是话有些多。”

“……”

幕晟宣瞧着她俏生生立在那里,双眼眨巴眨巴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抽搐了一下唇角,合着她才发现?

“我这不是惊喜吗?娶前嫂嫂的时候我还小,哪会这般闹腾!”她不高兴地嘟囔了一番,而她这话语刚落,不少人的眸光头投向了谢晚秋。

原本想从她脸上看出来哪怕一丝丝的不快,然而她至始至终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眼眸轻轻低敛着,压根看不出表情。

幕软软的话语令幕晟宣的眼角紧绷,那额头中间也拧出一不大不小的疙瘩来:“这新娘也看了,你们可自行离去。”

众人听着这送客的话语还有他那黑下来的神色自然不敢多作逗留,刚才那话好在是幕软软说的,若是别人这会儿指不定已经被扔出去了。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等众人离去,幕晟宣才拿着小碗撑着汤勺走过来,也不需要喜婆子那振振有词的唱念,反而将那不熟的粉饺放到了她的唇间。

当年嫁入李家之前祖母的教导言犹在耳,而今出嫁时王氏也和她说了不少,所以当那有些生味的粉饺横在她唇齿之间的时候,她闭口不言。

幕晟宣像是故意逗弄于她,将银筷又往她嘴边碰了碰:“生还是不生?”

“……”

对于他溢于言表的恶趣味,谢晚秋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咬着牙将那粉饺咽了下去,不大情愿地抿着唇不说话。

可惜幕晟宣就像是一顽童一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明显是不会将这事情翻篇,所以依然故我地询问:“生不生?”

谢晚秋能察觉到他的韧劲,只要自己不应声他或许都能一直问下去,故而她只得点了点头,至于为何没有摇头,她怂啊!

幕晟宣也知道任何事情都不可以一蹴而就,对于她今天的表现也颇为满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示鼓励,而谢晚秋则暗暗翻了几个白眼。

“一会儿我过去敬酒,你在这里好好歇息。我会让紫言她们守在外面,你大可放心安置,不用顾忌。”

虽然他的身份纵使不出去敬酒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可这是他与她的婚宴,希望一切都是圆满的,所以今日就算闹腾一些,也可以接受。

“好。”

谢晚秋虽然嘴上这般应承,可心里面却没有苟同之意,这样的日子,自己若是敢有稍许差池,明日请安时指不定如何说道呢!

后宅的事情幕晟宣或许不会太清楚,可她怎么说也曾经在长公主的教导下耳濡目染,这些碎屑的小事有时候能引起巨大的祸端。

冷月高悬,床帐垂立,谢晚秋坐在床头手掌紧紧握起来,眸色有着化不去的无助,也只有无人的时候她才能做出这般姿态。

若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或许也不会这般多虑,可谢晚秋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身份也过于敏感,她似乎已经做不到随遇而安。

打从进入幕国公府之后,她似乎已经走上了一条她以前从未想过的道路,至于那条路的尽头在哪里,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幕晟宣小饮了几杯便托词离去,众人瞧着他那模样也没有挽留,虽然知晓今日是不可多得的日子,然而洞房花烛夜也不能让新娘子独坐至天明。

归心似箭,后面跟着的幕戌和幕戊都觉得自家主子快要飘起来了,也不知道是米酒醉人还是新妇喜人。

谢晚秋没有睡着,自是听到外面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她斜着的身子倏地一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顷刻间又成了一成不变的表情。

“怎么没有歇息?”

“不累。”

谢晚秋瞧着他有些踉跄的脚步,稍稍直起身子远离了他一些,而幕晟宣伸出手将其拉在怀中轻笑:“等我吗?”

“……”

谢晚秋微扯唇角,他怎么自我感觉这么好呢?

“安置吧!”

他说着趁着酒意,手已经伸到谢晚秋侧身的流苏绑带上,感觉到热浪袭来谢晚秋推也不是走也不是,那犯难的黑脸展现的淋漓尽致。

“幕晟宣,我……”

谢晚秋对于这种事情微微有些恐惧,她而今虽然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可对于那种事情感觉到异常的陌生。

她的声音有些凝重,好像在思考国家大事一般,而幕晟宣的醉意微微消散了一些,唇角轻轻抿了一下。

“脱掉衣裳舒服一些。”

瞧着她还没有动作,他没好气地瞅了她一眼:“放心,今日你也累了,我不会对你如何。只是晚晚,这件事情你迟早要适应。”

“嗯。”

谢晚秋轻嗯了一声,她知晓这种事情迟早要适应,可身体给她的那种压迫感让她有一种想逃离的冲动。

她不知道当初她和李青羽如何圆的房,只感觉整个人紧绷的像是走在悬崖边上一般。

感觉到她有些许的温顺,幕晟宣将其放在鸭梨色软榻一角,将她的绣鞋轻轻握在手里面慢慢拭去,衣衫也层层解开。

直至将她放在锦被里面,人才躺在她的一侧。刚开始的时候谢晚秋还有些担心,纵使闭着眼眸也没法安睡。可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顺畅终究没有禁得住周公的诱惑,渐渐沉入梦中。

幕晟宣感觉到身边的人真的睡过去才睁开眼睛细细瞧去,修长的手指在她眉间轻轻比划着,感觉到她有些许不安稳,才忙忙将手指扯开,眼眸里闪烁着宠溺。

外面守夜的人静静退去,他才闭上了眼眸,想到明日早晨那阵势微微叹息了一声。他可以护着她,却不可能永远护着她。

——有些事情终究要学会自己面对。

第175章 翌日请安众生相

天微微发亮时,谢晚秋便有些睡不住了,昨晚不知道是换了地方还是已为人妇的缘故,半夜时分惊醒后便没有入眠。

虽然瞧着外面还黑洞洞的,可起来收拾妆容,准备礼品又要占去一些时间,然而旁边的人睡得踏实,她也有些犯难,不知道要不要招呼一声?

“时间尚早,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已经到了打鸣的时辰。”

虽然这钟鸣鼎食之家没有公鸡打鸣一说,可瞧这天色怕也差不大哪里去,最重要大的是外面的脚步声已经来回往复了几趟,想来是担心他们熟睡过去。

他的胳膊长,微微一伸便将谢晚秋圈在自己的怀中,声音带着熟睡不醒的迷离感:“昨晚被灌了太多的酒,头疼。”

“那我先起。”

她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若是因为幕晟宣的原因迟到或许没有多大的事情,顶天了也就是被絮叨两句,可她却不同。

“你陪我。”

他将人圈的更紧了一些,而且手指挠着她的后背,那委屈的声音更是冲破了谢晚秋的固有认知,这堂堂首辅大人,也太矫情了一些吧!

不过这话她也只能心里面暗搓搓的想一想,至于说出来这么英勇的举止显然和她没有多大的干系。

因着幕晟宣那缠人的毛病,谢晚秋请安的时候华丽丽地迟到了,第一次敬茶便迟到的人不多,而她去显然便是其中一例。

幕家人口众多,她往进去走的时候虽然粗略看过,可由于人数庞大,溜了一眼也没有记住几个,只知道除了正堂中坐着的几位,旁的应当都和幕晟宣属于同辈。

坐在正位上的老夫人,本来对谢晚秋入府便有微词,而今瞧着她恃宠而骄,敬茶的日子迟到,这心中的不喜愈发深了一些。

幕晟宣也没有想到自己多逗弄了她一会儿后果便这般严重了,原以为不会迟到,可瞧着一家老小众多眼睛盯着他二人瞧,这脸上罕见的闪过尴尬。

若是他一人,这脸皮豁出去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可而今和晚晚同来又有不同,就算他不在乎晚晚刚入府焉能不小心翼翼?

“你们这一脸肃容干什么?谁好似没有洞房过似得。”

“……”

众人齐刷刷将眸光移了开来,知道他素来是一个百无禁忌的,可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也不觉得别扭!

老封君的唇角抽了一抽,然而还是微微挥手示意请安的谢晚秋将头抬起来。谢晚秋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份能瞒过老封君。

——毕竟二人曾经因缘际会的见过面。

当初她便以此为幌子和幕晟宣说过更换身份的事情,然而幕晟宣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道了一声他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准备完毕。

想来,这里面包括老夫人的态度。

“晚晚,这是祖母。”

谢晚秋跪在一旁的蒲团上,而幕晟宣也跪在了一侧陪着她磕了两个头,只听她轻语:“祖母,请喝茶。”

“嗯。”

瞧着孙儿那殷勤劲头老封君自是要给面子,至于迟到的事情似乎也情有可原,这惦念时久的肉到了嘴里焉能忍受得住?

这新妇的身板薄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老封君喝了这孙媳妇的茶,谢晚秋的名分算是定了一般,随后幕晟宣又将其带到了幕国公和幕国公府人宋氏面前,二话不说地下跪介绍。

“这是父亲和母亲。”

“父亲、母亲,请喝茶。”

谢晚秋端起茶盏轻轻举过,幕国公接过茶一饮而尽,倒是一侧的宋氏接过时微带打量,声音娇软:“你既已入了幕家的门,便是幕家的人,我这大儿子性子有些不好相与,还望你日后能多担待一些。”

“是。”

谢晚秋微微顿了一下还是轻轻应承了一个字,幕晟宣这龟毛的性子确实有些不好打交道,可她这为娘的说出来倒也没有丝毫的负担。

“你刚进幕家很多情况可能有些不熟悉,一会儿我让前头李氏留下的女儿过去给你问安。只是她乃府里的嫡姑娘,性子难免骄纵,所以你要早些适应。”

“是。”

瞧着她甚是乖巧的模样宋氏也颇为满意,这看着是一个木讷的,想来没有李青娘那么滑不溜秋。

她这当婆婆的以前没有竖起威信来,在她身上可要多练一练手,否则就自家老二媳妇那骄傲的性子,着实难以管教。

“你虽然是头婚却也有了一些年纪,想来这些道理都明白。你出嫁的时候,想必你母亲也曾经说过要孝顺公婆,友爱弟妹……”

谢晚秋不清楚宋氏的性子,然而她长篇大论下来她也唯有一声“是”而已,她恭谨地听着她的示下,倒是一侧的幕晟宣有些看不过眼。

“这是二叔和二婶娘,二婶娘你以前也见过。”

谢晚秋自是见过方氏,而方氏瞧着幕晟宣的举止也是轻笑,说了两句吉利话便让人起来,至于作为庶出的三房在府中没有什么地位。

三夫人殷氏也是小吏之女,虽然仗着长辈的身份受了幕晟宣和谢晚秋的跪礼,可却没有丝毫为难,甚至见面李还不小。

等到了四房时,谢晚秋也打起了精神,不说幕家四爷比幕晟宣长不了的年纪让人耳目一新,单单是心瑜公主的身份便足以让谢晚秋打起精神来。

中宫皇后最小且最为疼宠的女儿,如今大赢朝的嫡公主,听闻今上对她更是疼爱有加,这样的人让她不得不全身心对待。

“小叔叔,小婶婶。”

或许是因为年龄的缘故,幕家的小辈唤幕家四爷的时候都喜欢前面加一个小字,而这似乎也约定俗成一般成了习惯。

谢晚秋也有样学样的叫了一声,心瑜公主和幕家四爷这里也相当的顺畅,只是谢晚秋起身微微和她对视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谢晚秋总感觉到这个小婶婶刚才看向自己的时候多了几分探究。

她的狐疑还萦绕在脑,不远处的模软软颇为惊奇地嘘唏了一声,声音里面忍不住的惊奇:“昨日还没有发现,没有想到新嫂嫂和小婶婶居然有几分相似。”

第176章 心神不定入宫闱

轻言糯语却让众人的神色一凛,不少人更是将眸光若有若无地放在谢晚秋身上,其实他们不少人心中也微微狐疑,可却没有人敢如同幕软软一般说出来。

心瑜公主的颜色或许略逊这个新妇,可那一股子空谷幽兰的气质颇为惹人,这个新嫁娘眉间含着几缕飘忽的空荡,不若心瑜公主鲜活。

坐在上首的老封君微微瞥了谢晚秋一眼,看向乖孙女儿的时候带着几分宠溺:“这人有相同,物有相似,有什么可奇怪的?”

“哦!”

幕软软挠了挠自己的鬓角,轻声回应了一句,而众人的狐疑也随着老封君这句话而落在了心田,不敢宣之于口。

倒是一旁的幕家四爷多看了谢晚秋两眼,只是收回眸光的时候轻笑着道:“软软的眼神可有些差矣,你小婶婶和嫂嫂可没有相似的地方。”

除了眉眼间的相似,这个新侄媳倒是更像宫里面那位,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风华无限的六宫之主。

她的脸上或许少了些许的媚态,可却和那个人过于相似,或许等过些年,她也会有那人的神韵。

“哦……那可能是软软看差了。”

幕软软呶了呶唇角,虽然她觉得有些相似,然而小叔叔和祖母都这般说,她自然不能和他们呛声。

一旁的宋氏瞧着女儿那有些小尴尬的可怜模样,向着她挥了挥手:“我那里还有一套红玛瑙面饰,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

“嗯嗯。”

幕软软像是小鸡啄米一般应承,而众人不约而同地忘了谢晚秋一眼,确切地说是看了她身后紫言一眼。

她撑着的托盘里面可有宋氏刚才赐下来的礼物,瞧着材质虽然不错,可比起那红玛瑙面饰却相去甚远。

女儿和媳妇终究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对于众人的眼眸谢晚秋浑不在意,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好东西的人,长公主当年的陪嫁里面有不少压箱底的物件,故而对于宋氏的话语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接下的平辈见礼便简单了许多,只是幕家的小辈较多,谢晚秋并没有记全,只知道幕国公那一辈嫡庶四个兄弟,而幕晟宣堂兄弟众多,就连同胞兄弟都有三个。

至于女眷,除了幕软软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姑娘,倒也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娇女郎,不过妯娌们却也不少。

等她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晚秋居时,感觉浑身上下像是被人抽了几鞭子似得。而幕晟宣也紧紧跟在后面,瞧着她这模样倒也没有再逗弄她,只是让人准备了早食过来。

等众人退下去,谢晚秋才抬起眼帘瞧向他:“这院子什么时候更改的名字?”

幕晟宣微微一愣,随后才发觉她是询问‘晚秋居’的事情,他眉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不会自作多情地觉得我是因为你才改的名字吧!”

“……”

谢晚秋再一次审视了一下自己,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看到的那文质天成、浑然一体的字迹,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吗?

——‘晚秋’二字确实不是自己的专属。

“你瞧那笔迹也有四五年的时间,那个时候我认识你?”

他眼眸一掀,看向她的时候多了几分揶揄,而听着他戏谑的声音谢晚秋也闹了一个大红脸,她刚才看到那名字的时候愕然不已,倒是没有观察的那般仔细。

而今经他一提醒,她才蓦然发现,那字迹确实已有多年,只是这院子听紫言说并不是李青娘以前的居所,那么这以前是干什么的?

像是知晓她心中的狐疑,幕晟宣开口解释:“这个是我成年之时祖父赠与我的院落,日后作为我的正院。”

李青娘入府的时候,他并未将其安置在这里,所以当初和她闹僵之后他便一直宿在这里,至于‘晚秋居’这几个字是他亲自书写,悬挂的时间则是他为首辅那一日。

“哦!”

谢晚秋对于李青娘和他的事情不便过多询问,以前堪堪见过一面,虽然没有多好的印象却也没有那般不堪,只是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那般。

“你还有别的想问?”

“没有。”

她自是一个识趣的主,况且有些事情她的身份也不适合多问。

“你先歇息一日,明日我带着你进宫面圣。”

“……”

谢晚秋刚才没有多大情绪的脸孔瞬间闪过愕然,而幕晟宣好似有些怪癖,总喜欢看她这一脸惊慌的模样。

感觉像是逗弄那慵懒的小猫,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幕晟宣,我……”

她的身份特殊,这个时候进宫面圣不是羊入虎口吗?

“我既然敢应声,便足以保住你。”

幕晟宣伸出手点了点她的前额,那动作说不出的亲昵,而他这柔情一幕却刚好被送饭食的紫言望在眼底。

她有些惊恐地颤抖了一下双眸,随后将饭菜摆好后匆匆退下去,刚才那柔情蜜意的眼神真的是自家主子发出来的吗?

为何总觉得有几分惊悚呢?

幕晟宣浑然不觉自己给别人造成的惊愕,相比较他婚前不知名的冷淡,此时又热情的让谢晚秋有些接受不了。

瞧着自己面前小山一般的食物她斜起眼眸看向他,很想问一问他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可瞧到他一点没有察觉的模样,只得暗暗吃了起来。

翌日清晨,幕晟宣一大早便带着谢晚秋去宫里面请安,对于这样的事情国公府的人虽然显得有些诧异,可也没有点破。

只是当他们的车驾离开是,心瑜公主随身侍候的女婢也匆匆离开,瞧那方向好似和幕晟宣他们别无二致,应当是皇宫的方向。

“紧张吗?”

马车渐渐停在宫门口,幕晟宣将其扶下车,青石板铺成的道路甚远,两个人借着清晨的初阳默默地走在巷道里。

“我没有退路不是吗?自从我跨入京城那一刻,我已经退无可退。”

谢晚秋反问了他一句,若说不紧张那显然是骗人的,或许当她这次随着幕晟宣走进京城的那一刻,很多事情已经不受她控制了。

——所以她就像是盲人过河一般,只能趟河试探,走一步算一算吧!

第177章 承乾帝眼底惊叹

虽是一年初始,隆冬末梢,可那凛冽的寒风却不见停息,反而有愈吹愈烈的感觉,丝丝入骨,屡屡透心。

谢晚秋跟着幕晟宣的脚步抵达御书房时,那深红色的木质门板紧紧扣着,旁边几个内侍虽然投来好奇的磨光,可感觉到幕晟宣微微不悦之后还是收了回去。

“还紧张吗?”

他声音特别有穿透力,在这凉意满满的冬季多了几许生机。谢晚秋转头看向他,只见他眼眸里面波色平淡,哪有她这般魂不守舍。

“里面的人是这大赢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她虽然没有明言,可幕晟宣能听出她话语里面的含义,正是因为有权势,所以很多事情都会转瞬改变。

——她这是在担心。

“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说不出更多保证的话语,可这一声却足有千金之重,那神色里面的认真与赤诚令谢晚秋眼中的忧心消散了不少。

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与命运前途做赌,他既然如此大张旗鼓地迎娶自己入门,想来也不会让她出事。

谢晚秋不知道的是,在她大婚之前承乾帝便曾经旁敲侧击的想要召见她入宫,只是被幕晟宣婉拒了,而今过门了他这心里面怕是也安心了一些。

所以当承乾帝再次提及的时候,才算是应承了下来。

两个人在门前等候了一会儿都不见人来召唤,倒是那凉飕飕的冷风不请自来,像是缠人精怪一般。

瞧着她唇角微白,幕晟宣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然后将自己的袍子一并拉在她身上。就这样,寒冷的冬风呼啸中,御书房的门前两个身影久久伫立。

而此时另一侧,富丽堂皇宫殿内,心瑜公主身边得力的婢子正下跪不知道说着什么,只见那软座上的妇人微微打了一个哈欠,险些有些将醒未醒。

“幕晟宣的新妇姓洛?”

“是。”

“多大的年纪了?”

皇后一双凤眸微微抬起,谢晚秋的事情她也知晓一些,当初让言铭去办,也不知道他可将此事办妥。

“二十又几。”

这话一出那上了年纪却烟视媚行的妇人眉宇紧锁,修长的护甲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子上敲来敲去,而那回禀的婢子大气也不敢吱一声。

“你回去告诉你家公主,此事本宫自有主张,让她莫要慌张。”

谢晚秋是乔家血脉的事情应当没有几人清楚,而且这个人的身份也存着不少的疑虑,就算是见了陛下又能如何?

“诺。”

等那婢子下去,她慵懒地起身,虽然岁月不饶人,她的两鬓已经有了些许白丝,可那一身的气度风韵却让人见而忘俗。

她侧身坐起朝着软榻走去,挥推所有人后才将一旁的暗格打开,瞧着里面婴儿的衣物,眉宇紧皱起来。

心底喃喃自语,神色颇为苦闷:“希望你是一个聪明的,别让我再做一次抉择。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御书房,天空飘起了雪花,那像是小绒球似得白花飘洒在整个虚空,也让青石板铺垫而成的院落多了几分美意。

然而幕晟宣的脸色却愈发难看了起来,他原以为帝王不过是轻微的难为罢了,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居然连一个露面的人都没有。

——他可等不下去了。

御书房里面承乾帝将自己手中的朱红御笔搁置在一侧,对着身旁的内侍道:“他们站了多久了?”

“约莫半刻多时辰。”

自从那二人前来内侍便小心打量着,对于他们站立的时间倒也清楚,而承乾帝听着不由得轻嗤出声。

“若是平时他怕是没有这耐心。”

“幕大人平时是挺急的。”

内侍轻轻应了一声,心里面却阵阵无奈,平时陛下您也不会这般下幕大人的脸子啊!好在他问出这话的时候,应当是有松口的准备,否则……

“让他们进来吧!外面那些狗奴才也不通报一声。”

承乾帝对着内侍摇了摇手,而那近身内侍低头退出去时狠狠抽搐了一下唇角,今日外面守门的那俩奴才怕是免不得受一些皮肉之苦了。

瞧着内侍总管走出来,幕晟宣将谢晚秋搂的更紧了一些,他眼眸斜耷拉了一下,唇角轻轻一扯:“陛下可是有时间了?”

“瞧幕大人说的……还不是底下人办事不精细,这才延误了时间,奴才这就迎您进去。”

他说着忙忙给幕晟宣行礼,而幕晟宣冷笑了一声牵着谢晚秋的手走进去,或许是担心她因为久久站立而导致的身体僵硬的问题,她整个身子像是挂在他身上一般。

承乾帝瞧着走进来的两人,眉眼间含笑,而当他看清谢晚秋的容颜时,那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番。

——怪不得自家皇姐费尽心思想要将人送走,这张脸若是一直在京城行走,可不是会引起旁人的狐疑。

自己的中宫皇后孕有不少子嗣,而这些子嗣中又留下不少的血脉,然而这些血脉里面没有一个人如同她一般,就连那神态都有几分相似。

当那双双被打开的木门被紧紧关住,谢晚秋才随着幕晟宣一般对承乾帝行礼,她约莫站立了几个呼吸,承乾帝才微微惊醒。

“洛霓裳?”

他像是低喃又像是反问,而谢晚秋微微屈身:“臣妇在。”

瞧着她这么快入戏,幕晟宣颇为满意,而坐在高位上的承乾帝却眯了一下眼睛,这前尘往事也不知道她知晓多少。

“你和朕的皇后颇为相似。”

“我家相公也曾言臣妇和宫中的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世上不会有雷同的人和事,故而臣妇和娘娘终究是不同的。”

“哦……瞧你颇有雄辩之才,朕这首辅倒是有些识人之明。他和离之后,这京城可有不少人想要嫁于她,可最后却娶了你。”

“陛下缪赞,碰上霓裳是微臣的幸事。”

听着他急吼吼,生怕她受半点委屈的模样,承乾帝轻笑了一声,装相怒骂:“你倒是一个会疼人的了?当年也算是京城一霸。”

“……”

幕晟宣不去接皇帝的话茬,这个时候这么拆台真的好吗?而谢晚秋倒是没有多大的想法,对于这个传说中的纨绔,她也听闻了不少的事情。

“既然来了这里,朕自然要尽一尽地主之谊。朕今日领着你们去皇后的寝宫一趟,她对你的婚事也甚是上心。”

承乾帝说话的时候眸光轻轻转到谢晚秋身上,瞧着她稍稍变色的脸庞,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了起来。

第178章 亲祖孙方才见面

六宫之主的寝宫里面忙忙碌碌,胡皇后坐在自己的软炕上眯着细眼多瞧了众人几眼,眸色里面讳莫如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娘,可要通知齐王殿下?”

身边跟着的老嬷嬷看上去六十又几的年岁,她眼眸深处藏着几抹挥之不去的担忧,当年的事情她亲眼目睹,对于很多事情自是清楚的紧。

“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的事情就算是狗屎也该散了味道。”她唇角紧勾着,眼底有着抹不去的轻嘲,而那老嬷嬷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再言。

胡皇后的娘家并不显赫,然而她自身却长得玲珑百媚,当初先帝第一眼便将其看在眼底,甚至不顾所有人反对将其立为皇后。

然而,她对于先帝没有多少感情,那个男人过于懦弱,他一辈子或许除了迎娶自己的时候刚强了一些,旁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个帝王该有的模样。

她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女人,不管是对待男人还是对待那唾手可得的权利。没有激情的生活总会滋生各种各样的不顺畅,而那个时候承乾帝有意无意的献殷勤,她也不由得动了心。

她曾今也年少,也有自己的梦里檀郎,也曾出现过全掌天下,缠绵悱恻的身影。而承乾帝却甚是符合,所以两个人这一来二去便开始眉目传情。

“阿细,乔梦蝶瞒的我好深啊!”

想到死在边境的谢国公谢律城她唇角苦笑,怪不得当初出征自己见到他的时候,他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想来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了吧!

“娘娘,事情已经过去了,您也莫要多想了。”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便禁不起推敲,当年她既然敢做出摔死亲子的事情,那么纵使他与她曾经见过面,也权当是死人吧!

否则,最终徒增烦恼罢了。

“过去了吗?他领着人前来我的宫殿,可不单单是用膳那么简单。”

刚开始的时候她与承乾帝确实算得上琴瑟和谐,他待自己也极好,可当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也愈发的敏感了起来。

她不知道对于当年的事情他有多么的计较,可瞧着那模样想来是放在了心上,只是他素有城府,也不会表现出来。

“老奴已经遣人去打听,据闻在御书房前站了半个时辰,与您确实甚是相似。”今日过后,恐怕这后宫的人都会知晓,幕首辅的新妻和中宫皇后有将近八成的相。

“下去吧!他既然敢带人过来,我便敢接他这茬。当初怂恿我的时候柔情蜜意,而今人老珠黄他倒是嫌弃上了。”

她说完又倏地眯起了双眸,深邃的幽眸里面带着几分肃杀:“成王要回来了,李妃那贱人怕又要嘚瑟了。”

对于这个身为人妇却在后宫占据一席之地的李姓女子她嗤之以鼻,可奈何人家有一个不得了的儿子。

“娘娘,齐王殿下与贤王殿下也不差,您……”

两位殿下虽然不若成王那般得宠,甚至没有他在领军打仗上的能耐,可也不是其他皇子可以比拟的,他们又是嫡出,自然高人一筹。

“我的两个儿子如何焉能不知?阿细也不用宽慰于我。”

她们主仆二人这些年走过的坑坑洼洼甚多,所以眼前的老仆对于她来说不是仆人更是亲人,故而在她面前也没有掬着自己的心里话。

两个儿子都是收成的人,可若是说到魄力那是远远不如李妃所出的成王,至于和谢律城自是无法比拟,可惜那人永远消失了。

当初若不是自己一派在后面使力,他未必会死的那么快!帝王虽然有心忌惮于他,可同样也想利用他的才干帮自己稳固边境。

然而那北疆之地的统兵之权她觊觎良久,所以才设局准备让齐王的人着手,可惜最后虽然成功却平白无故被成王捡漏。

这般被人算计,她心中焉能不藏着气?如今得知谢律城是自己的儿子,她这心里面更是失衡良多,所以隐藏日久的不满气息开始显露。

“去准备吧!我当是想看一看他能待我何?”

两人夫妻多年,也算是共同患难与共过,对于他的秉性她自然十分清楚,这专门领着过来看望自己,想必对于当年的事情也知晓了一些。

被乔梦蝶摆了一道,最终还能让她寿终正寝,那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也确实不俗,也怪不得当初会放其一条生路。

承乾帝喜好改元,而这个称号他用了好些年,寓意是自己的统称能盛世久安,也希望自己能够乾纲独断。

所以他的性格里面隐藏着不少的霸道,就如他如今以这种方式让胡皇后与谢晚秋见面一般,明明可以有别的办法,可他却选择了最为霸道的一种。

“陛下。”

胡皇后虽然六十左右的年龄,然而她生得好又极会养生,故而瞧上去甚是年轻,除了那微微显露的白丝,甚至瞧不出老态来。

“皇后请起。”

承乾帝向前走了几步将人双手托起来,而跟在后面的幕晟宣和谢晚秋则微微躬身向胡皇后行礼。

第一次见谢晚秋,胡皇后纵使克制着自己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唇角,她有不少孙辈,甚至自己的嫡亲闺女心瑜公主也是自己的掌中宝。

可这些人当中,却没有一个人如同她一般同自己就像是照镜子一般。这样的容貌,不引起承乾帝的怀疑才是怪事。

“这新妇倒是和妾身长得颇为神似。”

胡皇后啧啧称奇地盯着谢晚秋看,那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那灵动的模样好似超于了年龄限制一般。

而瞧着她那甚是狡黠的眸光,谢晚秋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碰到过的皇室贵女——那个和幕晟宣传过谣言的齐王府小郡主。

齐王府的小郡主模样或许和眼前的胡皇后不甚相像,可奈何两个人的神态无比相似。

承乾帝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对于胡皇后的反应并无异样的表现,反而笑道:“朕瞧着也甚&眼缘,这才带了他们过来蹭膳,你可莫要甩脸子给幕爱卿他们看。”

两个人说话甚是随和,就像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然而知晓这其中内情的人,却不会这般认为。

这宫里面最有权势的两个人相斗,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到时候必然是血流成河。

第179章 胡皇后言外之音

一场晚宴算得上主宾相依,期间承乾帝倒也大度,并未再言谢晚秋和胡皇后之间的相似,那模样就像是普通的长辈对待晚辈一般。

然而,幕晟宣准备带人离开时,谢晚秋却被胡皇后留了下来,至于承乾帝脸上则并无任何意外,反而笑着对幕晟宣道:“你这新妇和皇后想来是一见如故,既然皇后想要留宿,那便让她暂住两日。”

虽然帝王这般发话,可幕晟宣却也不是一个任人揉搓的主,将谢晚秋的手拉在手中无奈道:“娘娘虽然和茁荆一见如故,然而微臣与其正值新婚燕尔之时,可舍不得受这两地分离之苦。”

胡皇后本是假意留客,想要试探一下谢晚秋在幕晟宣心中的地位,更想看一看皇帝的态度,如今这两人的举止她已经看出七七八八,自然不用没事找事。

“既然如此,那本宫可不能夺人所爱。”

胡皇后笑着挥了挥手,而皇帝也不强留,等帝王领着幕晟宣几人离去,她那洋溢着笑意的脸瞬间凝固。

他这是什么意思?算是警告吗?

然而一个小小的谢晚秋能警告到她?这大赢的天下之所以能到他手里,合该有自己的大功在其中,而今他居然想要将自己打拼下来的东西留给李妃的儿子。

——她焉能认可?

谢晚秋的身份确实敏感,她的存在会让所有人记起当年自己手刃亲子的事情。然而这又如何?如今的朝堂可有她精心培养起来的势力,虽然不能说一呼百应,可想要推动舆论还是易如反掌。

“阿细,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宣战吗?”

她眉头轻挑,神色中含着几股难以言语的气质风韵,而身边的老嬷嬷也是拧起了眉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她这话。

她在宫中多年,对于帝王的秉性自然是一清二楚,他当年对皇后娘娘或许存了几分真心,可这份真心随着岁月的流逝又能留下几分呢?

今天虽然没有名言,可这举动却引人深思。

“她长得和我确实相像。”

没有见到人之前,她就有想象过她的模样长得如何,能让这么多人看的第一眼便联想到自己。而今一瞧,心里面却也明悟了几分,那模样也怪不得别人多想。

——这老天爷着实会开玩笑。乔梦蝶自以为她隐藏多年的秘密会随着时间而流失,谁能想到会因为长相问题而土崩瓦解呢?

“和您确实很像。”

名唤阿细的老嬷嬷轻声叹息了一声,心中也无限感慨,感慨这世间的因果循环,当年的伤疤怕是又要开启。

“你说她当年也真舍得。”

老谢国公她远远见过一面,那人着实丰神俊朗,她第一次见其时也震惊于他的容貌,更羡慕大赢朝长公主殿下的好运。

可谁能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呢?

“长公主是一个能隐忍的人。”

“是啊。”

她轻轻叹了一声朝着里屋走去,而老嬷嬷也跟了上去,谢晚秋直至离开宫廷,蜷缩在一起的手指才微微舒展开来。

幕晟宣瞧着她这模样不觉好笑,将人扶上马车后直接将其抱在怀中,不顾她的反抗轻语:“我说过会将你平安带出来。”

因着他这一句话,谢晚秋的身体微微一顿,狭长的眼眸稍稍一挑,掀起几分难掩的弧度,更兼带几分浑然不觉的清媚。

这份不经意散发出来的气韵让幕晟宣更是爱到了骨子里面,他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她就是这般不经意间的显露,可他却上了心。

“她和我长得很像?”

谢晚秋好似没有看到幕晟宣的怔然,对着他轻语了一句,而幕晟宣将人更搂紧了一些,笑着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你是独一无二的。”

“……”

谢晚秋觉得自己头上天雷滚滚,她不知道幕晟宣以前对待李青娘如何,可他这不要脸的模样和自己想象中大的形象着实相距甚远。

“真的,你在我心中没有人可以比拟。”

或许是两个人相处没有了羞耻心,或许是幕晟宣压根就没有羞耻心可言。瞧着她一脸愕然的表情之后,他却像是那深情无比的痴情男一般,再一次诉说了自己的心声。

谢晚秋拇指和食指轻捏扣紧自己的前额,为何总觉得他和自己不在一个思考的绳索上呢?他永远都市这般天马行空。

对于她默不作声将自己视作无物的态度,他并未有丝毫的气馁,不带一丝尴尬地说起了刚才的话头。

“她和你确实很相似。”

其实对于谢晚秋的身份他早年便有狐疑,原本多年前便想要去顺藤摸瓜去查明当初兵变时的事情,可谁能想到她居然急吼吼的失踪了。

他刚开始的时候气愤,无奈,到最后的脆弱无助,可她愣是再没有出现。因为她的消失,当年的事情他也并未花费巨大的心思去查。

直至她再一次出现,他才将当初的事情一一捋了一遍。

“她想要留下我。”

谢晚秋想起胡皇后开学那个自己的眸光便觉得有些怪异,她深邃的眼眸里面看不出些许波澜,可也正是毫无波澜才更让人觉得惊诧。

——她这养气的功夫确实不凡,也怪不得是冠宠六宫,掌权后宫的能人。

“她不过是试探罢了,胡皇后这个人可不是简单的女流之辈。”

李妃进宫之前,这后宫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而李妃之所以快速崛起,这背后虽然说有成王的加持,可和皇帝的扶持也有很大的关系。

然而就算帝王看出了胡皇后的野心,想要抑制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试探今上吗?”

ui让今日是初次相见,可她也感觉到这帝王和帝后之间的相处有些怪异。他们看似轻松的对话里面,可以说是心思各异。

“嗯,胡皇后是当年兵变的功臣,而且她本身又想到会玩手段,如今这朝堂上有很多朝臣背后都有她的影子。”

今上对她或许有夫妻之情,可和江山社稷比起来这些东西好似异常的脆弱。帝王想要选一个能力高强的人继承自己百年之后的家业,而胡皇后明显不是这般想的。

“成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180章 勇成王粉墨登场

谢晚秋在诸多皇子皇孙里面,对辰王的关注颇为可观,不单单因为他是帝王最为宠爱的王爷,而是因为他现如今手握着虎翼军。

谢国公府出身行伍,所以当年的谢家军而今的虎翼军是一只猛虎,可当初谢国公府出事之后这虎翼军却匆匆落到皇室的口袋里面。

——而虎翼军的掌权者正是成王。

——瞧着她对旁的男人露出这般想要细聊的表情,幕晟宣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眼眸里面封上了一层阴郁,至于那神情也黑的可怖。

“在我面前这般兴致勃勃地谈论另一个男人,你觉得好吗?”

“……”

谢晚秋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管理自己此时的懵圈神态,他这无缘无故的大帽子怎么就带了几分颜色呢?

她的愕然与他的愤懑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好一会儿他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过激,才不情愿地道:“你见了他自然知晓了。”

李妃所出的成王比幕晟宣也大不了几岁,可以说两个人是同龄人,虽然在皇族中排行老九,可却是真正得天独厚之辈。

与幕晟宣幡然悔悟的异军突起不同,成王从出生到长大就是一个传奇。据说他三岁能书,五岁能对,十四五岁的时候已经在御前行走。

当初之所以是幕晟宣奔赴北疆抵抗羌族,那是因为他那个时候正好得了一场怪病无法出征,虽然这件事情很快就过去了,可那之后胡皇后身边的人却被大清洗了一次。至于她的另一个儿子,则被分派到刺州,虽然说是考察地方民情,可明眼人都知晓这是另类的流放。

所以当初成王得的怪病,有不少人觉得是胡皇后下手,就是为了以防他在北疆斩获首功,然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幕晟宣居然会打破所有人的认知。

“很出色?”

平素他说起旁人的时候,要么眼睛长在头顶上要么一脸鄙视的神态,可讲到成王他却一声不吭,好似还有不小的过节一般。

“哼,不过一武夫罢了,这皇室中人,我最为看重的还是平王。”

幕晟宣说的不算是假话,那成王自从接管虎翼军之后每天和军队为伍,自是没有那时间去想别的。

“平王?”

对于那个一身儒生装扮,丰神如玉的男人谢晚秋印象颇深,因为他和自己的兄长长得确实有些相似。

“日后你自然会知晓。”

他轻声说了一句之后便悄声不语,,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而谢晚秋不以为然地翻了翻唇角,那人除了貌相,好似也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

幕晟宣领着谢晚秋入宫的事情自是没有瞒过有心人,不少的传言此起彼伏,其中不乏对谢晚秋羡慕之辈。

有些人恨不得将谢晚秋祖宗十八代彻查清楚,当知晓她的父亲乃安河郡守的时候,不少人都无奈感慨。

——这幕首辅不会有什么怪癖吧!放着名门贵女不去求娶,两次娶得居然都是身份不显,名声不强的女郎。

可当有人传言这新嫁娘和宫中的贵人长得相似,甚至那贵人还要认她做干孙女的事情之后,不少人对谢晚秋更是感到奇怪。

而就在京城人云亦云时,谢晚秋和幕晟宣却也踏上了回门的征程,瞧着那洋洋洒洒的礼物周遭围观的人更是羡慕的不得了,恨不得以身相待。

而就在他们的车驾往前走时,一对风驰电掣的马队急匆匆而来,纵使对上幕晟宣他们也并未有缓解的意思。所以两队人马便这样在道路中相遇。

“王爷,好似是幕国公府的车驾。”

护卫的声音不高,可那剑目星眉、容颜俊朗的青年男子却也听在耳中,他拧着的眉角更深沉了几分,可瞧着胯下的马却并未有倒退让路的打算。

“去让人开路。”

“王爷,这……”

那护卫想要劝阻两句,然而瞧着他一脸阴沉且脸似焦炭的模样焉敢多说?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这可是幕国公府的车驾。

不说而今权倾朝野的幕首辅,淡淡是幕国公府的人就不是他一校尉能招惹的,然而王爷的命令又不得不从。

幕晟宣今日回门心情原本颇好,人生在价值在于不放弃任何一次亲近的机会,而回门装模作样秀恩爱他也万分期待,可如今这好心情却被人破坏了。

“成王爷回京复命赶时间,一干闲杂人等还请速速让开。”

传话的护卫说话也客气了很多,他们虽然不清楚太多的弯弯道道,可也知道这世上有两种人是不能招惹的。

——一种是不怕死的,一种是权势滔天的,而幕国公府显然水域第二种。

“成王爷多年不见,倒是好大的威风!”

幕晟宣亲手揭开一个小口,只能探出自己的脑袋去,而成王听到他的声音,那原本便不疏松的眉头更是快要拧成一块小圆球。

“幕大人,多年不见,你这横行马路的能耐倒是与日俱增。”

两个人年幼的时候便不对付,幕晟宣最讨厌别人将成王和他进行比较,而成王不喜幕晟宣夸张骄纵的性子。

听着他毫不客气、浑不在意的话语,幕晟宣冷哼了一声:“你虽然在外游玩多年,可这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能被幕大人讨厌,是小王的荣幸。”

“确实是你的荣幸,这世上被我这般惦念的人可是少之又少,而你明显在其中。”

幕晟宣的声音不疾不徐,可却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好似她说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了佛祖的开光一般。

“……”

二人你来我往的作答别开生面,而谢晚秋则乖坐在一侧看着全身心投入唇枪舌战不可自拔的幕晟宣。

总觉得这个时候的他们二人就像是斗鸡似得。

“听闻你娶了一年逾二十的老姑娘,这眼光是越来越回去了。”

“你的眼光也一如既往的烂。”

二人是举手投足之间便可以撼动大赢朝堂的擎天巨柱,可此时他们就像是小孩似得当堂对骂了起来,而且且瞧着那趋势还会愈演愈烈。

“幕晟宣,青娘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你。”

成王瞄着日头看了一眼,或许是要赶时间,或许是不想和幕晟宣这无赖过多的对视,他眯着眼睛顿了一会儿让开了一条路来。

而等幕晟宣放下帘子缩起身子,外面拉车的马夫挥动马鞭,人影消散不见之后,成王才挥动着马鞭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第181章 酒楼中二人轻语

谢晚秋没有想到自己前两天说了成王的事情,今天居然会碰到,虽然自己的视线被幕晟宣的后背挡的严严实实,可这并不妨碍她听到了那男人的声音。

虽然不若旁人来的春风化雨,却自带一股凛冽如同寒风入耳之意,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如何掌管虎翼军的。

“你在想什么?”

瞧着她自从见了成王之后魂不守舍的模样,幕晟宣的眉头不由得紧皱了起来,合着他这么大一个人坐在这里,还不如旁人一道声音来着?

“没什么。”

谢晚秋稍稍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一双懵懂的眼眸看向幕晟宣的时候多了几分慕名奇妙,而幕晟宣瞧着她那模样心里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真的没有?”

就算是心里面恼得要死,可他面上还是保持着起码的风度,那咬碎银牙和血吞的感觉异常的难受。

“……”

谢晚秋不由得抬高视线瞥了他两眼,不明白他到底想要问什么,而幕晟宣嗤笑了一声不作言语,二人便一声不吭地抵达了王家。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去不多时,酒楼的拐角处露出两个脑袋出来,那穿着一袭红衣的无双公子,单单是站在那里便有几分风华绝代的旖旎之态。

乔言铭看着已经远去的马车,又望了望刚才成王远去的背影,揉着脑皮轻声低喃了一句:“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皇位更替古而有之,变天也不属罕见。”

无双公子纵使大冬天还握着自己手中的折扇,因着这习惯乔言铭也多次询问,然而他只是噙着笑不语。

“你如何看待我这九皇叔?”

成王在皇室排行老九,和齐王虽然差了些许年龄,可他更受帝王的待见。要说这李妃也颇为怪诞,她前头是商人妇,据闻并无子嗣留下。

可自从入了皇城之后却一举生下了三个儿女,要说平王不问朝政颇有闲云野鹤之意,那么他的长相便更有说辞。

按照自己的皇祖母言,自己这个八皇叔永远都不会成为皇位的竞争者,他那长相注定了早早便被踢出局。

——长得和曾祖父相似,要知道曾祖父可是皇祖父心头的一块病。

至于那珑玉姑母,虽然幼时得宠,可为了皇族的利益还不是被皇祖父联姻?虽然后来她名声不好听,不过皇祖父却也不会将其如何。

要说这两子一女,恐怕也只有成王是李妃的心头肉,因为他那和皇祖父像极了的容颜,注定他在所有皇子王爷里面一骑绝尘。

——所以,当年虎翼军才会交到他手里面。

“成王乃虎将也!”

“你说的不错,他是虎将却不是良君。”

成王爷有拔山之力,可他却更喜欢搞一些新政,甚至更喜欢依仗寒门,这样的人不得势便也罢了,若是真的坐在了那个位置上,怕是少不得要发生内乱。

“良君吗?这古往今来又有几个良君呢?”

无双淡淡地轻笑了一声,齐王世子不喜欢朝变,然而现如今的大赢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若是没有强有力的手段进行革新,这天下终究会走向没落而已。

眼前的人虽然不错,可年龄终究太轻了一些。

“宫中可有旨意?”

昨日中宫皇后将其秘密招入宫门,也不知道所为何事,只是瞧他昨日那心事重重的模样,想来也不是小事。

“你可知幕晟宣迎娶的新妇是谁?”

因为无双公子几次进言献策,甚至那一身高超的本领,所以乔言铭也想将其罗织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对于一些事情倒也没有期满与他。

“谁?”

听他这么问话无双公子也来了兴致,最近听闻幕首辅那位新妇和中宫的皇后甚是相似。然而他若是所忆不差,当初那幕首辅对自己掳走的女子有几分情思。

那女子叫什么来着?他只记得她长得甚是艳丽,还有几分胆量,至于其余的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

“你曾经见过她,谢晚秋,原谢国公的嫡女。”

“不是说姓洛吗?”

“他贵为一国巨宰,想要给人安排身份也轻而易举的紧。”

无双公子脑海里面不断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想起羽林卫被瓜分的几个职位,有想了想礼部与户部最近的人员调动,不由得轻笑:“想来,他为了这女人,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是啊,美色之前不幕权势。”

“……”

对于他若有若无的低喃轻语,无双公子不置可否!若说美人,那谢晚秋确实是不可多得美人,然而终究不是独一无二。

幕晟宣走到今日,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怎么就扒着她不放呢?若说其中没有一些猫腻,他自己是不相信的。

“成王此次回京,也不知道北疆一带的虎翼军如何安排了。这个时候齐王若是想分一杯羹,倒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无双公子笑看乔言铭说了自己的想法,而乔言铭却摇了摇头:“听皇祖父的意思,那里怕是准备派遣邓一谦过去。”

“邓一谦?”

无双公子稍稍拧眉,眉峰深处透露出几分隐隐杀意,只是他隐藏的甚好,所以乔言铭并未觉察。

“那人可是我皇祖父近来的心头宝,想来也指望他与幕晟宣分庭抗礼。”

“他能敌得过幕晟宣?”

无双公子捏着自己的折扇轻语了一句,那眸色里卖弄显然有些不以为然,而乔言铭则摇了摇头。

“不清楚,不过他也不是善茬。”

他和邓一谦并无太深瓜葛,之所以知道他,除了他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还是因为自己那珑玉姑母。

要说自己那姑母也是一奇女子,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那么此次将成王调遣回来,可有安排?”

“羽林军统帅。”

乔言铭的脸色并不好看,当初幕晟宣将这职位让出来的时候,齐王府也曾今几次争夺,可奈何皇祖父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愣是将这职位留给远在万里之遥的九皇叔。

——他难道不知道,这是破坏平衡之法吗?还是说,他心里面其实早有计较。

“那王爷可有别的看法?”

他来齐王府也有不少时日,可齐王却并未单独召见于他,远远见过几面也都是和乔言铭一起。所以一时间,他并不知晓那位的心思。

第182章 洛一承心底生疑

二人絮语的时候,谢晚秋和幕晟宣已经抵达了王家的大门口。

相比马车中二人的诡异与冷淡,王家对于此次回门可以说给了最高规格的礼节,瞧着那门口伫立的人影,还有他们喜庆相迎的笑脸谢晚秋也一一回应。

到最后幕晟宣被王家人请走,而洛夫人王氏带着谢晚秋和王家的长辈打过招呼之后,才领着她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幕家那边可还好相处?”

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当她顶着霓裳的名头嫁入幕国公府时,幕家和洛家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干系。

“甚好。”

短短的几天相处她也并未看出太多的门道,至于所谓的提防,自己刚过门这无可厚非,而且就算幕家待自己如何,洛家这边怕也是帮不上手。

“那就好。”

洛夫人紧着她的手扣了扣,脸上也舒了一口气,这几天提心吊胆的事情也终于有了一个着落。再过几日他们离京之后,她这边也算放得下心了。

“霓裳,我不清楚你过往的事情,也不清楚你和幕大人之间的过往。你既然以霓裳的名义嫁入幕家,那我也就托大劝说你两句。”

洛夫人展了展眉头还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而谢晚秋则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那姿态并不让人反感。

“您请说?”

正如洛夫人所言,她既然承了洛霓裳这个名字,那么便和洛家结了因果,虽然不可能毫无顾忌地唤她一声母亲,可尊重漪有几分。

“我瞧幕大人待你不错,你趁着自己年轻还是要生一儿半女来,否则到时候红颜不再,你又该如何自处?”

“而且,天养那个孩子是一个伶俐的,你总不能让他同你一辈子担惊受怕吧!你如今既然嫁入了幕国公府,那么唯有扎根进去,才能给你自己、给天养撑起一片天来。”

瞧着她静坐在那里不点头也不摇头,洛夫人声音放缓了一些:“你也莫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这些事情还是要慢慢想通。”

“好。”

知道她是为了自己,所以谢晚秋也不会佛了别人的好意,轻声应了下来。而一侧的洛夫人瞧着她这模样,脸上露出一会心的笑意。

好似担心自己的话语给她造成一定的压力,故而转移了话头,和她说起了一家人要回安河郡的事情。

她们此次入京城,本就是幕晟宣的安排,如今谢晚秋已经嫁入了幕国公府,所以这一系列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称得上功成身退。

另一厢书房里,约莫正午时分才将一众人送走,而洛一承则借了王家的书房和幕晟宣说几句话。

“已经有不少人着手调查了当年的事情,霓裳的身份……”

他不似洛夫人那般不通政务,瞧着那些打听的人,都不是善茬。他不知道这些人针对的是幕首辅还是自己刚承认的女儿,若是后者,那么事情便耐人寻味了起来。

“你也莫要忧心,若是宫里面的人问及你只需要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便好。若是旁人问起,你只要记得她是你女儿便也足够了。”

他风风火火的娶妻,不少人自然关注无比,然而这又能如何?他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便从未想过退缩。

“宫里?”

洛一承微微有些心惊,可瞧着幕晟宣脸上并无太多的波澜,也知晓这事情的始末不是他应该打听的。当初他既然选择了自己,必然有他的道理。

瞧出他声音里面的忧心,幕晟宣很给面子地安抚了一句:“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善后工作,所以你不用担心。至于她的身份,你也不要打听,知晓了对你并无益处。”

“诺。”

听他这么郑重的嘱咐,洛一承也知晓自己以往出现了误判。,他以前虽然不愿意去怀疑,可心下也想过她或许是出身风尘。

因为身份卑微无法入幕国公府的门槛,所以幕首辅才会寻到自己,给她一个身份,以便后来行事。

可当他说出要迎娶的时候,他这份怀疑变成了愕然,直至今天这份怀疑才再一次被推翻,那个看上去气质不一般的女子,身份似乎很不简单。

“你我怎么说也算是翁婿,日后莫要这般客气。”

洛一承瞳孔倏地一缩,然后笑着道了一声好,瞧着他没有刚才的拘谨,幕晟宣接着道:“将你送回安河我不放心,所以我准备让你留在京城。”

“额……可以吗?”

洛一承先是一愣又是一惊,惊愣之后终于变成了惊喜。他近年来,也想过不少入京为官的事情,然而终究是投报无门。

而今没有想到,这么大的馅饼会掉在自己身上。

“户部侍郎。虽然听着不若你郡守好听,可怎么说也掌握实权。”最重要的是他还年轻,日后再审一步也极有可能,故而这官职倒是比安河郡守更为惹眼。

“好……好!”

听到户部侍郎的官职,洛一承又是一喜,只要能成为京官他甚至都没有太多的想法,没有想到居然是户部侍郎。

——这朝廷有人,真的好办事。

洛一承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能被许诺这个位置,不单单是因为幕晟宣的原因在其中,更有承乾帝的支持。

原本他一小小的安河郡守,承乾帝并不会投以太多的眸光,可这一次因为谢晚秋的缘故,他却也瞧出洛一承的性子。

抛去她和幕国公府沾亲带故的原因,他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好官,他现如今几个重要职位大换血,正是用人之际。

幕晟宣在王家留宿用了晚宴便打道回府,而回到晚秋院之后,谢晚秋还不愿搭理他,微挑的眼眸里面带着几分恼意。

后面跟着的几个丫鬟,大气都不敢出,刚才她们分明在马车外听到两个人压低声音的争吵,所以这个时候不说话最是合适。

“都下去。”

幕晟宣将人挥退之后想要和她说两句话,却只见谢晚秋坐在铜镜前面一言不发,手指不停地将自己戴着的头饰往下来扒拉。

或许是手劲太大或许是动作太快,她的头发被那翠绿色的凤钗缠住,一声凉意满满的轻嘘遁入耳帘。

“都说让你慢点了,你这气劲是不是也太大了?”

瞧着她一个人在那里发闷,幕晟宣无奈靠近了她一些,不就是没有让她去看天养吗?至于吗这模样吗?

第183章 施天养初次入府

谢晚秋默不作声,他既然嫌弃她这秉性又何必苦苦强求?再者说,骨肉分离他还指望自己笑脸相迎吗?

“我明日便将人接过来可好?”

瞧着她真地生气幕晟宣也不在逗弄于她,他早已经给无涯传话过去,他明日会亲自将人带过来。

翌日一早,谢晚秋起了一个大早将自己收拾了一遍,感觉到气色没有前两日的萎靡才呼了一口气。

而斜倚在一侧的幕晟宣瞧着她那精心打扮的模样,不禁扯了扯唇角:“不过几日未见,你这盛装相待是不是太过了一些?”

他声音里面含着止不住的酸气,而谢晚秋瞥着眼眸看了他一眼:“都已经这个时间了,他什么时候能来?”

她原本是想着去宋氏那里请安之后等天养,可幕晟宣说宋氏今日不在府邸,所以这请安的事情便搁浅了下来。

“无涯是一个急性子,这会儿应当快来了。”

他浑不在意的的说着谎话,无涯平素确实是一个急性子,然而他也是一个赖床鬼,这个点怕是还在床榻上流连忘返。

原本不应该这般戏弄于她,可他就是喜欢看到她这有着情绪波动的脸庞,那一潭死水的模样着实不招人欢喜。

“哦……”

谢晚秋并未发现他言语里面的漏洞,反而从铜镜前走动到门口,不由得望着院门口的位置,来回徘徊。

然而望穿秋水也没有得到半点回应,她不由得瞪着眼眸看向幕晟宣,而幕晟宣露出一痴汉脸,嘿嘿一笑,这让她一肚子火没有地方发泄。

大概正午时分,无涯才带着施天养姗姗来迟。而小天养看到谢晚秋,像是那离弦的剑一般杵到她怀里面。

“娘亲,孩儿以为你不要人家了。”

他说话的时候饱含委屈,那眼泪像是金豆子一般吧嗒吧嗒地往下来流,好似是无法抑制的洪水似得。

“怎么会呢?”

她伸出手摸了摸天养的额头,声音里面轻柔无比。而一旁的无涯则看向了幕晟宣,挤眉弄眼的意思分外明显。

——这几日,可伤了老腰?

幕晟宣也不管他那无声胜有声的动作,只是默默地盯着母子二人瞧了一眼:“一会儿带着他去祖母那里一趟。”

“嗯。”

天养日后要在幕国公府住下来,所以这后宅的老祖宗必然是要拜见的,只是不知道那人可否会善待天养。

她从未想过幕家的人会将其一视同仁,可起码的容身之地还是要给予。

“额……他以后住在幕国公府?”

无涯挺喜欢这小家伙的,他一个人平时无聊得紧,原本觉得这小子和自己还挺有缘分,可没有想到这缘分戛然而止。

府里的人会承认天养的身份?

“嗯。”

两个人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所以当初有所怀疑的时候他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同他说了一遍。

无涯也知晓天养和钰儿的关系。

“这小子倒是一个招人疼的,你不知道施琅那人多么顽固不化?然而瞧着他的时候,脸上笑容居然没有断过。”

“……”

无涯说的兴致勃勃,那绘声绘色的话语甚至将场面感也给人描绘了出来,然而幕晟宣的脸却黑了起来。

——分明是自己的儿子,他喜欢的什么劲?

“日后不要带天养去见他。”

他说完直接走过去将天养抱在怀里朝着门口走去,而谢晚秋则凌乱了一地,他什么时候这么温和了?

至于无涯则无语地瞄了瞄暗红色的大门,这人是不是有病啊!他不过是提了一下天养和施琅颇为和谐的相处场景,怎么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得。

老封君的院落里,不少人都说说笑笑,然而瞧着幕晟宣抱着一个孩子走进来,而他身边跟着谢晚秋时,不少人都愣在了原地。

大眼瞪小眼的表情一时间很难去形容,只知道所有人都像是见了鬼似得表情,最后纷纷将眸光放在了老封君的身上。

幕国公府的老封君也眯起了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怀里面的孩子看,这个孩子的长相可以相当的突出,然而也唯有眼眸似得和谢晚秋有些相似。

至于和自家孙儿,看不出来那里相同!

“祖母,这是霓裳曾经收养的义子,今日特地带他过来认亲。”

“嗯。”

幕晟宣早已经和老封君通了气儿,甚至为了让老封君详细自己所说的事实,不惜将当年的事情坦白。

“将人带过来我看一看。”

钰儿的脸庞被毁掉看不出太多的相似,只是这二人的眼眸却格外的相似,就像是琉璃盏一般看清世间的丑陋与罪恶。

“去曾祖母旁边。”

幕晟宣将天养放在地上,而小孩子似乎有些怕生,愣生生地眯着眼睛看向谢晚秋,只见她点头他才蹬起自己的小短腿朝着老封君走去。

“曾祖母。”

他声音软软糯糯,听上去颇为好听,老封君也好似被他这一句话收买,脸上的笑容比刚才真诚了不少。

“第一次见面,曾祖母将这玉送给你可好?”

当老封君将手里面的玉拿出来的时候,众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因为幕家核心子弟都有这么一块玉佩。

这种玉佩是身份的代表。

天养瞧着那晶莹剔透的翠绿色暖玉,虽然心里面喜爱的紧,可一旁的谢晚秋没有发话他却始终不敢拿。

瞧着便是一个贵重的,也不知道为何会给自己。

“既然是你曾祖母给的见面礼,那便拿着。”

对于天养踌躇不定的模样,幕晟宣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这孩子怎么就没有随了自己的聪慧敏捷呢?

天养听着他的话并没有动,瞧着谢晚秋若有若无地点头示意,他才忙忙接过暖玉,然后像是小大人似得拱手行礼:“谢谢曾祖母。”

“倒是一个知礼的孩子。”

瞧着他这般幼小便有模有样地行礼,老封君眉眼更是笑了起来,不过相比较她对于整件事情的洞若观火,一旁不少人却都是云里雾里。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洛霓裳进门居然还带着拖油瓶!

听刚才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好似是说收养的义子,然而这真的是义子吗?若是义子,这眼睛长得也太过相像。

第184章 心瑜公主巧发问

众人心中各有心思,而幕晟宣压根没有时间去搭理他们肚子里面的花花肠子,他需要的不过是老封君和国公爷的认可,如今看来收效还算不错。

“天养哥哥!”

从院门口走进来的幕锦钰瞧着站在中央的小身影,兴冲冲地跑了几步,待她看清楚人影之后更是一把扑在他的跟前。

声音清灵软糯,让人听着便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享受。

“天养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寻霓裳姐姐的吗?”她虽然脸上带着面纱,可却不妨碍她绘声绘色地言说。

她习惯唤她霓裳姐姐,后来进了门之后所有人都让她唤她母亲,可她一时间改不了口,所以这才脱口而出一声姐姐。

“嗯。”

今日的天养或许是觉得人多要给她足够的面子,也有可能是被这么多人盯着浑身不自在,觉得这小话唠也挺可爱的,故而很是严肃地回答了她一个字。

虽然那言语简短至极,可幕锦钰却像是如获至宝,也就是说他以后都可以陪着自己了吗?想到这里,她宛若琉璃的眼眸熠熠生辉。

瞧着自己的曾孙女开朗的神色,老封君脸上闪过惊奇。当年李青娘在的时候,她就像是一隐形人似得,何曾这般笑过?

她虽然对天养的身份始终保持着几分芥蒂,可瞧着曾孙女儿这般喜欢他,这心里面不由得便也多看了几分。

“瞧你这小没良心的,只顾着你的天养哥哥,居然不想曾祖母了?”

老封君摆出一吃醋的表情,言语更是装的十足像,只不过那促狭的眼眸表明了她此举的用意——分明是想逗弄钰儿。

然而钰儿毕竟是一孩子,哪能瞧出大人的用意?瞧着老封君一脸哀叹的神情,忙忙小跑着走到她面前。

“曾祖母,你别不开心,钰儿最喜欢曾祖母了。”

她说着还用自己胖乎乎的小爪子去抓老封君的手臂,那轻柔的触感带着几分柔腻的感觉,让人不由得心坎一软。

“这才是乖孩子。”

老封君喜欢孩子,虽然重孙也不少,可对幕锦钰始终保持着几分怜悯,当然这其中也有幕晟宣的原因在。

怎么说也是她最器重孙儿的女儿,这个中的感情自然不能和别的曾孙辈同日而语。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老封君看向了谢晚秋:“你既然入了我幕家的门便是我幕家的人,日后不管是你的义子也罢,钰儿也好,都要一视同仁。”

“是。”

虽然一视同仁很难做到,可她会去努力做到。自己既然进了幕国公府,那么这些该她承担的责任她不会退缩。

“天养便也罢了,到了蒙学的年纪,可钰儿需要你亲自教养。”

以前李青娘压根没有将心思放在钰儿身上,如今这谢晚秋虽然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可怎么说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有时候血缘骨血,她怕是也不会做出刁难的事情来。

当然,有一点她也需要承认,那就是长公主教导出来的孩子,她有能耐教导钰儿,再者说自己不是还在一旁观察着吗?怎么说也不会让人委屈了钰儿去。

“诺。”

老封君命幕晟宣带走谢晚秋一行人,才将眸光转向了没有离去的心瑜公主身上:“可是想问洛霓裳的事情?”

“……”

心瑜公主缠着自己耳间的碎发,瞧着幕晟宣他们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半天之后才眯起了眼睛:“母亲也应当知晓,如今京城谣言四起,所以心里面好奇也是有的。”

“她也是一个苦命的,至于你想打听什么,龙椅上的那位怕是所有的事情都知晓。”

老封君历经几代,对于一些事情也知之甚祥,中宫那位从洛家那里得不到想要的消息,所以将手插了进来。

“是。”

心瑜公主轻声应诺,她是幕国公府最小的儿媳去也没有多少特权。都说她是嫡公主,理应万千宠爱,可她所嫁的人却是幕国公府老爷一辈当中最一事无成的人。

“母亲,那孩子……”

洛霓裳是谢晚秋的事情她已经得到了证实,可那孩子的事情却不甚清楚。而且今日幕晟宣居然亲自将人抱回来,就算是他的女儿貌似也很少有这样的举止。

“不过是前尘往事罢了。”

老封君说着对心瑜公主挥了挥手,而心瑜公主起身躬身而退。直至她走到门口时,才神色凝滞地道:“那孩子瞧着和宣儿媳妇有几分相似,果然养着养着,这孩子便和养她的人有了几分气质上的契合。”

“嗯。”

“……”

心瑜公主瞥着眼盯着她看了两眼,然后将眸光转向了别的地方,这是因为知晓所以没有一点顾忌?

“瞧那孩子的模样,想来父母也是丰神俊朗的主,没有想到却是宣儿媳妇的养子。也不知道他像母亲多一点,还是像父亲多一点?”

“……”

老封君打了一个哈欠,将一旁的皱纹轻轻按了一番,真是该死的瞌睡!也不知道这些年轻的小媳妇,哪里来的话说也说不完!

“不过应该是像父亲,男孩子们!”心瑜公主低喃了两句便告退离去,而老封君原本耷拉着的眼睛倏地抬起,射出几分光芒。

天养和自己的孙儿可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

老封君拧眉自语的时候,谢晚秋和幕晟宣已经带着天养和幕锦钰进了‘晚秋居’,幕锦钰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不停地给天养介绍着什么。

而天养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接着话,总觉得她有说不完的话似得!而幕锦钰瞧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跺起自己的小碎步朝着谢晚秋跑去。

她供着自己的双手抱住谢晚秋的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满是委屈地道:“霓裳姐姐,天养哥哥欺负我。”

“……”

听着小姑娘言之凿凿的话语,不管是幕晟宣还是谢晚秋,甚至不远处竖着耳朵偷听的施天养,眼眸俱是一变。

这小姑娘说谎怎么不看一看形式呢?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进行诽谤,这孩子怕是太可爱天真了吧!

“幕锦钰,你这撒谎精……你……”小天养被气的脖子都感觉粗了一些,说话声音都不连贯了。

第185章 邓一谦回京受封

谢晚秋和幕晟宣二人坐在正房的里屋,瞧着两小儿大眼瞪小眼,一个虎虎生威,一个泪眼嗒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谢晚秋倒是想让天养消停一下,可这小家伙对自己嫁入幕家明显存着气性,她说话貌似也不太被搭理。

至于幕锦钰,她还没自恋到自己有办法管教。既然她生生父亲在一旁坐着,自然也没有她说话的权利。

“钰儿,以后不准随便诬赖天养。”

“他不理我。”

她自从离开李青娘之后人也活泼了不少,因为幕晟宣的疼宠所以这胆子更是与日见长,都快成府中的小霸王了。

强劲的理由让谢晚秋为之愕然,合着不搭理她也是原罪,这小家伙也被宠的太无法无天了吧!瞧幕晟宣那模样也不是一个软面心慈的人,怎么就这么宠溺女儿呢?

“以后天养和你住在一处,你们二人要好好相处。天养,你是哥哥,万事要让着妹妹一些。当然,她若是不听话,你可以告诉我。”

幕晟宣生来便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如今这般和颜悦色实属罕见。他本不太会和孩子打交道,所以这各打五十大板也算是一平衡之法。

将两个闹别扭的小儿送走,幕晟宣斜倚着倒在软榻上轻语:“怎么觉得给这两小家伙断案,比在朝堂上同那些老狐狸纠缠都难呢!”

“或许你更加擅长阴谋诡计吧!”

“……”

虽然听着像是赞扬的话语,可幕晟宣总觉得她话语里面含着浓浓的嘲讽气息,合着人聪明也是错了?

鉴于她心情不爽快,故而幕晟宣甚是识趣地将话头拨开:“洛家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们日后也能在京城安稳度日。”

“留在这是非之地好吗?”

谢晚秋并不想洛家卷入这些纷争里面,而且她的身份过于敏感,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会不会连累到洛家。

“如今将他们留在京城,我还能时不时照看,可若是让他们回到安河郡,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知道那背后的人会想出什么样的法子来。”

他这也算是防患于未然,当初他选的人家并不是洛家,也算是北疆一带有头有脸的人家,所以就算后面有那魑魅魍魉之辈,也不会对其如何!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终究让她以洛霓裳的身份入了幕府,故而他自然也要将这后续一些琐事料理好,免得日后遭埋怨。

“哦!”

听他这么解释谢晚秋自然不能多说什么,毕竟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放在眼皮子底下总能照看一二。而且自己的身份,幕家既然能扛得住洛家自然不会有事。

谢晚秋入了幕国公府之后,日子便不见清闲,从隆冬至春末她好似一直处于适应的过程当中,而也就在这个时候,离京时久的邓一谦终于回京。

御书房,直至跪拜在地邓一谦接过圣旨,承乾帝脸上的笑容才多了一些,那有些褶皱的脸看上去竟然多了几分精气神。

“你此次前去北疆可以说立下了汗马功劳,朕将虎翼军交到你手里面也甚是放心。”

刚开始邓一谦在北疆确实失利,羌族在大赢暴露的暗子全部被杀害,甚至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这让赶赴北疆,想要将埋伏在大赢所有暗子拔起的邓一谦处处受阻。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将隐藏在京城的几位官员挖了出来,而那些人在证据确凿之后已经被秘密处决,免得影响了大赢的国运与士气。

“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职责,臣自当万死不辞。”

邓一谦也没有想到这威名赫赫的虎翼军统帅一职会落在自己身上,他虽然自视甚高,可拿着虎符的那一刻也愈发觉得自己肩膀上担子沉重。

“你刚从北疆归来,可发现那羌族的人是否有异动?”

承乾帝最担忧的还是羌族的问题,他们屡屡进犯已经影响到了一个国家的盛世太平,然而若说镇压现如今的大赢又办不到。

一是没有战无不胜的军队,二是没有用兵如神的统帅,三则是大赢的内部并不稳定。这些原因制约着他的统治,也让他不能高枕无忧。

其实幕晟宣用兵一道或许不如谢谨,可也是一个难得的将才,然而他放心将北疆数十万军队交付于他吗?

答案是否定的。

当初他在北疆取得胜利,战功卓然,威名更是扶摇直上。若是由着他打下去,或许羌族真有可能被镇压,可他却在半途撤兵了。

他想大赢出现一个类似谢谨的人,可那个人却绝对不能是幕晟宣。

谢谨他虽然战功卓然,可那个人一心为公,甚至还带着几分迂腐的愚忠,否则当初不会以半壁江山求娶自己的皇姐。

可幕晟宣这个人不同,他性情捉摸不定,秉性难测,好在因为谢晚秋的缘故,他终于找到了其的弱点。

人这一辈子最可怕的是没有弱点,有了弱点的人便好管教。

“羌族乃游牧民族,他们这个季节水好牛肥,断然不会出现攻打的想法。”其实羌族也就只有冬季的时候才会犯境抢劫物资,这个季节是不大可能发动战争。

“那便好,不过也不得不防,毕竟他们也只有这个才物资最为充沛,想要一举攻关也不无可能。”

“诺。”

这世上总会有极其微小的可能,虽然他觉得近年来羌族的人是不会大规模攻打边境,可这是帝王的心病,他自然不能多言。

“听说一珑又去你府上了?”

“是。”

想到赖在府上不离开的珑玉公主,邓一谦的眉宇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都不知道那家该不该回去了。

“其实朕那女儿除了骄纵一点也蛮可爱的,你若是和她好好相处,自然会发现她身上有不少的优点。”

“……”

一旁站立的臣子们将自己的头埋的更低了一些,而一旁侯话的邓一谦更是脊背一寒,脑海中有东西不停地运转着。

“当然,感情这事情朕也无法做主,还是需要你们慢慢磨合。”

承乾帝声音亲和,极具感染力,然而邓一谦的心里面却微微一凉,刚才因为接管虎翼军统帅的兴奋一扫而光。

第186章 珑玉公主亲现身

御书房内诡异的安静让人觉得窒息,帝王瞧着邓一谦跪在那里一声不吭没有任何表示,不觉有些面上挂不住。

他挡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影影绰绰的面纱扒开,就是想要逼着他表态,可他而今这是什么态度?

其实他若是一直待在羽林军,他也不会逼着他表态,毕竟一个得力的臣子比一个女婿来的更加重要,可他若是想要接管虎翼军那便又有不同。

——他不允许任何不受控制的因素出现在虎翼军,所以只能将女儿嫁个邓一谦,这算是示好又带着监视。

当然,他也不是只有乔一珑一个女儿,然而当初她心系邓一谦的时候他便硬生生拆了她的姻缘,将其嫁给顾家,心里面总归带着几分歉疚。

邓一谦心有不甘,但凡那个人风评好一些他或许也不会拒绝,然而珑玉公主的威名京城之人又有几个不知?

帝王给自己升官的同时也想赐下一顶绿帽,这是万万不能。

“微臣已经心有所属。”

“……”

诚恳而又认真的一句话打破了满室的沉静却也将气氛推到了另一个高潮,不少官员都愕然地盯着邓一谦瞧。

这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今上想要拉拢他的心思已经万分明确,想要联姻的举止也跃然纸上,合着他就是一个大傻子是不是?

这样的人适合掌管虎翼军吗?

承乾帝沉着脸呼吸了一口,自己面前的茶盏轻轻握在手里面,尽量平缓自己的语调:“你看上了谁?”

帝王的话语可以说是一字一句,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不少站立的人都冷汗淋淋,真担心被灭口啊!

——好在这里站的人挺多,就算灭口也米娥友办法。

“长公主的孙女儿谢晚秋。”

“……”

不知道事情经过的人便也罢了,知晓这一切来龙去脉的人不由得瞠目结舌,甚至连承乾帝都不由得将自己眼眸睁大了一些。

至于一旁静静伫立的幕晟宣,则隐隐敛着自己的一身寒气,他甚至能感觉到几个知晓内情的人眼眸时不时在自己身上打着转,就连帝王也是。

承乾帝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了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他觉得头上天雷滚动,合着自己看上的几个年轻人,都上赶着要娶那短命鬼的后人。

合着自己还不如那短命鬼了?

“你不知道她失踪了吗?”

谢晚秋如今对外的消息是失踪不见,极有可能遭了山贼,他这是故意寻的借口还是真的情根深种?

若是后者,那这故事便有看头了。

“微臣知晓,然而心之所寄无怨无悔。”

他跪着说的斩钉截铁,谢晚秋的事情他知晓,甚至谢府的遭遇他也明白,然而他说的也是真话。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爱屋及乌,是不是因为那个哭泣的少女才会频频注意谢晚秋,可她是为数不多让他不厌烦的女人。

“幕爱卿,你如何看?”

承乾帝将眸光瞥向了幕晟宣,那眸光里面的意思甚是明显,你媳妇被人惦记你是何想法?请你踊跃发言。

“珑玉公主这些年痴情不改,实属难得一见的奇女子。邓大人想来是没有相处,相处的久了那前尘往事自然会忘却。”

敢当着他的面惦记他媳妇,这也就怪不得自己给他乱拉红线了,那珑玉公主若是入了邓府,有他好受的。

“爱卿所言甚是,深得朕心。”

听着他这么说,承乾帝不禁觉得他上道,而幕晟宣这么一说,旁边的人也都纷纷开始祝贺邓一谦。

——颇有几分一呼百应的感觉。

坐在上首的帝王瞧着众人这般姿态,脸上的笑容虽然一直维持着,可那眼眸深处的冷意却越来越多。

这是他乔家的朝堂,断然没有旁人语定乾坤的道理。有朝一日,这一切他终将一点一点收回来。

世人都说他倚重幕晟宣,这才造就了他张狂的性子,然而唯有他知晓他的防备之心从来都没有减弱。

皇权与世家的交锋,向来是兵不血刃的,而事情到了他这一代演变到了巅峰而已。

朝堂上个人心思不一,而下了朝之后却也不甚太平,邓一谦欲要离去的时候珑玉公主已经遥遥挡在了不远的地方。

瞧着他靠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跟前,眼眸像是要喷火一般:“邓一谦,你就这么讨厌我?恨不得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我?”

“公主请自重。”

瞧着她伸出手一个劲扯着自己的衣衫,邓一谦默默闪开身子对着她拱了拱手,那模样虽然瞧不出多大的情绪,可嫌弃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邓一谦,我闺阁女郎时便对你一见倾心,就算嫁入顾家我也从未忘记过你,这些年外人都传我人尽可夫,可只有我自己明白,那些人都和你长得相似。”

“公主,我们并不合适。”

“你是不是嫌弃我的名声?我可以改。”

珑玉公主说出这话的时候极尽卑微,可邓一谦脸上的阴云却不见丝毫松动,他眉头紧紧皱了一下:“公主,感谢您的厚爱,然而感情向来都不是对等的。”

“你喜欢谢晚秋是不是?”

“是。”

虽然不知晓对她的好感是不是因为当初那个梨花带雨的少女,可相比较眼前的人,他更偏向谢晚秋。

“呵……你他妈就是一傻子。”

珑玉狠狠踹了邓一谦一脚,爆粗的话语令宫道上的幕晟宣稍稍侧目,虽然一早便听闻乔一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秉性,然而今日才算是见识了一番。

“你去问一问幕晟宣,你去问他新娶的女人是谁?”

珑玉扔下这一句话便气哄哄地离开,当初京城中盛传幕晟宣新娶的新妇和中宫那位长得相似时,他们便派出不少人去查明情况。

虽然很多证据都被遮盖,可这世上的事情总会有蛛丝马迹,正如幕晟宣新认的义子一般,他就是这件事情最大的漏洞所在。

——因为那个孩子是谢晚秋的儿子。

其实珑玉不清楚的是,这一切也是今上和幕晟宣不遮掩的缘故,否则她们未必能查到事情的真相。

这京城的水已经够浑了,所以才要更加搅动起来。

邓一谦刚入京城,对京城盛传的事情并不知晓,所以并不清楚珑玉所指何意。不过幕晟宣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主动走向了他。

第187:后宫内母女对话

幕晟宣回到府邸的时候还哼着小调,那闲适自得的模样令一众守门的小厮愣神良久,瞧着他轻快的步伐之后开始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他们多疑还是如何,总觉得自从新世子夫人进府之后,世子爷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他回了晚秋院时,谢晚秋正抱着幕锦钰在写大字,瞧着她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她这半个多时辰险些崩溃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小姑娘居然文墨不通,这还是大家嫡女吗?按照她这个年纪,怕是早已经开始女学了。幕晟宣刚走进来便看到她隐隐含着生无可恋的脸,他凑近瞧了瞧自家闺女的大字,瞧着上面的鬼画符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怎么可以写的这么丑?坐在另一次写大字的天养好似已经察觉了两个大人的想法,像是献宝似得将自己写好的大字拿过来,有着些许夸耀:“娘亲,你看我写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瞧着天养那工工整整的字迹,再瞧一瞧幕锦钰像是小虫子爬过一般的字体,两个人甚是默契地对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幕晟宣接受不了这一手像是软体动物横行的字体,将幕锦钰的手捞过来我在自己的手中:“从今天过后,每日这个时间我便领着你写字,什么时候写到漂亮为之。”他不要求自己女儿的字写得和书法大家一般,然而最起码还是要看得过眼,否则日后这一手狗爬字如何见人?幕锦钰垫着自己的小脚丫瞧了瞧天养写得字,然后又认真地相看了一下自己的笔迹,或许是察觉到了美丑的差距,瞬间将自己的脑袋低了下去。幕晟宣是一个女儿奴,以前不知她身份的时候便心底隐含几分心疼,如今推断出她极有可能是谢晚秋和自己的女儿时,这疼宠更胜以往。“你若是能顺利完成,到时候为父带着你去外面游玩。”瞧出她不开心,幕晟宣自是放在了心上,所以开始给她画大饼,希望能短时间内充饥。这边幕晟宣和谢晚秋带着两个小儿写大字时,珑玉公主已经爬在李妃的床榻上哭泣,那姿势好似有越来越汹涌的势态。旁边看着她长大的老嬷嬷倒是想出言安慰,却被一旁的李妃阻止:“你也别劝诫她,而今这结局还不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好好的女儿家相夫教子不好,偏偏喜好养男风,邓一谦能看上才是怪事。”李妃最近诸事不顺,瞧着女儿在那里哭的没完没了,这心里面的火气也蹭蹭地往上涨,她是嫌弃自己太消停是不是?“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拒绝我,凭什么?”珑玉素来是一个高傲的性子,她原以为说动父皇这件事情会变简单很多,然而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一个不怕死的,居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自己。“凭什么?你也不看一看自己的名声?邓家虽然不是世家大族,却也不错,这邓一谦更是人中龙凤,日后极有可能出将入相的人,你难道让他迎娶一个浑身是问题的你吗?”“……”珑玉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来哭诉装一装可怜,谁能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一步,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一珑,你若是听母妃的话,那么我劝说你放弃邓一谦。”这天下男人又没有死绝,凭着她公主的身份找一个差不多的人也不是难事,然而她这一根筋怎么就喜欢上了邓一谦呢?虽然内廷宫妃和外男一般不会见面,可邓一谦她也远远见过几面,那个男人确实不是池中物,女儿未必能降得住。“母亲,我从十五岁初见的时候便喜欢上他了,他是我年少时的梦,也是我这些年一直追求的人。”当初父承乾帝为了拉拢顾家,将她嫁去了顾家,这是她心里面一直过不去的坎,她不想自己的幸福再一次遭到拦截。李妃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的偏执,好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顾家虽然如今已经易主,可你的儿子毕竟还姓顾,你找一个时间还是去看一看吧!”“他和顾萱萱在一起很好。”顾萱萱乃顾国公原配嫡女,和已故的顾鸣鹤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自从顾鸣鹤六七年之前在北疆身陨之后,她便嫁入了贺家,随后还将唯一的亲侄儿带到自己身边。“他终究是你的儿子。”李妃皱紧眉宇,这类似的话语她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然而她眼底除了邓一谦好似没有热何人,就算她儿子也排不上位置。“贺家已经上京,我会寻一个时间去看一看。”对于顾清恒她并无太多的感情,牙牙学语的时候她和顾鸣鹤的感情并不和,后来他由顾鸣鹤一手带着,她也插不上手。再后来,顾鸣鹤在北疆出事了,而他在古萱萱嫁入贺家之后便被带去了贺家,自此一去万里之遥,自然也没有见过面。她甚至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的模样了。“邓一谦的事情我希望你适可而止,他如今刚接手虎翼军,你父皇也不可能为了你而得罪了重臣。”这是一件很明显的事情,虽然他或许希望嫁入一个皇室女儿去制衡邓一谦,却也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郎便得罪了朝廷重臣,否则当初便不会发生将她嫁入顾国公府的事情了。“你九皇兄如今刚刚接管羽林军,更不能爱这个时候和邓一谦交恶。”李妃虽然有两儿一女,可这些子女当中却未有成王最让她骄傲与省心,如今他回京之后这夺嫡的事情将会变得愈演愈烈。——她自然不希望在这个时候个邓一谦交恶,毕竟幕国公府的态度而今开始模棱两可了。“我们何必处处忍让,为何不将谢晚秋的事情捅出去?只要中宫那位当初的事情传出去,九皇兄必然会占据优势。”她也没有想到谢晚秋居然来头如此诡异,若不是母妃从父皇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她或许只是奇怪她和中宫皇后长得相似,永远也不会怀疑她们还有那种关系。

第188章:思前想后故人来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可你知道你父皇为何按兵不动?”刚开始她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也曾窃喜,自以为抓到了皇后的小辫子,可慢慢想来却又觉得这事情传开来对自己也没有多大的益处。“为何?”“你父皇要么是忌惮当初的事情旧事重提,要么就是忌惮幕国公府,我这个时候若是做了那马前卒,可不是合了不少人的心意?他们既然如此,我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了去。”李妃能以妇人之身入宫取得独宠,自然不仅仅只是因为她容颜艳丽,更多的是她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李青娘的性格没有随她的父母,却和李妃有了八成像,可惜的是她并没有李妃的好命。当初成王对她颇有好感,可惜成王已经娶妻,她自然不会与人为妾。后来她寻了一个机会攀上了幕晟宣,然而最终却丢了心,丧了命,她最后或许有些许悔悟,可惜的是这世上从来不卖后悔药。“可李家的事情……”珑玉说话的时候默默瞧了李妃一眼,李家的遭遇确实有些匪夷所思,那凶残的杀人手段,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所有人被解尸,没有一个完整的人,这到底是需要多么残忍的手段?珑玉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寻求激情的人,可李家郊外的遭遇让她明白这世上确实有变态的存在。“不少线索都指向了幕国公府,可你九皇兄却觉得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李家是她的娘家,发生那么惨绝人寰的事情自然也受到了不少重视,可惜过去了这么久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幕晟宣或许是一个狠人,可他不会做出这么大张旗鼓的事情来。”幕晟宣想要李家人的性命有千万种方法,没有必要选择最艰难的一条,而且最让人疑惑的是,皇儿居然说青娘和青羽极有可能没有死。可若是没有死,那两个人被谁带走了呢?经历了那种人间烈狱,恐怕就算是活着以后也是废掉了。都说春风送爽,可大赢朝的春风却有些凉意,并不让人觉得舒服。这一日,谢晚秋早早便被幕晟宣带到了一酒楼,枯坐了约莫一刻钟后,她不由得抬眸看向那穿着青衫衣裳的男子:“为何带我出来?”“一会儿你自然知道了。”他神神秘秘地絮叨了一句,眼眸看向酒楼外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而谢晚秋则沉气静坐,只是那眼眸里面的幽光有些晦涩。谢晚秋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紧闭的木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个大概二十四五的妇人。那妇人目光低敛,神色极淡,虽然长得如花似月,然而仔细看去甚至能瞧出她身上带着一股阴郁的死气。“幕大人,寻小妇人前来可是有旁的事情?”她说话的语气极淡,那眼眸从谢晚秋脸上扫过的时候微微一愣,神情恍惚之后将眸光匆匆瞥开。“你我旧相识一场,又何必这般见外?”幕晟宣轻笑了一声,示意她坐在一旁,而那妇人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我和你兄长顾鸣鹤幕僚一场,而且当年也曾是不错的朋友,你何须对我这般防备?”幕晟宣一句话似乎点明了那妇人的身份,而谢晚秋听闻后倏地从梨花大椅上直起身来,唇角合了几合,不知道该如何叫出口来。“家兄若是知晓幕大人这般看重与他,想必九泉之下也能有些欣慰。”两个人确实是不错的朋友,然而这遭遇却天差地别。眼前的人如今瞧着位极人臣,可何尝不是踩着自己兄长的尸骨上位呢?——当年她兄长冒死捍卫大赢的天下,甚至不惜以死将羌族的兵力部署图送出,然而他们是如何待自己的兄长的?那一战役,她死了兄长没了父亲,由姨娘扶成的继母恨不得早点除去她,将她二话不说嫁入贺家,她甚至还弄丢了自己一辈子的归属,可最后的结果如何?那皇室,那所谓的珑玉公主又是如何对待自己兄长的?她不为其守节便也罢了,可这些年的行径却无时无刻不敲打着自己兄长的脸。她的兄长是为这大赢天下身死的,可又有几个人还记得他?“顾姐姐……”谢晚秋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敏感,然而如今见到当年对自己百般呵护,又和兄长定过亲事的顾萱萱,还是不忍唤了一声。“……”听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称谓,顾萱萱的脸颊倏地转向了她,眸色之间充满了震惊,看向她那有些熟悉的脸更是难掩激动。她好似回想到了什么略显试探地问道:“晚晚?”“顾姐姐,是我。”谢晚秋对幼时的记忆并不是很明确,甚至对五岁之前的事情早有遗忘,可不管怎么都不会忘掉顾萱萱的存在。这个将自己当成亲妹妹照看的大姐姐,这个险些成为自己长嫂的人。顾萱萱听她这么一说脸上更是止不住的喜意,一把上前拉住她的手,想要撩起她的衣摆去看那印记,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手。“不是说你出事了吗?”她回京之后也知晓了谢府的事情,当初那个人远在北疆就是为了给她报仇,却没有想到她还有机会回来。“命大而已。”不管她说的是哪一次出事,然而她确实又硬生生地活了下来,所以说她确实命大的紧。“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瞧着她和那人长得有些相似的容颜,顾萱萱并不觉得陌生,毕竟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会如期而至。只是她和幕晟宣怎么会在一起?而且瞧幕晟宣看她的眼神,好似带着几分宠溺与暧昧,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出于本能,她并不喜欢这个权倾朝野的男人。谢晚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和幕晟宣的关系,从她的问话里面她能感觉到顾萱萱对幕晟宣的排斥,然而有些事情不是她能控制的。不待鞋袜求回答,一侧充当屏风的幕晟宣不悦地开口:“我是她相公,她是我娘子,我们为何不能在一起?”“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可你知道你父皇为何按兵不动?”刚开始她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也曾窃喜,自以为抓到了皇后的小辫子,可慢慢想来却又觉得这事情传开来对自己也没有多大的益处。“为何?”“你父皇要么是忌惮当初的事情旧事重提,要么就是忌惮幕国公府,我这个时候若是做了那马前卒,可不是合了不少人的心意?他们既然如此,我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了去。”李妃能以妇人之身入宫取得独宠,自然不仅仅只是因为她容颜艳丽,更多的是她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李青娘的性格没有随她的父母,却和李妃有了八成像,可惜的是她并没有李妃的好命。当初成王对她颇有好感,可惜成王已经娶妻,她自然不会与人为妾。后来她寻了一个机会攀上了幕晟宣,然而最终却丢了心,丧了命,她最后或许有些许悔悟,可惜的是这世上从来不卖后悔药。“可李家的事情……”珑玉说话的时候默默瞧了李妃一眼,李家的遭遇确实有些匪夷所思,那凶残的杀人手段,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所有人被解尸,没有一个完整的人,这到底是需要多么残忍的手段?珑玉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寻求激情的人,可李家郊外的遭遇让她明白这世上确实有变态的存在。“不少线索都指向了幕国公府,可你九皇兄却觉得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李家是她的娘家,发生那么惨绝人寰的事情自然也受到了不少重视,可惜过去了这么久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幕晟宣或许是一个狠人,可他不会做出这么大张旗鼓的事情来。”幕晟宣想要李家人的性命有千万种方法,没有必要选择最艰难的一条,而且最让人疑惑的是,皇儿居然说青娘和青羽极有可能没有死。可若是没有死,那两个人被谁带走了呢?经历了那种人间烈狱,恐怕就算是活着以后也是废掉了。都说春风送爽,可大赢朝的春风却有些凉意,并不让人觉得舒服。这一日,谢晚秋早早便被幕晟宣带到了一酒楼,枯坐了约莫一刻钟后,她不由得抬眸看向那穿着青衫衣裳的男子:“为何带我出来?”“一会儿你自然知道了。”他神神秘秘地絮叨了一句,眼眸看向酒楼外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而谢晚秋则沉气静坐,只是那眼眸里面的幽光有些晦涩。谢晚秋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紧闭的木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个大概二十四五的妇人。那妇人目光低敛,神色极淡,虽然长得如花似月,然而仔细看去甚至能瞧出她身上带着一股阴郁的死气。“幕大人,寻小妇人前来可是有旁的事情?”她说话的语气极淡,那眼眸从谢晚秋脸上扫过的时候微微一愣,神情恍惚之后将眸光匆匆瞥开。“你我旧相识一场,又何必这般见外?”幕晟宣轻笑了一声,示意她坐在一旁,而那妇人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我和你兄长顾鸣鹤幕僚一场,而且当年也曾是不错的朋友,你何须对我这般防备?”幕晟宣一句话似乎点明了那妇人的身份,而谢晚秋听闻后倏地从梨花大椅上直起身来,唇角合了几合,不知道该如何叫出口来。“家兄若是知晓幕大人这般看重与他,想必九泉之下也能有些欣慰。”两个人确实是不错的朋友,然而这遭遇却天差地别。眼前的人如今瞧着位极人臣,可何尝不是踩着自己兄长的尸骨上位呢?——当年她兄长冒死捍卫大赢的天下,甚至不惜以死将羌族的兵力部署图送出,然而他们是如何待自己的兄长的?那一战役,她死了兄长没了父亲,由姨娘扶成的继母恨不得早点除去她,将她二话不说嫁入贺家,她甚至还弄丢了自己一辈子的归属,可最后的结果如何?那皇室,那所谓的珑玉公主又是如何对待自己兄长的?她不为其守节便也罢了,可这些年的行径却无时无刻不敲打着自己兄长的脸。她的兄长是为这大赢天下身死的,可又有几个人还记得他?“顾姐姐……”谢晚秋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敏感,然而如今见到当年对自己百般呵护,又和兄长定过亲事的顾萱萱,还是不忍唤了一声。“……”听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称谓,顾萱萱的脸颊倏地转向了她,眸色之间充满了震惊,看向她那有些熟悉的脸更是难掩激动。她好似回想到了什么略显试探地问道:“晚晚?”“顾姐姐,是我。”谢晚秋对幼时的记忆并不是很明确,甚至对五岁之前的事情早有遗忘,可不管怎么都不会忘掉顾萱萱的存在。这个将自己当成亲妹妹照看的大姐姐,这个险些成为自己长嫂的人。顾萱萱听她这么一说脸上更是止不住的喜意,一把上前拉住她的手,想要撩起她的衣摆去看那印记,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手。“不是说你出事了吗?”她回京之后也知晓了谢府的事情,当初那个人远在北疆就是为了给她报仇,却没有想到她还有机会回来。“命大而已。”不管她说的是哪一次出事,然而她确实又硬生生地活了下来,所以说她确实命大的紧。“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瞧着她和那人长得有些相似的容颜,顾萱萱并不觉得陌生,毕竟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会如期而至。只是她和幕晟宣怎么会在一起?而且瞧幕晟宣看她的眼神,好似带着几分宠溺与暧昧,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出于本能,她并不喜欢这个权倾朝野的男人。谢晚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和幕晟宣的关系,从她的问话里面她能感觉到顾萱萱对幕晟宣的排斥,然而有些事情不是她能控制的。不待鞋袜求回答,一侧充当屏风的幕晟宣不悦地开口:“我是她相公,她是我娘子,我们为何不能在一起?”

第189章:顾萱萱挣扎不安

语出惊人不外如是,顾萱萱一双丹凤眼瞬间眯了起来,或许她走进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些许猜测,然而得知谢晚秋身份的时候她自己又自动进行了筛选。

“晚晚……”

她也不去看幕晟宣,反而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谢晚秋身上,而谢晚秋抿了抿唇角,最终点了点头。

幕晟宣被请出房间已经是一刻钟后的事情,瞧着紧闭的屋门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一侧的幕戌忙忙跟了过来。

“主子,您怎么出来了?”

“出来透一透气。”

幕晟宣横着眼睛细了他一眼,然后朝着大堂走去,而后面跟着的幕戌则扯了扯唇角,别以为他没有听到。

分明是被赶出来的,这话倒是说的漂亮。

而里屋默默而立的两人,顾萱萱咬了咬唇角拉起了谢晚秋的双手坐在了一侧,关怀地问道:“你和幕晟宣……”

她实在想不通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幕晟宣这个人虽然没有打过太多的交到,可从旁人口中听闻他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这么乖的姑娘会不会被吃的死死的?

顾萱萱还停留在小时候抱着她走路时的模样,那个时候的谢晚秋像是玉娃娃一般,任谁都想上去咬一口。

“我们的情况比较复杂。”

谢晚秋不想编排谎言去哄骗关心自己的人,然而她和幕晟宣的关系一时半会儿压根解释不清楚,或者说她自己也活的云里雾里,哪能给出解释的话语来?

瞧出她似乎有难言之隐,顾萱萱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可终究是按捺了下来,自己或许是真的关心她,可并不想给她造成压力。

“长公主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节哀。”

她想要用更多的词汇去表达自己的关心之意,可这个时候却都说不出口来。当年长公主待自己也极好,可惜谢家出事后两家人的联系便少了。

“我知道。”

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她深有体会,按理说她这个年纪不会经历太多的生离死别,然而这些年的遭遇却也历历在目。

“顾姐姐,你还好吗?”

虽然知道她嫁给了书香门第贺家,然而具体过得如何她却不清楚。然而她一向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她相信不会过得太艰难。

“有一日过一日呗,有什么好不好的?”

顾萱萱苦笑了一声,她将最好的青春年华祭奠给了谢青焌,或许从他死的那一刻她已经死了,嫁入言家的不过是一行尸走肉罢了。

这些年若不是因为心里有着牵挂,她或许早就尾随那人而去了。

“当年你和兄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本两个从小定了娃娃亲的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兄长上门求娶的时候却迎来了退亲的消息。

从京城回来的兄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没有以往的意气风发,反而多了几分英雄迟暮的垂老气息。

若不是自己出了事情,她相信兄长或许余生都不会跨入京城,不会随军出征,更不会血洒北疆,这是她最痛恨的事情。

顾萱萱的脸色微微一凝,神情也带着些许迟缓的木讷,好半天她才涩然一笑:“谢家虽然出事了,可我们却从未想过悔婚,谁能想到李妃看上了我,并且想将我嫁给成王,家里面无法只得想着取消婚约。”

那个时候她的母亲虽然已经仙逝,可父亲乃一家之主,素来疼爱她与兄长,所以她不想解除婚约父亲自然不会逼着她。

可是谁能想到李妃看上了顾国公府的权势,想要将顾家同他们母子绑在一条战船上,那明里暗里的催促,让顾家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所以才有谢青焌求娶负伤而归。

“那你最终怎么嫁入了贺家?”

这是谢晚秋搞不懂的地方,当年她虽然也不相信顾家背信弃义,可顾姐姐和兄长的婚约作废却板上钉钉。

按照她所说,她最终应当是嫁给了成王,怎么最后嫁到了贺家呢?

“我兄长知道我心系青焌,便主动求娶了珑玉公主,最终这事情才平息下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事情会得到转机,所以这事情定下之后亲自奔赴清河郡,就是想将这好消息告诉谢青焌。

可谁能想到,他却避而不见。

后来她回到了京城却也并未嫁娶,直至几年后听闻晚晚身死,而谢青焌入京参军她才寻机会见了他一面。

那个时候,人在咫尺心却在天涯。

“我等了他好几年,然而终究是没有等到!后来我兄长战死,父亲逝去,我则在继母做主的情况下嫁到了贺家。”

顾萱萱叙述的时候极其平淡,除了说道谢青焌时有些情绪波动,旁的时候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你知道吗?在我决定穿上嫁衣的那一刻,居然听到了青焌身死的消息。”

她唇角含着讥讽的笑意,为了夺回自己兄长的尸身,被人暗算全军覆没,这就是自己倾心的良人。

——她甚至一度怀疑,若不是自己和他的关系,他会不会那般拼命,最终将命也搭了进去。若是那般,她宁愿从来都不认识他,只想他活着。

谢晚秋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兄长的死对自己来说是灾难,可对她来说同样是伤痕。那个时候她失去了父兄,失去了良人,还要去面对陌生的环境。

也不知她是如何扛过来的?

“顾姐姐……”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我毕竟也和他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琴瑟和谐。他爱我,我爱他便已经足够了。”

当初她已经是大龄未嫁女,所以纵使嫁人也是低嫁,而她那继母确实给她选了一门好亲事,天生病秧子的贺家二少爷。

——她刚入门,人便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的贺家二爷。

“你如今既然嫁入了幕国公府,那么我就多说两句,那地方也不太平。”

她曾经在闺中时,便听闻父兄对幕家人的评价,这不安于室的人最好敬而远之,所以幕晟宣和自己兄长虽然相识却也不是深交。

“顾姐姐,你的意思是?”

谢晚秋眉目倏地多了几分光彩,看向顾萱萱的时候多了几分期待的神情,而顾萱萱的眼眸则是一沉。

第190章:世间哪有双全法

谢晚秋回府的途中时不时瞥眸看向幕晟宣,后面的话语顾姐姐虽然没有名言,可她那低沉的嗓音里面透漏了太多的东西。

——幕家难道真的有不臣之心?

她若是真的谢家女倒也罢了,若是谢家没有这家破人亡的遭遇,她或许也会听顾姐姐的话,尽可能明哲保身。

然而,不管是祖父也好,父亲也罢,甚至自己兄长的死都疑点重重,难道自己真的这般默默苟活着?

最重要的是,帝王会让自己苟活吗?

“你这是怎么了?”

对于她时不时提眼轻瞥,刚开始的时候幕晟宣还颇为得意,以为她是看到了自己身上的闪光点,瞧到而来自己的好。

可这动作太频繁之后自然也引起了他的警觉,他毕竟也不是那自恋到不可自救的人,知晓她不会无缘无故这般盯着自己看。

难道是顾萱萱说了什么?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早一点将贺家的人弄进京城,也让她早一点想开。这一次将其整到京城来,也不过是想手里面多一个筹码罢了。

“你脸上有茶叶。”

“……”

幕晟宣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微微愕然之后忙忙伸手朝着自己的脸招呼去,心里面已经将外面守着的幕戌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他难道就没有看到自己不雅的形象吗?

瞧着向来稳重自持的幕首辅那抓耳挠腮的模样,谢晚秋也是稍稍一愣,这人莫不是精神失常吧!

怎么一会儿一个样?

他抹了又抹,涂了又涂也不见手上有那所谓的茶叶,不由得挑眉看向了谢晚秋,瞧着她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不由发问:“在哪里?”

“我刚才眼花了。”

“……”

听着她甚是认真的话语,幕晟宣觉得这谈话不美好了起来,他就算一傻子也知晓刚才自己是被人当成猴耍了。

不过这宁静的氛围沉默也不过片刻,约莫几个呼吸之后幕晟宣的眉眼活络了起来,甚是深情地将她的手拉过去:“晚晚,这样鲜活的你更加完美。”

“……”

一句话堵的谢晚秋没有了话头,她本就不是一活波的主,对上这无敌厚脸皮更是觉得每一刻都心累,所以这个时候不说话貌似是最好的选择。

免得又被话唠逮着说个没完没了。

回到‘晚秋院’谢晚秋便去寻天养,好不容易甩掉人之后才深深呼了一口气,总觉得今天的他分外粘人。

谢晚秋过去的时候天养和幕锦钰正头碰头,不知道在做什么,旁边没有女婢们侍候,所以她轻声移动脚步走过去时,两小儿并未听到。

“你别动,我再画一只。”

幕锦钰软糯糯的声音甚是好听,而天养则默默不吭声,可能是长时间一个动作他想要扭动身体,却引来小女孩严重不满。

“我刚刚都不动,你别耍赖。”

她一边挥着自己手中的毛笔一边说道着,而面对谢晚秋的天养则紧紧闭着眼眸,他此时白白嫩嫩的脸庞已经爬上了几只歪歪扭扭的小乌龟,那造型若不仔细看压根瞧不出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过突兀,幕锦钰手里面的笔准头甚好地戳了一下天养的鼻梁,然后乌龟瞬间多了尾巴,而它则头则朝脑门心的位置蠕动。

谢晚秋原以为就天养一人被化成了这般模样,可当幕锦钰满是麻子脸的小脸转过来的时候,她瞬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由于幕锦钰的另一半脸被热水烫过,所以天养下手的时候貌似还比较轻,只是在她的一侧画了小麻子,整张脸星星点点的。

天养感觉到自己的囧样被人瞧了去,忙忙睁开眼睛,感觉到她讶然的模样瞬间将自己的脸转开不去看她,一只手偷偷爬上脸开始擦拭。

然而春风本来就流淌的极快,他的小脸也甚是吸水,所以毛笔上的墨迹已经有干涸的现象,就算有湿润的地方也被他越涂越脏。

——最后导致,墨与他融合在一起,不知哪里是他哪里是墨!

“娘亲!”

他小声低喃了一句,而一旁的幕锦钰毕竟也是一小丫头,瞧着她靠近神色也颇为慌张,甚至以最快的速度却掩饰自己的脸颊。

她虽然住在这个院子里面,可除了在天养面前揭开过面纱以外,一直不喜欢将脸上的面纱揭开给别人看。

——哪怕这个人是她的漂亮姐姐!

谢晚秋看出她的窘迫与紧张,所以并未将太多的眼眸放在她身上,只是对着天养嗯哼了一声,叮嘱他们两个玩的时候小心之后便走开了。

而幕锦钰瞧着她离开,才深呼吸了一口,瞧着天养那黑黝黝的脸不禁露出了自己争气而洁白的牙齿。

“天养哥哥,我们继续玩好不好?”

“……”

幕晟宣瞧着谢晚秋赶回来,斜倚在软榻上的身子不禁向前倾了一倾,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不是去看天养他们了吗?怎么回来了?”

这个女人但凡能躲着自己,就不会同他在一片天空下多待一会儿,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就是所谓大的良心发现吗?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好处了?

面对脑补小能手,谢晚秋抿了抿唇角,若是那边她受欢迎想来也不会这么快回来,然而两个小孩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的表情,她还是觉得自己回来更合适一些。

“走累了。”

“……”

幕晟宣翻了一个身,怎么觉得这谎话一点都不走心呢?然而瞧着她一脸不愿多说的模样,他倒也没有不识趣。

反而像是一只偷腥的猫一般,眯着自己的眼睛带着些许询问:“那会儿你打发我出去时,可答应了不少条件,这什么时候能兑现?”

他声音里面带上了不少的期待,而谢晚秋则默默抬眼瞥了他一眼。她当时想要和顾姐姐独处,所以才将人请出去。

可奈何请她出去的代价颇为昂贵。

“你想怎么着?”

“瞧你这话说的,我记得当时可是你说的条件随我开,而今怎么一脸我占了你便宜的不爽快模样。”

他脸上带着欠揍的笑容,表情更是暧昧不明,而谢晚秋的脸瞬间又拉了几个度,她貌似还高估了这个人的品性。

“说。”

“晚晚,这世上哪有双全法?不都是此消彼长的事情吗?你说我们成亲已有时日,是不是该补洞房了?”

第191章:珑玉公主突来访

幕晟宣打的一手好算盘,话语里面也带上了可怜兮兮的味道,而谢晚秋则默默地选择了漠视,甚至那模样俨然一副没有听到的模样。

得了一个没趣,幕晟宣自然也不会给她平添压力,只是圆房的事情任重而道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到一个被窝里面去。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意兴阑珊,人也开始惆怅了起来。

这一日风和日丽,蓝天白云交相呼应,谢晚秋原本躲在院子里面偷懒,却不想心瑜公主带着一客人前来。

而瞧着那略带张扬的容颜,谢晚秋带着笑意准备和心瑜公主打招呼的脸稍稍凝滞,约莫几个呼吸的时间才正常了起来。

“小婶婶。”

对于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大了一个辈分的人,谢晚秋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对待,就算她登门她也只是尽可能做的不失礼节。

“晚晚啊!这是珑玉公主。”

其实心瑜公主和珑玉公主年纪相仿,两个人也就一岁只差,只可惜一嫡一庶已经宛若鸿沟,若不是李妃受宠,珑玉公主也曾联姻有功,恐怕未必能在帝王心里面占据一定的位置。

“见过公主殿下。”

谢晚秋欠身行礼,而珑玉却也并未让她起来,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以及甚是火辣的眸光让谢晚秋有些承受不住。

——她不太清楚这两位公主想要干什么。

按理说中宫皇后和李妃不和,那么两个公主的关系相当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这姐妹二人却不像是心有间隙的人,难道皇室众人都擅长做戏吗?

“姐姐,你这侄媳倒是果然如外面传闻一般,和母后长得着实相像。”

虽然心里面不喜欢中宫的胡皇后,背地里面也没少骂她老妖妇,可在这个时候还是要尊称一声母后。

在这礼法至上的大赢朝,嫡庶门第至关重要。

“不过是夸大其实罢了,各有特点。”

心瑜公主的眸光从谢晚秋身上默默扫过,对着乔一珑轻笑着解释了一句,这相像背后的因果不少人心中恐怕都和明镜似的。

然而这世上的人不是傻子,站在权利巅峰的人更不是傻子,纵使明知道事情的始末、真相以及因果,却也没有人第一个站出来揭开。

——这就是不成文的规则。

“这身段倒是好似见过一般,不知道姐姐可还记得姑母?她家孙女儿的身形与你这侄儿媳妇的身段有些相似。”

珑玉公主说话的时候一直含着笑意,就算碍于这个中的规则她不能戳破,可让她们心里面不痛快的办法有的是。

“你来寻晚晚不会就是为了这事情吧!”

瞧着她越说越露骨,一旁的心瑜公主敲打了一句,说话的时候也不见刚才那温和的模样。珑玉知晓自己不能更进一步,只能退而求其次。

“瞧姐姐说的,我不过是在宫中听父皇说起心中颇为好奇,故而过来看一看!您又不是不知道,父皇最近在为妹妹相看邓一谦,妹妹可忙碌的紧。”

珑玉说话时掩饰不住的喜意,好似她已经嫁入了邓家一般,而心瑜公主脸色未变,只是不声不响地轻眯了她一眼。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说道,好似已经忘记了半跪着的谢晚秋,一旁跟着的紫言有好几次想要出言提醒,可这二人打着机锋她甚至没有插话的机会。

“父皇疼宠你,自然想要将最好的都交给你。只是那邓将军听闻是一个痴情的人,你可要打听清楚。”

心瑜公主言辞间尽是关怀,而珑玉则抽了抽唇角,她与这人还是闺女的时候便不对付,而今更是瞧不惯。

——今天她有一部分是为了谢晚秋,还有一部分则是为了眼前这个女人。身份尊贵又如何?最终还不是一颗不能反抗的棋子。

谢晚秋额前的汗水不停地往出去渗透,而两个人还依旧故我地说着,倒是不远处和幕锦钰玩耍的天养偷偷望着这边的响动。

两个人隔着窗户,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可他们却能将外面的事情收揽到眼底,自然也看到了谢晚秋从始至终地半蹲。

“天养哥哥,你怎么了?”

幕锦钰原本还拿着石子儿和他玩游戏,可看到他心不在焉,时不时瞧着外面看,不由得顺着他的眸光望去。

——极目远望,看到的便是谢晚秋半蹲着,而心瑜公主和珑玉公主不知道再说什么,隔得远看不清她们的神态,可想来也不是那般和谐。

瞧着天养紧紧攒在一起克制无比的双手,幕锦钰咬了咬粉嫩嫩的唇角揽过搁置在一旁的纱巾遮在脸上,像是一个小英雄似得向他挥了挥手:“天养哥哥,你等一等我。”

约莫几个快步,幕锦钰已经像是射出的利箭一般奔赴到谢晚秋身边,揉着自己的后脑勺有些腼腆地道:“母亲,您什么时候教我写大字?”

幕锦钰一句母亲让谢晚秋摇摇欲坠的身体微微怔然,虽然腿部的疼痛与麻木已经让她快要丧失思考能力,可这一声甚是熨烫的母亲却让她心尖微微一颤。

“怎么还蹲着呢?本殿没有让你起身吗?”

珑玉好似这个时候才发现一般,略显惊诧地瞄了她两眼,言语之间竟然带着几分调笑,好似是谢晚秋做错了一般。

“或许是臣妇听差了,并未听到起身的声音。”

谢晚秋合动唇角轻声回应,她一边起身一边看向珑玉,一双甚是干净的眼眸里面充斥着认真,而那态度让珑玉微微轻嗤。

“你耳朵怕是有不小的毛病,本殿在宫中行走,自然也认识几个御医,倒是可以介绍与你。”

“多谢公主美意,幕国公府的府医足以治疗臣妇的病况。”

谢晚秋起身站立之后,身上那股无力酸软的感觉也在不停地消散,只不过看向珑玉的时候并无推却之意。

她知晓她是因为邓一谦的原因找上门来,然而自己和邓一谦并无太多的关系,她这牵连是不是也太宽了一些?

“哦……那倒是本殿多管闲事了。”

一旁的心瑜公主瞧着两个人说话的时候火气越来越大,倒是插话道:“钰儿这边有事的话,我们也不叨扰了。”

“嗯。”

心瑜公主寻了一个理由率先打发了珑玉之后,才转头对着谢晚秋道:“她的脾气有点大,和我又一贯不和,若是我刚才帮你求情,怕是更难善了,晚晚不会记恨我吧!”

第192章:魑魅魍魉各有心

“小婶婶说笑了,晚晚可不敢。”

谢晚秋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意,而心瑜公主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语才匆匆离去,瞧着她远离的背影,谢晚秋的眼神愈发幽暗难测。

刚才的她真的只是担心珑玉寻自己的麻烦吗?不知为何,她总能感觉到心瑜公主淡淡地排斥,可她以前从未和她见过面。

难道就因为宫里面那位,她就这般排斥自己吗?

“漂亮姐姐,你在看什么?”

瞧着她拉着自己的手不愿意回神,心还在玩耍上的幕锦钰不禁开口询问她想干什么?坏人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刚才母亲叫的不是挺顺畅吗?怎么又改口了?”

瞧着她圆鼓鼓的大眼睛,谢晚秋不由得将自己的手向上伸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头,不知道为何,刚才她那句母亲居然令她心头悸动不已。

被她这么一问幕锦钰也有些尴尬,随后脸色又呈现出一片黯然,她其实挺喜欢眼前的漂亮姐姐,所以不想让她变成母亲那般的人。

——想到李青娘曾经对自己做的事情,她身体有轻微的颤抖。虽然父亲说以后没有人能欺负自己,可她不想那样的事情再一次出现。

好似她叫唤谢晚秋一声母亲,谢晚秋日后就会像李青娘一般对她,所以她不愿意开口那般叫人,刚才不过是为了给她解围而已。

瞧出她的难为情,谢晚秋也不是那穷追猛打的人,轻笑着道:“你不是要写大字吗?我一会儿亲自教你。”

幕晟宣晚间回来的时候,好似已经有人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了他,只见他一回来便将人拦腰抱了起来,也不管丫鬟女婢们的眸光将人揽在怀里面。

“你是傻子,怎么一直蹲着?”

“……”

对上他带着几许关怀的指责,谢晚秋愕然地抬了抬眼眸,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想要挣开他的怀抱。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倒是不见外。

“还疼吗?”

“没多大的事情。”

珑玉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教训罢了,然而她搞不清楚她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份的?就算知晓自己和中宫皇后面相相似,也应当不会这么快想到洛霓裳和谢晚秋是同一个人吧!

“她就是一个疯子,你以后见着也别留手。”

对于珑玉这般行径,幕晟宣明显是记在了心上,以前便也罢了,如今明摆着是自己的人,她居然还敢欺上门来,真当自己是一个角了?

“……”

谢晚秋默默掀眼瞥了他一眼,虽然说她对珑玉公主的行为也甚至看不顺眼,可那毕竟是今上的公主,真是随便可以动手的?

——他这找场子的手段是不是也太弱了一些?直接上手?

此时的谢晚秋还不明白,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空谈,而幕晟宣拥有这般能耐。

“我已经让幕戌去无涯那里寻药去了,一会儿给你上药。”

“……”

一旁静立的紫言忙忙将自己愕然的脸孔埋了起来,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主子这话语有些占便宜的举动。

这是吃不上肉汤也不放过吗?

半个时辰后,坐在院落里面静静等待消息的心瑜公主,眉头紧紧拧着。好一会儿她才有舒展开来,只是捏着杯盏的手明显比平时重了一些。

“公主,世子爷那边传话过来了。”

随身侍女走进来的时候匆匆回应了一句,只是那声音里面含着几缕担忧,而心瑜公主紧着唇角沉吟了片刻:“说。”

声音清脆中带着少许威严,而那侍女对于她的秉性显然也是分外清楚,也不敢有所保留,像是倒豆子一般说道着:“以后‘晚秋院’不准珑玉公主进入,也让奴婢将这话给殿下您带到,免得撕开脸面不好看。”

侍女回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可她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凉意从天而来,她唇角紧紧咬着:“这是警告本殿吗?”

“公主……”

那侍婢本还想劝慰,却只见心瑜公主挥了挥手:“我不与山,便让山来与我,真当本殿没有能耐做到吗?”

她还准备发两句狠话,却只听外面悉悉索索的声响,而幕家的四爷幕潭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神色不愉的模样,不禁处于详询:“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就是领着珑玉去了一趟‘晚秋院’,因为一时不察让晚晚吃了亏,你那侄儿当是一个不留情的,刚才派人警告我呢!”

心瑜公主和幕潭说话的时候明显克制了情绪,而幕潭拧了一下眉头:“那洛氏真的是谢晚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簪缨贵族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说这件事情,然而当事人却并未给出正面回应。

他不不想搀和在这件事情里面,可想着如今幕国公府的声誉,不由得多问了一句,表达出自己的关怀之意。

“这我怎么知道?怕是有心之人的杜撰吧!”

心瑜公主的手段颇为了得,凭着今上的宠爱和她中宫嫡女的身份在这四九城里面有不小的地位,所以她的消息来源也颇准。

谢晚秋的身份自然不会是中宫一派德恩透漏出去的,所以这里面极有可能是李妃的人在其中兴风作浪。

——此时的心瑜公主一门心思想着李妃母子几人,压根没有想到能搅动风云的未必只有李妃。

“空穴来风未必是假!”

幕潭虽然一门心思扑在书法、绘画上,可他并不是那不染俗物的人,根据自己那侄儿媳妇的长相,再听一听外面的风言风语,似乎有些隐秘的事情已经呼之欲出。

心瑜公主瞧着他走向净室的背影微微紧闭了一下眼眸,现如今想要将谢晚秋身份瞒住是不可能了,也唯有站在最有利的位置。

而且父皇虽然一心慕着权势,却也不是那六亲不认的主,总会有破解之法。

自己的母后必然是不能倒的,否则不管是自己还是两位兄长,日后怕都讨不得半点好处,皇权争锋的残酷她明白。

大赢朝都城,邓家。

邓一谦瞧着摆放在自己案几前面的信封,眉头就没有舒张过,他已经对最近皇城里面风言风语的事情进行了一定的筛选,这其中不乏有用的消息。

谢晚秋和洛霓裳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第193章:齐王府郡主前来

若这一切假设成立,那么幕晟宣的用意何在?

虽然他一早就感觉谢家和幕晟宣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可他想不通的是,他为何一门心思想要迎娶谢晚秋呢?

“来人。”

想到这里,邓一谦的眉角紧紧拧了起来,刚才脑海里面一闪而过有些东西,可最终却又消散不见,他是时候彻查一下当年的事情了。

——以前他没有那能耐,而今却又有不同,深深叹了一口气,轻轻抽动了自己右手处的一本书,暗格应声而开,而他则将手伸出去掏出一副画轴。。

“公子。”

小厮走进来的时候见他案几前摆放着一副画轴,微微有些惊诧。主子平时虽然擅长书画,可却很少有人看到他作画,如今眼前摆放的东西是什么?

“我让你去办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六七年,线索或许已经断了,可我还是想知晓当年发生了什么。”

“诺。”

那小厮是他的心腹,打小便知晓他的秉性,能内他这么郑重其事说出来显然是不小的事情,所以他也认真应答了一句。

“切记,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我在彻查此事。”

当年那背后的人已经手可撑天,如今可见一斑,他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是不是真实的,可若真是同一个人呢?

想到这里,他眼眸愈发深邃了起来。

谢晚秋近来过得也算清净,因为珑玉公主的事情,幕家人对她的重视程度又无形中上升了不少,特别是幕府的老封君。

老封君将自己身边侍候的人打发下去,身边唯独留下了幕锦钰和一个老嬷嬷,而那老嬷嬷也甚是识趣,将幕锦钰抱着放在她跟前后,便甚是自如地守在里屋的一侧,防着外面的人靠近,也能及时知晓里面人的需求。

老封君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脸上并无明显的变化,摸着幕锦钰的头轻声道:“钰儿,你可还喜欢新来的母亲?”

“嗯。”

她揉了一把自己的脑袋说的颇为认真,其实对于谢晚秋她没有恶感,甚至心里面还有几分喜欢,只是天养哥哥貌似不喜欢自己太过亲近漂亮姐姐。

“她对你好吗?”

老封君对于这个重孙女儿的怜爱也颇多,想到李青娘对她造成的伤害,以及李青娘最后的结局,她叹息了一声。

“好啊!”

对于她的回话,,老封君并不觉得意外,凭着幕家的权势,恐怕也只有李青娘那等担心事情暴露的人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一般人但凡长一个脑子,想来做不出那等事情。

热切,若是如同自己那孙儿所说,谢晚秋是钰儿的母亲,就算血脉之间的亲和,恐怕她也不会讨厌钰儿。

“那个叫天养的男孩呢?听说他脾气有些古怪?”

自从那小男孩入府邸之后她便明里暗里的观察,那人和自己的孙儿没有相似,倒是和谢晚秋有些相像。

“天养哥哥很好的。”

担心天养在老封君这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幕锦钰忙忙替他解释着,而瞧着她那急慌慌的模样,老封君也是哭笑不得。

伸出手撑了撑幕锦钰的小脑袋,开玩笑道:“我家钰儿可真是小仙女,对谁都这么好,日后可要记着祖母对你的好。”

“嗯嗯。”

不知有没有听到老封君想要表达的意思,她总之是勤快地点着头,而老封君对于她这般听话乖巧的模样更觉喜爱。

只是看向她脸上那伤疤时,眼眸里面闪烁着隐晦的无奈。

当初出事之后,无涯已经来看过无数次,可惜都是铩羽而归,没有一点医治的机会。这些年孙儿口上虽然不说,其实对她也有几分关心。

——不管怎么说,都是割不断的血脉情深。

晚秋院,自从幕锦钰被老封君派人接走之后,母子二人的世间瞬间清净了下来。她虽然第一次见幕锦钰的时候,便发现她对着老树念念叨叨,有话唠的潜质。

然而释放了天性的幕锦钰,简直就是一行走的鹦鹉,不停地哼着声音。

“娘亲,我想小叔叔了。”

“……”

听他这么说,谢晚秋拧眉思索了一番才知晓他所说的是何人,然而同施琅相处不过小几日,他与他的感情便这么深了?

经他这么一说,谢晚秋甚至都不由得想起姚春,也不知道他现如今如何了。

“娘亲,叔叔好可怜。”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温和的,当初在谢家的时候两个人也曾遥遥相望过一眼,可这次却有好多次的交流。

“嗯。”

确实可怜的紧。

她不知晓所谓的死城里面到底有多少不知名的丑陋,可从施琅的身上她却也能看出一二。人家都说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总有那么一点影子的。

“那我……”

“天养喜欢幕府吗?”

因着今日里屋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所以谢晚秋想要听他的实话,她知晓自己的选择给儿子带去了困扰,甚至这困扰会伴随他一生,然而那个时候已经退无可退。

天养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后半天才蹦出几个字:“不喜欢。”

“额……为什么?”

要说幕国公府比起其它地方可以说是相当的不错,然而天养为何不喜欢呢?这是她搞不清楚的事情。

“娘亲不喜欢这里,天养也不喜欢。”

“……”

谢晚秋不顾形象地瘪了瘪唇,她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连一个小孩都能看得出来,那么幕晟宣呢?

母子二人原本说着贴己的话语,可外面的紫言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夫人,齐王府的小郡主来访,您见还是不见?”

按理说别人已经来到门口,断然没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可上一次珑玉公主却刷新了她们的认真,那耀武扬威的性子跋扈的不行。

“乔言尔?她怎么会来?”

谢晚秋挑了一下眉头,不太清楚乔言尔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貌似她与这齐王府的郡主并无太多的交集。

“是,具体情况奴婢也不清楚。”

谢晚秋眯着眼睛走了两步,瞧着门口那淡红色落地长裙,交领罗裙亭亭玉立的模样,只得对着一旁的人道:“将人请进来。”

第194章:无双公子的威慑

乔言尔走进来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和珑玉公主的跋扈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其实对于眼前的小女孩谢晚秋并无恶感,只是人心难测,她不太清楚她所谓何来而已。

——珑玉公主前来的时候还有心瑜公主作陪,而自从幕晟宣警告之后,心瑜公主那热情倒是减缓了不少。

“我借着来府上做客的时间拜访世子夫人,没有打搅吧!”

乔言尔声音清雅,让人听着便有一种舒服的感觉,而就算想要挑刺的谢晚秋也是这般觉得,总觉得她身上带着一股天然的亲和力。

“并无。”

谢晚秋也浅笑盈盈,让人斟茶递水之后才正色看向了乔言尔,只见她一双眼眸颇为认真地盯着她看。

若是一两眼便也罢了,可她那一放不放地盯着看,总让人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她不得不出言打破这一份沉静:“可是有不妥之处?”

乔言尔轻轻一笑,收回自己眸光的同时将一旁的茶盏拿了起来:“听说前两天,我那珑玉姑姑上门造访了。”

“嗯。”

这在幕府好似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她最近这些天一直住在幕府陪心瑜公主,想来也清楚事情的始末。

“其实我就是好奇而已。”

“……”

谢晚秋默默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眼眸,自从入了一趟宫之后,对自己颇为好奇的人此消彼长。好在幕晟宣差不多将晚秋院列为了禁地,否则这幕家的人指不定都要将自己的门槛踏破了。

“你和祖母长得确实相似。”

样貌像了八成,简直比心瑜姑姑那个亲生女儿还要相似,然而想到自己偷听到父兄的对话,又觉得一切事情都在情理之中。

——眼前的人居然是自己同祖母由同皇室血脉的姐姐,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不少人都这样说。”

没有人点破的情况下,谢晚秋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且她说的也是实话,不少人都说她和胡皇后长得相像。

而她也曾经在宫中见过一次,单论面貌而已确实相像,只是胡皇后身上那股发自骨子深处的媚气却是她学不来的。

“你可知晓珑玉姑母为何要上门给你难堪?”

按理说,就算她再看不管也不会跑到幕国公府来给人家的世子妃难堪,就算她是一国的公主也做的有些过分了。

然而这件事情发生后,不少人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她若是不闹才不正常了。

“不知。”

其实她心里面已经有了计较,顶天了去也就是因为邓一谦的关系,除了邓一谦她实在想不通她什么时候同她结的仇。

“我们不妨说一说贴己话,这有人在身边杵着总觉得分外别扭。”乔言尔倒是一个不太客气的人,她就像是一个自来熟的人,还向谢晚秋眨了眨眼睛。

一旁的紫言她们有些愣神,心中也有些担忧,若是这小郡主发疯姑娘受了伤害该如何?想到上一世因为珑玉公主的事情,她们救主不利被鞭刑的事情,这后背不由得一阵冰凉。

“你们都下去吧!”

“世子妃……”

“没事,下去!”

谢晚秋的声音加重了一些,而紫言也不敢多言,虽然说主子的责罚有些让人无奈,可世子妃的枕头风一吹,自己怕是也讨不到好。

——所以这个时候,听话是最好的出路。

等紫言她们退下去将门合上,乔言尔才轻笑道:“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是金玉阁,那个时候我虽然觉得你像皇祖母却也没有重视。如是我知晓你是谢家的女儿,或许一早便会注意到你。”

等人退下去之后,乔言尔倒也没有藏着掩着,说话的时候甚是熟稔,好像两个许久未见的知心朋友一般。

——重聚时,两个人开始谈心。

“当初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虽然也听到乔言尔那相像的言论,可仅仅只当是巧合,若是知晓后面有这么多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来京城。

“我那珑玉姑姑来找你的理由你心里面应当清楚,只是你或许不清楚另一件事情,邓一谦在皇祖父欲要赐婚的前提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他心悦的人是长公主的嫡孙女儿——谢晚秋。”

“……”

乔言尔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手,而听着她这娓娓道来的言语,谢晚秋觉得自己的眼角和唇角都不是自己的了。

——邓一谦,他可真敢啊!

“不过,我此次前来最重要的事情还么有说。”

乔言尔说话的时候眼睛滴溜溜地转,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说不出的可爱,好似天真无邪这个词语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你可知道无双公子?”她说话的时候神情异常的亮堂,那眸子像是会发光似得,盯着谢晚秋扑闪扑闪地看。

“……”

谢晚秋觉得若不是自己最近修炼出一身养气的能耐,这会儿指不定已经站起来送客了,这世上没有人事能让她那般记忆深刻。

——无双公子的存在,就是为了刷新她的认知。

“他是不是很好看?特别是那一袭红衣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妖孽似得。”

她是无意间偷听,才知道谢晚秋曾经被困虎跳崖的事情,那么她对无双公子的事情应该有些清楚。

想到家中父兄防着自己,不愿自己打听无双公子的事情,她不由得呶了呶自己坚挺而又晶莹的鼻尖。

谢晚秋不知道该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绪,她将虎跳崖那残忍的一幕幕清扫出脑海,默默地将犯花痴的某人拉了回来:“很妖孽,这样的人……”

还不等她说完,乔言尔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像是遇到了知音一般,那眼眸比刚才还敞亮了几分:“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比如吃的、用的……”

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俨然将谢晚秋当成了知心姐姐,可她这态度让谢晚秋只想尽早地将人送走。

——这天底下死的没男人了是不是?居然有人喜欢他那个变态。

想到虎跳崖那凶残恶心的场面,谢晚秋瞬间觉得自己的脾肺都开始移位了,甚至还隐隐有呕吐的趋势。

“你这是怎么了?”

绘声绘色絮叨不停的乔言铭终于发现谢晚秋有些不正常了,而她下一句话更是让谢晚秋有送客的意思:“这么快就怀孕了?幕首辅这么大的能耐?”

第195章:齐王府各有心思

谢晚秋将齐王府的小郡主送走已经是黄昏已过,她望着门口深深舒了一口气,以前从未发现,这皇室之中居然有如此话唠的人。

——他们难道不知道言多必失吗?

在她的认识中,这些高门贵女或者雍容或者典雅,就算是调皮可爱也可以接受,可谁能想到会被自己碰到这么一款?

幕晟宣走进来的时候只瞧见她往大门的方位看来,不由得喜上眉梢,靠近后颇带几分揶揄:“这是在等我吗?其实你不必这般紧着我,自己的身体最为重要。”

“……”

对于他自说自话的能耐,谢晚秋虽然已经开始接受,然而终究是默默地将眼帘移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茬。

这世上怎么可以有这么自恋的人?

一旁侍候的女婢们也适时地将头低了下去,她们自然知晓世子夫人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送客的缘故,然而让世子爷这般开口,她们自然也不会拆穿。

——毕竟自家主子也是要面子的。

众人虽然都不言语,可幕晟宣却不是一个愚笨的,瞧着众人的神色焉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脸色不由得抽了几抽。

约莫十几个呼吸之后,他貌似接受了心里面已经认定的事,一边往里屋走,一边默默地开口:“院里可是来人了?”

“是齐王府的小郡主。”

意识到主子已经知晓了他自己过于自恋的事情,一旁随时等待候命的紫言忙忙开口回话,声音说不出的虔诚。

毕竟主子的心情不好,所以她说话的时候格外的小心。

“不是说不准外人靠近‘晚秋’院吗?”

他走路的脚步稍稍一顿,看向紫言的时候说不出的冷凝,而紫言好似经常受压迫,所以一声不吭地跪倒在地,那‘噗通’的声响惊动了有些神游在外的谢晚秋。

“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不该让人靠近‘晚秋院’。”虽然这错不在她,然而她熟知主子的秉性,这个时候认错总不会有大的错误。

谢晚秋这时好似才知晓紫言为何跪地,抿着唇角解释:“那齐王府的小郡主是我让她进来的,不可以吗?”

她带着几分讶然的神情让幕晟宣语滞,瞥着眼看了她几眼才道:“这是你的家,你自然有权利。”

他说完也不管谢晚秋的怔然,对着不远处跪着的紫言道:“既然是世子夫人准许的,你何来的错误?为何要跪?”

“……”

低着头的紫言默默地为自己头顶点了一蜡烛,合着自己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英明神武的主子,居然也会嫁入惧内的大军?

——这简直就是刷新下线的事情。

她一边往起来站,一边不由得盘算,若是将这消息泄露给自己的难兄难姐们,不知道会不会被追杀?

最后再三思忖她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主子的玩笑和笑料可不是随便外传的,否则平时指不定被如何整治。

将身边侍候的女婢们三言两语打发走,他刚才义正辞严、板着的脸色倏地一变,语言里面带着几分讨好:“我已经将天养入学堂的事情办妥了,这你可以放心。”

“不会有问题?”

在闺阁的时候,她百年从祖母口中得知过幕家的学堂,那里坐堂的先生都是具有正才实干的人,将天养交给他们,她也放心。

“不会,这幕家的事情我虽然不能全部决定,可也能做一半的主。”

论朝堂他是一国首辅,掌握着大赢不少的事情,论家里面他又是一府的世子爷,这幕国公府日后都是他来继承的。

这点小事若是都办不成,那真的是白白浪费了这身份。

听着他这般斩钉截铁的话语,谢晚秋心里面存着的疑虑也微微放缓,寻思了半天才征求了他的意见:“听说再过几天是国公夫人的寿辰,你的寿礼可准备好了?”

“……”

幕晟宣眼皮不由得耷拉了下来,半天后不声不响地朝着净室走进去,而谢晚秋则一脸不知所云地望着他饿背影。

——这是怎么了?

乔言尔离开‘晚秋院’之后便和心瑜公主告辞,虽然期间心瑜公主也挽留了不少,可她一门心思在无双公子的身上,自然不会逗留。

客气了几句便急匆匆地朝齐王府奔马而去,她到了齐王府的门口,下马之后直接将自己手中的马鞭扔给了一旁的小厮,像是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

然而跑了还不到几十步的距离,便和一堵肉墙相撞,瞧着一脸严肃的兄长她吐了吐自己粉嫩的舌头。

“大哥。”

“怎么风风火火的,像是野丫头似的?”

“……”

乔言尔听着乔言铭说自己野丫头,不由气鼓鼓地抬眸准备和他大战几百回合,将自己的名声解救回来。

然而她刚抬头,却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音:“世子。”

虽然简短的两个字,可那宛若清风绵绵,细语叮咚的声响却让乔言尔瞬间做出淑女的模样,一改刚才抓牙舞爪的态度。

“无双,你怎么来了?”

齐王世子乔言铭一把抓过乔言尔的手臂,将她挡在了身后,那角度极其刁钻,既不让无双看到乔言尔,也不让乔言尔看到无双。

虽然后面那小脑袋几次三番想要挣扎出来,看一看自己心有牵挂的梦里檀郎,可乔言铭那大掌却像是长眼睛似得,每一次都准确无误地将她挡了回去。

无双公子目不斜视,好似没有看到他身后那抹被藏起来的身影,清畅的声音更是添上了几分魔力:“我是来拜见王爷的。”

“那我就不耽搁无双了,一会儿我们再去醉红楼喝两杯。”

醉红楼是大赢的花街柳巷,可以说很多人都知晓,就算是闺中女郎的乔言尔也不例外,因为她自己便曾女扮男装去厮混过。

自然知晓那里的女郎身体纤细,模样招人。

“好。”

无双公子倒是没有太多的心思,只是清浅地回应了一句,而被乔言铭藏在身后的乔言尔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

“请。”

乔言铭轻轻颔首让他过去,而乔言尔则被他扯在了另一侧,无双公子只是瞧见一双绣鞋,还有女孩那软糯的低声。

他走过大概三四步,脸上带着的笑容倏地凝滞,然后转身看道:“小姑娘,你刚才说的花柳病是什么?”

第196章:乔言铭严厉警告

一句话不禁将乔言尔问的面红耳赤,而一旁的乔言铭也抽了抽唇角,他一个大男人真不地道,难道就不能当作没有听到?

刚才妹妹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恨不得将其嘴巴掩实,然而她说话的声音比他的动作快,至于这无双公子的耳力更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所以,当场被抓包。

“无双你说笑了,舍妹哪能说出这般话来?”

“哦……原来是府上的小郡主啊!我还以为……”他说着轻笑了两声,然后离开,只是那眼眸怎么有几分不怀好意的意思。

而乔言而直至他的背影消失才被乔言铭从背后拽了出来,还不等乔言铭训斥她已经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合着他将我当成那下作的女子不成?”

“你还说?你一好好的娇贵女郎怎么什么话都说?花柳病也是你一未出阁的贵女能说出来的话?”

乔言铭连珠带炮地训斥,那微微扬起的手指恨不得戳进她的脑门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而乔言而则抿紧了唇角。

瞧着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乔言铭哪还能狠下心训斥,无奈地叹息:“你一直被养在深闺,不知道人心险恶,他来自江湖我们呢更不知其底细,所以日后莫要和他走得太亲近。”

他了解妹妹的心思,她从来都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而作为齐王府的小郡主她确实也有这个资本,所以家里面的人也尽可能让着她。

——然而,自从她三番五次和自己旁敲侧击打听无双的事情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我的警告。”

乔言铭说完就准备离开,却被乔言尔拉扯住了袖子一时间无法脱身,他脸上瞬间多了几条肉眼可见的黑线:“你想干什么?”

听着他咬牙切齿的话语,乔言尔抿了抿唇一脸质问:“你和父王明明都那么看重他,为何我就不能打听他的事情?”

“你一向虽然调皮却也是一个乖巧听话的主,你看一看那你如今的样子?”乔言铭有些失望,自己的妹妹从未对任何一个男人这般痴迷过。

乔言尔深知自己被自家兄长嫌弃了,然而有些事情她不得不问清楚,因为长这么大她从未这么迫切的想要做好一件事情。

可以说人群中远远望了他一眼,便开始念念不忘。

她以前从来不相信缘分,深知也有了为这所谓的皇室牺牲自己的想法。她那高傲的心瑜姑母,跋扈的珑玉姑母,不都是皇室的牺牲品吗?

她们这么受宠,最后都选择不了自己的人生,其她人可想而知?而她虽然是齐王府的嫡女,看着风光无限,可她不傻,知道有些事情她压根做不了主。

——例如婚姻。

“大哥,为何我不能问?他不优秀吗?”

若论面相,她甚至觉得这世上能比得上他的男子简直凤毛麟角,那被人吹捧到天上的幕晟宣也不过如此。

若论能力,他虽然当幕僚的时间不长,可不管是父亲也好,兄长也罢对他可以说相当的满意。她甚至听闻,当初兄长为了请他出山费尽心思。

——他们可以这般倚重,为何到了自己这里就不可以了呢?

“他很优秀,可他和你不是一路人。”

他的妹妹天生就是身在象牙塔里面的人,而无双太过黑暗,他不会忘记他独特的癖好,所以他和父王虽然一直倚重他,却从未想过联姻。

日后就算是想要姻亲将他绑在一起,也不会用自己的嫡妹——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亦是如此,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不明白。”

乔言铭不知道该如何说虎跳崖的事情,就算他说了妹妹会相信吗?他知晓一个被情感蒙蔽了理智的人是多么的可怕。

“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你会明白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而且,他出生草莽,迄今为止,我甚至都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你觉得这样一个人值得托付终身吗?”

乔言铭不是没有查过无双公子的身份,他对他的过往甚至都有详细的备案,然而那人却从未在自己面前说过他的过往。

可见这样的人要么是心机难测,要么是所求不小!他当初请他出山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然而这个打算不包括牺牲掉自己的嫡妹。

乔言尔对此不置可否,就在乔言铭要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又问:“你真的要带他去醉红楼?你小心我将你去醉红楼的事情告诉大嫂。”

“……”

对于她的威胁,乔言铭狠狠抽搐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他总觉得自己在这个妹妹眼中就是被奴役的对象。

——好在,他着实没有去过几次醉红楼,否则这一身清白是洗不清了。

“大哥,我今天去见谢晚秋了。”

“额……你想说什么?”

在齐王府,谢晚秋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宫中那位已经将这事情一一道来,想道这其中的孽缘他也微微叹息了一口气。

——当初若是知晓自己是齐王府的世子,她不知道会不会救自己?

不过细细想来,就算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她都不准备搭救,若是知晓恐怕更会躲得远远的,最好永远不见。

“我就是想说她长得和皇祖母真的很相似。”

自家皇祖母当年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否则也不会引来两位帝王的眼馋,她可以说以美貌捍卫了几十年的荣宠。

古往今来,能做到她这一步的人真的很少很少。

她一度以为心瑜姑母虽然没有完全承袭了皇祖母的优点,却也是皇祖母众多子嗣里面最相像的一位,可自从见了谢晚秋之后她这认知被颠覆了。

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将她当成了一路人,所以更多的是惊诧与不可置信,可当知晓她的身份之后,却又觉得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你和她少有往来,那个人可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自己的皇祖母长得极其具有侵略性,她的美让人一见忘俗。

谢晚秋的长相或许不似皇祖母一般,她继承了皇祖母长相的同时也继承了长公主身上那份大气,可就是这样的气质更加难得。

——当一身娇媚被凛然之质包裹的时候,可见这个女人身上的气质有多么的矛盾,也怪不得幕晟宣上了心。

可自从虎跳崖之后,他对她的评价更高了几分,因为能从虎跳崖活着离开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第197章:幕晟宣絮语当年

谢晚秋自然不知道自己在乔言铭心里面有这样的地位,就算有也只会轻嗤一声,她那不过是本能的想要活着。

——至于厉害与否,有吗?

瞧着她这些天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一旁的紫言出声询问:“世子夫人,您这些天可是身体不适?”

她最怕的就是她在自己的照顾下出现什么三场两短、不吉利的事情,否则免不得被主子鞭子问候一顿。

“你家主子呢?”

这会儿应该不是朝会,然而他却一点踪影都不见,往日这个时候早已经回来啰嗦了,可这两天似乎在躲什么似的。

“奴婢不知。”

主子的心思向来难测,虽然自从世子夫人入府之后,他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善,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复发了?

“他可有说国公夫人寿辰的事情?”

紫言颇得谢晚秋和幕晟宣的器重,所以自从入住晚秋院之后,紫言便掌管整个院落里面的琐事。

——这寿辰之礼,俨然便在其中。

“主子……主子并未说。”

按照往年的惯例,国公夫人的寿辰他必然不会出席,可今年却又有不同,就算他不出席世子夫人也必须要去。

“他……和国公夫人是怎么一回儿事?”

谢晚秋自从入了幕国公府也发现了其中不少的猫腻,这其中就包括国公夫人宋氏与幕晟宣面冷心也冷的关系。

“这事情还是让主子说给您听吧!奴婢不好越俎代庖。”

紫言满脸为难地拒绝了,这可是主子最大的伤痛之一,自己若是大咧咧说出去,指不定又有多少苦头等着自己呢!

虽然她能料想到主子不会瞒着世子夫人,可有些事情自己说出来和别人陈述有本质的区别。况且,如此卖惨的机会着实是天赐良机。

深夜,料峭的吹风从屋顶扫过,而谢晚秋安抚了两小儿之后百年回到了自己的里屋,刚回去便听到幕晟宣的声音:“那么多粗使的婆子和婢女,你没有必要凡事亲力亲为,硬生生累了自己。”

“无妨。”

就算她放心将幕锦钰交给那些婆子奴婢,可自己的儿子呢?她和他打北疆的苦寒之地施家村开始,便从未有过太多的分别。

有了他被人险些拐卖的事情之后,她更是要亲眼看着他入睡方能安心。

——那些天,他被送到无涯那里,她这心里面总觉得像是少了什么一般。

“过来。”

瞧着她想要错过自己朝净室走去,一旁呆坐的幕晟宣忽然开口伸手,谢晚秋的脚步稍稍顿住,眯着眼睛看向他。

“听紫言说你最近在为寿辰之礼忧心?”

“额……第一次准备,总不能失礼了去。”

瞧着他和自己说的是正事,所以谢晚秋朝着他靠近了一些,准备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然而却被一坚挺有力的臂膀拉在怀里。

瞧着她简单的惊愕之后便一脸拧眉不语的样子,幕晟宣将她圈的更紧了一些:“寿礼的事情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莫要担忧。”

“嗯。”

谢晚秋轻嗯了一声,她本就是担心准备的不充足让他丢了脸面,既然他做出了准备那么她只需要坐做一做样子便好。

“你一定很好奇我和她的关系为何那般冷硬吧!”

其实不少人都会有这样的怀疑,然而除了幕家的人却很少有人知晓这其中的缘由,毕竟那理由太过搞笑。

“她的生辰其实不是春夏之交的计较,而是冬季。”

幕晟宣说话的时候轻嗤了一句,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嗤笑让谢晚秋心里面疑云骤起,她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

“她和我原本是一天的生辰,然而就在生我的时候忽然出现了大出血,险些丢了命!有一阴阳道士曾经路过时,说我和她生辰犯冲,乃不吉且大煞之兆。”

“然后呢?”

瞧着他抿着唇角一脸阴冷的模样,谢晚秋轻声相问,这是她第一次瞧见他这般阴冷,好似身上没有一点生的光芒,只有死寂的点缀。

“她是被娇宠着长大的人,而且随后一段时间也正如那道士所言,她诸事不顺利。我那专宠独爱的父亲,在那一段时间便给她添了两位姨娘。鉴于这倒霉的运气,她便将我交给了祖母照看,自此我和她之间并无太多深厚的关系。”

“……”

谢晚秋默默盯着他瞧了两眼,她不敢确定那道士的话是真是假,可将国公爷纳妾的事情合算到幕晟宣身上,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我虽然在祖父的允诺下被请封世子,可她觉得我不不争气,所以想着让我让出世子的位置,让她的另一个儿子继承。”

“……”

谢晚秋眯了一下眼将眼眸放到了别处,虽然这个时候的幕晟宣睿智无比,可当初他确实是一个败家玩意。

——她犹记得祖母曾言,这幕国公府若是被幕晟宣继承,怕是也要江河日下了,然而谁能想到事情最后的结局会是这般呢?

在北疆他异军突起,一举奠定了自己在大赢朝不可撼动的位置,这简直让不少人大吃一惊,或许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最后的走向会是这样。

“我后来在北疆出生入死换的如今的地位,可她居然想着将自己的内侄女送到我的床榻上,我就像是一棋子一般。”

他没有告诉谢晚秋的是,当初之所以娶了李青娘和她或多或少的有着关系,因为她不想自己娶一个家世过好的妻子。

——故而,在迎娶晚晚入门的时候,她的反对声最小。

“你怨恨吗?”

或许是幕晟宣的故事有些悲凉,所以谢晚秋窝在他怀里面的身子也柔软了一些,感觉到她的变化幕晟宣的唇角在无人看到的角落若有若无地勾了一番。

“不怨是假的,然而我已经学会了安然若素地对待。”

刚开始他还小不懂事,所以看到宋氏的时候总想让她抱一抱自己,可后来瞧着她那嫌弃的神色,他再也没有将自己的手伸出去过。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晚秋没有想到不管纨绔的他还是睿智的他,居然会有这么一段过去,想来这些年他邪性笑容之下藏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第198章:宋青禾寿辰宴席

谢晚秋宽慰的话在幕晟宣听来就是最动人的情话,他伸手将她的脸扳正面对自己,一双原本潋滟波光的眼眸深情相望。

“你的关怀是我最好的疗伤药,晚晚,这世上我在乎的人很少很少,可你绝对是一个,所以试着接受我好吗?”

谢晚秋失去了以往的记忆,所以在感情这块她就是一没有被涂画的白纸,如今被人这么深情款款地表达心底的爱意,她那心有些噗通跳动的感觉。

“晚晚,我长这么大没有对女人上过心,可你是一个例外。”

就算当初明知道她已经嫁入李家成为人妇,就算明知道她身份有些诡异,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了。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多情且深情的人,可这些东西在碰到晚晚之后都变成了自以为是,他不清楚自己为何能为她舍弃那么多。

然而有时候人的行为是很难解释的。

“为什么呢?”

这是谢晚秋一直以来存在心底的疑虑,她的貌相虽然出挑却也不是绝无仅有,皇城根长大的姑娘哪一个不是金尊玉贵长大?

她们的相貌或许是天生的,可都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但凡有些身价的人想来底子都不错,所以她们应当也是出挑的主。

可为何偏偏喜欢上自己这么一个麻烦呢?

“爱上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或许就是在芸芸众生中多看了你一眼,这姻缘已经定下来了。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都抱过你呢!”

“……”

谢晚秋忍不住抽了抽自己的唇角,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抱过自己,然而当年在谢国公府狠狠揍人的人却是他无疑。

——打小便暴戾无比。

知道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谢晚秋很是识趣地转移了话头:“我听闻你寿辰的时候一直不在府上,那么今年……”

“会陪着你一起过去。”

他原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现,可在寿辰筵席上什么魑魅魍魉都有,他若是不在她免不得被人欺负了去。

“哦!”

宋青禾的寿辰办的有些铺张,虽然谢晚秋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银两,可瞧着那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之后,也默默接受了幕家人奢华的家风。

她后来才知道,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这般奢靡,就算府中的老封君过寿也相当的简单,请两个戏班唱一出堂会,然后一家人吃一个团圆饭。

至于宋青禾,她是一个特列!就连老封君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和她有过多的理论,免得又哭哭啼啼没完没了。

谢晚秋和幕晟宣一起过去的,他们虽然挑选了一个不早也不迟的时间,可去的时候该来的人差不多已经到场了。

倒是不少人的眸光都放在了谢晚秋身上。

虽然听闻这世子夫人和宫里面那位甚是相似,然而今日一觑才更觉无风不起浪,有浪风不停,这果然不是捕风捉影的事情。

眼前这女子和中宫确实颇有相似之处。

“这么晚?”

坐在上首的宋青禾瞧着谢晚秋和幕晟宣,言辞间几多不愿,别的府邸的人都赶过来了,他们在幕府居然这个时候才来?

显然是没有将自己的寿辰放在心上。

“嗯……来之前带着晚晚去了一趟祖母那里。”

幕晟宣淡淡开口算是解释,而他解释之后便将自己手里面的一个檀木盒子递给了一旁的女婢,声音微沉:“这是我和晚晚准备的礼物。”

他说完也不管宋青禾的神色变化,甚至不管众人讶然的眸光,领着谢晚秋坐到了一边,倒是众人那含着探究的眸光让谢晚秋如坐针毡。

瞧着她那耷拉着脑袋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幕晟宣斜倚着身子靠近了她一些,轻笑道:“这么久了,还没有适应吗?”

“感觉她们在看猴子。”

“……”

听着她这有些赌气的话语幕晟宣也不由得乐了,瞧着她那甚是懊恼的模样不由得靠近轻语:“就算是猴子,也是最美丽的那一只。”

“……”

谢晚秋觉得幕晟宣特别会撩,她不知道别人听到这话是什么样的感觉,然而她这还没有开过情窦的女郎着实有些受不了。

二人这般姿态,自然没有逃得过有心人的眼睛,不远处的一个妇人笑盈盈地对着宋氏道:“瞧你这儿媳倒是一个有能耐的,可是将宣儿吃的死死的。”

说话的人是宋青禾的大嫂,当年她想要将自己的庶女送给幕晟宣为妾,甚至还走了自己小姑子的门道,却被狠狠刷了脸面。

所以如今看到谢晚秋的时候,自然觉得有些不畅快。

她的话语虽然不多,可说出来的话去大有深意,婆婆的寿辰,儿媳妇和儿子却浑然不觉有人的调笑,这放在哪里都是大罪。

“宣儿,前院有男客,你也不必在此处逗留,随你弟弟们去照应一番才是正理儿。”

宋青禾的寿诞算是一个小型的交友之地,所以各府邸不仅来了女眷也有男客到来。她原因为自己这个大儿子送了寿诞之礼便会离去,谁料想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和谢晚秋打情骂俏。

——这是将自己置于何地?

“我喜欢待在这里,至于外面待客不是有其他人吗?”

他说话的时候眼眸都甚至含着笑意,不大的声音里面听出不少的沙哑动听,然而明眼人都能听出他话语里面的拒绝之意。

这是明晃晃地打脸啊!

众人不由得耷拉着眼眸偷偷瞥了上位的宋青禾一眼,这四九皇城的人都知道她被家里面的人和幕国公宠的没有边,最是那好面子的人,可谁想到在这样的场合居然被自己亲身的儿子狠狠下了面子。

看来空虚来风未必不是真,这手掌大赢半壁朝堂的男人和自己的亲身母亲确实多有不睦,想到宋氏平时在她们面前絮叨自己长子如何如何孝顺,不少人心里面都开始耻笑。

瞧着气氛一度紧张,倒是不远处端坐的心瑜公主出言解围:“瞧大嫂就是一个严厉的,而今宣儿和晚晚正是新婚燕尔、柔情蜜意的时候,他想要腻歪在一起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大哥对你还不是这般小心翼翼地珍视着?”

第199章:幕晟元夫妻相处

心瑜公主的话语自是给了宋青禾台阶,只得咬着银牙将自己刚才说的话往嘴里面吞。她知晓自己这长子的倔驴脾气,若是闹腾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她虽然被骄纵的有些五谷不分、六体不勤,可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对他的性子却也摸得门儿清。

宋氏闹了一个没脸,这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有些索然无味。幕晟宣觉得无趣且无聊,便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将谢晚秋的手一拉,慢悠悠地离开。

当然,作为场内金光闪闪的人物,他的离场自然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例如和旁人交谈的心瑜公主,还有刚才受了气儿,心情不佳的宋氏。

宋氏瞧着他将人扯走如若无人之境,心里面更是气的要命,倒是一旁站立的二少夫人瞧出她的隐忍,忙忙斟了一杯酒过去。

“母亲,大哥的性子您也清楚,何苦气了自己呢?”

姜黎一乃前首辅姜行的孙女儿,当初在诸多贵女里面也备受追捧,最后嫁入了幕国公府,成为幕国公嫡次子幕晟元的嫡妻。

她为人颇有手腕,自从嫁入幕家之尊敬长辈,友爱兄妹又因为有姜家作为靠山,所以纵使八面玲珑的李青娘也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就算平日里,在老封君和宋氏面前也颇得脸面。就如现在,心瑜公主说话都没有打消宋氏心里的怒火,可姜氏一句话却颇有收效。

“他若是有元儿一半听话,我也不用这般横鼻子竖眼。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何苦硬生生和他生气?等过了这寿辰,必然让你父亲狠狠教训于他。”

她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也说的信誓旦旦,而姜氏只是噙着唇角微微一笑,而里面却不以为然,她真当现如今的幕晟宣是那几年的纨绔子弟吗?

一个凭着自己的战功高居首辅之位的人,一个被自己祖父多次赞扬的人,就算是自己的公爹怕也没有那能耐想惩罚便惩罚。

他平时也不过是哄着婆母玩罢了,除了真正动怒又什么时候动过刑?

“一会儿寿辰结束,你让元儿到我那里一趟。”

姜氏什么都好,然而有一点她心里面最是无法忍受,都这么多年了她仍然不让自己的儿子纳妾。

她虽然已经育有了一子一女,可谁家嫌弃多子多孙呢?

“诺。”

她不着痕迹地紧紧拧了一下眉头,自然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可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她也不好直言拒绝。

想来,那人应当知晓如何推辞吧!

想着刚才被幕晟宣拉着离开的谢晚秋,她唇角微微勾了一下,或许也只有那人才可以不顾后果地肆意张扬。

——然而,当初他却硬生生忍了!

若是一纨绔子弟她也明白他的无能,可他明明不是,相反是一个城府颇深的男人,当初之所以忍气吞声是因为不在乎吗?

寿辰结束之后,姜氏一脸疲惫地回到自己的院落,而坐着看书的幕晟元起身拿了一旁的披风为她遮上。

“你身子生产的时候落下了病根,怎么就不知道多加一件衣物?”

他说话的时候蹙紧了眉头,看向身后几个丫鬟的时候隐隐含着不悦,原以为她应当是披了别的外袍,谁知道竟然单单穿了轻纱罗裙。

“春夏交替之际,怎么会寒冷?”

瞧着他一脸紧张的模样姜氏笑着轻嗔了他一眼,幕家人都长了一副好皮相,大房的人更甚。幕晟元虽然没有幕晟宣身上那凛冽的上位者气息,却含着几许若有若无的暖意。

“你的身子……”

“没事啦!”

瞧着他还要说下去,姜氏不禁朝着他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小调皮的模样终于让幕晟元放下了唠叨,将她拉在一旁的软榻上。

其实幕家的人多有专情,他们若是用对了情那真的美满一生,可若是用错了便是相爱想杀。她不太清楚幕晟元对自己为何这般照顾,可她不是一个傻子,能感觉到他那埋在内心的情愫。

原本自己是和幕晟宣议亲的,然而谁能想到最后会阴差阳错地嫁给幕晟元。虽然自己这个相公文武兼通,可他终究不是嫡长子。

——不是嫡长子,便意味着日后没有继承权。

刚开始的时候心里面确实有些不忿,可慢慢她也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而且覆水难收的道理她也明白。

“婆母让你过她那里一趟。”

“有什么事吗?”

幕晟元原本准备拿起书籍继续看书,却只听自己的妻子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来。她的声音总是这般动听,让人有一种沉溺其中的感觉。

“不太清楚。”

其实她能猜出几分来,然而并没有明说。这些年二房之所以没有纳妾,并不是因为她彪悍,而是因为眼前的人压根没有纳妾的意思。

她也是一个女人,既然自己的相公不愿意纳妾,她自然不会上赶着朝他床榻上送人,所以这些年她们这个小院才这般清净。

幕晟元原本亲和的眼眸散过微弱的冷淡,就像是直插云霄的利剑一般,然而瞧着姜氏向他投来眸光又换上了刚才的神色。

“这件事情你莫要管了,我会处理。”

“嗯。”

他既然这般保证她自然是相信的,因为自从嫁给他之后,貌似他所有的保证从未失约过,故而对于他的说辞她也相信。

这边夫妻二人絮语着,而幕晟宣将谢晚秋也直接拉回了晚秋院。直至半个时辰之后,谢晚秋才觉得他心情好似有所好转。

“你好些了吗?”

从夜宴的地方出来,便向所有人都欠了他一般,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毕竟依着宋氏的性子,这寿辰宴席是不会放过的。

“嗯。”

“哦!”

她默默轻语了一句,她其实并不太清楚他情绪为何会突然间有这般变化,然而想到他时不时抽风的性子也欣然接受了。

人总会有那么几天是不正常的,虽然说这话适用于女人,可瞧着他那动不动就发飙的性子,想来和他也万分契合。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想听你乖哄的话语。”

谢晚秋哑口无言的时候,幕晟宣嘟囔着的声响传了过来,而听着他那颇有些受伤的表情谢晚秋瞬间语滞。

——他又不是天养那般大的孩子,还需要自己乖哄着睡觉?

第200章:来自婆母的揉搓

瞧着她一脸嫌弃的表情,幕晟宣干也不再逗她,收敛了一下自己松散的神情微微叹息道:“她怕我。”

“……”

谢晚秋更是不懂,瞧宋青禾那眼底喷着的怒火,也不是一个怕事的主啊!怎么就怕自己的儿子呢?

“你觉得一个母亲害怕自己的儿子,这正常吗?”

幕晟宣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面充满了耻笑,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人虽然气焰嚣张,可却懂得了适可而止。

哪一回呢?应当是她哭诉着要父亲惩戒自己,而他随手弄死了她怀里面的洁白若雪的小猫吧!热血四溅开来的时候,他记得她晕过去了。

而自从那一次过后,她面对自己的时候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虽然因着面子的关系隐藏的很深,可他还是察觉到了。

“确实有些不正常。”

大赢以孝治天下,虽然说今上篡位之后已经很少有人提及这孝义二字,可骨子里面其实还颇为重视。

“收拾一下安置吧!”

幕晟宣有些劳累,在谢晚秋耳边轻呵了两声便朝着净室走去,而谢晚秋则将今日的事情慢慢梳理了一遍。

他对宋氏终究是心怀介意吧!因为重视才介意。

他瞧出宋氏害怕他,然而她却也能看出他对宋氏有一份希望,只是那希望貌似无数次变成奢望,故而他的性子才越来越难测。

翌日一大早,谢晚秋因为幕晟宣昨日行为有些过盛,故而请安的时间也提前了不少,免得自己被人拿捏住短处。

然而人倒霉喝凉水都觉得塞牙,她虽然起了一个大早,可姜氏却比她起的更早。瞧着她精神奕奕地坐在那里,谢晚秋很想知道她昨晚有没有歇息。

“昨日离席的时间挺早,怎么起的这般迟?”

她声音听上去很不善,那铁青着的脸让谢晚秋微微凝滞,瞧着模样貌似也不是自己气的吧!她昨晚是经历了什么事情?

“是儿媳的不是。”

瞧着屋外麻麻亮的状态,谢晚秋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这个点她居然还说迟,这明摆着是想要和自己过不去。

她无语望天的表情被宋氏所捕获,声音瞬间提高了几个度:“看什么看?你这是觉得我冤枉了你不成?”

“我……”

“你什么你?我说的话难道还有错?你说你刚入我幕家的门便如此不守规矩,日后还能成事?”

她坐着说好似不尽兴,倏地直起身子冷眼瞥着谢晚秋:“你不要觉得我那傻儿子宠你,你便可以肆无忌惮。你莫要恃宠而骄,这漂亮的脸蛋还不是红颜枯骨……”

“……”

听着她洋洋洒洒训斥的话语,谢晚秋心底的小人默默嗤笑了,若论恃宠而骄,恐怕整个大赢朝廷也找不出几个人来。

——而眼前的人明显就是其中一个。

她连她自己的问题都没有弄清楚,居然来这里来训斥自己,真是睁眼说瞎话。

“你这样子,如何做的了逸府的宗妇?难道还要让他时刻帮衬着不是?为了让你以后少走弯路,我必然是要将你这性子矫正过来不可。”

她一边说的大义凛然,一边对着旁边近身侍候的女婢道:“去找一本《金刚经》来,让她慢慢抄写,狠狠磨一磨性子。这般轻浮的性子,日后如何在幕家立足?”

“……”

被她指着训斥了这么久,谢晚秋觉得她已经有了抗压的能耐,所以抄写《金刚经》也并不是不可完成的事情,总比她一直聒噪来的强。“

“不准吃饭。”

她说后让人带着谢晚秋去抱夏,而自己则开始让下人们着落早食。一旁随身侍候的老嬷嬷,瞧着她终于散了几口浊气才上前提点。

“夫人,世子夫人在世子爷那里颇得宠,您……”

若是以前的李青娘,她自然也不会劝说,因为在世子爷的心里面那就是一可有可无的存在,故而不管如何对待,总不会引起世子爷的反弹。

——然而这个呢?

她虽然是随着宋氏陪嫁来到幕国公府,可经过这些年的打拼也算有了自己的消息渠道,自然知晓当初为了迎娶世子夫人,世子爷整整跪了三天三夜的事情。

他不是一个深情的人,然而幕家的男儿却也都不薄情,动了心便是一辈子的事情,所以她才试探着提点一句。

“她身为幕家的世子夫人,对于这礼节的事情自然要知之甚祥,如今给她一点教训也好,这事情就算闹到婆母那里,我也占着理。”

若是有可能,在这个府邸宋青禾最不想见到的便是老封君,当初她对自己可以说是万分不待见,要不是自己的肚子争气,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哭鼻子呢!

对上她一副我有理的神色,那老嬷嬷没有再言语,而谢晚秋瞧着那厚厚的《金刚经》,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头。

约莫正午时分,紫言都不见谢晚秋从里面出来,不由得有些心急。她作为随身侍候的大丫鬟,原本准备跟进去的,然而里面守门的婆子却并不让自己进去。

——最终只得望着世子妃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然而如今都几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见得人出来。

她期间也向里面的人打听,然而那些人不是顾左右而言他,便是让自己耐心等待,这再等下去怕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紫言姐姐,怎么办?”

身边跟着的小丫鬟也有些担心,她们都不是瞎子自然瞧得出世子爷对世子夫人是万般看重,若是继续等下去怕是免不得最后吃苦的会成为她们。

“你偷偷去找幕戊或者幕戌,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们。”这个时候主子应当在衙门,所以也唯有借着那双胞兄弟传话。

“他们这会儿怕也不在府上。”

他们自幼跟在世子爷左右,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这会儿怕也不在府上。

“额……那去请钰姑娘过来。”

作为暗卫,她自然有联系幕家双胞兄弟的方法,所以当是忘记了这小丫头不过是普通的丫鬟,不懂其中的门道。

其实她也想过自己去寻人,然而这里也需要一个人守着,若是出了事情便不好。再者说,就算联系到,等主子回来也不知道会发生多大的变故。

第201章:宋青禾怒火不断

小丫鬟去晚秋院寻幕锦钰的时候,她整合天养脑对着脑在胡乱画着什么,两个人的脸上粘满了墨汁。

瞧着她抬起小脸蛋时滑稽的模样,原本忧心忡忡、火急火燎的小丫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眸色里面尽是掩饰不住的愕然与好笑。

“你不是和母亲去祖母那里去了吗?”

幕锦钰瞧着她一个劲盯着自己笑,伸出手擦自己脸上的墨汁,那越擦越凌乱的墨迹更让人有一种捧腹大笑的冲动。

好在,小丫鬟也没有忘了自己的本分。

“世子夫人已经去侯夫人那里多时,紫言姐姐让奴婢过来寻大姑娘过去。”

小丫鬟止住自己的笑意,对着她正儿八经地汇报起自己的来意,而幕锦钰和天养则纷纷皱眉。

——那小表情有异曲同工之妙。

“知道啦。”

幕锦钰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认可了谢晚秋的母亲的身份,所以在幕晟宣连哄带骗之下便开始以母亲相称。

不过,那种感觉并不赖。

而此时宋青禾的院落中,谢晚秋望着纸张上洋洋洒洒的字迹,再瞧一瞧周围的纸张,不管是已经染墨的还是没有下笔的,总是有几分萧瑟苍凉之感。

她抬头望了望外面的日头,由于是春夏交替之际,所以高悬的太阳似乎已经带上了几分炙热之意,斑驳的太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在她的脸颊上。

盯着那光芒瞧了大概有半刻,她重新收拾心绪低头写字,那下笔专注的模样让人有些愕然,好似不是惩罚而是奖励一般。

而另一厢的宋青禾抿着清茶,望着她抄写《金刚经》的房间,唇角紧紧噙着又缓缓放下,眼眸里面充斥着不喜与烦躁。

“她还没有吱声?”

原本想着她承受不住诉苦,自己便可寻了一个理由继续整治她,不想她看着柔弱骨子里面倒是一个硬茬,居然愣是不发一声。

这已经过了正午时刻,她可从早上开始滴水未进,滴米未用,可居然还在写着,这一份耐力让宋青禾丧失了看戏的心情。

“世子夫人依旧在写字。”

后面侍候的丫鬟匆匆回应,那轻软的声响里面饱含小心翼翼,别人觉得在这里当差是祖坟上冒青烟,可唯有她们自己才清楚。

——有一个不懂事且喜欢找事的主子,她们心里面也累呀好!

今天这事情若是不能妥善处理,谁知道世子爷那边会如何?在府上有几个主子是出了名的不能招惹,而幕晟宣赫然在列。

“既然这么喜欢写,那便将族谱也递过去让她抄写,什么时候将幕家的列祖列宗倒背如流位置。”

“夫人,这……”

她身后那年纪稍长的嬷嬷轻声唤了一声,而宋青禾昨日被幕晟宣招出一肚子火气,自然需要找一个发泄口。

当然,她之所以有这么大大的火气,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在幕晟元那里没有讨到好脸色,而谢晚秋显然是遭了无妄之灾。

“元儿今日可回府了?”

幕晟元虽然在朝中任职,可毕竟身份不显,故而没有幕晟宣那般忙碌,只要过了午时有时候便回来了。

“二公子已经回来了。”

“姜黎一可又和他说了什么?”

虽然对于二儿媳的各项都颇为满意,甚至她当初也是自己使了手段才嫁给的元儿,可她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

——她让自己儿子纳妾,伤了她的体面不成?

自己这些年因为当初的原因,对她已经算是百般忍让,各种疼爱,她若是挑拨她与元儿之间的关系,可别怪她不念旧情了。

“二少夫人是一个谨言慎行的,自然没有多言。”

身后的老嬷嬷担心她心里面多想,忙忙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讲出来。这原本便和世子爷的关系不睦,可别最后将二公子也招惹了。

二公子对二少夫人的疼宠众人皆知,她这何必趟这浑水呢?若说二少夫人没有留下子嗣倒是另说,可自从入门之后接连生下一儿一女,也算是接成了一个好字,至于别的又何必强求呢?

当年宋家老夫人知晓自己女儿的脾气,所以发嫁的时候挑选了几个稳重自持的作为陪嫁。然而刚开始的时候宋氏还听劝,随着幕国公的疼宠她越来越不停劝说了。

——这作妖的能耐与日俱增。

“哦!”

宋青禾淡淡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失望,只是看向谢晚秋那间房的时候眼眸里面蕴含着灼然的神色。

明显是准备和她杠上。

幕锦钰赶过来的时候宋青禾正在嗑着瓜子儿,瞧着她那小身板靠近其忙忙命人准备了吃食,虽然不喜欢自己的长子,可对于这个小姑娘她也升不起恶意。

小小的年纪便有了这么大的伤痕,日后算是毁掉了。

李青娘在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让其将这小姑娘带出来走动走动,然而那人也是一个固执的,好似听不懂自己说的话一般。

“钰儿怎么过来了?”

“母亲答应给钰儿做风筝,今日已经这个时候了还不见人影。”

她说话的时候气鼓鼓的,抛去那狰狞的脸颊或许很有美感,可惜她展现出来的时候多了几分诡异的感觉。

“她会做风筝?”

宋青禾的关注点总是和别人有些不一样,若是别人必然会怀疑幕锦钰这话语里面的真假,可她居然愣是丁点怀疑都没有。

——反而问起了做风筝的事情。

“嗯嗯,挺漂亮的。”

她就像是一个乖巧的小宝宝,宋青禾问什么她便答什么,祖孙二人有问有答、有来有往,这画面倒是异常的和谐。

“既然如此,让她回去给你扎风筝吧!”

宋青禾发话,随身的婢子们办事效率自然快了起来,而谢晚秋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满眼焦急的紫言还有穿着粉嫩小襦裙的幕锦钰。

“母亲,咱们回家。”

幕锦钰简单的话语让谢晚秋的心神像是受到了猛烈的撞击,这不是她第一次唤自己母亲,可不知道为何,每一次被她这般叫,心里面总有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嗯,回家!”

她伸出自己的手掌将她的小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面,那柔弱软软的感觉令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并不是一个悲春伤秋的人,可这是第二次感觉到嫁给幕晟宣也不是全无坏处。

第一次是见祖母的时候,而第二次则是现在。

第202章:邓一谦相约见面

幕晟宣一天算得上日理万机,有些时候忙的脚不沾地,可他还是知晓了那一日宋青禾的举止,原本人甚至没有去晚秋院便拐向了宋青禾的院落。

然而,却在半途的时候被国公爷截胡了。

幕国公的书房内,幕晟宣黑着一张脸,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阴郁的气息,而坐在太师椅上的幕国公做得四平八稳,只是一声不吭。

都说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死亡,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幕晟宣终究是按捺不住了,不知道是因为心里面气急,还是他的养气功夫有明显倒退的迹象。

“她无缘无故惩罚晚晚,我合着还不能讨回公道了?”

对于这个妻奴幕晟宣已经不想说别的了,那人那么差的秉性,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上了哪里?如花的容颜吗?

“你寿辰宴不给她面子,还不能让她找回场子了?”

幕国公放下手中的书卷,甚是心平气和地和他说道了一句,而幕晟宣的脸当场便拉了下来。他出席那种场合,已经是给了她最大的面子,她还想怎么着?

——若不是担心晚晚被她揉搓,他那日怎么会出席?

往日多少年寿辰他从未出席过,她难道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吗?真不知道,一向一睿智著称的宋家,怎么会教养出这么一块顽石来。

“昨晚我那好二弟想必也没少给她难堪,否则凭着我的影响能让她这般生气?”

她最大的优点便是气性来得快去的也快,对于不重视的事情更是有着几个呼吸的记忆,然后便抛在脑后了。

若是每一次都这么生自己的气,他都要怀疑现在还有没有她的存在了!

“……”

幕国公的脸上闪过几许郝然,他倒是忘记了自己这个儿子的能耐,自己能知道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发妻之所以这般闹腾,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元儿的关系。

她不会朝自己儿子发火,可因为顾虑元儿的感受也不会朝自己那二儿媳发火,所以刚刚进门且没有考山的谢晚秋便成了最好的发泄对象。

“我幕家为了她牺牲了那么多,还不能发脾气了?”

被自己儿子这么挤兑,幕国公脱口而出的便是一句与自己身份不相符合的话语,而幕晟宣则紧紧拧着眉头看向他。

“你也别因为这芝麻大的小事没完没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更多的眸光应该放在朝堂上,而不是后院这弹丸之地。”

被儿子虎视眈眈地盯着,然而幕国公还是没能失了风度,依然垂死挣扎想要将这谈话拉回正确的轨道。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然而你自己做到了吗?”

若是做到的话,就不会将自己半路劫走,这明显是将那人当成小孩子保护,他也不觉得腻歪!

“……”

掷地有声的质问令幕国公哑口无言,他沉默了大概十余个呼吸的时间开始转移话题:“她终究长你一辈,你又不会一直在府上,没有必要给你媳妇寻麻烦。我们还是来谈一谈那无双公子的事情吧!”

“他怎么了?”

“齐王府将他从虎跳崖请出来的用意,我想不用我强调你也明白,而今他已经开始出入朝堂,你难道没有别的想法?”

“凭本事而已,我能有什么想法?”

齐王府的人觉得自己占据了大赢的半壁江山迟早是一个祸患,然而他们又岂能知道也不过是养虎为患罢了。

那样的人,凭着五行八卦、奇文治世闻名天下的人,难道仅仅是为了一个幕僚的职位?他自己可是一点都不相信。

或者说,其实他们也想到了,只是更多的时候抱有侥幸,想着鸟尽弓藏的事情,然而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倒是看得开?那么对邓一谦,你又有何想法?”

邓一谦可以说是他一手拉扯起来的人,在外面的人看来应当是幕府的派系。可谁能想到帝王却对他甚是放心,直接将成王手里面掌管的虎翼军交给了他。

这般信任,真的是羡煞旁人。

“邓一谦此人办事能力极高,他能被陛下看重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他虽然一手提拔了邓一谦,可他知道邓一谦永远也不会成为自己的人,倒不是因为他容不得优秀的人,而是因为他们的信仰不同。

“你能掌控的住?”

“为何要去掌控?而今成王回京,为了太子之位必然会挣得头破血流,总需要有人作为棋子去试水的。”

幕晟宣在得知成王回京的时候,便知晓京城的水开始浑了,不过他从未想过将这水治理的干净,因为人至察无徒,水至清无鱼。

这世上总希望有那么一些东西,不断轮回着他们自己的使命——例如当棋子儿。

幕晟宣这几年顺风顺水,所以已经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一种名叫万一的事情,故而邓一谦才能轻易将联系的方式传递给谢谨言。

瞧着自己小几上摆放的纸条,谢晚秋看了两眼之后便将其毁掉,邓一谦的字迹她清楚,因为他曾经给自己写过致歉信。

可自己要见吗?

因为邓一谦,自己已经遭受了珑玉公主的无端怒火,若是再靠近谁能想到那个疯女人会整出多大的事情来?

然而不见,他这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六七年之前的真相?

她在屋中思忖再三,对着外面守候的紫言道:“去夫人那里一趟,给她身边的嬷嬷报备一声,我明日要出府一趟。”

她现在已经是幕家的媳妇,自然不能像以前一般随心所欲,所以就算是出门也提前同幕家的人打一个招呼。

“姑娘,主子近来不在,您……”

主子已经离京五六日的时间,去督查南陵一带贪墨舞弊的事情,这个时候若是出府生出事情来,可该如何是好?

“他不在我难道就不能出门了?”

邓一谦显然也是瞄准了幕晟宣不在才将纸条送进来的,明显是避着幕晟宣的意思,自己自然不能等他一起去。

“诺。”

她忙忙应声,自己虽然是主子训练出来的暗卫,听命于主子,可自从喝了世子夫人之后,她同时也是夫人的丫鬟。

这是主子曾经说过的。

故而,夫人的嘱咐她不能违背,虽然明知道这个时候出门不是最佳时机。

第203章:几度书斋几度寻

谢晚秋顶着买办书卷的名头出的门,故而她约见邓一谦的位置也只能是书斋。其实邓一谦在纸条上并未说明他如何接头,然而他既然能让人送进消息来,显然有办法监视幕国公府。

她出门的时候,去宋青禾那里亲自知会了一声,宋青禾声色淡淡地说了两句,余者便是吩咐她尽快赶回来。

而她心里面有事,倒也应声的轻快,希望她能让自己早一点离开。

出了幕国公府,谢晚秋辗转去了几家书斋,然而都是逗留了大概两刻钟,而不远处的邓一谦瞧着她的举止,又看了看她所走的书斋路线,对着一旁的小厮道:“去逸轩书斋。”

“可……”

那幕国公府的世子妃一直在辗转,公子为何这般决定她一定会去‘逸轩书斋?’这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邓一谦也没有搭理他,其实仔细观察很容易发现她的规律,她走进去的书斋都是店铺古朴,古籍颇丰的书斋。

而下一家便是‘逸轩书斋’。

紫言瞧着谢晚秋还有逛下去的意思,不禁望了望自己手中的书籍,虽然幕国公府不缺这点银钱,可带这么多东西回去,夫人那边不会说吗?

“姑娘,我们还要继续逛吗?”

她掂了掂自己手中书的分量,纵使自己一个练过外功内功的人都觉得有些沉重,可见她买了多少。

“嗯。”

既然挂的是幕晟宣的账,她买这些书回去打发时间也没有什么吧!她平时若是无聊,也有东西可以打发时间。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这条街的书斋不少,可也不能一个个逛下去吧!这样的话,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尽头?想一想都觉得头大了起来。

谢晚秋瞄着细眼盯着她手中的书籍看了一眼,由于她此次外出为了躲人耳目,所以只带了一个紫言出来,这苦力的营生自是落到了她身上。

“去逸轩书斋吧!”

邓一谦不是一个笨的,自己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他若是在背后藏着,这会儿必然已经有了行动,况且就算没有,自己也总不能撇开这个书斋吧!

那样的话,所谓的提醒怕是又要开始凌乱了。

——无规则的东西,就算天大的本事怕也猜不出自己的想法,碰巧的事情除外。

“哦!”

谢谨言进了‘逸轩书斋’后,她走向的位置便是存放古籍的地方,而那掌柜瞧着她那模样,俨然一副看香饽饽的模样。

——好似谢晚秋主仆二人是待宰的羔羊一般。

那掌柜也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主,一旁跟着的紫言觉得自己被说的云里雾里的,不过瞧着自家世子夫人一脸认真地听讲,她也只得耐着性子。

“你说店里面还有一本古籍?”

“确实,那可算是孤本,不过已经被一位客人拿去鉴赏了,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那掌柜瞧着她一脸兴致浓浓的模样,更是大力渲染起那本孤本来,他也不清楚客人进门之后为何要买本店最贵的古籍。

也不知道那位鉴赏额主会不会将其买走,瞧着这位夫人的行头以及她身后丫鬟抱着的那些书,可见这是一个有银钱的主。

“那人需要多长时间?”

“吆,这某家可就说不清了。”

他心里面也暗暗责怪那位客人来的不是时候,可也只能心里面叫嚣,能在京城开书斋的人,这见识自然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刚才进门的那人虽然看着谦和,可矜贵的笑容里面甚至带着几分疏离,这样的人最为可怕,所以他也不敢招惹。

“你帮忙知会一声,我同他商量如何?”

“这……”

“掌柜还请前去,我对这些古物有着非一般的热情,而对待孤本更是如此。而今好不容易遇到一本,自然要一睹为快。”

“那好吧!”

虽然不想招惹那一对主仆,可瞧着这位夫人更有诚意,所以通传一声也不算坏了规矩。最主要的是,他担心那人鉴赏之后不买自己可不是亏大了?

谢晚秋道了一声谢便坐在一侧开始等待,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拿走孤本的人一定是邓一谦。

大概半刻钟的时间,那掌柜终于从二层阁楼的位置走了下来,对着她抱拳道:“里面的客人已经答应,只是那客人喜静,只希望见夫人一人。”

“放肆……”

还不等谢晚秋应声,一旁侍候的紫言已经破口拒绝,那一副凛然的气势令掌柜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

他不过传一个话而已,又没有招谁惹谁,怎么就被一个黄毛丫头呵斥了?

“你这丫头咋的这么不懂规矩?你主子还没有发话呢?你插的什么嘴?”

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无知无畏的,若是让这掌柜知晓紫言乃幕晟宣的暗卫,怕是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了。

紫言也不管那掌柜的脸色,她最看重的是谢晚秋的意思,她若是觉得自己没有将她放在心里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刚才那不过是本能想要保护她的意思,她自己真的没有旁的意思。

“世子夫人……”

“好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和掌柜过去看一看,不过是读一会儿书的时间,不会耽搁时间。”她神色平淡,说的话与更是模棱两可,而紫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

若是这个时候将她拦着,那不是明显没有将其放在眼中吗?若是任其和陌生人见面,碰到主子的敌人又当如何?

“无妨。”

似乎知晓她内心的担心,她轻和地说了一句便朝这二层阁楼的位置走去,而浑浑噩噩引路的掌柜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犀利。

一声‘世子妃’让他愣神了好久。

京城内的贵人他也认识不少,由于书斋的关系他更是有不少固定的客源都是这些簪缨大族,故而对于这京城中的世子妃也算知晓一些。

——却从未见过这么一位!

而根据他所指,也唯有首辅大人,幕国公府的世子妃他没有见过,早就听闻外面的人说幕国公府的世子国色天香,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世子夫人,您若是想要那孤本,小的这就让那人呈上来,何须您多跑这一趟。”心里面既然有了计较,这该有的表示自然要早一点外漏,免得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第204章:絮语求证当年事

谢晚秋瞧着他先后态度变化并未呈现出多少讶然,在她刚才将幕晟宣交给她的木符拿出来时挂账时,已经瞧到了他的影响力。

若说没有拿出木符时他们还是书斋的掌故,那么拿出来之后便瞬间成为了一个言听计从的随从,对于这样的改变她也只是心里面轻嗤了一声。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

她走进去的时候,邓一谦已经站起身来,瞧着她神色微微变化了一番,比起以前她貌似更憔悴了一些,是幕晟宣对她不好吗?

而事实如何?

不是幕晟宣待她不好,而是她最近一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长公主的死亡,自己身上所隐藏的秘密,都足以击垮一个人的精神。

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身边的小厮下去,而那小厮下去的时候还不忘将那掌柜拎走。那人刚想说什么,却只见小厮已经虎眸微瞪。

“你们……”

“不过是孤本的事情而已,你站在这里碍眼。”

他走出去关上了门,将他们二人与里面的二人隔绝在两个世界。

谢晚秋对着他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坐到一旁后才抿起唇角轻问:“邓公子,你说的事情指什么?”

“六七年前,谢姑娘可曾来过京城?”

“并未。”

“真的?”

谢晚秋瞧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禁回忆了一下自己仅有的记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并未来过京城。”

那个时候她的记忆已经丧失,故而对于他所询问的事情只能一概否定。

“姑娘的腹部可是有状似梅花一般的胎记?”

“……”

谢晚秋倏地从椅子上直起身子来,她身上有梅花痕迹的事情这世上很少有人知晓,就算是幕晟宣也不知道。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她那梅花似得胎记,不知道被幕晟宣亲吻过多少次,不知道承载了他多少津液。

邓一谦瞧着她那举动眼眸更是幽深了起来,广袖遮盖的手掌紧紧蜷缩,当初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呢?

眼前的人就是当初那个为了逃跑慌不择路,祈求自己放过她,最终在自己人生中留下一笔的女孩,只可惜他最终将她交了出去。

“你为何知道?”

她深呼吸了一口,最终还是问出自己最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难道天养的父亲便是眼前的人吗?

否则他为何知晓自己腹部的梅花印记?

那么隐秘的地方,就算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没有几个知道,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知晓?

邓一谦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瞧着,那一动不动的神色让谢晚秋心中更是升起了无数可能,更是将天养的模样和邓一谦做了对比。

——然而让人可惜的是,她并未找出相似的地方。

“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你在清河郡的时候为何会来李家在京城中的府院?”

他已经让人查了当初那个地点,她被移交的地点是李家的宅院,也就是说那个时候李家只是虚假地传出了她的死讯,实则对她进行了控制。

可李家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指挥羽林卫?为了求证这件事情,他已经命人去寻李家幸存的人,特别是李青羽曾今贬为妾室的继室——麦楚楚。

可那个女人口中并未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你知道什么?”对于当年的事情谢晚秋自然想知道,她不想当一个不明不白的人,纵使明白人会痛苦很多。

“只是怀疑,你对当初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吗?”

“没有。”

若是失忆,按理说见到熟悉的事物和人物应当有些特殊的感应,可她自己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似得,一点感觉都没有。

“等我将这件事情查清楚,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他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然而那个人和泥鳅一眼滑溜,最重要的是她记忆全失,当年的事情就算查出蛛丝马迹也无济于事。

“嗯。”

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当年的事情虽然只是露出一点,可她能感觉到后面的事情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否则当初李家的人不会宣布自己死亡。

当邓一谦说出她腹部有一状似梅花的印记时,她已经没有了太多的疑虑,甚至已将自己代入到了不少的事情当中,只求能获得一些线索。

“我会命人为你寻求名医,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好。”

对于眼前的人不知道为何,谢晚秋有一种天然的相信,就算因为他的关系她无故招惹了珑玉那个瘟神,她也没有多大的抱怨。

只是尽可能减少与她的冲突罢了,毕竟被一个疯子缠上是一件很不幸福的事情。

“你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短,外面那丫鬟怕是已经等急了。”

“嗯。”

她想从他口中探知更多的东西,却也明白这不是时候,而就在她推门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掉头看向了邓一谦。

“天养是你的孩子吗?”

“……”

邓一谦愕然的表情好不掩饰流露出来的时候,谢晚秋便知道了真实的答案,心里面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微微有些恐惧和担忧。

不是眼前的人,那么到底是谁呢?

邓一谦目送她远离,握着桌椅的手像是要将那椅子捏碎一般,好在他还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最终将心底无限愤怒的东西化作一股暗流。

紫言瞧着她多时不出来,原本准备走上儿层楼阁,而她刚迈上几个台阶却只见谢晚秋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她表情淡淡地看不出什么,可紫言总觉得神情好似比刚才沉郁了几分,不禁上前关心地询问:“世子夫人,可是里面那人招惹了您,奴婢……”

“那孤本虽然和真的无异,却是假的。”

她淡淡回应了一声,而紫言听着她这么说也明白了她突然来的失落,显然是因为孤本的事情,不由得呼了一口气。

“世子夫人若是想看孤本,主子的书房想来有不少,到时候您若是开口,咱们的主子哪还能不应?”

她促狭地笑着说了一句,打趣的意味颇浓。而谢晚秋一边慢悠悠走下楼梯一边好奇询问:“你家主子对我很好吗?”

第205章:幕家另类幕晟虔

回程的时候谢晚秋坐的是幕家的车辆,而一旁的皎月则默默在一旁守着,瞧着她沉默寡言的模样,她心里面也甚是忐忑。

——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是不是说错了,否则她为何脸上就没有一点笑意呢?

主子对她不好吗?在没有见到世子夫人之前,她从未想过主子有一天会对一个人这般容忍与牵肠挂肚。

而遇到了之后,她才明白铁汉也有三分柔情。

谢晚秋坐在马车内,感受着马车平缓的速度眼眸稍稍一闭。幕晟宣对自己好吗?答案是肯定的,不管是紫言所说的话,还是自己所看到的,都能体现出这一点。

然而她一向坚信,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坏,善恶——所以,他对自己的好,真的如他所言是一见钟情吗?

这话就算是骗鬼,怕是鬼也不会相信。

——可若不是这般,又是哪般?

谢晚秋发现自从和幕晟宣扯上关系之后,她的脑子是越来越不够用了,本来就不是那么喜欢思索的一个人,更是有些脑大。

“世子夫人,您……奴婢刚才说错了吗?”

她就是想替自家主子挑明而已,免得付出了那么多眼前的人还一无所知,可她说话之后她便是这般表情了。

虽然不声不响,可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喘息也有些困难。

“没有。”

她说的没有错,只是她自己今天有些心累罢了,不管是邓一谦查出来的事情哈us你hi幕晟宣对自己的好,都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她感觉到沉重无比。

她不知道以后这些事情抽丝剥茧之后的真相如何,可和如今应当有很大的差别。

她走进幕国公府,宋青禾正好瞧到了紫言手里面抱着的书,不禁挑了眉头:“幕家的书还不够你看,用得着去外面采买?白白跌了自己的身份。”

“母亲。”

谢晚秋好似没有听出她话语里面的讥讽,只是对着她微微屈膝,而旁边几个幕家的少夫人们也是对着谢晚秋行了一个平辈礼。

——她们虽然比谢晚秋进门早,可谢晚秋身为幕国公府的世子妃,这身份地位比她们高出了不是一筹。

谢晚秋对着几个人点了点头,半蹲的身体微微向着宋青禾,而宋青禾原本还想揉搓她两句,可想到珑玉公主上一次闹事之后,自家那不孝子的举止便也灭了那心思。

“起来吧!你这可怜兮兮的表情是做给谁看的?想让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为你出头吗?”宋青禾中气十足地斜睨了她一眼,话语里面带着戾气。

“……”

谢晚秋心里纵有千言万语,此时也只能化成叹息,她那模样最多也就是平淡无味而已,什么时候可怜兮兮了?

这人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能耐倒是与日渐长。

“都买了一些什么,呈上来让我看一看。”

宋青禾虽然打了招呼,可她说话的时候已经让身边的女婢动手将紫言手里面的东西拿过来,那行为差不多就是抢了。

紫言望了望自己主子清冷的神色,稍稍错身将那丫鬟的手避了开来,而那丫鬟扑了一个空,眼睛里面也闪过怒火。

“你这婢子,夫人的话听不到吗?”

“奴婢是世子爷带回府的,不是幕家的人。”

幕晟宣身边的暗卫都是他自己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一些孤儿或者甚是可怜的人,所以他们的忠诚度要远远超过一般人。

正如紫言所言,她听命的是自家主子幕晟宣而不是幕国公府。主子既然留下她,让她保护世子夫人,那么她的主子便是世子夫人。

“吆,这婢子倒是一个有脾气的。”

不远处一二十左右的小妇人轻笑出声,而谢晚秋抬眸望去时,只见她也将眸光放在了自己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让谢谨言有些不适。

这个人她稍稍有些印象,并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她那飞扬跋扈的性子。据说她乃兵部尚书季显的嫡女,从小娇养着长大。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天之骄女,最终却嫁给了幕家一个特殊的存在——幕晟虔。

要说幕晟虔此人也确实是一奇迹,按照‘晚秋院’年长的侍女所言,此人长得浓丽异常,甚至有些男生女相。

——据说继承了他生母的美貌。

幕家这一代大部分都是嫡子,然而幕晟虔却是一个例外。据说他乃当年名伶之子,可却硬生生被幕家的二老爷认为嫡子。

要说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簪缨世家也算是一件丑闻,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幕家二夫人并未摆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姿势,反而甚是大度地承认了他的位置。

这样一来,她自己所出的幕晟年便成为了二房的嫡次子。

谢晚秋不知道出身书香世家的方氏为何要接受这样荒诞的事情,可事实证明后来的多年,她和二老爷的感情确实不错,除了幕晟虔这个异数,二房没有一位姨娘的存在。

“三弟妹,我的丫鬟可能随了她主子,脾气确实大了一些。”

季氏算不得明艳美丽,在幕家这一家子品貌出众的人当中显得更为普通,可谁让她有一个不平凡的爹呢?

——故而,在幕国公府倒也很少有人下她的面子。特别是同辈,那姬更是绝无仅有了,可谁想到这个刚刚进门的新妇居然这般不给面子。

季氏虽然心底暴怒却也并不是一个胸无城府的人,她虽然出身武将世家,可心思还算通透,也没有和谢晚秋硬碰硬。

“大伯母,你瞧大堂嫂这话,好似我故意针对似得?这府邸谁人不知大哥将其当成眼珠子似得,我哪敢呢?”

她说着唇角微微一勾,那神情倒是说不出的委屈。而宋青禾历来喜欢季氏直爽的性子,听她这么说不由得瞪了谢晚秋一眼。

“你弟妹不过是无心的话语,你倒是上纲上线的,还要她给你道歉不成?”

宋青禾一向是一个好面子的主,如今紫言这般不给面子地躲开算是狠狠扇了她耳光,这心里面自是记恨着。

“儿媳貌似也没有说什么,不过是解释的话语罢了,还望母亲明鉴。”

谢晚秋虽然入府不久,却也摸出了宋青禾的性子,她就是那种一直要被人捧在手心里面的人,所有的人都要以她为中心。

第206章:顾萱萱带来消息

当然,知晓她的秉性是一回儿事,可若说让自己亲自去跪舔那又是另一回儿事情,故而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已经没有缓和的可能。

“明鉴?你这是想要气死我是不是?”

她刚才话语里面的意思真当自己不清楚?她又不是一傻子?

“儿媳不敢。”

“你那丫鬟抱着的是什么?”

“不过是一些古籍罢了。”

谢晚秋眉宇轻拧,眼前的人貌似和自己找茬找上瘾了,她也不觉得累的慌?将自己轻松放走,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何必闹得都下不了台呢?

“你将幕国公府当国库了是不是?古籍虽然不是价值连城却也不便宜,你这抱着这么多烧钱呢?”

听着谢晚秋的话,不单单是宋青禾动了肝火,就连二少夫人黎氏和三少夫人季氏也是美眸一怔,这得烧多少银钱?

虽然说幕家不在乎那些小银钱,可幕家家大业大的同时人也多,都若是照着她这个样子挥霍,有多少才够?

“儿媳用的是世子爷的私库。”

幕晟宣在外多年自然有自己的私库,然而不说还好,一解释宋青禾脸色立刻不好了起来:“什么私库?他的就是幕国公府的。”

“……”

谢晚秋半蹲着的身子已经稍稍挺直了一些,这府上的人拥有私库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她宋氏自己怕也有。

难道这都是幕国公府的?

另一厢的幕国公听着身边老管家的回禀,坐在椅子上的身体稍稍挪动了一下,有些无奈地道:“你先让人默默观察着,若是事情能了我便不过去了。”

幕晟宣离开的时候三番五次来幕国公前强调,让他掬着一些宋氏,别让她有事没事闹腾谢晚秋。

幕国公自然没有拒绝。

可谁能想到自家儿子才走了几天,这宅子里面便闹腾开来,也不知道她们哪里来的气劲?有着时间看一看书,喝一喝茶不是挺好的吗?

还不等老管家离开,一个青衣小厮已经急匆匆跑了进来忙忙回禀:“国公爷,夫人命世子夫人跪在院子里,世子夫人不愿意下跪,而今僵持着。”

幕国公将自己手中的书放下,然后瞅了瞅眼前的茶盏,最终默默地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一脸黑气地朝着门口走去,而房间里的一老一少也紧紧跟上去。

“你跪不跪?”

宋青禾原本想着她下跪承认错误之后便让她回去,可谁想这当是一个不分尊卑的主,自己的命令在她耳朵里面竟是耳旁风。

“儿媳并无错误。”

若是她做了错事,跪一跪也无妨?毕竟自己有错在前。可如今,她不过是买了几本古籍,怎么就成了大罪了?

“你……”

宋青禾气的都想自己撸起袖子上前按着她的身子下跪,然终究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对着一旁的老嬷嬷道:“给我让她跪下。”

那些老嬷嬷五大三粗,然而毕竟不是练家子,在紫言的眼里就像是纸糊的一般,故而她浑不在意。

几个轻扇过去,那婆子已经退后了几步。

瞧着紫言的举止,宋青禾眼眸铁青一片,自己就算是国公夫人,身边都没有这样的人保护,可她洛霓裳何等何能?

“洛霓裳,你是不是想要不尊不孝?你……”

她刚要大骂出声却只见幕国公姗姗来迟,瞧着聚在一起的几个人,眼皮耷拉了一下:“你们这是干什么?”

旁人脸上除了惊愕当也没有多大的反应,而宋青禾瞧着幕国公前来,像是乳燕归巢似得扑在幕国公的怀里,哭哭啼啼便是一番诉苦。

瞧着众人习以为常的神色,谢晚秋将自己讶然的神情微微调整了一下,可心里面终究是忍不住翻白眼。

这都多少岁的人了?而且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这般亲昵,难道就不知道所谓的脸面如何书写?

幕国公原本也没有多大的感觉,毕竟这样的事情时不时便要上演,可如今被自己新进门的儿媳盯着瞧,他这老脸还是微微一红。

“你刚从外面回来,先回去歇息吧!”

他这话是朝着谢晚秋说的,而谢晚秋轻轻应了一声‘诺’。她原以为宋青禾应当会阻止她离去,可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众人大的眼帘中也不见那人闹腾。

“紫言,你有没有觉得国公爷是专门过来劝架的。”

“好像是。”

她一直在练功中度过,虽然对幕国公府的事情有所了解,却也不是很了解,只听闻国公爷疼爱自己的嫡妻,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国公爷和夫人的相处一向如此吗?”

虽然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他们二人的相处之道还是微微让她惊愕了一把,这难道就是爱情的模样?

“据说是的。”

紫言也微微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按理说长辈在自己小辈面前不会表现出这般亲昵的举止来,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似乎是一个特例。

“……”

谢晚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心里面的想法,只能以沉默对待。而另一侧,宋青禾被国公爷带回了自己的院落。

她下你个事八爪鱼似得依靠在他的身上,嘴里面不停的埋怨:“你说你当初怎么就将权利都给那不孝子了,瞧他居然还自己整出了私库。”

“那私库的事情我知道。”

幕国公已经唇舌反复了好几遍,可宋青禾却没有听到他的重点,或者说她听到了,只是选择性地进行忽略罢了。

“那私库也应该是幕家的家产……你说什么?”

她前半句话刚出口便听到了幕国公的解释,那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眸让幕国公无奈,只得认命地继续分析,谁让他喜欢她这姿态呢?

宋青禾和谢晚秋不和的消息,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了出去。顾萱萱听闻之后,更是二话不说地上了幕家的门。

当然她这次前来不单单是想要闹清楚她在幕家生活的如何,更为谢晚秋带来了她外租俞家的消息。

当年谢晚秋的外租俞家也算是朝堂的显贵,否则也不可能将女儿嫁进谢国公府,可随着谢家的没落,俞家也受到了牵连。

——如今活着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你是说我舅父也逝世了?”

第207章:珑玉公主母子情

谢晚秋的母亲俞氏乃书香门第出身,她家不兴纳妾之事,故而也唯有兄妹二人。当初谢家出事,俞家殃及城鱼,她的外祖外被累而死。

——这样是她母亲最终郁郁而终的原因之一。

原以为舅父一家人虽然被发配到那苦寒之地,可终究是捡了一条命,谁能想到他居然也与世长辞。

她当初不是没有想过去接济俞家人,可她不敢动。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牵连到俞家,毕竟谢家遗孤的身份足够的尴尬。

当得知这隐藏在背后的身世之后,她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唯恐稍有差错便累及他们,谁能想到她千防万防终究出事了。

“你也别太紧张,他是病逝而去。现如今,你应当关心的是你那表弟和表妹的事情。”

顾萱萱对谢家的事情知之甚祥,她母亲俞氏乃家中长女,舅父而今也不到不惑之年,遭逢此事确实颇为叹惋。

“他们现如今可还好?”

“听说在那里挨了官司,你舅母无奈只得求到我头上来了。”

收到谢家舅母的信时她也愕然无比,当年几家虽然有些交情,可却并不深,若不是走投无路她或许不会求到自己跟前来。

“出了什么事情?”

“好像是带着当地主簿家的姑娘私奔,被人逮着愣是要问罪。你舅父之所以突然离世,怕是与此有关。”

“主簿?”

谢晚秋的唇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当初俞家虽然不是簪缨大族,可在朝堂上的位置也是举足轻重,否则祖母当初也不会答应让母亲过门。

如今却要沦落到被一个主簿看不起。

“那主簿倒也大有来头,京城的古家你可听说了?”

“知晓一些。”

当初她在北疆的永平郡的时候,便听闻那里的郡守是京城古家的人,若说这古家子弟,他们或许不是最出色的,可却一个个都算是良才。

“这主簿是古家的人,而且是嫡系。”

当初她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有些愣神,古家的人为何要去那苦寒之地当一个小小的主簿呢?后来才知,这一位倒是一个别有情致的人。

——他之所以去那个地方当官,就是为了写一本北疆之苦寒之地的风俗人物志。

“……”

听到嫡系二字的时候,谢晚秋已经知晓事情要坏了。他就算和那姑娘两情相悦,可凭着古家的权势足以让他背上诱拐的罪名。

——到时候怕是回天无力了。

“永寿县距离这里遥远无比,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若说永平郡是北疆的腹地,那么永寿县便是羌族与大赢接壤的地方,那个地方环境恶劣,盗匪为祸,真的是死了都没有收尸的。

顾萱萱瞧出她眼底的凝重,抿了抿唇角对着她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幕晟宣待你可好?外面有谣传你和国公夫人……”

“不过是她挑事罢了,我能撑得住。”

外面的传言她也听闻了一些,不外乎自己恃宠而骄不将婆母放在眼中,甚至还顶撞婆母,这可是不小的罪名。

然而事实如何,恐怕也只有当日在场的人知晓。

——可有人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吗?答案是否定的,所以她也不去想这些,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不能将人憋屈死吧!

“幕国公府作为簪缨世家,这府中那腌钻的事情想来也不少,你还是要万事小心。”

虽然她对幕晟宣此人有天然的抗拒能力,可还是希望晚晚能寻到自己的幸福,在这样的大宅门若是没有人庇护,恐怕真的很难熬下去。

“嗯。”

“幕晟宣……”

她将话说至一般欲言又止地望向了谢晚秋,而谢晚秋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皓腕:“我不清楚他对我是什么样的感觉,应该很好吧!”

从紫言的话语里面可以看得出来,他在自己身边确实很收敛他的天性,然而这是爱吗?她并不太相信。

——若这是爱,那么这爱怕是有些廉价。

顾萱萱和她又絮叨了一些事情便急匆匆地离开幕国公府,而她刚回自己的府邸却只见门前听着一豪华无比的车驾。

从那奢华的程度,她已经猜出门里的人是谁,因为纵使隔着这么远她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骚狐狸味。

想到这里,她较快脚步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贺家在陇西也算颇有名望,故而此次来京也将原先的屋子倒腾了出来。

——故而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贺家的院落并不小,这也是因为祖上积了德。

“回来了?”

珑玉瞧着自己这个前小姑子,她还是和以前一般,纵使站在那里身上自带一股卓然的气息,也怪不得当初自己的九皇兄上了心。

“你怎么来了?”

顾萱萱原以为自己再一次见到珑玉的时候应该是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再见居然能够这么心平气和。

“我过来看一看恒哥儿,你将他教的很好。”

珑玉一向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主,可对于眼前的人她终究多了几分无奈。她确实将人教的很好,好到她很怀疑自己当初的抉择。

她原以为恒哥儿瞧到自己必然恨不得吃了自己,毕竟他四五岁的时候她便抛下了他选择和离,甚至因为她和离的事情顾家的国公,她的家公一命呜呼。

那个时候顾鸣鹤刚刚出事,顾国公接连出事,眼前这个女人被继母逼着嫁入了贺家,甚至还带着自己的儿子。

好在命运待她算是不薄,那贺家二爷虽然是一个卧床不起的病秧子,可待她极好,据说两个人也有了一儿一女。

——如今也都二三岁左右的模样。

“你是他的母亲,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顾萱萱坐在一旁的松木椅上轻声淡语,她当初确实想要给孩子心里面种下仇恨的种子,可这又能如何?

自己的兄长和父亲能活过来吗?答案是否定的。

恒哥儿这一辈子已经够苦了,他已经没有了父亲,她不能让他再没有了母亲。而且顾国公府,他终究是要回去的。

唯有珑玉公主之子的身份,才能让他承袭那个位置,否则自己那贪得无厌的庶兄会这般心甘情愿地交出手握的权利?

“是啊,我是他的母亲。”

珑玉低喃轻语了一句,若不是宫中的母亲催促自己过来看一看,她或许早已经忘掉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的事情吧!

第208章:欲搭救总有牺牲

顾萱萱送走若有所思的珑玉公主之后,眸光看向了一旁约莫十来岁左右的孩童:“恒哥可是不明白?”

“我知道姑母都是为了恒哥好。”

当初珑玉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记事,虽然说如今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可他哭的像是一个泪人一般的场景他总是挥之不去。

随着姑母去贺府的那一段日子,他不吃不喝不哭不笑,是姑父和姑母一直陪着他!为了他,姑母甚至还和姑父分地而居。

“恒哥,你要记住一点。日后顾国公府都是你的,他们欠你的总是要还回来。至于你的母亲,你随心对待吧!”

她刚才说的确实不是假话,不管如何珑玉公主始终是他的生身母亲,这是绕不过去的事情,故而她将选择权交到他手里面。

“我希望姑母是我的母亲。”

他虽然刚才唤了珑玉公主母亲,甚至对她也没有表现出抵触,甚至进退有度,然而也唯有他自己心里面明白——对于她,他是真的亲近不起来。

顾萱萱低叹了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当初这个孩子曾经也伴随她走过一段黑暗的岁月,若不是他的存在她或许真的坚持不下来。

那个时候她猛然听闻兄长的噩耗,然后便是父亲的事情,后来便是青焌的事情,最后更是骨肉分离。

那一段痛苦,也唯有他伴随自己左右。

故而,眼前的男孩不单单是自己的侄儿,也是自己相依为命的人。

“姑母,小表弟的病愈发严重了。”

当初姑母之所以嫁给贺家二少爷,就是因为他病入膏肓,否则那个时候姑母已经过了适嫁之龄,如何能入得了门规严苛的贺府?

然而,这小表弟还在襁褓之中时,姑父倏地离去。由于当时照顾不当,表弟小小年龄便高热不退,时不时便复发。

“嗯。”

提起自己的小儿子顾萱萱无奈叹息了一声,若是当时自己当心一些或许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可一切后悔都迟了。

——她为自己的丈夫守孝一年之后,公婆便因为大哥即将参加春闱,从陇西一路而来。虽然公婆带她不错,可她一个孀居之人,在贺家的地位也有些诡异。

她之所以跟着回来,是因为她的更在这里,而且恒哥年龄也与日俱增,二则是想要在京城寻医,看儿子能不能治好。

这厢顾萱萱因为儿子的事情忧心忡忡,那厢谢晚秋又被老封君敲打了一番。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也就是顾萱萱前来的事情。

她既然已经以洛霓裳的身份入府,那么她和顾萱萱为何那般熟悉?这不是告诉所有人她的身份又猫腻吗?

“是孙媳思虑不周。”

她听闻是顾萱萱寻自己,确实没有多想便让人领进了院落。然而就算多想又如何?她难道还会将人拒之门外吗?

“这样的事情下一次不要再出现。”

“诺。”

这一次也是因为俞家的事情太过十万火急,她那里也没有招才会寻上门来,若是以往怕也不会这样做。

再者,她打着和幕晟宣熟悉的幌子,想来那些好事的人应当也不会多想。

“你若是一直这么听话也是好的,那宋氏再对也是你的婆母,你和她对着干可是有些过火了。”

老封君对自己那娇气的儿媳虽然有诸多不满,可她在小辈面前还是要维持她的形象,那天的事情她显然是有所耳闻,故而才说出这敲打的话语。

“孙媳的错。”

“下去吧!”

瞧着她一脸低眉顺眼的模样,老封君也打消了大说特说的心思,怎么说也是自己孙儿费尽心思娶回来的,这起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她最不希望的便是她的身世影响到宣儿,可有些事情又不是她能阻止的。

“你若是得空,可以将天养那孩子带到我跟前看一看。”

虽然已经见过了几次,甚至没有从他身上瞧出一点孙儿的影子,可她还是想要再试一试,要知道自家那乖孙可不是一个愿意吃亏的人。

李青娘的遭遇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

虽然不太明白她为何对天养这般感兴趣,然而她无法拒绝。这幕家后宅的人都知晓,这后宅真正掌权的人就是眼前眉眼半敛半合的人。

谢晚秋回到‘晚秋’院的时候还想着俞家的事情,至于老封君的警告她也并未放在心中,顾家姐姐短时间内也未必回来寻自己。

“你们主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按照顾姐姐的意思是搬动幕晟宣,这样事情做起来便事半功倍,可那个人一向是一个人精,自己若是摆明了有求于他,他会答应吗?

对于谢晚秋难得的关心之语,紫言可以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谢晚秋拧紧了眉头,十余日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她舅父就这么一棵独苗,可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能提前回来吗?”

“……”

紫言稍稍愕然,前两天还泰然处之,恨不得主子能在外面多逗留一些时日,就算自己有意无意地提及她也权当没有听出这话语里面的意思。

——可今日为何主动询问呢?难道是因为那贺家夫人的缘故?

“世子夫人若是亲自手书,主子必然会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紫言适时地为自己主子说着讨巧的话语,而这话语却引得谢晚秋多瞥了她两眼——她这丫鬟还真是尽职尽责。

“本来就是……”

瞧着她一个劲地望向自己,紫言也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眼前这个主子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她焉能看不出自己的用意?

“好了,我写好之后你让人快速送到他手里面。”

“诺。”

虽然好奇她为何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主子,可瞧着她那模样显然也不是小事,故而她也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谢晚秋的信飘去的时候,幕晟宣正在北疆一线查贪污之事。听到京城送信过来的时候,他依然稳重自持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卷宗。

幕戌瞧着他这模样又瞧了瞧自己手中那娟秀的小字,虽然没有名讳,只有‘亲启’两个字,可他见过谢晚秋的字,自然不会认错。

第209章:幕晟宣信中所言

幕戌不知道信里面写了什么,只是知晓自家主子连夜将贪墨的事情交给了幕戊去搭理,而他自己领着几个内侍离去。

望着乘月离去的主子,他默默地捏了捏自己手中的信封。原以为能和主子一同离开,不想自己居然荣升成了信使。

“幕戊,你说主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拧着一张苦兮兮的脸看向了幕戊,而幕戊的脸孔宛若黑炭,瞧着他的眸光充满了不善:“我是你哥。”

“……”

幕戌抿了抿唇角,这个时候了何必在意这些细节?况且也大不了多长时间。

幕戊瞧着他一副没有多大事情的模样,便知晓他没有将自己说的话语放在心上,瞧着他手中捏着的信封道:“旁的事情我不知晓,只是你若在规定的时间内无法将这信送回去,我相信你会死的很惨。”

他的话让幕戌打了一个寒颤,其实幕戊并不是危险耸听。幕晟宣一开始的时候是想让幕戊去送信的,毕竟他办事更加稳妥一些。

然而他这边的案子到了紧要关头,这个时候若是没有得力人手在身边守着,那么他近期做的苦工都要白费。

而幕戌显然不能胜任。

故而,他最后咬了咬牙将那封信交给了幕戌,并且三令五申给他下了死命令,明显是对这封信极其看重。

“你不早说。”

幕戌跨马而起、策马扬鞭,不到十几个呼吸之后便消失在月夜中,而幕戊望着匆匆而去的人影默默无奈。

他什么时候才能有定性?

若是按照别人来说已经是孩子他爹了,可这还像是一个孩子似的。

隔了约莫八九天,幕幕戌像是像是被劫匪抢了一般,浑身脏兮兮地出现在幕国公府的门前。瞧着他那几天没有休息的疲惫模样,幕国公府主事人也是愣了。

——一个小厮确实经不起他们的重视,然而当这个小厮是幕晟宣贴身随侍的时候,所有的性质都不同了。

瞧着他们三堂会审的模样,幕戌整个人都愣了,他不懂自己累死累活、按照时间约定回到幕国公府见世子夫人,可这些人为何像是要吃了自己似得。

“国公爷……小的……小的……”

长时间的劳累让他话都说的有些不利索,而且这个时候书房内都是幕国公府几个管事的嫡系老爷,他更是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可是宣儿出事了?”

这两个小厮是老国公在世的时候给他安排的,所以平时都是左右不离,然而他此次暗访诸地彻查贪墨之事,自然更不会轻易将自己身边的人打发开。

他那儿子位极人臣,想要谋害他性命的人太多,他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所以说这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指甲都要掐到小几里面一般。

“主子……主子很好。”

虽然又累又饿,可他还是挤出了几丝不可置信的眸光,这么大的阵势,合着是觉得主子出了事情?

——这想法是不是也太不吉利了一些。

听他说没事,幕家的几个老爷都深呼吸了一口气,幕晟宣是他们合力推上那位置的人,他们自然不希望这个时候出现太多的变故。

幕家的尊荣需要人的传承,而幕晟宣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幕国公眼眸微松的同时,眸光又是一凛地望向幕戌:“既然没有出事,你为何要独自回来?而且还是这般模样?”

瞧着他浑身脏兮兮,和花子一般的身姿幕国公便皱起了眉头,到底是多大的事情还值得他这般日夜兼程?

可是发现了什么大事?

“这……主子让小的去给世子夫人送信。”

“胡说,送信你整成这般模样?你瞧一瞧你现在这叫花子装扮?”

“主子给了小的八天时间。”

幕戌弱弱地补充了一句,这几千里的路程给自己八天的路程,他差不多是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了。

“……”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幕国公身边的幕家四爷更是喝了一口茶压了压惊,好半天他才直起了身子。

“大哥,我们还是先离开了!”

幕家四爷这般说话其余人也纷纷表示了自己想要离开的想法,原本担心会发生大震动,所以他们才聚集在此。

可他们这侄儿当是一个横行无忌的,为了给自己娘子送一封信居然这般折腾下属。

幕国公的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对着几个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而等那些人走远,他站起来将椅子一脚踢飞。

“谁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利?送一封信,至于这般兴师动众吗?”

幕国公简直想将幕晟宣拎在自己身边棍棒加深,让他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干的,然而令人可惜的是眼前差不多奄奄一息跪着的只是一个奴才。

“小的不知。”

“信呢?”

他当是想要看一看,自己这个权倾朝野的儿子到底想要传什么话,以至于闹出来这么大的一个乌龙。

想一想刚才族中几位兄长幼弟离去时的神色,他觉得整个人都不舒爽了。

“这……国公爷,奴才不能给您。”

虽然说他和幕戊是幕家的家生子,可自从他们跟了世子爷那一刻便是世子爷的人,奉世子爷为主。

“……”

幕国公最终没能从幕戌手中将信要去,怎么说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难道能硬抢不成?瞧着他那一脸防备的模样,心里面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滚,看着你就碍眼。”

“是……是。”

幕戌离开幕国公府的书房之后直奔谢晚秋的院落,而谢晚秋瞧着倏然出现的幕戌也微微一愣,眸光若有若无地看向他的身后。

——却并未发现幕晟宣。

“夫人,这是主子让奴才给您的信。”

他拖着自己有些沉重的身子跪下将信甚是庄重地呈上去,而谢晚秋接过信之后命人将其带了下去,其实他还有很多话要问,然而她知道那个人应当都在信里面说清楚了。

“不要让人靠近。”

谢晚秋给紫言留下了一句话百年朝着自己的里屋走去,寻了一个中间的位置轻坐,然后将手中的信打了开来。

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她的脸色倏地精彩了起来,原以为长篇大论的话语,可谁料想只有四个字‘准备圆房’。

第210章:后院内妯娌叙话

因着那四个字谢晚秋一宿都没有休息好,她知晓自己送去信所书的内容,前因后果一思索她显然也读出了幕晟宣这话语里面的意思。

——人他可以救,可这房也要圆。

其实细细想来,他给自己这么多的接受时间已经无可厚非,可她心里面也甚是无奈,那股天然的排斥她自己也说不出名堂来。

或许,她对这类事情有些反感和恐惧吧!

翻来覆去直至天明都没有好还歇息,好不容易闭上眼睛外面的人影已经开始走动,而她则打了一个哈欠开始起身。

“夫人,可是要起床?”

出了‘晚秋’院,她们唤她世子夫人,而在这‘晚秋院’内众人统一称呼她夫人,谢晚秋对此也没有多大的感觉。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也都是幕晟宣一手安排的,无外乎就是希望她能有一种归属感。

“嗯,起吧!”

听着外面的响动她也睡不着了,而且还要给宋青禾去请安,自然不能迟到。

或许是因为心里面有事,所以她在侍候宋青禾用饭的时候几次三番的走神。刚开始的时候,宋青禾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

可当她夹着自己最不喜的紫喜葱饼出现时,她控制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洛霓裳,你是不是故意的?”

整个幕家有不少人知晓谢晚秋的底细,甚至也有不少人怀疑谢晚秋的来历,然而这些人之中绝对不包括宋青禾。

——故而,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大儿媳妇是安河郡郡守的女儿,是一个原本应该死去却活着的洛霓裳。

“母亲,我……”

“你难道不知道我的禁忌?我让你抄了多少遍?你是不是又忘记了?既然你做事不带脑子,那么继续抄写……”

她霹雳哗啦地说了一大堆,将一个原本还算高雅的贵妇逼迫成一个泼妇,谢晚秋独自内省之后觉得她也颇为了不得。

——别人都是爱屋及乌,她而今着实感受了一把恨屋及屋。

也不知道幕晟宣那人造了多大的孽,而这孽果要自己来承担,想一想都觉得心里面拔凉拔凉的。

一旁的二少夫人黎氏瞧着她这般模样,又看了看谢晚秋闭口不的样子,只得陪着笑道:“母亲,大嫂或许是忘记了一些事情,我来为您执筷可好?”

她说着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而那身边侍候的小丫鬟忙忙添了一副新碗筷,而她则开始给宋氏重新举饭食。

黎氏在家中素来得宠,嫁入幕家之后更是得到幕晟元的百般呵护,而宋氏又是一个心疼二儿子的主,也不想揉搓这个儿媳。

最重要的是,当初是她一手策划了那件事情,她也不好做的太过。

“大嫂,你坐,我来服侍母亲。”

而谢晚秋听着她的话对着她笑了笑走在了一旁站定,她这个时候若是坐下来指不定又要遭一顿埋汰。

与其被她训的和龟孙子一般,她倒是宁愿站一会儿。

对于她站在一边的举止,黎氏轻轻一笑,一旁享受二儿媳侍候的宋氏倒是轻哼了一声,显然对于她的识相甚是满意。

从宋氏那里出来的时候,两个妯娌走在了一起。谢晚秋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刚才黎氏明显是为自己解围。

“刚才的事情多谢二弟妹了。”

“大嫂说笑了,你我同为幕家的儿媳妇,彼此帮衬一点也无可厚非。母亲就是那性子,等你摸清了她的秉性会发现,她相处起来并不难。”

黎氏出自书香门第,说话的时候自带一股娇弱,让人有一种想呵护的冲动。谢晚秋自问见过的人也不少,可眼前的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同。

“日后二弟妹若是有什么事情可来寻我,只要能办到的自然不会推脱。”

“那我可就要谢谢大嫂了。”

黎氏说着向她轻轻眨了眨眼睛,那揶揄的成分多了一些,可谢晚秋却慎重地点了点头,她既然敢给出承诺,自然也会为此而履行。

谢晚秋和黎氏说了一会话便离开,而等她离去黎氏背后的丫鬟才道:“听闻世子爷为了给世子夫人送信,可是让身边的人跑断了腿。”

“嗯。”

“那世子爷倒是一个重情的人,可以前怎么不见他对李氏这般掏心掏肺呢?”

以前瞧着他对李氏的态度时,她不止一次庆幸自家姑娘嫁给的是幕家二少爷,虽然没有世袭的国公府,可她起码不是守活寡的人。

“没有心肺何来掏心掏肺?”

幕晟宣那样的人在京城之中并不少见,甚至她的幕家也有几位,不爱所以不在乎,不在乎所以不关心,不关心所以不爱。

其实这就是一个大圆圈,只是看他愿不愿意入圈跳进红尘琐事而已。

“您刚才何苦给她解围来着?好在夫人没有记恨,否则您……”

对于宋氏的秉性她们着实不敢恭维,那性子诡异的吓人,可谁让她们要在这里讨生活呢?故而,只能仔细对付着。

“都说雪中送炭强于锦上添花,既然能结善缘何必推出去呢?这世上的人从来都没有什么是一帆风顺的,我这般做也不过是留一条路罢了。”

自家的夫君和幕晟宣虽然是滴亲兄弟,然而幕家的人恐怕没有人不知道的,两个人除了小时候,长大之后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二人明显已经存在了无法逾越的鸿沟,而他们两个谁也不愿意多走一步将这鸿沟弥补。幕国公府按着这样的趋势走下去,终将有一天会变成幕晟宣的家。

——那么,到时候她们又当何去何从?

她如今的一个善缘,一是求一个心安理得,二则是想着日后能缓和两个人的矛盾。亲兄弟相见如仇,也只有宋氏才能整出这样的事情来。

谢晚秋在收到信第二天之后和幕戌见了面,知道幕晟宣带着人离开便明白他是亲自去了永寿县。所以她也不用太过担忧,只是她忘记了一点。

——永寿县乃羌族和大赢的交界之地,自然不太平,更何况幕晟宣刚去已经有人得到了必杀的命令。

“主子,有埋伏。”

几个人赶到永寿县的时候已经处理了俞家的事情,而今朕准备他带着他们上京,却不想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第211章:遇敌后波折几起

幕晟宣扯住了马缰绳,原本策马飞扬的马队嘶鸣声不断,马车内的人也都纷纷警觉,有些恐惧地望着车外。

“来者何人?”

幕晟宣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埋伏,他一路行走可以说小心谨慎,就算处理俞家的事情时也未大张旗鼓,可愣是被人知晓了行踪。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一凛——难道有奸细?

“不过是无名小卒罢了,说出来也污了幕首辅的耳。”

约莫二三十个黑衣人齐刷刷地出现在八九不之遥的位置,原本颇为空阔的树林瞬间多了几分拥挤,而那领头的人不疾不徐地回应了幕晟宣的话。

“无名小卒吗?”

幕晟宣冷淡地轻嗤了一声,若是无名小卒便不会挡在自己面前了,在大赢朝的领土说出自己名字的同时还敢挡住自己去路的人,着实不多。

他说话的同时也不给那些人过多打量的时间,一个眼神过去,幕晟宣身边的人就像是孤狼一般奔入人群,扑猛而上的便是杀招。

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也唯有这般快刀才能斩断一切后患。

那些黑衣人微愣的同时也训练有素地开展了反击,然而就算如此,也有五六个人已经被幕晟宣的人合力杀死。

他们平素训练的是杀敌之法,面对这样的战况下,两个人乘人不备合力将人杀死之后,再转战开始游走,这样极有利于自己的生存。

那领头的黑衣人瞧着交织在一起的人影,握着刀柄的手掌紧了又紧,他深知幕晟宣的可怕,却不想他手下居然如此勇武?

瞧着他身边还站着五六个人,幕晟宣冷哼了一声拔出自己腰间的软刃。二话不说急驶过去,袖间带着几股不明之物,约莫交战了几个回合,那些人明显感觉到了头昏脑涨。

“你……”

瞧着几个人满是愕然地倒下去,幕晟宣挥散了自己身上的味道,然而才开始呼吸了起来。好在他幼是练过憋气的能耐,否则还真无法打斗的时候给他们下毒。

这些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警惕性自然极强,然而他们却也犯了一个极其致命的错误,那便是小觑了他幕晟宣。

自从他在北疆之地崭露头角之后,每年的刺杀都免不了,比这更凶残的不是没有,只是他们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他不单单会武功,并且也会毒术,只可惜后者除了亲近的人没有几个知晓。

幕晟宣手下的护卫瞧着自己主子计策成功,下手的速度跟狠了一些,他们都是主子跟前的老人了,刚才顷刻之间便形成了最有利的战局。

正是因为他们雷霆手段斩杀敌人,才会让他们乱了阵脚,否则怕是也会露出马脚,毕竟这刺杀之人,一个个瞧着都不是等闲之辈。

瞧着他们越来越勇,幕晟宣也放心了不少,这里面都是他带出来的精锐,自然是一个都不想折损。他虽然有财力物力,可却很难找到这般合适的人。

——况且,他们虽然不如幕戊和幕戌一直伴随他左右,却也是老国公打小送给他的礼物,自然不想任人毁去。

就在那手起刀落,幕晟宣觉得事情收尾时,忽然只听一阴暗的声音从马车旁边传来:“幕首辅,你觉得你赢了吗?”

那人黑布挂面,说话的声音多了几分阴测测的感觉,而他手上正拎着一个约莫十三四的妙龄女郎。那女孩因为恐惧,整个身体都是颤抖的。

“放了她,我让你离开。”

幕晟宣淡淡瞥了一眼那梨花带雨的女孩,神色平淡地看向那黑衣领头人,他到底是如何撑过自己的毒药的?

那东西的威力他是清楚的,杀人与无形。

“是吗?”

那人颇为嗤笑地瞧了幕晟宣一眼,反问了一句之后好半天才笑道:“其实我挺佩服你的,然而你终究是敌人。”

“我们见过面?”

他不太清楚眼前的人为何认识自己,为何能避开自己的毒药,也不太明白他对自己的恨意o从何而来。

恨他幕晟宣的人比比皆是,可有他这般能耐的却极少。

“幕大人贵人多忘事罢了。”

那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幕晟宣甚至能感觉到他有意无意压低自己的声线,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他是认识的。

可是谁呢?

就在所有人都僵持的时候,忽然只见马车上连爬带滚掉下来一个中年妇人。瞧着那人锋利的尖刀低着自己女儿的喉咙,她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位大侠,求你饶命啊!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家,也不知怎么就和幕大人牵扯上了干系。求你要手下留情啊!我女儿是无辜的。”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磕着头哭诉:“你若是要人质,里面那位公子和姑娘才是幕首辅要寻的人,我们只是顺带。”

“……”

瞧着她毫无形象可言的模样,那领头的人颇为整暇以待地问道:“哦……那就劳驾两位移步了。”

他的声音刚落,马车内便跳下来一男一女,那难得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而女的则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男的带着几分沧桑感,像是没有精气神似得,那女的虽然穿戴不如自己手中这个精致,倒也长了一双明亮的双眸。

“哥,我去换铃儿吧!”

“不行。”

俞亦年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嫡亲妹妹涉险,虽然说当人质的俞亦铃亦算的上是他的妹妹,可这孰轻孰重他却最清楚不过。

“俞亦年,当年俞家因为谢国公府的事情被贬谪永寿,是我瞧着你们可怜才收留的你们,你们居然不知恩图报。”

那妇人恶狠狠地瞪着俞亦年,好似只要他再敢说一句,她便上去撕咬他一般,俨然一副泼妇之貌。

“你乃我父继室,我们这些年也遵你为母,可你是如何对待我和妹妹的?”

当初他们流落到永寿县的时候母亲便得了不治之症,后来更是走的干净,父亲为了他们兄妹能活下去不得不迎娶了当地的马寡妇,并有了俞亦铃。

——至于那送给顾萱萱手书也是俞家老爷临终的时候托人写的,这才有了谢晚秋托幕晟宣寻人的事情。

“你这小崽子……”

她说着就要用自己的拳头捶上去,却只听那黑衣人声音起了一些波澜:“谢青焌是你什么人?”

第212章:喜上眉头幕首辅

那黑衣领头人问的是俞亦年,而听着他问出谢青焌的名讳,不单单是俞家兄妹愕然,就连不远处随时准备出手的幕晟宣也是一愣。

其实,他刚才已经准备出手了。正如那妇人所言,他所需保护的只是俞家的血脉而已,而这女孩身上虽然有着俞家的血脉,却也不纯正。

可这黑衣人却不同,留着他终究是一件坏事。

然而就在他准备不顾俞亦铃的死活出手一击致命时,却听到了他打听谢青焌的事情,也就是说他认识谢青焌?

“你认识我表兄?”

俞亦年从他的话语里卖弄嗅出了几分可能,而他望去的时候只见那人堪堪露出来的眼眸饱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约莫半刻钟后,他才转身看向了幕晟宣:“你想要将他们带到哪里去?幕晟宣,谢晚秋在你手中是不是?”

“……”

幕晟宣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这人莫不是有病吧!他到底是来刺杀自己的还是来叙旧的?

要是叙旧的话,抱歉他找错人了。

“我们有机会再见。”

他说着将自己手中的女子像是一破布似得朝幕晟宣扔过去,而那准头异常的灵敏,就算幕晟宣想要脱开还是被俞亦铃撞到了衣衫的一角。

瞧着她爬在地上哭的惨兮兮的模样,马寡妇已经忙忙跑过去将其抱在怀里面,那心肝宝贝的一阵叫唤,令旁边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都是翻起了白眼。

这女人是不是太能说了一些?

“主子,要追吗?”

那人虽然看着逃脱,甚至轻功不俗,可他们这些人想要追上去也不是难事。可若是错过了这一次,想要寻到人那便真的是大海捞针了。

“准备回程。”

两个字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些护卫听后也开始检查自己的刀剑,至于幕晟宣则走到了俞亦年身边。

“看着这些人,你还要反抗吗?”

他说话的时候指着那遍地尸骨,自己亲自去寻人的时候,这小子倒是一个硬气的,居然死活不愿意和他离去。

——不过,他明显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主,直接将他打晕便带上了马车。

“……”

生存在永寿县这样混乱的地面,所谓的死伤见过的自然不少,可这般壮烈的却很少见,这一波厮杀下来,好似已经没有什么完整的人了。

他鼓起勇气看向周围的同时,还用自己的手挡住了自己嫡亲妹妹的眼睛,不愿意让她看到这世间的残酷与血腥。

“记住,弱小的人都是这般待遇。而你,很弱小”

幕晟宣说完便横空上马不去搭理他,而俞亦年则陷入了沉思,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终有一天会强大起来。”

约莫半刻钟后,那站在死人堆里面思忖人生的俞亦年对着幕晟宣的后背高声喊了一句,而幕晟宣轻笑了一声。

人最怕的是没有了斗志,他既然能重新燃烧起来,那么晚晚应当也能少一些担忧。

幕晟宣接下来归程途中倒是没有碰上什么幺蛾子的事情,或许是那些人觉得已经暴露,幕晟宣必然有了万全的防备,也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总之,直至抵达京城他都没有再遇到一起追杀。

谢晚秋得知幕晟宣入京的消息之后,心里面既有几张又有激动,她现如今还记得被舅母抱在怀中的小表弟,也不知道他如今长成了何等模样。

她的舅母长相出色舅父也风清月霁,想来表弟和表妹应当也长得很好,她近来也准备了不少礼物,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

没有了亲情依托的谢晚秋,对亲情更加的重视。

幕晟宣原本想要直达‘晚秋院’,可幕国公毕竟是一府之主,故而幕晟宣刚入幕国公府便已经知晓了他的行踪,直接将人堵在了路上。

幕国公府,书房。

“你越来越不知分寸了是不是?”

“我知道事有轻重缓解,这不是没有耽搁事情吗?”

他回来的时候,幕戊已经先自己一步将事情解决回了京城,帝王那边他只需要将那所谓的东西呈上去便可。

“你……你可遇到了刺杀?”

“……”

幕晟宣眯起了眼睛,他身边的人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而且那刺杀的人过后他也进行了排查,自己身边的人确实没有叛徒。

那么自己父亲是如何得知的?

“你虽然是他们的主子,我也是幕国公府的国公爷,合着我还不能关心你了?”

若是旁的或许问不出来,可这刺杀不刺杀的事情还是能询问出一二来,再者说这事情还用问吗?

他这次带着出去的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么多天都没有缓过来,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多时的情况有多么的紧急。

“嗯。”

这件事情他本就没有想过隐瞒,既然他问起他当也一五一十将那天的事情说给他听,只是默默将那人认识谢青焌和晚晚的事情隐了过去。

——他担心眼前的人会怀疑是谢家遗党要刺杀自己。

“你对着幕后之人心中可有怀疑?会不会是陛下……”

幕国公最担心的便是九五龙座上的那位动了嗜杀之心,若是真的如此,那么他们恐怕不得不早行一步了。

“不会,他现在还舍不得我死。”

对此幕晟宣可是相当的有把握,今上是一个颇有胸怀壮志的人,他如今被羌族之人逼得龟缩在自己的龙椅上,明显已经没有了耐心。

“你也莫要将自己看的太重,邓一谦不是已经开始分权了吗?”

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可有时候盲目的自信却让人觉得有些不喜,做事力求一击必中,断然不能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这幕后的人不是羌族便是几个王府,其余人不足为虑。”

羌族想要杀了自己,是因为当初他坑杀了羌族不少勇士,至于这些王爷想要刺杀自己无外乎权势罢了。

“那你准备如何将这场子找回来?”

“自然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幕晟宣和幕国公说了几句后便不顾幕国公冷眼离去,而他出了幕国公的院落之后就像是要飞起来似得。整个人的心情好时也舒畅了起来,看到周边请安的小厮女婢也算温和。

一路轻快走过,直至抵达‘晚秋院’,他深呼吸了几口将脚探了出去,想着那日在心中所求的事情,心里面也有些微微激动,就像是没染情事的毛头小子一般。

第213章:春光荏苒几时休

他一头扎进来的时候,谢晚秋正在给天养和幕锦钰缝制里衣,望着他那风尘仆仆的模样她也是微微一愣。

刚才她便得知幕晟宣被国公爷半路挡了过去,可这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人怎么就回来了?凭着国公爷那源源不断的说辞,他不应该这么快回来才是啊!

“你……”

幕晟宣将左右侍候的女婢打发走,然后不等那些人将红色的木门合上便快步走上前将谢晚秋熊抱在怀。

感觉到不远处几个小姑娘那蔫坏蔫坏的笑容,谢晚秋的脸瞬间涨红了起来,像是那熟透的红苹果似得,想要凑上去咬一口。

幕晟宣是这般想的同时他也是这般做的,碰着她软软的脸颊更有往下亲的冲动,好在谢晚秋愣了了少许之后缓过神来,伸手便想将其推开,阻止了他继续下侵的动作。

相比较上一次那响亮的巴掌,这一次明显比那次柔和了很多,虽然是细微的变化,可在幕晟宣看来却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都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楼台起于累土,他相信只要自己肯下功夫,她终有一天会毫无芥蒂地接受自己。

“想我了吗?”

或许是在她脸上亲够了,她将人抱在怀中窝在一旁的软榻上,而谢晚秋无奈只得被他裹得紧紧的,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

“没……”

还不等她说完,幕晟宣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眸看,双手将她的手掌举在头顶。

“你可一点都不乖哦!”

虽然担心吓着她,可听着这没心没肺的话语他这心里面终究有些意难平,自己为了她不辞艰辛,险些命送敌手,她倒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主。

“你放开我。”

被他压在身上,谢晚秋总觉得有些危险,而且她能明显感觉到他那处似乎有蠕动的趋势。她虽然骨子里面还是没有经过这种事情的俏女郎,可当初出阁的时候祖母担心自己出了纰漏,也没少让人给她讲这闺中情事。

她现如今都记得自己当初那恨不得藏在小几下的额头,还有那羞耻的画面总让人有几分羞意与燥热。

“感受到它了吗?”

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询问,那痴痴的笑意让谢晚秋更是羞恼无比,不觉得用自己的粉拳砸着他的胸口。

“你无耻。”

“瞧你这小脸涨得?人若是不无耻还有什么情致可言?”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好似受到了罕见的鼓励一般,那眉目间神采飞扬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大白天的,你起来。”

谢晚秋不停地推搡着他,然而他就像是一座山岳似得,压根推不动。好几次之后,她觉得无济于事只得虎着一张脸眯向她。

而她不知道那羞恼的表情却更让他来了兴致,身体和情感上的缺口就像是洪水一样,倾泄而出,一般的缰绳压根拦不住他。

“你的意思是,晚上便可以?”幕晟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而那眸光里面的火热像是要将她吞噬了一般。

“……”

谢晚秋默默移开眼帘不去看他,总觉得两个人继续这样对峙下去自己也讨不到半点好处,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压根就没有脸面。

“俞家人如何了?”

她试图要用正事将他这不正路的想法拉回来,可惜两个人压根就不在一根线上挣扎,所以她给出的提示幕晟宣完全没有接收到。

“你还记得我在信中和你所说的事情吗?”

他压着她的身子微微放虚了一些,换了一个位置继续将其搂在自己的胳膊肘内,而且另一只手还捋了捋她额前的乱发。

“……”

如何能忘却,那四个字简直就像是恶梦似得缠绕了她些许时日,如今好不容易没有以前的慌张感,可他这一回来所有的事情好似都要面对。

“想得如何了?”

“俞家的人呢?”

幕晟宣瞧着她顾左右而言他,不禁好笑地用自己的下颚顶了顶她光洁细腻的前额:“这算是交换吗?”

谢晚秋觉得自从遇到幕晟宣之后好似被吃的死死的,他就像是明白自己的七寸在哪里一般,这般熟识让人震惊不已。

“其实你也不必这般犯难,我既然大老远的将人带回京城,自然会寻时间让你们表姐弟见一面。”

虽然简短的几个字可自己想要透漏的消息他已经简单明了地说了出去,原本皱着一张脸的谢晚秋脸色倏地一变。

——她只是想让他帮忙解决这一问题,可没有想着让他将人带回来。如今京城这虎狼之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我知道你心里面一定很感激我,其实我们已经是夫妻,可别这般见外。”

幕晟宣就像是一絮絮叨叨的老婆子似得,好似有说不完的话语,说话的时候神情熠熠生光,像是他自己就是一发光物似得。

谢晚秋默默无言地闭上眼睛开始思量俞家人入京的利弊,若是有的选择她自然不想让他们进京,可如今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无法更改。

而且,幕晟宣为何无缘无故,甚至都不招呼自己一声便将其带入京城,他又想干什么?是觉得手里面握着把柄还是什么?

对于他的意图,谢晚秋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

“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他们?”

“现如今局势正是紧要关头,等过些时日我便安排你们见面。”

他言语清明,说出来的话语甚是干净利落,可谢晚秋的脸却拉了下来,相信他这般说辞才怪了去了。

——他幕晟宣,什么时候在意过这所谓的局势?不都是唯我独尊吗?

“我们圆房。”

“……”

幕晟宣原本还想说什么的唇瞬间有失声的征兆,他不管送那封信也罢,今日的这番说辞也好,其实仅仅只是想让她不排斥自己。

可却不想她会如此利落干脆,简直刷新了自己对她原本的认知。

“你说的……说的是真的?”

他一向能言会道,就算在承乾帝面前也总是诡辩异常,可就在刚才他忽然觉得自己激动的有些说不上话来了。

总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有些迷茫。

第214章:表姐弟终于一见

明月高升,‘晚秋院’内灯火通明,门口斑驳的人影看上去有些萧瑟却挺直如松柏一般,时有响动也让人看不出表情来。

瞧着她们那身姿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气息,便让人感觉到有些压抑,而这些人正是幕晟宣亲自安排的。

——他此举不为别的,也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床榻里面交织在一起的身影透过灯火与织帐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交叠感,而门外守着的几个宫娥女婢虽然站的颇远却也面红耳赤,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声音一般。

紫言听着里面不消停的声音,默默向大门额位置移动了一些,轻声附在门口那小婢的耳边:“让小厨房别歇息了,热水可别耽搁了。”

“言姐姐放心,那些平时虽然是疲懒货,可今日如何也不敢。”

她们都是‘晚秋院’的老人,自然明白主子的秉性,瞧着这架势自是喜爱至极,否则也不会夜不能寐。

“让她们的嘴都严实一些,可别碰触了主子的忌讳,要知道惹了主子,坏了他的好事,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晚秋院’的人大部分都是幕晟宣亲自挑选筛选,甚至还有很多都是暗卫淘汰下来的人,所以她们平素都唤幕晟宣为主子而不是世子爷。

“明白。”

那小婢笑着说了一声便离开,而红烛点燃的里屋却被此起彼伏的声响牵动着,最后在那释放的声音里面,两个人闷哼了一声。

约莫一刻钟后,谢晚秋终于像是回魂了一般,呆滞的眼眸也微微有些松动,她唇角紧紧抿着,好半天都不发一言。

幕晟宣能感觉到她刚才那一刻的紧张与恐惧,甚至还能感觉到她的排斥。想到曾经她面对自己时本能的反应,他幽幽叹了一口气。

——难道失去了记忆,身体还有记忆功能吗?那惧怕就不单单影响着她的情绪,也刺痛着他的心。

“晚晚。”

他伸出手将已经瘫痪成一堆泥的人抱在怀里面,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前额,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在对待一无比珍贵的宝贝似的。

“我想洗一洗。”

“好,我让人去传热水。”

他说着将一旁的锦被扯过来盖在她柔软的身体上,然后对着外面候着的女婢说道了两句,随后亲自将人带入了净室。

翌日,幕晟宣起了一个大早,因为朝中有很多事情还需要他处理,故而对着一旁的紫言吩咐:“今日请安的事情便免了,让人去传话说世子夫人病了。”

“诺。”

昨日在院子里面守着的都是自己人,所以说就算昨日闹翻了天也没有人会知道‘晚秋院’发生了什么。

——故而就算装病,国公夫人应当也不会怀疑。

谢晚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瞧着外面鲜红的暖阳不禁拧了一下眉头:“怎么不叫醒我?”

宋青禾的唠叨她是真的不想再承受一遍,虽然说那人絮絮叨叨也不会给自己带来多少实质性的伤害,可被她盯着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主子心疼您,不让奴婢们打扰。”

“……”

本来没有多大感觉的谢晚秋瞬间涨红了脸,她昨晚那响动是不是被这院子里面不少人听去了?这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虽然出嫁的时候,祖母便告诉过自己这是正常的事情,可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好似连一点隐私都没有。

“你们先出去。”

谢晚秋觉得自己还是要好好思忖一下现如今的处境,想一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其实她之所以答应幕晟宣做这种事情,也不是无迹可寻的。

不管如何讲自己都嫁给了他,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当初既然做出交易的时候便没有想过这矫情的举止。

她前一段时间总是觉得心里面过不去那个坎儿,可如今仔细想一想若是永远都不去尝试,那么恐惧便会一直伴随左右。

正午时分,幕晟宣匆匆而归,瞧着他走进来额身影,谢晚秋整个人又是一顿,手中握着的针微微抖动了一下,好巧不巧将手扎了一下。

只是人或许过于紧张,她压根就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还是幕晟宣眼将犀利将这一幕收在了眼底。

向前几步接过她手里面的衣物,不禁有些犯酸地道:“小孩子的衣物交给府里面的针线婆子就好,我可舍不得你做这些活计。”

“……”

幕晟宣的话让谢晚秋内心深处无比的想要翻白眼,然而瞧着他一脸认真且好似为自己着想的模样,终究是将这种想法忍了下去。

“你就算是做也应该给我做,我才是你从此以后最重要的人。”

不要脸不要皮的话彻底让谢晚秋觉得此人无救,然后她还是维持着最得体的表情,免得让他又寻到由头长篇大论。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我表弟和表妹?我舅母她……”

“……”

对于那个像是泼妇似的马寡妇,幕晟宣都不知道如何用言语去形容,眼前的人恐怕还不知道她的舅母早已经逝去了吧!

顾萱萱说信是谢晚秋舅母给的其实也无措,因为现如今的马寡妇确实是俞家老爷名义上的妻子。

只是不管顾萱萱也好谢谨言也罢,都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已,人家送信的说是俞家老爷夫人交付的,她们二人还以为是俞老爷的嫡妻。

“那见了人自然知道了。”

既然不知道如何描述,自然是让她们见面之后慢慢摸索。而约莫三日后,幕晟宣带着谢晚秋外出和俞家的人碰面。

而这地方确实谢晚秋也熟悉,就是无涯暂居的别院。

俞家兄妹见到幕晟宣领着一妇人装扮的女子走过来时微微一愣,一旁的俞亦铃却满是好奇地道:“你是谁?怎么站在幕大哥身边?”

谢晚秋望着突兀冒出来的人影皱了一下眉头,那封信上只是提到了自己的表弟和表妹,眼前的人是什么人?

而且她这一脸防备的神色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站在他身边吗?”

或许是小姑娘的年龄太小,或许是她的阅历不丰富。谢晚秋从她眸色里面看到了爱慕,而且还是飞蛾扑火一般的单相思。

——幕晟宣这是做了什么?不过是让他救一个人罢了,怎么就招惹上了桃花债呢?

第215章:俞亦年叙说当年

她虽然对幕晟宣没有太多的感情,可就算是阿猫阿狗此时也站在自己身旁,这该有的主权还是要有的。

——别到最后让人觉得她软弱可欺,随便谁上来都可以踩一脚。

幕晟宣凝着眼眸眯了那少女一眼,然而听着谢晚秋的话瞬间觉得几分熨烫,瞧她这神态对自己还是蛮重视的。

然而,他若是知晓谢晚秋将他比作了那所谓的阿猫阿狗,那脸色变化就不知道有多么的精彩多伦了。

“你这人这么这么不懂规矩,幕大哥……”

“她是我的娘子。”

幕晟宣虽然还想听她为了自己和这少女多辩解两句,可这样的事情他可不敢多作试探,免得得不偿失。

一句娘子让俞亦铃的脸色哗变,一双楚楚可怜且梨花带雨的眼眸盯着幕晟宣时不时地暗送秋波,那欲语还羞的模样,好似幕晟宣做了亏待她的事情一般。

还不等幕首辅多做介绍,俞亦铃已经泪光点点地看向了谢晚秋,声音有些哽咽:“这位姐姐,这次多亏幕大哥舍身相救我才能躲过一劫,这般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

“哦!”

谢晚秋淡淡笑了一声,可心里面却忍不住无语,这接下来是不是就要以身相许结草衔环了?真是一老旧的戏码。

——戏文里面都不这么写了,太没有新颖了。

“你是?”

“我叫俞亦铃,姐姐若是不嫌弃可以叫我铃儿。”

俞亦铃的声音清脆,此时看向谢晚秋的时候比刚才温顺了好多,那黄鹂轻语一般的嗓音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

谢晚秋噙着笑容且假笑的脸瞬间凝固了起来,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她舅父家的长子叫俞亦年,所以说这小姑年和自己舅父是什么关系?

“好了,俞亦年和俞亦苒留下,其余人都离开。”

相比较谢晚秋心中的狐疑不定,幕晟宣倒是干净利落的紧,甚至出口便是将接下来的事情定了下来。

谢晚秋的身份特殊,能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个人知道,所以那马寡妇和俞亦铃俨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长舌之人,焉能与说?

“你是年哥儿?”

谢家出事的时候谢谨言已经有了少许的记忆,她甚至还记得舅父的音容笑貌,眼前的表弟好似随了舅母一些,可舅父那双大眼在他身上却得到了体现——一闪一闪,像是那亮晶晶的宝石一般。

俞亦年原本还好奇幕晟宣带着他的娘子前来所谓何事,要知道他一罪臣之子和当朝首辅有了牵扯已经是走了大运,却不料想这个进门之后便时不时盯着自己看的美妇人居然是幕晟宣的娘子。

然而,她这一脸熟知的表情,一声被掩埋已久的称呼却让他更是不安了起来。

“您是……”

他自幼待在永寿县,也不认识这京城中的贵人,至于和俞家沾亲带故的亲旧,这些年因为俞家越来越落魄,也早就断了联系。

这一次若不是父亲身体支撑不住,自己被关在狱中,又有继母在一旁捣鼓,父亲也未必愿意拉的下脸面去求顾国公府的人。

他没有想到,顾国公府的人居然能搬动当朝的首辅,否则自己此次怕是危了。

“我现在叫洛霓裳,以前唤谢晚秋。”

“晚……晚秋姐姐?”

俞亦年有些愕然地望向了谢晚秋,一旁的俞亦苒亦是如此,不是他们没有见过世面,而是早已经死去的人怎么会出现?

他们犹记得当年父亲酒醉时口齿不清、怨天怨地的模样,那个时候正是表姐和表兄死讯相继传来之后。

如今这活生生的人居然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成了当朝首辅的娘子?虽然他们抱着诸多狐疑,可一一排除下来,眼前的人貌似也没有哄骗他们的必要。

他们兄妹一穷二白,也没有什么被哄骗的价值。

“当初谢家出事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一点?”谢晚秋说着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眼睛里面满满地怀念。

若是谢家没有出事,不管是自己也好,眼前的兄妹也罢,都不会这般历经磨难。

“舅母呢?”

“母亲当初生产下妹妹之后身子不适,不过几年便去了。”

当时她一是因为去永寿的时候惊了胎,二则是因为父亲的缘故。要知道,铃儿比妹妹才小一岁。

也就是说,打到了永寿县安顿下来不久,父亲便和继母滚在了一起。

“……”

谢晚秋抿了抿唇角,她的舅母是一个甚是温和的人,娘家身份虽然不显却也满门清贵,当初,那些人已经伸出了手想要搭救她一把。

可别看她平时是一个软绵的,紧要关头却硬性的紧,愣是揣着大肚和舅父辗转到了永寿县,可谁能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般呢?

“表姐也莫要悲伤,母亲离去的时候很祥和。”

他那个时候也就五六岁,已经开始记事了,那温柔的手碰触着他脸颊的余温,直至这些年他都没有忘却。

刚开始被继母虐待的时候,他也曾经怨恨母亲为何离去,为何留下自己和妹妹被继母揉搓,可后来却又万分庆幸她的离去。

——因为,去了另一个世界少了困难相随。

“舅父他……”

不管舅父当初做了什么,可他都是自己的长辈,这评头论足的事情还轮不到她,所以看到刚才那妇人和听到俞亦铃名字的时候,她心里面也微微尴尬。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并不恨他。”

小时候不懂事觉得他窝囊,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对当年事情的看清,他明白父亲是多么的无奈。

昔日母亲到了永寿惊动了胎气,若没有银钱买药那就是一尸两命的事情,而偏偏那个时候的俞家已经山穷水尽,哪有多余的银钱?

后来是马寡妇逃了买药的银子,甚至还为他们一家人安排了住处,可从那一刻开始,自己的父亲便已经不再是他了。

这样卖掉自己的事情不管落在谁身上都难受至极,更何况是自尊心那般强横的父亲?这些年他之所以不联系京城里的人,和这不无干系。

——所以,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的离去他都不会悲伤,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第216章:中宫皇后突传讯

谢晚秋和俞亦年他们叙了好一会儿话,对于他们这些年在永寿发生的事情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而她离开这别院的时候,又去望了望施琅。

不知道为何,这次看到施琅的时候,她总觉得他眼眸更是灰暗,好似已经丧失了瞳孔里面所有的光芒。

——若不是无涯就差举指立誓他没有虐待施琅,谢晚秋怕是要怀疑他将人接在这里的动机了。

原本是觉得留在他这里,他一圣手神医必然能解决一些问题,可为何如今这问题没有解决,反而他脸上的死意更浓重了一些呢?

回程的路上,谢晚秋的兴致并不高。

比起来时她的忐忑不安,此时的眼眸里面只剩下一潭死水,因为不管是余家的事情还是施琅的情况,都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

“没事。”

她嘴上虽然说着没事,可脸色上的真实反映却再清楚不过,幕晟宣无语地将自己的双手枕在脑后,靠在了马车的木板上。

谢晚秋默默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想到舅父的无奈也是叹息了一声,不管是他迎娶的继室还是俞亦铃,对他来说或许都是耻辱吧!

她幼年和祖母闲谈的时候也曾说起过舅父,在祖母的眼中舅父是一极其优秀的人,只可惜就算是满腹经纶最终也和仕途无缘。

——因为谢家的关系,俞家被剥夺了太多的权利,包括用不入仕。而且,当初舅父离开京城的时候,身体也已经被废掉了。

那能提笔握乾坤的手掌再也挥不动了。

“他们的坟茔呢?”

永寿那个地方太混乱,若是没有族人看着怕是会生出不少的事端,就算是已经入土为安的尸骨亦是如此。

“我嘱咐人照看,等以后俞家的事了,俞亦年自然会将他们迁入祖坟。”

当初抵达永寿县的时候他便有了这样的想法,毕竟这个时候将人带回来似乎也不太现实,回程的时间太过漫长。

最重要的是,俞家还是罪犯之身,若是大张旗鼓让其入了祖坟,终究不美。

“谢谢!”

虽然谢晚秋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得动弹,身心疲惫,可这一句谢谢却说的真情实意。

“你我之间的关系还需要这般忸怩吗?”

幕晟宣一双像是含着光芒的璀璨双眼紧紧盯着谢晚秋看,那揶揄中带着柔意的似水模样让谢晚秋默默将自己的身子缩后了一些。

“其实你也没有必要给自己这般压力,不管多么困难的事情,终有解决的那一天。”

幕晟宣对她的了解甚至要远远超过自己,所以她一举一动散发出来的讯息他都能完美无误地接收到。

“施琅,没有好转的可能吗?”

不知道为何,今日瞧着他那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谢晚秋心里面的不适之感好似又增长了一些。

她以前以为是因为他身上那种遭遇,所以她每每看到的时候,心总会有一种揪起来的感觉,可为何这种感觉还会增加?

“你要知道他伤的太厉害,能活着已经是一个奇迹。”

无涯之所以对他颇为殷勤的照顾,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独特的癖好,而是因为他能活着在那医痴眼中已经是一个奇迹。

——若不是碍于对晚晚的考量,他怕是早就对施琅试药了。

谢晚秋听着他一语道破自己的奢求只是苦着叹息了一声,直至回到晚秋院都没有再发一言,而幕晟宣则一直陪在她身边。

对于她心情不佳的事情他你也都能理解,然而这世上终究有人力不可控的事情,譬如施琅的事情。

他这个人已经涣散,若不是那不知所谓的东西一直支撑着他,恐怕心头吊着的那口气早就散了。

要他说这也是一个硬骨头,当初他将人带回来之后最想做的就是查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令人失望的是,他并不配合。

“我……”

谢晚秋睡在榻上也有些不安稳,刚刚睡过去的人倏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而一旁翻阅折子的幕晟宣放下手中的折子将她搂在怀里。

“怎么了?”

“不知……感觉好多人在追我……我……”

她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那痛苦的表情和洋芋让幕晟宣的脸色微微变化了一下,他将她的脸扳正:“你看到了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差不多用的是后嗓子,可就算那般还是有轻微的颤音传了出来,若是平时的谢晚秋或许能看出其中的猫腻,然而此时的却不然。

她整个身心都想着刚才那恶梦,哪有时间去观察幕晟宣的表情与神态?

“我……不清楚……”

只是感觉到很多人在追自己,甚至还有那刀枪剑影的声响,可她若是想要细细观摩脑袋却疼痛的厉害。

她以前虽然有睡不安稳的情况,可从未有一次会这般,一个梦都能让她冷汗淋漓,可见那脑海中对那一幕的记忆是可怕而又恐惧的。

——然而到底是什么呢?为何自己看不真切?

“别多想了,或许是你最近没有休息好。”

瞧着她越来越深沉的模样还有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痛苦,幕晟宣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不过是一个梦罢了,你莫要心慌,也不要去思虑那些有的没有的,人最重要的还是当下。”

幕晟宣虽然说着宽慰的话语,可这个中的滋味也唯有他自己清楚,当她说出自己无意做梦的时候,他那颗心便没有放下去。

——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吗?

无涯说她的记忆有可能不会恢复,却没有说一辈子不会恢复。所以,她可能一觉醒来,对以往的事情都了若指掌了。

谢晚秋这些天的心情不好,幕晟宣的情绪也不佳。虽然随后几天,谢晚秋身上并未发现别的异样,可他还是感觉到了紧迫感。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筹码吗?

然而对于幕晟宣心中所想谢晚秋一无所知,那日的恶梦也随着时间逐渐消散,可就在这个时候中宫的胡皇后却传来了懿旨,让谢晚秋进宫陪她唠嗑。

谢晚秋心中虽有疑惑,可碍于胡皇后的身份地位却做不出直接拒绝的话来,否则那就是将自己和幕家放在火上烤。

第217章:宫中偶遇成王爷

虽然幕晟宣对此颇有些恼火,可谢晚秋终究还是进了宫,只要他还是臣子的一天,那么便不能毫不顾忌地甩脸给当权者看。

来到那次请安的宫殿时,谢晚秋遇到了一脸阴沉的乔言尔,原本她还想打一个招呼,却只见她好似没有看到似得已经匆匆走远。

后面气喘吁吁追赶上来的宫娥原本想去追乔言尔,可看到谢晚秋的时候稍稍躬身行礼,声音轻缓:“奴婢这就带世子夫人进去。”

“你若是有事无须理会我,我自己进去便可。”

刚才她分明看到她在后面追着乔言尔,所以碰到自己也不过顺带而已,她不是那不识眼色的人,故而颇为贴心地说了一句。

“皇后娘娘让奴婢过来寻您,可不敢怠慢了去。”

宫娥也没有想到谢晚秋会这么好说话,然而她说的不假,她出来确实是迎接她来着。至于小郡主,只是担心她那犟脾气出事而已。

——不过,她刚才出来的时候已经嘱咐人去齐王府报信,想来也不会出现多大的事情。

“哦……那就有劳了。”

她虽然见过乔言尔的次数很少,可能感觉到她并不是一个情绪容易外泄的人,也不知道宫里面那位说了什么,居然让她反应那么大。

谢晚秋被宫娥领进去的时候,那身边侍候的几个女婢也退了出来,一时间整个大堂里面只有谢晚秋和胡皇后。

或许是双方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一声若有若无的请安之后两个人便处于尴尬的境地,谁也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一寂静。

想比较上一次见面,胡皇后并无太多的变化,她单单站在那里便是一绕不过去的风景,整个人站在那里便风姿天成,身上若有若无的慵懒好似直入骨髓。

约莫半刻钟后,她斜着的身子稍稍正了一下,手中修长的宝石护甲微微搭在小几的一边,言语轻缓:“上一次便觉得你和本宫甚是投缘,可惜你家那相公是一个刺头儿,新婚燕尔的本宫可不好和他抢人。”

“娘娘说笑了,小妇人怎敢和皇后娘娘相提并论?”

她并不喜欢眼前的人,或许是她的行事作风,或许是当年的抉择,总之她心底异常的排斥,可不得不做出敷衍的模样来。

听着她口不对心的话语,胡皇后的脸上并无太多的异样,反而轻笑道:“这大殿内就本宫与你二人,这些套话大可不必。”

她顿了一会儿又将自己身体朝着一旁的小榻上移动了一下,好似在寻找一个更为恰当的姿势:“长公主临终的时候应当将该说的都说给你听了吧!”

“嗯。”

“那你心中怎么想?”

胡皇后瞧着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甚为相似的妇人,尴尬的身份尴尬的境地,好在幕晟宣将她保护了起来,否则……

“不过是随风而逝的往事罢了,我们追求的不是当下吗?”

就算是心中有所记恨,可谢晚秋不是一个傻子自然也不会表现出来。眼前的人有多么心狠,数十年前不是已经上演了吗?

她在得知自己这尴尬至极的身份之后,也曾用心去查阅了当年的事情。虽然大赢朝的各类书籍,对承乾帝的登基讳莫如深,可总有那不怕死的人。

甚至将这杂七杂八的事情记载的异常琐屑,好似他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

——胡皇后的母族并不显赫,可最重要的是她姿色出人,再者心智也不简单,故而才有了今日。当年她先嫁给了自己的亲祖父,然后又暗中和承乾帝勾搭成奸。

最重要的是,她这个坐上六宫之中之位的人,居然还帮着自己的姘头夺取了这大赢朝的山河,不得不说她的人生就是一传奇。

“你倒是一个难得看得开的小辈。”

虽然不知道她这句话真假成分如何排布,可她这态度当是难得。她不喜欢那些撞得头破血流的勇士,反而喜欢她这种性子。

“据说,幕晟宣对你甚是宠爱?”

“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小妇人与他夫妻一场,他偏宠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谢晚秋对于胡皇后的用意越来越琢磨不透了,而胡皇后也并未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反而笑着道:“他乃我大赢朱顶之基,如今过得美满本宫自也是极喜的。”

“谢娘娘厚爱。”

“晚秋,本宫同你也不兜那圈子了。当初之所以发生那样的事情本宫也不过是为了自保,你怎么着也流着本宫身上的血,我们终究是亲人。”

“……”

谢晚秋不知道也不清楚胡皇后鉴于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言辞,她自己却是被吓到了,总觉得这人太过无耻。

“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大可以来寻本宫。”

“若是陛下知道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图的什么,居然没有哑口无言默不作声,反而仰起头像是懵懂无知的孩童一般询问了她一句。

“他知道又何妨?我当初是有夫之妇,而且身怀有孕的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

胡皇后轻声絮语了一句,那不急不缓的言语里面听不出一点神色浮动,好似在说今天天气好晴朗似得。

谢晚秋不知道胡皇后哪里来的底细,却也清楚了她此次接自己叙话的原因所在。她不是看上了自己这个带着些许血缘的侄女,而是看上了幕晟宣的权势。

——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手掌天下权的人拥有的特殊对待。

谢晚秋最终都没有和胡皇后得成明确的共识,而胡皇后也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只是微微一点之后便和她说起了旁的事情。

或许是瞅准了谢晚秋的喜好,居然说的都是长公主年轻时候的事情,不管她这用意如何,谢晚秋确实通过她知晓了祖母不少的事情。

——那些她不愿意提及,可她却想了解的事情。

大概一个多时辰,谢晚秋终于从胡皇后的寝宫出来,然而她还没有走百八十不便和一行人险些撞到了一起。

瞧着坐在轿子上的人,谢晚秋神色微愣——她还是第一次在宫里面见到坐轿的人,而且还是一男子,这身份怕是不言而喻了。

成王,这大赢朝的后宫有此殊荣的不多,而他却是一个。

第218章:青石宫门急等待

那被胡皇后派遣前来送谢晚秋出宫的宫女见到这坐轿也不敢怠慢,半弓着身子向他行礼,而谢晚秋也微微半蹲了一下自己的身子。

成王出行配撵是承乾帝永诺的事情,而且则诸多皇子之中也唯有他有这样的特许,其余人可没有皇帝的疼爱与那赫赫威名的战功。

“这位是?”

他和承乾帝长得甚是相似,就连那微微拧起眉头的模样都像了十成十,也正是因为有着貌相的前提,所以承乾帝对他的宠爱才会一骑绝尘,凌驾与其他凤子龙孙之上。

“这为夫人乃皇后宫中的客人。”

“哦……幕晟宣的继室?”

他皮笑肉不笑的声音让整个后花园的氛围微微凝滞了一下,他这肆无忌惮的问话可是将自己态度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不待见谢晚秋,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将这‘继室’的称号丢了出去,简直就是直晃晃的打脸。

“抬起头来?”

原本重臣女眷碰到这些王爷皇子只需要低头行半蹲之力便可,然而这抬起头又是什么?为何总觉得像是坐在怡红快绿之地指点江山呢?

——这样的感觉,看真是一点都不好。

“需要本王重复一遍吗?”

成王拧起了眉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行为举止有没有合乎礼法,倒是皇后派来的那个宫女想说什么却被成王一个眼神阻止了。

“臣妇陋颜,唯恐冲撞了王爷。”

她不喜欢他那像是看待货物一般的言语,更不喜欢他不着调的举止,就算是一泥腿子,也断然没有让别人的娘子抬起脸让他看的道理。

“你莫要诳本王?这大赢朝的京城,谁人不知幕晟宣为了迎娶你这个美娇女休弃自己嫡妻,最终还导致其分尸而死的结局。”

“王爷,万事讲究的是证据。”

听着他这般污蔑幕晟宣,谢晚秋总觉得心里面像是压着一口气似得。他当初和自己说过不是他,所以她选择相信。

——因为,没有撒谎的必要。

“你对他倒是挺维护的啊!”

成王是李妃寄予厚望的儿子,甚至她所生的八子平王和珑玉公主都是为成王保驾护航的棋子儿。

平时瞧着对谁都不错,可若是兄妹三人只有一人能活下来,不管是珑玉公主也好,不问世事的平王也罢,都知道她的选择。

因为闭着眼睛都知道她会选择成王。

所以,李妃派人查探谢晚秋身份的事情他是知晓的,甚至还知晓她和中宫的关系,否则也不会看到她们过来命抬轿的人转了方向。

“他乃小妇人的夫婿,自是要自己重视。”

“他告诉你,李家的事情同他无关吗?”

成王虽然对幕晟宣甚是看不惯,可后来那现场他也亲自勘探了一番,确实不像是幕晟宣的手笔,反而像是有人故意陷害一般。

然而,大赢朝有那么胆大包天的人吗?为何他不知道呢?

“是。”

当初她旁敲侧击的询问过,而幕晟宣当时的回应也甚是坦然,所以这件事情和他必然是没有关系的。

——此时的谢晚秋还没有意识到,她虽然嘴上说着排斥幕晟宣的话语,平时也躲着他,可好似心理上已经有了些许的接受。

铁杵磨成针不外如是。

“哦……下去吧!”

成王之所以过来就是想看一看将幕晟宣迷得失了心智的女人长得何等模样,虽然没有敲得仔细,可看着和那位倒是真的异常想象。

——这也怪不得父皇一早便有了怀疑。

瞧到谢晚秋那一张脸,不怀疑都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所以这天底下的事情总是那么诡谲无比。

当年胡皇后为了得到父皇的信任,不惜杀掉自己的儿子,可最后的结局又如何了呢?这最后还不是原形毕露了?

所以说,心强强不过命。

“诺。”

谢晚秋沉着脸走在宫道上时,神情不禁有些游离,这后宫就像是一泥沼,而这后宫中的人每一个都想掌控这泥沼里面的所有人。

单单几个碰面,都觉得浑身难受的紧,也不知道这后宫中的人是如何度过来的。

幕晟宣瞧着人走进忙忙向她靠近了几步,将人拉上车之后都能感觉到她那股心不在焉:“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若不是帝王拉着自己说了一些苛捐杂税的事情,他这会儿怕是早就去胡皇后那里寻人去了,也不知道她有何用心,居然还主动和晚晚拉扯联系。

“我碰到成王了。”

“他?”

刚才议政的时候今上的意思已经相当的明确,而且凭着他对成王的偏爱,这未来储君的位置怕是快要定夺下来了。

“嗯。”

“以后离他远一点,这是一个危险的人。”

成王幼时便聪慧无比,甚至后来长大之后行军布阵也算的上是一把好手,否则帝王也不会放心将虎翼军交到他手里面。

——可以说,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策马定山河,讲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可他有一点幕晟宣却异常看不起,那就是在女色上的无节制,甚至不单单貌相上继承了今上的容貌,就连性格上也一般。

喜欢勾搭有夫之妇,而且宗亲里面有几个妇人都和他有勾搭。

“哦!”

他虽然看着瞧不出太多的毛病,可他看向自己的眸光她着实不喜,那就像是要将她扒光似得眼眸带着隐晦的东西。

他或许觉得他自己藏得很深,可她历经几次生死,在北疆的时候也遇到过不少类似的事情,这种感觉不会错。

“听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买了不少古籍回来?”

幕晟宣或许是为了寻找新的话头,可这话茬还是令谢晚秋的心底蓦然升起几分警惕,他难道知道了什么?

虽然他承诺过,除了紫言几个婢女,不会派人跟踪自己,可他的承诺又值几许银钱?这个男人向来不是那中规中矩的人。

——所以,若是他发现自己和邓一谦有联系,她又当如何自处?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古来有之。而他却也是承袭这种东西的优秀代表。

“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

她说完轻轻瞥头看向幕晟宣,想要从他的眸色中看出一二,然而让她感觉到可惜的是,他平淡无波,就像是无意间问起一般。

第219章:羌族人前来求娶

幕晟宣当没有多问,只是和她说了一些别顾忌银钱的事情,他虽然不是那大贪之人却也饿不着她。

对于他恰当好处的询问,谢晚秋心中也微微深呼吸了一口。好在他没有多言,否则凭着他多疑的性子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幕晟宣将她送回‘晚秋院’之后,便拐着弯地将紫言唤到了身边。书房内沉闷的气息,让跪倒在地的紫言无端地多了几分紧张。

——不清楚,无缘无故他将其唤过来做什么。

“世子夫人去了哪几家书苑?”

听着他拧着一张脸询问,紫言哪敢不如实交代?因而,将那天的事情一件不漏地娓娓道来,甚至连细微之处都没有放过。

“也就是说,她曾离开过你的视线之内?”

“是。”

紫言犹豫了片刻还是老实交代,而幕晟宣的神色却更为难看了几分。若是没有那刺杀的事情,他也不会询问她的近况,可那日的行刺和她外出有联系吗?

按理说,她应当猜得出自己的行踪,所以他踪迹的泄露应当和她有关系,然而这件事情真的是她吗?

——他去永寿县接的是俞家的人,凭着她对亲情的那份珍视,显然不会做出这般铤而走险的事情来。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她如今已经入了幕国公府,她和那个孩子的荣辱可以说和自己有着直接的联系,所以他排除了这种可能。

那么,她那日真的只是见了一个买古籍的人吗?

“你下去吧!我虽然没有让你监视她,可该有的保护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他这些年拉了无数仇恨,所以视他为死敌的人不在少数,他不想因为他自己的原因置她于险地。

“诺。”

紫言离去之后,幕晟宣又召见了几人,最后才将幕戊叫了进来:“最近今日,京城里各个王府可有异动?”

“并无。”

幕戊知晓幕晟宣被刺杀之后,便着手从京城入手,那般恨不得自家主子身死的人恐怕也只有朝中的几位王爷了。

——可先后排查了几波,居然没有相符合的人选。就连平时蹦跶最欢实的齐王府和成王府,都安静的很。

“既然查不出来,那么便主动出击吧!总归离不开这几个人的。”

幕晟宣微拧的眉头昭示着他对这件事情的介意,若不是他留了保命的功夫,这一次怕是交代到那里去了。

“会不会……”

幕戊本想劝他慎重一些,却不想幕晟宣抬起手掌阻止了他的话:“我用幕家这么多年的经营换了短暂的和平,也该让他们也吐血了。”

幕家和皇权之家有着不可调节的矛盾,帝王防备却不得不重用,而幕家尽忠却也不会做那愚忠的事情。

——所以,这几年来双方不断地试探。可让人觉得可笑的是,两家居然还在原地踏步,谁也没有向前迈一步。

“主子,听说羌族那边的人不日就要进京了。”

“嗯。”

“需不需要我们……”

羌族,幕家和大赢朝的皇族虽然说各有牵制,可这一次入京越过幕家和皇家直接对头,显然是想踢开幕国公府。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防微杜渐。

“不用,这血腥的事情自然需要血腥的时日,而我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这三者之间的平衡谁也不愿意率先破坏,所以羌族此行也不过是一种试探罢了,自己若是这个时候动手倒是落了下乘。

最重要的是,他很想见一见羌族的七王爷,据说那位虽然刚刚被寻回却以雷霆手段威慑整个羌族,成为羌族下一任羌王最得力的人选。

“今日皇后的举止有些怪异,按照我的推测应当是想拉拢于我。近期,你们也小心防着齐王府那边。”

幕晟宣想到她恶意地将晚晚拉入战局眉头便紧绷了起来,这女人能走到今日靠的可不单单是好运气,更是那一份狠戾。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晚晚会听她的话。

“诺。”

谢晚秋不知道幕晟宣寻了紫言问话,倒是在晚间的时候从幕晟宣那里得知羌族的人要前来大赢的事情。

她将自己手中牢牢握着的鎏金篦梳放在梳妆台前,微微扎了一把散乱的秀发看向斜倚在一侧的幕晟宣:“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羌族和大赢朝已经水火不相容这么多年了,怎么就突然间想到来大赢出使呢?这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好心啊!

“你对羌族人可比对我关心多了。”

“……”

听着他那不正经地调笑,谢晚秋不禁剜了他一眼。这人倒是越活跃回去了,真是什么事情都能说出几分醋味来。

她之所以对羌族的事情如此上心,也不过是因为谢家人罢了,谢家满门可以说都是因为羌族而亡。

功劳有时候太大引来的便是杀身之祸。

“其实细细想来,一切也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自从成王接管北疆以来,羌族的进犯次数明显锐减了下来。”

“这里可有问题?”

“成王虽然是一个不错的统兵之将,却和早年的谢家老国公相比甚远。当年老国公都只是险些将羌族之人拒于北疆之外,可战乱却时有发生,然而成王何等何能可以做的到?”

说道这里幕晟宣已经带上了几分轻嘲,当初承乾帝用首辅之位换走了自己的统兵之权,就是不想让自己掌握兵权。

可如今,他这是连命都不想给自己留了啊!

好在,他并不是那愚忠之人,早已经默默形成了自己的一股势力,他就算是想动自己也要权衡一些。

——他这是觉得自己这次交出不少权利,觉得自己被削弱,所以按捺不住想要动手了吗?

羌族此次进京若说没有承乾帝在背后交涉,幕晟宣是如何都不相信的。毕竟人家使者还没有到,这边已经开始琢磨和亲人选,可见对此次的事情有多么的重视。

胡皇后和承乾帝,以为他们暗中相看宗室女想要和七王爷联姻的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幕晟宣早已经得到了消息,只是装着不知道而已。

就连今日齐王府那小郡主哭闹着离开的原因,他也了若指掌,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将这一切撕开而已。

第220章:各方人马有异动

羌族入京的事情不单单引起了幕晟宣的重视,整个大赢朝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开始嘀咕了起来,而这其中唯皇族最甚。

因为这里面,他们的利益关系最为厉害。

成王府,成王搂着怀中一妖艳的女子,邪性的眼眸像是要将她身上仅有的里衣撕透一般,而周围还立着不少的家将。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些家将脸上并无讶然的神色,可见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成王的行径,对此事已经产生了抗压力。

感觉到他的手掌从自己里衣中透进去,那仅仅穿着一层里衣的妖冶女子神色微微一顿,不过只是须臾便依旧故我的笑颜如花,好似那被玩于鼓掌之中的人压根不是她一般。

而对于她这般表现,成王也颇为满意,他讨厌女人那种哭哭啼啼、视死如归的模样,不过是同求欢乐罢了,至于吃了大亏一样的表情吗?

“我那嫡母当是打的好算盘。”

他唇角带着几分轻嗤,他这些年在北疆那地方出生入死的时候,她们可曾有过片刻担忧?而今自己好不容易和羌族有了协商,这桃子倒是被各方人摘取。

“皇后娘娘近来看了不少皇室宗女,不过依照末将来看,齐王府小郡主的可能性极大。”成王没有适龄的女儿,至于姐妹更是没有亲近的,所以说在这件事情上无疑输了一步。

“哼……不管如何,我那侄女是不能嫁于金七戾的。”

金七戾是羌族的七王爷,他之所以以‘七’为名是因为七月所生,而‘戾’则是带着几股传说的性质,据说他出生之时,草原上所有的马匹躁动异常,而他又是一个不受宠的家妓所生,带着大赢人的血统。

故而那为驰骋草原的羌王便给他取名金七戾。

然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一个他并不看重,甚至可有可无的子嗣在大草原上曾经掀起了无数杀机。

据说,他开始的时候并不是排行老七,只是七月所生,然而他貌似对七这个数字异常的欢喜,所以排行在他前面的兄长被他杀的之留下了六人。

故而,羌族七王爷这个称号才落在他身上。

若是一般人家的儿郎,这般行径必然会引起公愤,然而羌族本就是一个崇拜强者的地方,金七戾以足够的优异镇压了一片,自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确实,若是那金七戾英雄难过美人关,这齐王府可不是如虎添翼了?”

虽然说这样的可能极其渺小,可也不是绝无仅有,那齐王府的小郡主打小可就是一个美人坯子。

“听说我那侄女对此事异常的不喜?”

“是,今日幕国公府世子去拜见胡皇后的时候,小郡主正好从中宫奔出去,据说现在都没有回府。”

这京城本就没有多少秘密,再者那小郡主对于这件事情又没有收敛,他们得到消息也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父皇一直将此事捂得严严实实,没有想到这一次倒是要闹的人尽皆知了,就是不知道幕国公府的人知晓会是何等反应。”

他轻轻掀开唇角咬过那女子递过来的紫菩提,那张开的唇角带走果脯的时候同时也在她手指上绕了两圈。那柔腻腻的感觉让女子脸蛋羞红一片,而他则颇为欢乐地在她唇边啄了一口,他喜欢她的识趣。

“幕首辅精明的紧,怕是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

“发现就发现呗,迟早是要发现的。”

他对此不以为意,当初羌族人准备来大赢的时候他便没有想过要隐瞒,只是自家父皇担心幕晟宣有所动作,故而一直瞒着。

可如今,羌族人已经快要到家门口了,还能发生什么事情?

“听说顾国公府的那嫡女回京了?”

他一声阅女无数,可在两个女人身上吃了闭门羹,一个是自家的表妹李青娘,一个则是这顾国公府的嫡女顾萱萱。

当初她宁愿死都不愿意嫁给自己,最终母妃不得不妥协让珑玉嫁了过去,谁能想到这一步最后居然成了废棋。

——顾国公府衰败的如此迅速呢?

若是顾鸣鹤再世,或许幕国公不会一枝独秀,然而谁让当初他大意丢了命呢?倒也是世事无常。

“是。”

“本王同她当是多年未见面了,据说她那短命鬼丈夫已经死了有一年了?”

“是。”

那些家将也都是手眼通天之辈,对于京城中的很多事情都做了详细的查探,特别是有关于这位主的。

世人都说幕首辅喜怒无常、狠辣无比,可经历了主子之后,他们才感觉到幕首辅那简直就是春风化雨。

“原本此次回京想和我那表妹探讨一番人生,不想而今已经阴阳两隔,这顾萱萱倒是一个不错的消遣。”

他捏着那妖艳女子的隆起,或许是因为用力,那女子‘嘶’的一声轻哼了一句,而他则拧眉一把将她甩了出去。

“她赏赐给你们了。”

说着也不顾那女子哀求的眼神,大步流星地离去,而其余人倒是没有一点愕然,貌似这样的事情也经历了不少。

跟着自家的王爷,或许只是残羹冷炙,可这剩下的最起码是精致的,这样的品相可是可遇而不可求啊!所以,他们平素倒也不会客气。

成王发生的这一幕,在这静寂的深夜里自然没有外传。而此时的齐王府却更是冷然,齐王对于女儿时至今日依旧没有回归的事情,显然是气急了。

“还没有找到吗?”

“她以死相逼,儿子也不敢逼得太紧。”

他这妹妹的性子极其执拗,若是没有妥善的处理她还真敢对自己动手。然而,母亲那边已经哭的稀里哗啦,他可不敢妄动。

“都是你们惯的,否则她焉敢这般任性妄为?她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合着还不能为大赢朝做奉献了?”

“父王,金七戾那人处事极端,行事狠辣。妹妹若是远嫁,怕是少不得被揉搓,要不我们令择宗室女……”

“这件事情休要再提。你以为我和你祖母狠心吗?这金七戾极有可能是日后羌族的羌王,我们拿宗室女糊弄于他,不是玩火自焚吗?再者说,他是我们日后不可或缺的臂力。”

第221章:幕晟宣心有所疑

乔言尔原本以为她这般闹腾,家中父兄和宫里面的皇祖父母必然也会顾忌一下自己的情绪,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

——这些人的态度居然异常的坚决。

小丫鬟瞧着唇角都快要咬破的自家郡主,再瞧一瞧周遭那破碎的瓦砾堆砌而成的小破屋,不由得劝慰:“郡主,您也别闹脾气了,不管如何先回去再说。”

她已经两天滴水未进滴米未沾了,再这样整下去这身体终是吃不消,可若是逃走又不可能,这两天齐王府的人已经不知道在外面围了几层。

想要从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蹦跶出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乔言尔像是没有想到小丫鬟的絮叨,唇角紧紧咬着,那泛红的眼眶和泛白的脸颊无由的让她多了几分柔弱的感觉。

好半天,她才一个趔趄站了起来,然而或许是站得太猛,又或许是多时没有进食,所以险些摔倒。

在丫鬟的轻扶之下堪堪站稳之后,她狠狠踢了一下自己脚下的瓦砾片:“他们这一个个的都想要我的命啊!”

“郡主,您这么执拗也不是办法。皇后娘娘和王爷一向疼宠心瑜公主,您可以让她帮衬着说几句好话。”

心瑜公主对自家郡主由来便好,若是将这些事情一一叙说给她听,指不定在她的帮助下会有不少的转机。

“姑母……姑母会帮助我吗?”

她现在的心很乱,虽然说她比皇族其她的王孙贵女聪慧成熟一些,然而让骤然听闻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她这心里面的排斥可想而知。

“您不试怎么知道不成?总比如今这形式好吧!”

郡主和宫里面的皇后娘娘隔着一个辈份,就算是疼宠可这份疼宠终究是有限,再者说皇后娘娘又不只姑娘一个嫡孙女儿?

可心瑜公主不同。

心瑜公主和王妃的关系本就不错,而郡主素来又是个嘴甜的,和她的关系从小便最好,所以这貌似是最方便的一条路了。

“好吧!”

她现如今的心乱糟糟的,所以小丫鬟微微念叨两句,她心里面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所以后来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谢晚秋自然不知乔言尔蛰伏了几日之后已经朝着幕国公府驶来,她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不禁瞥了一眼对面的幕晟宣。

“这棋你要下到什么时候?”

若是两个人下棋便也罢了,可他愣是自己的左手和自己的右手下,而且还僵持了这么长的时间,他难道就不能稍微放一下水吗?

自己一个人傻缺便也罢了,他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拉着自己陪他犯傻,他这人的道德操守完全是往悬崖里面掉的主。

都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难道别人家的相公也是这般吗?

“瞌睡了?”

“……”

谢晚秋默默瞧了他两眼,然后将头继续瞥开,并不想搭理他这没有任何可塑性的问题。而幕晟宣将自己手中的棋子儿一丢,命人将棋盘收拾好。

整个房间只剩下夫妻二人时,他将人一个揽身抱在怀中:“你若是想那档子事情可以早一点说,这旁敲侧击的话说的这般隐晦,好在我是一个聪慧的人。”

“……”

谢晚秋觉得自己被堵的竟然有嘴无处还,他这人还真是不要脸的紧啊!这都已经接近子时,他还要闹腾什么?

她的怔愣的表情过于真实,幕晟宣趁着她不注意在她唇角边轻轻啄了一口,不等谢晚秋发毛他已经顺毛开掳:“你想要无涯帮顾萱萱诊断她孩子的病情?”

一句话让谢晚秋炸毛的情绪瞬间平稳了很多,她那天无意间听闻顾萱萱幼子的情况并不乐观,所以才想让无涯过去帮忙看一看。

然而无涯是谁?

若说以前她或许还不知道,甚至将其当成一个普通人。可当嫁入幕国公府之后,她也算知晓了不少的事情。

这其中就有无涯的身份。

他乃大赢朝赫赫有名的神医,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这样的说辞或许有些夸张,毕竟幕锦钰脸上的伤痕并未去掉,可应当也有他的能耐。

否则,如何能年纪轻轻拥有这样的声誉?

“她和你提及了吗?”

“没!”

这也是谢晚秋觉得奇怪的地方,顾萱萱白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想来消息必然十分灵通,怎么可能不知道无涯和幕晟宣的关系?

而自己嫁给幕晟宣的事情并未瞒着她,可她为何从来都没有和自己说过要请无涯过去看一看呢?

——是怕自己难做吗?

若不是有一次两个人见面,她只是坐了一盏茶的事情便匆匆离去,她甚至都不知晓她那幼子的身体状况那么糟糕。

“哦!”

幕晟宣淡淡瞥了谢晚秋一眼,心中也微微叹息。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谢青焌前去北疆之前曾经和顾萱萱有过短暂的接触。

甚至他让人寻根问源还有诺大的发现,顾萱萱当年可能暗中生产过孩子,后来才碍于家中变故嫁给了贺家。

——也就是说,谢青焌极有可能有子嗣留了下来,只是那子嗣没有了踪影而已。

“你似乎有话要说?”

虽然两个人短暂的相处,可谢晚秋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就像两个人相处过很久一般。

有时候,有些事情他做的理所当然,而她居然也没有生出本能的排斥。

“没什么,只是想着过些天带你出去走一走。”

他将这话头岔了过去,按照他的追查,当年那孩子无故消失之后顾萱萱险些疯掉。而若是将这穆棱两可的消息告诉她,恐怕她整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青焌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他当年便曾领教过。当初若不是因为顾忌到长公主和谢青焌,她怕是早就自我了断了。

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曾经自问他这般自私自利会不会有好下场,然而随后又被自己否决了。

人活的是当下,谁知道以后会如何?今天不知明天的事情,何必做那庸人自扰的事情呢?

“你还没有说无涯那里会不会答应?”

“嗯,我让人过去说。”

他说着将人往榻上抱着走去,而谢晚秋瞧着他那沉若幽泉的眼眸里时不时跳动的火焰,将头微微瞥开,算是一种默认。

第222章:三只奇葩上门来

那一夜的红浪滚滚,鹂音袅袅自然不便一一细表。翌日,幕晟宣带着一脸馋足的表情走出了‘晚秋院’,而谢晚秋则睡到了天明还黑着一双黑眼圈。

紫言给她穿里衣的时候瞧着她身上那斑斑驳驳的红点,不由得脸色羞红,心中有些暗恼自家主子下手不知轻重。

世子夫人的皮肤本来就白皙粉嫩,最是容易留下痕迹,而他当是一头被素了多年的恶狼,竟然这么不管不顾。

“怎么了?”

瞧着她的手微微停顿,正在盘扣前襟的谢晚秋微微瞥眼看向紫言。而紫言抽了抽唇角,原以为只是身上,可这脖子上是怎么一回儿事情?

这还能出去请安吗?

“您……您去看一看铜镜。”

她说着快步走到梳妆台前将那两个巴掌大的小铜镜搬到谢晚秋跟前,虽然看的不是那么真切,可那影影绰绰的唇印让她整个人都不得劲了起来。

有那么一刻,她感觉到几分凌乱之意。

昨日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应付一二,可谁能想到他就像是被困在深山老林的斗兽一般,不停奔跑着,可能是觉得好玩变着花样的嬉戏。遇到溪水奔腾,河水断流更是义无反顾,那劲道可谓十足。

后来她也疲于应对,所以宠刚开始的装死到最后的假晕。她模模糊糊中感觉到她不停地被摆动,酥麻的感觉此起披伏,可谁能想到后果会这般严重?

“今天国公夫人那边还要您过去请安,这可如何是好?”

紫言昨日在外面守着的时候便暗搓搓想着几日请安的事情,然而那个时候自家主子正在兴头上,给她百八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搅了他的好事。

——所以,今天这应当如何应对?

谢晚秋和紫言大眼瞪小眼,想着如何将请安的事情揭过去,毕竟这副模样若是被外人看到还不羞死一个人来着?

“世子夫人,您要不装病,奴婢这就给你寻府医过来……”

还不等紫言出谋划策的言论被谢晚秋采纳,外面守着的一小丫鬟便急匆匆奔了进来:“世子夫人,无涯公子过来给您问诊来了。”

“……”

谢晚秋和紫言二人纷纷一怔,真是瞌睡还等着一个递枕头的,可她这般衣着若是让无涯看到焉能猜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总是要避讳一二。

然而她们终究是多想了,无涯虽然来了‘晚秋院’却并未进谢晚秋的正屋,只是匆匆开了两服药便带着天养离开了。

瞧着他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模样,谢晚秋和紫言怔愣了一会儿后只得认命地拿着那药方熬药,同时也派遣了一人过去给幕国公府人告假。

“他……”

想到无涯用意药方将自己儿子换走的事情,谢晚秋蠕动了一下唇角。虽然说是一天的时间,可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儿子了。

——是她没能保护好他!

“世子夫人您放心,无涯公子虽然瞧着不着调,可他对孩子最耐心不过了,小公子跟着他吃不了亏。”

“那就好。”

她也并不是一个瞎子,能看得出天养对无涯甚至还有几分亲近之意,否则她也不会因为几包药就让他带走自己的儿子。

至于被无涯从被窝里面揪起来的天养,坐在马车里都打着哈欠,他或许是没有睡醒的缘故,眼睛里面迷迷糊糊的——那歪头歪脑,泪眼眯眯的模样看上去好不可怜。

“我们去哪里?”

他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那耷拉着的眼眸好像下一刻就要睡过去似得,而无涯则扯了扯唇角。他一大清早被人叫起来的时候,可不是这般?

想到自己这一整天的不得清闲,所以他便将幕晟宣他儿子扯了过来。他治不了他爹还治不了他这小崽子了?

“去普度众生。”

“……”

外面赶车的幕戌扯了扯唇角,他觉得自己今日去找无涯公子过来江湖救急就是一错误的选择。

——瞧他这脑子不清不楚的,也不知道写方子的时候有没有出错。

“为什么……为什么要普度众生?你要出家吗?你这是被哪家女郎始乱终弃了吗?”

他用自己的手支着脑瓜壳,这个时候睡意已经去了一大半,看向无涯的时候有了几分戒备,这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就想不开呢?

——最重要的是,他出家为何要带上自己?

“……”

“……”

外面赶车的幕戌和里面准备大展拳脚忽悠小孩子的无涯,脸上的肌肉纷纷抖动了一下,然后很是默契地闭口不言。

一道路上不管天养如何的表示自己的关心,无涯都紧紧闭着自己的嘴巴,这一幕倒是让幕戌喜闻乐见。

或许平时被无涯欺负的紧了,如今看他吃瘪总觉得格外的舒畅,今日被他从屁股踢了两脚的愤懑感至此消失。

三个人站在贺府门口时,不少路人都向着他们投来好奇的眸光。因为这三人的装扮有些怪异,这组合也是一言难尽。

那五岁左右的小男孩长得粉雕玉琢,可愣是被那揪起来的两个小揪揪乱了美感,至于他手里面扯着的‘半仙’旗帜,更是格外的惹眼。而那抱着上好檀木打造的医箱,瞧着有些脸黑的汉子则浑身透着不爽利。

这三人中唯一比教正常的也就那穿着月白色长衫、看上去有些慵懒的贵公子,然而他那一双贼精、贼精的眼眸里面却透着精光。

——若是细细瞧去,甚至还能穿透几分猥琐在其中。

贺府的人刚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注意,愿意为他们是走街串巷的算命的,可瞧着几个人不仅没有走还有进府的趋势,不禁出言阻止。

“几位,此处不看相。”

“……”

瞧着那小厮一脸认真的模样,幕戌不由得望了望无涯,救他爱整这幺蛾子,每一次外出看病的时候总要整这么一行头。

——美其名曰是祖训。

然而他难道不知道,这更像是傻子吗?

“我们是神医,你让你家主事的人出来说话。”

或许是这样的事情见识的太多了,所以无涯倒是没有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反而颇为心平气和地说道。

“这世道阿猫阿狗也会自命不凡了,你真当神医是土疙瘩是不是?随便都能捣腾出几块了?你知道这两天,我们府上送走了多少‘神医’吗?”那小厮说话的时候,还朝无涯他们展示了一番自己矫健的拳头。

第223章:顾萱萱惊愕一片

然而那拳头还没有落在无涯身上,只见从街道不远处忽然靠近一个人,他瞧着一身精干,眉目间含着几分读书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既视感。

“住手。”

那为首的人也就二十大几的年龄,看着也比无涯他们痴长不了几岁,只是眉目清冷,看着就是一个难以靠近的。

——那小厮听到他让自己驻守,哪敢妄动?

这贺家的人谁人不知,贺家大公子就是一冷面阎王,但凡招惹了她的人真的没有一个好下场,所以这粗粗而发的话语他不敢不听。

“发生什么事情了?”

贺家大公子今日原本托了几个好友准备去太医院寻医为侄儿诊断,然而他们贺家离开京城多年,那太医院的人又是看人下菜碟的主,故而迟迟没有请动。

他告别了友人便朝府中走来,想看一看侄儿的情况,毕竟昨晚他发烧不断,昏迷不醒,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怕是会毁坏了智慧。

可谁能想远远便看到这里的闹剧,堂堂贺府,什么时候变成那午门外的菜市场了?任由他们熙熙攘攘?

“大公子,是这几个江湖骗子无辜捣乱,小的只是想将人打发走。”

那小厮听他问自己原委,不由得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而贺家大公子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一些。

看向无涯等人时,充满了审视。

“你们懂医?”

“略知一二。”

“缘何出现在这里?”

“为病而来。”

无涯答话的时候像极了那神棍,言简意赅,而这话令贺家大公子狐疑之色更甚。瞧这人的言谈举止,和那跑江湖卖艺的人有本质的区别。

——然而,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天因为侄儿的缘故,他确实重金聘请了不少的名医,然而那些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哪有什么真才实干?

“你医术高明吗?”

按理说这样的江湖骗子他合该将人打发走,可想到今天在太医院大的冷遇,不由得心底轻叹了一声,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自从出道未有一败。”

无涯说的不是假话,他好像天生就是干这行的,当初和自己师傅练习医术的时候他最为聪明,而他的成就也确实最高。

这些年若不是因为幕晟宣的关系,他从未想过进入太医院,否则如今自家师兄那院判的位置未必能坐稳。

“……”

听着他这么大的口气,贺家的大公子神色一顿,对于自己刚才猛然间升起的想法不由得有些后悔,这么爱说大话的人真的能治好侄儿的病吗?

——而今唯一的希望便是,他的医术和他的海口一般吧!

“和我走吧!”

思忖再三,他还是将人带了进去,而幕戌和天养则一左一右地跟在他身边,那模样活脱脱的护卫站姿。

刚开始,贺家的大公子还还没有注意,可看到幕戌的时候不禁眯了一下眼睛,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可在哪里见过他幼说不上名字来。

贺家大公子领着他们走进去时,由于事有缓急所以走的比较急,而一旁的天养则好奇地询问:“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打扮?”

在马车上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是过来帮忙的,可那顾姨自己也没有见过,也不知道那素未蒙面的小弟弟病的是不是很厉害?

“师祖要求。”

他怎么说也是圣医山的当代山主,出门的时候没有几个护卫随从怎么能行?这二人勉强先凑合着用吧!

当然,他没有告诉天养的是,之所以带他过来其实是怀着试探的心思。当初他虽然在那别院只住了几日,可他也瞧出他有不少的学医天赋。

故而,此次才将人拉过来。

“大哥,您请的大夫了吗?”

“……”

瞧着脸色煞白的顾萱萱,贺家大爷无语地叹了一口气,那深宫内行走的人,惯是逢高踩低的主,他这次自是没有找来。

“弟妹也莫要着急,我明日在过去一趟,我们先请人看一看……”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人,而指头所指的时候只是虚无一片。

瞧着没有一个人影,顾萱萱眉宇拧了起来,眼角有些不对劲地抽了两下:“什么人?这里……”

她欲言又止,很怀疑他是不是说胡话,然而共事这么多年,她深知他并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所以这人呢?

贺家大公子侧身去看,指头并未转动,他发现他所指的地方确实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个时候一旁的小厮凑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大爷,我们走的太快了一些。”

“……”

所以说那三个人还在后面?

无涯公子领着一左一右两跑腿走过来的时候,贺家的人已经严阵以待,瞧那阵势他今日治不好是无法善了了。

对于他姗姗来迟的模样,贺家的大公子虽然不能说什么,可那脸色的不好看是显而易见的,而贺家的人向来同仇敌忾,自好不到哪里去。

“这位先生,我领你进去。”

他声音有些冷淡,而转身准备和顾萱萱准备说具体事宜的时候,只见顾萱萱整个人眼眸有些涣散,像是看到了鬼一般惊愕。

顺着他的眸光望去,只见她的眸光停留在那个小男孩身上,而小男孩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眸光,正一脸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好似眼眸无处安置。

“你叫什么名字?”

顾萱萱好似已经忘掉了所有的事情,只是想要靠近天养一些,可她没有走几步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幕戌有些不解地望着顾萱萱,此人他也匆匆见过几次,纵使当初和世子夫人相见的时候也没有这般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

瞧着自己的视线被挡,顾萱萱一把伸出手想要将幕戌的手别开,然而让她大失所望的人,一个练武之人的胳膊又岂是一个女流之辈能媲美的?

“你……”

刚想伸出手扯过那碍眼的胳膊,却瞧见幕戌的脸。她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可这人她也见过几面,自然不会忘记。

——幕晟宣跟前的红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和这个小男孩在一起。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跟在谢晚秋身边,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是谁?”

第224章:语出惊人谁人子

对于她不管不顾想要知晓天养身份的态度,不单单无涯他们微微一愣,就连贺家的大公子也微顿神色,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关头整出这幺蛾子的事情来。

——此时最重要的,难道不是领着他们进去给孩子看病吗?

“他是谁,自然会有人告诉你。”

天养公子的身份比较敏感,他作为一奴仆自也不能做出那遇阻代庖的事情。既然世子夫人和她的关系这般要好,显然会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她。

“我现在就想知道。”

顾萱萱的情绪有些失控,甚至看向天养的时候眼眸都含着几分颤抖。她从未见过有一个人能和那人那般相似,他到底是谁?

自己那个孩子若是还活着?是不是也这般大小了?

“……”

对于她这歇斯底里的话语,众人默默无声,只是那拧着的眉头可见他们的神情并不好。她这突然间的变化,就是一个异数。

无涯很少给人出诊,这次之所以被幕晟宣说动还是因为幕晟宣答应让天养陪他一段时间,可他今日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妇人看向天养的表情明显异于常人,难道这孩子有猫腻?

当初幕晟宣说天养是他的孩子时,他虽然没有肯定却也没有否定,毕竟这么多年的事情存着太大的变数。

况且,他心里面应当有一个底儿。

而且,就算这孩子不是又能如何?凭着他对谢晚秋的执着,就算这孩子不是他的恐怕也减不了他的心思。

这也就是老封君一直想要滴血认亲,而每一次都被他挡回去的原因所在。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又怎么能让别人相信呢?

“弟妹,良哥儿还等着大夫呢?”

顾萱萱抿了抿唇角,好半天才对着幕戌道:“你带着他进去,这孩子放在我这里。既然你家世子夫人让你将人带过来,她必然明白前因后果。”

“……”

一句话,让幕戌和无涯都是愣愣地相互看了一眼,什么前因后果?今天若不是无涯临时起意想要将人带过来,她压根就见不到人。

怎么听着,像是有猫腻似得?

“夫人这话里似乎有话?”

幕戌不解地询问了一句,而只见顾萱萱已经越过他直接牵住了天养的手,而天养则傻傻地被她牵着,整个人都处于懵懂的状态。

“看好了良哥的病,我自然会和你们细细说。”

她看向天养的时候已经充满了慈爱,其实她压根就没有任何狐疑,当初自己孩子被扔掉之后,她哭过闹过,可最终无疾而终。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没有一天不期望他们能母子团聚,可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自认为对谢晚秋掏心掏肺,可她为何要隐瞒自己?

明明只自己的儿子,她为何要挡着她与他见面?而且,这扑猛让他出现在贺家又有什么用意?

——是怨恨自己当初违背誓言吗?

谢青焌为了自己才会不顾一切地去抢回兄长的尸身,最终落得身陨的下场,按照她当初的誓言,她必然是要为何守节的。

可谁能想到那个时候父亲突然间出了事情,而珑玉公主和离之后更是将烂摊子扔给了她自己,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她只能听从继母的安排嫁入贺家。

就算他们为了隐藏事情的真相,将自己儿子扔掉。可她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还有一个侄儿要照顾。

此时的顾萱萱的心不断起伏,压根就没有想到,谢晚秋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不让天养和她见面,只是几次都阴差阳错罢了。

再者说,她为何要怕自己的儿子和顾萱萱见面,动机都不成立。

无涯给床榻上那小孩诊脉的时候,耳朵还时不时听着外面的响动,而幕戌则比他更关注外面的情况。

趁人不备,他靠近了无涯一些:“涯公子,你觉不觉得这里面好像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她看向天养公子的眼神很不对劲。”

“我不瞎。”

无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而幕戌则扯了扯唇角,他这不是担心他没有发现吗?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存着什么故事。

——难道,无涯公子偶然为之,竟然戳破了惊天大幕吗?

无涯沉着一张脸走出去,而一旁的贺家大公子则快一步靠近,这毕竟是他二弟留下的骨血,是日后二房承嗣的人,自然不能出事。

“可诊断出问题?”

“他小时候可喜欢发热?”

“从娘胎落地之后,他便小病不断,只是近年来情况却愈发严重过,而且长这么大还不会走路。”

按理说一岁多的孩子应当已经可以颤颤巍巍地走路,可他却像是一个另类,长这么大站起来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走了。

“可医,按照我说的便可。”

他说着便取出自己的笔和宣纸,甚至潇洒地逼走龙蛇,以至于那洋洋洒洒一大篇让人读起来都甚是拗口。

好在贺家人也算是书香门第,虽然他写的有些朦胧,可还是瞧出一二。

“真能治好?”

这药并不是多么名贵的药物,怎么就能治好病呢?前些天,那些骗子可是非名贵之物不能入药啊!

“然。”

无涯说了一句话便将药方给了他,而瞧着他这态度贺家大公子抿了抿唇角,刚才弟妹已经暗暗说了一件事情。

——这当小厮的人是幕晟宣身边的得力之人。

这样的人都要亦步亦趋跟着的人自然也不是小角色,故而,他心里面虽然着急却也不会失了分寸。

虽然不清楚弟妹在顾家失势之后是如何攀上幕国公府这棵高枝,可不得不说有这条路总比没有的强。

无涯没有和他周旋的想法,他想要知晓顾萱萱心里面压着的事情。

安静的院落,周围没有几个人,而天养则被几个侍女领到了外面,里面只余下无涯、幕戌和顾萱萱。

“他一直跟在谢晚秋身边吗?”

“嗯。”

“以什么身份?”

顾萱萱说话的时候拳头紧紧握着,当初是她没有照顾好,才让他被人抱走,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记恨继母。

当初为了贺家那聘礼,她居然不管不顾自己的死活,也不管那刚生下来不久的孩子。

她当年敢诱哄谢青焌喝迷药,就是想要和他再无遗憾,可谁能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变故?

“世子夫人的亲子。”

“那不是她的孩子,是我的儿子。”

顾萱萱有些气结,声音也大了起来,她不知道谢晚秋为何要欺骗自己,这明明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就是她的了?

——她所谓的失忆,到底是真是假?

第225章:幕晟宣暗中商量

顾萱萱语出惊人,无涯和幕戌两个人愣在了当地,手中刚刚捞起来的茶盏被他微微一顿撂在了地面,‘哗啦’一声响。

“你说什么?”

无涯刚刚坐立的身姿倏地直起,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将头恰如其分地撇开,无涯将自己的话语问了出来。

“他是我的儿子,他和谢青焌长得那么一样……”

顾萱萱咬紧唇角说了一句,他长得和谢青焌那么相似,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孩子?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

这般干脆的回话令无涯和幕戌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就算那孩子和谢青焌长得相似又如何?外甥肖舅这有什么?

“贺夫人,你和谢青焌……”

合着这位和谢青焌还有这么一段?

“……”

顾萱萱暗暗瞥了一眼无涯,对于他这般八卦的问话并未给出回话,默默将头撇开:“他是我的孩子。”

“贺夫人,你或许忘记孩子的舅父是谢青焌,所以她和谢青焌长得相似没有毛病。”

“……”

顾萱萱的手狠狠一缩,她刚才一时情急忘了这件事情的可能性。无涯说的不错,这孩子若是谢晚秋的亲子,和谢青焌长得相似当也说得过去。

无涯和幕戌牵着天养走出去后,两个人相视一眼之后飞快地上了马车。而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无涯开口:“让你家主子到我别院来一趟。”

“好。”

幕戌知道事有缓急,所以也并未像往常一般和他争吵,轻哼了一声便跳下了马车。而无涯闭了一会儿眼睛,又带着几分重力将其睁开。

“天养,刚才那个顾姨如何?”

“……”

天养眯着眼眸看了无涯一眼,对于她无头无脑的话语有些不解。他干什么无头无脑问这么一句来?

“很好啊!”

“哦!”

无涯轻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眸,他不太清楚这前前后后到底有什么因果的存在,可是眼前这个小孩明显成了这一切的中心。

幕晟宣赶到别院的时候阴沉着一张脸,而后面跟着的幕戊和幕戌则一句话都不敢说。自从将刚才的事情说给主子听后,他便是这么一副吃人的表情。

“来了?”

无涯瞧着人走进来想要打招呼,却被幕晟宣直接无视了去,等人坐到椅子上才抬眸瞥向了无涯:“谁让你带他过去的?”

“……”

无涯默默抽了抽唇角,这事情怎么就轮到他倒霉了吗?又不是他破坏了他收儿子的事情?至于吗?

“说话。”

这次幕晟宣不禁提高了声音,而无涯感觉到他的怒火也不敢再吊儿郎当地回答。两个人相交这么多年,他鲜少见到他这般发怒。

“我本想着收他为徒,想……”

“无涯,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幕晟宣音调阴沉且阴寒,而无涯抿了抿唇角,他这时就算是一个傻子也明白了他缘何发怒。合着这件事情他一早就知道?

所以,顾萱萱和天养没有见过面,压根就是他安排的?

“你一早就知道?”

“嗯。”

查出顾萱萱和谢青焌有那么一段之后他便做过假设,可却从未去查明,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特别是这紧张时期,这件事情更不宜大肆宣扬。

“那你……”

“他若是晚晚的孩子便也罢了,可他若是谢青焌的孩子呢?谢青焌按照辈分和身份,那可是大赢的嫡子,这若是被今上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若只是谢晚秋的孩子,那么这所谓的身份和他必然没有多大的干系,可若是谢青焌的孩子势必会卷入这皇权的争锋。

晚晚若是知道天养乃谢青焌的孩子或许会很快接受,甚至或许比知道是她的孩子还要开心,可这引起的一系列后果很严重。

“我……”

无涯也深知自己捅破了天,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想办法补救。况且这一怪不得他,谁能想到这世上会有这么碰巧的事情。

——这破天奇事居然让他碰到了。

“约见顾萱萱。”

“好。”

夜晚,人定时分,顾萱萱被两黑衣蒙面女子架月而来。她原本还有些紧张,可瞧见幕晟宣站在那里,心不由得一松。

“你想干什么?”

幕晟宣对左右挥了挥手,等人下去之后才清淡地道:“不管那孩子是不是你的,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情,他永远都只是谢晚秋的孩子。”

“为什么?”

顾萱萱的声音有些疯狂,没有人知晓她对这孩子的期望。当初听闻这孩子出事的时候,她险些一死了之,可这些人是如何对待她的?

明明那就是她的孩子,为什么不让她相认?

“他的父亲若是谢青焌,那么他唯有一死而已。可若是晚晚的孩子,那么这件事情将不会有半点波澜。”

“为什么?”

“你不需要理由。”

幕晟宣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对待谢晚秋之外的人尤甚。顾萱萱的唠叨他已经有些不耐了,若不是看在她心有所急,情有可原的份上,他也不会这般解释。

“谢晚秋知道吗?”

当初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到了她的手里面?她真的失忆了吗?

“不知道,她一直以为那孩子是她的。”

他曾经旁敲侧击过,她一直觉得这孩子是她的,从未往谢青焌身上想过。所以,当初的事情她一问三不知。

顾萱萱听着他这肯定的回答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本不是多疑的人,可是这怎么多年的事情让她不得不一点点改变。

——她不得不承认,她害怕当年是谢晚秋将孩子带走。

“你的继母将孩子遗弃到了荒野,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已经无迹可寻。”

他派出去的探子,只能查到这些,至于那个被扔掉的小孩最后哪里去了谁也不晓得。但是他可以推断,应当是施家兄弟当初救走了孩子。

否则这孩子怎么会到了晚晚跟前?

“顾萱萱,你应当不希望将事情闹大。况且,就算你想要认回这个孩子,那么贺家那边你如何面对?”

她已经给贺家的二公子生下了一子一女,这个时候若是将天养认回去会发生什么事情恐怕用脑后跟想一想也能猜得出来。

贺家可以帮她养大她的侄儿,可不代表也愿意帮着她养大儿子。

“……”

第226章:两小儿嘀咕细语

一席话让顾萱萱无话可说,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她虽然很想认回那孩子,甚至还想听他叫自己一声母亲,可他说的不是假话。

贺家,她又当如何自处?

“再者说,你就觉得那孩子一定是你的吗?”幕晟宣话锋一转看向顾萱萱,眼眸里面带上了肃杀之意。

“我……”

“顾萱萱,你自己都无法判定,你只是对谢青焌的眷恋,想要将那孩子据为己有罢了。我们谁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所以这孩子的身份谁因为无法判断。”

他说这话其实也仅仅只是为了让顾萱萱心中产生几分顾虑,至于那孩子的身份,有十之八九是谢青焌的儿子。

当初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他心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有一股如释重负,又有些许彷徨无奈。

“你在她的心里面是为数不多的亲人了,我希望你在她面前不要露出蛛丝马迹。”没等顾萱萱应声,幕晟宣已经转头瞥向她,眸色里面的警告甚是显眼。

顾萱萱抿着唇角拧眉看向了幕晟宣,她活到现在也算是经历了不少的风浪,可不会像失了记忆的晚晚那般痴傻。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他为何对晚晚那般照顾?仅仅只是因为晚晚的容颜吗?

若是这般她倒也松了一口气,可事实明显不是这般,所以他这么做为的是那班?或者说,他和晚晚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为何晚晚会被李家传出死讯?为何会在北疆?为何会失去记忆?太多太多的疑虑,让她不得不对眼前的人产生怀疑。

“你和晚晚是怎么认识的?”

“……”

幕晟宣没有想到顾萱萱会将心中所疑虑的事情问出来,他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否则当初不会为了谢青焌拒绝了成王的求娶之意,也不会发誓终生不嫁。

虽然说她最后违背了自己所谓的誓言,然而那也不过是形式所迫,那个时候她的父兄俱亡,她不得不听从继母的意思出嫁。

——带着自己的侄儿嫁入了贺家。

其实当初皇室的人可以保她一生无虞的,毕竟珑玉公主的做法有失天和,然而她并未接受皇室的好意。

“我若是说一见钟情,你相信吗?”

幕晟宣唇角轻轻一抿掀起了一丝弧度,而那不正经的神情令顾萱萱的脸色当场黑了起来——她信了他的邪。

深夜,幕晟宣带天养回去的时候,幕锦钰正枕在谢晚秋的大腿上不知道说着什么,瞧着两个人欢欢喜喜的模样,幕晟宣的脚步更轻了一些。

“父亲,天养哥哥……”

幕锦钰无意间转头正好看到幕晟宣牵着天养靠近,一个燕子翻身从谢晚秋抱着她的小榻上倏地跳了下来。

瞧着她那殷勤的小模样,谢晚秋笑骂了她一句:“你这小没良心的,刚才不是还说谢姐姐最好吗?”

“……”

幕晟宣准备抱起谢晚秋的胳膊狠狠闪了一下,那勾着的唇角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放,这两个人相处的时候还真是不忌讳啊!

“以后不准乱叫。”

他扒拉起幕锦钰的手轻轻点了点她的琼额,那声音有些嗔怪,而谢晚秋坐在那一侧抿了抿唇角。

——她其实觉得自己也挺年轻的。

按照她的记忆来看,也就十六七岁,可如今愣是被一个个叫老了去。

“知道啦。”

小姑娘嫩生生地呼了一口,然后对着谢晚秋做了一个鬼脸,而谢晚秋笑着将天养的手拉了过来。

“今日可是累上了?”

“没有。”

天养将自己的手放在谢晚秋的手里面笑眯眯地说了一句,那一脸憨态可掬的模样让谢晚秋的心情也不禁舒爽了一些。

因为昨日幕晟宣带来的憋闷也散去不少。

谢晚秋嘘寒问暖了两句,天养便被幕晟宣拉过去扔在了幕锦钰那边,而他自己则坐到了谢晚秋身边。

“现在身子可爽利了?”

“……”

听着他的问话,谢晚秋不禁有些羞恼。瞥着眼看了两小儿一眼,瞧二人神态如常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瞧着她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幕晟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响动不禁引起了不远处两小儿的关注,并向他们投来默默无声的关注眸光。

被二人这么一瞧,谢晚秋不由得斜横了幕晟宣一眼,而幕晟宣这次笑的更大声了一些,那声音甚至惊动了外面守夜的人。

而两个人的表情自是落到两小儿的眼里,两人相视了一眼,幕锦钰不禁问话:“天养哥哥,父亲笑什么?”

“笑傻子。”

“……”

被自己儿子这么一怼,谢晚秋更觉整个身体都忸怩了起来,暗暗斜了幕晟宣一眼,却见他笑的正欢快。

——那模样,像是被点了笑穴似得。

两个小的最终还是被幕晟宣扔了出去,盯着上空皎洁的明月,幕锦钰被滚水烫过的脸颊更显狰狞了起来。

天养瞧着她狰狞的侧颜,微微将头移了回来,然后迈着小步子继续前行。幕锦钰跟在他后面,有模有样地絮叨。

“天养哥哥,你说父亲和母亲现在在干什么?”

“不知道。”

他迈着小步子走在前面,而后面则跟着一个小不点,两个小不点一前一后地走在月光下,感觉有几分诡异。

“天养哥哥,你等一等我……”

瞧着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后面跟着的小家伙终于叫出声来,而前面那身影无奈叹息了一声,虽然脚步还是一个劲朝着前,可那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此时,正房里屋里面的两个人。

“无涯那边怎么说?”

“没多大的事情,你也莫要担忧。”无涯的医术若是没有办法治好,那么这世上怕是没有人可以治疗那小儿的病了。

——只是,无涯那货也惹出不小的事情来。

“那就好。”

谢晚秋轻叹了一声,她也帮不上顾萱萱什么,所以也只能请动无涯。不过,无涯也不是她能请动的,只是这请人的代价大了一些。

“对了,你对邓一谦这个人如何看待?”

幕晟宣微微斜眼看向了谢晚秋,那不动声色的脸上没有一点情绪外漏,可谢晚秋整个人却如临大敌,倏地抬头朝着他望去。

第227章:幕首辅心有成算

对于她这般举动幕晟宣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只是噙着笑意看着她,那言笑晏晏的模样让让感觉到沁透心脾的暖意。

当然,此时的谢晚秋自是没有这样的感觉,她只能感觉到那透骨的凉意在自己的身体里面不断交织着。

“瞧你这小脸白的,又不是多大的事情,我听闻长公主当初欲要将你许配给他?他那人虽然看着挺不错的,可怎么说一对儿女傍身,为人后母总是困难重重,好在当初这事情黄了。”

“……”

谢晚秋默不作声,总感觉到他这话语里面含着几分幸灾乐祸,当初的事情他怎么会这么清除?她记得祖母担心对自己声誉有损,故而安排的时候相当的隐秘。

“其实你没有和她扯上关系是对的,你或许还不知道他元妻是如何死的,这其中和珑玉有着扯不开的联系。被珑玉缠上,那可真是像是被狗盯上一般。”

幕晟宣看不起珑玉也看不起宫中的李妃,更看不起蠢笨却自认为聪明无比的李青娘。她们这些女人一个个心比天高,总是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以,最终也会摔得很惨。

“邓一谦的嫡妻是……”

她只是听闻大出血而亡,却不知这其中的隐情,瞧幕晟宣这话语里面的意思和珑玉扯不开干系。

“她将邓一谦的嫡妻叫到跟前肆意羞辱了一番,你要知道让一贵妇用舌头舔干净自己的鞋面是什么感觉吗?更惶论是一个孕妇了。”

珑玉从不掩饰自己对邓一谦的好感,就算当初嫁给顾鸣鹤的时候亦是如此。而顾鸣鹤之所以娶她也不过是强强联姻罢了,也不会有多大的感觉。

除了一个孩子,她与顾鸣鹤之间并无任何牵扯。所以当顾鸣鹤出事之后,她才会断的那么干净利索,甚至连孩子一并扔给了顾萱萱。

“……”

谢晚秋默默抿着唇角,她没有想到这期间还有这样的事情。她一直以为珑玉只是一个为爱痴狂的女人,不料这其中的歹毒也并不少见。

一个孕妇,也不知道她如何能下得去手。

“大出血,原本宫中的御医可以拯救一二,可她愣是挡在太医院里面,没让一个御医跨出皇宫。”

瞧着她越来越紧绷的脸颊,幕晟宣像是顽童一般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腮帮子:“所以说,你当初没有和邓一谦有牵扯,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事情。”

“嗯。”

谢晚秋脸皮都不抖动地说了一句,虽然从他这口里听闻这样的事情有些不适味道,可他有一句话没有说错。

——当初若是真的嫁给了邓一谦,那么珑玉那一关自己就过不去。这世上最可怕的是女人心,更惶论一个发了疯的女人。

“那孤本据说是你从邓一谦手里面掏来的,哪一日我必然代你感谢一番。”

幕晟宣说完便将她抱起,朝着净室走去,直至身体被他放在那宽敞的水池当中,她才微微惊醒。

“你跟踪我?”

“何必说的这么难听呢?充其量也不过是保护罢了。”

他说着将自己的外袍退去,只留下一身里衣朝着水池走去,那带着暖意的温水打湿了他的胸膛,让他矫健有力的臂膀展露了出来。

他一步一步靠近谢晚秋,其实他并未跟踪,只是在后来抽丝剥茧的探查中发现了她见的人是邓一谦罢了。

她到底为何见邓一谦,他却并不清楚。

“幕晟宣,你说过不限制我的自由。”

谢晚秋含怒从水池里面站起身来,由于水的缘故,将她的身体衬得更为玲珑有致了起来,那微微裸露在外面的肤色熠熠生辉。

幕晟宣一直都知晓谢晚秋是美丽的,可最让他无法忘却的还是她身体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种魅惑。

那就像是一种毒药似得,让他上了瘾,入了心,以至于后来多少年都看不到旁的女人,甚至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会有那种最为原始的冲动。

“我确实没有限制过你的自由。”

他眼眸虽然极力克制,可最终还是落在了那高高耸起的部位,后来顺着水流不断的下移。等谢晚秋发现情况有些不妙的时候,他已经一个饿狼扑食将她压在了水池当中。

“幕晟宣,你……”

本来在水池当中挣扎便有些吃力,可她刚准备说话的唇角便在虚空中被他逮到了嘴里,然后不停地蹂躏探索。

半个多时辰,谢晚秋躺在幕晟宣怀里面时不断喘着粗气,而他却像是一个没事人一般给她理着那柔顺的头发,白皙的肩膀透着不少的红印。

都说开了荤的男人是可怕的,打开封印的幕晟宣显然是其中的翘楚,谢晚秋觉得身体都不是她的了。

——浑身的酸痛感,甚至让她缺少了思考的能力。

趁着她神游天外,幕晟宣手指不停抚摸着她的后背,给她缓解刚才的酸痛感,只是话语里面却少不得迷惑:“他约你出去想要做什么?”

“没……”

刚说了一个字发现自己像是被人套路了,本来闭着眼睛的谢晚秋倏地睁开了双眼,然后默默瞥眼看向幕晟宣。

“当初不过是偶然相遇,怎么就成了他约我出去?幕晟宣,你若是怀疑别人便也罢了,你如此怀疑我是何意思?”

或许因为刚才那春情涌动的原因,虽然是嗔怪的声音可愣是让她说出几分撒娇的感觉,那言语之间的眸波流转,真的是爱煞了人。

“幕晟宣,我谢晚秋嫁给你之前有何经历你不是不清楚。可嫁给你之后,我自认为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她说着将眼眸移向了别处,幕晟宣虽然知道她做戏的成分居多,可也只能心中无奈叹息了一声。

谁让他上了心呢?

“以后不问了可以吗?”

他深知她的为人,自然也知道她不可能背着自己和别人有了收尾,可邓一谦此人却不得不让他防备。

因为,已经有人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的事情了,他能猜得出必然和邓一谦脱不开干系。所以,邓一谦此人,他免不了要给一些教训了。

他既然对珑玉这毒妇讳莫如深,那么他就送给他一份大礼如何?也算是给他多管闲事做出的教训。

——当年的事情,唯有石沉大海才是上策。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难得的平衡。

第228章:幕晟元忆及当年

谢晚秋因着那天被幕晟宣隐似惩罚的举止之后,当是安分了不少,一直待在府中哪里也没有去。

最远的距离也就是给宋青禾请安,至于幕国公府老封君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封君不愿意看到她,所以她请安的时候总碰不到。

几次之后她当也学乖了,不会主动过去碰那冷钉子,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宋青禾近来心情甚是不错,据说她娘家高升了,因着这事情她没少在谢晚秋耳边絮叨:“你和宣儿成亲之后,还为正式登门去拜见你外祖父他们,这一次可别让人找了由头,说你这媳妇不贤。”

“诺。”

谢晚秋嘴上应着,可心里面却不由得苦笑,这事情你自己不同幕晟宣亲自去说道,还要自己去说吗?

——自己再这么说也是一个儿媳妇,可没有她想象中的随心所欲。

听着她满口应诺,宋氏心里面倒也欣喜的紧,这瞧着就比原本那个好拿捏多了,瞧这乖巧的模样。

此时的她俨然忘记,就是眼前这个乖巧的媳妇愣是和她曾唱过对台戏。

若是让幕国公府的人谈及宋氏,那么这缺点或许一大堆,然而有一点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那就是她不记仇。

不管是多大的事情,按照她来说,那就是三天两头可以消散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觉不能解决的。

——一觉不行,那就两觉三觉,直至忘记为之。

从宋青禾的院落出来的时候,谢谨言恰好碰到了陪同姜黎一来请安的幕家二公子幕晟元,对于这个看着不打眼却也不容忽略的二弟,谢晚秋总觉得有几分怪怪的感觉。

因为自打第一次见面,他便时不时朝着自己露出几分怪异的眸光,那眸光里面甚至有几分嘲讽与可笑。

自己可是什么时候犯着他的忌讳了?

“大嫂。”

姜黎一出自书香门第,身上带着我见犹怜的美感,谢晚秋每一次见她总觉得那一双眼眸像是会说话一般。

也怪不得幕晟元如珠如宝地疼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见身边有一个侍妾。

“母亲刚用了早食,你们快点进去吧!”

谢晚秋自然不会将别人的好意拒之门外,姜黎一和她打招呼,她也温和地搭了话。只是几人毕竟不熟识,所以说了几句之后便也各找理由退去。

“黎一,日后距离她远一些。”

“呃……为什么?”

姜黎一有些不明所以,她对人的感觉很准,这洛霓裳瞧着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妯娌之间相处不就是担心碰到一个挑事的吗?

“你以后会明白的。”

幕晟元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他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来着?那个时候他记得自己偷偷尾随兄长去了李家的别院,她那一双带着毁天灭地恨意的眼眸像是能洞穿人心一般。

她当时在干什么?哦……她手中的短剑在自己兄长的胳膊上不停地抽插着,他敢肯定,她那个时候是真的想杀了兄长,可始终按捺着。

后来,他暗中细细探查才知道了她的身份,李青娘的弟媳,长公主的孙女。他那时才明白,她眼中的恨意缘何而来。

一个本应该千娇万贵的女郎被人养在外面当外室,怪不得一个人眼中的恨意可以那般强盛。他甚至可以肯定,若不是有谢家人的存在,当初她应当会豁出去杀了自己的兄长吧!

——那个当时在他看来,处处不如他却身份无比尊贵的嫡亲兄长。

“总是神神秘秘的。”

姜黎一低喃了一声朝宋青禾的院落走去,而幕晟元无奈地跟了上去。他之所以让她离谢晚秋远一些,就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看过她嗜杀眼神的人都不会将其当作一个普通的闺阁女郎,虽然听闻她而今已经失去了记忆,可谁知道是真是假?

最重要的是,一个人的记忆可以消散可性格呢?那一晚的震撼,他现如今都记忆犹新,当初自家那兄长是如何同家里人撒谎来着?

他说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不知名的刺客,然而刺客会在同一个方位砍那么刀吗?答案显然是不可能。

可众人一深知他的性子,他虽然瞧着笑眯眯、乐呵呵,可唯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的性子相当的执拗。

他不愿意说的事情,旁人就算逼迫也没有办法。

谢晚秋回到‘晚秋’院之后,幕晟宣并未回来,她陪着幕锦钰和天养用了早食便开始督促二人写大字。

天养如今已经入了幕家的族学,那里的老夫子是一个严厉的,若是平日不用功,想赶上到也颇难。

“娘亲,我认识了好多朋友。”

“嗯,在学堂的时候要好好与人相处。”

幕家族学的人,应当都是非富即贵之辈,虽然天养是幕晟宣认的义子,可这身份终究有些尴尬,故而她也只希望他在学堂平安度日。

“嗯,可是我想五两了。”

“……”

谢晚秋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自己的儿子,五两是他第一个同龄朋友,又是因为他受了牵连,所以敏感如他,这一生怕都是难以忘却。

然而,就算权柄如天也皆有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更何况她们这些凡人呢?这注定会成为一道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疤。

他若是还活着,应当也长了个吧!

一旁的幕锦钰瞧着母子二人闭口不言,脸色不太好看的模样,放下了自己手中紧握的毛笔扯了扯天养的衣袖:“五两是谁?”

“我兄弟。”

“母亲还有一个孩子吗?”

“……”

刚走进门的幕晟宣正好听到这么一句话,脸瞬间黑了起来,看向小女儿的眼眸充满了不善,怎么听着这么不得劲呢?

“你们在说什么?”

幕晟宣担心女儿说出更让他接受不了的话语,所以出言打断了几个人颇为温馨的画面,而他果然不是一个适合岔开话头的人。

幕锦钰瞧着他走过来,欢蹦乱跳走到他跟前,神秘兮兮地道:“天养哥哥还有一个叫五两的兄弟,那钰儿是不是又有一个哥哥了?”

“什么哥哥,钰儿只有天养一个哥哥。”

幕晟宣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一句话会成为日后自打嘴巴的话语。更不会想到,幕锦钰会将此话贯彻执行了一生。

以至于后来五两见到幕晟宣,总是没有好脸色——他原本兄长的身份,就在这么不知晓的情况下,被自己的生父金口玉断。

第229章:邓一谦被摆一道

羌族的人入京刚刚安顿好,京城内聒噪的余音还没有消散,却被另一股狂风吹得不知所以了去。

原本已经擢升为虎翼军统帅的邓一谦居然被圣旨赐婚迎娶珑玉公主,这一消息可着实让不少人目瞪口呆。

不少知情人更是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去,当日邓一谦在大殿上拒婚的话语言犹在耳,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攻克难关了呢?

难道,这真的是女追男隔层纱吗?

细细说来也不是这个理,珑玉公主倒追邓一谦并不是什么秘密,要说真的是一层纱,那么这纱是不是也太厚了一些?

邓府,邓一谦寒着一张脸剑指自己的生父,一双眼睛里面没有一点情绪。邓父被他这么指着,想要高声斥责却又担心惹恼了他。

“这就是你身为人父该做的事情?”

邓一谦的声音有些苦涩,虽然早已经对其不抱一点希望,可给自己儿子下药的事情居然也能干得出来。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父亲?

“她……她乃陛下娇宠着长大的公主,身负皇家血脉,难道还配不上你了?你而今已经和她玉成好事,这件事情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邓父还要说下去,可却明显感觉到那三尺剑锋似乎又靠近了自己一些,所以忙忙闭嘴,对着一旁的妇人忙忙使眼色。

那妇人乃邓一谦的继母,此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人显然是入了魔怔。他都敢剑指自己的生父,若是自己出语怕是下一刻便会命毕于此。

眼看无法劝说,只得将眸光放在门口的位置,这件事情刚出她已经命人去谢府请邓佳慧过来,她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妹,在这个时候比自己顶用的多。

“你说啊!你害死了我的母亲,让我和幼妹孤苦无依,而今又要来毁掉我吗?我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仇人,你知道珑玉是什么名声吗?”

让他迎娶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可眼前这个人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为了那些虚名居然硬生生将自己推了出去。

——他就想问一问,他的良心难道真的不会痛吗?

“你……”

感觉到喉咙疼痛掠过,邓父是真的害怕了。一双原本还鼓着的死鱼眼此时更是瞪大了起来,那眼眸里面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动手吗?就算我动手了又能如何?”

邓一谦咬紧牙关发着狠,他平时算计自己便也罢了,然而这件事情明显踩到了他的底线,这个男人在他的心中已经和那猪猪羊羊没有区别。

“大哥……”

邓佳慧风风火火跑进来的时候正好瞧到了这一幕,她想要靠近将他手中的剑柄夺下,可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知道兄长的能耐,若是真的想要杀了父亲,恐怕在场没有一个人能阻止。

瞧着邓佳慧跑进来,邓一谦的眼眸倏地朝着那大堂站立的妇人望去,合着早就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了是不是?

他们觉得自己碍于妹妹的面子不敢将他们如何是不是?

感觉到邓一谦奔腾的怒火,那妇人向着后面缩了一缩,这注意是他父亲想的,和她是一点干系都没有?

她甚至邓一谦不是一个好惹的主,自己还有一双儿女需要抚照,自然不会和他结下梁子,所以这事情和她无关。

邓一谦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着邓佳慧的声音当也平缓了不少,只是手中那长剑却并未放下:“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一看兄长。”

她咬着唇角,她自是不愿意兄长迎娶名声尽毁的珑玉公主,可如今圣旨已下,若是不娶那便是蔑视皇命。

而且,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闻了不少的事情,兄长和珑玉公主因为父亲用了药的关系滚在了一起,这显然是迈不过去的坎。

她顿了顿足叹息一声,试图放缓自己的声音:“大哥,你我兄妹二人自幼相依为命。妹妹知道你心气儿极高,也素知你是一个有主见的,可如今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就算你杀了他,又能如何呢?”

她说话的时候轻轻转身看了邓父一眼,那眼眸里面无喜无悲,瞧不出一点女儿对父亲的慕儒,反而陌生的令人心惊。

他这个父亲一辈子蝇营狗苟,为的就是在京城中站稳一席之地,当初登上光禄寺大夫的位置之后,更是痴迷官场。

当初她嫁给谢青燃的时候,所有人都好奇她一个光禄寺大夫的女儿怎么会嫁给一个身无长物的白身?

——别说旁人了,就算是自己兄长也未必清楚。

当年她若不是和谢青燃有了那么一段私相授受,恐怕这会儿她已经是那五六十岁老翁的填房了。

“大哥,我只有你这么一位兄长,我不能让你背上弑父的罪名!他的生死和我们无关,可却不能死在你我手中。”

这天打五雷轰的事情不应该由她和兄长受着,都说恶人自有天收,她宁愿相信有一天老天爷的擂鼓会轰在他的头上。

“你这混账……”

邓父瞧着女儿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本来被邓一谦剑指的乖觉模样瞬间不见了踪影,眼眸喷火地盯着邓佳慧看。

他让人寻她过来是来救场的,可不是火上浇油的。

“瞧,兄长,他从未将你我当成儿女,我们又何必为了他污了名声呢?珑玉公主的事情我们已经避无可避,那么何不让他自己尝到这事情的苦果呢?”

她顿了一顿又笑道:“你应当了解他,在他的心中最重要的是为官的前途,若是这前途被他亲手斩断呢?那可真的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弑父之举终究是有违天和,虽然她自从得知他欲要将自己嫁给老翁做填房之后,便对他没有了丁点亲缘。

可她不承认不代表没有!

邓一谦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柄,稍稍放下之后又快速地举起:“告诉我,谁在幕后给你出谋划策,你这脑子能想出来这么毒的法子?”

若是没有人在后面给他撑腰,就算他又那贼心也没有那贼胆。所以,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暗算了自己一把?

第230章:张扬的珑玉公主

“是……是珑玉公主。”

邓父抬起胳膊微微擦了擦自己耳间渗出的汗,他当初只是想着迎娶一个公主对邓家挺好,可谁想到他的反弹会这么厉害。

“这毒妇。”

邓一谦将自己手中的剑撤回来便欲要朝外面走去,却被邓佳慧拦了下来:“大哥,你冷静一点,你想一想你的一双儿女。”

他的拳头握的蹦蹦作响,很想不顾一切冲到珑玉公主府将这一切事情做一个了断,可瞧着妹妹那泪眼婆娑的模样,想一想自己还在幼年的孩子,手颤抖的厉害。

最后那怒火像是无处可发,又急窜的厉害。他提起剑柄在周遭乱砍了起来,而不管是邓父还是他迎娶的填房都抱着头瑟瑟发抖——唯恐他下一剑便坎在自己身上。

邓家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影响珑玉公主此时的好心情。她坐在车驾上,把玩着自己一双白皙的手掌。

“幕国公府还没有到吗?”

“约莫半刻钟便到。”

听着里面的问话,外面的护卫忙忙回应,而珑玉则隔空点了点头。今日她心情好,对此当也浑不在意。

只是她想早一点看到自己那嫡姐还有那个被邓一谦放在了心上的人。身份尊贵又如何,被人记挂又如何。

在这一场棋子与棋盘的博弈中,她珑玉终究走在了她们的前面。她声名狼藉又如何?还不是即将要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了?

幕国公府,心瑜公主原本在教导一双儿女,听闻身旁的老嬷嬷传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当是一个没脸没皮的,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是准备向谁示威呢?”

她们二人在宫中的时候便多有摩擦,一个是李妃的女儿,一个是中宫的幺女,这能和平相处才是怪事。

长大成年之后,她嫁给了顾鸣鹤,而自己则嫁入了幕国公府,至此二人的争斗才算平缓了一些。就算见面,也总算能点头打一声招呼。

“让她进来吧!”

她有些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脑皮,让侍婢将自己一双儿女带下去自己则坐在正堂的位置,等待着珑玉到来。

“皇姐挥退左右,可是想和妹妹说一说那体己的话?”珑玉走进来的时候含着银铃似的小声,那媚气横行的模样让心瑜公主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你今日大张旗鼓的前来,不会就是为了和我叙旧吧!”

她们两个人都太熟悉彼此了,故而两个人说话也都没有藏着掩着。她知道当初顾鸣鹤求娶自己的事情,是她心里面迈步过去的坎。

——如今春风得意岂能不来嘲讽自己?

“我就是想看一看姐姐过得如何而已!其实细细想来,若是当初我们两个没有错位的姻缘,顾鸣鹤应当也不会血洒北疆。”

那个人瞧着一脸温柔如玉,可最是那狠心肠的人,就算夫妻相处又如何?在他的心底眼底,自己恐怕不及眼前之人的万分。

“姐姐,你为了一个永远都企及不到的人影,放弃了最合适最爱你的人,你可曾后悔?”珑玉问话的时候没有一点怨恨,当像是真心实意想要知道她是否后悔过。

一句话令心瑜的眉头轻隆,看向珑玉的时候多了几分戒备,而珑玉则笑出声来:“你自认为隐藏的很好,可你骗不过我,你真正爱着的人是幕晟宣。”

珑玉瞧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情不由大好,看到眼前这稳重自持,雍容华贵的皇姐变幻多端的脸色,她不由得感觉到几分自豪感。

——多少年了?除了当初得知幕晟宣迎娶李青娘时她这般神色不自控,好像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般脸色了吧!

为了近身看着幕晟宣,不惜嫁给他的叔父,不得不说自己这个皇姐比她更能耐。她们是同一种人,同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可是,她终究赢了她,因为她可以嫁给邓一谦了。

“皇姐,你知道我曾经多么恨你吗?”

在宫中的时候怨恨她嫡女的身份,嫁给顾鸣鹤之后她本是想和顾鸣鹤好好过日子的,然而顾鸣鹤的眼里心里都是她。

她自认为不是那那心可撑船的人,所以当顾鸣鹤出事之后,她甚至不管不顾地搬出顾府和离纳男宠,甚至还气死了顾国公。

——她就是想让顾鸣鹤死都不得好死,要让他记住自己。

“你爱上他了?”

顾鸣鹤那样的人物,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若说不爱,她不太相信。她清楚自己这个额妹妹,若是不爱就不会做的那么决绝。

“没有。”

珑玉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得,倏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她爱着的人一直是邓一谦,怎么会是那个瞎眼的顾鸣鹤呢?

瞧着她这般姿态心瑜公主轻嗤了一声,而那一声轻嗤却像是戳中了珑玉的软肋似得,让她立刻炸毛了。

“你笑什么笑?你觉得自己赢了吗?爱你的人死了,你爱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那幕家四爷看着和你同心同德,可你了解他吗?”

“珑玉,那邓一谦爱你吗?”

她们两个也曾经两小无猜过,甚至隐瞒着各自的母后和母妃畅想自己未来的生活,那是她们在深宫大院最高兴的时候。

可有时候,人越大烦恼越多,这隔阂便也越来越多。

她们两个彼此太过熟悉,所以这软肋一戳就破。邓一谦是她追了这么多年的求而不得,然而追到了又如何?

阴谋诡计得到的东西终究会变成一场空,就像是李青娘一般。

“若是想和他好好过,就将以前的一切都斩断吧!”

她们二人不过是父皇手中的棋子罢了,需要的时候哄弄两句,然后安插来安插去,不需要的时候丢弃在一边。

珑玉能嫁给邓一谦,这幕后恐怕少不了自己父皇的推波助澜——虎翼军,他终究是不放心交给外人。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一脸说教的模样。我会过得很好,这一点你放心。对了,我帮你去看一看谢晚秋如何?”

“你能靠近她吗?”

心瑜公主冷笑了一声便对着她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而珑玉却哼了一声朝着外面走去——邓一谦那冰山她都能攻克,合着还见不到一个小小的谢晚秋了。

第231章:心瑜公主微劝说

珑玉公主乘兴而来,甚至人已经走到了‘晚秋院’的门口,却被幕晟宣黑着脸挡在了外面:“内子身体不适,劳烦公主挪步。”

他话语说的虽然颇为客气,可那其中的冷硬显而易见。若是别人珑玉自然不会放在眼中,刚才她的皇姐心瑜公主不适也被她奚落的黑了脸吗?

——然而,眼前的人却有所不同,这从来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她若是执意要见谢晚秋,到最后恐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身边带着的可都是浑人,将自己扔出去也未尝不可知。

“既然如此,那么本殿改日前来拜会。”

就算是折了面子可她说的仍然字正腔圆,幕晟宣不搭理她的装腔作势,朝着‘晚秋院’走去,那步伐甚是矫健。

珑玉公主望着慢慢消失在尽头的幕晟宣,一口银牙狠狠咬着,眼神更带着几分冷意。一旁的侍女,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忙忙出言劝慰。

“公主殿下,今时日已晚,您……”

“走吧!”

她转身并不欲在此处过多的停留,有些事情期望与现实总是有着不小的差距。今日她虽然想要绕道过来奚落谢晚秋一番,可这幕阎王亲自守着,她可没有见缝插针的机会。

当年在闺阁的时候,宫内的姐妹们对他便芳心暗许,暗送秋波。然而,她亲眼看到他是如何对待那些敌对之人。

她记得当初她还年幼,而他也是盛传的纨绔,可她愣是看到他逼着那些招惹了他的人生吞蛇虫鼠蚁的一幕。

那恶心的场面至今回忆起来,都觉得凉意绕山三分。

谢晚秋听到外面动静的时候便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针凿,上一次珑玉前来的时候可张扬跋扈的紧,没有想到这一次居然连门都没有迈进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权势?

“在想什么?”

幕晟宣进来的时候只瞧见她一个人在发呆,而幕锦钰和天养并不在,应当是去闺学和书堂去了。

晚晚没有进门的时候,钰儿一直不愿意去闺学,生怕被人耻笑了去,可自从晚晚和天养住进幕府之后,她那性子也改了不少。

“没什么。”

权势那东西也要看放在什么人手里面,谢国公府何尝不是权势滔天,可最终的结局又如何呢?

故而,这世上不少的事情都是一把双刃剑。

“钰儿近来可还乖巧?”

虽然他很想告诉她,对待自己的时候不必藏着掩着,可她性子便是这般,又岂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他也为愿她能早一点看清。

“尚好。”

女孩本来就比男孩要乖巧,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她对自己或许有不小的抵触,可自从两个人朝夕相对之后,这抵触明显少了很多。

“她哪里若是不对,你也别替她瞒着,那孩子鬼精着呢!”虽然说的是严厉的话语,可眉眼里面尽是笑意。

谢谨言瞧着他这番姿态,心中默默画了一个圈。别看他现在说的甚是大义凛然,自己若是的出手管教了钰儿,指不定被如何埋怨呢!

——所以,这傻不拉几的事情她才不会去做。

“听说外祖父要过六十整寿了,母亲那边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准备……”

谢晚秋还没有说完便被幕晟宣挥手阻止,声音里面带着几分嘲讽:“整寿不整寿的不重要,哪一年不是这般言辞?然而,过寿是假,想要拉拢人脉才是最紧要的。”

对于宋家他一直希望保持平常心对待,然而总是有这么一些人喜欢往自己面前蹦跶。虽然说这一代,宋家有几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子嗣。

可想一想,宋家一家子极品,他瞬间没有了谈下去的欲望。

隔着软榻上摆放的小几,谢晚秋都能感觉到他眉宇间浓浓的嫌弃,也不知道宋家做了何等天怒人怨的事情,居然被他这般记恨着。

这人一向不是一个大度的,被他惦记上显然不是多好的事情。

“你日后想去请安便过去知会一声,不想过去便待在‘晚秋院’,别白白糟践了耳朵。”

幕晟宣好似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的还不够明了,对着她有嘱咐了一句,那话语里面的意思相当的清楚。

“……”

谢晚秋默默拿起被她放置在一旁的针凿,他这话说的甚是轻松,然而他一叱咤朝堂的男子又何尝明白女子的苦呢?

她从踏入幕国公府的那一刻,这所谓的任性已经距离她远去。

“我说的是真的。”

瞧着她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幕晟宣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颊,那软乎乎的手感顺着指甲传过来,更让他有几分恶作剧的心思——想要捏一捏。

然而他那心思还没有升起来,便被谢晚秋躲了过去。

“都多大的人了。”

她嗔怪地眯了他一眼便对着外面的紫言她们招呼,一会儿天养他们也该下学堂了,这晚饭合该准备了。

而幕晟宣瞧着她沐浴在夕阳下的俏丽身姿,脸上露出不少的笑意来,一个倾斜躺在了软榻上,默默盯着她的背影看。

心瑜公主得知珑玉公主打道回府之后轻嗤了一声,她也是一个愚蠢的,这个时候来寻那位的晦气不是明摆着找不自在吗?

旁的人或许瞧不出什么,可她能感觉到幕晟宣对那人是真的上了心。

“姑母……”

乔言尔自从那一日赶到幕国公府之后便再无离去,她原本还将希望寄托在姑母身上。可而今羌族人已经入京,姑母却并未入宫为自己求情。

“来……过来坐。”

对于这个性子跳脱中带着几许狡黠的侄女儿,她是打心眼里面喜欢,甚至私下已经去信打探了母后的口风,可那边却并未松口。

——可见,这次和亲的事情迫在眉睫。

瞧着她坐立不安的模样,心瑜公主微微叹息了一声:“言尔,姑母知道你心中愤愤不平,然而让身为宗室女我们避无可避。”

心瑜公主的话令乔言尔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好半天才微微抬头看向她:“连姑母都不帮我了吗?”

“不是我不愿意帮,而是我帮不了。你在幕家这两日,我私下已经给你皇祖母去信,可你知道她是如何说的吗?”

“不知。”

第232章:羌族使者首现身

心瑜公主抿了抿唇角,默默闭了一下眼眸:“就算是尸体,你也必须嫁给羌族的七王爷,无可更改。”

她的母后一向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主,否则当年也不会亲手掐死那个孩子,要知道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他是长公主的孩子。

甚至她压根不需要亲自动手,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为了求得父皇的信任,她终究是亲自动手。

“还真是皇祖母能说出来的话。”

乔言尔脸色煞白,唇角含着止不住的嘲讽。所有人都觉得她受尽了荣宠,在诸多郡主里面她位比公主,可她明白这一切都是用苦和泪换来的。

她皇祖母喜欢欢脱的性子,她一个劲去装扮自己,她皇祖母喜欢女孩有渊博的知识,她咬着牙去学习那些苦涩的东西。

——她为了能讨得她的欢心,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所求的不过是她能仁慈一些,不要将自己当成可有可无的棋子。

然而,她终究是漏算了人心。

“她也有她的苦衷,羌族的支持对于齐王府来说过于重要,而你就是最好的平衡点。”她这个侄女儿够聪明也够伶俐,所以她才会被当成不二的选择。

若是她愚笨一些,或许不会有这样的祸端凭空而降。

“争权夺利是他们男人的事情,为何要牺牲我们?”

乔言尔的情绪有些失控,若是自己没有芳心暗许她或许真的会听从命运的安排,可谁让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呢?

她打小便抱着游戏世间的态度,除了讨好自己的皇祖母从未对任何一件事情这般执着,所以她割舍不下。

“你担着宗室女的名头,这责任便应该扛起来。言尔,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九五至尊付出的是亲情,平民百姓放弃的是富足,所以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相对的,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什么事情都有丁卯。

乔言尔最终还是被接回了齐王府,而大楚臣民为了迎接羌族的人也大摆筵席,想到那魂归北疆的大楚将士,不少人的心底都含着难掩的情绪。

大赢占据了这沃野千倾,有着天然关卡,然而最终还是要在羌族人面前赔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令人不愿提及的笑话。

羌族此次出行的使者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个头较高,双臂沉稳,一看就是勇武之人。

虽然说羌族人好物,可瞧这些使臣一个个和石头一般坚硬,那些并未亲眼见识过羌族人的大赢官员还是愣了愣神。

“三王爷此次亲自带人前来,当是我大赢的福分。”

坐在上首的承乾帝自然不会亲自招呼,所以也派遣了一个身份地位相匹配的,而齐王不管是身份地位都很符合这一点。

“我羌族人常年生于北疆,对大赢也是向往已久啊!”

“……”

这话说的齐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对答了,听着话语里面似乎有着浓浓挑衅的味道,然而他那憨厚的笑容又让人觉得是误会了。

“早就听闻大赢地大物博,牛肥马壮,美女成群,这一次来的途中也着实见识了一番。”

羌族的三王爷浑然不觉众人看自己时怪异的眼神,然而一脸憨实地讲述着自己一路的所见所闻,那唾沫横飞的模样让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人,莫不是一个傻子吧!

当然,拥有这样想法的人才是傻子,羌族虽然以勇武著称却也不是那无脑之辈,怎么会派遣一个傻子来出使?

这货,明显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主,看着憨厚,这花花肠子怕是不少。

“不知令弟近来可好?”

瞧着他还有大说特说的意思,齐王忙忙止住了他的话头,任由他再继续说下去,怕是那荤的素的都免不了了。

这草原儿女,说起荤话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他好着呢!夜御十女也不是多大的事情,那腰力、臂力……”

“……”

大赢官员感觉到满面羞红,坐在上首的帝王也有些挂不住面子了,这人莫不是那心肺不全之人吧!

“对了,我在来的路上便听闻贵朝欲要与其联姻,也不知是哪一位贵女?”

因着今日是欢迎羌族的使者,所以不少官员女眷都出席了夜宴,虽然坐的地方颇远,可这人的粗鲁她们也见识了一番。

——不由得对乔言尔投去可怜的眸光。

乔言尔原本已经听天由命了,可看着他们那模样再瞧一瞧那话语,瞬间觉得这一辈子都没有过的委屈袭上心头。

那三王爷显然不是一个真傻得,瞧着众人的眸光便将此次的目标锁定了下来。瞧着乔言尔有些瘦弱的身躯,再看一看她微红的眼眶没有稍稍拧了一下。

“不太壮实,我羌族以壮为美。”

这身子骨未免太小了一些,他感觉到自己都能一个指头将其捏断,更别说无比暴戾的七弟了——这次是本着联姻而来,他可不想再来娶一个。

“……”

这次就连幕晟宣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酒樽看向着二傻子,不得不承认,比起他们羌族的壮实大赢朝的人确实可以用羸弱来形容。

这也是大赢占据了地大物博之地,可始终无法将羌族如何的本质所在——和这群茹毛饮血的野人打交道,确实需要非常人。

“不过,既然是大赢陛下准备的宗女,我羌族也不嫌弃。”

一句话让乔言尔险些暴走,怎么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他羌族王上临幸的低贱之人一般?别说自己和亲的只是一个王爷,就算是王上也没有这么大的谱吧!

“……”

众人微默,这到底是来结亲的还是来结仇的?齐王府的小郡主怎么说也是大赢朝的宗女,咱大赢朝的疆土上被这般贬低。

——可见日后抵达羌族之后,她的生活怕是并不好过。

“当然,我此次前来并不紧紧是为了迎娶贵国的宗女。当年北疆一役,不管是羌族还是大赢均有损伤。”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然后将眸光放在幕晟宣身上:“我此次亲自前来,其实还是想见识一下贵国的首辅大人,是不是真如传言一般厉害。”

第233章:以武会友羌族人

原本有些兴致缺缺的承乾帝听闻这话,平淡而祥和的眼眸倏地闪过一缕精光,然后眸光轻转看向幕晟宣。

“爱卿可有此意?”

虽然是询问的话语,可在这个场合一国帝王问出这话来,幕晟宣可有拒绝的理由?旁边的众人都不是傻子,也能听出他言辞之间的深意。

幕晟宣耷拉的身形稍稍一挺,看向承乾帝的眸光看似曛和却也含着机锋:“微臣唯恐失了大赢的颜面,成王在北疆也立下赫赫战功,而今由他出面怕是最为妥贴。”

他的话语里面并无太多的顾忌,那一副为了大赢千秋万业的态度甚是招人眼,然而这其中原委也唯有当事人清楚。

承乾帝当也没有恼怒,笑着看他:“人家不远万里前来,可是因为你的声名显赫。至于成王,他还是太嫩了,不入人家的眼啊!”

“当然,你如今这娇妻在侧,不愿舞刀弄枪也情有可原。只是,令夫人看不到你当年气吞万里如虎的勇猛,实则可惜。”

“……”

承乾帝声音里面的惋惜让人有些云里雾里,而幕晟宣则眯起了眼眸。他不知道是不是过度解释了帝王的话语,可他这怎么听上去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呢?

他讨厌被人威胁,哪怕这个人是帝王!

然而,有时候却不得不臣服,他可以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可是晚晚呢?若是让人知晓她谢晚秋的身份,怕是波澜平地起。

“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只是三王爷若是有意切磋,那微臣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他说话的时候直起身子,那身长如玉、眸含星辰的模样,无形中给人一种睥睨之势,承乾帝看的分明却也并无多言。

只是在他离席的那一刻看了胡皇后一眼,而胡皇后悄声点了点头。她原本是准备命人去寻谢晚秋过来的,可幕首辅如此知趣她自然也不好将事情做的太绝。

“本王没有想到首辅大人如此快人快语,就是不知想要比划什么?我羌族之人,从牙牙学语之日便在马背上讨生活,刀剑无眼,可别伤了你。”

“无碍,都可。”

“……”

这大话还真是牛的可以,然而他来的时候自己的七弟已经传信过来,此人万万不可小觑,所以他也不会轻视。

能被七弟挂念在心头的敌人,这世间可不多。

“我们比摔跤如何?”

“……”

听着他的话幕晟宣抿唇不语,他并不喜欢别人靠自己太紧,特别是这大夏天。虽然说,这时候烈日西沉,皎月刚起,可那汗味并不好闻。

只是他刚才已经说出去了,自然没有更改的道理,颇为艰难地点了点头。而羌族三王爷瞧着他那模样,不由得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瞧他那瘦瘦弱弱的模样想来也没有多大的力气,可自己从小就力大无比,在羌族的时候也是少有的神勇之人。

否则眼高于顶的七弟也未必能看得起自己,并且执意让他带着人来大赢出使。如今虽然看上去是父王当政,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七弟已经大权独揽了。

两国之代表就算只是微微切磋,可这输赢代表的还是一国的体面,最重要的是输不能输的太厉害,赢也不能赢的太利索。

——这其中的度甚是重要。

承乾帝命人撤了歌舞,便将那擂台摆在了中央的位置,众人视线开阔,这其中的动作自然也看的真切。

刚毅开始,羌族的三王也便充分发挥了自己身体上的优势,对着幕晟宣穷追猛打,然而都被他一一春风化雨地绕开。

“你觉得谁会赢?”

在二人交手的时候,齐王府的阵营里,乔言铭对着一旁的无双公子轻问了一句。虽然说自家的嫡妹因为他的关系闹的要死要活的,可这并不影响乔言铭高看他一眼。

这个人实乃千里良驹。

若不是小妹已经是和亲的不二人选,他还真想为这二人争取一把,就算他白丁一人,甚至身无长物,可这能耐还怕这些东西不会滚滚而来吗?

“幕晟宣。”

他平时话语极少,可每一次说都能应验,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眼光。

“为何?”

二人此时还是势均力敌,怎么就看出来赢的人一定是幕晟宣呢?虽然说,碍于国体他希望幕晟宣能赢,可幕家的威望已经足够高了,摔一个跟头也挺好。

祖祖父命幕晟宣出战的时候,心里面想必也是复杂点的吧!赢了可谓不错,可他恐怕更多的是希望幕晟宣输掉。

“你难道没有发现,那羌族的人压根碰不到他的身体吗?”

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这是他无形化有形的战术,然而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两个人仍然胶着在一起,明显是幕晟宣没有全力以赴。

而这个中的表现,便是一个人大汗淋漓,可一个人却像是没事人似得。

经他这么一提醒,乔言铭也算明白了怪异之处如何而来了,两个人同台比斗,可幕晟宣额上虽然有汗却并不多见,而那羌族的人却不同。

“幕晟宣可有洁癖?”

“……”

乔言铭被问的默默咬紧了唇角,因为洁癖兜了这么大的圈子,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莫不是有病吧!

他发愣的时候无双公子不着意瞥了一眼女宾相坐的位置,而乔言尔像是心有所感,甫一抬头便和他的眸光碰了一个正着。

被他那淡淡地眸光一扫,乔言尔刚才那阴郁的心情瞬间消散不少,原本精致的脸颊浮现出不少的红晕,有些松散的坐姿也瞬间挺拔了起来。

然而,当她做了一系列动作再看向无双的时候,他早已经将眼眸瞥了开来,那平静无波的模样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言尔,你怎么了?”

一旁的齐王妃是一个温和恭顺的人,此时瞧着女儿一个劲揉搓着手中的帕子,以为她是因为羌族的人生闷气,所以想要宽慰两句。

“无事,看着挺热闹的。”

她对着齐王妃扯了扯唇角然后看向了幕晟宣和那野蛮人打闹的场面,倒是一旁的齐王妃微微叹息了一声。

若是有可能,她又怎么愿意女儿远嫁,承受这骨肉分离之苦?然而父皇和母后的意思,这大赢没有几个人能忤逆。

第234章:乔言尔想要逃离

想到这里重新低下了头,她一个妇道人家,也唯有盼着女儿能过的好,唯有在陪嫁上不委屈她。

至于别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幕晟宣瞧着那人已经快精疲力尽,不由得呼了一口气。这简直就像是一堵山岳似得,好在山岳也有倒下去的时候。

否则,他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他一度以为羌族也就那神秘莫测的金七戾最为可怕,然而今日过后却又有不同,这个和小山岳一般的金三羸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主。

这样的体型,这样的耐力在战争中简直就是一无敌的存在。据说当年他出生的时候羸弱异常,所以当时羌族的王颇为不喜,赐了羸这个字。

然而如今回忆这赐名的一幕,不得不说是一天大的讽刺,这模样可有羸弱的影子?简直就和那猎豹似得。

金三羸感觉到自己体力不支,倒也没有好渺茫自地强撑着,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更懂得什么时候认输。

“我输了。”

就在幕晟宣那一拳快要迎着他的脸颊打过去的时候,他一个躲闪退出去好几步才堪堪停下身子,然后喊出了认输的字眼。

幕晟宣原本想一拳轰过去,将这战斗结束,不想那人当是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故而他那一拳只能默默收回来。

瞧着他停下了攻势金三羸舒了一口气,他打小便对危险的感知异于常人,所以刚才在幕晟宣出那一拳的时候才会急急退去,这人明显是动真格了。

——果然如七弟所言,这就是一看不透底儿的千年老妖。

他原以为碰到七弟那样的,人生已经足够绝望了,可想一想大赢朝这边的幕晟宣,又微微升起了一丝勇气。

这天底下,果然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自己打不过他们,是因为还不够优秀。他相信,终有一天,他总会赢一次的。

金三羸是一个乐天派,想通之后立刻对着幕晟宣露出几颗大白牙:“没想到你瘦瘦弱弱的,居然这么厉害。”

“不过,你这模样在羌族是没有行情的,我们羌族的妇人喜欢膀大腰圆,像我这样壮硕的汉子。”

“……”

幕晟宣抿着唇看了他两眼,然后又默默收回眼眸对着承乾帝拱了拱身子:“回禀陛下,好在微臣幸不辱命。”

“爱卿的能耐朕是知晓的,当赏。”

承乾帝心里面真是的想法不知有没有表露,只是他这言笑晏晏的模样却给人带着如沐春风的感觉。

“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荣幸。”

“你能这么想朕自然是深感大慰,然而该有的赏赐却也不能少。朕瞧皇后异常喜欢你那新娶的夫人,便做主赏了她诰命如何?”

“她不过是一介妇人……”

“爱卿这话可就不对了,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小家不安何谈大家?你为大赢做的事情,朕可都放在心上,如今这诰命有何赏不得?”

瞧着他心意已决的模样,幕晟宣眯了眯眼却再未说出拒绝的话语,天子赏赐不可辞,第一次是客气,那么第二次便是看不起了。

——这个道理他懂。

晚宴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月挂枝头,幕晟宣回去的时候谢晚秋已经入睡。瞧着他有几分醉态之姿,她命人去准备了醒酒汤。

“怎么喝了这么多?”

她原本准备让丫鬟们服侍他去净室梳洗的,然而他也不知道哪门子出了邪,愣是手打脚踢不让人近身。

所以,只能硬着身板撑着他往净室走。

幕晟宣的一只眼眸耷拉了一下,然后又重新闭上,那颠颠撞撞的模样似乎比刚才还厉害了几许。而几个趔趄之后,谢晚秋恨不得将人摔在地上——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重。

“他们一个劲灌我酒。”

他说话的时候迷迷糊糊带着几分可怜,而此时散了酒宴回到自家屋中的众位大人由不得打了一个喷嚏。

“你也不少喝一点。”

谢晚秋不是一个傻的,这人脸一板像是所有人都欠了他似得,那些大人们不要命了缠着他喝酒?

他莫不是没有人陪伴,自己一杯一杯又一杯喝上头了吧!

“嗯……他们……他们都是坏人。下一次……下一次少喝一点。”

他说着还在谢晚秋耳边打了一个酒嗝,那两眼眯眯像是月牙一样的神色简直推翻了谢晚秋对幕晟宣的认知。

合着,他也有可爱的时候?

然而这想法刚升起来,她便狠狠摇了摇头,将自己心中那股恶趣味抛开——这人可爱,这世上怕是没有可恶的人了。

“自己洗。”

她试了水温之后,对着一旁的人说道,然而他却像是一头死猪似得,一个扯动两个人同时掉进了水里。

“你……”

不待她摆脸色,幕晟宣已经像是一只听话乖巧的小猫儿在她耳边不断磨蹭,那柔柔软软的模样让谢晚秋的火微微熄了一些。

她不是没有想过他装醉,然而他除了无赖一点当是没有其它的动作。她不知道的是,这也正是幕晟宣的聪明之处。

——与其尝到一点甜味便暴露,还不如慢慢铺垫,总有一天这些无赖的举动都会成为挥之不去的习惯。

这边水花四溅斗智斗勇时,齐王府一处偏僻的院落,一身红衣的无双公子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而乔言尔站在不远处。

“郡主,你不应该唤我过来。”

他就算为人幕僚,也总是带着几分贵气,那轻轻一瞥便令乔言尔乱了方寸,心中不断地鄙视自己。

“无双,你来齐王府是为了什么?”

无双公子的薄唇紧了起来,看向乔言尔的眸光冷了两分,然而乔言尔却并未发现,反而自言自语地道:“人这一生追求功名利禄本无大错,可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头颅紧紧低着,她虽然平时看着有些不着调,可也是一个女郎,如今这样的话说出口,焉有不紧张的道理?

“多谢郡主厚爱,我更喜欢朝堂里面的这种氛围。”

人与人活在算计与被算计的路上,这为黑暗的生活,苍白的岁月增添了不少的乐趣。

“那你对我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郡主,你已经是即将和亲的人了。”

无双眉头拧了一下,看向乔言尔的时候多了不少的打量,而乔言尔摆手苦笑:“你知道我药嫁的人是什么人?他就是一屠夫。”

第235章:羌族屠夫金七戾

乔言尔的话语并未得到无双公子的回应,他只是凝着一双深邃的眼眸默默瞥了她一眼,而那有些诡异的安静并未引起乔言尔的警觉。

“你知道吗?外边的人都盛传他御女无数,杀人无形,这样的人就像是杀人狂魔一般,我不愿意将自己一辈子搭进去。”

“你并未见过他,或许是以讹传讹……”

“不,我喜欢的人是你。”

乔言尔差不多是嘶吼出来的,她不想在人生留下太多的遗憾,而眼前这个人就是她迈步过去的坎。

——她也不知道,要说出色的男子她不是没有见过,可为何就对金七戾失了心神呢?难道就是因为他那张芳华绝代的脸吗?

她自问她不是那等浅薄之人,然而除了这个她找不到任何解释来。

“可这是皇后和陛下的意思。”

无双公子拧着眉头和她说道,他说话的时候望了望天边的皎月,眼眸有些幽远,而乔言尔一颗心都在逃离京城,自然无法发现。

“无双,你对我真的一点……”

“郡主,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他并不愿意在这里多加逗留,若不是她一直尾随自己,他甚至都不会站在这里和她说这么多话,然而她并无察觉到自己的去意。

——或者说她意识到了,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一句梳理的话语打消了乔言尔所有的期盼,她那有些激动的脸庞瞬间煞白了起来,精致的脸蛋上露出一丝苦笑。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她也是一个高傲的人,而今抛下一切颜面只为他一句话便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然而这个人却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乔言尔深知自己这般伏低做小都没有用,也将心中那份旖念收了起来,对着他轻轻苦笑了一声,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那月夜当中。

无双瞧着她疾奔离去的背影,幽暗的眼眸又是深邃了几分,不过他也并未沉迷其中,微抿唇角之后便纵身消失在刚才站立的地方。

大赢皇朝京城,羌族居住的驿馆内,两个人相对而立。

“你倒是一个胆大的,这个时候居然敢寻山门来?”

“兵家有云,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驿馆就算安插眼线,可能看得住我的人应当也没有几个。”

那人隐在黑暗中,然而金三羸却是笑了:“七弟,你既然早已经潜伏到大赢,又何必多此一举让我也过来呢?”

“这大赢的水太清了,总要有人将其尽快搅浑。”

黑暗中的声音总带着几分熟悉,而当金三羸靠近的时候那张脸才慢慢险些,那一张比女人还要娇艳的脸颊就这样出现在人的面前。

——无双公子金七戾,这或许才是他的全名。

“你一个人在这里便能令其变色,何必多此一举?”

“我不想暴露了身份。”

金七戾眉头紧了一下,他为了打进大赢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布局,如今好不容易挨过了齐王父子的考校,自然不想过早暴露。

他一路走来做出了太多的牺牲,若是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那可真不是他的作风——赔本买卖他一向不屑于做。

“那齐王府的小郡主今晚好似一直在瞧你?”

金三羸虽然将心思一直放在对付大赢的权贵身上,可对着未来的七弟媳也是多看了两眼。虽然乔言尔被他嫌弃至极,可那不过是按照羌族人的标准。

——若是按照大赢人看待美女的标准,那人也是一个才貌皆备的佳人。

“……”

金七戾神色并无变化,他刚才出来的时候已经和她说的甚是明了,想来她也安了心会嫁入羌族。

虽然无双和金七戾都是他,然而听着她那贬低的话语他心中还是觉得有些怪异,也不知道她日后会如何面对自己。

再见之时,她可还记得今晚这言之凿凿的话语。

“她不会对你有情吧!”

怎么说他也是有不少女人的羌族王爷,瞧着齐王府那小郡主的眼神便知晓这二人怕是有故事,也不知日后知晓其身份的时候会是何等模样。

“这次带的人都是临近选拔上来的?”

“是啊!我这不是担心那些认识你的人露了馅吗?”

金三羸挠了挠自己的额头,他来大赢之前为了隐瞒自己这七弟的身份,可也下了不少的功夫,甚至连自己的亲身护卫都没有带。

“如此就好。”

这大赢虽然不若以前兵强马壮,甚至而今因为皇权和世家的争锋一直处于弱势,可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大赢的人不是傻子。

唯恐一点差池便让人瞧出蛛丝马迹来,那样不单单自己这些年的布局付诸东流,就连这命都不知道是否掌控在自己手里面。

他虽然自傲却并不自负。

“我不太清楚你的布局是什么?既然早晚有一天要和大赢撕破脸皮,为何又要和大赢联姻?甚至让出正妻的位置?”

在羌族正妻也有着不小的号召力,他一直觉得金七戾的正妃会从羌族各部落里面选出,甚至有不少部落为了这个名头不惜大打出手。

可谁想到,他居然有更远的志向。羌族那弹丸之地、部落之争,似乎已经装不下他傲视天下的雄心壮志。

“羌族太小了,而起的心又太大了。”

——他是为了权利而生,所以这天下十成他要尽占八成。

“七弟,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三哥但说无妨,你我兄弟打小便有过命的交情,又何必拘泥于那些虚礼?”

金七戾的母亲是从大赢掳去的军妓,所以他打小便受尽困难,甚至不被羌族大王承认,若不是后来金七戾强势崛起,如今尸骨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而在他崛起的过程中,金三羸可以说是帮助他最多的那个人。都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而金三羸明显是雪中送炭的那个人。

——所以后来不管金七戾在羌族如何血洗,如何强势,从未将心思朝金三羸身上打过。

“我们何不等大赢皇室和世家狗咬狗,何必这么快就介入这场不知输赢的战争?”在金三羸来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才是最佳之策,可他为何这么快就介入了呢?

第236章:谢晚秋叹息一声

“你觉得在大赢皇室更强皇室世家更硬?”

只要有权利的地方便有纷争,例如羌族内部也有动乱,然而金七戾强硬的手段令众族臣服,不敢有些许的轻举妄动。

可以说,羌族近些年的强盛局面是金七戾一手缔造的。

“皇家不是占据了上风吗?”

自从当年老谢国公收回大赢的疆土,将其以聘礼的形式归还大赢皇室的时候,皇室中人已经处于不败之地。

听他这么说金七戾也点了点头,声音轻缓:“谢谨那人确乃天纵奇才,可惜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若是没有大赢长公主的存在,这如今的天下也不知是否还姓乔。”

对于老谢国公谢谨,金七戾打小便有着一种崇拜,或许男儿都有一个纵马天下的梦想,故而对于那像是战神一般的存在,有着无限的敬仰。

“不过我在这里倒也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刚开始他还不太明白齐王府为何对谢晚秋这个女流之辈这般重视,甚至不惜动用诸多底牌将其赶出京城,可随着时间的迁移,这事情也越来越明朗。

——谁又能想到,长公主那人居然那般狠心?为了乔家皇室的延续,居然上演了狸猫换太子的事情。

金三羸听着金七戾的叙述,眉头几皱几合,最后更是微微叹息:“那谢谨一生可以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谁能想到最后却毁在了自己枕边人的手中,甚至连那香火也险些断了去。”

“其实,也断的差不多了。”

按照他对当年事情多的清查,那个所谓的谢家二爷极有可能不是谢谨的儿子,当初他或许只是为了安抚长公主的心才将那农女腹中的孩儿认作是自己的。

“……”

金三羸不知他为何这般说,可这已经是往事多提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只是那一代枭雄的遭遇让人唏嘘不已而已。

“所以,在我看来世家的赢面很大,而幕晟宣的赢面更大。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将皇室这般长枪握在手中重创世家,然后铁蹄南下。”

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也想着让大赢的皇室和世家内斗,可随着局势的变化他慢慢发现皇室已经是强弩之末。

承乾帝众多子嗣里面,能摆的上台面的人并不多。

驿馆里,金家兄弟密谋着大赢的山河,而大赢这个夜晚却也有很多人甚是难眠,直至更过三响还有些辗转反侧。

“你怎么了?”

谢晚秋感觉到幕晟宣今晚睡得有些不踏实,甚至心事重重,可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寝食难安呢?

“我今日见了羌族的使者。”

感觉到自己吵醒了睡梦中的人,他伸出手将谢晚秋揽在了怀里,好似那余温让他感觉到了温馨,故而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

“额……很难缠吗?”

羌族使者入京的事情她也知晓,她当初在北疆施家村的时候便听闻过羌族的大名。或许在这京城之内的臣民对羌族人没有太强的概念,可只要在北疆经历过的人怕是都不会忘记。

——那些人虽然算不得茹毛饮血,却也绝对不是平和之辈。

“嗯,有些。”

当金七戾和皇室提出联姻的时候,他已经知晓这是针对自己做出的反击,甚至幕家的人还因为这秘密进行了商议。

然而,一时间都拿不出一个准确的应对之策。

皇室与幕家已经出现了不可愈合的裂缝,幕家若是退后,那么结局想来和谢家没有多大的差别。当年谢谨那般人物都被逼的自杀而死,那么幕家又会如何?

上位者的铁血石心他见识过,所以更加明白这其中的残酷。

“联姻的人选是乔言尔吗?”

她近来也听闻了不少流言蜚语,相到当初那巧笑嫣然的少女提及无双公子时的神情,她心中稍稍一叹。

无双公子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这金七戾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这姑娘倒是一个命不好的,愣是被亲人挖了一个大坑,就差活埋了。

“你对她好似并无恶感?”

两个人严格来说也是同一个祖母的人,难道这血缘有着天然的亲和力吗?

“她不过是一个对未来还有着憧憬的姑娘罢了,当然我也仅仅只是没有厌恶,却并不会同情什么。”

她知道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乔言尔既然享受了乔皇室给她带来的荣宠,那么自然也要付出什么。

这天地间所有事情都是有定数的,只是谁也预料不到这所谓的定数罢了。

“今日陛下欲要封你诰命,我并未阻止。”

虽然陛下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他却不得不将这裹着砒霜的蜜饯接下来,因为他拒绝不得。只要他还是臣子的一天,那么君王的颜面还是要给的。

“嗯。”

对于那所谓的诰命谢晚秋也仅仅只是愣了一下,当她如京之后很多事情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了。她既然选择了幕晟宣,那么也只能选择相信于他。

——她不相信,他花费了这么多代价单单只是想要自己的命。

“你一点都不好奇我为何接受吗?”

“今天不接受,总有天一天会接受,这个道理我明白。”

被皇家的人惦记上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谢晚秋不相信这所谓的诰命会平白无故落在自己头上,日后这幺蛾子怕是免不了了。

“你当是一个想得开的。”

幕晟宣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触了一下谢晚秋,而谢晚秋则打了一个哈欠闭上了眼睛:“瞌睡的紧,你被打扰我了。”

他一向是一个经不起撩拨的人,她不确定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故而将两个人的身体微微扯开了一些。

“好。”

像是没有瞧出她那细微的动作,幕晟宣抹了一把她的鼻尖闭上了眼睛,月夜下的二人显得甚是融洽。

隔了几天,礼部一直在忙碌羌族使者来朝的事情,这一日顾萱萱准备去幕国公府看一看天养,却不想被成王碰了一个正着。

成王瞧着贺府的车驾,那原本豪华的马车并未退让半步,反而探出脑袋对着一旁的护卫道:“既然是故人,那么便找一个地方叙叙旧。”

第237章:谢青焌北疆之殇

叮嘱的话语乘着凉风跑进顾萱萱的耳朵,她眉目轻轻一挑,声音甚是婉转地拒绝:“小妇人刚刚丧父,恐带了晦气给王爷,至于这叙旧的事情日后再说也并无不可。”

两个人当年有那么一段不情愿在其中,如今见面已经尴尬无比,若是叙旧她自问还真的做不到。

“听说贺府最近在寻太医,这事情我当是可以帮上不小的忙。”

他原本便想着用这借口接近顾萱萱,可谁能想到中途会跑出来无涯那坏事精,打乱了他的计划。

“多谢王爷好意,不用了。”

“哦……那么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谢青焌的事情吗?”

成王将声调拉长了一些,探出去的脑袋带着些许轻佻,而刚准备出言拒绝的顾萱萱却再也说不出婉拒的话语来。

都说这世间的东西大抵是一物降一物,就如顾萱萱和谢俊青一般,二人之间就像是谁也迈步过去的坎,提及必伤。

大赢皇朝,一吵闹中选出的静谧之处。

望着不远处封锁严实的窗户,顾萱萱靠近了一些,而对于她这细微的动作成王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只是故我地让小二上菜。

而等那小二离去,成王随侍的人和顾萱萱的贴身侍婢也都退了下去,唯独留下相顾无言的两个人。

“听说你夫君过世了?”

“嗯。”

顾萱萱闷哼了一声,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依照成王的权势想要超清楚贺家的事情,还不是易如反掌?

“当初若不是你执意为谢青焌守节,怕是也不会承受丧夫之痛。”

贺家其实是一挺不错的人家,而那贺家的二公子也算是一才子,可惜天妒英才,没有给他一健康的身体。

“往事已逝,王爷又何必纠结于过去?”

“意难平才难以忘却。”

“……”

他唇角勾着的笑意让顾萱萱抿起了唇角,当初她虽然据婚却也给足了面子,合着他一个王爷还记着这仇?

“其实我很想知道,我怎么就不如谢青焌了?”

当初她和谢青焌虽然有婚约加身,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不过是名存实亡的东西罢了,就算顾国公府毁约也不会如何。

可她却硬生生拒绝了母妃抛出的橄榄枝。

“我爱他便足够了。”

顾萱萱一向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当初她既然敢放弃泼天富贵,自然是爱极了!虽然结果并不是很好,可这并不影响她的炽热。

“你当是一个死心眼的,你对谢青焌如此痴情,贺家二公子知道吗?”

当初她匆匆发嫁可以说是带着冲喜的名声,但凡冲喜的女子在婆家总是有些抬不起头——毕竟连娘家都不受重视的人,你还指望婆家待你好吗?

可贺家却不同,在他得到的消息里,贺家上下对顾萱萱可谓极好,就算而今只有她们孤儿寡母,也并未被任何人看轻。

“知道。”

顾萱萱知晓成王的性子,他今日既然将自己带到这里,那么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也不会将谢青焌的事情告知自己。

“……”

两个字眼令成王老神在在的笑意微微凝滞在脸上,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抽动了几下。

不过好在顾萱萱是一个沉得住气的,纵使看见也装着像是一个没事人似得,只是淡淡地坐在那里,微微直视前方。

成王也没有追问贺二公子诶和知晓,对于顾萱萱的性子他也知晓几分,这就是一个拥有着女人的面相却和男人一样果决的人。

——她既然做了决定,那么就绝不在乎,就算不问他也知道这必然是她一五一十讲述给贺家二公子听的,正如她现在毫不避讳地讲述给自己听一般。

他欣赏她这样的性子,不管是数年前还是数年后,果然还是那个敢爱敢恨的顾萱萱,或许生活给了她困难,却并未磨平她的棱角。

他现在最为好奇的是,她明显是爱谢青焌的,那么为何又给贺家二公子生儿育女呢?这可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性子。

“既然爱着谢青焌为何要给贺家生下子嗣?”

当初拒绝自己的时候义正辞严,虽然她是贬低她自己给足了自己面子,可他终究有些迈不过去。

想他少年成名,在父皇眼中最为受宠,却被人嫌弃的一塌糊涂,这份耻辱就像是壁画一般,时不时在他脑海中飘悬。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妻。”

当初她同他圆房时,那人也止不住的惊愕,毕竟他与她曾今得到过共识——互不干涉。然而,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对自己的好岂能视而不见?

他觉得自己时日无长不愿意牵连了自己,迎娶自己过门已经是愧疚万分,然而她又何尝不是无奈连连——他想要的爱她永远也给不了。

短短几句话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成王轻笑了一声抬头看向她:“你对谢青焌确实情深意重,不过他也担得起你这份情感。”

他眯了一下眼睛,唇角噙着几许笑意:“说实话,当初他是为了夺回你兄长的遗体才拼死一战,其实中途他有活命的机会,可他却愣是先让人护送你兄长的遗体回去,而他则战到了最后,直至尸骨无从。”

对于谢青焌这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当初秘密接到父皇旨意让他拼死夺回顾鸣鹤尸身的时候,他以为父皇不过是针对谢家的遗孤。

可如今谢晚秋的身份逐渐明朗,他才发现当初将其引进羌族的包围圈,扣着救兵迟迟不出其实是为了防微杜渐,以绝后患。

——先帝一脉的人不应该再卷土重来。

顾萱萱抿紧了唇角,其实这件事情当年她已经有了预感,可她不敢这样想,因为那样她更会痛恨自己,可今天成王的话语却划破了她最后的希冀。

“当初谢青焌带去的人好似没有几个活着回来,而他自己则被一箭穿胸,掉到了万丈深渊之下。”

“没有人见过他的尸体?”

这些年她一直不愿意相信他已经离去的事实,她一直告诫自己他还活着。万丈悬崖不是也有活下来的例子吗?

“你觉得他还活着吗?况且,就算活着你现如今如何见他?”

第238章:齐王郡主始和亲

对于她眼眸中的希冀和那小心翼翼的问话,成王嗤之以鼻,当初父皇做局就是为了要了他的命,焉能让其逃脱了去?

一句反问,让顾萱萱有劲使不上,或许她潜意识里面不愿意提起这些事情,甚至也不愿意和谢青焌有关的人说道贺家的事情。

否则当初明知道谢晚秋和幕晟宣的关系,却为何不求她帮忙呢?正是因为太重视,所以才不愿意将自己的不堪展现出去,纵使是他亲人面前。

成王也算说话算话,和她聊了两句便任其离开,然而他质问的话语言犹在耳,她又如何能心平气和地去幕国公府看望天养呢?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孩子可能是谢晚秋的,外甥像舅古来有之,可她私心里更希望那个孩子是自己和谢青焌的,因为那样她会觉得心是活的。

“你别自欺欺人了,就算他活着你觉得他会原谅你吗?”

成王打小便不是一个吃亏的主,他或许不是很喜欢顾萱萱,可当初的事情他却能挂怀一辈子——他就是这般记仇。

既然当年她让自己不好过,那么而今他又何须仁慈?那一声声质问就像是恶鬼一般,拷问着顾萱萱的灵魂。

顾萱萱回去便将自己锁到了房子里,身边的丫鬟侍女都无法让其将门打开。顾清恒一脸肃容走过来的时候,几个丫鬟正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

“表少爷。”

几个丫鬟忙忙行礼,表少爷一直由二夫人照看,而且额他身份又特殊,在贺府也算是独得一份恩宠,所以贺府的丫鬟们对他甚是敬重。

“姑母还不开门?”

“是。”

“你们下去吧!”

他来的路上已经打听了一些消息,然而姑母带去的是她心腹的丫鬟,自己软硬兼施愣是没有问出一点蛛丝马迹,这也更让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姑母,我是恒儿。”

他等人下去之后,托着自己手中的托盘连连叫唤了几声都没有等到里屋顾萱萱的回声,约莫在门口矗立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门‘咯吱’一声响被打了开来。

“姑母……”

瞧着她惨白的容色顾清恒一惊,他记事起姑母是一个坚强的性子,很少见到她这般痛苦的模样,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没事,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我……”顾清恒担心她出事,可瞧着她那坚定的眼神,最终轻声应了一个字,“好。”

都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顾萱萱处于痛苦的回忆中时,今上的旨意也抵达了齐王府,当那圣旨进入齐王府的那一刻。

——乔言尔远嫁北疆的事情,已经成为了无法改变的事情。

成王听闻这一消息的时候赶着趟进了宫廷,和顾萱萱叙话之后的不愉与无奈已经被他牢牢抛在了耳后。

李妃的宫殿,齐王和平王相对而坐,至于一旁的珑玉公主虽然在侧却有些心不在焉,而几人也不指望她能出谋划策。

“母妃,齐王府的郡主若是嫁给金七戾,那么我们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他这些年驻守北疆诸地,自然知晓羌族对大赢的影响力,也知晓金七戾对羌族的影响力。

他好不容易动用了诸多关系,将金七戾和大赢皇室绑在一条绳上,可这果实却被齐王府摘取,这如何不令他意难平?

“我何尝不明白?可我们这一派没有合适的人选,而你父皇又不放心宗族的其他人,也唯有乔言尔可以。”

说是从宗亲里面选择,然而金七戾这个人太过重要,一般的宗亲女他如何能放心?别到了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然说金七戾有结盟的愿望,可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难道就让齐王摘了这好处?”

成王自幼独得圣宠,这口气自然咽不下去,然而他却也不是一个莽撞的人,自然知晓帝王金口玉言,断无更改的可能。

“事情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就算这一次齐王府得了头筹又如何?东宫储君的位置难道会落在他齐王身上?”

瞧着儿子微微发亮的眼眸,李妃轻笑了一声:“你只要记得,你父皇的旨意你万万不能违背,他就是天。”

李妃看向成王的时候充满了认真之色,她在后宫能稳居中宫之下,甚至隐隐和中宫争高低,不单单是因为容颜,更多的则是她这份识趣。

帝王的爱就像是雷霆雨露,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年那份热枕早已经遗落在岁月长河里,他们如今能够这般维系,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识相罢了。

“儿明白。”

成王虽然自傲却也不是那刚愎自用之辈,他这些年之所以能成长的这么快和李妃不无关系,所以对于她的说辞他甚是肯定。

“我希望你不单单是明白,更是记在心里面,这大赢的天下只要还是你父皇主政,那么他便是天。”

自家养的儿子性情如何她焉能不知?他这儿子从小恃才傲物,将一切都不放在眼中,以前还对他父皇有些怯劲,可这次回来她发现他这股怯劲在不断地消失。

今上喜欢的是听话乖巧又有才的儿子,可不是一条不知管束的烈马。她这些年让他游走北疆,是希望他能组建自己的势力,磨一磨他的性子,而不是让他狂妄自大。

“……”

这看似关心实则敲打的话语令成王微微一滞,好半天才轻轻点头,耷拉着的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妃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反而将眸光放在了珑玉身上:“你即将嫁入邓府,我不知你为何一定要嫁给邓一谦,可如今既然事情已定,那么唯希望你能过的好。”

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自然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当年万不得已才让她嫁入顾国公府,如今也希望她能幸福。

了邓一谦是她的归宿吗?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了解男人,那邓一谦的心就像是石头一般,女儿想要焐热怕是难上加难。

“是。”

珑玉何尝不知道艰难,可谁让她少女时的心便落在了他身上呢?既然他是她仅存的遗憾,那么她希望这个遗憾能够补全。

“恒儿我见了,他被教养的很好。顾国公府袭爵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搬上日程了?”

第239章:成王爷进言献策

李妃一直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顾国公府虽然自从顾鸣鹤与其父逝世之后开始走下坡路,可老牌的簪缨世族终究有着他的底蕴。

李妃的话语让珑玉公主的脸色微微一凝滞,前些天她得知母妃传见顾清恒的时候也诧异了几许,没有想到她那个时候已经决定了要拉拢顾国公府的意思。

然而,当初和顾萱萱闹得那般僵硬,顾清恒也算是被自己所丢弃,他日后若是承袭了顾国公的位置是否会露出獠牙来了呢?

——那虽然是她的儿子,可她却从不敢说能看得出他的心思。虽然是一个小孩,可她犹记得他当年看向自己时那充满仇恨的眼眸。

此次进京,他虽然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可那顾鸣鹤也是一个面善心狠的,谁知道他是不是和他那父亲一般。

“母妃……这事情是不是可以再行商榷?如今顾家大房虽然没有承袭爵位,可顾国公府现如今的发展不是也不错吗?”

当年顾国公一夜醉酒在嫡妻生下嫡子之前有了庶子,这才有了后来小妾扶正之后将顾萱萱远嫁贺家的事情。

顾国公那小妾颇有些手段,至于她所生的儿子也算有不俗的能耐,否则在这小妾不可扶正的年代,她不会成为一枝独秀。

当你顾国公之所以将其扶正也是因为看中了那庶长子的能耐,希望两个儿子能够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然而他所希望的事情并未发生。

当顾鸣鹤在北疆阵亡之后,这国公府世袭的位置虽然没有落到那顾家大爷身上,可父皇也并未让人给顾清恒请封世子。

“你与恒儿之间终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他日后承袭了顾国公难道还能和我们作对不成?”李妃微挑眉宇,似乎不太清楚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世间不少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嗣能够学有所成、平步青云。可她当好,宁愿让自己儿子掬在那一亩三分地。

“我……当年毕竟是我舍弃了他,而今他的心性尚且不知……”

珑玉公主也甚是无奈,当初她将顾鸣鹤恨之入骨,自然不想面对和他有关的任何人。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当那恨意变成回忆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亲子了。

“……”

李妃母子三人听着她语调不正的声音都轻轻叹息了一声,两个兄长不言论,可李妃却不是一个藏着掩着的。

“当初便劝告你别将事情做的太绝,如今有了悔意?让你七哥去贺家找他,和他说一说现如今的情况。”

被点名的平王抿唇不言,当年他和恒儿的关系颇好,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和他有些往来,逢年过节这赠礼自是少不得。

他这些年明显感觉到他的话语更少了,虽然看着平和可那骨子里面的野劲却展露无遗。他不喜政务,却也深谙看人。

——正如珑玉所言,这孩子心里面怕是藏着恨呢!

“母妃,这件事情不急于一时。”

他知道言尔远嫁羌族的事情打乱了母妃的阵脚,让她不得不重新拉拢阵营,而这顾国公府就是一现成的存在。

可能这么做吗?

不说恒儿的心境如何,单单父皇那里的心思便是难测,若是因为这一件事情惹恼了父皇怕也有些得不偿失。

“别人已经向前迈进了一步,你还不着急?虽然说你和那位置已经无缘,可总不能碍着你九弟的路吧!”

对于自己这个七儿子她刚开始的时候也想过悉心教导,可奈何就是一烂泥扶不上墙的,最后他这容颜更是继承了乔家人的骨相,和乔家嫡脉的人居然长得甚是相似,这对于陛下来说就像是一根刺似得。

自从得知这一真相之后,她便明白自己的七儿子和帝位已经无缘,所以全心全意辅佐小儿子,这些年也算小有成效。

“母妃……我没有,只是父皇未必希望世家做大,所以国公府的爵位才这样一直吊着,否则您觉得他是忘记了吗?”

平王心中苦笑的同时也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按理说恒儿虽然未成年,可这承袭爵位的旨意怎么也应该到了,可父皇在做什么?

谢家、顾家、幕家,甚至还有几个没落的公侯府邸,这些世家大族对于皇家的人来说就是一根盘旋着的刺。

谢家已经散落,顾家顾鸣鹤阵亡北疆之地,他若是当时收回爵位世人会如何看待他?而今幕家更成了世家的执牛耳者,他自然不希望顾家故态复发,卷土而来。

“可……”

李妃刚想辩驳两句,可发现话到嗓子眼却说不出来。细细想来,他说的不可谓不真,这皇宫大院的女人里面世家女不少,然而真正得宠的又有几个?

她们是容颜不好还是才识不敏?都不是。当她们代表世家门阀跨入这座宫城的时候,已经注定和帝王之间充满了猜忌与防备。

所以,没有多少背景的胡皇后,甚至没有依靠的自己成为了这后宫的领头羊。她从来不是一个愚笨的人,对于这其中的道理早已经明白。

只是齐王府领先一步的棋局打破了她所有的镇定,让她有些稳不住身心了。

“母妃,七皇兄所言甚是,恒儿承袭爵位的事情不着急,我们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在这和亲女上大做文章。”

“哦……你可有办法?”

李妃思虑了一番也知晓这个时候不能去触碰承乾帝的逆鳞,故而顺着成王的话语将其岔了开来,至于平王她并未搭理。

成王看了一眼平王,瞧他神色如常微抬高了一些声音:“齐王郡主不愿意和亲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父皇不可能不知。既然如此,何不做两手准备?您何不在小吏之女中选定一姿容绝丽之人作为干女儿,让其同言尔一同发嫁呢?”

“这当是一个可行之法。”

李妃一双眼眸里面精光连连,她虽然没有适龄的女儿和孙女儿,可这不妨碍她认女出嫁啊!陛下既然担心宗亲侄女不受控制,那么小吏的女儿总没有那么多顾虑吧!

“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第240章:小天养鼻青脸肿

羌族人以彪悍见长,这大赢朝的女儿却一个个娇的和花骨头一般,也不知道这金七戾喜欢的是哪一类?

“儿臣在北疆的时候也听闻了金七戾不少的事情,据说他最喜那姿色无双的小姑娘,妹妹常年在内院走到,可知是否有人适合?”

这句话当是难住了珑玉公主,她虽然是一女子,可若说和她交好的贵妇人还真不多,大多都是恐惧她的权威罢了。

至于那闺阁里面的娇女郎,她还真心没有见过几个。

就在她准备拒绝的时候,脑海里面忽然人影一闪,当日在幕国公府见过的一个娇俏的身影便闪现了出来。

当初她打听那人身份的时候,幕国公府的人并不能回答出来,然而她却实打实地看到是谢晚秋的丫鬟亲自送了出来。

随后她也让人去跟踪,果不其然发现那人是俞家的女儿。俞家的女儿姿容也是顶顶的好,这就算她见惯了香草美人的人也不得不承认。

那风姿绰约的模样,瞧着便是一个我见犹怜的主。

“母妃,不知道俞家的人如何?”

“什么俞家?”

“谢晚秋的外祖家,我前些日子曾偶然见过俞家的女郎,当是一个模样精致的。”她笑着将那天的事情避重就轻地说了一番,而李妃拧眉思考了起来。

“谢国公的妻子俞氏我也曾见过几面,那模样确实是一个出类拔萃的。”还记得当初那个温柔如水的妇人,只可惜最终落了一个饮恨而归的下场。

一旁的成王对此不甚满意,两人年龄相仿,这期间的摩擦也并不可避免,眯眼看向珑玉:“俞家的人你也敢举荐给母妃?”

“瞧你这话说的,乔言尔的身份摆在那里,容颜又是一个出色的,这京城的贵女里面想挑一个模样能出其左右的人还真不容易,而这俞家的嫡女却恰好相符。”

乔言尔和这俞亦苒可以说春兰竹菊可有擅长,而且比起乔言尔那沉稳中露着狡黠的性子,俞亦苒这般楚楚可怜中透着倔强的样子更是可心。

——男人,不管贩夫走卒还是皇族贵戚不都喜欢被崇拜吗?

“那女子可有她姑母的容色?”

谢晚秋她远远见过,和俞氏并不相像,当是和中宫那老狐狸精长得一般无二,这俞家的女孩若是和她姑母一般,却也是一个姿容出色的。

“年代已久,女儿对那俞氏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不过这女子的容色和言尔确实不相上下,甚至还隐隐有出尘之姿。”

“俞家虽乃书香世家,可这些年已经败落,她身上能培养出那种气质当也难得宝贵。看来,骨子里面的血缘还是很重要的。”’

李妃当初见俞氏的时候便被她身上那股气质所引,没有想到她这侄女儿当也继承了其不少的风姿,然而最让她担心的是这女孩会听话吗?

母女二人继续合计着俞亦苒的事情,而此时的谢晚秋却给天养擦着唇角的淤青,颇为心疼地盯着他道:“这是怎么弄的?”

“没事。”

他这话刚落,谢晚秋下手便重了一些,而他呲牙咧嘴的模样一旁的幕锦钰瞧着都有些疼,不禁扯了扯谢晚秋的手。

“母亲,您慢点。”

刚开始的时候在秀晚秋的诱哄下,她还时不时唤她漂亮姐姐,然而自从幕晟宣领着她促膝长谈了一次之后,谢晚秋再也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了。

谢晚秋听着小女郎的话语,又看了看鼻角眼眶都是淤青的愣头小子,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擦拭药物的手也微微轻了一些。

“你最好老实交代。”

她若是想要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必然不会太难,可这样一来又要大张旗鼓,所以她当是宁愿能从儿子这里听到实话。

她威胁的话语傲骨铮铮,而天养也是一个倔的,头颅往那里一耷拉一声不吭,随谢晚秋怎么威逼利诱,他都是岿然不动。

直至夜间幕晟宣回来的时候,母子二人还你瞪我、我瞪你,谁也不搭理谁,那模样合着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似得。

瞧着这诡异的一幕,幕晟宣愣了好一会儿神,甚至站在一旁的脚步也沉重了一些,以前母子二人虽有不和时却也从未这般闹过脾气,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甫一回府便急着朝‘晚秋院’走来,所以就算女婢侍从想要将今天的事情一一讲述给他听,也没有机会。

至于外面已经获悉了事情经过的幕戊和幕戌将那回禀的小厮挥退,你看我、我看你了好一会儿,幕戌才出声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将主子请出来?”

“你去吗?”

幕戊像是看傻瓜一般盯着他看了一眼,这个时候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不可控制了,所以他可不想触主子的霉头。

“那……那还是算了吧!”

若真如那小厮所言,那么主子这会儿想来也不爽利,而不爽利的主子那脾气他也见识过,真真的吓死一个人来。

“你还算识相!”

“……”

幕戌默默眯着眼睛看了幕戊一眼,对于他一向自我感觉优良的模样甚是看不起,可主子对他的重视却显而易见。

所以不满也得憋着。

“你最近跑这里挺勤快的,是不是因为紫言被分到这里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幕戌瞬间将那一条线的眼眸合拢了一下,然后形成和柳叶似得形状,配上他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和弥勒佛似得。

——当然,只是一个瘦小版的弥勒佛。

他的话语刚落,幕戌瞬间感觉到自己周遭的氛围倏然一变,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刚想逃离,却只见那股来的迅猛的威势突然间消失。

他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幕晟宣已经从里屋黑着一张脸走了出来,瞧见他那上窜下跳不稳重的模样,冷眸紧拧。

“你这是干什么?”

“没……奴才没……他……”

幕戌想要将自己可怜的手指挥向幕戊,可人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而他也不能将刚才的事情再陈述一次,只得吃了一个哑巴亏。

“今天府上可是发生了大事?”

瞧天养那鼻青脸肿的模样便知道不是小事,小孩子要面子不愿意多说。可他幕晟宣也是一个有面子的人,他罩着的人却被欺负了?

这件事情自然不能善了。

第241章:幕晟宣驱逐宋家

幕晟宣出言,办事效率奇高,幕戊和幕戌二人去学堂了一趟,幕家几家旁系子弟已经将自家的几个孩子送到了‘晚秋院’。

瞧着那紧闭的院门,其中一个约莫二十几岁的男子靠近了幕戌一些:“今日可是发怒了?可有求情的余地?”

“旭爷,这件事情难说。”

幕旭也幕戌同音却不同命,前者是幕家的旁系子弟,虽然说已经出了五服可也终究沾亲带故,曾经有着同样的血脉。而后者虽然是幕家从小将养的仆人,可因为这些年幕晟宣青云直上,他们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唉……”

听着他这么说话幕旭也无奈叹息了一声,其实打从他听闻自家孩子被人蛊惑和新入学堂的小家伙打起架,便知晓这件事情危险了。

幕晟宣是什么人?他们这些同龄人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一个土霸王,他摆放在学堂的人在自己的地盘被人揍了,这里子面子丢的一干二净。

“旭爷也莫要因为这件事情忧心,毕竟是孩子之间的摩擦,一会儿道一个谦赔一个礼指不定便能成事。”

若是大人之间这般,这事情自然不好揭过,可孩子明显是不同的——就算自家主子再斤斤计较,也不能因为这一些小事跌了分。

“希望如此吧!”

幕旭回去和其余几个人商量着一会儿如何行事,而幕晟宣在里面对着天养:“他们几个人揍你了?”

他而今也不过六岁多的身量,而那些孩子群起而攻自然是双拳难敌四手,故而并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然而让他虽然这般想,可小孩子心里面却不同,被人揍成这般模样焉有不丢脸的?故而低着头一直不言语。

好在谢晚秋虽然生气却也不忍看到他这般模样,伸出手碰了碰幕晟宣的胳膊,有些无奈:“既然他不想说,那么这件事情便不用弄得这么大了。”

天养若是想要讨回一个公道,她自然不会这般说话,可如今小孩子明显更好面子,正如他刚才所说。

——自己丢的脸,终究有一天自己会找回来。

“人都已经来了,问两句也无妨。”

瞧着她皓腕轻轻碰触自己的手臂,幕晟宣甚是自如地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纤纤玉手上,那自然而然的模样让谢晚秋的眉头眯了几眯。

幕晟宣出去之后,谢晚秋瞧着天养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微微开口:“你可要想好,这件事情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真的不需要我们帮你讨还公道?”

她自己将养了这么长时间的儿子,性情如何自然是知晓的,若说因为一点口角主动和别人动手那压根不可能。

“不用。”

他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其实心中委屈众多也想一一诉说,可想着那些污垢之语终究是压下了心中的涩然。

他们如何说自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能欺辱他的母亲。这一点就像是逆鳞一般,触之必伤不可原谅。

而此时大堂内的幕晟宣已经黑了脸,他原以为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口角,所以也只是想敲打一番,可谁能想到小小的孩童居然能说出那般恶毒的话语来,也怪不得天养威逼利诱都不愿意将事情讲述出来。

——晚晚勾搭自己,才跨进了幕府的大门?天养是孽种?他们还真敢想啊!

“宋家那几个孩子呢?”

幕晟宣不知道小小的孩子是如何能说出这般恶毒的话语,总之他现在的心情是相当的糟糕,恨不得将这几家不着调的父母捏碎。

幕戌听出他话语里面的肃杀之意自然不敢充当死人,忙忙将自己刚才得到的消息传递了过去:“据说已经回家了。”

宋家和幕家隔着几条街道,而今下了学堂自是回家去了,不过他心里面也默默为他们的坦然而震惊。

——这些孩子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人吧!

“让人过去连其父母一并带过来,我当是想瞧一瞧到底是谁在后面嚼舌根,让小孩子恶语相向。”

“诺。”

幕戌退了下去不长的时间便有几个人匆匆出了幕国公府的大门,而宋青禾在主院也得到了这一消息,眉宇轻皱:“不就是小孩子闹别扭嘛!至于这么小题大做?”

她一边描眉画眼,一边说的甚是不屑,而一旁的老嬷嬷轻声相劝:“听外面的人回禀,世子爷这次好似带了怒气,这件事情怕是有些悬,那个孩子毕竟是世子爷允诺带进门的。”

“不过是一个孽障罢了,也值得他这般闹腾?”

自从那洛霓裳带着一个小儿入幕家的门,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指着幕家的脊梁骨笑话了。

自家那儿子对外称是自己收的养子,可这其中的很多细节却值得商榷,那孩子极有可能是洛霓裳的孩子。

虽然她不太相信儿子会愿意为了一个女人牺牲这般,可自古都是无风不起浪,起浪比有风,他不得不思考这其中的猫腻。

“夫人,这话您可莫在世子爷面前说。”

一旁的老嬷嬷听着她这话如临大敌,忙忙看了一眼外面附在她的耳侧轻语,而宋氏却一点收敛的意思也没有。

“让他折腾吧!早晚有他后悔的一天。”

她默默轻嗯了一声便开始摆弄自己的护甲,那诸事不放心上的样子让那老嬷嬷有力使不上。她而今最怕的是这件事情牵连到夫人,要知道上一次世子爷和世子夫人没有去宋家祝寿,她在那些小辈面前可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如今打闹起来,怕是和这不无关系。

若世子爷是一个孝顺且不想将事情闹大的人,这自然不用担心,然而世子爷明显不是这样的人,他恐怕恨不得没有夫人这个母亲吧!

宋家的人被带入‘晚秋院’的时候也有些诚惶诚恐,因为幕晟宣和宋氏不亲,自然和宋家也鲜有往来。

他们虽然是名义上的姻亲,平时也只是远远见过一面,哪像如今这样直面,而且还是面对黑着一张脸的幕晟宣。

“幕家学堂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们也清楚,这般无法无天的小辈我幕家可没那本事教养,而今让你们过来,除了想要求证那些孩子所说的污言秽语,更多的是想要给你们发一个准话,那些孩子日后莫要送到幕家学堂了。”

第242章:宋青禾冷声相问

“表弟,这惩罚是不是有些过了,孩子们毕竟还小……”

其中一个宋家人立刻跳了出来,不说幕家请的先生都是旁人请不起的,就说这平时的用度便能节省宋家一笔开销。

——如今若是将所有宋家的孩子遣返,这里里外外可都没有了。

“孩子虽然小,可大人也小吗?我不明白他们小小的年纪怎么能说出那般恶毒的话语,这难道和你们没有丁点关系。”

在幕晟宣看来,宋家就是自己用血喂养起来的蚊子,这些人恶心而又脏乱,所以他若是有可能最不愿意与他们打交道。

“……”

宋家人被他几句话质问的哑口无言,甚至也不敢再说旁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辩解都是可笑之极的。

“我想知道,你们的孩子为何会说出那般话语来?这孽种一词缘何而来?”好在这话语没有被晚晚知晓,否则他真不知她心里面会如何作想。

想一想自己刚才在晚晚面前威逼利诱天养的事情,他额头上不禁感觉到有了几丝黑线,好在那孩子是一有主见、有原则的人,否则这会儿真的不知该如何收尾了。

“或许是孩子的玩笑话……”

“我若是说你是孽种,这也是玩笑话吗?”

幕晟宣拧起双眉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人,而宋氏几人都被憋红了脖子,她这话是不是也太不讲究了一些?

——就算宋家再不好也是他娘舅家,他说话至于这么不留情面吗?

“几位也深知这话不好听,何必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几个孩子面前碎嘴,以至于让他们记在了心底?”

“表弟,我们怎么说也是表亲,至于将事情闹的这么僵吗?”

“将那幕后之人说出来,或许还有缓和的余地。”

其实就算不打听他心里面也有了计较,可总不能无凭无据上门去闹吧!到时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样的狡辩。

“……”

宋家几个人面面相觑之后终究是一声不吭,若是这个时候出卖了他们的姑母那才是真正的不智之举,他们虽然不才却也不傻。

凭着姑母在幕国公府的受宠,想要挽回一些事情还有极大的可能,然而若是让幕晟宣将姑母的小辫子揪住,那到时候可真的说不清了。

宋家男人都是一脸视死如归、一声不吭的模样,不过好在幕晟宣瞧着问不出什么,当也没有在盘问下去,只是命人将宋家子弟日后不得入幕家学堂的命令传了下去。

宋青禾的院落,那上好的青花瓷白净至极,碎落一地,然而那滚动的无顶茶盖却充斥着她怒气。

“他还真敢啊!”

她原以为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就算宋家的子弟有过错又能如何?宋氏子弟这些年在幕家的学堂,不犯错的又有几个?

哪一次不是息事宁人了?

这一次,怎么就不成了?

“夫人,世子爷大的性子吃软不吃硬,您可莫要和他对着干……”

老嬷嬷还要说下去,却被她挥手打断,言语之间尽是嘲讽:“不管我文也好武也罢,他反正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这些年他哪一件事情让我舒心了?”

前两天原本是她父亲大寿,她本想着和他修复一下关系,也让京城人好好看一看宋家的颜面,就算一国首辅还不是来贺寿了?

然而,幕家该到的人唯有他夫妇二人缺席,这是对她莫大的挑衅。

她原本回来的时候便想寻谢晚秋的晦气,可一御赐的诰命让她也只能干瞪眼,平时问安时的揉搓简直无法消灭她的心头大恨。

——她不就是往他床上送人了吗?不就是偏心了一些吗?他幕晟宣也不想一想是谁给了他生命,至于这般给自己下脸吗?

若是有可能,她真希望自己永远都没有生过他。

“母亲……”

幕软软走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她一张狰狞的脸庞,不由得轻声唤了她一句,而宋氏被她声音唤醒之后微微深呼吸了一口。

“你怎么来了?”

虽然尽量想要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柔软,可或许是刚才的神态多余冷硬,听上去依然有几分清冷,这是以往不会发生的事情。

“我过来瞧一瞧母亲。”

刚才兄长传过来的消息她已经熟知,所以想过来看一看母亲,免得她气的怒火攻心,最后伤了自己的身体。

“你们都知道了?”

宋氏虽然天真了一些,虽然有时候无理取闹了一些,可有时候心思却也难得的明净,所以一猜便知晓幕软软的来意。

“母亲,今日学堂的事情女人也听闻了一些,确实有些许过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算来历不清不楚,也不应该这般闹腾。”

她去‘晚秋院’比较频繁,所以最能感觉到兄长对洛霓裳的喜爱之情,那简直就是将自己的心无死角地往她面前摆放。

“那就是一个孽障,还容不得人说了!”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宋青禾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个度,

“……”

幕软软抿了抿唇角,她就知道这事情不会太简单,恐怕那些宋家子弟之所以那般言语,也是因为这话是从母亲这里传出去的。

所以,兄长大张旗鼓将宋家子弟逐出学堂,难道仅仅想要给宋家一点颜色瞧一瞧吗?答案恐怕不是这般。

“我就是想看一看他幕晟宣能将我如何?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当年,就不应该生下他这不孝子。”

幕软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她这话头,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语来了,然而已经发生的事情终究很难更改。

“母亲,您……”

她的话语并未阻拦得住宋青禾,她已经阴沉着一张脸从‘晚秋院’的方向走去,瞧那阵势怕是要斗它数百个回合。

然而幕晟宣好似早已经料到了一般,早一步从‘晚秋院’出发,已经在那必经之路的小道上等待着。

“幕晟宣,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我?”

她的声音有些刺耳,说话的时候更是虎虎生威,比起平时的拎不起,此时的她就像是得到了神助一般,整个人都硬朗了起来。

然而相比她的气急败坏,幕晟宣却平淡的出奇,冷静的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第243章:幕国公祸水东引

最终宋青禾还是惨败而归,至于最后为何这般惨痛,其实是惊扰了早已经看她有些不顺眼的老封君。

老封君是一个疼孙子的,这些年对于她的做法颇有微词,而今闹成这般自然要压一压她的气焰。否则,她宋青禾还以为这幕国公府是她宋家的后花园呢!

相比较宋青禾那边哭哭啼啼,怒骂不止,这边老封君和幕晟宣当是难得的平静,只是那气氛好似又有些太过诡谲。

“今天学堂的事情我也了解了几分,那宋家子嗣虽然过分,然而他们说的却也不无道理。宣儿,你能确定那男孩真的是你的儿子吗?”

对于孙儿当年荒唐的事情她后来也是知之甚祥,甚至也知晓钰儿和谢晚秋的关系,可这小男孩她却丁点都看不出来相似的地方。

——她想要相信自己的孙儿,可她唯恐自己的一时心软混淆了幕家的血脉。

“祖母,他永远是孙儿的儿子,这无法更改。”

只要天养还是晚晚儿子的一天,那么他便是自己的儿子,这一点事实无需更改。他不管是谁的孩子,他愿意承担当年给她带去的伤害。

瞧着他那护犊子的模样老封君冷哼了一声,言辞间尽是不满:“我知晓你是一个有主意的,然而幕家的血脉不容混淆,你可明白?”

幕家不是皇族,但是这血脉的事情对于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事情,自然容不得旁人玷污。

“孙儿知晓。”

正是因为知晓幕家血脉不容混淆,所以他在得知天养极有可能是谢青焌之子之后便没有想着给他嫡长子的身份,免得引起更大的反弹。

他如今只是自己的养子便也罢了,可若是嫡子那么祖母这里怕就闹腾不休了,这滴血认亲的戏码怕是少不得的。

然而,天养能经得起吗?

“你以前不喜欢李青娘,所以我也由着你的性子不给你施加压力,那重孙的事情我也从不提及,可如今你怎么着也应该给我一个交代了吧!”

当初哄骗自己同意的时候那好话说的一水,如今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也不见她的肚子有响动,这和他给自己的保证可出入甚大。

“孙儿再加一把劲,您老就放心吧!”

他唇角有些疲懒,而老封君也垂眉轻哼,当初自己之所以同意让谢晚秋入门就是因为知晓孙儿的性子,更想抱重孙。

——否则,就凭着她是乔梦蝶抚养长大的自己也不会让她进门,更何况她还嫁过人?至于那带着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种。

这边解决了宋家的事情,幕晟宣便命人处理后面的一些事情,不准任何人再提今天的事情,而他自己则早早回了‘晚秋院’。

谢晚秋见他回来将自己手上的针线放了下来,站起身来给他茶杯里面添了热水:“听说,你和母亲又吵起来了?”

“嗯,宋家的子嗣日后不得入幕家学堂。”

“……”

一个家族的子嗣是中兴的希望所在,他如今不准宋家的子嗣入幕家的学堂,也怪不得宋氏会不顾身份地和他闹腾。

这算是砍掉了宋家的一臂啊!

“这件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日后我会让人陪着天养。”

他原本觉得一个孩子,又在府上,故而没有必要派人跟着保护,可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某些人。

“哦!”

谢晚秋虽然知晓这一看管必然限制了天养的自由,他怕是又要有一阵不高兴,然而她也不想看到今天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那是真的疼在他身,痛在她心啊!

“你日后也莫要去那边请安了,除了祖母那里,旁的地方无须理会。”

幕晟宣原本也不愿意让他经那人的揉搓,然而这一关终究是要经历一些,免得日后无法持家管账,更不知如何应对这些难缠的人。

可瞧着她那立规矩的模样,他这心里面又不好受。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大不了他分一些心于内府。

自家父亲碰到那么极品的发妻不是还腾的出手整理烂摊子吗?他相信晚晚就算不通俗物,也不会和那人一般。

而此时他眼中颇为神通的父亲正搂着宋氏的小腰不停的安抚,那眸光里面精神奕奕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烦躁来。

“你说他是我儿子吗?”

“瞧你这话说的,十月怀胎难道还能错了?”

幕国公有些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她的琼额,她就是喜欢她这股迷糊劲,因着这点喜好险些将后院烧着了也依然故我。

——谁让他最开始动心了呢?

“你看他那态度,好似恨不得吃了我一样。”

宋氏嘟囔了一句,当然因为幕国公的安抚,她此时的心情也稳定了不少,只是那一抽一抽的模样好似受尽了委屈。

相比较世家贵女的循规蹈矩,他最爱的还是她这生动的模样,她悲伤的时候会哭泣,她不喜的时候会憎恶,她有些小善良小迷糊,可有时候却会好心办坏事。

她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而不是一个千篇一律的人。

曾经老封君也不止一次给她说过宋氏不适合宗妇的人选,甚至还从世家里面挑出很多德才兼备的女郎让他挑选。

然而,人的喜好有时候就是那么独特。

“宋家子弟确实也过分了一些,不管那孩子的身份如何都是宣儿的义子。他们那般说话,不是给你儿子头顶戴绿吗?”

“……”

宋氏抿了抿唇角,她被他这么一训斥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他,这些话是她生气的时候无意见说出去的。

然而就算她不说幕国公岂能不知道?

——他之所以不挑明,就是顾及着她的面子。给自己亲生儿子头顶戴绿,也亏得她这脑瓜壳能想得出来。

“我……”

她刚想说什么,幕国公却笑着道:“宣儿那边的事情你和我也都别插手了,家里面这么多孩子,何苦和他耗着。”

“也是。”

宋氏压根没有听出幕国公是想要将她这怒火转移开,还煞有其事地说了一句。瞧着她那准备大展拳脚的模样,抱着她的中年男人不由得为自己其他子嗣默哀了一声。

——孩子,这可真不怪爹。

第244章:忽然有讯急传来

他心中叹息的时候也无比的庆幸,好在这是一个好糊弄的,否则自己这家早就鸡飞狗跳了,他还有什么心思整那朝堂上的事情。

——万事万物有利必有弊,自己喜欢她的鲜活生动,却也要为此付出比旁人更多的精力,因为只有这般才让她不至于枯萎。

不过,好在旁的虽然有些爪牙却也都是蜷缩的,不会将她惹得这般下不了台面,而自己也好将心思放在朝堂上。

若一个个都和宣儿那般,他也别想着在外面崭露头角了,每天这内宅的事情就够他烧脑了,所以他是不是应该找一个时间狠狠敲打一番自己的长子?

当然,这一想法也只是存了片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金七戾派遣使节入京,这大赢的天下怕是要风云幻化起来了,这个时候和他闹起来,不是让旁人看笑话吗?

——所以,等羌族的人离开,这短暂的危机得到了解除,自己确实应当寻一个恰当的机会给长子一个教训了,也让他明白什么叫尊礼。

幕家大吵大闹之后平息了一段时间,就在幕晟宣以为自己能得到短暂的平静,甚至借着自己维护有功的由头,时不时占点便宜的时候,一道消息从皇宫急匆匆传来。

“你说什么?”

不等斜倚在软榻上的幕晟宣坐起身子,一旁在给幕晟宣缝制里衣的谢晚秋已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只是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直裸地盯着幕戊瞧。

幕戊平时便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和他的主子一般,此时更只事情兹事体大忙忙将自己刚才的回话又回禀了一次:“陛下已经圣旨御封俞姑娘为公主,甚至让她和齐王府的小郡主一并嫁给羌族的七王爷。”

确定消息之后谢晚秋整个人都愣了,就连幕晟宣靠近她都一无所知。瞧着她那怔然的模样,幕晟宣拉起她的手轻轻揉了揉冒着血珠的手指。

“你想别急,我去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况。”

幕晟宣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的急转,他原以为齐王府的小郡主嫁给金七戾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情了,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后续。

然而,陛下为何会选择俞家的女孩呢?

“是我害了她。”

若不是自己让幕晟宣去刺州的永寿县将其带回来,恐怕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俞家的人刚刚回京,那九五龙椅上的人怎么就注意到了呢?

“李妃认俞姑娘为义女。”

瞧着两人这模样,半俯着身的幕戊稍稍补充了一句,此时的夫人明显陷入了自责的魔怔,而主子碰到夫人的事情向来头脑不灵光,否则他怎么就想不到自己已经掌握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呢?

若是这等事情查的不详实一些,他还真担心自己和幕戌一般,遭受他的空心脚——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存在感就这么低吗?

“珑玉?”

幕晟宣声音清冷,唇角也抿成了一条线,除了珑玉他实在想不到谁会那么闲,跑到李妃面前嚼舌头。

而且这事情貌似做的相当秘密,否则自己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呢?

“是。”

谢晚秋沉了一口气,她实在想不通珑玉为何要这般针对自己,若是因为邓一谦的关系,那么她已经不止一次说过,她和邓一谦没有关系。

可她怎么就听不进去人话呢?

如今为了整自己,她居然将苒表妹这等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她还真是能耐了啊!原先一直觉得她虽然骄纵了些,却也只是因为不得的爱情丧失了自我。

可如今再看,她简直就是一魔鬼。

“我想去别院一趟。”

“好。”

幕晟宣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违了她的意思,而且俞家兄妹一直住在自己的别院,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有推之不去的责任。

抵达别院的时候正是晌午,谢晚秋瞧着俞亦年一直守在门口,便知道里面的人是俞亦苒,而至于马氏和俞亦铃则满脸看好戏的表情,马氏的唇角还磕着瓜子儿,一脸阴阳怪气地道:“哭什么苦?那金七戾虽然听着是一个浑人,可好歹也是一个王爷,你不亏。”

她好似骂的还不够尽兴,轻嗤了一声声音更是提高了一些,眉目都带着不少的煞气:“你和你那短命的娘亲当像是一个模子上刻出来的,不就是屁大的事情,至于这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吗?”

“你如是实在不愿意,你妹妹当是挺愿意的。”

那羌族的人虽然凶狠了一些,可嫁过去好吃好喝地待着,她这坏胚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焉不知自己对这个名额可是肖想的紧。

谢晚秋一只脚刚跨进去碧娜听到她絮絮叨叨的骂声,那俞亦年好似想要争辩却顾忌着她长辈的身份不好动粗,只得由着她的性子耍泼。

旁人当也罢了,对于那个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温柔舅母,谢晚秋心里面是有不少的敬意,可如今却不想会被马氏说的一文不值。

“你们在干什么?”

谢晚秋走进去的时候脸上带着寒意,虽然说马氏是长辈,然而有她这样当长辈的吗?她这不要脸不要皮的模样,也亏得舅父当初怎么就被她摆了一道。

谢晚秋知道的是,这世上活人怕狠人,而狠人怕不要命的,这马氏当年可真是不要命里面的翘楚,为了俞亦年的父亲,那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吆,这不是世子夫人吗?”

当初谢晚秋留俞亦年和俞亦苒在房中叙话,幕晟宣又要求他们兄妹二人保命,所以她的身份马氏并不知晓。

只是知晓她是幕晟宣的夫人,和俞家当年曾经有些渊源。

“你身为一个长辈,刚才那话也亏得能说出口?若是再这般口无遮拦,这个地方怕是容不得你了。”

俞亦铃身上不管怎么说也流着舅父的血,她不能做的太绝,可马氏却并不在此列,所以她若是发了狠,也不在乎将其彻底赶出别院,清净一些,免得看到她便想起舅父来。

“你……”

马氏也不是一个好脾气,这些年手掌家中的财权,可以说是春风得意,可谁能想到入了京之后诸事不顺。

“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谢晚秋不再去搭理她,走进房间几步对着俞亦年点了点头,然后便敲响了俞亦苒的门:“苒苒,是我。”

第245章:怪异感觉萦绕中

然而不管谢晚秋外面如何言语,里面的人愣是一点响动都没有,最后俞亦年叹了声气无奈轻语:“她这会儿怕是情绪有些激动……”

“我明白。”

谢晚秋明白有些事情藏在俞亦苒心里面,这个时候自己再去说什么怕是火上浇油,可她担心里面的人发生什么。

俞亦年担心地探了探脑袋想要看清里面的状况,然而让其彷徨的是里面压根看不到丝毫动静,除了哭泣的声音好似什么都没有。

站在不远处的马氏瞧着几个人立在这里想要靠近,却被幕戌和幕戊挡在了外围,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渗人。

“你……幕大人,这小妮子就是矫情,你们莫要担心她。”马氏想要靠近一些,脑袋在幕家两兄弟之间不停地窜动。

幕晟宣眉宇紧皱,想要挥手命人将这碍事的人带下去,却只听那马氏又道:“要我说这事情可是大喜事,至于这么哭丧着脸吗?若是不行,我家这小女儿当是愿意前去北疆。”

马氏的话令幕晟宣和谢晚秋的眸色一变,转眸看向了俞亦年。马氏的话语或许是另一条出路,不知圣旨上是何意思?

俞亦年自然能瞧出他们这眼神里面包含的意思,然而那圣旨御赐没有办法更改,他们甚至给出了妹妹的名字——俞亦苒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出自内监之口。

“圣旨上有苒苒的名字。”

一句话让存有心思的两个人灭了不少,谢晚秋转眼看向了马氏:“你无须在这里浪费口舌,圣旨的事情岂是你能置喙的?”

“……”

马氏眯起了眼睛,抿着的唇角好似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从那紧着的一条线可见她此时的心情相当的不佳。

幕晟宣将谢晚秋的话听在了耳里,对着幕戌和幕戊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也是伶俐的,一个转身便将马氏架在手上拖着离去。

“你们……”

马氏想要高声呼喊却被人掩住了唇,而一旁愣神的俞亦铃也是有些急色,不禁高声嘟囔:“你们这是想要干什么?”

俞亦铃的模样虽然中人之姿,可这个时候却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然而幕戌和幕戊可不管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一个劲将人往外拉。

等院落里面清静之后,幕晟宣想要伸出手拉谢晚秋一把,却只见她稍稍退后了一步,将他的胳膊微微错开。

瞧着她这模样,幕晟宣紧了紧唇角看向了俞亦年:“圣旨的事情你们可有踪迹可寻?为何宫里的人会下达这样的圣旨?”

“不清楚。”

对于这样的飞来横祸他也表示无奈与彷徨,然而既定的事实终究是无法更改,所以他如今唯一的想法便是如何能将这伤害降到最低。

幕晟宣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其实就算没有去一一调查,就凭着最近的事情他也能猜测出一二来。

刚才询问他,不过是想要化解自己刚才遇到的尴尬罢了,他的晚晚终究对自己有不小的介怀,碰上她的亲人时更是如此。

这边表姐弟二人想着如何将伤害降到最低,如何破解这意外之灾,那厢马寡妇瞅着附近没有人破口大骂:“什么幕国公世子妃,还不是一个恨嫁女。”

“娘亲,您注意一些。”

俞亦铃自从入了京城为人也老沉了不少,特别是那一次截杀之后她更加的惜命,虽然对幕晟宣念念不忘却也将那心思微微藏在了心中。

——有些人是她不能肖想的。

“注意什么?那些人都跳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了,我还能忍着?那幕家夫妇便也罢了,那两个小贱种怎么就耀武扬威了?”

马氏强势惯了,她原本就算入了京城也是他余家的遗孀,然而这些达官显贵居然是一个不讲理的,好似只有那两个小贱种姓余一般。

瞧着那一个两个在自己手中讨生活的人,居然翻身做主,她这心态自然是不平衡了,故而心中那一股汹汹的怒火越燃烧越旺盛。

“娘亲,您悄声一些……”

俞亦铃左看看右看看,瞧着没人刚准备收回眸光的时候却发现不远处拄着拐杖的施琅。施琅这个人她早些时候也堪堪见过一面,他那恐怖的模样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马氏顺着她的眸光看到了施琅,心里面本就压着气,如今看到他好死不死地摆放在那里,甚至还隐隐有偷听的趋势,火气更是蹭蹭地飙高。

“你这断胳膊断腿的残废,当什么路?”

她快步靠近伸出手推了施琅一把,施琅一个趔趄跌倒,只是他那狰狞的脸上并无变化,甚至一双好看的眼眸也无喜无悲。

平淡无波的眼眸瞥向马氏,然而只是那轻轻的一瞥放在马氏的眼中却像是被利剑刺伤了一般,她眯着眼睛想要挥手再一次打过去的时候,却只听一声稚嫩的声音传来:“你想干什么?”

“……”

所有人都顿了下来,施琅原本淡然的眼眸闪过几丝慌张,随后又被他压在了无尽的幽深当中,不显一点山水。

“你这黄口小儿,这里岂容你撒野?”

马氏本来有些害怕,毕竟这是幕家的别院,可瞧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那原本紧着的心瞬间松懈了下来,看向天养和幕锦钰的眼眸充满了不屑。

天养小脸气的鼓鼓的,他今日和幕锦钰随着娘亲他们过来是想寻无涯叔父的,却没有想到刚出来便碰到了这么一个老泼妇。

“看什么看?再看我挖掉你的眼睛珠子。”

瞧着两个小儿那滴溜溜的眼眸在自己身上不停地打转,马氏恼羞成怒地吼了二人一句,原本以为能将二人吓唬回去,使得他们知难而退,不要多管闲事。

——岂料,她这话音刚落,两小儿身后便出现了两堵人影,那凉飕飕的眼眸微瞥过来,她便像是被太阳光暴晒的枝叶,蔫了!

幕锦钰原本因为容颜被损的事情心里面甚是黏糊,自从无意间和天养来这别院见了施琅之后,对他的同情宛若决堤的河水滔滔不绝。

而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又岂能善罢甘休:“这是我幕家的别院,你无故推搡我幕家邀请的客人,是不是不想待了?”

第246章:俞亦苒铿锵之言

小孩子说话有些直,所以说话也不管不顾,那鼓着的脸颊更显她的生气。马氏原本想回她两句,劝她别多管闲事。

然而,当幕家几个字眼吹到她耳朵里面的时候,她脸上瞬间精彩了起来,不想这两个小鬼居然是幕家的人。

——来京城虽然时间不长,可听闻却也不少,这幕首辅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她们县里面的青天大老爷厉害多了。

“是他自己摔倒的,我又没有推他?我本来是想扶他的。”

感觉到情况不对,马氏立刻转了话语,那改口之快让人瞠目结舌,两个小儿更是气的眸色发紧。

幕锦钰指了指跌倒在地的施琅,声音有些破音:“人都倒在那里了,你还要信口雌黄?他难道是自己跌倒的?”

“那可说不定?你又不是没有看到他那窝囊模样?而且,你有本事让他说出是我推倒的他啊!”

马氏一贯是一个看人下菜碟的,就算眼前的小孩是幕家的人又如何?不过是两个小儿罢了,她还不相信他们能吃了自己。

再者说,这不过是一个残废一个哑巴,他还不成能说话指证自己?

“……”

幕锦钰被气的小手都抖了起来,她想厉声斥责,却只见跌倒在地的施琅倏地一摇一晃站了起来,微不可查地瞥了她和天养一眼,然后拄着拐杖离开。

马氏瞧着人影一拐一拐地离开,声音更大了一些:“他自己都是一个哑巴,你们出的哪门子头?”

她说完领着俞亦铃离开,而天养则拽着幕锦钰的手朝着施琅离开的方向追去:“小叔叔,你等一等我们。”

自从天养在这里居住之后,谢晚秋当也没有瞒着他施琅的身份,一五一十将他的情况讲述给小孩子听。

——虽然有些残忍,可他接受的却也相当的快。

施琅走在前面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那有些吃力的步伐更是慢了下来。等两个小儿追上,他才开始匀速前行。

“小叔叔,她就是一泼妇,你别搭理她。等我回去告诉母亲,让这两个人离开别院,免得惹你不开心。”

小家伙原本便有些喜欢施琅,甚至也不嫌弃她这破败的模样,自从谢晚秋将他的遭遇一一讲述给他听之后,小孩子的心里面瞬间升起了不少的怜惜之心。

“小叔叔,我这次带着钰儿一起来看你了。”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小不点,而施琅面上依然没有多大的表情,就算有两个小孩也瞧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两小儿不停地絮叨着,而施琅则拖着脚步慢慢走在前头,感觉到距离拉开的时候,他又微微缓慢了一些。

这一远一近,一快一慢的图画显得异常的和谐。

约莫一刻钟后,谢晚秋和幕晟宣终于见到了俞亦苒,她的眼圈肿的像是桃子一般,原本俏丽的脸蛋布满了苍白之色。

“表姐。”

她‘哇’的一声扑在谢晚秋怀里面,那可怜的小模样让谢晚秋一阵揪心,然而不管她如何安抚,她那哭声总是止不住。

最后还是俞亦年说了两句狠话,才止住了她哭泣的声音,四个人才得以坐下来细谈。不过那抽噎的声响,总会若有若无地钻到耳朵里面去。

“这次的事情怕是因我而起,我会想办法……”

还不等她说完,一旁的俞亦年插话:“如今圣旨已下,这违逆圣旨的事情万万不可以。只是那金七戾的名声我也有所耳闻,妹妹的性子……”

俞亦苒从小到大便乖巧的紧,如今长途跋涉远嫁他乡,而且还是一个威名赫赫的浑人,他这当兄长的自然不放心。

可不放心又能如何?难道真的拖累表姐不遵圣旨吗?

一旁的幕晟宣抿了抿唇角,声音有些寡淡:“其实也不是不行,刚才那马氏不是想要将她的女儿嫁入北疆吗?偷梁换柱也不是不可以。”

“偷梁换柱?”

谢晚秋眯起了眼睛,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远嫁北疆的人是自己的表妹俞亦苒,如何能变成俞亦铃?

况且,俞亦铃不管怎么说身上也流着舅父的血,这般设计她可行吗?

“只需要换了两个人的名字便可,只要见了羌族的人就算李妃和皇帝知道又如何?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他们也只能认了。”

“……”

谢晚秋抽了抽眼睛,这也只有他这种一手撑天的人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摆帝王一道,放在别人身上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然而,如今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办法吗?帝王的圣旨断然不可能朝令夕改,否则这天下的规章还不乱了套?

无规矩不成方圆,帝王的旨意便是规矩。

瞧着几人没有将自己的建议放在心上,幕晟宣只得闭了嘴,其实这后果他可以承受,只是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

当然,在这个时候或许还有着几分风险。

——因为,羌族的人和皇族的人可是一股脑地想要整死自己,所以这也是一个不错的由头。

“表姐,我就是舍不得哥哥。”

俞亦苒红着一双眼睛,她不是惧怕嫁给吃人魔王,她只是不想离开自己的亲人,特别是兄长。

“嗯。”

她打第一面见苒苒的时候便知道她是一个勇敢的,如今这般姿态或许是认命之余还带着几分留恋,而这留恋更多的则是因为亲情。

“要不假死吧!”

谢晚秋也舍不得她去羌族之地,她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去,而今近亲之人也就身边这几个了,自然不想她嫁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所以,她不由得想到自己此次金蝉脱壳的方法。

幕晟宣眼眸轻掀了一下,看向了俞亦年,其实此计颇为可行,最关键的是要看宫里面的人会不会彻查了。

——毕竟这世上,谁也不是傻子。

“表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不想因为这次的事情将你们牵连进去。”她远嫁羌族的事情或许和表姐有关系,可却不想她因为自己而牵连进来。

这些年,真心待她们兄妹二人的不多,她是其中之一——人都是要讲良心的,她不会忘记是她的救援,才让兄长得以虎口逃生。

“你……”

“我愿意嫁给金七戾,哪怕是妾室!可我有一个条件,我要大赢的皇室为我余家满门平反,否则七宁愿横死宫墙。”

第247章:珑玉公主大婚日

或许是形式有些严峻,幕晟宣当也没有再说旁的办法,反而默认了俞亦苒的话语,至于一旁的谢晚秋回程的途中从始至终都没有再说一句。

“你放心将他们两个小儿留在别院?”想要打破这一寂静,所以幕晟宣也是变着法的想要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闷。

——而天养和幕锦钰明显是最好的借口。

听着他问出声,谢晚秋抬眸斜瞥了他一眼,眸色之间含着几分不确定,好半天才道:“不是你让他们留下来的吗?”

“……”

幕晟宣抽了抽眼角,无涯对天养本来便感兴趣的紧,这次好不容易带他出来如何肯轻易放人?至于钰儿,也不知为何对天养居然格外的依赖。

一个不能回来,一个不愿意回来——他难道还能大发凶威,将这两小只拐在手里面拎回来不成?

他又不是那二十来岁的小年轻。

“苒苒的事情,真的无可避免吗?”

总是做着最后的挣扎,然而幕晟宣回应她的只是摇头:“若是以往或许还有办法,可此次情况略有不同。”

羌族和皇室显然是已经结盟,自己这个时候横叉一杠子幕家的人显然是不会同意的。当日为了和帝王交易,他已经将幕家不少的底牌抛了出去。

——这个时候可谓存亡之际,若是再提出交易之法,族里面的人怕是吃了他心思都有了。

“哦!”

谢晚秋眸色空滞了许久,随后又紧紧闭上了眼睛,她最内疚的是苒苒因为自己招来此等横祸,当初或许就不应该……

“其实也怪我,当初我若是不带他们上京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解决了俞亦年的事情之后,他之所以将愈加兄妹带上京就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然而谁能想到这个惊喜不可控了呢?

他刚才说的方法和晚晚的假死之法其实也不是不可尝试,可若是失败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到时候别说俞家兄妹会受到牵扯,幕家恐怕也要伤筋挫骨。

——所以思前想后,俞亦苒说的亦然不错。

谢晚秋闭口不言,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埋怨责怪的时候了,既然她愿意千万羌族,那么她自然要帮着做一些准备,免得到了那个地方孤立无援。

宫里的李妃,听闻俞亦苒要求的时候嗤之以鼻,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嘲讽:“俞家的事情是今上金口玉断,虽然说已经过去了多年,可让帝王承认自己的错误,她也真敢想啊!真当这大赢就她一出挑的女人了吗?”

对于她这要挟之法李妃甚是不喜,她真当她一个小儿女能威胁的了自己吗?简直就是一作死的主。

“母妃,俞家的事情其实也未尝不可为,而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合适的人选,若是重新商议人选怕是会浪费功夫。”

一旁的成王对此当是没有多大的意义,她本就远嫁羌族,给她一点甜头也未尝不可,毕竟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让双方的合作更加的持久。

“哦……你可有别的想法?”

“当年俞家本就是受到了牵连,父皇真正想要对付的恶人不过是谢家,所以说御家这样的小虾米在父皇眼中压根算不得什么。”

他没有说后面的话语,父皇既然愿意让她认俞亦苒为义女,那么便存着相互制约的心思,故而御家的事情大可谋划。

“那我试一试。”

李妃自然知道这枕边风的威力,这些年自己和皇后之所以分庭抗礼,和这份聪慧识相有本质的关系。

李妃应予之后,承乾帝那边果然没有多做纠结,困扰俞家多年的冤屈终于沉冤得雪,然而俞家人为此付出的代价却也是沉重了。

望着俞家的旧宅,俞家兄妹二人默默给牌位上这香,等三拜九叩结束,俞亦苒才抬起头低喃:“当初没有将父亲和母亲带上京城,是担心安放无门,而今也算是荣归故土了。”

俞家夫妇的牌位是幕晟宣命人大动干戈送上京城的,而这府邸也是俞家的冤情大白于天之后,李妃命人亲自修补的,也算是对她颇为厚爱。

“你快要离开了!”

自从回来俞家之后,李妃便命宫中的嬷嬷给俞亦苒教规矩,甚至命人给她讲解羌族的风俗民情。

——俞亦苒书香世家出身,又在永寿那个地方旅居多年,所以不管是规矩还是羌族的风貌学的都特别快。

宫里面的李妃,对此也甚是满意。

“嗯……等珑玉公主出嫁之后我便会离京。”

当日和亲的人选决定之后,羌族的使者便准备离去,可帝王却留他们吃了珑玉公主的喜酒再走,所以这一停留便拖到了如今。

“其实表姐当初的建议何尝不可,你为何一定要……”俞亦年终究是心疼嫡妹的,故而时不时后悔当日没有听表姐的假死之法。

“表姐也苦,她一二嫁之身在幕国公府立足何等困难?我不愿意给她添祸端。”

长公主走了,谢家散了,她这些年经历的丧亲之苦不比自己少,所以不想给她带去麻烦,忤逆圣旨那可是不小的罪名。

——而且,假死一次或许不会太过重视,可两次呢?宫里面的人可都不是傻子。

刚开始的时候那幕首辅还有心思拉扯自己一把,可随后他或许自己也意识到事情不可取,故而没有再给自己一点希望。

“你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也是兄长无能。”

他若不是引出古家的人或许就不会有生死之灾,若是没有那灾难父亲也不会临死之前写下求救的信,更不会碰到表姐夫。

——或许妹妹也不会上京,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哥,其实我不怨怪的。若是没有那封信,别说你的生死,就算是我自己也捏在马氏的手里面,你觉得我能讨到好吗?”

比起落在马氏手里面生不如死,随便许配给阿猫阿狗,她当是宁愿嫁给羌族的七王爷,纵使他的凶名能止小儿哭啼。

俞亦苒的冷静让俞亦年无话可说,然而也正是这样的沉重让俞亦年更是心疼,旁人家的女郎这个年纪春闺梦里,可自家的妹妹却已经是看清一切。

第248章:姚春此人真身份

珑玉公主的婚事甚是浩大,礼部派人亲自送嫁妆,宗人府的乔家人亲自送亲,甚至平王和成王更是并驾齐驱。

十里红妆,达官显贵让整个京城瞬间布满了喜气劲,就连酒楼里面茶馆当中的看客,也不由得探出脑袋,想看一看这盛世之景。

——珑玉公主再嫁已经令人瞠目结舌,而嫁给虎翼军的统帅邓一谦那更是让人目瞪口呆。

刚开始,虎翼军的兵权落在邓一谦身上的时候,众人还心怀嫉妒,甚至有那些小人更是暗中咒骂他狗屎命。

可当得知他要迎娶这四九城有名的风流娇娥时,不少人都纷纷投来同情的神色。虽然手握让人眼馋的兵权,可这头上顶着的绿却也不容忽略。

酒馆有人瞧着外面的光景,不禁扯着嗓子对自己身边的友人道:“这等不守妇道之人,就算是十里红妆又如何?白白糟践了邓将军。”

“你想死是不是?”

那人瞧着他说醉话,快步上前掩住了他的唇角,瞧着周围的人都被外面的声势所吸引,才微微放下心来。

“我说的又不是假话,我们兄弟过命的交情,跟着邓将军的时日也不短,何时见他如此愁眉不展不过?”

“这不是我们该管的。”

他们都是邓一谦手下的人,平时和他在营地里面也惯是百无禁忌,当初在羽林卫的时候因为表现优异,更是和邓一谦牵扯上了关系。

而今他虽然离开了羽林卫,可终究是共过事的人——心里面总是替他意难平。。

“知道,天家的事情岂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管的起的?我就是发一发牢骚……牢骚而已,得到了总是要付出的,虎翼军那可是香饽饽。”

他说着又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酒杯,而那人也微微叹息喝了一口。他们在这京城中也听闻了不少,自从虎翼军被整编之后,虽然没有了谢家军的锐气,可这么多年过来了却也是不败的象征。

——想要在兵事上建功立业的人,谁又不想手握这样一只部队呢?可惜,得到的同时总是在失去什么。

此时两人心里面都压着事情,压根没有看到不远处一个带着帷帽的人将二人的话都听在了耳里,那看不清面貌的背影总是给人带着几分萧瑟之意。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忽然消失不见,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一陋巷,而不远处一个全身透着黑的男人默默盯着他。

“影一,你终于出现了。”

“嗯。”

那个带着斗篷的男子淡淡轻嗯了一声,他矗立在那里的时候就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瞧着让人有些晃神。

“都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又何苦呢?”

“主帅死了,被人逼死的。”

斗篷人的声音一直清冷,而那负手而立的黑衣人半天才微微叹息了一声,想要说什么却被斗篷人拦住:“你如今身居高位,又岂是我们这些山野村夫能相比的?”

“影子军散了,我们总要活下去。”

也唯有谢家军内部的人才知晓,其实谢家军之所以那么厉害就是因为他们的背后藏着一纸无坚不摧的小分队——影子军。

而这个小分队里面的人没有名字,影子就是他们的代号。当年谢国公和羌族那一战,影子军厮杀的时候死伤不少,最后主帅自杀他们更是遭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那次过后,不少人隐于山野,不少人藏于市井,更有不少的人死于流亡——而眼前这个头戴斗篷的人却是影子军的核心人物,影一。

“小主子,也死了。”

“他……”

“所以,我要乔家的人血债血偿。”

今日他精心准备了一场刺杀,甚至那边已经有人做好了埋伏,可眼前出现的这个人却成为了这一切的破坏者。

“你这么做无异于以卵击石,你觉得皇族的人会米娥友一点防备吗?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当初是被如何追杀了吗?”

皇族的人可以整编谢家军,却绝对不会放过影子军,所以当初流亡的时候他么么呢遭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就算自己伪装成小兵却也终究被识破。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惧怕死亡,我只是担心自己的死亡没有应当价值,可如今却不同,若是能拉上几个赔命的,我自然是死得其所。”

他重新扛起肩头的剑柄时便已经不畏生死,所以乔家的人今日必然是要以血来慰藉影子军的亡灵,来慰藉谢家人的英灵。

他们不过是为了保家卫国,不过是为了将羌族的人拒之门外,可谁能想到最后一个个居然都死在自己人的手上,不得不说这就是一种出身未捷的悲哀。

“你……小主子或许没有死,而且……而且姑娘或许也活着。”

那个人微微转过身来,黑色劲衣干爽利落,可瞧着他的脸时,却透着几分熟悉——因为他就是谢晚秋想要寻的姚春,也是天养念念不忘的姚叔叔。

“影姚……你没有骗我?”

影一出剑甚是利落,他身形一消失眨眼的时间便将自己的尖剑扣在了姚春的脖颈上,而姚春神色没有丁点变化。

“小主子当初出事我便想过去寻人,可谁能想到最后被皇族的人发现不依不挠地追杀了许久,若不是我最后被一盗匪所救,怕是早已经死掉了。”

谢晚秋之所以在土匪窝里面看到姚春,就是因为他隐姓埋名想要躲过皇族的追杀。

后来碰到谢晚秋,瞧着她对谢家功法颇为熟稔的模样,再瞧一瞧她身上那所有若无的气质和对谢家军的了解,他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一路护送她抵达京城。可谁能想到,她人不大,心眼倒是不小,后来居然消失不见了。

再后来,听闻她的消息时,他已经重新回到了齐王府。当年,他为了隐瞒自己影子军的身份,在齐王手下做过一段时间小兵。

而之所以能抽出身去寻谢青焌,也是因为齐王将他当作暗探插到了虎跳崖去,所以虎跳崖上的铁面,其实就是他。

“影一,我知道主帅对你有知遇之恩,你对他的忠心不会有二,可你难道不想找到小主子吗?”

第249章:刺杀事告一段落

当初他们疲于奔命,而且小主子和姑娘又有长公主护着,故而也从未想过去打搅他们,免得引起帝王的猜忌,可谁能想到最后还是不能被他所容。

姚春的话语引起了斗篷人不少的情绪,那一把紧在他脖颈的剑柄稍稍离开了一些,只留下点点红痕,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寂寥与诡异。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我以影子军的荣誉起誓,以我们兄弟的鲜血发誓,我所言绝无虚假。”

姚春说的信誓旦旦,他当日被齐王府的人派遣北疆之边刺州追杀幕晟宣的时候无意遇到了俞家的人。

后来他借着地势遁走,回京之后虽然受到了重罚却也搞清楚了姑娘的所在之地——幕国公世子新娶的世子夫人。

当初在从北疆一路来京的时候,他对她的身份便隐隐怀疑,后来听闻她活着回来也远远见过几面,有长公主的保护她应该安枕无虞。

——可谁又能想到,会在黑虎山和她重逢呢?

影一最终默默将自己手中的利剑移开,拖着沉重的步伐欲要离开却被姚春制止:“你还没有答应我是否取消这次的行动。”

“我想要用他们的血去祭奠影子军死去的亡灵。”

他们在一起同吃同住、同生同死,甚至在训练之余还想着如何将鞑靼之人拒于城墙之外,可就是这般还是被皇族的人杀于军营之中。

——他们逃出来的人,要么当时不在军营要么是兄弟们趟着血护送出来的,所以有些仇不能不报。

他已经沉寂了太长的时间,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让他浪费。

“我刚才说的话都是放屁是不是?”

姚春一个快步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不愿意她铤而走险,可他当是一个犟种,居然这个时候还黏黏糊糊的——他难道不知道一时的雄起屁也不是吗?

“姚春,你找死是不是?”

影一在影子军中有着绝对的地方,当年姚春不过是他的副手,今日当是吆五喝六的?这谱可是摆大了。

“……”

姚春唇角狠狠抽了一下,原以为这些年的逃亡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不想还是一个暴脾气的,可他说的难道有错吗?

——这个时候去刺杀,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你知道我苟延残喘到今天有多么难吗?”

他这些年隐姓埋名,为的不过是能给兄弟主帅报仇。那个人他没有办法靠近,那么也要让他的子息不得安生。

“小主子我暂时还没有下落,你只要答应我终止今天的刺杀行动,那么我便安排你和姑娘见面如何?”

姚春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劝诫他,所以在这个时候扔出了橄榄枝,而他顿着脚步一声不吭,好似在思考整件事情的得失。

好半天,影一才悠悠开口,声音中含着几分狐疑:“姑娘前些时日不是已经传出被盗匪所掳吗?”

当时他正准备上京来寻姑娘,却听到姑娘被盗匪所掳生死不明,随后又传来仙逝的消息,他这才召集了旧部,为的就是同归于尽。

“……”

姚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解释,因为有些事情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不想引起那些人不必要的警觉。

——可而今的情况又有不同,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去送命他自认为做不到。

“我只能说,姑娘若是能帮忙,我们日后想要报仇也必然事半功倍。”

如今世家和皇族之间可以说是貌合神离,如今羌族人又横插这么一杠子,想来众人的心思也诡谲多变了起来。

这个时候,幕家的态度可以说至关重要。

邓家张灯结彩,众人脸上的笑意不足一一细表。邓佳慧瞧着在外面招呼亲朋的继母,又瞅了瞅眼前的小厮。

“人已经到了门口,你家主子还在干什么?”

她说着便要越过小厮朝着邓一谦居住的院落走去,却被那小厮忙忙拦了下来,言语之间尽是苦笑:“姑娘,这件婚事的来龙去脉您最是清楚,主子心里面也不好受。”

“我知道,可如今已经无可更改了。”

邓佳慧的声音有些涩然,若是有可能她又怎么愿意污了兄长的清名,可这是帝王的旨意,避无可避。

“主子也明白这个理儿,您便让他再静一静。”

谢佳慧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只听紧闭的院门被轻轻打开,露出一张清俊的脸颊来。他此时已经披红挂彩,可邓佳慧瞧着他空寂的眼眸却不由得染上几分心疼。

“大哥,你……”

“走吧!”

邓一谦看了邓佳慧一眼便撇开了眼眸,而邓佳慧唯恐他整出乱子来,命人去寻邓家族人过来陪他一道去迎亲。

幕国公府,黄昏已过,月挂高空。

瞧着坐在那里独自饮酒赏月的幕晟宣,谢晚秋从两小儿歇息的房间走出来,然后径直走向了他。

“怎么一个人喝酒?”

在谢晚秋的印象中,幕晟宣并不是一个好酒的人,平时在外免不得要应酬同僚,可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会这般独酌,今日当是有些怪异。

“想喝吗?”

他并未回答她的问话,反而拿起酒杯对着她挥了挥,眉眼之间的戏谑令谢晚秋抿了抿唇角,合着她就不应该过来。

看着她转身欲要离去他一个起身将其揽在怀中,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皎月成谜,双人相对,独得一分天然趣味。

他将头压在她的脖颈汲取着她身上的芳香,声音轻缓:“对月饮酒,你难道不觉得很是雅致的事情吗?”

“……”

谢晚秋微微垂眉,虽然相处不久却也深知他为人,眼前的人并不是一个具有闲情雅致的人,让他起剑弄权还尤可说,旁的不可细言。

“今日是邓一谦成亲的日子。”

他也不逗弄于她,笑着说了一句,心中压着的积石微微褪去了一些,他这心里面能不开心吗?

谢晚秋抿着唇不言语,她已经听说邓家送帖于幕家的事情,然而幕晟宣并没有要亲自前去的意思,她也乖觉地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过些时日,俞亦苒便要离京了,你若是有什么要嘱咐她,可趁早行事。”不顾她轻皱的眉宇,他微微嘱咐着近期将要发生的事情。

第250章:人入北疆泪点点

珑玉公主和邓一谦的婚宴可以说空前盛大,可新婚夜的事情却也唯有邓家和珑玉公主带来的人知晓。

珑玉公主像是一个泼妇一般,将自己头饰扔了出去,望着不远处连眉头都没有挑的男子:“你今日准备枯坐至天明?”

“未尝不可。”

他眼皮没有抬,声音甚是清淡,然而那风轻云淡的表情却让珑玉公主的脸色更是难看,声音也疾厉了一些:“我是你明谋正娶的妻子,你难道还想着那个小贱人?”

“乔一珑,你咒骂别人的时候起码也要看一看自己。若说贱,谁能比得上你呢?”

邓一谦不是一个喜欢戳人短处的人,可珑玉一次又一次踩踏着他的底线,他是一个男人不是一个木头。

——他有悲喜,有哀怒。

“你……”

珑玉的手伸过来想要从邓一谦的脸上裹去,却被邓一谦倏地抓住了她白皙的手腕:“当年你干了什么你最清楚,所以不要试图激怒我。”

他的一双儿女之所以幼年丧母,和眼前的女人不无关系,可她居然还装着和没事人似得,真当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傻子吗?

“你都知道?”

珑玉的脸色瞬间苍白,她虽然娇惯了一些,任性了一些,可亲自将人逼上绝境却很少,而邓一谦的元妻却是其中之一。

她直至现在都记得她那双苦涩又无奈的脸——那双死灰一般的眼眸里有释然,有彷徨更多的则是恐惧。

当时的她不清楚,那么多矛盾且复杂的神情为何会从一个人身上展现出来,可后来随着时间的变迁,她似乎有些明白她当日的神情变化。

“是啊,都知道……你说我是不是很窝囊?”

明明知道事情的始末,可他却不能动手而且时至今日还要娶了她。他在和她拜天地的那一刻,甚至险些忍不住心中的杀意。

珑玉斜眼看着自己曾经年少慕艾的男子,当年他那宛若暖阳的笑容早已经不安静,他眉间的笑意不见,早已经被冰霜所取代。

她一直以为,只要他知晓自己的好必然能爱上自己,可如今看来自己选的这条路任重而道远,怪不得出嫁的时候母妃还是一脸无奈地叹息她。

“安置吧!不管你心里面憋着多少委屈,有着多少不公,我是公主,这一点便是你迈步过去的高山。”

珑玉不想和他大喜的日子争吵,淡淡提点了他一句便自顾自地朝着软榻走去。她原以为和他成亲自己会很激动,甚至会很欢喜。

可预料之中的情绪并未溢满,反而脑海中会时不时飘过顾鸣鹤的脸——难道正如乔一瑜所言,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是那个早已经化作白骨的人吗?

她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是那眼眸低沉的能拧出水来。

对于她突然而至的冷静,邓一谦眼眸微微一眯,她又想玩什么把戏?前一刻还恨不得和自己大打出手,下一刻却这般平稳?

邓一谦不知乔一珑的心境变化,乔一珑想理一理自己的心,所以两个人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外面提心吊胆的女婢和候着的侍从才微微呼了一口气。

约莫五日后,羌族的人终于浩浩荡荡地离开大赢的京城,顺着北直道一路前行,而坐在马车内的两人却也各有心思。

一个是金七戾的正妃一个是侧妃,她们虽然来自京城,可却隶属两个阵营。羌族的人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对二人当也没有苛刻。

走了大概有一个多月,金三羸骑着高头大马,笑声也不由得畅快了一些,后面跟着的几个汉子也徜徉在北疆这块熟悉的土地上。

“大概再有一个多月便能抵达刺州了?”

来的时候他们轻车减足,一路策马扬鞭好不快活,然而归途却要照顾这大赢的两个贵女,所以速度自是降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不管是齐王府的小郡主还是李妃的义女,那陪嫁似乎都不少。

“回三王爷,按照这样的速度,再有一个月便可以抵达永寿。”

永寿县是刺州的一个小县,可这地方却有着天然的屏障,是羌族人入关的关卡所在。对于这个地方,羌族人再清楚不过。

“听说我们这位侧妃自幼生活在永寿?”

一个壮汉经不住询问金三羸,迎娶一个敌国的宗亲回去他们可以理解,然而那侧妃是干什么用的?

“嗯,可别让那些小崽子苛待了这小白菜,有用着呢!”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好奇自己那个精明的七弟为何要给他自己整回去这么一个累赘,比起齐王府的小郡主,她除了样貌似乎没有特别出挑的地方。

——李妃的义女又如何?又不是亲生的。

可后来经过那人的提点他才算明白,这看着瘦瘦弱弱的人居然和幕国公府有关联,甚至当初之所以从永寿上京也是幕晟宣亲自护送。

所以,综合考虑,这是一枚有价值的棋子儿。

“这大赢送来的人质瞧着便是一个瘦弱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咱们漠北之地的恶劣环境。”

其中一个精装的汉子笑呵呵地说道,他这次去大赢的京城也算狠狠开了一番眼界,和漠北之地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也怪不得祖辈们历代都觊觎大赢的大河大山。

“尽可能紧着这两个宝贝疙瘩,她们对羌族利大于弊。”

“好叻。”

几个人说笑着又扬鞭而去,而马车内的乔言尔越靠近极北之地身体越承受不住,当是俞亦苒对永寿带着几分熟悉的感觉。

这一日,羌族的使者路过永寿的关卡时,当地的地方官出城相迎,那声势甚是壮观。而俞亦苒,却最终将眸光停留到一个少年身上。

——望着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俞亦苒微微紧了一下自己的眼眸便瞥了开来。

古青云原本是随着父亲和叔父们见一见世面,却不想在人群中瞥见一道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影。

他一个疾步想要上前却被一旁中年儒士拉了一把,那浑浑噩噩的神情瞬间清醒了不少,只是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第251章:俞亦苒情缘所在

若是平时这么多人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细微的一幕,然而今日却不同,金三羸本身便是一个胆大心细的,加之他对那中年儒士甚是感兴趣,自然也将这一幕收在了眼底。

“古兄,这是你儿子?”

他常年在这一带行走,而且古三爷是一个怪人,他喜欢徒步行走在各个地方,甚至羌族的地方也去过不少,两个人本就相识。

“正是犬子。”

古三爷自从十几年前在永寿县当了一个小官之后,京城便很少回去,故而将一家子接了过来,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正是他的长子。

“都说虎父无犬子,古兄谬言了!不过,我观他刚才好似看到了熟人,就是不知道我这里可有她熟悉的人?”

乔言尔和俞亦苒下车的时候都戴上了帷帽,虽然他们羌族人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可这毕竟是大赢的地盘,还是要以大赢的礼节为主。

“我们在这里等候时久,犬子对你又甚是仰慕,故而有些激动。”古三爷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而那话语却也取悦了金三羸,对着古青云便是一阵夸赞。

一旁永寿关的守将也乐得他们这般热络,这次和亲不知道可以换回多少被黄沙掩埋的忠骨,对此他自是乐见其成。

听着几人还要寒暄下去,早已经有些不耐烦的乔言尔隆起了眉头:“这一路舟车劳顿,我们歇息下来再叙旧也不迟。”

金三羸听着她这么说也是笑了笑,然后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这一路走来对于眼前这个小白菜的性格他也摸清楚不少。

虽然不是一个娇惯的却也一直板着脸,瞧着便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不过他也能理解,好好的皇族贵女,被远嫁塞外,能欢喜才是怪事!

古青云直至众人离去还有些懵懂不自知,一旁的古青凡本来带着妻女来永寿叔父家做客,却不想碰到羌族使者欲要出关的事情,他自也想见识一下羌族的高层。

可羌族高层是何能耐他没有看清,自己这个堂弟瞬间的失神他却看在了眼底,而且他若是没有看错,应当是因为那个浑身裹着粉红色嫁衣的女郎。

相比较齐王府郡主一身张扬的红色嫁衣,她身上的粉色要素雅的多,可这却让她身上那股娇弱的气质更显臻然。

“收起你的心思,你会害了她。”

都经历过那个青春慕艾的年纪,他焉能看不出这个即将远嫁的女子便是堂弟同他说过的心上人。

——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一切无可挽回。

“堂兄,她……我……”

古青云有些无所适从,他还想着她年纪小不会这么快嫁人,本想着这次和堂兄一起入京参加科考,必然力排众议给她一个锦绣人生。

可谁能想到,再一次相见会是这般的场面?

虽然她周身裹得严实,可他自幼同她一起长大,焉能瞧不出那就是她?烙在他心头的朱砂痣——俞亦苒。

“我们先回去。”

瞧着他一脸失了神魂的模样,古青凡也不敢让他一人留在这里,忙忙将人连拉带扯领到自己的院落去。

沐卿本正和两个小儿玩笑,却看到古青凡和古青云脸色不好,拉拉扯扯地走进来。她将古雪槿胖乎乎的小手递给了五两让他照顾,自己则向前走了几步。

“这是怎么了?你们不是去看羌族的使节去了吗?”

他这个夫君这些年游学在外,可因为北疆之地历来战争不断,故而很少来这个地方,这自打永平郡之后他来了这里便没有挪窝。

本来和三叔一家也相处甚是和睦,可怎么一下子便闹起别扭来了呢?

“出了点事情。”

古青凡对着沐卿使了使颜色,示意她将两个孩子带走,而瞧着两兄弟这模样她无奈,只得对着一旁的五两道:“五两,我们带着妹妹出去走一走。”

“好。”

五两刚开始的时候对古家夫妇甚是防备,生怕他们将自己卖掉,可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也知晓他们并不是坏人,所以性格也柔和了起来。

虽然依旧不爱说话,却也能沟通。

永寿县的幕僚以及永寿关的守将为羌族人准备了晚宴,乔言尔和俞亦苒自是需要出席,不过二人并未待多久便各自离去。

俞亦苒刚回去却听到外面的丫鬟回禀有人求见,因为这些丫鬟是谢晚秋给的,所以她也给了足够的信任。

至于李妃给的丫鬟女婢,她虽然没有边缘化却也不会过分的亲近,等到了羌族寻一个由头将人打发了便好,免得留下祸患。

“是何人?”

“据说是古大人家的女郎。”

丫鬟还不知道这古大人是何人,可姑娘以前在永寿县待过,应当对这里的事情知之甚祥,而且那女子也说了。

只要说出自己的名号,姑娘会见她的。

“将人请进来吧!”

“诺。”

俞亦苒坐在木椅上不禁回忆着在永寿发生的过往,那个时候她以为他和自己也不过是罪人之子,可谁能想到长大后才发现——这个时常逗弄自家的邻家哥哥,和自己天差地别。

兄长喜欢上顾家的嫡女是她始料不及的事情,她忘不掉他雨夜质问自己的声音:“你那兄长居然带着我妹妹私奔?你们俞家人难道练就的是蛊惑人心的本事吗?”

不管自己如何解释,他都觉得是自己兄长想污了他妹妹的清誉,可他不知道的是,兄长与那人也曾真心相爱。

古家人不同意,他与她不过是破釜沉舟罢了。

“苒苒……”

古黛黛进门看到俞亦苒的时候微微有些失神,不过半年的时间,她貌似又长高了不少,那双本就清婉的眼眸更是看不出深浅。

“古姐姐。”

俞亦苒瞧着眼前身形消瘦的女子露出些许甜甜的笑意,她本来长得甚是明艳,活的也和她母亲一般张扬无二,可她貌似没有她母亲的命。

“你……你怎么会嫁去羌族?”

刚才在宴席上她远远一瞥震惊不已,她不明白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妹妹怎么就披上了嫁衣,而且还是嫁给有虎狼之称,恶魔之名的金七戾。

别的大赢人不清楚金七戾情有可原,可他们生活在永寿的人怎么能不知?那就是一个踩着人头上位的刽子手。

第252章:相见不如永不见

听着她有些颤抖的声音,俞亦苒当是异常放得开,刚才那缥缈的神色早已经不见了踪影:“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她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这快嫁人,可有时候意外就是这么不经意间到来,大人物尚且没有抵抗的能耐,别说她们这些小人物了。

“你兄长他……”

“他很好,古姐姐忘了他吧!”

她亲眼见证了这二人的感情,然而不管多么深厚的感情终究败给了现实。她听闻,其实他们有机会逃走的。

——只是后来,眼前的人后悔了。

毕竟是娇养着长大的娇姑娘,如何能受得了那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自己的兄长天真的有些过头了。

所以兄长被捉回来的时候被扣上了绑架婢女,勒索财物的罪名,至于二人私奔的事情这永寿县怕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古黛黛听着她平静的话语脸色倏地一白,过了好半天才道:“你……你兄长是不是怪我?我……”

当日她被寻回来的时候恐吓了一番,又加上重病不起,等她询问俞亦年的时候人已经被判了死刑。

她哭过闹过,可家里面的人将她关在房间里面哪里都不能去。

“没有,你与他终究不是一路人。”

她的兄长没有恨意,她更没有,说白了眼前的女郎也不过是十五岁多一点,对于很多事情她天真的紧。

当初兄长被判死罪的时候,她曾经不顾脸面地去找过古青云,可那个眉眼中尽是笑意的邻家哥哥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句句直戳她的心窝。

她知晓兄长不禁脑的行为惹恼了他,惹恼了古家,可不管如何那个人也是自己的嫡亲兄长,人心都是偏的。

——他是,她亦是。

故而,两个人在这那个雨夜不欢而散。后来幕首辅亲自前来,那所谓的罪名自然也不成立,只是自此之后她与他今日算是第一次见面。

“你和我兄长……”

刚才来的时候兄长让自己送一封信于她,以前她没有发现这其中的猫腻,可自从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她已经不是那天真无邪的少女了。

“他是我的邻家哥哥,仅此而已。”

俞亦苒并未接她手上递过来的信,她对古青云那若有若无的依赖和好感打从哪一个雨夜之后便消散了十之八九,那一日圣旨下达之后更是全部消散。

痛痛快快的哭过,她俞亦苒早已经不是昔日的俞亦苒了。

古黛黛广袖下的手紧了又紧,相比较俞亦苒的老练她有些稚嫩,所谓的谈话完全由俞亦苒主导。后来或许是时日已晚,或许是出于别的考虑——俞亦苒起身送客。

古黛黛回程途中心乱如麻,走了半道人便被古青云唤住,瞧着周遭没有人他才拖着她的手急慌慌从自己的住处走去。

将门关的严严实实,外面的人窥探不到后他迫切地看向了古黛黛:“她看了信可是说了别的?有没有……”

“大哥,她并未接信。”

古黛黛说着将自己袖间的信递给了古青云,古青云拿过信脸色有些难看,好半天都不吭一声,好像陷入了迷障一般。

“大哥,她对你只有兄妹之情。”

她说完苦笑了一声,当初自家大哥之所以发那么大的脾气,以为俞亦苒接近他是为了给自己和她兄长创造机会。

甚至觉得所谓的私奔也是她一手策划的,这和俞亦铃煽风点火不无关系,可后来事情的真相一层一层被解开的时候,她已经拒绝见古家任何人。

一句话就像是千金巨石一般,砸的古青云有苦说不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堂兄说的不错,他如今能做的唯有放手。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她似乎不想和古家有更多的牵扯,同她说了那么多大的话语也很少提及当年,不过是同自己说京城的事情罢了。

两兄妹对着烛影相顾无言,而另一厢的金三羸身边也站着一人,给他絮絮叨叨说着今天的事情,包括古黛黛去见俞亦苒。

“当是一个干净利索的小丫头。”

金三羸的孩子怕也比俞亦苒小不了几岁,对于这个聪明的小姑娘他也高看了几分——所谓的掩饰还不如这般直白地表现出来。

羌族人最不喜欢的便是遮遮掩掩,她和古青云之间别说没有什么,就算有又能如何?羌族要的是她的身份,不是她的情感。

“那几条线的人都聚集了吗?”

“已经全部插到了队伍里面。”平时羌族人在大赢夺掠金银物产需要很大的周折才能运出关卡,可这一次却不同。

这些年北疆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大多都是羌族人的眼线,可见这次趁势运走的东西不会少到哪里去。

“让他们小心一些,这大赢的人可都不是笨蛋。”

“是。”

那些陪嫁他们难道还能一一去查看吗?况且,这次可是羌族和大赢第一次大规模联姻,他们也不想承担破坏两国和平的罪名,故而过关卡的时候应该简单的紧。

另一边,灯火有些暗,沐卿披着衣物撑着灯靠近了古青凡一些。而古青凡看着她来,将自己手中的笔放置在一边,声音温和:“怎么还不歇息?”

“你今日可是有心事?”

沐卿出身名门大家,这些年和古青凡游历各地对他的性格也有所了解,他今日心里面显然装着事。

“你说一个国家的安危依靠和亲能换来吗?”

他这些年走了不少的地方见过不少的疾苦,鲜少有北疆这样的地方,人烟稀少到让人觉得可怕,环境恶劣到让人心寒。

北疆那场大雪,不知道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

——虽然说这一切和地势有着绝对的关系,可与战争也不无关联。家中无壮丁,地里无存粮,可不是死路一条!

“夫君是想入仕了吗?”

沐卿长于深闺可见识却不俗,她知道自己的相公有不坠青云的志向,可奈何家中的安排让他隐忍不发。

游走了这些年,他心中恐怕早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是啊,强盛的国家需要的不是卑躬屈膝。”

他虽然不在朝堂却也能猜出帝王此举的用意,然而他不担心驱狼来虎吗?幕晟宣或许不好相与,心思不纯,可羌族的人便好利用吗?

第253章:古家人言谈局势

古青凡是一个天生的政客,这一想法心中已经沉闷良久,只是今日才得以有感而发罢了。他知道,古家人谋划了这么些年,是不希望这个时候让他入仕的。

“好了,睡吧!”

他伸出手给沐卿拢了拢她的外袍,然后顺势将人朝榻间带去。直至那烛灯轻灭,两个人和衣而睡,却久久都没有睡意。

沐卿好似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不禁询问古青凡:“今日堂弟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感觉他整个人颓废的厉害。”

“男人嘛!总要经历一些事情,经此一事他会长大的。”

古青凡作为家中的嫡长子,对于古家子嗣的才能自是极其看重的。他这个堂弟论文不是很出挑,可难得的是武力不错。

若是历练得当,假以时日必然也能镇守山河。

瞧着他不欲多说,沐卿是一个聪明的自然也不会多问,夫妻之道贵在自知,她可不想过多干扰他。

然而她不言语古青凡却没有静心安置的意思,反而有些沉闷地询问她:“你觉得五两这个孩子如何?”

“呃……聪明机警,是一个聪慧的。”

虽然这孩子只是他们夫妻二人捡回来的,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却愈发的喜爱,是一个省事的孩子。

“哦!”

古青凡伸出手微微扣在自己后脑勺,然后轻轻应了一个字,虽然是一个字却好似包含着千万的愁绪一般。

羌族的人眼看家乡近在眼前,自然不会在永寿这个地方停留太久,而且他们这些天的举止若是暴露引起的轰动必然也不小。

故而,金三羸整顿了两三日便提出辞行的事情,而永寿山的守将也没有留客——俗话说迟则生变,若是这些人在自己地盘上出了什么事情他也不好交代。

所以两个人也算是一拍即合,在一个天清气朗的日子里永寿关的众人对羌族人送行,而羌族人浩浩荡荡离去众人也才唏嘘了一口气。

——这尊神终于是送走了。

古三爷回到自己府邸,将古家兄弟叫到自己跟前。因为他和金三羸的关系,所以此次夜宴安排在古家,可有些事情似乎也暴露了出去。

“你让你妹妹去寻俞亦苒了?”

这个消息他当晚便得到了,然而为了不引起金三羸的注意他并未大动干戈,可今日人已经离开,他自是要问一个详尽。

“嗯。”

“混账东西,你可知道她是李妃新收的义女,代表整个大赢和亲羌族?”

对于自己儿子冒失的举止古三爷甚是不满,可这个时候说太多也于事无补,只能吹胡子瞪眼给他申明事情的厉害关系。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般不知轻重?”

他原以为自己这个长子虽然比不得侄儿却也不是那无能之辈,可如今再看差的不是一点两点,简直就是一棒槌。

“……”

古青云紧着唇角不说胡,可他这般作态令古三爷更是生气,刚想教训却听一旁的古青凡道:“三叔,其实对于堂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心中没有了挂念不是吗?”

堂妹和俞亦苒会面的内容他从堂弟这里已经听闻,从那女子处理事情的手段来看在感情一事上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所以堂弟应当也是死心了。

“这次的事情我可以不和你计较,然而你堂兄此次入京你也随他去吧!来年春闱,当是可以碰一碰命。”

他儿子有多少斤两他自己知道,按理说他应当将他留在北疆,这里怎么着也能有他一席之地,可人总是要历练的!

——没有见过大赢的繁华,永远都不明白他保卫的是什么。

古三爷说完也不再理会儿子,反而将眸光瞥向了侄儿:“你父亲的意思是想让你从这里归京,你的想法呢?”

年少的时候,家族还能按照计划去培养他,可随着这些年他越来越大,有些事情也由命令转变成了商量。

“我没有意见,出来这么多年确实该回去了,否则那小家伙怕是都不认识我这个当父亲的了。”

对于送回京城的儿子他也甚是思念,可惜自己时至今日才算是完成了游学的任务,看过了百态,体验了疾苦。

要么蛰伏,要么一鸣惊人,这是家族给予他的使命。

“你祖父回去会同你具体商议,其实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崭露头角,不过你还有半年的判断时间。”

这个时候回去必然面临着站队,原以为齐王府的小郡主嫁给金七戾,已经代表着帝王的立褚的意思,谁能想到又出了李妃认女的幺蛾子。

而且,皇族和世家正是内斗的时候,这个时候迎上去怕是有些吃力不讨好。

“都说富贵险中求,危险和机遇并驾齐驱不是吗?”

古家人虽然不是世家却也是大族,在京城中或许比不得世家站在权利的巅峰,可也有站队的资格。

“你觉得谁更有机会?”

“三叔是说皇家还是世家?”

“……”

古三爷眯起了眼睛,其实与其说是皇权和世家权利的纷争,不若说是那个龙椅的争锋。幕家的心思,这朝堂上只要不是瞎子的人怕都能窥探一二。

然而皇家和世家胜负如何呢?

皇家占据着天然的优势,可幕家敢站出来正面抗又岂能没有一点准备?故而,这是一个很难的抉择。

瞧出他眉眼之间的难意,古青凡当也没有催促,反而笑着又问道:“这暂且不论,您觉得今上的几位子嗣又当如何?”

“永寿县隶属刺州,贤王这人我也见过几面。他瞧着虽然寡淡,可却有些忠勇之心。”

古三爷自认为看人不会错,贤王当刺州属官的时候,可以说是尽职尽责,然而他或许会是一位好官员却不一定是一个好帝王。

“齐王那人应当是一个有野心的,可成王自幼得今上喜爱,又是一个慧敏的主,所以这花落谁家尚且不知。”

古三爷觉得中宫与李妃的争夺其实也就是褚位的争夺,按理说中宫皇后应当有更大的优势,毕竟她乃嫡后。

——可谁让她的身份尴尬呢?故而,生养的儿子虽然顶着嫡子的名头却没有嫡子该有的实惠。

第254章:五两一别入漠北

“三叔说的不错,可您觉得平王如何?”

“平王?”

古三爷微微一愣,平王是一个不管事的,若说贤王恰如其命那么平王也正如他的封号一般,他对待任何人都是平常心。

或许说,他除了样貌其余平凡的让人升不起一点高看的心思来。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快要充当活死人的王爷,自己的侄儿居然也作出了考量?

“是啊,一个普通的让人极其容易忽略的王爷。”

他一直觉得皇家没有这么与世无争的人,可平王打破了他对皇家的印象,他可以说干净得让人找不出一丁点诟病的地方。

人生除了去梨园听戏,好似没有别的乐趣一般——可不知道为何,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总有几分怪异。

“你是不是思虑过多了?”

古三爷眯起了眼眸,这个人若是有能耐隐藏的那么深,那么真的相当的可怕,然而他有那么可怕吗?

“或许吧!”

不肯定的事情古青凡也不会做出结论,等到回了京城和他接触之后再做评估吧!而今他最担忧的,反而是另一件事情。

也不知道,那个孩子能不能顺利混进去。

漠北是羌族一直栖居的地方,而这里环境甚是糟糕,走了两三天一直在风暴的中心。当年老谢国公其实想要带兵逼近羌族的大本营,将这颗毒瘤屠杀殆尽,可奈何这里的风沙令他折兵损将,最终不得前进只能折返。

“郡主,您可别往外看,小心风沙眯了眼。”

瞧着乔言尔要将脑袋探出去,身边的小丫鬟立刻阻拦,而乔言尔百无聊赖地轻嗯了一声继续装睡。

——越来越靠近羌族的栖居之地了,她这心也越来越苦闷了。

小丫鬟知晓她的心思,微微叹息了一声。若是有可能她也希望郡主能嫁给无双公子,可惜心强强不过命,最终还是要远嫁漠北。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行,而就在这个时候前头的人忽然喊了一声听,金三羸策马向前奔了些许距离:“怎么了?”

“王爷,这里躺着一个孩子。”

那个事先发现异样的孩子将人拾掇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一愣。这个看着五六岁左右的孩子,身上尽是被打过的伤痕,而且脸部也被晒得像是要毁掉似得。

漠北的太阳光本就强烈,这孩子也不知道在这地方躺了多久,整个唇角惨白而干裂,若不是感觉到他鼻翼还有呼吸,真像是一个死人一般。

“给他喂一点水。”

金三羸瞧着他那瘦小的身子紧了紧眼眸,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就出现了一个孩子呢?而且,身上都是被鞭打的痕迹。

他虽然不是一个多疑的人,可有些事情不得不多重考虑。

五两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了强烈的太阳光照射,瞧着不远处那和小山堆一样的人,他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那精装的汉子瞧着这一幕,整洁的白牙露了出来,笑的有些憨态可掬:“王爷,他瞧上去好似很怕你啊!”

金三羸哼了一声,看向五两的眸光充满了审视:“你一个小孩,怎么会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

瞧着他的衣着打扮应当是大赢的人,可大赢距离羌族最近的永寿县也和这里有一段距离,他这小短腿是如何抵达这里的?

“卖!”

“呃……你说什么?”

“逃。”

“……”

金三羸眯起了眼眸,合着是一个说话不利索的小结巴啊!而且他说话的时候不断后退着,似乎想要掩盖什么。

“王爷,您看他的脚。”

“六指?”

天生六指的人在大赢据说是不祥之人,可羌族却没有这样的说辞。相反在羌族的历史上,曾经有一个手眼通天的先人,他便是天生六指。

“带上他。”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可瞧着他六指却也能明白他这话语里面的意思了,怕是被人卖掉的小可怜罢了。

至于他是如何逃出来的?就不在他思考的范围。

听着自己被带上,五两两眼一闭又昏了过去,而当他感觉到周围香香软软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一个漂亮的姐姐在给他擦拭唇角。

瞧着她颇为荣和的神态,他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幽远的瞳孔里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曾几何时,沐卿也曾这般温柔过。

——可惜,他还是被送到了这里,并且带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来到了这里。

“你醒了?”

俞亦苒瞧着他圆鼓鼓的眼珠一动一动地转悠,不禁开口询问了一句。原本这孩子是被驼在马背上的,然而她不由得想到自己和兄长小时候讨生活的样子,这才让人将其送到她的马车内。

“你不会说话?”

听那羌族的王爷说他说话不利索,也不知道天生如此还是后天造成的,不过天生六指的人也没有人敢接纳他吧!

“会。”

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然而那一个字却并不动听,有些干涩又有些生硬,可见他平素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

“你平时不喜欢说话吗?”

或许是一路走路过于沉闷,她当是话多了起来,然而得到的只是五两淡淡地一瞥,和惜字如金的嗓音:“嗯。”

“……”

俞亦苒随后又和他说了一些话,然而让她无语的是,她发现这孩子最喜欢说那一个字的话,让他多说一个字相当的困难。

“姑娘,你说他是不是一个傻的?”

她本就是幕晟宣的人,不过是被谢晚秋做主给了俞亦苒,故而一路走来很少称呼她为公主,因为她知晓她并不喜欢这个称号。

“应该不是吧!”

刚开始脏兮兮的,可擦拭了脸颊之后发现他其实长得甚是可人乖巧,甚至那眉眼之间还和兄长有那么一点相像。

——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应当不是一个傻得吧!

“你才傻!”

五两终于忍不住被人说傻,鼓着圆溜溜的眼眸狠狠瞪了那女婢一眼,破天荒地说了三个字,那气势也颇为可观。

“……”

俞亦苒和婢女则默默相视了一眼,然后噗嗤一声轻笑出来,合着还是没有戳到痛脚啊!只要戳痛了,这孩子也是不是一个哑巴啊!

看来,这一路是不用寂寞了。

第255章:无涯询问至亲事

谢晚秋不知道自己的亲子已经辗转几番落入了漠北之地,只知道有一日心绞痛格外的厉害,甚至无涯的药都止不住那股来势凶猛的疼痛。

“可有好转?”

幕晟宣将人扶着坐起来,将后面的引枕靠在她的后背,能让她舒服地喝了这黑乎乎的药汁,免得又吐出来。

“嗯。”

她那一次疼痛约莫持续了大概两三天,可也正是这两三天险些将她这个人整垮了,滴米未进滴水未沾,有那么一刻她都觉得自己快要尾随祖母而去了。

“我让小厨房的人给你做了一点清淡的饭食,等用完了药吃上一些。”

这‘晚秋院’里本来就有小厨房,只是平时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并不太用,可自从她病倒之后,他对着小厨房的事情当也开始重视了起来。

——别说菜食,就连那厨娘也不知道换了几波了。

“嗯。”

“一会儿无涯过来给你诊脉,你身体若是有什么不适要说出来,别藏在心里面。”

她这两天的状态可真是吓到了他,什么都诊断不出来为何总是无故心绞痛,而且还容易昏迷过去?

“好。”

“你刚才睡觉时,天养和钰儿来看你了。我担心他们吵着你,便惊人打发出去了。”或许是好几天没有这么聊天,他好似有说不完的话语。

“……”

谢晚秋本来就有气无力,自是疲于回答他这些话语,只是一个劲地听着他自言自话,有时候他说到紧要关头她也点头给出了答案。

无涯给谢晚秋诊断的时候问了很多问题,然而谢晚秋的回答让他找不到一点病根,最终无奈只得退出去。

“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她的身体很正常。”这是作为一个医者能给出的答案,然而他这个答案幕晟宣显然接受无能,“很正常会是如今这般光景?”

别说她那三天多的疼痛,那好似痛在骨子里面的感觉让他心有余悸。好在她时睡时醒,否则指不定痛成何等模样了。

“……”

面对幕晟宣的质问,无涯给不出确定的答案,她觉得这比治愈幕锦钰那张脸还让人为难。好在那丫头的病情他已经吃准了,可眼前这个人压根无从入手。

“她身上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你指什么?”

“胡话或者别的?”

他记得师父曾经说过,这世上有一种血缘至亲可以对另一个人的疼痛感同身受。他从谢晚秋身上找不出任何线索,那么她还有什么亲人?

父母胞兄早已经亡故,这些时日钰儿也乖巧的紧——所以,到底是何人会引起她如此大的反应?

“没有。”

她睡过去的时候甚是安静,安静到他时不时就要碰触她的鼻翼,唯恐她在睡梦中发生变故永远睡过去。

“那你说她在世上还有什么至亲吗?”

“你想说什么?”

幕晟宣的声音瞬间危险了起来,而无涯朝后缩了缩,他本着一个医者该有的态度,他这是一个求人诊断的人该有的态度吗?

当然,他也没有那胆子让他平等对待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相当的明白,特别是面对幕晟宣的时候。

故而,他将自己师父所说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说给幕晟宣听,而幕晟宣听后眼眸眯了起来:“若是还有血亲存在,那么极有可能是谢青焌。”

“可谢青焌不是死了吗?”

无涯微微挑眉,当初那般绝境如何能活的下来,听说羌族数千人围攻他们数百人,而且最后更是将其逼进了万丈深渊——这有生存的可能吗?

“极有可能没有死,这世上从来不缺乏奇迹,只是我们没有碰到而已。”

当日他在刺州的时候遇到的刺客极有可能和谢家人有关,而那人会是谢青焌吗?他有些确定不了。

谢青焌刺杀的人不应该是承乾帝,怎么就和自己杠上了呢?

可若不是谢青焌,为何在得知俞家兄妹的身份之后,居然快速撤退,甚至连所有绝杀的机会都丢掉。

“你有线索?”

“没有。”

“那你这就是痴人说梦了,永寿崖的高度我是知晓的,可以说是只要掉下去必无生还的机会,所以这或许只是你的臆想。”

“那么,你如何解释她时不时的心绞痛?这貌似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幕晟宣神色平淡地看了无涯一眼,他难道看不出来这里面必然存在猫腻吗?一件事情三番五次的重复上演,这绝对不是什么偶然。

“你和他分离那么多年,她若是和别人……”

无涯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接收到凉凉的眸光扫射,而他则险些咬断了舌头,他就是一是嘴欠而已,又不是故意的。

“你下去吧!”

幕晟宣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他担心自己会一不留心将其捏死,到时候到那里去寻医术这么高明且又忠心耿耿的人?

“哦!”

知道自己闯了祸,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这大掌一挥自己也算捡回了一条命,他还是早早去钰儿那边看一看她那脸如何治愈吧!

无涯离开,幕晟宣对着一旁的幕戊冷言:“命人盯着京城,我当是想看一看这等地是何等魑魅魍魉。”

“诺。”

夫人出去了一趟便心痛不止,也无怪乎主子会怀疑,可谢青焌真的还活着吗?这一点他不敢肯定。

“那施琅还是不肯写出多年的事情?”

无涯和施琅的关系貌似越来越好,所以让他审讯已经给不出他想要的到岸,故而每隔一段时间他便会亲自派遣人过去拾掇,争取得到更多有利的消息。

“他身体您也知道,而且天养公子和姑娘也护的紧……奴才……”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那人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已经足够悲惨了,他没有必要再给他上王法。

“你可不是一个妇人之仁的人。”

幕晟宣瞥着眼睛看向幕戊,他之所以将这件事情交给幕戊就是知晓他的秉性,可依照他这样的性子居然会可怜施琅。

——他到底有多么值得可怜?

“奴才知罪。”

平静的话语里面不乏疑心,幕戊快速跪了下来。而幕晟宣深呼吸了一口气,对于施琅他已经足够仁慈了。

第256章:又是一年春争时

可他是如何表现的?

他就像是茅坑里面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愣是一点线索都不给自己吐露。他耗了巨大的代价将其从死城弄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他当吉祥物。

“这是最后一次。”

他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旁边的幕戊也不是一个朽木疙瘩,忙忙表着忠心。

谢晚秋的病因最终都没有寻出一个所以然来,谢晚秋虽然不知她为何会心绞痛,可自从和影一见面之后,她对未来的事情更明确了几分。

——她知道谢家满门冤屈,更知晓兄长或许死于阴谋,可当时的她没有一点助力。虽然祖母临终的时候托幕晟宣的手给自己留下了不少的财富,然而她身边终究是没有可信可用的人,可如今却不同了。

她唯恐担心幕晟宣狐疑她那次外出的事情,继而暴露了影一的存在。想着如何引开他的注意力令影一转移,不想居然会出现心绞痛的事情。

幕晟宣确实去查了那日在茶馆谢晚秋见了什么人,可让他无奈的是那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宛若江湖游客。

他有心细问当日紫言碰到的那个斗篷人是何人,可又担心她敷衍自己,所以也并未将这事情戳破。

这样的时间可谓是过得火速,转眼又是一年料峭时,春风呼呼地吹醒了大地,让整个山河都披上了绿茸茸的襦裙,看上去娇俏又动人。

谢晚秋这接近一年的时间也做了不少的事情,明里暗里在影一的帮衬下培植了不少的势力,只是花销大的令她肉疼。

期间,她也不止一次询问影一为何知晓自己在幕国公府,为何知道自己还活着。可让她无奈的是,他总是缄口不言。

谢晚秋之所以不怀疑他的身份,甚至不怀疑他的动机,是因为她小时候曾经见过影一,虽然说这么多年人都有了改变,可不会差的太大。

当年谢家军里面不缺乏贼人,可哪一个贼人如今不是坐拥百倾之地,身披要位为居?如今的兵部侍郎,可是当年谢家军里面的副将,和自己二叔的官职也差不多。

“你在干什么?”

瞧着她用剪子剪纸人,从门口走进来的幕晟宣微微有些惊诧。这不逢年过节的,她为何要用小剪子剪这么多胖娃娃呢?

“待着无聊,想练一练这手艺。”

她一边笑着一边剪着纸人,而幕晟宣则坐到了一边:“玩的时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可别将自己累了去。”

“嗯。”

她仰着一张脸笑的有些无害,幕晟宣无奈地碰触了一下她的前额:“祖母今日又找你谈话了?”

“嗯。”

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却也轻声吭了一个字,自从今年开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说着子嗣的事情了,然而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特意防着,不愿意生那一男半女,可随后她慢慢发现就算自己想要,怕是也行不通。

那天无涯和幕晟宣的对话言犹在耳,她甚至隔着窗户都能感觉到幕晟宣的怒气:“怎么会这样?她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

“看着是不错,可当年生育的时候应当是大出血,日后怕是很难育有子嗣,我当初诊断的时候便想说给你听,原以为你不在乎的。”

“我确实不在乎,这一切都是李青娘作的。”

谢晚秋不知道幕晟宣为何咬牙切齿地说着李青娘的名字,自己不能生育和李青娘有什么关系?

“想什么呢?”

幕晟宣一手拿着她剪下来的纸娃娃,一手轻轻碰触了一下她的琼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似越来越喜欢发呆了。

“没有。”

孩子有是不可能了,所以自从那之后一夜春宵帐暖之后,她也不会刻意去避讳,权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祖母那边你也别想太多,我们总会有孩子的。”

幕晟宣说话的时候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做过更亲密的事情,所以她对于他的碰触没有了以前的抵触。

——谈不上喜欢,却也没有恶心的感觉。

听着他安抚的话语,谢晚秋只是笑了笑,对此当也不甚在意:“其实,祖母说的不错,要不给你抬一房吧!”

幕晟宣以前房里有没有人她不知晓,只知道自己入府之后他的后院是相当的干净,这一年多他对自己明显是有着冲动,可每到月事的时候还是抱着她入眠。

刚开始的时候,她本着贤妻良母的心态和他说了纳妾的事情却被他凉凉的拒绝了,而今老夫人那边发话她不得不旧事重提。

然而她话语刚落,人已经被幕晟宣搂在怀里,顷刻之后便压在了床榻上,声音有些沙哑:“你还记得上一次说这话的后果吗?”

“……”

想起上一次三日没有起床的事迹,谢晚秋很是怂包地闭上了嘴巴,好半晌才慢悠悠地道:“这是祖母的意思,你……”

“可却是由你的口说出来的!晚晚,我对你的感情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说,你都懂只是不屑回应?”

幕晟宣原本还想徐徐图之,可这一年多的时间她虽然身体上接受了自己,可心门愣是将自己拒在门外。

——他又不是豺狼虎豹,有那么可怕?

一句话将谢晚秋堵在了死胡同,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总是躲避着幕晟宣的示好。幕晟宣做的不够好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了,可她心里面好似有一个声音子啊不断呐喊着,不愿意让自己靠近他。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只是自己抗拒,可随着日久她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了。

“好了,这件事情我们不说了。听说最近羽林卫的人在寻找当年影子军里面的精锐,据传闻准备一网打尽,你最近和那些人别走得太近。”

“你……你……你知道?”

原本被幕晟宣压在身下的谢晚秋倏地瞪大了双眼,而幕晟宣则扯了扯唇角,抿着一张唇盯着她不说话。

约莫片刻钟的时间,谢晚秋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本来明媚的双眸倏地瞪了起来,满是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幕晟宣,你诈我?”

第257章:幕晟宣约见影一

因为这一席谈话,幕晟宣和谢晚秋陷入了一个尴尬的氛围,二人不言不语了约莫两三日,让整个院子里面的人可谓胆战心惊。

其实也不是幕晟宣责怪她隐瞒的事情,而是她整个人浮躁的紧,压根不愿意和他深谈,所以两个人便这么拧着。

——这一拧便是这些时日。

这一日幕晟宣在谢晚秋那里讨了闭门羹之后,阴沉着一张脸回到了自己的书房,而幕戊和幕戌识相地将门合住,和他禀告自己查到的事情。

“影子军的统领?这当是一条大鱼。”

他和她谈话的时候并不知道那神秘的斗篷人是谁,可没有想到居然是漏网多年的影子军统领影一,这个人可是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他最近在干什么?”

“听说化名改姓开了一个武馆,又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的人。若不是我们的人时刻保护着夫人,怕是也查不到这条大鱼。”

主子担心夫人被宫里面的人盯上,所以一直命人暗中保护着,没有想到这起来而去居然整弄出这么大的鱼儿来。

“替我约见影一。”

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动声色、不和外面联系自己就寻不到影一了吗?她这两天度日如年,他可没有闲着。

“可……”

影一是一个孤傲的,若是知晓主子约见他怕是会奋起反抗,到时候不管伤了哪一方的人都不好交代。

幕戌的担忧幕晟宣自然知晓,对着一旁的幕戊道:“秘密约见,不准任何人知晓。我会带夫人过去。”

“诺。”

幕戊是一个办事谨慎的,他从这话语里面已经听出几分势在必得。主子之所以急着见影一,除了担心他的身份暴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又何尝没有纳为己用的意思?

这世上残留的影子军不多了,至于那影子军的统领更是难寻的紧,这次既然碰到了如何能放过?

——他可没有忘记,幕家训练的秘密军队就是需要这样的精英之辈。

谢晚秋这些天有些心绪不宁,可当幕晟宣乔装打扮将其带往那武馆的时候,她的心更是砰砰直跳了起来。

她原本以为不和外界联系,幕晟宣应该在短时间内寻不到影一,可谁能想到这货的速度居然这般快?

“幕大人,姑娘。”

影一揭去斗篷之后也是一四十余岁的大汉,他一双眼睛透着犀利的光芒。只是看向谢晚秋的时候,眼眸才稍稍有些许温情。

“影统领……我……”

谢晚秋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疚之情了,她也没有想到影一的居所会是自己泄露出去的,这样的结局可真是一点都不美好。

“姑娘,我明白。”

影一轻轻一笑,她不过是一闺阁女郎,如何能斗得过幕晟宣这样的人物?被他一番话诈出来也情有可原。

而且,这终究不是最坏的打算不是吗?

当幕戊来寻自己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当初姚春一直说小主子没有死,可人始终没有寻到。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寻到了又如何?如今承乾帝的大势已成,谢家军已散,唯有眼前的人可以和皇室计较一二。

所以,当初他得知姑娘的身份之后,便寻思着如何见幕晟宣一面。没有想到,他终究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快一些。

“幕大人,我们单独聊一聊。”

“好。”

幕晟宣想要离开却只见谢晚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而瞧着她这下意识的动作幕晟宣哭笑不得:“我说过,不会将他如何的。”

“姑娘,没事的。”

对于幕晟宣这番话影一并无怀疑,他若是真的想对自己今天便不会带着姑娘亲自前来了,这会儿羽林卫的兵怕是已经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静室里没有多余的物件,不过是几把木椅几张小几,两个人相对而坐时前面还升起几股袅袅的余烟。

“这些年难得逍遥,又何必卷入其中呢?”影一的能耐他是清楚的,这样的人既然没有一举迁灭,那么便很难循循善诱了。

他本就是孤儿出生,可以说无牵无挂,可以说是谢家人给了他生机,也是谢家人培养了他,所以他将一身献给了谢家。

“心有不平,终是回来了。”

他就是想问一问帝王,当年他们在北疆一代保家卫国,他为何能下的了那样的狠手?尸骨遍野,自相残杀,这就是他想看到的?

“那么,你效忠的是谢家还是大赢?”

这是他想要知道的,有些事情虽然心里面有些明悟,可终究是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对于这个问题亦是如此。

“谢家给了我生命。”

“好,那么我们可以细谈。”

幕晟宣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一些,影一这个人他已经做了详细的估摸,若是他能帮助自己训练那只奇兵。

——他相信,这世上或许会有一支不弱于影子军的军队出现。

原本那些人都是他亲手操持的,可近来京中情况多变,他自不适合两地奔走,虽然那边有自己信得过的人,可技多不压身,而影子军中常年作战的经验正是他们欠缺的。

二人约莫详谈了大概半个多时辰,而这时间对于谢晚秋来说却难熬的紧,好在后来幕晟宣出来之后,当也没有拦着她去见影一。

她走进去瞧着神情有些阴沉又有几分坚定的人影,眉头稍稍一跳。而影一看见她走进来,二话不说噗通跪倒在地。

“影统领,你这是干什么?”

“姑娘,其实您心里面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一句话令谢晚秋的脸苍白了几分,终究是要分道扬镳了吗?其实幕晟宣在这房间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她已经明白二人商谈的怕是大事了。

果不其然。

“姑娘,我想报仇。”

不单单是谢国公府的仇还有他那些兄弟们的仇?可不管姑娘的财力有多么的雄厚,那终究是水中花镜中月,虚无缥缈的很,可幕晟宣这里却不同。

这个人,能让他的目标更接近一些。

“我知道。”

她轻轻吐出三个字便欲要转身离开,脚步欲要踏出去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声音轻缓:“影统领,一路保重。”

第258章:老封君心生一念

“诺。”

影一朝着她的方向大大叩拜了三个响头,而这些谢晚秋没有停留——其实她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心里面还是难过的紧。

她走出去的时候并未搭理幕晟宣,直至上了马车周身都散发着一阵冷冽的气息,幕晟宣知道她这会儿呕着气也没有去打扰。

——甚是规矩地坐在一旁。

马车俩面的两个主子相顾无影,车外赶车的幕戊和幕戌默默地相视一眼。挖墙脚挖到自己娘子跟前,主子果然是作死界的第一把好手。

两个人心中虽然心知肚明,可这个时候愣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免得被里面两个心火不顺的人拿了由头惩罚了去。

回到‘晚秋院’谢晚秋直接命人闭上了院门,相比较上一次被关到屋外,这一次幕晟宣似乎更悲惨了几分。

瞧着碰了一鼻子灰的主子,后面跟着的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果然是不作死便不会死啊!

幕晟宣自是不知这二人的心思,他在门口站了约莫半刻钟最终离去,本来还想站一会儿的,可想到里面那位气性儿甚大,自己在站下去也无济于事。

谢晚秋回到屋内是真的想大声痛哭,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影一想报仇她可以理解,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想要做却没有办法做到的吗?

她到底在愤愤不平什么?

难道是因为幕晟宣吗?是因为这个满嘴谎言的骗子吗?

床榻间软语轻言恨不得将他的命给自己,私下也是一个劲地想要表达他对自己的疼爱,可这一转眼的功夫便干出了这挖墙脚的事情。

——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夫人,您喝一口水。”

紫言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虽然不知道夫人这又怎么了,可想到被关在门外的主子便也能猜出几分,这是又被招惹了?

她想到这里微微叹息了一声,要她说着主子也是吃饱了撑的,招惹了最终还不是要他去哄好?

这是有受虐倾向?

“我想静一静。”

“奴婢在外面守着,您若是有什么事情唤奴婢一声。”瞧着她心情不好紫言也不再多言,怎么说也是一个察言观色的高手,这一点自是看在了眼底。

幕晟宣回到自己的书房处理了一些琐事便朝着幕国公那里走去,他既然要往进去插人自是要打一声招呼,免得以后心背人离。

“你说那个人是影一?”

幕晟宣刚说要往那秘密训练的幕家卫往进去塞人的时候幕国公还不以为然,这些年幕家卫一直都是他说的算,他不便过多插手。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影一。

所以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本来斜倚的身子倏地直了起来,那懒散的神色也消失不见,反而带上了灼灼的光芒。

“嗯。”

自家老父的变化也是幕晟宣所能预料的,若不是这个人的作用太大,他也不会得罪了晚晚。

“你当是长能耐了啊!”

幕国公轻嗤了一声,他原以为自家这儿子被那身上流着乔家血脉的女子迷得失了心智,可没有想到关键的时候还是会拐弯啊!

对于他这口不对心的夸奖,幕晟宣并未有任何感觉,反而那眉头还紧蹙了一番,瞧着便是有些不悦。

幕国公平时无聊的时候虽然喜欢看戏,可不代表他愿意看自家长子变脸的戏码,所以很是知趣地没有深入,反而和他说了宋青禾的事情。

“她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母亲,你是不是也太不给面子了?”

宋家的事情他便不说了,可最近他为了心疼自家娘子居然连请安的事情都免了!他这当老子的还没死呢!他便这么挤兑他老爹的发妻?

“她近来不是忙的不亦乐乎嘛!何必旧事重提,让她想起伤心事。”

幕晟宣耸了耸肩头说的一脸不以为然,而幕国公则都抖动了一下眉角,因为自己那不靠谱的建议,她已经快要和二儿子闹起来了。

——你说她干啥不好,偏偏要动二儿子的逆鳞呢?

“得了,你退下吧!至于那影一的事情你也上一点心,毕竟还是要留一点心眼。”

那幕家卫可以说是幕家举事不可或缺的力量,自不能让外人渗透了去。这影一若是一个可信的人便也罢了,若不然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幕晟宣出了幕国公府的院落已经是黄昏时分,他刚想去‘晚秋院’却不想被老封君唤到了跟前,神色颇不好地盯着他看。

被自家祖母这直裸且凉飕飕的眼眸打量,就算幕晟宣平素修炼了不动如山的本事还是微微有些不适应。

“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祖孙二人的关系由来便好,所以老封君微微一个表情幕晟宣便能瞧出她的心情如何,今日这模样兴致显然不高。

“听说你被她拒之门外了?”

“……”

幕晟宣默默眯了一下眼眸,看来这次的事情引起了祖母的重视,上一次因为是院落里面,故而她这边米娥友传过来,可这次却不同了。

瞧着他这一脸神态,老封君的脾气也是上来了:“还以为你和你那父亲不同,可如今再看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家儿子对宋氏的宠爱她甚是不喜,可如今自己最喜欢的孙儿被乔梦蝶的孙女儿呼来换取她更是厌恶。

“祖母,那是我的错,和她没有干系。”

“你的什么错?你逛花楼了还是养外室了?她进府这么长的时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还这般拿乔,合着还是你的错了?”

老封君听着孙儿的话瞬间觉得心肝都在颤抖,这还是自己一向乖巧听话、聪明懂事的孙儿吗?

他该不会是被那女人迷惑了吧!

——自家的孩子总是最好的,不讲道理的老封君俨然已经忘记幕晟宣纨绔时的模样。或者说她记得,可却不会刻意去提及,特别是这个时候。

“祖母,您消消气。”

“要么纳妾要么让她生孩子,你给一个抉择。”

老封君也不想听他这花言巧语,自家孙儿这嘴像是抹了蜜似得,这一次她可不会被他迷糊了去,否则真成老糊涂了。

第259章:春闱在即众人思

幕晟宣夜晚回去的时候又当了一次梁上君子,瞧着主子一溜烟的消失不见,那对双胞兄弟才默默隐去了身形。

——心中都有一个愿望,但愿主子不会被轰出来吧!否则他俩也要跟着遭罪。

幕晟宣压低声音靠近的时候谢晚秋正坐在不远处发呆,瞧着她那精神有些不济的模样他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难道他真的做错事情了吗?

向来无法无天的幕晟宣,在谢晚秋身上再一次感受到一股悔意,不过那东西又被他深深压了下去。

他知道成大事者,很多事情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许是心中有事故而敛息的能耐便有所下降,当他紧接着靠近的时候谢晚秋倏地转身将眼眸扫了过来,对上那空中摇摆着的窗户还有窗前站着的人影,眉目紧紧皱了起来。

瞧着她不言语,幕晟宣不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然后又飞速地靠近了一些:“天养和钰儿今日都挺乖的啊!”

平时这个点两个小豆芽必然不会离去,可今日他过来的时候哪还能见到人的影子?原本想着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她应当不会对自己太过火,可如今挡箭牌不见了。

对于他嬉皮笑脸的话语谢晚秋不置与否,只是直射的眸光又抽了回来不再去搭理他。鉴于这良好的开头,幕晟宣又是一个顺着杆子就爬的主,所以歪歪斜斜到了她身侧。

“还在生气?”

“……”

谢晚秋语默,神情紧然,难道她不应该生气吗?这厮的海誓山盟就是一花架子,得亏她平时意志坚定,否则就不是这般生气了。

“其实……我这也不是为了你好吗?你说他那样的人物,留在京城终有天一天会被发现。”承乾帝对于许多人并不放心,包括自己,所以京城中的暗卫尤多。

那些暗卫或许不是顶尖的,他们的训练方法也不完善,毕竟先帝朝的暗卫早已经随着先帝的消亡而失去了联系。

否则那个人的踪影能藏得住?

“这就是你给的解释?”

谢晚秋原本有些平息的怒火因为他这一句解释更是蹭蹭直冒了起来,合着还是为了自己着想不成?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呢?

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

幕晟宣被她质问的哑口无言,也意识到自己说了火上浇油的话,故而微微愣神之后便忙着转了话头:“对不起,是我的不好。”

他不是一个擅于低头的人,所以这一句歉意让谢晚秋呆傻了片刻,而也正是趁着她神情有些迷蒙的时候,他又趁热打铁:“我听说你一直在寻你兄长的踪迹,我会派遣人帮你一起寻找。”

“……”

谢晚秋倏地抬起眼眸,锋利的眸光从他的眼眸直射而去,有些气急败坏地道:“是影一告诉你的?”

她从影一那里得知自己兄长有可能未死的时候便托他派遣人去寻,至于自己则给予雄厚的物力支撑,可谁想到他转头便将自己卖了?

“没有,我一直派人保护着你。”

他知道谢家军的人在她心目中大的地位,自然不会无故去抹黑影一的形象,而且这事情也确实不是影一告诉自己的。

他那个人也轴的紧,只答应自己训练幕家卫,其余一个也不愿意多讲。

这一次已经不单单是瞪他了,而是整个人站了起来虎着一张脸:“我说过,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你什么时候让他们跟着我的?”

谢晚秋现在也算明白他为何能这么快搜到影一隐居的地方,可她最担心的是自己和邓一谦的见面他知晓了几分?

“羌族人进京之后。”

他说的甚是干脆,压根不敢说一直跟着,至于邓一谦那货和她相见其实他也清楚的紧。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可他还是希望有朝一日她能自己说出来。

幕晟宣对待事情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甚至一直信奉拳头大便是硬道理的生存法则,可面对谢晚秋的时候他去给足额耐心。

他的回答无疑让谢晚秋松了一口气,不是没有想过他这话语里面的可信度,然而瞧着他一脸正气的模样终究是降低了几分。

他应当不屑于撒谎。

“你真的能帮我寻人?”

“你是我的娘子,我难道还能骗你不成?不说我和他的交情,就说他现如今是我大舅哥的事情,我便不能袖手旁观。”

幕晟宣冠冕堂皇的话语令人云里雾里,此时的他俨然将谢青焌当成了自己的至交好友,岂料两个人的交情压根不深。

当初若不是因为谢晚秋的缘故,他甚至都不认识谢青焌。

春末,大赢朝终于迎来了三年大考,瞧着那一个个进京赶考的举子还有游学回来的书生,旁边守着城门的小将不由得露出几分羡慕的神色。

“这又是一个殿前折桂的季节。”

“瞧你这穷酸,也不知道在哪一戏文里面听了一句,居然这般卖弄。”不等那个守城的士兵有感而发,他旁边一个粗壮的汉子已经出言嘲笑。

“就是羡慕。”

他们这些人大多出生不好甚至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可这些赶往京城应试的人去不同,他们都是通过了层层选拔,最终参加春闱的。

可以说,这次参加的人怎么说日后都会有一个不错的官身,可比不得他们皮糙肉厚,风吹雨淋。

“那是哪一家?怎么感觉像是搬家似得?”

两个人站在凹凸不平的城墙上望着一对对行人,最终将眸光放在一车队上,虽然这两天上京的人不少,可像他们这般大动作大的却很少。

“你看一看那标志?没有瞧到是古家的人吗?”

要说是这古家也确实是京城中最最鼎盛的几家权贵,他们不是世家却佛若世家,他们不是清流却恍若清流。

古家或许不是京城权贵中最重要的那一个,却是所有人都想要拉拢的那一个。

古青凡携着妻女回京的事情古家人早已知晓,所以在他入城的那一刻已经有人来接应。一行人兄友弟恭,消失在城门口。

而他刚入府便被古家老爷子唤到了跟前,听闻自己最得意的孙儿将一黄口小儿安插到羌族,不禁皱起了眉头。

第260章:古青凡笃定至极

“你还是鲁莽了?”

古家老爷子伸出手揪扯着自己的山羊胡,神色有些凝重,而古青凡却不以为意,五两那孩子他是知晓的,是一个担大任的主。

“如今羌族和皇家正在结盟,你这个时候安插这手若是被发现,那么古家将会处于极其尴尬的局面。”

自古两国关系便是一个大难题,羌族如今彪肥马壮,人才辈出,岂会一直愿意蜗居在那漠北之地?

大赢今年虽然有些羸弱,甚至还被迫做了不少违背原则的事情,然而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终究是一个大国。

如今清流靠后,皇权和世家可以说争锋至极,帝王之所以和羌族结盟无疑是想要打压世家,攘外必先安内的算盘打的叮当响。

——然而,作为世家之首的幕家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要知道,幕家可不是谢家那一根筋,这骨子里面的反骨可坚硬无比啊!

“孙儿自是明白,只是他不会供出孙儿。”

“怎么说也是一个孩子……你……你怎么那么相信他?”

古家老爷子还是第一次听闻自家孙儿这般夸奖一个人,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感觉像是出现了幻听似得。

故而,这话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不解与吃惊。

“她和孙儿相处了一段时间,心性相当的成熟!而且,我并不是让他一个人孤身战斗,已经让人慢慢渗入了。”

五两这个孩子他是极其欣赏的,当日他和他商量的时候并无多言,只不过是说让他在漠北帮自己办一件事情。

——他便允诺了。

那藤条一鞭一鞭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心里面也微微有些后悔,可这世上或许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年轻幼小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心,天生六指的特性会让羌族人感觉到亲切无比,毕竟他们的祖先当中也曾经出现过六指能人。

“希望如你所说吧!”

古老爷子虽然对此依旧不放心,可如今木已成舟又能如何?惟愿他别暴露了自己便成,至于那所谓的任务他压根没有期盼。

“你这次赶回来,是想春闱吗?”

“三叔父让我将一份厚礼带回来,同时我也想试一试春闱。”按照家族来说这不是最合适的时机,可对于他来说却最合适不过了。

三方角逐方能平衡,若是只剩下两方古家又当何去何存?可以说古家现如今的能耐,只能当纯臣,及不上那个位置。

故而,这是最合适的时候。

“好吧!”

古家老爷子一直想着在这和糟糕的世道中将危险降到最低,然后获取最大的利益,可他也明白一个道理。

——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来的深刻。

所以不管日后这脚步偏向哪一个,这时候的顾家藏不得拙了,至于自己三子送来的厚礼则是日后投诚时的诺大的彩头。

京城赶考的人多了,这让原本便热闹的都成都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一时间酒舍的房钱不断上升,至于物价也比平时贵了少许。

谢晚秋这些天看账的时间明显比平时多了一些,虽然祖母离去的时候将很多店面都换成了现银,可留下的也不少。

当她经手祖母的陪嫁时,才终于明白这所谓的十里红妆是多么的恐怖,也怪不得二房的人一直盯着这些东西。

——不过,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都说大晚上别看这些劳什子的东西了,你怎么就不听话呢?”幕晟宣进门的时候又看到她目不转睛地对着账本,声音不觉提高了一些。

“看账是一个当家主母首要的任务,你娶我回来难道是准备供着?”

再者说她看的是自己的陪嫁,貌似和他没有多大的干系?当然这后面的话她也只是在心里面默默补充,没有说出来,免得被他这小心眼的人记在心上,又是一阵惩罚。

“……”

这挤兑的话真心不好回答,他迎娶她过门自然不是为了供着,可也不是为了让她给自己管账啊!

若是想要供着,他可以直接去庙里请一佛像回来,若是想要一个管账的,这天底下出色的账房先生比比皆是,也并不是非她不可。

——综合而言,他想要的仅仅只是她这个人罢了。

“这些天我应当会远行,你一个人在府中要小心一些。”

虽然足不出户应当可以减少很多麻烦,可祸从天上来的例子很多,故而他对此也不抱太多的希望。

“你要去哪里?”

谢晚秋刚问完神色之间便出现了后悔之色,他去哪里自己何必多问?可这不经意间的话去无端的取悦了幕晟宣,原本因为远行而堆集的不满瞬间消散了不少。

懂得追问自己去哪里,这明显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谢晚秋更想知道他是不是寻到了自家兄长的踪迹,否则最近也不会这么密切注意他的动静。

“虽然如今是春末,可盛夏不期而至,去年南方一带旱涝不均,我这次前去是因为那水道的事情。”

原本这样的事情不应该由他亲自前去,派遣工部的人前方便足以,可谁让而今粮库不足,今年这事情若是再办不好,年末的时候米粮怕又是一问题——勋贵人家当也罢了,可一般农户怕是承担不起。

——如此天灾人祸下去,这大赢的统治怕是也要完了。

皇帝放心不下,他也放心不下,他要的是一个长治久安的天下,而不是一个破败不堪的朝廷——所以最终只得亲自前去。

“哦!”

听着他是为了水道的事情,谢晚秋的兴致瞬间减少了一些。这朝堂的事情她并不知晓,她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探知兄长是否还活着。

“你近来若是觉得烦闷,可以让人接顾萱萱来府上小住。”

她的身份在少数人眼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如今瞒的也不过是绝大多数的人罢了,而且顾萱萱对天养可存着极大的兴趣。

若真的如同自己猜测的一般,他当也不介意卖她一个好。

“好。”

谢晚秋轻微凝着的眼皮稍稍抖动了一下,她着实不清楚他此举的意图,难道仅仅是想要给自己寻一个说话的人吗?

“对了,当初和天养一起被拐走的那个孩子,或许还活着。”

第261章:谢晚秋所求之事

幕晟宣的一句话可以说是平地起波澜,谢晚秋本来耷拉着的眼眸倏地精光闪烁,有些不可置信地询问:“可是真的?”

当初那般寻找最终获得身死的消息,而今怎么会突然间有了消息呢?简直有些匪夷所思,让人不敢置信。

“我何时哄骗过你?”

幕晟宣原本还说的信誓旦旦,可瞧着她一脸五彩纷呈的模样自个心里面也直突突,其实哄骗的事情一直存在。

只是他祈望谁都不要提及罢了。

谢晚秋将他这话直接选择了无视,他这话自己或许哪一天呆了傻了才有可能相信,只要他这个人还用脑子便不会相信他的话。

——宁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相信幕晟宣那张臭嘴。

“他在那里?”

原先的狐疑吹过,她想要获取最准确的地址五两原本便不是一个康健的孩子,也不知道外面是否受了欺辱。

“我有一暗卫因为调动盘根在永寿县,他曾说古青凡跟前出现过一个叫五两的孩子。”那个人因为安插在永寿县的古府,所以才会将第一手消息送出来。

“会是他吗?”

虽然说五两这个名字不常见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若是这世上真有叫这个名字的小孩呢?

“瞧那年龄应当不错,而且那孩子是和古青凡一起去从永平郡去的永寿县,这其中的原委怕是有些猫腻。”

他原本是想将这一消息证实之后说给她听,而且那孩子听闻已经入了漠北,这个时候若是说带回来怕是有些困难。

“能将他带回京城吗?”

谢晚秋压着心底的激动,因为五两的关系天养和她闹了好久,再次听闻这孩子还活着的消息,她第一反应便是将那孩子牢牢放在自己跟前。

“暂时有些困难,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将其带回来。”

原本他不知不觉从羌族将五两带回来辨别真伪便好,可谁能想到羌族的三王爷金三羸对他甚是喜爱。

——故而,他便成为了一颗有用的棋子。

此时的他都不得不收敛一些心思,免得到时候闹得太难看。

“我想求你一件事。”

虽然态度不是求人的态度,可幕晟宣却也并无反感,瞧着她那模样反而有几分难掩的满足——你终究是肯求人了吗?

他一度以为,他会一直拧着自己的性子,这件事情就算知道内幕也未必会请求自己插手,可如今她居然说出了这番话。

“若是有机会,能不能将他送回京城?”

幕晟宣虽然对五两藏身的地方三缄其口,可说若说她没有怀疑那必然是假的,然而她只得照做,而且还要做的漂亮。

“好。”

她好不容易求人一次,幕晟宣自然不会让她失望,只是那眼角的笑意刚升起来,却又被一阵担忧所取代。

“这件事情先别告诉天养。”

天养对五两的感情她都为止愕然,如今别说只是一个相同的名字,就算确定那人是五两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和他说这些事情。

——免得到时候又是一场空。

“我知道。”

幕晟宣刚想伸出自己的手说一句良宵苦短,何不早早安置?可却被谢晚秋一个眼神又盯了回来,他只得瞥着唇角打着哈欠。

幕晟宣刚离开京城不久,顾萱萱便被接到了‘晚秋院’。瞧着行色匆匆的顾萱萱,谢晚秋眼眸倏一瞪,然后站起来走向了她。

“顾姐姐,不是说明一早过来吗?”

这个时候太阳正落山,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来了?而顾萱萱神色中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嗓音软和了一些。

“今天府中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我便过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眸一直盯着周围看,可奈何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前来的兴致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似得。

“哦……顾姐姐可是在寻什么?”

谢晚秋顺着她的眸光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目标之后才抬头对着顾萱萱说了一句。

“天养和钰儿怎么不在?”

“这会儿应当还在无涯那边吧!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怎么会对药理那般迟”刚开始无涯说想要收徒的时候,她并未放在心上,然而如今却不同了。

“天养喜欢那东西?”

他年龄并不大,怎么就想不开要去学习这些东西呢?那每一道工序,都需要很好饿记忆力。

“小孩子过了这稀罕劲头,这热情应当会减去不少。”

她也不知道这孩子心里面的想法,只知道当初是幕晟宣做主让他学习药术的,好在这么长时间也并无不适。

“嗯、”

虽然顾萱萱已经敢肯定这孩子是自己的,可不管如何他如今都喊谢晚秋微娘亲,而她这个不负责任的娘亲终究迟了一步。

顾萱萱心知暂时无法见到天养,便和谢晚秋说起旁的事情:“这两天京城里面最热闹的莫过于春闱,不过珑玉公主那里也传出不少的笑话来。”

“什么笑话?”

顾萱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邓一谦上一世造了什么孽,居然给他选配了珑玉公主这样的惩罚,真是喝凉水都应当感觉到心疼。据说,这两天夫妻二人是近身战,可闹得不亦乐乎。”

“……”

些晚秋是真的不知这两天邓一谦处在水深火热中,她原以为珑玉公主得手之后应当会珍惜现如今的生活,可谁能想到还是作的紧。

“这两天邓一谦都没有入朝面圣,可见情况不容乐观。”

乔一珑那个人,顾萱萱是最为看不惯的,当初在顾家危机的时候亲手斩掉和顾家仅有的联系,如今却隔三差五命人到贺府来送礼。

这一点,她实在不喜。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或许他命中有此一劫。”谢晚秋并不是什么得道高僧,可这个时候也能装腔作势地说出几句玄而又玄的话语。

“你当是看的开,不过……”

她刚想提点她注意一下幕国公府的事情,毕竟不管老封君还是宋青禾都是难缠的主,可不料两道人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瞧着天养走过来,她话头一收欲要起身去迎接,却被谢晚秋一把手扯住:“怎么感觉你对天养喜爱的紧呢?”

谢晚秋声音有些狐疑,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了,当让如此直晃晃地问出来却是第一次,所以也希望她能正面回答自己。

第262章:状元郎最终得主

谢晚秋有些狐疑地望了望顾萱萱,又将眸光投向不远处走过来的天养——难道这小肉丁还是一个招财童子?

就说这。个月,顾家姐姐便不知道送了他多少礼物。心中有疑便询问出来,她在自己人面前不会玩那花花肠子

“瞧他那圆滚滚的模样我能不喜欢吗?你想什么呢?”

顾萱萱笑着嗔了她一句,这极有可能含着自己身上的血,她焉能不喜欢?只是想到两个人如今的关系,再想一想幕晟宣的威吓她终究是不敢越雷池半步。

正如幕晟宣所言,自己怕是养不大这个孩子,与其如此还不若让他跟在晚晚身边,起码晚晚是真心待他。

“我家儿子就是喜气。”

天养喜欢吃蜜饯,平时又是一个不忌口腹的人,所以他平时也最容易胖起来——而今又值春末之季最是嘴馋的时候。

刚刚踏入门口的天养和幕锦钰明显将这话听到了耳朵里面。许是没有听到上半句具体说了啥,幕锦钰更是问了出来。

“母亲,您和顾家姨母说什么呢?”

“说你天养哥哥圆滚滚的看上去便喜气,你日后可不能挑食了。”比起天养的好养活,幕锦简直挑食的令人发指。

一顿饭菜她许能挑出六成去,也怪不得身形越来越瘦了,好在整个幕家的人都知晓她挑事的毛病,否则还以为自己这个继母如何虐待呢?

“我才不像天养哥哥一般,钰儿不喜欢胖墩墩的。”

她板着指头说的一脸认真,而一盘的谢晚秋哭笑不得地道:“你平素不是最喜欢捏天养的小手吗?”

谢晚秋现在都记得,她一边捏着天养的手一边天真无邪地道:“母亲,天养哥哥的手好软和啊!”

当是儿子那菜色的脸庞她可能笑好长时间。

“我喜欢别人胖不喜欢自己胖。”

她强烈地拒绝,怎么说也是一个小可爱,绝对不能一胖毁所有。

“……”

顾萱萱和谢晚秋默默相视了一眼,这么小便开始爱美了吗?

等两个小儿在正房闹腾了一会儿,紫言便命人将二人带走,而她则关上门将里面的两个人挡住。

顾萱萱想着刚才那小女孩,有些叹惋地道:“这么小便懂得爱美,你说她日后可该如何是好?瞧那疤痕怕是很难消除。”

这热滚水事件她也有所耳闻,然而李青娘那人到底狠毒到何种程度?都说虎毒不伤子,可她愣是将自己的女儿伤的遍体鳞伤。

这不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态度。

——难道这其中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可这秘密又是如何呢?难不成这小姑娘不是她李青娘的种?

想到这里顾萱萱微微抖动了一下肩膀,自己应当是想多了吧!幕家怎么说也是簪缨巨头,难道还能让如此腌钻的事情出现?

此时的顾萱萱还不知道,这世上腌钻的事情太多,而那个丰神俊朗的幕首辅也干了不少。

“你在想什么呢?”

她今天总有几分走神,谢晚秋抿了抿唇角:“是贺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总感觉你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没想什么,那无涯的能耐不俗,难道还没有办法?”幼子的症状就是无涯几顿药解决的,所以对于无涯她还是很推崇。

“为了钰儿脸上的疤痕,无涯也做了不少,可不到万无一失他又不敢,唯恐再一次伤害了她。”

“她对你当是打心眼的好。”

继子女和继母一向是迈步过去的坎,那孩子虽然容颜俱毁可双目清澈,她还真不希望出什么事情。

顾萱萱的话语令谢晚秋脸上的笑意又深了深,这个孩子虽然聪慧却年幼,却也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既然答应了幕晟宣和自己好好相处,她必然会遵守到底。

“对了,我这次过来的时候给两个孩子带了不少自家绣的里衣,你一会儿可不准嫌弃。”

她本想让儿子穿上自己亲手绣出来的里衣,可奈何一个人没有理由送,如今两个都送总也算合乎礼法,而且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你平时照顾两个孩子已经足够忙碌,怎么能让你受累呢?”

谢晚秋听闻她这次又拿过来一些刺绣,不禁开口准备婉拒,这幕国公有的是绣娘,她难道还能让自家顾姐姐去当绣娘不成?

“你也不必多说,若不是我喜欢那两个孩子会这么做,真当我有很多时间?”

顾萱萱自然知晓她的心意,可她也有她的私心,她就是想让自己的儿子穿上自己缝制的衣物,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一直陪伴他一般。

“可……”

“别可是了,我这手艺确实比不得你们幕府的绣娘,可好歹也是我的心意,你难道要拒之门外不成?”

“我可说不过你,这好话歹话都被你说了。”

谢晚秋无奈地嗔了顾萱萱一眼,她既然这般喜欢送礼那她也不能强硬的阻拦,否则这还是姐妹吗?

顾萱萱在‘晚秋院’住了不少的时间,而她的入住也给沉寂的院落带来不少的生机。当然,她们安于一隅的时候,外面的科举之后的唱名排序却依次而来。

科举历来都是各朝各代选拔人才的重要手段,虽然巨大多数的名额会被世家大族垄断,可也有那声名鹊起的乡野之人。

这一次春闱入殿的寒门举子有几个,最后的排名甚至也很好,可当古青凡的名字出现在榜首时众人却愣了好久。

古青凡是谁?

一些寒门举子或许不清楚,可身在皇城脚下的众人却豁然开朗。据说此人写的一手好文章,更勾的一幅好山水,可惜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足足为人津津乐道的也许就是在前两次府试和乡实时一鸣惊人,可随后却了无生息,原以为这是一个伤仲永的故事。

——不想,时隔几年他居然一举成名。

齐王府拿到这一份士子名单的时候便命几个幕僚前来议事,而众人选择拉拢的对象却不同。瞧着那些人各抒己见,乔言铭戳了戳一旁的无双公子:“你觉得哪一波人最适合拉拢?”

“世子心中不是已经有了计较吗?何必让我多一嘴呢?”他声音轻浅又慵懒,再配上那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乔言铭扯了扯唇角。

长了这般模样,无怪乎自家嫡妹失了分寸。

第287章:幕晟宣外出归来

这不是乔言铭第一次感概,然而每一次感概都是真心真意的。以此人的才华与样貌,当世之人怕是少有匹敌。

“你觉得古青凡如何?”

旁的人只要给出橄榄枝想来也不会太过拒绝,然而古青凡此人乔言铭有些拿捏不稳,这个人隐匿了这么长时间,选在这个时候锋芒毕露。

——恐怕所求不小。

“此人吗?”

无双公子那一双潋滟的眼眸里面闪过几许沉思,这古青凡这个时候蹦跶出来确实引人深思。他的政论自己也细细品读一番,不管是内政还是外攘可以说俱有独到的见解。这样一个人,又岂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然而,他确实是所有候选状元郎的人选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也无怪乎一石惊起千层浪,让人多出了几分心思。

“怕是不会轻易站队。”

这是无双寻思之后给出的答案,而乔言铭也点了点头,如今齐王府和成王府争的头破血流,他既然隐忍了这么多年,肯轻易站队才是怪事。

幕晟宣赶回来的时候,京城中事关科考的余波已经过去了不少。不过从宫里复命回来之后,他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

古青凡这个变数让他有些微微不适,他自认为将不少人都算计在鼓掌之中,可这个人却脱离了他的鼓掌。

这对于一个想要全面掌控的上位者来说,明显是不喜的事情。

他走进去的时候谢晚秋正在作画,瞧着她那全神贯注的模样他也没有让女婢们叨扰,对着几人挥了挥手然后悄声靠近。

望着那画轴上的小儿,幕晟宣微微一愣,总感觉有几分熟悉,而他想要凑近细看却只见谢晚秋已经抬起了头。

“怎么不出声?”

她不由得抱怨了一句,刚才微微抬头的那一刻便有一个黑压压的人影压过来,她能轻松才是怪事了。

“这小儿是……”

“五两,我记得当初在永平郡的时候也曾经画过画像,你还派人去寻过。”

“……”

幕晟宣扯了扯唇角,他那个时候一颗心扑在她身上,这小儿的画像自然有下面的人处理,他甚至都没有看过一眼如何能记得?

——自己派遣永寿的人恰好便是当初搜寻之人,否则他怎么会不远万里的让人来回禀?

“怎么想起画他?”

瞧她画技颇为精湛,这当是以前没有机会看到的,然而这般技艺不是应该画自己吗?岂容一个小乞儿拔得了头筹?

“你不是说看账本太过伤神费心了吗?我此举也算是修身养性。”

谢晚秋笑着挤兑了他一句,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想拿笔将其画下,只是心里面有些心悸有些思念。

瞧着他将自己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回来,幕晟宣并未有任何不悦,能和自己笑闹也是一个不错的进展。

“观你气色似乎不是太好。”

她将手中的画笔搁置在一侧,这个时候末太浓并未将那画轴卷起来,反而移动了脚步将幕晟宣领在一侧。

“或许是舟车劳顿吧!”

他顺势朝软榻上一躺,这朝中琐屑的小事他也不想告诉她,免得平白增添忧思,只是刚才那小儿的模样不禁浮现。

——他若是所记不差,当初在永平郡郡守那里似乎见到过这个孩子。

瞧着他一脸不愿多说的模样,谢晚秋当是将自己的手答在他的两鬓轻轻揉动。她记得祖母那时候劳累了,最喜欢她这般动作。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当她那双纤纤玉手轻轻放过来的时候,幕晟宣先是一愣随后便是狂喜,最后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制在那幽深的眼眸里面,明亮亮地看向谢晚秋。

原本他闭着眼睛便也罢了,谢晚秋权当是给自己祖母揉动两鬓,可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一直盯着她看,就算再厚的脸皮也非得被他瞧红了不可。

“你自己去揉……”

被他这么盯着谢晚秋浑身不自在,所以准备甩手不干,然而她的一双柔夷却被幕晟宣牢牢把困在手里面。

“我闭眼。”

他说完乖巧地闭上了眼睛,那长长的睫毛不知何故一直晃动着,而看到他这副模样谢晚秋也终究没有甩手而去,将自己一双细手轻轻覆了上去。

约莫晚食之后幕晟宣精神爽利,就在他准备命人去书房取几本附议过来细瞧的时候,却只见老封君带着几个促使的婆子赫然来临。

“祖母……您……”

老封君抿了抿唇角也不去看他,只是一双眼眸盯着不远处的谢晚秋看,不一会儿的时间天养和幕锦钰也被带了上来。

虽然她不知道那纸张里面的消息属实与否,可她还是要验证一番,幕家的血统不容任何人混淆。

自从收到那纸片她已经按捺了不少的时间,而今他终于回来了——这滴血认亲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

“让所有人退出去。”

“您……”

幕晟宣刚回来,他甚至想着明日一早就去老封君那里去问安,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气势汹汹地上门。

“你是准备让人出去还是将此事闹大。”

她说着看了看婆子们手中拿的东西,而幕晟宣瞧着那遮掩的布匹落下,终于明白她想要干什么了!

“祖母,这事情您答应过我……”

“可我没有让你欺骗我,你说他是谁的儿子?”

当初听闻了谢晚秋的遭遇她虽然有些可怜,可她这般身份终究入不得幕国公府。要不是孙儿说天养是他的儿子,她焉会松口?

她不是没有想过那幕后之人想要看他们幕家窝里横,可有些事情她必须弄清楚,否则食不安寝不稳。

“……”

幕晟宣沉默,当初他也觉得天养是自己的孩子,可追查谢青焌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很多事情,顾萱萱生养了一个孩子的事情便是那个时候知晓的。

“让人下去。”

老封君话语里面强势无比,幕晟宣不欲将事情闹大终是听了她的话——他深知自己祖母的秉性,再推脱下去这结局怕是犹未可知。

“还有她,还是你希望她听到我们的对话?”老封君心里面存着气儿,当初放弃了和乔梦蝶的宿怨,为的是什么?

可他是如何欺瞒哄骗自己的?

第264章:老封君滴血验亲

鉴于这个原因,所以面她对幕晟宣的时候也不假辞色,以至于周遭的人都不敢抬头去看她一眼。

这是谢晚秋第一次见她这般生气,平日里虽然不喜自己却也不会说破,最多也就爱答不理。可此时,她能明显感觉到她眼眸里面的厌恶。

——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似得。

“晚晚,我先送你去偏房。”

“天养。”

别的她可以不在乎,然而天养她怎么能留在这里?而且她刚才那话语里面是什么意思?合着她知道天养是谁的儿子?

“我一会儿送他出来。”

“不行,我要带他出去。”

老封君这是来者不善,她自然不愿意让儿子留在这里,然而她这话语刚落,老封君便狠狠敲了敲自己手中的拐杖。

“你和你那爹一般,就是没出息的。”

“……”

幕晟宣默默替自家父亲背了一个锅,然而他这个时候也不敢春怒老封君!他在这和世上在意的人很少,然而老封君便是其一。

在他被自家母亲厌弃的时候,是她给了自己呵护,他给予了自己超越所有孙儿的疼宠,也是她让自己明白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亲情。

“晚晚,我保证将天养毫发无伤地带出来好吗?”

他言辞恳切,甚至话语里面含着几分恳求,谢晚秋抿着唇角半天挪步走了出去。而等她走出去,门便被狠狠关了起来。

谢晚秋站在门口眸色晦暗不明。

正屋,老封君命一旁的老嬷嬷将一把弯刀递给了幕晟宣,声音冷清:“宣儿,你知道我的性子,今日得不到一个答案我是不会离开的。”

“其实我可以解释,没有必要……”

“我想亲眼证实一些事情。”

幕晟宣本还想插科打诨将此事蒙混过关,可瞧着她那势头便熄灭了心思,只是看了一旁的幕锦钰一眼:“钰儿留在这里也无事,孙儿先将她带出去。”

“连她一起验。”

“……”

老封君的话让幕晟宣的脸色终是变了,她怀疑天养便也罢了,可钰儿怎么着也碍她的眼了?那是自己的女儿,他难道还能认错?

或许是瞧出他周身的气势忽变,老封君深呼吸了一口,声音也放软了一些:“宣儿,你要记得信任这东西只有一次。”

言外之意,这么大的事情你已经骗过了我一次,我想要亲眼看一看真相罢了——当初李青娘事发,她没有采取滴血认亲是对孙儿的一个信任。

可这孩子明显辜负了她的信任——这般重大的事情居然敢阴奉阳违,若不是那幕后之人递来的纸条,他是不是准备欺骗自己一辈子?

“好。”

他闭上了眼睛,他这两天心中总觉得有些添堵,原以为是朝中的事情,可没有想到还有更大的坎坷等待着自己。

事情不出幕晟宣的预料,他和天养的血果然不能相融,而和幕锦钰的血却快速地融到了一起。

瞧着这一幕,老封君拳头紧握,想要将谢晚秋拉进来一个个滴血,若钰儿是她和自己孙儿的孩子,那么天养也是她生的吗?

还是说,钰儿的生母另有她人,当初自家这混小子为了娶她进门才胡编乱造的?正如她所言,信任这东西果然最容易破碎,她而今对什么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幕晟宣的脸色巨变,他如今和晚晚的感情正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断然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了去。

“祖母,事情的结果您已经知道了,我送您回去。”

瞧着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老封君自也不想将这孙儿推得越来越远,她来此也不过是求一个答案罢了。

“你真的不介意吗?若他是谢晚秋和另一个……”

“祖母,孙儿送您回去。”

幕晟宣的声音增高了好几个度,老封君知晓他此时心情不好也没有多说,领着自己的人鱼贯而出,只是出去的时候深深看了谢晚秋一眼。

谢晚秋等人离开便匆忙跑了进去,看到两个小儿滴答着小眼泪鼻子一抽一抽的模样,她不由得看了幕晟宣一眼。

他虽然不停的安抚着两个小儿,可他们瞧着他的模样明显带着几分不善。看到谢晚秋的时候,两个人像是碰到了救星顺溜地跑到了她跟前。

幕锦钰是一个嘴快的,此时心中又有委屈,平时软糯的声音不见留下的只有诉苦的声音:“母亲,她们割我的手指。”

她说着还煞有其事地将她那粉嫩嫩的手掌放到谢晚秋身边,而谢晚秋瞧着她中指,只见不留一点痕迹。

一旁的幕晟宣对自家女儿也是刮目相看了一眼,这告状可真是溜啊!那匕首是祖母吓唬自己来着,放在两小儿身上的可是针头。

哪像自己狠狠挨了一刀个!

一旁的天养虽然不像幕锦钰一般娇气,可他也一个劲地朝着谢晚秋靠近,似乎要远离幕晟宣一般。

“这是怎么一回儿事?”

瞧着他要开口,谢晚秋又重新道:“我要听实话。”

老封君来此明显有意图,而且那布匹之下的器皿应当都是滴血认亲之物。她虽然没有见过那场景,可也读过不少的话本。

“我们先将孩子送出去可以吗?”

幕晟宣说着看了两小儿一眼,明显在说我们不要在孩子面前争吵了,而谢晚秋舒了一口气不予答案,不过那眼眸明显有了几分退让。

幕晟宣将两小儿哄好才慢步朝着谢晚秋这边走来,一路上将所有的前因后果综合了一遍,他唯一的盼头就是前尘往事绝对不能被她知道。

否则所有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

偏房和正房的距离并不远,他就算是蜗牛的速度也终有结束,坐在不远处的谢晚秋满脸寒意,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事情是冲着她来的。

然而老封君为何又离开了呢?

“你要不要喝点水?”

“……”

谢晚秋瞧着一进门便开始献殷勤的人,美眸不转言语不哼,只是默默地盯着他看,似乎要将其看出一朵花来。

“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当初我为了迎娶你进门骗了祖母。曾经告诉她天养和钰儿都是你给我生的孩子。”

第265章:幕晟宣巧编故事

幕晟宣那解释的话语入了谢晚秋的耳朵却是晴天霹雳,她倏地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瞧,好半天唇角才憋出一句话来:“你真是一个胆大的。”

“呃……”

幕晟宣岂能听不出她声音里面的咬牙切齿,这个时候自也不敢火上浇油,他而今唯一的想法便是将过往的事情掩盖。

“天养便也罢了,为何钰儿也要被滴血认亲?”刚才小姑娘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她没有错过,老封君明显对她也动手了。

“钰儿并不是李青娘所生的孩子,当初为了让你进门我便告诉祖母她是你所生的。祖母担心我为了你诓骗于她,便为钰儿也滴血认亲了。”

他自然知晓祖母的顾虑,虽然钰儿是幕家长大的,可一次不诚百次不用,她这心里面必然也有狐疑,故而一起做了滴血认亲。

“……”

谢晚秋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去看幕晟宣了,毕竟事关血脉的问题向来是宗族大事,可他居然敢这般嬉闹?

而且,最让她吃惊的是钰儿居然不是李青娘的女儿?那么她是谁的女儿?合着,这幕家人难道都是痴情种不成?

她眉宇间的疑虑自是一分不落地入了幕晟宣的眼,想到这无脑的事情他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可这个时候退无可退。

“当初李青娘趁着我酒醉,将一个女子推进了我的屋舍,所以便有了钰儿。”

按照时间推断,晚晚应当也是那个时候怀孕的,而她明显就是李青娘用来勾搭自己的人。当日事后,他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可怀里面躺着的是李青娘便也认了。

——若是那个时候他能刨根问底,怕是没有这么多年的分离之苦。

“那个女子?”

不知为何,谢晚秋还是将自己的疑虑问了出来,心里面有一种不知名的怪异,一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

“我并不知她的姓名,李青娘阴谋暴露之后也并未提及。”

幕晟宣说谎的时候眼睛都不眨,那颇为虔诚的模样让人看着便不由得放松警惕,相信了他的说辞。

“你休妻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

按理说这样的家丑他合该将其压下去,可却大张旗鼓的休妻,这李青娘难道还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她对李家人一向没有多大的好感,然而那郊外分尸的事情终是有几分恶寒。

“嗯,也不知道她作何想,居然在钰儿小的时候便让人用滚烫的水毁了她的脸,所以我才休妻。”

其实这不过是他休妻的一个说辞罢了,自从在清河郡再一次遇到谢晚秋的时候,他心中便已经存了这样的心思。

而李青娘也明白他心中所想,故而才会不惜一切想要毁了她的名声。她或许没有办法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可幕家的长辈们却并不是等闲之辈。

——然而,李青娘没有想到的是幕晟宣可以为了谢晚秋交换出自己唾手可得的半壁江山,也正是这一行径震慑了幕家其余人,让他们不得不承认谢晚秋的存在。

“她当是一个心狠的。”

谢晚秋听说过那个失手的小丫鬟被当场杖毙,原以为是小姑娘命运不济,却不想所有的苍凉背后都有一只无形的推手。

而李青娘,显然就是那一只推手。

“以后准备怎么办?”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之所以被接纳是因为幕晟宣的谎言,然而这谎言被戳破之后幕家人又当如何对待她?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谢晚秋虽然对他的话语保持着几分怀疑,可如今她也没有办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就算处理不好,大不了就是一顿揉搓罢了。

二人又谈了一番便各自分开,谢晚秋去偏房去看两个小儿,而幕晟宣则朝着老封君的院落走去,只是他一出‘晚秋院’脸色便阴沉了下来,神情间尽显狠色。

老封君的院落桌灯萦绕,平时婢子环侍的场景已然不见,瞧着他走进来她脸上并未出现惊诧,显然已经恭候多时。

“祖母,是谁告诉的你。”

幕晟宣走进来之后便开门见山,这件事情背后他可以隐隐感觉到一股针对自己的阴谋,难道是皇家吗?

“门口摆放着小纸片,幕后之人我并不清楚。”

老封君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当她看到那纸片上所言之事的时候心中便已经有了疑惑,可这并不影响她想要追寻答案的心。

“看来我们这府宅也该清理了。”

上一次邓一谦命人暗中和晚晚联系的事情他没有大动干戈,可这次却不同,这幕后的人难道觉得幕家是他家的后花园不成?

“嗯。”

幕家在风口浪尖这么多年,自然被人添进来不少的人,这一次既然下了狠心修剪这些枝桠,怕是需要一些时日。

“祖母,我很喜欢她,可您也是我尊敬的人。”

他此次前来一是为了和老封君商议这后院修剪的事情,二则是想要将未知的隐患压下来,她们都是自己最珍视的人,他不想这个时候后院翻车。

祖孙二人默契已久,他虽然言简意赅可老封君却也知晓他个中的意思,为了谢晚秋做了怎么多值得吗?

多年前他威逼利诱,那个女子自然不可能喜欢上他,而今事情更为复杂,她也没有从谢晚秋眼眸里面看出对他的欢喜。

——他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她的孙儿生来便是七窍玲珑心,伟岸英挺,虽然放荡不羁多年可她从未放弃过他,终相信他会位极人臣,带给幕家前所未有的辉煌。

当初李青娘嫁过来的时候是无奈之举,幕家需要一个幌子和皇家划清界限——幕家人谁都可以娶皇家女,唯有自己的长孙不可以。

李青娘的事情之后,她原本想着给他寻觅一簪缨贵女,就算日后事发也会多了一分臂力,可谁能想他居然是一个死心眼。

“非她不可吗?”

“是。”

“钰儿确定是她的孩子吗?”

“是。”

老封君半敛的眼眸轻轻闭上,然后对着他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无涯那边传了话过来,钰儿脸上的伤痕或许可以淡化。”

“孙儿明白。”

第266章:无双公子幕后人

幕晟宣站起来对着老封君拜了几拜然后离去,他知道祖母这话语里面的意思。她今日去‘晚秋院’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可为了遮掩滴血认亲的事情也只得从钰儿身上下手了。

——无涯淡化她脸上的伤痕需要钰儿的血,这似乎再正常不过了。

直至幕晟宣的背影消失,老封君后面跟着的嬷嬷才轻声道:“您既然怀疑,为何不偷偷给世子夫人和大姐儿滴血呢?”

“你觉得宣儿这孩子如何?”

“世子爷素来聪颖,否则也不会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这位极人臣的位置。”

她可以说是看着他从牙牙学语到如今威慑四方,可也正是如此才更希望他能有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

她们这些老骨头终有一天会老,会施,唯独留下他一人在权利中倾轧,也是一件异常痛苦的事情。

“是啊,生来聪慧。你觉得他会让我继续查下去吗?”

听着她苦涩的话语老嬷嬷一声不吭,而老封君笑着独自言语:“我看着他长大,焉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他对天养身上的血脉怕是心中也有不确定,所以我提出滴血认亲的时候他也顺势而为,可我若是让谢晚秋和钰儿验血,那么就是踏了他的底线。”

老封君说完叹息了一声,这么多年来能搅动他心弦的事情不多。自从当年老国公无故亡故之后,幕家人便已经生了不臣之心。

而他也一直为这个目标做努力着,可谁能想到中途会出现谢晚秋这个变数。她的存在,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那您……”

“我相信他的说辞,钰儿真的是她的孩子。”细细想来她也有些小题大做了,钰儿虽然脸部被毁了很多,可从那轮库依旧能看出几分来,最重要的是眉宇之间有几分相似。

李青娘当初之所以那么迫不及待地毁掉钰儿的脸,怕正是看到了她越张开越像谢晚秋吧!这样一个魔咒似得存在每天在她身边转悠,一时间入了魔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老封君亲临‘晚秋院’的事情自是没有瞒得住幕家人,然而当得知幕锦钰的容貌可以有些许恢复之后众人也没有多大的怀疑。

——她老人家或许是太开心,所以才会亲自去‘晚秋院’。至于将所有人挥退,这不是为了给无涯采几滴血吗?

这件事情并未引起多大的轰动,而无双公子听着冷面的回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神情颇为抑郁:“这幕家人当是能忍的紧。”

“公子,李家的人已经失去了作用……您……”

“谁说他们失去了作用?当初本公子不惜花费巨大的人力为他们金蝉脱壳,可不单单是想要知晓一些隐情。”

当初之所以在郊外选择分尸,为李家人金蝉脱壳,一是想要嫁祸幕家,二则是想要推断出当年一些隐秘的事情。

可如今,他更想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推手。

“可那李青娘已经毁掉,那知晓真相的李三也被幕晟宣毒哑,四肢快要被废,至于李家其他人对当初的事情并不知情。”

“虽然哑巴了,不是还没有疯掉吗?浪费了我这么多药材,总要付出一些东西的。”

这二人可以说让他费心不少,付出了这么多总要拿回一些回报,他一向是一个吝啬的,不喜欢做那赔本的买卖。

“让李三用脚练习写字,总有一天会用到他的。”口不能言,手不能写,那么脚呢?如今李青娘已经疯癫,唯一剩下的便是他了。

冷面点了点头,那纸条上的内容都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然后让他用纸片拼凑出来的,教会他用脚写字更是任重而道远。

“李青羽那里套不出来东西?”

“他只是说当年是李青娘将谢晚秋送到幕晟宣榻上的,至于别的一概不知。”

那也不过是一文弱书生,虽然有几分骨气,可被那酷刑一吓唬还不是一一说了出来?也正是因为他提供的前提,他们才推断出了一些事情,譬如施天养的身份。

原以为施天养是幕晟宣的儿子,他们甚至还想着如何将其掳走,可谁能想到在李三那里会得到相反的答案?

那么这施天养真的是那短命鬼施玦的儿子吗?

“既然没用便送回羌族,怎么说也有些学识,足够教导那里的人了。”

无双公子之所以隐藏自己羌族七王爷的身份在大赢抛头露面,所谋自不少,而教化羌族那群莽汉也是他的任务之一。

“是。”

虽然那人有时候兵不听话,可有他母亲作陪想来能消停不少。

冷面神情微微一顿,最近几年在大赢敛下的财物已经借着这次和亲的机会统统运回了羌族,那黑虎山的所得自也不在话下,可远在羌族还扔着两位大赢的贵女,真的不准备搭理吗?

“公子,三王爷不久前来了密信,想要询问如何处置大赢和亲之人?”

“好吃好喝供着。”

无双公子的眼眸微微一斜有几分道不尽的体态风流,他既然费尽心思和成王搭线,便要尽可能维持这平衡的场面。

“可您一直不出现也不是一个事儿,三王爷那边怕也周旋不得。”

“不是有人假扮吗?”

无双公子眯了眯眼睛,他带着两个护从只身前往大赢,虽然每年都会借着各种机会回去主持大局,可他不在的时候自然也会有人充当。

——而这个人,其实也不是别人,是他的侄儿。

“……”

蒙面默默地低下了头,他知晓公子易容的能耐极强,那位又和公子有几分相像,所以假扮起来只要不是熟人必然不会怀疑。

可那位是一个荤素不忌,贪玩好色的主,难道真的要让他入洞房不成?怎么说也是公子名义上的女人,又和羌族女子的性格不一样,这日后事发便不好收拾了。

无双公子瞧着他耷拉着的头颅,唇角稍稍一凝,半天才勾出几个字来:“给三王爷传话,她们二人尚且年幼,具体事宜他自行定夺。”

“是。”

冷面退下之后无双公子一张脸晦涩不明了起来,按照他以往的性子这事情自然不会在他的考虑之内,然而想到乔言尔临行之前那绝望的眼神他终究是熄了毁掉她们的心思。

第267章:决堤一日数万骨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自己可笑,这么些年他又何尝怜香惜玉过?那虎跳崖的白骨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可为何对着她偏偏有几分不忍呢?

越想心情越是烦躁,他对着冷面嘱咐了一些事情便消失在黑夜之中,现如今朝中的事情诡谲多变,容不得他有旁的心思。

——和幕晟宣的对战怕是要拉开帷幕了。

所有的事情都按着正常的轨道在进行,闷热的夏季终究是再一次亲临,这期间谢晚秋最欢喜的事情莫过于在金玉阁碰到了红菱。

对于这个话不多却异常稳重的奴婢,她心里面其实也有几分挂念,然而如今自己身份有些尴尬,自然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去寻人。

找到红菱是一件好事,可每天面对着那炎热更是有些无奈。红菱瞧着已经变成拳头大小的冰鉴,轻声道:“夫人,要不奴婢让人再去寻两块过来?”

“不用了。”

谢晚秋打着团扇拒绝了她话语中的意思,虽然幕家家大业大可自己这边一直取双份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难得安稳的日子,指不定因为这东西又景七硝烟。

“诺。”

瞧着她心意已决红菱自然不会多言,走上前拿起一旁放置的大一些的折扇为她纳凉,而谢晚秋笑着嗔了她一句:“你当是愈发的精心了。”

她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她对自己有些爱答不理,没有想到而今这脾气当是收敛了不少。只是她眉宇间隐隐藏着的烦躁也不知道因何而起,她本想询问一些可终是没有问出口。

——她若是想说自然会开口。

闷热的夏季总是给人带来烦躁,或许她也是这般吧!就在所有人都责怪这贼老天青眼不开的时候,忽然一声闷雷天降甘霖。

然而还不等众人沉浸在这份喜悦中时,南方四郡的奏折像是雪花一般飘上了京城。河道被冲塌,沃野千里成为了泥浆坑,更有厉害的则是整个村落整个村落的淹没,至于那些村民自是没能逃出生天。

谢晚秋能感觉到幕晟宣近期有些忙碌,然而这一日他刚卧榻歇息时忽然被一阵吵闹的声响惊动,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外面的幕戌自是知晓这为主子的脾气,连着几个日夜不眠不休应对那洪水所带来的灾害,必然是累着了。

可宫里面下了圣旨,他也不得不回禀。

“主子,陛下急召入宫。”

“现在?”

幕晟宣微微有些讶然,这些天已经有不少钦命大臣直接去了南方四郡,去查看那里的情况,他这个时候唤自己入宫能有什么事情?

“是。”

幕戌虽然将那传旨的人挡在了门口,可这宫里面那位的旨意却真实的存在。幕晟宣听闻,斜倚的身子倏地坐起来。

谢晚秋原本想下榻为他正衣冠,却只听他道:“我有没有断胳膊断腿,这个时候不兴这规矩。你好生歇息,我一会儿便归。”

“嗯。”

幕晟宣堪堪披了自己的外袍朝着外面走去,而他走的时候还是对着一旁的幕戊使了一个眼色,原本准备跟随而去的幕戊则落后了几步,最后朝着幕国公的书房走去。

九阙深宫,这个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特别是朝中一干有实权的人都汇聚一堂,诺大的御书房时不时传来嗡嗡的声响。

坐在龙椅上的承乾帝也不知道作何想法,他只是凝着眼眸时不时向御书房门口瞥去,然而那身影却总是不见现身。

“工部尚书,你可有话要说?”

承乾帝甚至都不去呼唤他的名字,只是称呼了职位,将自己手中那宛若雪花似得纸片扔在了他的面前。

“微臣不知……”

他是幕晟宣的人,多年前便是幕家一脉提携起来的,这个时候帝王拿他开刀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别说他不知道自己所犯何事,就算知道也不能承认。

“你可知道沧江大堤是如何决堤的吗?你可知道这沿江葬送了多少人吗?你身为工部尚书却不思进取,甚至在其中收受贿赂,导致沧江筑堤不严实,泛滥而流……你居然还说你不知所犯何事?”

承乾帝压根不给工部尚书说话的机会,一个劲将帽子往他身上扣,而工部尚书更是呆立的不知所云。

沧江筑堤是幕大人亲自安排,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里面绝对不会出现问题,然而帝王的话也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所以,这沧江决堤原因是什么?

“朕本想着你年逾花甲之年,岂料你居然能做出这等不忠不仁的事情来,当真是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幕晟宣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帝王训斥的话语,而他微微躬身请安之后便站在了一旁一声不吭,御书房的氛围瞬间尴尬了起来。

刚才幕首辅走进来的那一刻,他们都不由得抹了抹额前的汗水,这跪着的工部尚书是他的嫡系所在,而且瞧着陛下这意思,显然是朝着幕首辅而去。

——可这位的养气功夫当是厉害,居然像是听不出这言外之意似得。

承乾帝原本还想继续斥责,可瞧着幕晟宣站在那里自成一派,甚至像是没有睡醒的模样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幕大人,这沧江水患原本是你亲自督导,为的便是防止那些宵小之辈有了旁的心思,然而如今因为沧江工事,已经有不知多少人丧命水患,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

“陛下想听什么?”

幕晟宣声音听出喜怒,其实在他得知帝王拿自己嫡系撒气的时候,便已经猜出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沧江工事是他一手督导的不错,可当初提议自己前去的人却是他——所有他可以确定,这是一起针对自己,并且蓄谋已久的阴谋。

然而,他觉得凭着这水患便可以夺了自己手中的权吗?所有人都觉得承乾帝对自己恩宠有加,可唯有他自己清楚九五之位上的人最防备的就是自己。

而今,终于忍不住了吗?

“因为沧江工事,数万百姓丢了性命,万顷良田成了泥坑,你作为一国首辅,作为沧江工事的负责人,难道没有话说吗?”

第268章:幕晟宣反将一军

承乾帝瞧着他没有动静,眸色顿了一下倏地从龙椅上坐起来,虎眸四瞪地瞥向了幕晟宣,言语更是不善:“还是你觉得,朕老糊涂了?”

一句话威严四射,毕竟是弑兄登基的主,就算这些年被世家制约却也不乏那阳刚的血性,而幕晟宣则只是淡淡地站立着,没有任何动作。

然而,这一种无声胜有声的动作却令站在龙椅之前的那位更为暴躁,他这是笃定自己不敢降罪于他是不是?

——玩弄了这么多年的权术,他难道不明白所谓的真相压根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吗?

“来人,将人给朕押下去。”

他说着羽林卫已经在成王的示意下闯了进来,瞧着那一个个身轻如燕的可见都是好手,而幕晟宣却并不见慌忙,反而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一旁。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那羽林卫。

极端的蔑视让承乾帝的脸更是铁青了起来,他想要接着下令的时候却听幕晟宣淡淡地道:“陛下,沧江治理可是您让微臣前去的?”

“自然。”

“微臣当日前去的时候身边跟着的也有陛下的亲随,微臣有没有贪墨他们难道不清楚吗?况且,沧江工事这些年决堤不在少数,为何您偏偏这一次大发雷霆呢?”

“你看一看哪一次有这般严重?沃野千里成了泥浆坑,两岸百姓成了水中魂。难道朕不应该问责于你吗?”

“幕晟宣,朕承认你乃我大赢少有的良臣,可这次的事情着实让人心寒了一些。”承乾帝言辞之间的无奈叹息令人不觉有假,可这里所有人都不是傻子,更是觉得他演技高超。

他们搞不懂一个敢杀兄夺位,一个将谢国公府整垮的帝王为何一直这般信任世家,原来不出手便罢了,一出手便是入骨三分。

凭着那沧江两岸的数万冤魂,这幕首辅的仕途怕是要终止了。

“多谢陛下夸赞,只是您确定要让微臣下牢狱吗?”他敢肯定,自己今日但凡离开这光明的地方,那么留给自己的怕便是浓重的死亡气息。

眼前的人怕是已经失心疯了吧!他难道不知道羌族还在外面虎视眈眈?还是他觉得和羌族和亲便稳坐钓鱼钩了?

真的是与虎谋皮,反被虎咬。

“朕要给数万臣民一个交代。”

“您选择深夜召唤微臣入宫,甚至冠冕堂皇地说这么多不就是不想给微臣喘息的机会吗?然而,你觉得微臣既然敢只身前来难道没有准备吗?”

他顿了顿忽然轻嗤了一句,言辞间尽是冷漠:“还是你觉得,我是谢国公谢谨明知一条死路,还任由你把玩?”

谢谨的死他早已经知晓,甚至自己祖父的死他也知晓,眼前的帝王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他总会在你注意不到的时候,撕咬你身上的血肉,让你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年,他为了防止他这一招,可以说是殚精竭虑,甚至每一次入宫都会和自己的父亲知会一声,这一次也不例外。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忽然深夜的高空绽放起一抹雪亮,众人惊诧不已的时候幕晟宣却坐的更是安稳,神色也舒缓了一些。

“陛下,我不是谢谨更不是我那祖父。今日您行动之前,便应该想到的。”他说的虽然不精细,可承乾帝的眼眸却倏地狠戾起来。

谢谨的死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转转点,没有人知晓大赢的人对谢谨有多么的崇拜,可以说谢谨的年代,真的是知谢谨而不知有帝王,不管是黎民百姓还是簪缨贵族。

所以他的死,也是大赢人心里面的一个结——若是让人知道是他威逼利诱杀死的,虽然不至于造成哗变,毕竟人走茶凉,可旁的谁能料想到呢?

“父皇……”

辰王瞧着举棋不定的承乾帝不禁提醒了一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有任何迟疑的心思,只要今日幕晟宣死了,那么这一切便已经成了定局。

“成王,我在朝中多年,你知道哪些人是我安插的吗?而且,你觉得凭着我和陛下的距离,你有机会带我走吗?”

幕晟宣说话的时候声音李阿敏带着几分慵懒,这一刻所有人才注意到了他椅子的摆放位置,真的距离陛下太近太近了。

可挟持君主的罪名他能承受得起吗?

“你们觉得本官不敢吗?”

他说着眸光扫过所有人,而那些朝臣都将头颅低下去不敢和他的眼光相碰触——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胆量,就算是他做出弑君的事情也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可这后果他有没有想过?

“陛下,你和金七戾的协议是什么呢?这次的事情怕是他做了首肯吧!让我想一想,他是不是暗中和你签订了盟书,十年不犯我大赢边境呢?”

一句话让成王和承乾帝的脸色巨变,当日这盟书签订的甚是秘密,他为何会知道?难道他们中间出了叛徒?

可知道这事情始末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怎么会呢?

“你们真当我没有在金七戾身边安插人吗?没有想到,我的一条命居然能换的北疆十年和平,这金七戾当也真看得起我。”

他说的甚是随意,可那眼中的凉意却不能让任何人小觑了去,这就是一个连皱一皱眉头都能给人莫大压力的人。

时间一点一点地沉寂,约莫一刻钟后有一内监跌跌撞撞跑进来,身上俱是鲜血:“王爷……王爷……王府除了王妃和您的几位嫡嗣被屠杀殆尽,几位小主子……小主子……。”

成王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幕晟宣。当那烟花骤起的时候,这御书房所有人都知晓今天必然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居然会朝自己的成王府开刀。

“原想着拿一人口简单的开刀,没有想到居然是你的府邸。听闻你家中美妾众多,子嗣颇丰,这一次怕是要给那数万冤魂去陪葬了。”

幕晟宣说出这话的时候露出几颗牙齿来,明眼人一看便知晓他是故意的,然而站在那里的帝王已经一屁股坐在了他的龙椅上,眼眸晦涩:“你可真敢啊!”

第269章:攻守相交夜色中

帝王苍老的声音里面含着掩饰不住的怒意,如今还是他乔家人执手江山,他居然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

——他还将自己当成他的君上了吗?

御书房内除了幕晟宣,所有人的气色都不好,他们很有可能被殃及池鱼啊!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说的就是这般。

幕晟宣从椅子上直起身子,抱拳叩首:“微臣那些朋友有些江湖侠气,瞧着微臣这么久没有回去怕是心急了,所以才做出这等无状的事情,不过成王府一众人为那冤死的老百姓殉葬当也无可厚非。”

“你放肆……”

帝王一怒真是流血千里,所以他手中的的茶盅便这般准确无误地落在幕晟宣的额头上,那汩汩而流的血液似乎昭示着帝王掩饰不住的怒火。

众人心惊胆战唯恐双方不顾身份撕破脸的时候,只见幕晟宣将头抬了起来,他好似对自己额头上的伤痕浑不在意自,只是轻轻耻笑:“陛下是觉得那数万贱民抵不上你皇子皇孙来的尊贵吗?”

他不是一个傻子,那沧江水患怕是这些人一早给自己挖的坑,而他们当也看得起自己,居然用那么多人的性命来毁掉自己。

他以前一直觉得乔家的江山已经是日薄西山,就算没有自己也会有别人,可没有想到这一个个狠起来当是颇有枭雄本色啊!

朝着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他们也当真英雄了得。

“你信口雌黄。”

承乾帝的脸色巨变,这件事情是他命人私底下办的,为的便是将这帽子戴到幕晟宣身上,可谁能想到幕家人动手居然不留一点余地。

“哼……”

幕晟宣冷哼了一声,在场的都不是傻子,焉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然而他自己也清楚,其实这所谓的真相已经并不重要了。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谁的拳头最大。

众人心中各有计较的时候,忽然只听不远处的烟花又绽放了起来,幕晟宣轻笑出声:“陛下,微臣若是出不去,这宫外面怕是消停不得了,也不知道下一次是哪一位王爷家,或者说在场的众位大人也犹未可知。”

原本众大臣都不想搀和进来,可听到幕晟宣威胁的话语额角的汗水瞬间多了起来。眼前这位爷就是一个横行无忌的,成王府那么多人守着都被他一面倒的屠杀,更惶论他们?

所以,幕晟宣这话语一落众人瞬间都跪倒在地,请求帝王慎重抉择。承乾帝放在龙椅上的双手狠狠卷缩,这些人都是大赢的股肱之臣,他自然不能漠然视之。

杀他们其中一两个无所谓,可这大半个朝廷若是被自己斩了,那无异于断送了祖宗的帝王基业,故而他不能一意孤行。

“放人。”

他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多说一句,今晚原本是想瓮中捉鳖,可谁能想到居然会被他反将一军,如今这脸面撕破,日后图谋怕更是难上加难。

幕晟宣回到幕国公府的时候母国几个主事的人都在议事厅等着他,瞧着他那略显狼狈的模样几个人也只是轻叹了一声。

“你这个时候和他撕开脸面,于我们来说并不是好事。”

“然而,我被他们带走这世上恐怕就没有幕晟宣这个人了。”幕晟宣声音宛若泉水叮咚,清脆中又别生几分冷冽之意。

“……”

众人尴尬,上座的幕国公声音凛冽:“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么我们幕家便也没有多大的畏惧,你说一说我们如何行事?”

“明日一过我罔顾沧江两岸数万人性命的谣言恐怕便会席卷而来,我们需要连夜反击。否则这一局,恐是落了下乘。”

“哦……如何反击?”

“成王府的屠杀不是可以解决这件事情吗?”

幕晟宣说的简单,然而在座的几个人却也明白,而今看的便是谁的速度快,谁的故事更吸引人罢了。

“你的伤……”

瞧着儿子这个紧要关头依旧不疾不徐的样子,幕国公颇为模样,这就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大将之风。

他子嗣不少,这个儿子是他最头疼却也最满意的。

“无碍,那位急红眼了而已。”

幕晟宣回到‘晚秋院’只见烛火依旧亮着,他有些不满地瞪了紫言一眼,而紫言无辜地低下了头。她也想劝夫人歇息的,可夫人明显也是一个硬性子,她的劝说压根不管用。

谢晚秋听到响动抬头望去便看到他缠着的头部,不禁起身快走了几步:“这是怎么了?你的头……”

幕晟宣这娇贵的身子谁敢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她依稀记得,这么长时间也只听闻当初为了迎娶自己过门受了国公爷的杖责,而今这额头上的伤口怎么来的?

“龙椅上那位心情不好,砸的,险些破相了。”

他说的时候言语之间带着些许委屈,而谢晚秋挥退了侍女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伤口。伤口很深,可见那位是真的动了肝火。

“不是商量水患的事情吗?”

她一边重新给他包扎一边轻问,现如今困扰整个朝廷的也唯有沧江水患,难道他不开眼的惹恼了帝王?

可依照她如今的尊位,就算是惹恼帝王也不应该直接砸伤了啊!正如他自己所说,这伤口若是在下移一指的距离怕是便伤到了眼睛。

“嗯,他嫉妒我比他聪明,就下手了。”

幕晟宣抿着唇角说的一脸认真,而谢晚秋的脸则瞬间拉了下去,这世上还能找出比他还不要脸的人来吗?

他简直就是不要脸的本脸。

“你怎么不睡?是不是担心我?”幕晟宣眼眸里面带着揶揄,那惬意的模样压根看不出来他刚才在生死路走了一遭。

而谢晚秋瞧着他这模样原本阴沉的心情也得到了好转,本来这一晚上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着一般,而今他这一回来好似也轻松了不少。

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他了?怎么可能?她随之又否定。

她担心的不过是自己的靠山倒了,没有人帮忙寻找兄长罢了,活着说着漂浮的乱世没有了遮风挡雨的人罢了。

“对了,最近我怕是有些忙,天养和钰儿最近也不用去学堂了,别让他们出了这个院子。”幕晟宣不担心自己,可他担心那些人狗急跳墙伤害到钰儿。

第270章:一时间风云四起

谢晚秋着实不知幕晟宣为何有此安排,瞧着不远处呆坐的两个小童那百无聊赖的模样,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夫人,两位小主子好似有些无聊。”

一旁的红菱笑着和谢晚秋说道,而谢晚秋何尝不明白,只是这已经六七天了,她能感觉到整个府邸气氛有些不对劲,可询问又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府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次在紫言那里没有寻得答案她便也熄了心思,这院落里面恐怕除了眼前的红菱都是幕晟宣的人,他若是有吩咐,这些人敢说才是怪事。

“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听闻……听闻沧江水患好像是世子动的手脚,而又有人说是成王府动的手……”

谢晚秋眼睛微眯,瞧着红菱也不甚了解的模样她终是没有刨根究底。直至幕晟宣晚间回来,她才出声询问:“外面的事情如何了?”

“谁告诉你的?”

原本从净室走出来准备斜倚上榻的人忽然顿了一下脚步,颇为不善地瞥了不远处的红菱一眼。若不是看在她和晚晚有几分主仆之情的份上,他当初如何能让她入府?

当日他厉声嘱咐不准这‘晚秋院’的人走漏任何风声,免得她过多忧虑,然而她明显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时间日久,平素又一直黏在一起,他的眼神她甚至已经能猜出七七八八的事情来。

“你也别责怪她,我又不是一个傻子,这两日府中的所有人都不对劲,难道你还想一直瞒着我不成?”

听着她不满的声音幕晟宣一头栽在锦被上,四肢平展舒了一口气,他自是没有想过一直瞒下去,然而他也不想引得她无故忧虑。

这件事情也不是多大的事情,终有一天会雨过天晴的!既然会趟过去的事情,他又何必让她心累呢?

“没多大的事情,过两天便好了。”

“希望如此。”

谢晚秋轻声道了一声,她能感觉到幕国公府和皇室之间的关系似乎越来越恶化了,然而幕国公府能敌得过皇室的攻势吗?

——她有些不确定。

无双公子轻轻抚动着自己手中的折扇,而他所居的地方正好能看到大赢朝的皇宫。瞧着那灯火辉煌的地方,他唇角轻轻抿着,仔细看甚至能瞧出几分笑意来。

“公子……人已经安排好了。”

“好,暗中通知齐王府的人,我想他们一定会喜欢的。”他的折扇轻轻晃动,那不染而醉的眼眸里面露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冷面有些不确定地道:“公子,这件事情由您告诉齐王府的人不是更好吗?他们对你怕是更能高看几分。”

“不,万事万物过犹不及!我对这件事情若是太上心反而会引起齐王府的怀疑。”

他掌控羌族这么多年,何尝不明白御下之道?若是自己身边的谋士总是这般越俎代庖,他怕也会生。

将人心比自心,他还是乖乖等着齐王府的人召唤为妙。

“公子,这次皇室貌似没有讨到好处!舆论虽然是两边倒,可成王府险些被洗劫一空。”

若不是那成王府的嫡妃是朝中大儒的孙女儿,在朝堂中有些权势,怕是那嫡脉也会被杀的一个不留。

“好与坏于我们何干?看着他们狗咬狗不是挺好的吗?”

“……”

冷面默然不语,眼前的主子似乎已经忘记了,是他答应给了承乾帝甜头,承乾帝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幕晟宣。

然而如今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公子,您真准备十年不犯大赢边境?”

冷面有些搞不清楚公子的心思了,他这些年凭着无双公子的身份在大赢积攒了不少的家业,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入主这里吗?

如今虽然不敢说别的,可羌族的实力有了质的飞跃,甚至可以和大赢一决雌雄,再等十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当初签订盟书的时候,本王曾经许诺十年之内不动乔家锦绣山河的方寸之地。然而,你觉得乔家人能守得住十年吗?”

无双公子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而一旁听话的冷面却不由得冷汗淋淋,他打小便是公子的暗卫,两个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然而他始终看不透公子。

原来他一开始便没有想过和乔家人结盟,所为的不过是让大赢先内斗消耗战力,直至最后他趁虚而入。

“等乔家人和幕家人一番争夺之后,这大赢也千疮百孔了,沧江两岸的流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嘛!”

他只用了一纸盟约便能让大赢内斗起来,所以说莽夫之勇终究是成不了气候,那决胜千里之外才是王者。

“公子,那内奸的事情?”

大赢的人已经书信去了漠北,而所问的便是十年之约如何透漏的,他甚至都怀疑是公子故意泄露的。

“虽然没有刻意隐瞒,可那十年之约绝对不是从我们这里流出去的。幕晟宣怕是想要破坏我们与乔家人的结盟。”

撒下怀疑的种子,这种子早晚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到时候所谓的信任便土崩瓦解。自己明白这一道理,幕晟宣又何尝不明白?

所以,当他说出那十年之约的时候心里面应当已经想着如何来瓦解这结盟的事情,甚至还为了保护那真正透漏消息的人。

“所以,这事情还是由承乾帝的近人传出去的吗?”

“嗯。”

无双虽然心中有了计较,可他却也绝对不会点破,否则幕晟宣闻着气味而来,自己很容易露馅。

等漠北的人给了回信已经不知是多久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这乔家也不知道存不存在了!

沧江堤坝的事情各执一词,然而当这一天一对哑巴在午门之前泣血写出一封血书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特别是那巨大的城墙上写着,谢晚秋、幕晟宣不得好死的字眼。聚集的人影越来越多,而一时间那血书的内容也不胫而走。

“快……快去回禀世子爷。”

在城墙上戍卫的自也有幕家派系的人,原本没有将那两个残疾放在眼中,可谁能想到这二人居然写出这样的话语来。

这简直就是找死啊!

第271章:昔日事雪上加霜

幕晟宣赶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不可控制,他命人欲要将那上面咿咿呀呀用脚趾头写字的人扯下来,可周围都是皇家的羽林卫,他一时间竟然近不得身。

事情发酵的厉害,而幕晟宣一张脸就像是被墨水浸染了一般,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幕首辅,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一旁的姚春瞧着那绢布上的字眼,又瞧了瞧幕晟宣的神色,一双眼眸晦暗难明了起来,他今日原本是奉命带人来此,可谁能想到这其中居然有这匪夷所思的事情。

——也不知道姑娘这些年是如何度过来的。

他打从确定了她的身份便也暗中追寻过多年前的事情,可不管他这么查都是一无所获,如今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真相吗?

一个贵女被人当做禁脔一般养在外室,如今又嫁于了罪魁祸首,他不知道姑娘得知真相会如何,只是心里面默默思忖着。

在场的达官显贵心里面各有计较,然而那些看热闹的粗人却又有不同,他们不像那些老油子一般沉得住气,瞧着上面用血写出来的铁证,都像是一窝蜂似得炸了。

“你们说那是不是真的?”

在他们心中幕晟宣的地位也颇高,不说他平素治下严厉就说当年在北疆一役中力挽狂澜便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尊重。

所以这一次沧江水患发生之后,有不少人更偏向幕晟宣,可如今这却又有不同。

“应该不会……这……首辅大人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何苦要一个有夫之妇?”有的人还是不赞同,不禁替幕晟宣辩解。

“你傻小子懂啥,喜欢的就是这个调调。”

其中一个壮年汉子两眼放着光芒轻嗤了一旁的男子一眼,而男子嘟囔了一句不再言语,只是那此消彼伏的声音依旧没有消停。

“瞧这李家女子也挺可怜的,你看她那神神叨叨的模样显然是傻了!一旁的小厮当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就算手臂被断居然能用脚写出来。”

“看来是真的了。”

“能不真吗?现如今就看世子夫人会不会站出来了,毕竟这血书说现如今的世子夫人就是谢晚秋。”

“唉……希望这是谣言吧!”

“……”

幕晟宣并未去压制那些言论,事情闹的这么大,他若是压制恐怕更是落入了下乘,故而他虽然脸色一直黑着却并未采取行动。

他身后跟着的幕戌和幕戊不禁低咒了一声,当初是李青娘将自己弟媳送到主子的睡榻之上,如今居然说是主子强占,简直就是强盗逻辑。

“主子……您……”

幕戌终是沉不住气忍不下去了,再任由他们这般捏造主子的名声是真的毁掉了,如今沧江水患的事情还没有平息,再碰上这样的事情那简直就是致命一击。

“去开路。”

“诺。”

幕戌听到主子有令哪还受的了这般闲气,对着刚才阻拦他们的兵丁便是一阵乱揍,直至十余人倒下才前进了不少的距离。

进场之后,幕晟宣搜了一眼周围,虽然说没有皇室的人亲临,可羽林卫以及各个王府的精锐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这又是针对自己的阳谋。

“幕大人,请止步。”

瞧着他还要往前走,姚春伸出手挡了他的去路,那动作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幕晟宣也并未动手,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李青娘和李三。

李青娘虽然是一个傻子,然而她对幕晟宣似乎有些畏惧,瞧着人靠近不由得向后退,涣散的眼眸里面尽是恐惧。

那李三瞧着幕晟宣走来,写字的脚瞬间落地,那沾着血的毛笔便这般落在了那白色的绢布上,没有了声息。

“脚趾能写字,想来花费了不小的代价吧!”

当初他可是让人将其手脚筋全部废掉,如今能拿脚写字充分证明那刀口还不够彻底。否则施琅一直又无涯照顾着都才微微好转,他为何已经能写字了呢?

当然,他其实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施琅是因为被废的年代久远,而李三被废之后便被人瞒天过海的救走,想要施救也不无可能。

“当初能布置那瞒天过海的人不会是你的主子吧!”

幕晟宣对着姚春淡淡地说了一句,成王和平王都不太可能,唯一的便是齐王了,所以他这是被齐王府算计了吗?

“也是不久之前在一山寨找到的,至于幕后之人依旧没有踪迹。”

姚春说的不是谎话,齐王府为了寻找这幕后之人也花费了不小的心思,然而终究是一无所获,最终只得放弃。

“是吗?”

幕晟宣不疾不徐地轻哼了一声,眉眼之间带着化不去的阴郁,他总觉得自己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然而这幕后之人却没有一点踪迹。

对于姚春的话他并不怀疑,既然摆在明面上的东西那么他若是想要查会很轻松,所以他没有必要拍欺骗自己。

“你们主子们都躲着不见本官,你们难道就不担心本官拿你们开刀吗?”

上一次成王府的事情显然给所有人一个警钟,恐怕他们也担心自己会发飙,这会儿闯了这么大的祸又怎么会现身呢?

“不过是贱命罢了。”

他问的清淡姚春回答的也诚实,可就是这般态度却引得幕晟宣颇为好奇:“本官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在齐王府的地位应当还不低。”

“那也是贱命。”

幕晟宣听着他的话语轻嗤了一声将他的手扳开走了过去,靠近李青娘和李三的时候他身上那冷然的气息也熄灭了不少。

“当初本官放你二人一条生路,然而你们终究还是不懂得珍惜。被本官抓奸在床才有的休妻之事,而今居然还大言不惭地污蔑本官?你们真当本官是软柿子不成?”

幕晟宣的声音很洪亮,甚至动用了他平素一直不动用的内力,所以数十步之遥的人都能听到他一个字一个字蹦跶出来的声音。

“……”

静寂无声的沉默,死一般的平静,就连那一窝蜂似得场面都瞬间鸦雀无声了起来,而不明所以的眸光纷纷投向了幕晟宣。

姚春也是愣了神,有些不确定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今日唱了这么一出,这四九城怕是要闹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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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春光卷轴众人惊

讶然、怀疑、嗤笑的眸光不一而足,而幕晟宣则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华然而立,那姿态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

“本官的仁慈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践踏的,当日你们这对狗男女不仅勾搭成奸还绘画留影,难道本官的让步便让你们这般肆无忌惮吗?”

幕晟宣说完朝着幕戊摆了摆手,而幕戊则走过去接过后面几个护卫手里面的画轴上前了几步,然后恭敬地撑起来。

李青娘那涣散的眼眸里面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李三则不顾自己身体的残疾想要爬过来,却被幕戊一脚踢开。

“本官说过,不要惹恼我。”

当初既然敢放他们走他便留了依仗,如今居然敢反过来咬自己一口,真当他是病猫是不是?他幕晟宣好歹也是以杀伐著称,可不是那心慈手软的主。

“打开。”

他说着退开了一步像是在躲什么脏东西一般,而当那东西一张一张被展开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有些妇人和那没有出阁的女郎更是纷纷低下了头。

“太……太有伤风化了。”

有一个女子狠狠唾骂了一句便快着脚步离开,而那女子一离开周围围观的大多数女郎便快着步子跑开。

至于那些成亲的壮汉还未成亲的小青年,则面红耳赤,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都在滚动,真他妈的白啊!

那细皮嫩肉的皮肤,那陶醉其中的模样,还有横跨在他身上蠕动的男子,姿势千姿百态,简直什么样的都有。

相比较这二人的激情四射,平时暗搓搓躲在被窝里面看的插画简直就是一坨屎啊!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工匠能画出这般杰出的作品来。

而他们也看得真切,那纠缠在一起的两具身体正好就是写血书的两个人。

姚春一直等着幕晟宣的反击,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众多的房事图册,这简直让他耳目一新,目瞪口呆。

“本官本念着所谓的旧情,可你们居然敢倒打一耙。”

其实当初幕晟宣得知谢晚秋被李青娘调教险些卖到青楼楚馆的时候心中便有了这样的计较,后来虽然想着饶她一命却又担心她反将自己一军。

——故而他才会留下了李三,有了今天的一幕。

“你们二人又私情便也罢了,居然还敢直裸地将其画出来,真当本官是死的是不是?”他声音冷厉而无情,那宛若利剑的眼眸好似能在下一刻便将人射杀一般。

不远处的幕戌虽然目不斜视,可心里面狠狠抽了一下,亏得他刚才还为主子鸣不平。然而主子狠起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当初他还好奇主子为何独独留了李三一条活路,要知道这狗腿子可是从犯。而今算是明白他当初的用意了,简直不要太狠。

他心中默默吹了一口气,他收回心疼主子的话!

幕晟宣自然不知道幕戌的想法,当初不管是下药还是绘画都是幕戊找人一手操办的,至于为何没有交给幕戌就是因为他太感情用事。

——用幕戊的话来形容他,就是心软的和娘们似的。

“姚大人,你这是想要验一验真假吗?你若是喜欢,本官一会儿让属下多送两幅给你。”

瞧着姚春的眸光若有所思地从那画轴上瞥过,幕晟宣笑着和他开玩笑,而姚春被他这一句话噎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么说着李青娘也曾经是他的发妻,他这么做会不会太狠了一些?简直就是渣渣中的代表啊!

“好了,本官今日豁出去脸面解释了这么多,就是不想让你们这些小人的奸计得逞。如今内忧外患,居然还窝里横,亏得本官一颗拳拳报国之心。”

他甚是难过地唏嘘了一声,刚才还斗志满满的神色微微有些萎靡,好似已经对一些事情失去了希望一般。

不远处瞅着这一幕的乔皇室狠狠暗啐了一口,这货简直就是天生的戏子,他谋权篡位的野心已经众人皆知了,如今居然还想混淆视听。

就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跟随在齐王府身侧的无双公子眼眸一直紧密着,这才是他想象中的敌人——强大、果敢、阴狠却又不要脸。

时逢这样的乱世,所谓的端方君子是万万不行的。自己花费了巨大心思埋下的棋局,居然被他一幅幅画轴破了去。

“现在怎么办?”

成王自从被幕晟宣杀了一个人仰马翻后对此人更是恨之入骨,若不是理智尚存他是真的想要来一个鱼死网破。

“唯有让谢晚秋站出来了。”

齐王淡淡地轻语了一句,虽然他和成王有些不合,可自从那一晚朝着幕晟宣动手之后,他们二人的争斗已经没有那般重要了。

铲除幕国公府才是当今首要的任务。

然而,若是真的火拼别看皇家掌着不少的权利,甚至羽林卫也属于皇家的兵力,可那守护京畿的几股兵力同时也有幕国公府的人。

可以说,幕家掌握的兵权和皇家是等同的,若是这个时候选择了鱼死网破那么羌族又当如何?虽然有那十年之约,可谁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小动作?

为人总是要留后路的。

“我也想过,可幕国公府压根无法靠近。”

成王比任何人都希望幕晟宣倒霉,所以当他得知李青娘这一杀器的时候便想过暗中将谢晚秋整过来,可他的人压根无法靠近。

“启动暗卫。”

就在几个人心思不一的时候,忽然屋门被打开,而承乾帝则出现在众人的眼帘。瞧着他便服的样子,成王有些担忧:“父皇,您怎么出宫了,外面这么危险……”

“不碍事。”

今次的事情他也甚是看重,这一举可以说能直接将幕国公府的优势压倒,可谁能想到他居然还能捶死挣扎。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眉目飞扬的年轻人相当的出色,然而终究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当初他暗中毒杀了他祖父的时候,幕晟宣怕是已经有所怀疑了吧!

这么些年的虚与委蛇,当也真是难为他了!

“父皇,您说的暗卫?”

一旁的齐王对着暗卫的事情更为关心,毕竟如今的乱局需要及时的控制,否则会无限制的蔓延。

第273章:谢晚秋言语询问

“等到了你们自然知道了,让人拖着幕晟宣哪里走不准去。”他当初和羌族签订盟约的时候还有些狐疑,这些天的事情却让他更加坚定了这一信念。

——攘外必先安内,幕晟宣必须死,否则这乔氏的江山怕是到尽头了。

皇室的几个掌权人终究是极目远去,又细看了好一会儿,只见幕晟宣准备走却被姚春阻拦了下来:“幕大人既然来都来了,何不等人宣读之后再离去呢?”

“你以为那是圣旨吗?”

幕晟宣声音隐含着几分不悦,这已经是今日自己第二次被同一个人挡住了去路,这种感觉着实算不上好。

“那虽不是圣旨,可终究事关幕大人,何不听一听再去呢?”

他也不知齐王为何让自己将此人拦住,如今怎么瞧着这场对弈都是半斤八两,难道他们还有逆转之能?

“让本官当那看客,自是要付出代价的。敢这般阻拦本官的人并不多,姚大人却是一个。”幕晟宣唇角含着清浅的笑意,他莫不是将自己当成病猫了吧!

“下官请大人听完再行。”姚春声音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他这次抱拳恭敬了几分,那姿态好似谦卑至极。

然而让纵使谦卑,也有着几分卓尔不绝的傲骨,幕晟宣并不喜欢他这模样,盯着他看了好几眼才轻嗤了一句:“真是一个倔强的。”

话音刚落,他便挥起自己的扫堂腿朝着他的心窝便是一脚,瞧着他退飞五六步之遥,半个身子跪在那里才挥了挥自己的衣袖。

“请人要有请人的态度,跪着。”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幕让众人心惊之余却也不敢再去招惹他,然而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命人摆了一张椅子坐在了不远处,声音轻缓地道:“宣读吧!让本官也听听旁人是如何诽谤的。”

谢晚秋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瞧着不远处的的人影她不禁询问一旁的红菱:“怎么这么多人?”

“奴婢也不清楚。”红菱朝着外面张望了两眼,眉角紧紧压着,一张原本没有多少情绪的脸鲜少出现了迟疑之色。

“幕戌说这边?”

她原本足不出户,毕竟这些天京城里面的风向不太对劲,然而就在她和两个小儿嬉戏时,红菱忽然走进来说幕晟宣寻自己。

他寻自己到这里干什么?

“是。”

别晚秋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终究下了决心,虽然她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可幕晟宣的话却也不能不听:“那下去吧!”

“诺。”

红菱下去之后扶着谢晚秋靠近幕晟宣一行人,而那些守卫似乎也得了命令并无阻拦。原本坐在椅子上有恃无恐的幕晟宣,不经意间落眸的时候眼睛倏地一变。

而那宣读血书的人并未发现气氛的诡异,依旧在那里故我地宣读,直至他自己被幕晟宣一脚踹飞还有些云里雾里。

谢晚秋的神色没有多大的波动,可被藏在广袖下的手却紧紧捏了起来,她在人群中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自然将那宣读之语听在了耳朵里面。

——简直就像是话本故事一般。

幕晟宣没敢靠近谢晚秋,她虽然戴着帷帽看不出喜怒,可越是这般他越不敢靠近——他不知道她听去了多少分,脑海里面快速运行着补救之法。

约莫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已经将这琐屑的事情在脑海里面过了一遍,那紧绷的心神早已经被一股温和的笑意取代。

“怎么来了、”

温柔至极的声音和刚才的冷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少人都将眸光移位想要看一看这戴着帷帽的女子到底是谁?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这是给我准备的折子戏吗?”

她话音刚落头上戴着的帷帽已经被一旁的红菱拽落,而红菱倏地跪倒在地小声道了一句:“姑娘,对不起。”

谢晚秋并未有太多的吃惊,当她走在人群里面听闻这一桩桩秘闻的时候便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幕晟宣寻自己前来,难道就是为了给自己唱戏吗?答案是否定的!既然不是幕晟宣那么很多答案不言而喻。

——她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的人居然是皇家暗卫。让一个暗卫跟着自己,他们皇家也着实大材小用了一些。

“嗯,请你听戏。”

幕晟宣看向红菱的眼眸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只是他眼眸里面并未出现慌乱,就算鱼死网破的事情他也做过,何况如今的情况并无那般糟糕。

“李青娘的戏?”

“嗯……我想你会喜欢的。”

幕晟宣一向是一个编故事的小能手,当谢晚秋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已经估算了很多可能,自然不会让这出戏有任何意外。

“他们说当年在李家你强占了谢晚秋?”

幕晟宣手指稍稍一曲,可却眉眼间荡漾着几分不羁的笑意,甚至还含着几分揶揄懵懂,好似浑不在意:“是啊!”

“他们说我是谢晚秋?”这句话谢晚秋着实是咬着牙问出来的,难道那所谓的血书就是自己寻求的真相吗?

可不对啊!天养的血和幕晟宣的血压根不融合,否则老夫人不会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也就是说自己,应当和幕晟宣没有关系。

“嗯。”

“我和她长得像吗?”

“呃……细看居然有几分。”幕晟宣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而谢晚秋则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末了甚至还扔出了一句,“她应该没有我好看。”

“……”

听着二人的对话众人沉默不语,或许远在高处安排了这一幕,甚至不惜毁掉一颗暗子的皇室众人也没有想到。

原本是要借着谢晚秋的身份笃定幕晟宣的罪行,可谁能想到这么紧张的时刻居然愣是让二人上演了一出虐狗戏码。

幕晟宣虽然对她的配合很出乎意料,可越是这般对答他心里面越虚,有时候女人太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她已经意识到情况的危险,所以才想将这危险去除。

不远处也有见过谢晚秋的人,不少人在她刚出现的时候便满怀惊诧,然而当两个人这般好不掩饰地说起的时候他们又觉得自己多疑了。

“你娶的是洛氏霓裳还是谢晚秋?”谢晚秋此时并不在乎外人的眸光,反而甚是平淡地询问了幕晟宣一句。

第274章:一场危机终落幕

轻飘飘的话语里面总带着几分掩之不去的冷厉,幕晟宣这个时候也眯起了一双眼眸,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然而,她这话当着大庭广众之下问出来,自己还能如何回答:“我三媒六聘迎娶的是安河郡守洛一承的长女洛霓裳。”

得到他洪亮的相应,谢晚秋拖着身子靠近了李青娘一些,瞧着她那狼狈的模样眼眸里面并无波澜。

她想要再靠近一步,却只见幕晟宣上前一步将其挡住:“我带你回去。”

“既然来了,这戏自然要看够。”

她冲着幕晟宣笑了笑依然故我地朝着李青娘移了几步,她忽然起了当初和李青羽几个短暂的交锋。

或者,她压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看到这般让人印象深刻的李青娘。平心而论,她对她没有记忆所以谈不上好恶。

可不知道为何每一次见李青娘她总有些负面情绪,就像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你很恨谢晚秋?”

她蹲下身子轻声询问,想要从她眼眸里面看出一些异样的情绪来,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并无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若是以往谢晚秋也不会这般死缠烂打,很多很想讲究的不过是缘分罢了,可今日听了这一出折子戏之后,她更想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她想知道,这血书里面的东西是真是假!

一刻钟过去了谢晚秋仍旧一无所获,就在她站起身子准备退去的时候忽然只见一个黑影从自己眼前闪过,而她感觉到刺骨的疼痛,然后一个黑咕隆咚便没有了意识。

瞧着谢晚秋被李三撞倒又被李青娘补了一刀,幕晟宣有那么一刻的呆愣,当李青娘准备补第二刀的时候幕晟宣已经飞奔过来将她一脚踢飞,直接将人揽在了怀里。

瞧着胸部汩汩而流的血水,向来没心没肺,临危不惧的幕晟宣眼眸里面闪过一种名叫恐惧的东西。

他想要给她止血,可他的手安放在这里那里便淌血,人安放在那里这里便淌血。当一双手被血水染红,当她月白色的襦裙被血水彻底浸染时,这天地间好似都禁止了,只听一声接一声悲戚的喊叫:“快叫无涯……叫无涯。”

幕晟宣直接将人搂在怀里往外跑,而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再去阻挡他——此人明显已经入了魔障,谁挡谁死。

不远处瞧着这一幕的皇室中人也眯起了眼睛,他们也没有想到这电光火花之间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那李三和李青娘行云流水的动作就像是配合了无数次一般,这明显是针对谢晚秋的刺杀——也就是说,着二人是被人训练的。

虽然说他们和幕晟宣之间的关系早已经无可缓和,然而瞧着他对谢晚秋的重视这有可能让双方的矛盾更加恶化。

——所以,这将李青娘藏身地点透露的人又是谁?

“父皇,如今该怎么办?”

齐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和盛怒的幕晟宣鱼死网破明显不是明智之举——李青娘他试探过很多次都是傻子,可刚才那一击可绝对不是傻子。

一个这么能忍的女子还真是少见。

“开始布防。”

承乾帝原本是想用舆论来镇压幕家人嚣张的气焰,也让自己在双方交战之中得到足够的拥戴者,可如今他却不得不担心幕晟宣不顾一切的反扑。

“诺。”

谢晚秋整整在床榻上了五天五夜,苍白的脸色宛若纸张,若不是用药吊着那微弱的气息,和死人也没有多大的差异。

“没有办法了吗?”

幕晟宣的声音里面早已经没有了以往的中气十足,病怏怏的声音里面有几分挥之不去的苍凉。

无涯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绝望,然而那一刀直接插入了她的心脏,虽然李青娘的力气太小没有穿透,可那也是致命一击。

若不是一直拿药吊着,这会儿怕已经成为尸体了!

“节哀……”

无涯正准备安抚他那受伤的心灵时,却像是看到了鬼一般。幕晟宣原本握着谢晚秋的手,可顺着他的眸光望去的时候也是一愣——她的眼睛好像动了。

“你这个庸医。”

虽然很想一脚将他踢出十万八千里,可又知道不是时候,他支起身子在她鼻翼眼睛上检查了一番,感觉到旁边的人还在矗立,不禁皱起了眉头:“还不看人如何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无涯眼眸涣散地走出了正屋,天养和宫珏原本想要询问可他却愣是一个回应都没有,直挺挺越过二人朝着外面走去。

心里面不停有声音在嘟囔,不对劲啊!按照他行医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谢晚秋这情况就算是自己师父再生也救不了。

然而情况却有些匪夷所思——她居然有生命征兆了!

“天养哥哥,他……他怎么了?”

宫珏撅着小嘴巴低喃了一句,她原本还挺喜欢无涯叔叔的,可他怎么神神叨叨的呢?这嘴里面念念有词干什么?

“可能是傻了吧!”

因为谢晚秋被人捅了一刀的缘故,施天养这两天的心情也相当的糟糕,所以敷衍了她一句,而宫珏却好似没有听出他言辞之间的敷衍,反而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谢晚秋觉得她做了好长的梦,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她梦到自己嫁入李家,梦到自己被送到幕晟宣的床榻,甚至梦到了自己入主皇宫母仪天下。

她梦到了少年时的幕晟宣,梦到了青年时的幕晟宣,甚至还有老年时的幕晟宣,那一头花白的发丝,一双犀利的眼眸就像是要印在她的心头一般。

她梦到了李青娘,梦到了那个魔鬼!梦到了她不停地鞭打自己,梦到她将自己当成了妓女一般迎来送往。

最后她只感觉到无边的黑暗,她想要呼唤救命,可心是空的,身也是空的,只有那窒息的感觉如影随形。

再然后,她倏地睁开了一双眼眸,华光尽敛黑夜如幕,而自己的手则被一个人紧紧握着——当她看清他的长相时,倏地露出嗤笑之声,好似用尽了她两世为人的冷嘲。

“晚晚,你醒了?”

幕晟宣是一个耳聪目明的,而且自打今天早上感觉到她眼皮抖动之后他一直留着心,自然感觉到那轻微的响动。

第275章:重活一世所为何

谢晚秋自己都感觉到自己声音微微打了一个颤抖,然而她终究一个字都没有啃,又一次轻轻合上了眼眸。

而她这一幕细微的动作却让幕晟宣乱了方寸,对着门外便是大喊:“幕戊,快让无涯过来一趟。”

又是踢里哐啷的一阵声响,然而谢晚秋却像是再一次沉睡似得没有睁开眼睛来。她心里面很乱,乱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已经病死在那九阙深城,可谁能想到居然重新活了过来呢?重生一世便也罢了,然而老天爷却像是和她开玩笑一般。

当初在北疆施家村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可谁能想到脑海里面居然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愣是失忆了这么久。

“晚晚……”

幕晟宣刚开始的时候以为她身体疲累不敢掉以轻心,故而让无涯和一众府医轮番为她诊脉,然而每一个大夫都说她的脉象平和没有了危险。

所以,她这会儿逼着眼睛应当是不想看到自己?

听着他那深情的低喃谢晚秋心中轻嗤了一声,上一世也同样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然而那个时候自己虽然命大扛了过来可心疾难医,一辈子同药物打交道。

当时她痴傻地想和幕晟宣寻一答案,然而幕晟宣一口咬定是李青娘欺骗众人的言论,他们那所谓的真相压根就不存在。

然而不存在吗?她嗤笑不止。

“你别打扰她歇息。”

一旁的无涯实在看不下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如今榻上的人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他这样子是想干什么?

“哦!”

幕晟宣也不知道为何,刚才她睁眼的那一刻自己明显看到了疏离与憎恶,难道她相信了李青娘他们的说辞吗?

——若是真的那般,他必定要将这所有幕后指使的人剁成肉酱。

接下来的几天谢晚秋难得的安静,平素也唯有紫言给她喂一点小米粥,而她却是连眼皮都不想睁开。

这一日,幕晟宣拉着幕锦钰和天养走了过来,两个小小胖胖白白嫩嫩的小身影在她床榻前不停地晃荡,听到那一声接着一声的稚嫩之声,谢晚秋终究是装不下去了。

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幕晟宣眼光里面微微闪过华光,而天养更是将自己的小身板靠近了谢晚秋一些:“娘亲,小石头好害怕。”

听着他可怜兮兮的声音像是被遗弃的小猫一般,谢晚秋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这孩子如今还乖觉的紧,脸上并未沾染上戾气。

她或许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眼前这个小胖墩硬生生气死。现在的他是这么可爱,可谁会想到后来的他会那般残忍呢?

“娘亲,你怎么了?还疼吗?”

天养是一个敏感的性子,所以当谢晚秋那慈爱的手掌在他额前停顿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一些异常。

“没事。”

谢晚秋闭上了眼睛,过往的一切她不知道孰是孰非,虽然他骨子里面流着乔家的血,可幕家人待他确实不错。

然而谁能想到他掌权之后会将自己亲身女儿远嫁羌族呢?幕晟宣死了,那穿肠毒药是她一点一点喂给他喝的。

而那穿肠毒药也是眼前这圆墩子给自己的。

幕晟宣死后幕家的江山也算是走到了尽头,幕家年轻一辈被眼前的小孩屠杀殆尽,而她自己则被幽禁在深宫之中。

后来他要将自己守寡的女儿远嫁羌族的右贤王时,她才终于明白什么叫蚀骨之毒——自己一对亲生儿女成亲,她着实不敢想象。

感觉到她的冷淡,天养更觉伤心,她能瞧出娘亲和以前不一样了。若是唤作以往的她,必然会顾忌自己的小情绪,可她居然都不摸自己的头了。

幕晟宣眼眸也轻轻翻动了一下,他不懂晚晚这突如其来的冷淡从何而来。在他的印象中,她对谁都会冷淡,可唯独不会对天养冷淡,可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是什么?

难道自己看错了?

“你娘亲身体比较困乏,你们先下去。”

“哦!”

听着幕晟宣的话天养瞬间元气满满了起来,他就说娘亲怎么会不搭理自己呢?想来是那贼子的刀柄太过尖锐,让娘亲受了痛。

谢晚秋想要仔细看一看幕锦钰,终究还是没有那勇气。上一世她对天养极其宠爱,所以当他提出将女儿嫁给一牌位的时候她也没有挡着。

她的脸本来就毁掉了,虽然天家女儿不愁嫁可幕晟宣终究不舍得她受人揉搓,所以他再世的时候钰儿可以说荣华尽享。

直至后来幕晟宣离世,天养以长兄的身份将她嫁给了一牌位!那个时候钰儿二十岁。她犹记得那个时候幕家几个小辈,跑到中宫来骂她毒妇。

后来,他也不知道为何突发奇想居然想要将她嫁给羌族的右贤王,而也就是那个时候幕戊冒死见了她一面,告诉了她一个惊天秘闻——那右贤王和钰儿是她和幕晟宣的一双儿女。

——对于这个女儿,她是愧疚的吧!

她心中暗暗叹息,上一世她也曾经失忆,可直至最后才回忆起来,而今却硬生生提前了这么些年月,着实让人有口难言。

重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累了。”

等两个小儿下去,她不待幕晟宣多言便轻语了一句。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人,心里面乱的就像是乱麻一般。

“好,你歇息。”

幕晟宣说完坐在她一侧紧紧盯着她看,而谢晚秋的唇角则轻轻抿了一番——这个男人爱自己吗?答案是肯定的。

上一世他明知那是穿肠毒药还喝了下去,甚至至死都将自己手里面的暗卫交给了她,为的就是护她周全。

然而,她每每想到自己因为他受过的困难,想到那些像是蛀虫一般的东西在自己身上游走的场景她便恨天恨地也恨他。

——若是没有他,她不会颠沛流离。

“你不要盯着我看。”

约莫半个时辰后,谢晚秋终于沉不住气睁眼瞥向了他,声音里面带着几分冷凝。一旁的幕晟宣抿着唇角不言语,好半天才道:“你是不是相信了李青娘的说辞?我可以解释的,那就是一个疯婆子,你怎么能相信她呢?”

第276章:谢晚秋思儿心切

义愤填膺的模样令谢晚秋微微晃动了一下心神,若不是那经历太过真实,甚至那痛苦来的太过刻骨铭心,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眼前的男人芝兰玉树,幽芳自立,怎么会是那龌龊的人?

“你怎么了?”

瞧着她米娥友一点生机的眼眸,幕晟宣不由得想要将自己的手掌覆盖上去,然而却被谢晚秋微微躲过。

她那本能的动作却让幕晟宣的神色微凝,原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她甚至已经开始接纳自己,可谁能想到如今一度退到了从前。

他当日就不应该给李家人留一条后路,否则哪有今日这等琐屑烦心的事情?

“五两的住处你打听到了吗?”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幕晟宣虽然如今派出人去接五两,可那羌族的七王爷却愣是将五两认作了义子,所以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还没有消息。”

他第一次派去的人被羌族的人发现直接灭了口,而今还没有合适的人选,然而她怎么会突然间询问五两的事情?

“还望你能抓紧时间去寻人,我已经答应天养了,否则那小子又要闹脾气了。”

她其实不在乎天养闹脾气,而是五两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羌族,上一世她不知道七王爷金七戾为何要收养五两,可他应当是知道什么内情吧!

“好,我这就命人去办。”

他虽然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她为何这般着急,可还是轻声许诺。而瞧着她又要闭上眼睛,他忙着开口:“李青娘的事情你莫要放在心上,那就是一疯狗……我对你确实是一见钟情,可那是清河郡的时候,所以你……”

“……”

谢晚秋默默眯起了眼睛,甚至懒得去搭理他,若是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没有恢复记忆,可能真的会相信他的说辞。

而且上一世,她也确实相信了,和他过了好多年举案齐眉的生活,才发现自己一直生活早谎言之中。

他对自己一见钟情的地点确实是清河郡,然而他没有说一见钟情的地点却在李家拜舅姑的大堂里面。

若不是有记忆,她或许会自动归到两个人在清河郡谢宅门前,她被追杀的时间。

“红菱和李家那两人我都给你留着,敢算计你……”

“闭嘴。”

谢晚秋实在忍受不了他的聒噪,外人都说幕首辅寡言淡语,可他们哪见过他这躁动的性子,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别凶我……我不说了可好?”

“……”

那委委屈屈的模样让谢晚秋额头的青筋都感觉有些抖动,然而幕晟宣也确实安静了下来,他想着她如今身体刚刚好转不宜操劳,等过一段时间一定要给她将这故事圆回去。

此时的幕晟宣还不知道,自己准备哄弄的谢晚秋早已经不是那吴下阿蒙了,她知道的东西可比他更清楚。

所以这个计划注定会无疾而终。

而此时金七戾那边,他捏着手中的棋子儿不停地低喃着,约莫半刻钟后才有些不悦地将手中的棋子儿扔在了一边。

“棋逢对手啊!”

冷面队虽然不知王爷为何会有此喟叹,可今日和幕首辅大战几个回合却并未讨到多大的好处,应当是意指于此。

“有事?”

金七戾像是才发现冷面,平和的声调微微上扬无形中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而冷面忙忙回应:“前不久,三王爷在羌族王帐周遭发现了大赢的细作。”

“哦……可查清楚来历了?居然这般明目张胆?”

虽然双方互相安插细作并不是什么惊天大事,可出现在王帐周围的细作却让人有些惊愕,他们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对五行遁甲有多深的研究吧!

那些看着简单的帐篷可都是他按照阵法布置的,若不是自己的人很容易看出来的,真是一个送死的。

“应当是幕府的人。”

“这就有趣了?他派人去羌族干什么?”

原本病怏怏的神态瞬间精神了起来,碰到了棋逢对手的角儿,他感觉到自己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儿一般。

“三王爷说他欲要带走一个小男孩,这个小男孩脚有六趾。”

冷面说话的时候微微抬眸看了金七戾一眼,而金七戾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笑,那极大的动静和他平日灼灼公子世无双的模样有很大的区别。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当日审讯李家主仆的时候他便得知了这个六趾男孩的事情,虽然根据那两个人咿咿呀呀的说辞,甚至还有含糊不清的书证可以初步断定那个小男孩应当是死了。

可他还是不死心,所以私下派遣人去追查当初的事情,可却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连施天养的身份都查出来了,可那六趾男孩的仍旧一无所踪。

六趾,幕府,这两相关联他不由得想的更多——真是老天爷都要帮他啊!

他收敛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喜意,然后对着冷面甚至郑重地道:“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那个男孩留在羌族。”

“您是想……”

冷面神色一滞,王爷每每这般势在必得的时候必然会酝酿极大的阴谋,他这是心里面又有了别的想法?

“父子为敌,骨肉相残的戏码,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大赢的江山乔家是坐不稳的,如今他们每每掌握主动的时候都被幕晟宣弄得溃不成军,所以他对此并不抱希望。

这日后的江山不出意外应当是幕晟宣的,而那个孩子就是他最大的筹码。想到施天养的身份,他心中更觉老天爷待他不薄,

一个弥天计划在脑海中不断成形,想一想日后这些人知道真相时的模样,他心中不觉有些恶趣味。

“这李家主仆还真是宝啊!可惜,他们这次距死不远了。”

他颇为叹息地说了一声,然而那眼眸里面却米娥友丝毫的惋惜,只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勃然之姿,没有丝毫的怜悯。

“得了,再给齐王府烧一把火吧!”

他刚说完冷面倏地顿住了脚步,刚想提醒他是不是操之过急,然而瞧着王爷那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终是熄了那心思。

第277章:承乾帝命悬一线

这些天大赢朝的京城被一股阴霾所笼罩着,原本以为皇室和幕国公府必然会拉开对决序幕,然而亲人好奇的却是承乾帝病倒了。

这个病和往日还有不同,除了皇后和近身的内侍以外也就唯有太医院的院判可以看到帝王,至于别的人连一丁点机会都没有。

至于朝纲,齐王府的把持俨然已经占了重头,成王的人不停地被排挤。原本这瞄准弱点一致对外的档口,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李妃的宫殿内,瓷器碎了一地。

成王心中虽然也有些沉不住气,可他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若是乱了那么所有的一切也都完了。

“母妃,父皇那边还见不到面吗?”

“那老妖妇把持着宫殿,我焉能靠近?”

提起这个李妃心里面便感觉到烧着一把火,平素那宫里面的人瞧见自己也礼遇有加,可如今却不同了。

这一切都是那老妖妇授意的,简直就是一个不死的狐狸精。

“以前秘密联络的那些大臣如何了?”

原本齐王府和成王府便内斗的厉害,当日是承乾帝亲自详谈两个人才决定放下矛盾对付幕国公府,然而如今幕国公府没有多大的伤痕,他们当是有几分摇摇欲坠之姿。

——着实让人觉得讽刺的厉害。

他成王府在对付幕国公府的时候可以说是损兵折将,甚至连他的侧室庶子女都没有避免,如今他齐王府当是摘了大头。

“龟缩不前,甚至开始装起了糊涂。”

提及那些朝秦暮楚的小人,成王脸上多了几分肃杀之意,平素自己得宠的时候一个个溜须拍马,而今自己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却一个比一个逃得远。

“无耻小人。”

李妃更是生气地怒吼了一声,平素为了这些人她也没少在帝王面前吹枕头风,如今他们都飞黄腾达了却忘记了这一切是谁给他们的。

“母妃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成王能感觉到自家的父王应当已经被那妖妇控制了,然而如今宫内把手的人都是齐王府的人,他连丁点机会都没有。

“我一会儿再去看一看。”

李妃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想生气,可近来碰到的事情便没有一个舒心的。成王离开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平王,瞧着他一身白衣迎风而立,成王靠近了他一些:“你不喜欢我?”

“八弟开玩笑了,你是父皇和母妃的爱子,我焉有不喜之理?”

平王声音平缓而成王却并不相信,然而他也并未点破只是淡淡地道:“父皇可能被劫持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想怎么办?”

虽然两个人自幼关系不好,可毕竟是一母同胞,有些时候虽然没有明说可对方的意思却也能明白几分。

“清君侧!”

“你……你可知道很危险?”

平王看向他的眸光多了几分审视,这所谓的清君侧自然是指中宫那为皇后,可他能办到吗?若是不成功那便代表着永无翻身之地。

“自古富贵险中求,这夺嫡之争向来是白骨累累。七哥,若是我回不来了,母妃还有皇妹就托给你了。”

他这一脉已经被幕晟宣一把火烧的没有几个了,可也正是如此才更无丁点顾忌。至于两位嫡子,他早在幕家的事情发生后便将人送走了。

——能逃一个是一个吧!

“希望你凯旋而归。”

平王知道他的执念,他一直都是父皇心目中最好的人选,父皇原本想着将这世家收拾了给他一澄明的大赢朝,可终究事与愿违。

而此时,帝王的龙殿之中。

胡皇后用手摸着承乾帝那虽然老态却仍旧能看出年轻时英挺的容颜,她一边抚摸一边轻笑:“你说你那爱子会不会直接攻进来呢?”

胡皇后这些天按兵不动就是想要拿了成王的错,若是在这里将那人射杀了,想来一定是很精彩的事情吧!

瞧着承乾帝铁青的脸色,胡皇后脸上却更是笑意满满:“你不过是我无聊之余勾搭上的知心人罢了,我原以为你就算做得再绝也不会将这天下给了那贱妇,然而你是如何行事的?”

她说着将那明黄的圣旨展开,而承乾帝瞬间瞪大了眼睛,瞧着他眼底的震惊胡皇后的笑声更大了一些:“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很隐秘?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将位置传给平王而不是你最喜欢的成王。”

拿到这道圣旨的时候她心里面也满满的震惊,这些年的不重视难道都是装的吗?可平王和先帝长得那么相似,他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呢?

若不是因为对他的字迹太过熟悉,她甚至都以为自己拿到了假的传位圣旨。

“不过我随后也想到了,其实你就是想要将他隐藏在暗中吧!若是你那宝贝儿子知道你这般捧杀于他,也不知道心里面是何感想。”

对于成王她心中还抱着几分怜悯的,眼前的人从未想过将皇位传给他啊!

“这江山是我帮着你打下来的,然而你却过河拆桥。你知道吗?其实我当初是真心喜欢你的,比钱先帝的文弱,你身上更有让人征服的感觉。”

若不是喜欢,她不会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地方谋求一个没有可能的未来,若不是因为喜欢她不会狠心杀了亲子,然而他是如何对待自己的?

“既然你想将皇位交给平王,那么我偏偏让他生不如死。当然,这样的场景你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她声音听上去甚是肆意,甚至还带着几分笃定。承乾帝带着怒意的眼眸倏地浑浊了起来,好似已经明白眼前的人不会给自己留下活路。

“你或许并不知道,你一直想要的先帝暗卫一直在我的手里面。当初那傻子就是一个好骗的,我不过吹了吹枕头风他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了我的手中。”

想到他这些年在长公主那里下的功夫,胡皇后便不觉有些可笑。自以为算计了天下的男人,还不是被自己算计了吗?

——她是一个冷静的女人,就算喜欢也总会留着一手。

“是不是觉得很气啊?”

第278章:大赢朝风云巨变

她声音刚落承乾帝百年吐了一口鲜血,眼眸瞪的宛若铜铃像是要吃了胡皇后一般,他费尽心思寻得皇室暗卫居然在这毒妇手中。

然而他那没有多大威慑力的眼神在胡皇后看来没有一点杀伤力,她伸出手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三巴掌,瞧着那清晰的巴掌印才笑出声来:“你若是没有留这传位圣旨我也不会急着动手,毕竟夫妻一场终究想要几分体面,然而你终究是让我失望了。”

她用辱骂与鲜血换来的东西,怎么能让他大手一挥留给那些贱种呢?这大赢王朝的帝位,终究应当是属于自己儿子的。

她自从入宫之后富贵无比,历经两朝的皇后娘娘可不是那般容易被打倒的!她日后会荣升为太后,没有人能挡得住她的富贵之路。

之所以背叛先皇,除了她不喜欢他的文弱以外,更多的是先皇当政的时候总喜欢和乔梦蝶一起谋划,这大赢的半壁江山有一半是属于长公主的。

——她中宫皇后算什么东西?

所以她才下了狠手,甚至不惜牺牲掉自己的亲生儿子。后来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也曾经自问是否后悔,她没有答案。

“记住,永远不要去消磨女人的真心。她爱你的时候你就是她的一切,她不爱你的时候你猪狗不如。”

胡皇后说完起身离去,唯独留下眼神空洞的承乾帝,他那带着死意的眼眸幽深而又深远,最后更是挤出了几滴眼泪,然而没有人能看到这一幕。

大赢朝廷的天变了,成王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想要铲除胡皇后,甚至还不惜搬出了谢晚秋的身份。

这一公布让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眸,他们如何都没有想到当年赫赫威名的谢律诚居然是先皇血脉,原以为和他和先皇长得相似不过是外甥肖舅,可谁能想到结果会是这般呢?

想到当年胡皇后扼杀亲子,如今又挟持帝王的事情不少人都选择了旁观,这是皇家的夺嫡之争,他们远远看着便好。

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成王的清君侧可以说是轰轰烈烈的开始,却也寂寞无声的落尾,那么多人冲进内宫愣是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至于所谓的成王也被当场击毙,而齐王当晚便继位。或许是担心齐王主持不了大局,那被成王称之为老妖妇的胡皇后开始垂帘问政。

对于这一举动险些让不少人撸起袖子冲进深宫去,你还真当自己是一盘菜了是不是?齐王已经子孙满堂的人了,你难道还觉得他十一二岁的幼童不成?

言官们对此的反响最为深刻,甚至不少人都纷纷上书,可这些人最终换来的却是铁血的灭门惨案。

——至此,再无一人敢说胡皇后的不是,至于他垂帘问政的事情众人明面上也算是默许了。

幕晟宣最近一直在家休养,听说胡皇后,如今的胡太后垂帘问政的时候也愣了好一会儿,当他得知那些反对的官员被瞬间血洗之后对着谢晚秋幽幽地说了一声:“你那祖母果然不是善茬。”

对于她垂帘问政的事情谢晚秋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惊诧,上一世的时候她也是这般,甚至还一度让大赢朝有了一个短暂的中兴。

只可惜齐王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帝王人选,当她身体一天天垮下去的时候大赢朝也日薄西山,最后被幕晟宣不费吹灰之力地取而代之。

那所谓的皇室后裔自然也没有躲过屠杀。

“她已经好几次想要邀请你入宫了,可是都被我拒绝了。”

她如今邀请晚晚入宫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然而他觉得洛霓裳的身份也挺好的,和乔家沾亲带故之后便没有退路了。

所以,晚晚对外只能是洛霓裳,就算再不济也是谢晚秋,和乔家绝对没有旁的干系,乔氏的公主,他幕家还真的不屑。

“嗯。”

上一世也是这般,然而最终胡太后还是给自己恢复了公主的名头,这也是后来幕家夺取了江山之后,幕家族人对自己不满意的原因所在。

她身上终究含着乔氏一族的血。

“平王呢?”

“你问他干什么?”

幕晟宣有些不满她在自己面前问及旁的男人,所以这声音里面不由得带上了几分不满和委屈,他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这么久也没见她对自己有好脸色。

“好奇而已。”

上一世平王可以说是最出乎她预料的,谁也没有想到这位看上去只会听曲儿甚至有些意气用事的人会在重重困难中潜逃出京,最后更是成了羌族人手中的刽子手。

“今上准备派遣他去驻守北疆。”

其实说是驻守却又有不同,不过是典型的发配罢了,手中没有兵的驻扎恐怕更多的是让他送死。

“帮我将他留下来。”

“额……理由呢?”

幕晟宣虽然疼宠谢晚秋,甚至有时候毫无原则,可这不包括救一个男人!而且,在平王身上他总能感觉到几丝不同的东西。

——那或许叫危险。

“他和我兄长长得很相似,不想让他出事。”

其实她也不过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上一世她并未插手这件事情,然而他却令北疆大半领土成了被羌族人的铁骑践踏。

虽然说幕晟宣登位之后将那些地盘又重新抢了回来,可战火已经让原本便不富裕的北疆更是雪上加霜。

白骨累累弃于野,座座孤坟立于林。

她并不是一个圣人,甚至也做过那藏污纳垢的事情,可有些事情她还是尽可能的希望能避免开。

“是吗?”

对于她的说辞幕晟宣微微上扬了一下音调,以表示自己的讶然之情,虽然说平王和谢青焌确实有些相似,可她也不至于这般放下姿态求自己帮忙吧!

再像也不过是谢青焌,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难道不明白?

“怎么?你是替我寻到兄长的踪迹了?若是如此,我也不求你办这件事情了。”

上一世幕晟宣也帮自己寻过兄长的踪迹,可惜的是最终一无所获,所以他这会儿应当和上一世一般。

“你确定要救他?”

这平王的事情其实朝中大臣心里面都和明镜似的,明显是胡太后想要趁机将李妃一脉赶尽杀绝,这个时候自己露面并合时宜。

第279章:胡太后亲自前来

最终幕晟宣还是许了她承诺,而谢晚秋瞧着他门口应承下来便也知道这事情成了几分。平王这个人她不太乐意与其过多的接触,却也想结一个善缘。

幕家终究不是久居之地,上一世她可以浑浑噩噩过了一辈子,可这一生却不同!想到天养日后造下的杀戮,她唇角紧紧抿了起来。

而此时‘晚秋院’的院落中,两个小儿倚着石凳絮絮叨叨:“钰儿,你有没有感觉到娘亲好像不喜欢我了。”

“额……有吗?”

幕锦钰刚就着小手咽下去一块糕点,此时听他这么说更是将那剩余的一般放了下来,两眼甚是灿烂地盯着天养看。

“有。”

他虽然平素有些不着调可却也敏感的紧,平素自己身上但凡有丁点伤痛娘亲必然是紧张万分,可他昨日都咳了好久,她依旧没有半点担忧之言。

“娘亲应该疼不想说话,你没有看到她也不爱搭理父亲吗?”

自从这一次过后谢晚秋的话必以前更少了一些,而幕锦钰一直觉得是那钝刀子惹得事情,若不是那刀子娘亲便不会这般。

“也是。”

听着她这么解释天养的心微微放松了一些,以前在逃难途中他也遇到不少小孩,在他们的世界里面都有一个可恶的后爹,所以他也是担心娘亲有了幕家这归处便不疼自己了。

如今看来那些小孩都是骗人的。

“天养哥哥,你为何要和无涯叔叔学习药理?”

那东西又苦又累,天养哥哥这么小的肩膀能扛得起吗?在幕家读书不好吗?为何一定要自讨苦吃呢?

“我……我喜欢。”

他期期艾艾说了一声便拿起糕点塞到了嘴里,而幕锦钰也不疑有它,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娇憨:“那天养哥哥一定比无涯叔叔还厉害。”

“嗯,我一定会治好妹妹的伤。”

都说小儿家没有隔夜仇,自从两个人能谈得拢之后可以说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谢晚秋本准备等身体好一些然后好好教养天养,免得他最终长歪了,可谁能想到不等她实行计划无涯那边已经举行了收徒仪式。

也就是说,天养收徒的日程似乎提前了一些日子。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无涯虽然一直想要收天养为徒却也没有这么着急,可这一世怎么就不同了呢?

此时的谢晚秋还不知道,是她这些天阴晴不定的性子刺激了天养,在加上一旁的无涯煽风点火,所以这收徒仪式便提前了。

幕晟宣进来的时候只见她眼神呆滞地直视着前方,直至他走到面前她都依旧沉醉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鉴于自己弱到尘埃里面的存在感,所以他只得咳嗽两声以表自己的不满。谢晚秋听到声音才侧着脸瞧了他一眼,然后将自己的身子往引枕上靠了一靠。

“听说无涯那边已经举行了拜师礼?”

“嗯。”

他吐出一个字发现她的神情不对劲,坐在一边问道:“天养拜师无涯你先前不是也同意了吗?而且,那孩子天赋也比较好。”

“可我后悔了。”

她确实同意过,可如今再活一世却发现这个错误的决定间接不知道毁掉了多少人。因为一身毒术和医术,他才能在后来的夺位战争里面害死那么多人。

“……”

她态度的转变令幕晟宣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以前无涯虽然已经将他当成了土地可始终没有举行拜师礼,所以这不学还能说得过去,可如今他也不好插手了。

“晚晚,别看无涯那小子虽然是一个不着调的,可他教导徒弟的能耐却不俗,天养跟着他不会荒废了。”

虽然行医之术在世家来看有些玩物丧志,可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却又觉得至关重要,他自己也是一个厉害的用毒之人。。

——只是这世上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他觉得处在他们这个位置,所谋求的不过是一个底牌罢了,而如今无涯能交给天养的恰好也是这种底牌。

谢晚秋沉默不语,正是因为太称职了她才更加犹豫,上一世便是因为教的太过出彩,所以他这个师父最终也被那小崽子害死了。

她不知道一向乖巧的天养为何会有一颗虎狼之心,可她这一世不愿意他踏上上一世的老路。

“我想和无涯谈一谈……”

不等她说完幕晟宣探出手摸了摸她的前额,眉宇之间有几分无奈:“这不是坏事,何必庸人自扰呢?当初从永寿归来的途中,我若不是懂的用毒怕也回不来,身居我们这样的高位,多一两门保命的手段也是好事。”

“……”

谢晚秋虽然知道他当初接表弟妹回来的时候遇到围杀,可也不太清楚当初发生了什么!可……可他若是懂得用毒,上一世自己端去的毒药他怎么会喝掉?

她原本耷拉着的眼睛闪过几分晦涩,而幕晟宣却没有看清,权当她将自己的话听到了耳朵里面,和她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胡太后想要见你。”

“我不想见她。”

谢晚秋拒绝了,重活一世对于这个弄权的女人她总是不喜的,想到上一世她终究还是走进了她设的圈套里面,心里面便阵阵烦躁。

“那我挡回去,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我家晚晚可不是谁想见便能见到的。”

听着他这般言论,谢晚秋不由得扯了扯唇角,她甚至都觉得没耳朵去听这些话了,他说出这话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而幕晟宣也不在乎她那表情,心中却另有计较,其实胡太后说了自己的如何放过平王的条件,大意不过是要和晚晚进行一次面谈,然而晚晚既然不喜他也不在乎用别的手段。

而且,瞧着她满脸不乐意的模样他心底也有几分喜意,不管那老妖妇抱着何种心思,眼前的人儿怕是不会上当的。

然而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天算不如人算,就在幕晟宣和谢晚秋将胡太后召见的事情抛之脑后,胡太后却自己上门了。

她一身简单的服饰胸前还点缀着几朵白花,然而当那车驾抵达幕国公府的时候还是惊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这一次连幕国公府的老封君也坐不住了,亲自携着几房媳妇和孙媳们起身相迎,而谢晚秋赫然便在此列。

第280章:苦口婆心诉昔年

胡太后这般大张旗鼓的前来,幕家人也算是给足了面子。而对于这颇具历史性的会晤,京城众人也是各怀心思。

此时隔了几条街的古家,古青凡挥退了那报信的小厮之后才看向了太师椅上闭目修神的老祖父,开口轻言:“祖父,太后亲自前往幕家的事情您如何看?”

虽然说齐王登基,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大赢的江山已经掌握在了胡太后手中。这个在深宫里面沉寂了半辈子的女人,一出手便是雷霆手段。

“求和罢了。”

现如今外政不稳内政乱晃,她就算身居高位也如陷囹圄,故而这个时候上幕府所求的不过是相安无事罢了。

至于后来的事情如何,那就看各自的手段了。

“幕家人难道还能放掉眼前的肥肉?”

对此古青凡并不赞同,瞧幕家那阵势便知所谋不是一日两日了,承乾帝在位的时候幕家都没有丁点退让,难道胡氏手握朝权之后幕家会鸣金收兵不成?

“放掉自然不可能,可时间上的变数却犹未可知,幕家想要的山河可不是满目疮痍。”

若是拼着鱼死网破,那么承乾帝也不会支撑这么多年,乔家能坐稳如今的位置,可以说很大一部分是幕家人没有使坏。

古家老爷子以前也觉得乔家能和幕家分庭抗礼,可当成王府那屠杀的事情过后,他明白自己终究是小觑了幕家。

不过,胡太后手里面明显掌握着什么底牌,否则当初成王那么多卫兵死士不会被屠杀殆尽,而齐王那边却没有出现半点折损。

“祖父,我更偏向幕家了。”

以前他总在忠君于谋逆之间徘徊不定,甚至心里面也有些说服不了自己,可如今乔家的江山已经被胡太后掌控,所以他心里面那仅有的忧虑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既然认同了便去做吧!我年龄大了,这朝堂的事情也该放下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合该是含饴弄孙的时候,然而古家近年来一只走下坡路,他不得不撑着这一身皮囊为古家遮风避雨,而今孙儿已经长大,几个儿子也小有成就,所以有些事情他也不强求。

只希望在这皇权更替、宦海沉浮的世道古家能辟出一条新的路径来。

胡太后进了幕家的正堂和老封君叙了几句旧,她虽然比老封君小不了几岁,可那模样却大相径庭。

若说她们的年龄只是姐妹之差,那么如今站在一起便有母子之嫌。虽然谢晚秋见过她,却也还是被她那一身魅惑所惊讶。

总觉得,她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更加年轻了。

“这就是晚晚吧!”

胡太后说着朝谢晚秋指了一指,那原本一双魅惑天成的眼眸里面含着几许温情,就像是一慈爱的长辈看晚辈似得。

“……”

不仅仅是谢晚秋沉默,幕家众人也是沉默,她们虽然最近听闻了不少风言风语,可除了那么特定的几个人,别的人压根不能确定谢晚秋的真实身份。

她们当也想过旁敲侧击,可惜自从她重伤之后连院门都不出,至于那‘晚秋院’更是被人把守着,她们想要靠近也难。

还是一旁的老封君最后发话,结束了这安静而又尴尬的场面:“她是安河郡守洛一承的女儿洛霓裳。”

“哦……听成王说了当年的隐秘,哀家还以为这是哀家的孙女呢?这模样走出去,若说不是恐怕也没有几个人相信吧!”

“……”

老封君一时间接不上话茬了,这二人站在一起确实极致的相似,若说没有关系还真的无法服众,然而她这是铁了心要认回孙女儿吗?

想到自己孙儿和谢晚秋之间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不管如何洛霓裳都不能和谢晚秋沾染上关系,否则孙儿这么多年的名声便毁于一旦了。

老封君挂念幕晟宣的名声,自然不会让谢晚秋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不是自打嘴巴吗?而胡太后好似也知晓她的想法,轻声笑道:“你那夫君虽然是一个人杰却也是一个不守规矩的,听说你失忆了,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她说半句留半句,而一旁的老封君脸色几度僵硬,这算是威胁吗?她孙儿为了掩盖当年的真相可以说是费劲了心思,而今这一位当是以此来要挟。

旁的人如何看待宣儿或许不会放在眼中,可这事情谢晚秋若是相信了,那么她不能确定这件事情的走向会如何。

两个暗中较劲的人还不知道谢晚秋早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甚至有些事情比她们知道的更有透彻。

否则也不会班门弄斧,白白让她看了一出戏。

对于老封君的缄口不言胡太后也颇为满意,她今日选择了幕家几个主事人都不在的情况下上门为的就是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完成自己的目的。

以前还不觉得,现如今瞧到幕晟宣对谢晚秋的重视,她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所以说,枭雄是不能有弱点的,有了弱点的枭雄终有一天会被啃噬的连渣渣都不剩。

“好了,难得碰到一个有缘的人,让哀家和她单独聊一聊如何?”

胡太后看向了老封君,虽然是询问的话语却带了几分命令的口吻,老封君虽然见过不少的场面,可如今府中男人都不在她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违背懿旨的事情,幕家不是没有做过,可她亲自前来自己能违背吗?

“母亲,我们先下去吧!母后想来是和霓裳投缘。”

一旁的心瑜公主瞧着自家母后不容退后的神色,上前对着老封君轻声说了一句。而她这一声音,无疑是给了老封君一台阶。

“好!”

等到大堂只剩下胡太后和谢晚秋的时候,胡太后朝着那梨花雕刻的木椅上轻轻靠了一些,姿态颇为闲适:“哀家原以为你会装病不起,不出那‘晚秋院’呢?”

胡太后说话的时候着重了‘晚秋院’三个字,话语里面的意思也颇为明朗:我都知道你的身份,你就不要和我整那些有的没有的了。

“太后娘娘亲临,臣妇哪敢推辞?”

“是吗?那哀家若是让你认祖归宗,封你为公主呢?你也不会推辞吗?胡太后兴致颇浓地看向谢晚秋,声音掷地有声。

第281章:姜黎一出言询问

谢晚秋和胡太后说了什么旁人不清楚,只是她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而至于胡皇后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反而像是要留晚饭似得。

“夫人……您……”

瞧着回到‘晚秋院’依旧怒火难消的夫人,一旁的紫言也不敢多言,虽然她们守在门口不知道里面的事情,可夫人一向不是一个喜欢发怒的人。

——想来太后娘娘必然说了旁的事情吧!

“无碍,你们都下去吧!”

谢晚秋挥手让她们下去,她实在不懂胡太后有什么脸面提及自己的祖母?当初祖母为了将那父亲救走牺牲掉了自己的亲子,她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时至今日,她难道还没有觉得她有错吗?

胡太后对于谢晚秋的大怒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当是和一众幕家人聊得颇为开心,那言笑晏晏的模样连一侧的心瑜公主都有些看不懂了。

她一直觉得她最懂母后,可当她垂帘听政无形中将皇兄的权利架空的时候,她已经对昔日那个母后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心瑜,怎么了?”

胡太后有些不解地瞥头看向她,而她有些不解,一旁的宋氏提点了她一句:“太后是问你几个孩子呢?”

“他们是一个疲懒的,等女儿抽空带他们去见您。”

心瑜公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好似刚才失神的人不是她一般,而胡太后也点了点头。虽然想见外孙一眼,可如今这情形明显不适。

幕晟宣赶回来的时候便被看到了胡皇后和幕家人相处甚融的一幕,瞧着周遭没有谢晚秋他才呼了一口气。

人既然不在这精气神自然也足了一些,比起刚才的焦急容色里面带着几分难掩的华贵之气,让人瞧不出她内心的想法。

“给太后娘娘请安。”

“回来了?”

胡太后当也不拒这些俗礼,对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等人站稳才轻笑着开口:“哀家刚才见了你那娘子,当是一个好颜色。”

她顿了一下神色,才揶揄着笑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哀家从未想过幕首辅也会有这一日。”

“晟宣也不过是一俗人罢了。”

幕晟宣并未承认自己的弱点,有些时候藏不如通,况且她既然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焉能不知道自己对晚晚的感情?

“这世俗之人又有谁不是那俗人呢?瞧你以前那模样,当像是要升仙似得。”胡太后说的有些欢畅,人最怕的就是没有弱点,如今瞧他这模样那弱点还不是一般的大啊!

“娘娘缪赞了。”

“你当得这一声称赞。”

胡太后和他打了两句客套的话,便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哀家刚才和晚晚也谈了不少的事情,不知幕首辅可愿意移步?”

“娘娘请……”

幕晟宣自然不会觉得这事情便这般轻易过去,所以她和自己谈话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然而让他心情有些沉重的是,她到底和晚晚说了什么?

二少夫人回到自己院落的时候还有些懵懂,刚才都是几位长辈在交锋,她虽然在一侧站着却也理出了些许头绪。

原以为这京城的传闻不足为信,可如今再瞧太后娘娘的意思,难道自己这大嫂真的是谢晚秋?而且,这谢晚秋还是皇室嫡系一脉?

她自诩聪慧,可这一刻也觉得事情有些运转不开了。

幕晟元从衙门回来便看到她魂不守舍地坐在一侧,询问了一番女婢才靠近了她一些:“这是怎么了?”

“大嫂她……”

虽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可一切都在不言中,她姜黎一虽然见过不少的世面,甚至换婚的事情都经历过,可是还被这一光怪陆离的事情眯了心智。

“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该管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问。”

幕晟元的声音并不急躁,和姜黎一的惊愕相比较他似乎更为理智一些,而他这一表现却也引得姜黎一的怀疑:“你早就知道?”

“嗯。”

虽然长辈们没有将所谓的真相告诉过他,可当初他是为数不多知道那段历史的人,故而当他看到谢晚秋的面容时便已经知晓了些事情,所谓的惊讶自不会存在。

“……”

姜黎一蠕动了一下唇角,这么大的事情幕家的人居然敢包庇?谢晚秋的身份,不管皇室嫡脉还是李家的下堂妇,这都不足以成为幕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可她却偏偏成了这幕国公府未来掌握中馈的人。

“你们都知道?”

姜黎一看向幕晟元的眼眸多了几分审视,她一直以为眼前的男人应当是喜欢自己的,所有很多事情可以开诚布公,可惜他也有不少的事情瞒着自己。

“没有,若不是机缘巧合我也不会知道。”

他神色微微一敛,似乎担心她多想不禁解释:“其实这些事情对于你我来说不重要,我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便好。”

他以前对自己这位兄长也嫉妒过,可瞧着他一手漂亮的棋局又觉得这都是他应得的,自己若是坐在那位置上必然没有今日的幕家。

他虽然不参与幕家一些重要的事情,可有些事情家族的宿老也没有想过要瞒着他们这些后辈子弟,所以他更清楚那个人的魄力。

幕晟宣生在幕国公府是幕国公府邸的幸事,可对于这同辈子弟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不仅仅要为他让路,还要被他衬托的黯淡无光。

“小日子?你是指你房里面那几个美人吗?”

姜黎一看向幕晟元的时候带了几分揶揄,她虽然一向是一个大方的,甚至嫁到幕国公府的时候便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他幕晟元曾经在床榻之间的许诺难道是放屁不成?

“这……我从没有动过她们……”

听着她的话语幕晟元立马辩解,别的人都可以怀疑自己对她的感情,可她不能!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吗?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你可以坚守当初的承诺,可日后呢?”她不是不愿意付出自己的一颗真心,而是经历过父母的事情之后她是真的怕了。

幕晟元当初没有给自己许诺便也罢了,可谁让他给了自己承诺呢!她是一个很贪心的女人,她应当是清楚的。

第282章:幕晟宣受制于人

幕晟元的面容先是一愣又是一喜,最后看向姜黎一的时候有些无措:“你……你真的在乎我当初的许诺?”

“……”

姜黎一的脸色一僵,合着他这些年难道看不出自己一直等的是他的态度吗?她身体随了自己的母亲,日后怕是很难受孕,所以她不敢将自己一颗真心投入。

当初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何尝不是琴瑟和谐,然而迟迟无法生育却让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破裂,当那府里面的姨娘一个接一个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更是危险。

直至如今,都没有冰释前嫌的可能。

瞧着她有些色变的脸庞,幕晟元苦笑了一声:“我一直以为你对当初换婚的事情心有芥蒂,不会在乎我的承诺。”

这是他一直觉得亏欠她的,当日姜家议亲的对象是兄长,可母亲最终却偏偏换成了自己,也就是这一次,母亲和兄长的关系才抵达了一个临界点。

大兄对女人没有多大的感情,甚至不管是姜黎一也好李青娘也罢,这不过都是他单调生活的附属品罢了。

然而那次他却大闹了一场。

府中所有人都清楚,不是因为给他定下的亲事是李家的缘故,而是因为自家母亲临时换婚,这对于他来说是罪不可饶恕的。

姜黎一过门之后幕晟元对她可以说是百般呵护,不单单因为她是自己意见倾心的女子,更多的是因为当初她有机会嫁给自家兄长,是他硬生生破坏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难道我还是铁做的不成?”

姜黎一斜睨了她一眼,自己当初对待换婚的事情确实心有抵触,可后来瞧他万分伤心便也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她虽然对他谈不上热情却也没有冷淡吧?他是那一只眼睛看出自己一直在乎当年的事情?若是那事情一直放在心上,她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边夫妻二人说开了一些事情自然是喜悦异常,而幕晟宣和胡太后那边却不太美好,只见幕晟宣拧着一双眉头淡淡地凝视着不远处神色淡然的妇人。

“你想干什么?”

“钱一夫这个人哀家觉得甚是有趣,故而邀请他入宫做客罢了。至于他那老父和妹妹,哀家当是听闻和晚晚的诶关系不错。”

胡太后也不在乎他那犯上的举止,只是声音清淡至极,当然眼眸里面还带着几许稳操胜券的笑意。

——看来,她将那小子弄进宫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人不过是……”

“幕大人,钱一夫手上可犯着人命,而且他本姓相当姓李吧!”当初谢晚秋的身份暴露之后,她便命人去寻一些突破口,而那钱一夫是很好的选择。

当初幕晟宣虽然将人藏了起来,可这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都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而自己可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谢晚秋和幕晟宣之间当年发生了什么,那个人可以说门清的紧。谢晚秋或许对李家主仆的说辞不太相信,可钱一夫呢?

——那可是她的奶兄。

“太后娘娘果然好手段,没有想到微臣还是棋差一招。其实当初的事情也不过一风流韵事罢了,娘娘若是想说于旁人听,那微臣也无可奈何。”

“是吗?说给谢晚秋你也不在乎吗?”

胡太后撑着一张脸整暇以待地观察着幕晟宣的表情,看到他脸上的微微凝滞的表情,她原本僵着的身子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想和自己斗?

一个将自己弱点抛给自己看的人,他已经不是那无坚不摧的幕首辅了,所以只要关系到谢晚秋的事情,她必然有一战的机会。

“其实细细想来你们当也是一段孽缘,她若是知道当初的事情不知道心里面会如何作想?不过你们那小儿女……”

“太后娘娘,您到底想说什么?”

幕晟宣的眼眸危险了起来,他可以不在乎这一桩风流韵事可却不能不在乎谢晚秋的心态,此时她和自己的感情并不牢固,若是这些昔日尘封的事情泄露出去,可见在两个人当中会形成多么大的风暴。

“我想恢复她的身份。”

“……”

幕晟宣扯了扯唇角,她不是想恢复晚晚的身份,而是想制约自己吧!原本当初为了和乔氏斩断联系,他不惜娶了算计自己的李青娘。

可这兜了一圈居然又转回来了?然而,她觉得就算晚晚恢复了公主的身份又如何?难道自己对乔家还能手下留情不成?

要知道,乔家的嫡脉可没有人了。当然,天养的身份应当没有人知道。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哀家,人老了对当年的事情终究有了别的看法,怎么说也是哀家的亲孙女儿。”

她声音恳切,这话若是让别人听去指不定相信了几分,可幕晟宣是半个字都不相信的,这个女人的手段可不俗。

远的不说,毕竟是一个可以手刃亲子的狠毒女人,单单说那近些时间发生的事情,她若是有那亲情就不会把持朝政不放,架空了新皇的权利。

“这件事情不是不可以商量,然而娘娘也知道,晚晚被微臣娇宠的不成样子,这些事情必然是要经过她的同意。”

幕晟宣瞧着胡太后有些色变的脸,不禁又开口补充了一句:“娘娘若是能让她同意,微臣自然无话可说。”

幕晟宣的态度相当的明确,他不会干涉却也不会劝说,至于能不能让她接受这公主的身份,便要看胡太后自己的本事了。

“幕首辅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

胡太后自从入了幕国公府少见的带了怒气,他这明显就是拿自己开刷,谢晚秋那性子拧的和什么似的,自己若是能让她屈服还用得着他幕晟宣?

然而她若是再拿钱一夫要挟,那么这事情便自己落了下乘,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她站在权利的顶峰这么多年自己也清楚这一规矩。

“娘娘盛赞了,微臣受之有愧。”

“哼……”

胡太后冷哼了一声朝着屋外走去,早就听闻幕晟宣是一个顺杆子就爬的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幕晟宣躬身作揖,一脸恭敬地对着她的背影行了一大礼:“微臣恭送太后娘娘。”

走在前面的胡太后脸色气的有些铁青却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她走路的时候自带一股冷气。

第283章:九阙深宫来威胁

胡太后一向是一个行动派,她这次扼住了幕晟宣的咽喉,谢晚秋的愿意与否对她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想要恢复谢晚秋的身份,不就是为了让幕晟宣投鼠忌器吗?现如今一个钱一夫掌握在手中,他也只能乖乖听话。

——这大赢朝诺大的山河,指不定在她手中可以有另一次变革。

她不是没有想过将幕晟宣一网打尽,然而幕家人自从老皇帝咽气之后,警惕之心爆棚,这嫡系子弟绝对不会同时留在幕国公府,甚至幕国公都假借养病的名义在京城之外转悠,她想彻底清除明显不切实际。

最终谢晚秋的身份还是被公开了,而幕晟宣也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创击,以前那些还抱着观望心思的人,不由得开始怀疑幕首辅的人品。

虽然说能踩着累累白骨上位的人必然没有那么正值,可若是这人淫辱他人妻,那便不是小事了。

老冯建军听着外面的流言蜚语将幕晟宣唤到了自己跟前,那龙头拐杖一个劲地转悠,好似下一刻就要挥到幕晟宣的胳膊上似得。

“祖母……”

气氛太过压抑,幕晟宣终究还是想要打破这寂静无声的场景,而这一声呼叫在两个人独处的屋舍内显得尤为刺耳。

“我还没聋呢!”

“……”

被她一吼回来幕晟宣摸了摸自己的鼻翼,知道她心情不佳他不多嘴便是,然而他不说话却让老封君更是来气。

“幕晟宣,你还是不是幕家子孙?当初你说这事情永远都不会被扯出来,可如今呢?你看一看你现如今的名声,简直和那粪坑里面的石头似得……”

被她连珠代炮的一顿轰炸,幕晟宣抿了抿自己的唇角,和承乾帝当初谈的时候确实谈妥了。可如今这已朝天子一朝臣,自己总不能追着让承乾帝去履行诺言吧!

——自己也没有那本事啊!

“祖母这事情你消消气,过些天这流言蜚语就过去了,您也别多想!至于你孙儿的名声,日后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陪着笑说着软话,而老封君向来又疼他,如今看他这般模样火气也微微压了一些。她深知他所言之意,日后谋权篡位这名声能好听到哪里去?

可她就是不乐意旁人诋毁自己的孙儿,就算他做错了那也是对的。除了自己,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说他。

“那你就不管了?任由比人抹黑你?”

虽然这其中有些对的上号,可更多的则是有心之人趁机起哄,若是不加以镇压怕又是一桩大事。

“再抹黑也就这样了,随便他们怎么说。如今胡太后刚刚执掌了朝政,她也不会将事情做的太绝。”

“你同你父亲那一日为何没有出兵?”

成王借着清君侧的名号夜间闯入皇宫的时候,幕家的人也已经整装待发,那一晚她没有合一眼,可最后却得到齐王登基的消息。

——这上天赐予的机会便这样错过了。

“胡太后身上有古怪,我猜想承乾帝这些年求而不得的皇家暗卫应当落到她手里面么了。当年皇家暗卫便厉害的紧,这么些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一日得知成王在最短的时间内全军覆没,他同自己的父亲便熄灭了一鼓作气拿些皇宫的想法,这世上未知的事情纵使捉摸不透,他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

“那老妇当也能沉得住气。”

“确实是一个难缠的人。”

胡太后是比承乾帝更难缠的人,能够隐藏这么多年可见也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狠毒、魄力、能耐,她已经具备了成大事者的条件。

幕晟宣回到‘晚秋院’的时候,谢晚秋转了一个身背对他而坐,手里面不停地穿针引线,好似在缝制什么东西。

瞧着她难得的小女儿姿态,幕晟宣暗笑一声朝着她走过去,瞧着她缝制的衣物不禁颇为好奇:“怎么做这么多小儿的衣物?”

“待着无聊的紧。”

“都是钰儿的?”

幕晟宣拿起来看了一番,看上去好似是八九岁小儿的衣物,现如今的钰儿是穿不得的,可她做八九岁孩童的衣物干什么?

“瞧着这面料花色都好,而且钰儿也喜欢这翠绿色,我便多做了几套。”

她神色没有停顿,甚至头也没有抬,可若是观察的仔细会发现她挑针的速度比刚才微微慢了一些。

“天养的呢?”

“男孩子穿那么精致干什么吗?”

她斜眼瞪了幕晟宣一眼,似乎对于他不停地打扰自己异常的不满。幕晟宣虽然察觉到那里不对劲,可又觉得她说的在理。

男孩子确实不需要娇养。

“可是生气了?”

“没,妾身哪敢生您的气呢?”

她那带着轻嘲的话语刚落整个人便被幕晟宣抱在了怀中,用自己的下巴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件事情我也有难言之隐,日后我会抚照俞家的。”

“哼……希望你记得今日的话。”

她淡淡斜睨了幕晟宣一眼便又蠕动了几下,换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开始穿针引线,只是这一次那针挥动的太快,人又被他紧紧锁着,故而那针也朝着幕晟宣的胳膊刺去。

一次两次他硬生生忍着,谢晚秋也没有将那当一回儿事情,可十几次他都一动不动,谢晚秋挥动的手臂终是慢了下来。

那被她扯成一条直线的线头开始松软了下来。

“怎么不刺了?”

“手疼。”

她伸出自己的手在他眼前摆了摆,眼眸看着柔和可心底却一片阴郁,当日胡太后册封她为公主的圣旨来临的时候,她也想过让幕晟宣回旋。

——毕竟给那个女人当孙女儿,她是真觉得恶心。

可惜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愿意为了自己如何如何的男人,却并未站在自己这一面。她若是抗旨倒霉的人很多,而胡太后也暗示了——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的表弟,俞家刚刚平了的案子又要被旧事重提。

“我给你吹一吹就不疼了。”

他说着将她手里面的秀活拿过,然后轻轻给他吹动,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是呵护珍宝一般,然而谢晚秋深知,呵护珍宝不应当是他这般。

可能是她的眸光太过放空,故而引起了幕晟宣的警觉,不禁相无问:“怎么了?可是我做的不够好?”

第284章:五两事没有回旋

谢晚秋抿着唇摇头,他做的不够好吗?

答案她自己也给不出,平心而论若是没有那所谓的强取豪夺的戏码,这样一个男人放在身边很难不心动。

可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他与她相遇的时候便已经错了。

“那红菱你准备如何?”

瞧着她将册封公主的事情饶了过去,幕晟宣自然不会自找不痛快,所以直接借着话头将她的思绪引开,免得她胡思乱想。

“她在哪里?”

谢晚秋微微一滞,原以为这人也和李青娘主仆一般被处死了,没有想到居然还活着,这命当也大的很。

“一会儿我命人送过来。”

“嗯。”

对于红菱的反戈一击她其实没有多大的想法,这各为其主的事情最是难为,所以对于这个由承乾帝调教出来的暗卫,她没有倾向性的好恶。

幕晟宣说话算话,他赶到晚饭之前便命人将其送了过来,只是他也并未离去,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谢晚秋。

至于真实的原因,谢晚秋她自己也不清楚。

“你当日出现在牙市便是受人安排?”

她和红菱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是牙市,那个时候她急需要几个牢靠的人手,而也就是那一次她将五两和红菱带了回来。

却不曾想,这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是皇家派过来的暗卫。

“是。”

“他们给你的命令是什么?”

“监视姑娘的一举一动。”

谢晚秋手指轻轻一抽,然后淡淡地斜睨这他,声音里面含着几分轻嘲:“你都一一上报了吗?”

“是。”

“当初你说你家人被北疆那些盗匪斩杀,可是真的?”

“没有欺骗姑娘,奴婢家以前确实是走镖的,只是后来遭逢巨变,机缘巧合之下才成为了皇家暗卫。”

红菱轻声回应,这事情她确实没有欺骗,对于那盗匪的痛恨绝对是痛入骨髓的,所以当日她才能演的那么入木三分。

——纵使谢晚秋也信以为真。

“当初黑虎山,我让你逃走去报信,你为何去报了?”

这是谢晚秋最为狐疑的地方,承乾帝好似不太乐意让自己活着,然而当初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就被他们放弃了呢?

——当初若是没有红菱的通风报信,她恐怕生死难料。

“奴婢……奴婢延迟了入京的时间。”

“……”

谢晚秋满目错愕,然而眼眸瞥转看向了幕晟宣,而幕晟宣得到了表现的机会,立刻为自己填砖:“其实那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我这不是担心你出事,所以你去寻天养他们的时候我便命人跟着你们,你出事之后我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赶了过去。”

“我祖母说……”

不等谢晚秋说完幕晟宣便开始解释:“我接到长公主嘱托的时候,已经距离黑虎山不远,所以才能及时赶过去。”

幕晟宣的话让谢晚秋的神色凝滞了起来,前后两世,没有哪一刻能比虎跳崖幕晟宣从天而降更让她记忆犹新。

都说人在难中想亲人,当幕晟宣将自己去救走的那一刻她是真的感激!毕竟无双公子那歹毒的手段,她是前所未见。

纵使心中有万千想法,她此时也不会过多的流露,反而对着红菱继续发问:“我带着滴翠离开京城之后,你去了哪里?”

当时祖母想要用金蝉脱壳的方法让自己消失在皇权的争斗中,故而每走一步都是她可以依靠的人,红菱自然不在祖母信任的范围之内。

“奴婢将您失踪的消息传回去之后,上面的人便让奴婢一直待命。等您嫁入幕国公府的时候,奴婢便接到了接触您的命令。”

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做了不少的准备,所以她才会迟迟出现在她的生活里面,只是姑娘待自己确实不错,竟也没有起疑。

“那你这次回来接到的命令呢?”

“适当的时候,将幕首辅和羌族联合的假证藏在幕国公府。”

这是她这一次怀着的目的,所以当接到暗号让自己带着姑娘去城门的时候,她心中也微微惊诧。然而他们这些生活在黑夜里面的人,没有表达的权利,只有听从的义务。

红菱这一句话令一旁的幕晟宣也眯起了眼睛,合着没有给她上刑是自己的错,有她这样想法的人就应该用油锅烫。

谢晚秋瞥头看了幕晟宣一眼,然后将脑袋又转了回来:“如今你的主子已经死了,你准备怎么做?”

承乾帝死后胡太后大力排除异己,甚至将承乾帝生前的暗卫也打压的不成模样,那些人结局好的前往了边疆,结局不好的则当场毙命。

所以,她又能去什么地方?

“奴婢但求一死,是奴婢对不起姑娘……”

红菱不停磕头,她能感觉到姑娘是真心待她,可当时她却不得不听命!她这么多年的训练,已经养成了忠上的心。

“你走吧!”

“奴婢……”

红菱眼睛蓦然睁大,显然不太清楚她为何会有如此的命令。原以为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不想她居然要放自己离开。

——在她的印象中,姑娘虽然不是那恶人,却也绝对称不上大善,可她如今居然要放自己走?

“别让我说第二遍!当初你是为了你的主子才来到了我的跟前,如今你主子已经没了,你自由了。”

谢晚秋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今红菱身后已经没有了那发号施令的人,所以活着对她并无多大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她需要此时无主的红菱。

“多谢姑娘。”

她说着要叩首,而谢晚秋却向前几步靠近了她一些,幕晟宣担心她的安危想说什么,可终究是没有开口。

谢晚秋靠近红菱之后,将她轻轻托了起来,而红菱眼眸微微有些诧异却不动声色地道着谢,他收手的时候那纸条已经被她紧紧握在了拳里面。

送走了红菱,幕晟宣又和她说起了五两的事情,得知五两被金七戾认为义子,谢晚秋的手掌紧了又紧。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吗?

他若是成了金七戾的义子,那么很多事情便相当的难办了,而且她可以肯定,此时的金七戾已经知晓了五两的身份。

第285章:谢晚秋慢慢谋划

谢晚秋的身份确实让幕晟宣的声誉大受损伤,老封君唯恐看到谢晚秋她那火爆的脾气爆发,所以直接命人来传话让她别过来请安了。

虽然对此甚是无奈可却也满意的不得了,那身份又不是她想剖开给世人看的?不过能不去见老封君那黑着的脸色,她又觉得万事有一利便有一弊。

相比较幕晟宣的忙碌,谢晚秋近来安稳的很,所以她直接去了无涯那里,对于这个将钰儿脸上烫伤治愈,又最终惨死在天养手中的神医,她终究是抱着同情的心。

虽然说这人和幕晟宣一个鼻孔出气,可有些事情对事不对人,就凭着他费尽心思救治钰儿脸上的烫伤,她便恨不起他。

“你怎么过来了?”

无涯盯着一鸡窝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穿戴整齐的谢晚秋,瞧一瞧她描眉画眼再瞧一瞧自己不修边幅,微微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路过!”

她自然知道他赖床的习惯,对于无涯来说这世上只有一件事情是绝对不能更改的,那便是睡觉!

所以对于他这般模样,她一点一不觉得奇怪。

“哦……那你先喝点水。”

他对着几个仆人挥了挥手,然后自己便躲进屋舍里面开始拾掇自己,不到一刻钟刚才邋遢不止的人变成了一副贵公子装扮的模样。

“你是寻施琅的?”

他虽然早年便认识她,甚至当初自杀几次都是他救回来的,可她失忆之后两个人的交情却并不深。

今日无故登门拜访,他自然而然便想起了是为了施琅而来。

“确实该和他见一面了,可我更想和你聊一聊。”谢晚秋脸上带着笑意,虽然看着和平时没有区别,可无涯还是能瞧出这笑容真诚多了。

“是因为天养?”

“算是吧!”

谢晚秋不明白被她一手养大的天养为何会长歪了,虽然她已经决定了未来的道路,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想和无涯说一说。

“无涯公子,我不想让他学毒。”

“……”

无涯眯起了眼睛,自古医毒一体,天养是最合适接受自己一身能耐的人,可眼前的人居然跳出来不想让他学习毒术。

“他还小,心性容易被影响。”

“幕晟宣学习毒术的时候年龄也不大。”

当时自己师父瞧见幕晟宣的时候也是惊为天人,毕竟对毒术有天赋的人着实很少见,他不过堪堪学了一段时间能耐却也不俗。

师父这一辈子,恐怕最为叹惋的便是幕晟宣不能精于毒术,否则成就不可限量!当然,他当初收徒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这一道理。

“他的秉性我不觉得好在哪里!”

“……”

这话堵得无涯有口无言,自家那师弟秉性确实谈不上好,打小做事便由着自己的性子,别看表面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内里最是那坏心肠。

“天养的天分极高。”

“嗯,我知道。”

若不是天分极高,也不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后将他这前面的浪头一巴掌捶死在沙滩上,他闭眼的时候怕也后悔收了那白眼狼吧!

虽然不清楚她为何这般执拗,可她的担忧的问题也着实存在,或许这所谓的毒术等他大一些时候再教。

——免得再整出一个师弟。

“好,我答应你。”

谢晚秋达到了目的也没有再打扰他,而是去找了施琅,这个在天养成长里面起了至关重要的人,她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在奴仆的指引下,拐了几个弯谢晚秋便看到了施琅,而他拄着拐杖正慈爱地盯着不远处练武的天养,那眼眸能柔的腻出水来。

瞧到这一幕,谢晚秋唇角紧紧一明,眼前的人怕是早就知道天养的身份,那么他接近天养到底想要干什么?

“娘亲。”

天养原本练的正兴起,瞧见谢晚秋之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在他强撑起扭了的脚跑到了谢晚秋跟前,笑的一脸谄媚。

“不是说来学习医术吗?怎么开始练武了?”

“……”

天养闭口不言,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可瞧着小叔叔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他便开始眼馋,然而小叔叔说这是秘密,谁也不能告诉。

谢晚秋也没有想过能从他身上得到答案,她将眸光慢慢瞥向了施琅,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小觑了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小人物。

比起无涯的不着调,这个人怕才是天养人生起伏中起了决定作用的那一个!然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仅仅是为了给兄长报仇吗?

“我们谈一谈。”

她对着施琅说了一句朝着屋舍走去,而施琅瞧了一眼天养,给他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一撅一拐地走了过去。

瞧着他那动作天养呶了呶唇角,然后默默低下了头——他也不想欺骗娘亲,可小叔叔说了,只要他乖乖听话,他便告诉自己亲爹是谁。

他虽然还年幼,可也不是一个傻子,虽然小叔叔说施家村埋着的人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他还抱着怀疑的态度,可小叔叔说他亲爹还活着,哪怕怀疑他也要试一试。

钰儿有自己的父亲,那个人会抱她、逗她,虽然他对自己也不差,可他还是想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

谢晚秋进了屋舍好好端详起施琅来,她对施家兄弟的记忆颇深,这两兄弟虽然不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可瞧着也方孔有力。

如今一张脸被毁成这样,而且还是因为自己兄长的缘故,对于他们她终究是感到愧疚。所以明知道天养的变化和他有关,可她还是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天养是我兄长的儿子是不是?”

有话让有些神游在外的施琅身形微颤,他不可置信地目光朝着谢晚秋投去,眼眸里面充满了不可思议。

好半天,他拐着自己的叫朝着书案走去,只是那速度似乎比刚才快了不少,他飞快地落笔写下了几个字。

‘你记忆恢复了?”

谢晚秋眸色微眯,她见过施玦的字体,比起施琅写的字粗的多糙,然而施玦曾经说过,施琅的字不若他的好看,可如今这明显不是。

一个人的字体难道能改变?

第286章:疑窦丛生不可解

“你的笔迹变了?”

她心中生疑口中一问了出来,而施琅听后脸色微微一变,只是他那一瞬间的错愕消散的也快,在纸上又下了几个字。

‘死城练的’

瞧着那和刚才所差无几的字体,谢晚秋抿起了唇角。其实改变字体的人这世上不是没有,她自己便能写出九种不同的字体来,她兄长也是。

可她与兄长那是日积月累才练就的本事,施琅在死城里面被折磨成这般模样,他哪有时间去练习?

施琅或许是察觉了她的异样,忙忙指着第一次写下的字想要寻一个答案,而谢晚秋点了点头。当她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便没有想过瞒着以前的记忆。

听到她确定的回答施琅先是一喜又有些急躁地挥了挥自己的手,而谢晚秋也不知道他这是何意,约莫几个呼吸之后他激动的情绪平稳了下来。

‘你疼吗?’

纸上写下的字令谢晚秋眸色一顿,她能确定眼前的人知晓她和幕晟宣之间的事情,然而他是如何得知的?

她在乱坟岗被这兄弟二人救起,可施琅并未和她们一起回施家村,而是留在了京城。她虽然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施玦,可施琅当时并不在场。

“你怎么知道?”

“……”

换来的是他久久的沉默,谢晚秋却觉得他身上的秘密更多了,可就算是她重活一世也不懂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初那场战役当中,我兄长有没有可能活下来?”

这是她重活一世便想知道的答案,所有人都觉得他可能还活着,那么他是不是真的活着呢?若是活着,为何不见自己呢?

两世,她可以说没有停息过寻他,可终究是一无所获。

“你是现如今仅剩的几个证人了,他……”

不等谢晚秋问完施琅像是发疯一般呜咽呜咽了几句,然后拄着拐杖一路乱撞的离开,而望着他的背影谢晚秋陷入了沉默。

谢晚秋回去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天养瞄着她的侧脸也不敢多言,刚才她离开的时候便将自己也揪了回来,明显对自己练武的事情很不满。

“娘亲,您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再也不练武了可以吗?”

虽然找爹重要可娘亲更为重要,既然惹得她不开心,那他不练就好了。听着他小心翼翼的话语,谢晚秋心中苦笑一片。

别人家是担心孩子没有出息,而她却担心孩子太出息!

“你喜欢练武?”

“嗯。”

“那我让你义父给你寻一师父。”

施琅这个人不定数太大,她甚至能隐隐感觉到一股威胁,所以她不想让天养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小叔叔不好吗?”

听着娘亲不阻止他练武,他脸上微微一喜,可听到要另换师父心中便有些犯堵,他觉得小叔叔好厉害,特别是那一手飞镖。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能将飞镖玩的那么好。

“你很喜欢他?”

谢晚秋微微有些惊讶,天养的性子看着软软弱弱,可她却深知他不是一个容易亲近别人的人,他对施琅的喜欢远远超出了她的预估。

“嗯。”

“为什么?”谢晚秋声音软和了下来,看向天养的眼眸里面满是询问。

“不知道,就是喜欢,他可厉害了。”

小孩子藏不住心思,听她要另外给自己寻师父便不大乐意,所以一个劲想要展示施琅最好的一面。

“他如今那般模样能教你什么?我让你义父给你寻一个厉害的。”

意识到施琅的危险,谢晚秋更不可能将天养交给他,她还想将这孩子的性子扭过来呢!可不能再让他破坏了。

“他很厉害。”

“他是一残废……”

谢晚秋的声音倏地抬高,那眼神也犀利了起来,和刚才相比好似就是两个人似得,然若被戏精附体一般。

“他不是残废,他飞镖玩的很厉害。”

“……”

谢晚秋原本就像刺激他两句得到一些信息,而如今果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人手脚应当已经恢复了知觉,毕竟无涯已经不是第一次抱怨他那珍藏多年的名贵药物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然而,他为何要瞒着所有人呢?

是担心幕晟宣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一些东西吗?这一刻谢晚秋脑海里面千回百转,可还是感觉到脑子有些不够用。

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入了一个怪圈。

天养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可这个时候想要收回来已经很难了,他抿着唇角已经快哭了,最后更是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

对于这变化谢晚秋默默无声,而天养一边哭一边看着谢晚秋,见她没有要安抚的意思,纵使是装哭此时也变成真哭了,那豆大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掉,似乎在诉说谢晚秋的暴行一般。

“呜呜呜……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小家伙一边哭着一边控诉,而谢晚秋则眯起了眼睛,眼眸止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我上一世都被你气死了,现在逗一逗你怎么了?

“呜呜呜……你这没有良心的女人,我和你从小相依为命,你现如今却对钰儿比我好……你以后有了孩子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

谢晚秋觉得自己的脑子被他整大了,这孩子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自己怎么就不要他了?而且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我想要我亲爹……我也想要被他抱抱……”

“你闭嘴。”

“呜呜呜,你以前从来没有凶过我,女人果然一有男人便变坏。”

他此时哭的像是泼妇似的,已经开始撒泼了,而谢晚秋则默默堵起自己的耳朵,直至他哭声小下来才放开了耳朵,声音听上去不咸不淡,让人摸不着头脑:“哭够了?”

“哼!”

天养擦了一把眼泪不搭理谢晚秋,他已经决定了,她若是不让自己和小叔叔学武,他以后都不要搭理她了。

——他也是一个有骨气的爷们!

“告诉我,你怎么想起找你爹了?”

虽然谢晚秋很想说,你亲爹不是在施家村的坟墓里面吗?可是自从知道天养的身份之后,这话她是说不出来了。

不管如何,她都希望自家兄长活着。

第287章:失心疯的乔一珑

然而不管她如何威逼利诱,天养一个劲的装死,可就算如此谢晚秋也心中有了成算,除了施琅她实在想不到另一个人。

可这个人为何要这样做呢?

她回去的时候心气儿并不高,幕晟宣微微侧脸瞥了天养一眼却也并未多说什么,可这一眼谢晚秋却也看在了眼里。

她的一举一动,果真还被监控着啊!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脸色这么难看?”

瞧着这沉闷的氛围,幕晟宣不说话也不合适,他本想打破这诡异的一面却迎来谢晚秋狠狠一瞥。只是他向来脸皮厚,好似没有看到似得。

“天养去找妹妹玩。”

他还是第一次见晚晚对天养这么严厉,居然罚站的心思都出来了,瞧着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她难道不心疼?

天养听幕晟宣说完小脚丫子移动了两下,可瞧着谢晚秋没有表态又像是鹌鹑适当的将脑袋缩了回去,一脸泪嗒嗒的模样。

“下去。”

瞧着这小儿一脸乖巧听话的模样谢晚秋心中无奈,明明一个软包子最后怎么就成了一活阎王呢?

听到这话天养如蒙大赦,一溜烟跑的没有了影子,而幕晟宣瞧着她那一脸无奈的样子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谢晚秋本能的想要挥开却隐隐克制住,让人看不出端倪。

“孩子还小,你纵使要教养也别太严厉了。”

对于他的话谢晚秋不置可否,上一世自己可是捧在手心里面怕掉了,含在嘴里面怕化了,可这白眼狼最后干了什么?

——这小子就是典型的不捶不听话。

“你今日怎么这般早?”

“李妃自缢了,宫里面挺忙碌的。”

“死了?”

其实谢晚秋也就是象征性地询问了一句,免得引起幕晟宣的警觉,上一世也就是这个时间传出李妃自缢而亡的消息。

“嗯!”

“不是被杀?”

李妃这个人虽然没有细看,可听闻也不是一个娇养着长大的,难道这一道坎扛不过去了?上一世她没有觉得奇怪,可这一世却也深知其中的浑水太深。

“自缢与被杀没有多大的区别。胡太后说她是自缢,那么史书的记载便是自缢,不会有其它!除非有一日,平王成为了大赢的主宰。”

谢晚秋拧着一双美目紧紧看了他一眼,平王虽然优秀可命中却也没有帝运,胡太后执政几年虽然会迎来一个短暂的中兴,可最后这皇朝还是更替了。

“今天还发生了另一件事情,邓一谦休了乔一珑。”

“……”

虽然她深知邓一谦和珑玉公主两个人不会走到最后,可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起码需要一段时间,毕竟邓一谦也要避免被人戳脊梁骨。

李妃刚死,女儿便被休,这对邓一谦的声誉也是一致命的打击。

“胡太后需要的便是不完美的人,邓一谦是一个聪明人。”

幕晟宣对于他的选择其实也高看了几分,如今胡太后正是用人之际,他若是不早早站队吃亏的也终究是自己。

虽然这个时候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免不了别人谩骂,可这样的人胡太后用起来也能得心应手——一个满身臭名却身有能耐的人总比那些名利双收的人更让她放心。

谢晚秋对此也没有发言权,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当日她强硬嫁给邓一谦便应该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样的结果。

“平王如何了?”

“你对他似乎很关心?”

“这是上很难找到那般相似的人了,就算不是也是一个念想。”谢晚秋给出了自己的解释,而幕晟宣也微微笑了一声,好似在讥笑她的幼稚一般。

而与此同时邓一谦的府邸,乔一珑用剑指着邓一谦,声音凄厉:“邓一谦,你就是这般待我的?”

“你明知答案何须多问呢?”

“哈哈……男人啊!你现在嫌我脏?爬在我是身上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恶心?”

乔一珑将剑往地上一扔,眼睛里面盛满了嘲讽,而一旁立着的丫鬟小厮听着她这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众人的神色各有不同。

“我母妃刚出事你便这样待我,也不担心别人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这混账东西。”

自从成王兄出事以后他便觉得很多事情不一样了,可当母妃自缢的消息传来时压倒了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你起码还有平王可以依靠,这已经是你最后的退路了。”

谢晚秋或许不会清楚,上一世邓一谦之所以忍着没有直接休了乔一珑就是因为李妃死后她无枝可依,这一世平王既然还在京城那么起码会有最后的避风港湾。

——胡太后就算想铲除异己,这个时候应当也不会动了平王,否则乔家宗室那边怕是没有办法交代。

她刚刚垂帘听政,乔家宗亲已经有诸多的不满了,如果这个时候将事情做的太绝,拿乔家子嗣动手,那么乔家人也不是吃素的。

“合着我还应该感谢你?邓一谦,你这伪君子。”

乔一珑像是用尽了自己所有力量高吼了一句,那声音凄苦中带着厉色,而邓一谦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乔一珑,你被娇养的已经忘了自我,你时至今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一直纠缠于我,说你从始至终对我一见钟情,然而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的问话令珑玉公主脸色大变,而邓一谦不疾不徐慢慢轻语:“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你喜欢的人是顾鸣鹤,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说完朝着门口走去,而迈出去一只脚的时候又微微驻足微语:“你睡在我的床榻上叫着的是顾鸣鹤的名字。”

邓一谦说完离开了,而珑玉公主却像是发疯似的摔打着屋子里面的瓷器,嘴里面念念有词:“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他……你骗我……”

她好似闹够了也哭累了,最后像是散尽了自己浑身所有的力气倒在一侧,感觉到下身有异,随后便看到一股血从中流了出来。

周围的小丫鬟们慌了神,对着外面大喊了起来。而她却痴痴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大的模样有着几分说不出的清纯,和平日的狠戾天差地别。

第288章:与平王匆匆一见

珑玉公主发疯的消息传遍了大赢皇城的大街小巷,谢晚秋也知道她小产的消息,其实上一世她这孩子同样也没有生下来。

——所以说,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定数。

只是谢晚秋没有料到的是,她会在幕国公府见到平王,而他还是冲着自己而来:“我想请你去府邸一趟。”

“因为珑玉?”

谢晚秋整暇以待地盯着他瞧了一眼,他和自己的兄长面相真的异常相似,就连那淡雅如莲的性格都有些雷同。

可如今那昔日白衣出尘的美王爷,如今嘴角却也布满了胡茬,一双宛若清月的眼眸再也没有了那明亮,取而代之的是浑浊不堪。

“其实我更想去找心瑜,可我请不动她。”

他说着露出几分苦笑,他原本是想找心瑜的,毕竟太医说需要给她刺激才有可能回忆起以前的事情,而这两个人打小便不对付。

——若说,最能刺激妹妹的恐怕也只有心瑜了。

可心瑜那边他已经碰了一个钉子,为今之计也只能想到眼前这个人,所以一切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其实有些时候失忆了挺好的。”

谢晚秋悠悠说了一句,不知道是说乔一珑还是再说自己。而平王也微微侧目看了她两眼,对于她的说辞有些不敢苟同。

“苦也是她的,累也是她的,欢快不悦都是她的!当一个人没有了记忆,她还是她吗?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忘掉过去,可那一切都是她的。”

平王最近接触了一系列的事情,哪一个不是蚀骨之痛?可他更明白这些事情躲是躲不开的,那唯有勇敢的去面对。

“……”

这话堵得谢晚秋一言不语,其实平王说的不错,这些东西确实都是乔一珑的,谁也抢不走。

就像她自己,虽然那过往的点点滴滴都是痛苦不堪,甚至每每想起都隐隐作痛,可比起浑浑噩噩她更想明明白白地活着。

“好,我答应你。还请平王先行一步,我收拾一番就去。”

虽然她觉得自己所起到的效果会很小,可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出去走一走,最重要的是平王这个人也在她的计划之内。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胡太后对眼前人的敌意,也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承乾帝留下的可不单单一道圣旨。

谢晚秋要去平王府的事情引得幕晟宣阵阵不满,回来的太急直接将人拦在了大门口,在他看来乔一珑那祸害疯了也挺好的,她当这好人干什么?

“我去去就回。”

察觉到他的不愉谢晚在他耳边轻轻细语了一句,而这温柔的姿态明显取悦了幕晟宣,他面上虽然不显可语气却也好转了一些:“半个时辰。”

“……”

谢晚秋瞄着一双细眼盯着他看了一眼,来回路程怕也快要半个时辰了,而幕晟宣明显不退步:“我同你一起去。”

“你不担心宫中的人怀疑你的用心?”

“怀疑也吃不了我。”

他霸气侧漏的话语让一旁的平王都眯了一下眼睛,怪不得以前父皇一定要铲除幕家的人,这人的危险程度明显要胜过胡太后那老妖妇。

与其说是自傲不若说他有那资本,一个人只要有了足够的力量才会藐视一切,哪怕那个人手握大赢的江山。

谢晚秋最终没能扭得过幕晟宣,当然纵使谢晚秋去见了乔一珑,乔一珑的情况也并未得到半点好转。

瞧着她披头撒发坐在不远处低喃细语,谢晚秋转身朝着平王做了有一个爱莫能助的动作,而平王也表示能理解。

“其实我也就是想试一试而已。”

“你还坚持让她回忆起过往吗?”

“有七情六欲才是人,她如今这是木偶。”平王话语里面的意思很明确,他不会放弃让乔一珑找回记忆的想法。

谢晚秋和平王不清楚的是,当二人对话的时候幕晟宣微微有些怔忪,他一直觉得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对一个有着悲惨过去的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可而今却有人跳出来说是提线木偶。

让一个人忘掉不愉快的过去难道不是好事吗?那尘封的记忆既然痛苦为何不能忘记,还要硬生生让她回忆起?

谢晚秋和幕晟宣在回程途中异常的安静,她几次三番想要打破这一沉默的氛围,可他却像是魂游天外似得,不给她一丁点机会。

“你怎么了?”

最后她忍无可忍终于单刀直入,而幕晟宣则板起一张脸认真地看向她:“你对以前的事情也好奇吗?”

“……”

谢晚秋抿了抿唇角,他这是有感而发还是发现了什么?自己自从重生以来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他应当是看到乔一珑之后有感而发吧!

可他这话明显问的不是时候,她已经回忆起了过往,甚至比过往知道的还要多,那是多了一世的记忆。

“嗯。”

“嗯……什么意思?”

“有记忆的活着。”

“……”

幕晟宣觉得他不应该问的这么直白,心瞬间心塞了起来,她若是知道了过往能和自己平平静静、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答案是不可能的!

所以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家,为了钰儿,她还是别想起那些劳什子的事情来那!虽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他不想看到她伤心。

毕竟若是没有以往,两个人不会有任何交集。他不敢想象,若是他这一生没有了晚晚,没有了钰儿会如何!

“对过往其实我挺好奇的,特别是李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为何被扫地而出,而且还假死骗人……”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的事情,而没说一句幕晟宣便觉得自己的心‘咚’的一声,他牙根就不应该体这茬啊!

两个人远去时,平王才默默朝着乔一珑走过去,从她衣领后面将谢晚秋放置的东西取了出来。刚才那女子一边挡着幕晟宣的视线,一边将那东西放进去的时候可并未瞒着他,所以她应当是做给自己看的。

离开幕国公府的时候,她去收拾衣物的时候应当已经准备好了纸条,只是一路没有机会给自己,所以只能借妹妹的手。

第289章:千机变化是为谁

平王原本对那纸张也不甚在意,可瞧着上面写着的内容脸色大变,急匆匆地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乔一珑打招呼。

谢晚秋回去的时候还被幕晟宣腻歪了两句,他将人抱在怀中一脸无奈地蹭了蹭她的额头:“乔一珑那是咎由自取,你不用为她劳心劳力。”

“嗯。”

她不是佛国普照的菩萨,心中自然也存在各种负面的情绪,乔一珑那人其实她谈不上任何怜悯,她只是需要一个接近平王的契机罢了。

“你若是一直乖乖听话该多好?”

听着她软软糯糯的轻嗯,幕晟宣这是高兴到了心坎里面,其实失忆也没有什么不好,以前她哪会这般温柔小意?

至于那所谓的过往,他心里面记着就好,她需要的是开心快乐,那藏污纳垢的事情不是她应该去理会的。

刚才他也是陷入了魔怔,居然会问她那些话!他的晚晚只需要开开心心就好,别的有他一力承当。

“我又不是提线木偶!”

谢晚秋嘟囔了一句,而幕晟宣听着她这么说笑着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说的一脸虔诚:“若是有机会,我当是想当你的提线木偶。”

“……”

谢晚秋历经两世早已经过了心动的年龄,否则这情话着实会让她心跳不止。其实她现在也算能明白上一世记忆复苏之前,她为何能爱入骨髓了。

——这人,真是戏情高手,她万万不是其对手。

大赢朝的冬天终于再一次降临,瞧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她微微拧着眉头,那纸条给出去时久,可平王那边却一点动作都没有。

承乾帝虽然不一定是一位好皇帝,可绝对是一位雄主,他看上的人难道真的平淡无奇吗?这一宝她难道压错了吗?

幕晟宣冒雪归来便看到她站在窗口盯着外面飘扬的雪花,已经日薄西山的太阳此时没有了以往的光泽,那凉风也肆意了起来,卷着天空的雪花不停打着旋儿。

“怎么站在这里?也不嫌凉?”

他走过去将那窗子放下来,直接将人搂在怀里朝着床榻走去,放好了人才开始仔细端量起来:“怎么感觉最近又瘦了?”

“……”

谢晚秋不想和他说话,她已经整整胖了一圈,就连钰儿都察觉了!他这是想将自己喂养成圆球?

女人都爱美,谢晚秋也不例外,虽然她平时并不刻意,可瞧着日益圆滚的自己,这心里面还是微微有些不舒服。

“再过几日是皇家年宴,胡太后口谕让我带着你进宫。”

“哦!”

她兴致并不高,可知道这已经无法更改,她不知道幕晟宣有什么把柄被胡太后攥着,总觉得面对胡太后的时候他底气儿不足。

否则这样的事情,他早就怼回去了!

听着她这口音幕晟宣焉有不懂她心思的道理,轻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就这一次了,以后我们也不会妥协了。”

“……”

她微微有些惊诧地瞥过去,可幕晟宣早已经将眼眸撇开不去看她,对于他今日这有些诡异的话语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晚晚,你对胡太后此人如何看?”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都是她的亲祖母,所以到时候怕她心里面犯堵,而出乎他预料的是,她回答的铿锵有力:“她是她,我是我。”

虽然胡太后一个劲地展现她对自己的好,可谢晚秋不是傻子焉能看不出她有所图谋?她所求的不过是幕晟宣这个人罢了!

“嗯,我娘子真聪明。”

对于他无形中的话语谢晚秋眯了眯眼,总觉得他今日的话有些多,平素他虽然喜欢和她腻歪在一起,可并不和她说这些。

今日为何一改常态?

幕晟宣和她说了两句情话便匆匆离去,望着他的背影谢晚秋眼睛愈发幽深了起来,这大赢的天恐怕是要变了。

幕国公府的书房,幕国公悠闲地晃荡着自己手中的茶杯,这些时日老二媳妇诊出喜脉,他这平素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一些。

不过想一想那脾气和茅坑里面石头一样的大儿子,他脸上的喜意又收敛了一些。当初让谢晚秋进门是无奈之举,原以为这得到了便会放下执念,可谁曾想自己这看似无情的儿子却深情的让人目瞪口呆。

就在他脸色越来越阴沉的时候,幕晟宣将门咯吱一声推开,瞧着脸上有些阴郁的儿子他眉宇紧拧:“想好了?”

“什么?”

“平妻!”

他这话刚落,幕晟宣便投过去一看傻缺的眼神,最后又默默收了回来:“我说过,这一辈子只有谢晚秋一个妻子。”

“你放屁,李青娘是什么?”

“……”

幕晟宣眉头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李青娘早已经从族谱上划掉,钰儿也记在了晚晚的名下,可谁也不能否认这恶心的东西确实存在过。

“从我娶谢晚秋的那一刻,我这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

他一直以为对她的是执念,他这样的人理应挥剑斩情丝,不让这些东西占据他过多的精力与时间,可人有时候就是这般不可捉摸。

——他爱了,而且爱的死心塌地!

“年夜过后,你的身份便会有所改变,难道诺大的后宫只能有她一个女人吗?”当儿子决定在年宴发难的时候,他已经作了充分的准备,这一次大赢朝的历史必须更改。

“嗯。”

“……”

斩钉截铁的回话让幕国公的脸色铁青了几分,不过他心中却也没有过多的担忧,当他坐上那个位子之后便会发现,有些事情是不可控制额。

年宴很快就来了,胡太后为了彰显自己的能耐此次算的上是大宴群臣,而坐在主位上的新皇面色却并不好。

登基以来权利一直被搁浅,就算是亲母子这心里面也起了隔阂。

谢晚秋感觉到今日幕晟宣有些不同,其实她也能猜出几分,上一世这一日好似也发生了一些事情,只是她并未放在心上。

就在他手中的杯盏来回摇动的时候,忽然幕戊匆匆凑过来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那手掌肉眼可见地蜷缩了起来。

第290章:风起云涌一圣旨

“下去!”

幕晟宣很快压下了心中那股不适,眸光微微瞥向上位上言笑晏晏的胡太后,而胡太后也朝着他投过来温和的笑意

谢晚秋默默地将自己前面的酒杯拿起来,原来上一世他这个时候已经有了这心思啊!只是不巧的是,贤王爷领着军队浩浩荡荡地驻扎在城外了。

胡太后心里面或许是担心的吧!所以才让自己的儿子亲自在京城外晃荡。

瞧着两个人恨不得你死我活却故作姿态的模样,谢晚秋忙忙抿了一口,这世上的事情果然不是非白即黑啊!

可就在大家酒过三旬,菜过五味的时候,忽然胡太后脸色一变,面目狰狞了起来,脸色愤然地朝着幕晟宣盯过来,唇角还留着血渍。

“你……”

幕晟宣瞧着她那模样也是微微一愣,而就在这个时候乔氏族长站了起来,他也不看众人,只是盯着胡太后看。

“胡氏,你可知罪?”

“皇叔,你这是何意?”

胡太后娇媚的脸上闪过痛苦,唇角的血渍越来越多,一旁的新皇忙忙朝着众人喊太医,可惜人已经被挟持了。

年宴上出现了这样的惊天翻转,不少大臣都愣了神,对于这权利漩涡他们也不敢轻易吱声,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便是沉默。

“你昔日出卖我乔氏男儿,巧骗了他手中皇家暗卫!前不久为了你所谓的野心又毒杀了我另一侄儿,假传口谕,这每一件都是死罪。”

“哀家什么时候假传口谕了?你莫不是……”

她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只见那族老手中出现了一圣旨,当那东西一一展现出来的时候,她脸上浮现了不可置信:“怎么会……我已经烧掉了,你……”

“承认了吗?”

乔氏族长是如今乔氏皇族里面辈分最大的人,按理说他这个年纪应当颐养天年,甚至当年长公主几次三番拜访的时候他都保持中立。

可当胡太后垂帘听政之后,他着实有些坐不住了,这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终究是愧对乔氏的列祖列宗啊!

若是齐王掌握大权他便也罢了,反正是乔氏男儿谁掌握也不会让乔氏的根断掉,可眼前这个女人却不同。

她可以说是一步步看着她从一个卑微的秀女成为了如今这般模样,他能感觉到她的强势和心里面压着的权力欲望。

原本一直师出无名,甚至还会被倒打一耙,可当自己这侄孙儿来寻自己的时候,他终于知道契机来了。

——乔家的江山岂容她一老妇染指?

“你或许不会明白,我那侄儿终究是聪明了一回!他有两道传位圣旨,被你毁掉的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齐王当初继位的时候并未拿出圣旨,可那个时候成王已死众人也没有办法,胡太后说留下了口谕,他们也不得不相信。

——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你玩弄了我乔氏山河这么多年,今日我用毒药赐你归途,也望你来世不要这般恶毒。”乔氏族长一字一顿地将那话说完,而胡太后却冷笑了起,“我儿已经在城外屯兵,你觉得这孽障有继位的可能?”

她说话的时候笑指平王,压根不在乎自己越来越惨白的脸色,而乔氏族长却也轻哼了一声:“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乔氏子孙。”

谢晚秋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其实当胡太后倒下去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平王胜利了。贤王那个人她听说过一些,虽然勇武却不痴迷权势。

和平王的蛰伏相比他是真的不痴迷,在他的一生中和羌族对战占了一大部分的时间,若不是这一次担心幕晟宣有异心,危及乔氏江山他怕也不会轻易离开北疆之地。

胡太后最终还是没有撑过去,谢晚秋甚至感觉到最后她朝着自己看来的眼神,只是幕晟宣担心她害怕,将她搂在了怀中。

回程途中谢晚秋一直紧闭着眼睛,或许胡太后至死都不会明白,她会这般便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吧!

她的雄心壮志会被一碗毒酒结束。

“那毒药……”

“承乾帝的手笔。”

幕晟宣淡淡眯了一眼谢晚秋,而谢晚秋微微一愣,承乾帝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下毒?这……

“胡太后身边有随身一婢女,当初曾经被承乾帝暗中临幸过,只是他担心自己偷吃被发现所以一直没有承认,而那侍女也曾经怀孕过,只是那孩子被流掉了。”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他会时不时做出一些防不胜防的事情来,当初承乾帝留下两道圣旨何尝没有防着胡太后的意思?

胡太后不会明白,她相信了一辈子的女婢会是送她魂归地府的刽子手。

“哦!”

谢晚秋苦笑了一声,这情啊爱啊的果然是毒药,上一世胡太后是如何出事的?犹记得也是中毒而亡吧!

只是时间推后了一些。

想必幕晟宣早已经调查出其中的因果,只是这一颗棋子他还没来得及用已经被平王搬到台面上来了。

“平王会继位?”

“嗯,名正言顺的登基。”

幕晟宣心里面有些烦躁,自己布置了许久的局却被压兵城外的贤王破坏!其实他若是鱼死网破也不是没有登位的可能,然而他还要想着金七戾那货。

谢晚秋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心底却也一喜,她当初给平王那消息的时候可并不是无所求,等他坐稳了这乔家的江山,也是该回报她的时候了。

“害怕吗?”

今晚这一众臣子恐怕都要寝食难安了,胡太后死在她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到恐惧,毕竟血脉相连。

“不会。”

她见过不少生死,也不会因为这些便心惊胆战,犹记得上一世幕晟宣临去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其实她觉得当帝王并不是是什么好事,不知道多少帝王倒在了这毒药上。

“嗯,不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他将人搂的更紧了一些,不管是平王的登基还是那一道遗诏都超出了他的预估,他表面看着平静可心里面一点都不平静。

总觉得有些事情脱离了自己预估的轨道!

这大赢朝的命运,难道还能因为一道遗诏所改变吗?他眯着的眼睛瞬间又多出了几分神采,总有一天,他会让这大地换新颜。

第291章:平王爷元和称帝

圣旨在手,平王翌日便称帝,改号为元和,以元为和,可见这位帝王心底其实有着不小的夙愿。

而他也着实令人惊诧,刚刚称帝便亲自出宫门大张旗鼓地去见了贤王,原本宗亲大臣都不愿意他以身犯险,毕竟胡太后刚故,这个时候很有可能会引起不必要反的纷争。

然而平王心中却自有定夺。

他不是没想过让贤王回京去参加胡太后的葬礼,可他派出去的信使带回来的消息并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今日才会亲自前去。

幕晟宣乘马而行,目中并无半点多余的情绪,而坐在龙撵上的元和帝瞧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正是因为不放心将其放在京城之中才带了过来,可他又是轻轻低嗤,或许这个人只是忌惮这围成而立的军队吧!

否则这一次政变,也不知道会鹿死谁手。

而此时,驻扎在郊区的营帐之内,贤王的谋臣脸上都颇为凝滞,这新皇葫芦里卖弄到底卖的什么药,他想干什么?

“王爷,您准备怎么办?听说新皇并未带很多人出来。”

只是一对亲卫,然而那些亲卫放进来就是羊入虎口,他们不吭声绝对逃不出去,最重要的是这一次还有幕晟宣。

这怎么看都是送人头啊!

“嗯。”

贤王看着也就三十左右的年纪,脸看不出多么出奇却也英挺,或许是常年在北疆的缘故,他身上流露着不少的杀伐气息,让人微微有些不适应。

“这一次新皇将幕晟宣也带来了。”

“本王知道。”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将领们有何种心思,直接将人斩杀或许大赢朝的历史将会改写,可幕国公府其他人是死人吗?

他这里只要动手,恐怕成王府的下场便是他平王府的下场。

“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幕晟宣留不得。”

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安分的主,这次王爷亲自领军戍守怕也是担心幕家人做出不当之举,应当是处于制衡的缘故。

可这次放掉幕晟宣,那无异于放虎归山。

“本王若是动了他,恐怕真的会成为孤家寡人。”

就算他动了幕晟宣,和幕国公府的决战中取得胜利,那么乔氏一族的人怕也死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又当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几个谋士听着他这般感慨都微微低叹了一声,王爷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将羌族赶出大赢的国土,让那蛮夷之人没有叫嚣的资本,可奈何皇权更替已经动摇了国之根本,他这所谓的心愿终究无法完成。

“王爷,若是幕家人最终取得江山,您觉得他们会放过乔氏一族吗?”

老半天,一个胡子有些花白的老者站了起来,他更偏向一劳永逸直接将人杀掉,这样乔氏的江山起码能坐稳。

只要幕晟宣还活着,那么就像是一把利刃插在乔家人头上。

“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妇人之仁。”

“让本王再想一想。”

约莫半个时辰后,元和帝同幕晟宣终于站到了军营的门口,望着那些兵卒幕晟宣轻笑出声:“这个时候后悔,其实我们还都有退路。”

“你害怕了?”

元和帝神色平静地盯着幕晟宣瞧,而幕晟宣轻嗤了一声,手指轻轻从自己额前滑过,他总能感觉到一股不祥的气息在涌动。

“你不怕死吗?”

幕晟宣有些看不懂元和帝,这个蛰伏了这么多年的人难道真的要以身犯险吗?要知道贤王并不是一个无头脑的主。

“人总有一死,早死晚死不过是看价值罢了。当然,我相信他是一个为大局着想的人。”元和帝声音平淡,眼眸有了几分灵动,而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迎了出来。

“主子……”

幕戊想说什么却被幕晟宣打断,只听他笑着对元和帝道:“好了,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还是进去吧!”

当幕晟宣和元和帝进入贤王的军营之后,站在城门上的幕国公对着周围的人挥了挥手:“让人准备,若是世子遇难,乔氏族人一个不留。”

“诺。”

等人退下去之后,幕国公脸上阴狠无比,他不想让儿子去那虎狼之地,可元和帝亲自口谕不得违抗。若是自家儿子真的出了事情,那么他必然要让乔家人从此消失在这历史长河里面。

“二少夫人她们送走了吗?”

“已经安排妥贴,心瑜公主如何安置?”

“她不是在宫中哭丧吗?不要理会。”

“可四爷那边……”那属下微微有些犯难,四爷可是将心瑜公主当成眼珠子,若是出了什么好歹该如何交差?

“我才是幕国公!”

幕国公声音冷厉,这乔家的人若是敢动了宣儿,那么心瑜公主他也不会留下,就算两个侄儿会恨自己也一样。

——这世上最公平的事情便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是。”

跪着的属下也不敢再去碰触幕国公的逆鳞,他们明显感觉到国公爷今日相当的烦躁,再纠缠下去倒霉的还是他们自己。

而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谢家叔祖微微打了一个哈欠,对着门外的人影嘟囔了一句:“若是大乱,将那母子秘密救出来吧!”

好似担心他没有听到,他免不得又嘱托了一句:“当初兄长将你们一分为二,一半交予了长公主一半给了我,长公主手上那批折损的不剩几个了。”

都说树大招风,长公主手中的谢家暗卫都是被承乾帝一个一个抹杀掉的,而且当初那些暗卫为了救青焌也差不多全军覆没。

“将人带走之后安顿下来,所有踪迹擦掉,我可不想被这些坏东西盯上没有好日子过。当然,你们也尽力而为,我谢家不欠她乔家。”

谢家叔祖嘟嘟嘟囔了许久,直至那阴暗中的黑影消失他才又轻叹了一声,从此之后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过去了!

郊外的军营里,好似是两军对垒。

“六皇兄。”

元和帝看着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贤王轻声问语,而贤王却给他行了臣礼,随即将人请入军帐。

幕晟宣跟在一侧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一般,不言不语,可所有人都不会将他忽略掉,有些人就像是天生的气场,没有人能忽视。

第292章:孤注一掷皇家人

两方人相见却谁也没有事先说明来意,当是一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意思,甚至桌前的酒水都好似甜汤一般,一个劲往肚里面走

瞧着这一幕,幕戊虽然着急却一时间也没有办法,他们来的时候幕戌已经安排了人手在外面接应,可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焉能那般轻易逃脱?

“母后的事情想必六皇兄也知晓。”

“嗯。”

贤王手中把玩着酒杯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而元和帝却也不在意:“圣旨的事情你也知道吧!”

“嗯。”

元和帝轻笑了一声颇为感叹地道:“我让信使给你送信的时候也带出来几个孩童,你应当认识他们。”

“嗯。”

两个人的对话让众人有些迷糊,可幕晟宣却神色大变,握着酒杯的手抖了又抖,他一直感觉哪里出了问题,没有想到终究是小看了眼前人的决心。

“朕今日又带来了一道圣旨。”

这是元和帝自入军帐以来第一次以‘朕’尊称,而他说着将袖中的圣旨递给一旁的内侍,内侍朗朗读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六王爷乔沥戍守北疆多年,劳苦功高,又乃朕之血亲……今传位于六王爷乔沥。”

落针可闻的寂静令整个军帐内鼻息都急促了起来,特别是同元和帝前来的一些官员,他们完全不明白帝王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啊!

贤王爷唇角紧紧抿着,虽然当他看到乔氏宗族里面几个小儿的时候便已经猜出几分,可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这般决绝!

他原因为他只是想要借自己的手除掉幕晟宣,可如今他明显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巨决心走出那九阙深宫的。

当得知父皇的遗诏时,他也奇怪过,为何父皇要将皇位留给一个并不受宠的王爷,留给皇室的隐形人,可此时他似乎明白了一些。

若不是形势所迫,眼前人绝对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

“你……”

元和帝也不去看贤王爷,反而将眸光瞥向了幕晟宣:“为了杀你,朕只送走乔氏的薪火,你应当引以为荣了。”

他知道幕晟宣一日不死乔家的江山就一日不得安稳,所以他舍弃了很多人,包括他的妻子族人们。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做。”

那个位置多么的吸引人,可眼前这个人却说丢就丢,他原本还想着贤王和元和帝之间相互制约,他应当可以全身而退,可谁能想到这兄弟二人早已经联手。

——他确实有些自负了!

“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朕传位的圣旨是谢晚秋给的,所以你今日的结局有一半是他造成的。”

在他看来,幕晟宣进入这营地的时候已经是瓮中之鳖,所以他没有了之前的急躁,当是平和了一些。

而他这话音刚落,明显感觉到幕晟宣的气息有些不一样了,不过只是须臾却又冷静下来:“没有想到,你这攻心术当是厉害的紧。”

“你不相信吗?当初她将线索放在一珑的衣领里面,那时候你也在场。”

元和帝说着已经像是利剑似得射向了幕晟宣,这一幕着实惊呆了众人,他们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文弱的新皇居然有这般身手。

幕戊在动手的那一刻早已经将事先约定好的暗号放了出去,当那烟花四溅的时候,不管是城周围还是城里面都开始了屠杀。

没有人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平平凡凡的日子,改写了大赢朝太多的历史。

“你真的想要乔氏灭族?”

幕晟宣能耐也不俗,和他掌对掌,剑对剑居然不落分毫,而元和帝淡淡地道:“先皇还留下了一部分暗卫,再加上胡太后留下的暗卫,你们的胜算并不大。”

他这些天看着忙碌登基的事情,可事实上是安排了羽林卫和暗卫两只队伍,再加上这里若是快刀斩乱麻,幕国公府赢面并不大。

“撤!”

他出去的时候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弓箭手,手上还又有一个难缠的元和帝,幕晟宣知道这一次他是凶多吉少了。

好在他进来的时候带着的都是精锐,而且父亲的援军应该会赶过来。漫天的箭雨奔腾而至,两方人打的难解难分。

地上倒着的不是碎箭便是尸体,这一刻军营内像是乱坟岗似得。

而就在这个时候,贤王手里面突然多出来了弓箭,那锋利的箭头直指幕晟宣。就在所有人都感慨幕晟宣必然会陨落的时候,可那一幕却并未出现。

更让人惊讶的是,那箭虽然准确无误地射向幕晟宣的心脏,可那箭头却并未射进去,反而应声而落。

贤王眉头紧皱,对着众人:“射他的头。”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军营里面的马匹躁动了起来,受惊的马匹发疯似的奔跑而出,幕晟宣牙一咬双手扭动,这个时候不知道哪里出来了一只鸣笛,一瞬间在雪地里忽然多了不少的东西。

有一些有见识的,眼眸里面闪过恐惧:“不好,毒蛇。”

而那些毒蛇像是有目标似得,准药那些弓箭手,或许是毒素太过厉害,但凡被它们涉及的都当场毙命。

“混账!”

瞧着自己带出来的兵一个个倒下去,身为主帅的贤王爷着的怒了,原因为这么多人包围应当会很快就结束,可谁能想到会多出这么些畜生来。

这大冬天的,这畜生不是都冬眠了吗?

当然,这个时候不是他好奇的时候,他重新又调遣了一批,而瞧着那些躁动的马匹,幕晟宣朝着贤王奔过去,几个照面将人打晕。

相比较元和帝的武力值,贤王的能耐明显不够强,他将人抓在手里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幕晟宣唇角含着笑意:“没有想到,你这些兵当也乖觉。”

“不要管本王。”

“王爷……”

“杀了他!”

贤王知道开弓没有回弓箭,既然他选择了除掉幕晟宣,那么只有这次的机会,否则所有乔家人都危险了。

“杀!”

谋士们何尝不明白这一道理,将士们也清楚,今日这没有回头路可走,幕晟宣必须死,至于元和帝和贤王哪一个活着已经不重要了。

幕晟宣的眼眸一变,暗搓搓怒骂了一句带着贤王跨上了马背,将他放在自己背后那些弓箭手明显有迟疑。

“撤。”

他高呼一声,不远处的兵营门口守着的士兵忽然倒了下去,而马匹也奔涌而出,也就是这个时候元和帝不顾自己身上伤,捡起弓箭对准了幕晟宣。

对着周围的人高喊了一声:“射马!”

第293章:幕晟宣生死不明

鱼死网破之际,众人的心思早已经有了破釜沉舟之感,所以当元和帝那一声‘射马’之后,将士们的箭像是雨点似得朝那一匹枣红色的马射去。

马先是栽了一个跟头,幕晟宣背后的贤王也微微一扭,而元和帝趁着这个机会手柄一松,那箭镞朝着幕晟宣射去,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幕戊一个闪身挡在了幕晟宣跟前,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便倒在了血泊里。

瞧着这一幕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幕晟宣眉目尽咧,他想将幕戊的尸体带走,可这一刻已经成为了奢望。

“主子,快走!”

不远处接应的幕戌自是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可这个时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就算那人是自己的兄长也没有主子的性命重要。

当年老国公将他们兄弟二人赏给主子的时候,他们兄弟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幕晟宣最终突围了出去,当然代价也是巨大的,后面追兵不断,那箭镞像是不要命地往他身上射,这个时候他后背的贤王早已经成为了箭靶子,生命已经断绝。

瞧着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贤王,幕晟宣微微闭上了眼睛,一个人躺在地面上血液不断地融到雪地里面。

——他这是第一次发觉乔家也是有狠人的,而这元和帝明显就是其中之一。

那道传位圣旨不过是为了打消贤王所有的顾虑,他恐怕一开始便没有想过将位置传给贤王,为的只是将自己歼灭罢了。

其实幕晟宣不知道的是,元和帝是准备留着贤王的,怎么说也是乔家的血脉,可惜当那一箭没有将他射死之后,他已经失了心智,自然不会在意一肉靶子的生死。

而此时营帐里面,元和帝坐在军帐里眉头紧蹙,瞧着贤王的几位家臣声音冷淡:“将所有将士齐聚,攻城”

这个时候幕家和自己的后手应该还交织着,唯有占据在那个位置他才能振臂一呼,而出城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布置。

瞧着众人不动,他冷笑了一声:“你们的主子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你们吃的是乔氏一族的俸禄,没有选择的余地。”

“诺。”

几个人不太情愿地走出了大帐,而元和帝身边的内侍有些不放心地提醒:“陛下,您说这些人会听话吗?”

“会的!他们别无选择,离开京城的时候我已经将他们的家底儿彻查了一番,这些人身上又岂有干净的?”

元和帝拧了拧自己的额头,他舍弃了一切布置了这样的局,为的不单单是幕晟宣的命还有自己这六皇兄的兵权。

“派我们的人继续搜捕幕晟宣,将他和京城幕家的联系切断。”

“诺!”

幕晟宣身上这个时候已经千疮百孔,而跟着的也不过都是残兵败将,他身上的冰蚕软甲已经开始破裂。

甚至胳膊上中了几箭,距离脖子约莫有一指的地方擦着最为致命的一箭,这箭他知道的是元和帝射的,那人的武力值明显超过自己的评估。

幕戌跟上来的时候幕晟宣的身体已经一片冰凉,他忍着自己身上的疼痛叫着‘主子’,可终究没有得到一丁点回应。

回京城的路已经被封锁的死死的,援兵至今未到,这雪地里面留下的痕迹恐怕很快便会被人找到——他们主仆二人怕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主子……”

他感觉到自己的眼泪都成苦涩的了,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狼狈。所有人都小看了元和帝,否则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

幕晟宣撑着最后一口气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瞧着他身上的伤比自己轻,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你一个人离开……”

“主子,奴才不会走。”

瞧着他说话幕戌微微一喜,声音波澜不定,而幕晟宣则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

“主子……奴才带您离开,您还有大姑娘还有夫人……”

他说着将人背了起来一步一步蹒跚前行,可惜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便被追兵包围,那北风呼啸的冷风彻底凉了主仆二人的心。

京城内,厮杀一片,而幕国公府的‘晚秋院’内谢晚秋有些心神不定,对着一旁的紫言道:“钰儿还在老封君那里?”

“是。”

“我总感觉出事了,我们过去看一看。”

她说着便迈出了脚步,额同一时刻无涯已经跑了过来,瞧着谢晚秋还没有离开不禁眯起了眼睛:“不是让你们离开了吗?”

“什么离开?”谢晚秋有些不理解他说的话,离开去哪里?

“……”

这下无涯的脸又黑了几个度,或许幕家人撤离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想过带她一起走,所以才将她母子二人留在这里。

“师弟极有可能出事了,这京城也乱了,我让人带你们离开。”按照师弟所说,若是真的出事让他带着这母子二人离开,然而他这个时候也不能离开。

谢晚秋脸色倏地一变,而无涯也不欲解释这么多,对着一旁的紫言道:“按着这条密道快离开,保护好她。”

“钰儿呢!”

“应该已经离开了!”

他来的时候幕家老弱已经离开,嫡脉走的一个不剩,想来应该是有了避难之所,所以幕锦钰不会有事。

“他……会不会有事?”

“不知道!”

虽然没有言明可无涯知道她问的是谁,幕晟宣会有事吗?这个时候谁也不能确保,原本元和帝和贤王相互掣肘应该不会出事,可那烟花绽开了。

无涯说完便离去了,而紫言也不敢停留,直接按无涯所说的密道准备将人送走,可惜走了不远的距离她便被人敲了闷棍,至于谢晚秋和天养则被一行人带着离开。

没有人知道突如其来的变化是谁的主导,可当元和帝坐在龙椅上,幕家一家人在秦地选择起兵的时候,所有人才如梦初醒。

——皇家和幕家这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啊!

秦州是幕家的祖地,靠近南方算的上是礼教之地,可这个地方却是幕国公府的封地,也是他们如今占地为王的基本。

第294章:大赢朝分而治之

元和帝以皇族大部分族人被屠杀的代价迎来了一波胜利,当他坐在龙椅上,幕家人被逼退居秦州的时候,他脸上并无多少惊喜。

按照他的计划,幕家人死的太少太少了,而且嫡脉之人居然都逃到秦州去了,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或者说,他没有想到幕家人已经暗中将秦州当成了他们的屯兵之地,他曾经命人去征伐过,可惜那些人太过勇猛,他派去的人折损了不少。

“还没有找到幕晟宣?”

“属下该死。”

那人忙忙跪了下来,而元和帝则眯起了眼睛,那一日寻到射的像是刺猬一般的贤王之后,他的心情并不好。

他舍弃这么多,居然没有杀死幕晟宣!

“听说齐王府只留下乔言铭了?”

他继位之后齐王自然又成了王爷,只是这一会儿幕家也是发了狠,居然将皇族险些屠杀殆尽,也就只有几位公主还蹦跶着。

——当然,他皇妹珑玉公主也没有撑过去。

“是,陛下的意思?”

“留着吧!”

他淡淡说了一句,眯着眼睛又问道:“朕当日将贤王和皇族其余几个子嗣送出去,你们可寻到了下落?”

他的嫡长子也在那里面,如今最重要的是将人找到。

“还没有。”

那黑影微微无奈,这都是一些高难度的任务啊!也不知道贤王将人藏到哪里去了,所以始终没有头绪。

“先集中兵力派人追杀幕晟宣。”

“诺。”

等人离开,元和帝的手掌轻轻摸着自己的龙椅,唇角带着几分自嘲,随之又是无奈:“六皇兄,你终究还是防着我啊!”

大赢朝发生了巨变,幕首辅企图刺杀新皇的消息不胫而走,而幕家人自拥而立便是最好的证明。

元和帝亲自下旨,和秦州幕家不死不休!而幕家插在大赢朝廷的棋子,也被拔了一颗有一颗,好似美每天都有官员被问斩。

原本还准备站队的众朝臣都默默为自己抹了一把汗,好在当时没有站队,否则如今被问斩的就有可能是他们。

这一日,一个老叫花拿着一根烧火棍插着一直肥嘟嘟的鸡,在不远处唱着小曲喝着小酒,至于那烧鸡则爬在火焰上,给宁静的夜空填了几分神秘。

幕戌盯着火堆上的烤鸡,想靠近又不敢,只得抱着自己主子在深夜里瑟瑟发抖,那一日老人一人一棍一酒壶将他们二人救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明显是一世外高人啊!

“老前辈,您是哪里人?”

“不告诉你。”

老乞丐翻了一个身,睁开的眼睛宛若明珠似得朝着幕戌眨巴了一下,而幕戌则默默抿了抿唇角。

“那些人为何要杀你们?”

“……”

幕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怕稍有不慎将人惹恼主仆二人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这些世外高人的性情最是难以捉摸。

“这还有脾气了?”

瞧着他不言语老乞丐嘟囔了一句,而幕戌忙忙说‘不敢’,这个时候敢和老人呛声不是找死吗?

“他伤的不轻,指不定活不过今晚,你还是早早有个准备。”

老人默默瞧了幕晟宣一眼,一看就是一个金贵的主,只是这金贵的人怎么身边没有多少人保护呢?

“老前辈,我家公子真的没救了吗?”

幕戌声音有些急,当日被老者救了之后他二人便昏迷了,这片森林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可应当距离京城不远才是。

“若是有神医应当还有救,可惜你和我都不是神医。”

他说着伸了一个懒腰,若是自己那老不死的师兄在这里应该能救他一命,可惜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人了。

“老前辈,求你救一救我家公子?”

幕戌现如今也浑身是伤,现在这荒郊野外也只有眼前这个人能救自家主子了,所以他没有一点犹豫地跪在雪地里面求他救人一命。

望着他这模样老者也微微叹息了一声,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这世上不平的事情多了去了,哪轮得到他管?

当初只是看到他在雪地里面像是小兽一般的模样让他深有感触,曾几何时好似也有人这样背着自己慢慢前行。

——他只是顺眼了,便救了。

“我没有办法。”

老者很坦诚,这十来天若不是他用内息维持他的生命,他怕是早已经死掉了,对于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他足够的仁至义尽了。

而幕戌拧着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好是好,就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主子身上平时救命的瓶瓶罐罐。

无涯公子担心主子出事,平时没少给他准备好东西,他虽然刚才给他喂了一些可却一点起色都不见,如今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瞧着他将一堆药平拿出来,一个劲给幕晟宣往嘴里面扔,那老者眯起了眼睛,而当他拿出一通体透明的药丸准备给他喂下去的时候,老者终于看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嫌他死的不够快?”

“我……”

幕戌自然不希望自己主子有事,可这个时候有这些药丸总比没有强,这可都是花了巨大代价练出来的。

“你认识无涯?”

老者凑近闻了闻药香,这一瞧就是自家师门的禁药,这货手里面居然有,可这药丸好是好,吃下去人指不定当场就毙命了。

“前辈认识无涯公子?”

其实幕戌是准备否认三连的,毕竟这个时候容易暴露了身份,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人和无涯公子是什么关系。

不过,他并未从他语气里面感觉到杀意,所以才老实交代。

“嗯。”

而与此同时,雪地里面无涯带着一批人寻找着,瞧着那一路撒过的血迹就此没有了踪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里明显有过打斗的痕迹,可周围却没有了痕迹,望着周围的树木他眉头更是紧皱了起来。他可以肯定幕晟宣一定没有被元和帝的人抓住,否则早便传来斩立决的消息了,如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无涯公子,附近没有了踪迹。”

他们这一路搜过来,遇到了不少同伴的尸体可始终没有找到主子的,所以他们都相信主子还活着。

“继续扩大范围!”

“诺。”

无涯紧着眉头也紧紧跟在了这些黑袍人的身后,他能察觉到战况的激烈,若是不早一点找到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295章:幕晟宣王者归来

无涯为了寻找幕晟宣的踪迹和元和帝的人也展开了不少的厮杀,而一路逃往秦州的幕家人脸色并不好。

他们一路赶过来碰到不少追杀,实力大减,若不是秦州守备森严元和帝临时调遣的人没有攻进去,如今怕是连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也没有。

幕家几位爷瞧着上座上眉目清冷的幕国公,想要说几句却最终没能开口,不得不说着父子二人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若是那日胡太后中毒身亡之后便伺机夺位,今日坐在那龙椅上的人恐怕就是幕晟宣了,也用不着落得生死不知的下场。

幕国公瞧着众人的脸色焉能瞧不出他们心里面的想法,其实他也隐隐有些后悔,当初就不应该保留实力一鼓作气,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与儿子没有想到元和帝有那般魄力!

“情况都如何了?”

“死伤不大。”

被杀的也都是外围的护卫,幕家核心人并无多大的损伤,这得亏当初决定谋逆的时候便修了暗道留了后路,否则怕是这一次凶多吉少。

“如今秦州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了,既然无法顺利得到那个位置,那么也唯有一战了!”虽然儿子放出烟花之后,他便命人直接屠杀了乔皇室,可若是有可能他宁愿让幕晟宣活着。

“大哥,还没有宣儿的消息吗?”开口的是幕家老二,对于这个侄儿他也一向很看好,对他的生死也颇为关怀。

“嗯。”

幕国公的话让众人的心微微一沉,虽然说这次大侄儿的抉择让幕家险些遭遇了灭顶之灾,可他的能耐毋庸置疑。

“老四呢?”

“……”

众人沉默,当初离开的时候大哥怒火难消,虽然没有要了她的命却也直接将心瑜公主扔到了皇宫里面,此次议事他能来才是怪事了!

“哼,妇人之仁,我难道留着她给乔家人报信不成?当初乔心瑜为何嫁入幕国公府,他心里面难道没有一点计较?”

当日带走的都是幕家没有任何问题的人,这有了二心的人他自然不会带走,免得暴露了那暗道的秘密。

“大哥,他心里也不好受,您……”

“他不好受个屁?乔心瑜留在皇宫起码能捡回一条命,我儿子现在是生死不知,他还闹什么情绪?”

幕国公平素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可这一次他明显是发了怒,就算是自己当儿子养大的嫡亲弟弟,这会儿骂起来也毫不留嘴。

众人自是不敢再去碰他的逆鳞,免得也被骂上一顿,这也都有了年纪的人,终究是要面子的啊!

幕国公原本还想骂几句,可却被侍婢打断,听闻老封君出事他他匆匆赶去老封君住的地方,而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一旁守候着。

“情况如何了?”

宋氏是一个不顶事的,方氏逃离的时候受了伤,这一路担惊受怕已经憔悴不堪,当是怀有身孕的姜黎一在一旁侍候着,听着幕国公询问她轻声回答:“祖母急火攻心,精神有些错乱。”

这一路逃命本来精神就紧绷,好不容易缓过神却始终没有自己孙儿的消息,所以老封君才会昏过去。

“你怀有身孕,让别的人照顾吧!”

对于这个儿媳妇他是满意的,当初本来是说给宣儿当宗妇的,可谁想宋氏张冠李戴最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是。”

他说完看了老封君两眼对着幕晟元使了一个眼色,等他出去后才眯着眼睛道:“你祖母这里有你几个弟弟和妹妹看着,你最近随我一起。”

“是。”

幕晟元顿了顿轻声回应,他知道父亲说出这一安排的时候对兄长已经不抱希望了,那么多人追杀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幕国公并未在这里久留便离开,他近来有很多事情要去办,以前有长子在前面顶着,他只需要幕后喝喝茶,下下棋,最多也就棋盘上指点一下江山,可如今不一样了!

——万事都要亲力亲为。

他不知道自己这二儿子有没有能力胜任,或许想在幕家再出一个长子那样的人太难太难,可他如今已经别无选择了。

姜黎一挺着大肚子回去的时候却见幕晟元双眼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她靠近都不知道,后来还是她走过去戳了一下人才突然间有了神。

“怎么了?”

刚才父亲将人叫出去她自然也知晓,甚至也猜测出几分来,幕家的世子爷确实能耐,可元和帝差不多将暗杀的手段都用了过去,能活下来的可能太小了。

或许在元和帝手里面,如今这秦州所有的幕家人都抵不上一个幕晟宣。

“心有些烦躁。”

他觊觎过兄长手中的权势,可当这权势有一天唾手可得的时候他心里面又有些担忧,他能撑得起如今这烂摊子吗?

“事情总会过去的。”

姜黎一靠近他,而他也顺势将她的腰肢拦住,闻着她身上那淡淡的体香,心绪才微微有所好转。

元和帝那里也并不太平,幕家人所有人撤离有些出乎意料,可最让人出乎意料的还是幕晟宣的行踪。

他怎么就像是凭空消失了呢?

他派出那么多的暗探将士,难道还不能将他斩杀吗?

“还没有消息吗?”

“回陛下,还没有。属下的人已经和无涯三番五次碰头,想必他也没有找到人。”

双方相见自然免不得一场厮杀,然而那无涯却古怪的很,轻功超绝能耐不俗,甚至用毒也厉害。

为此他们折损了不少人。

“别和他纠缠,幕晟宣才是最重要的!朕已经给金七戾去了书信,想必他对幕晟宣的生死应当也很感兴趣。”

“是……那青州那边?”

那跪着的人微微有些疑虑地询问了一句,这个时候趁着秦州那边政权不稳应该早点收复,免得夜长梦多。

“幕晟宣一死也不过是散兵游勇罢了,幕家那些子孙里面哪一个能撑得起大梁?所以,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责任。”

“是,属下明白。”

那回禀的人离去,他走出了御书房朝着别的地方走去,瞧着心瑜公主跪在那祠堂里面,他只是掀了一下眉角。

“天冷了,你自己也别伤了身子。”

第296章:金七戾最终抉择

心瑜公主听闻这沙哑中带着熟悉的声音并未回头,只是眼神宛若死水一般盯着上面那崭新的牌位看。

乔氏族人众多,并不是所有死去的人都能入得了这个祠堂,然而这崭新的牌位单单这里陈列的便有五六十个,可见幕家人是多么的狠!

“我知道你心里面有怨,然而这就是皇权。”

元和帝上前点了一炷香插了进去,而心瑜公主忽然冷嗤出声:“所以,你这是为了你的野心做解释吗?”

“朕不需要解释,你母后当初手握权柄的时候手里面可是干净的?心瑜,皇权是需要血去诠释的,你是一个聪明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你明知道珑玉也会死,还是做了吗?”

“是。”

他当初决定下这盘棋的时候便知晓这一切的结局,可那又能如何?与其和幕家人分庭抗礼还不如拼一把,而且从现在来看成果还不错。

——若是幕晟宣死亡的消息传来,那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七皇兄,你真的很可怕。”

心瑜公主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元和帝看,那一双冰冷的眼睛里面什么样的情绪都包含着,可唯独没有温暖。

按理说他们是承乾帝仅存的血脉之一,在这这个时候不应该这样,可心瑜公主做不到,眼前这个人太陌生了。

“是吗?我可以当作称赞吗?”

他唇角抿着看不出喜怒,而心瑜公主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在他跟前,绕着他看了两圈,声音里面带着认真:“我想过很多人继承皇位,却从未想过那个人会是你。”

父皇对他的不喜是显而易见的,这张脸和皇祖父据说甚是相似,也和父皇的死对头甚是相似,能喜欢他才是怪事。

可就是这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居然发生了。

“我自己也没有想过。”

元和帝这话说的不假,他原因为自己暗中整出来的动作父皇应当不清楚,可真的不清楚吗?他采取的终究是深海养龙之策,谁想得皇位那拼的是本事。

他也怨恨嫉妒过,可当发现自己手里面握着的权势有一半是他赐予的时候,那股记恨便也消散了。

皇家容不得亲情,从他将自己弟弟当成活靶子捧杀的事情便可以看出来。他犹记得小时候他还要比成王聪明几分,可父皇看向自己的眼光不同,而他也发现自己的聪明最后都落到了弟弟的头上。

他那个时候恨不得杀了自己那可爱又愚蠢的弟弟,然而终究是没有动手。

“父皇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怕就是成王兄了。”

心瑜公主轻嗤了一声,都说皇家无情,可把自己儿子当成活靶子的却很少见,这些年成王兄不知道受了多少刺杀,终归那一宠爱。

“是啊,他是一傻子。”

元和帝盯着成王的牌匾眯了一下眼睛,当初将贤王送到北疆其实不难看出是躲开这政权的纷争,而将他送往北疆接手虎翼军确实是拉仇恨。

父皇对于这个和他长的很相似的儿子,终究是下了狠手啊!

“皇家人不多了,齐王兄的儿子你别动手了。”

“嗯。”

心瑜公主盯着他看了两眼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什么来,然而那一幽深的瞳孔里面终究沉静的恐怕,她没有那能耐看透一个人。

走出几步之后,她又停顿脚步:“希望皇兄能一展所愿,也希望我乔氏族人没有白死,妹妹自请入水月庵为乔氏一族祈福。”

等心瑜公主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元和帝才盯着那燃烧的香微微眯眼,盯着承乾帝的牌位轻声道:“父皇,您安排的棋子终究还是废了。”

当心瑜公主被幕家的人带进皇宫那一刻,她的存在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意义,这些年除了零散的消息她甚至也没有带出来多少有用的消息。

——她是真的不知道吗?

元和帝顶着上面胡太后的牌位轻轻嗤笑,胡太后的女儿能没有一点能耐?终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这棋子有了感情之后确实没有多大的作用了。

此时北疆的一城池里,金七戾手执黑棋微微摇头叹息,在大赢朝这些日子,最近这一出戏才是真正的好看,真是让人酣畅淋漓。

“公子,元和帝那边递过来的消息您准备如何处置?”

“派人去找吧!就地格杀。”

元和帝这黑马既然跳了出来,那么幕晟宣也留不得了,虽然他很想看狗咬狗的戏码,可这一次幕晟宣若是死不了,那么日后怕是更加可怕。

元和帝设计刺杀他的那一幕自己看在了眼底,他确实有不一样的能耐,不管是武功,心智,甚至毒术都可怕的紧。

他一直想要将幕晟宣的隐藏的能耐激发,可终究是没能如愿,没有想到不等自己动手元和帝居然和他来了一场生死较量。

“诺。”

等人冷面离开他才悠悠叹了一口气,没有想到自己看好的对手就要死翘翘了,想到自己曾经布下的棋不觉有些意兴阑珊。

——他虽然想要看大戏,可不得不说通过这次刺杀对幕晟宣也起了格杀的心思,这样的人若是放生他活下去,那么最终的成败真是一个未知数。

“元和帝!”

他拿起一颗棋子摇了摇头,这人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可也算是意外之喜吧!对付元和帝总比对付幕晟宣强吧!

约莫半个时辰后,冷面走了进来,瞧着他还在那里捏着棋子不禁道:“公子,三王爷那边催您回去呢?”

“额……是该回去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妥贴。”

趁着幕家和乔家开战,他们暗中也掏了不少的好东西,这日后可都是进攻的大赢的粮饷啊,按照公子所言,这叫取之哪里用之哪里。

“终于可以回去看一看本王的美人们了,这么长时间独守空房,想来也想念本王的紧。”

他妖孽的容颜轻轻一勾好似给人无限的遐想,然而熟知他性情的人却能感觉到那隐藏在骨子里面的血腥。

笑的越妖孽,死的越凄惨!这是冷面跟在他身边多年的总结。想到这里,不禁为那位郡主俞家的姑娘默哀。

要知道,她们的后台可都死翘翘了!

第 297章:生死瞬间遇故人

幕晟宣虽然将那救命的药丸像是糖豆一般咽了下去,可终究是没有多大的起色,由于这一带有不少人彻夜搜捕,几个人也不敢进城,只能在荒郊野外不停地换地方。

那老者眼瞅着自己救回来的麻烦,有好几次想要将人直接丢出去,可想到他们和无涯的关系终究是忍住了。

“那个,你主子应该是没救了。”

其实他说这话更多的意思是我们还是逃命吧!他原本想着自己这么多年之后第一次出山,怎么说也应该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可这些天的麻烦越来越让他觉得吃力了。

“不会,会好的。”

幕戌平时对老头一脸和气讨好的模样,可只要他说幕晟宣没救他便有气,主子一定会好过来的。

老者岂能看不出幕晟宣如今是强弩之末了,自己师侄救命的药吃下去都没有起色,这世上能救他的人怕是不多。

好在一般的毒物对他应该是没有作用,否则不等那些伤痕复发,就那箭头上的毒药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老前辈,我主子会没事的,等他好了我们会好好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瞧着他摇头晃脑一拉烦躁的样子,幕戌忙忙解释了一句,他虽然有些好转,可对上那些人的追杀等于送死,也唯有眼前这个手段不俗的人帮衬一把才能渡过难关。

“呵……”

对于他的许诺老人并不动心,这躺着的人别说活不过来了,就算是活过来怕也很难逃出这重重围困。

前两天他们暴露了踪迹,如今那些人已经一点一点靠拢过来了,最多明日怕便会有人搜到这里来。

若是一拨人马便也罢了,可这次他明显感觉到有另一批人马也在靠近,所以插翅难飞应该就是他们如今的真实写照。

幕戌也不管老人的态度,其实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刻老人离开他们主仆也没有任何怨言,毕竟若是没有他的周旋他们两个早就死在和冰天雪地里面了。

——幕戌虽然笨了一点,可这天底下的道理左不过这些。

“主子,你快快醒过来吧!大哥死了。”

这是他第一次说起幕戊的死亡,他亲眼看着兄长挡在主子的身前,若是没有那一挡元和帝的箭怕是已经将主子的头颅爆裂,他现如今回忆起来都能感觉到那破空而来的杀气。

“主子,我们兄弟两打小跟着您,其实我们都知道,在您心中我们也很重要,否则当初我将夫人放走,您不会只是踢了我几脚。”

他说着眼泪不觉便多了起来,当初谢晚秋之所以能逃出去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幕戌开了后门,虽然她最后又被邓一谦送了回去。

若是按照主子的脾气,这事情放在别的人身上怕是难逃一死,可他却仗着他的宠爱愣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您若是再不醒过来便见不到夫人了,也见不到您可爱的煜姐儿了。”

其实他知道主子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夫人和钰姑娘,否则不会临行的时候将无涯公子留在了皇城里。

“主子,其实我觉得夫人也是喜欢你的,只是她面皮薄……”

幕戌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说着,好似要将自己所有话都说完似得,刚开始的时候那老前辈斜倚在由此而还听的津津有味,毕竟好久没有碰到这么能说的人了。

可随着他肩膀一抖一抖,说出来的话越来越磕磕碰碰,老人知道这男子汉变成了女娃娃,眼泪也多了起来。

原本想出言安抚两句,毕竟好久没有碰到这么顺眼的娃娃了,可想到男子汉的尊严终究是继续装睡。

——这孩子听上去怪可怜的!

刚死了兄长,如今自家主子和自己又徘徊在死翘翘的边缘,其实哭一哭也挺好的,起码心情舒畅了。

幕戌念念有词地说了一个通宵,老者起身出去的时候他还在絮叨着,好似现如今不说以后就没有了机会似得。

其实老者也明白,这是抱了死志。

老者出去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便急匆匆奔跑了回来,瞧着幕戌满脸悲伤不禁扯了扯眉头:“他们追上来了,背上你主子快走。”

“好!”

三个人在雪地里面不断奔跑,可终究还是被人包围住了,双方的人都蒙着黑巾,一看便是不便露面,不好相与的人。

当然,他们看到幕晟宣的时候眼眸里面都露出了虎狼一般的神色,终于可以将这人斩杀在自己的屠刀之下了。

“突围。”

老人动作相当的快,出手便下了狠手,而那些人似乎早有准备,弓箭手在不远处已经瞄准了被围住的几个人。

老人内力不错,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弓箭并不能近身,可那些人明显是想要耗死他,让他来呢一点力气都没有。

期间幕戌也中了几箭,他将自己的身子朝老人靠拢了一些,幕晟宣被他紧紧护在身后:“老前辈,您离开吧!”

他知道这些人的目标是主子,若是老人家离开凭着他的本事也没有几个人能挡得住,而那老人看了看幕戌又盯着幕晟宣看了一眼:“放下他,我保你平安。”

老人在江湖上走了这么多年,虽然这些年一直隐居却也知晓一些事情,这两帮人的目的都是这垂死之人,所以放下这个人他护着这小青年离开并不是难事。

“我们兄弟的命是主子的。”

一句话不言而喻,而老人抿了抿唇角叹息了一声,想要伸出手一手劈晕他将人强行带走,却看到那些弓箭手一个个都倒了下去,而不远处站着一个宛若魔神的人,他手里面还缠着一条大蟒蛇。

“无涯?”

虽然和这师侄好多年没有见面了,可那大蟒蛇他却再清楚不过,那是自己师兄喂养出来的怪物。

幕戌瞧着不远处的人眼眸也微微一亮,他就知道无涯公子会想办法找到主子的,一瞬间斗志又被燃烧了起来。

老人的武力本来就不俗,再加上无涯那神出鬼没的银针以及后面跟来的护卫,两批人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有人想要退去,可那大蟒蛇却是一个不听话的,直接将人缠在身上,硬生生将他们的呼吸隔绝,只留下满地的尸体。

第298章:漠北之地魂断肠

回到漠北的金七戾原本还为幕晟宣默哀,毕竟他和元和帝派出去的可都是精锐,就在他乐呵呵地想着如何对抗元和帝的时候,冷面急匆匆骑着马走到他的马车旁边。

“主子……”

“怎么了?”

他声音含着说不出的慵懒,一身火红色的衣袍让他更为妖媚了几分,若是一女子必然是妖艳一方的灭世妖姬。

“任务失败了。”

“……”

冷面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气氛变了,说若刚才还带着几分轻快,那么这一下便成了死寂。

“他们人呢?”

“一个都没有逃出来。”

还是后面预留的人发现情况不对朝着那个方向搜捕,最后却发现都是尸体,那言辞之间的恐惧他隔着纸张都能感受得到。

“出什么事情了?”

“双方的人全部都成了骨头架子,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么短的情况下身体成了骨头架子,这是以往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怪不得那些人会乱了分寸。

金七戾的双拳紧紧一握,这样的手段他自然也用过,只是从未这么大范围的使用,最重要的是自己以前养着的那头小花也可以做到这样。

只是,他圈养的小花丢了!

“是无涯吗?”

对于这个人他了解的不多,因为能查到的消息太少,只知道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和幕晟宣的关系极好。

除了这个他看不透的人,他猜不到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将人救走。

“不知道,只是在附近发现了大型动物的踪迹,应当是一条蟒蛇。”

“是小花吗?”

碰到这条蟒蛇是一偶然的机会,那个时候他想着和它处一处关系也不过,可后来在那些人攻打黑虎山之后,小花便消失了。

他也派人去找过,去没有一点踪迹。

“不知。”

“真是难缠的主啊!”

金七戾慢悠悠吐了几个字便斜倚在了软榻上,他这人虽然幼时受了不少的苦,可长大之后却一直过着精致的生活,最怕的便是受苦,故而这一路走来都颇为奢侈。

那马车外面瞧着朴素,可里面却另有乾坤,单单是那小几上摆着的熏香便足够小户人家生活十余年了。

“给元和帝回信,我会遵守和承乾帝的承诺。”

他淡淡嘟囔了一句便像是睡了过去,冷面虽然不太明白为何不趁虚而入,可主子决定的事情向来没有他们质疑的权利。

金七戾回归漠北的事情虽然颇为隐秘,可金三羸那大嗓门还是惊动了不少的人,就连乔言尔也被惊动了过来。

“老七啊!你这次可是为羌族立下了汗马功劳,你瞧那一车车好东西……咱们兄弟几个对你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她看到金七戾的第一眼是惊愕,第二眼脸色便煞白了起来,而金七戾却朝着他友好地笑了笑,也不管众人如何看待他,反而朝着她靠近了几步:“小郡主。”

“你……”

乔言尔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她这将近一年的事情也见过羌族的七王爷,可他和他……

她刚才若是没有听错的话,羌族的三王爷唤他老七,能被金三羸这么亲切称呼的人这漠北没有几个吧!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金七戾。”

金七戾说话的时候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两行整整齐齐的牙齿却晃得乔言尔有些头疼,最后更是倏地一下晕了过去。

他在她晕过去那一刻便将人揽在了怀里面,瞧着她那惨白的脸色微微摇头:“这大赢朝的女子,就是不禁吓。”

他说着又眯了眯眼睛,那谢晚秋还是挺经吓的,只可惜自己这次走的太匆忙,没有将幕晟宣的心尖尖带回来,否则又是一出好戏。

“你们是不是克扣了她们米粮?瞧这一个个煞白的小脸蛋。”

他环顾了周围那些侍婢一眼,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戳了戳乔言尔的腮帮子,感觉到一股温润传来才放弃继续作妖。

金三羸听着他这么说不禁翻了一个白眼,他难道没有看出来这些丫鬟的脸色看到他以后才转变的吗?

——明显是被他吓到了啊!

而且,他怀里面那我他们可不敢克扣,平时也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一回来便将人吓晕了过去,这黑锅他们可不背。

金七戾也就是自己嘴上说一说,也并没有要问罪的意思,刚才这些人神色变化他自然看在了眼底。

——齐王府的幕僚一下子成了羌族的七王爷,额……而且是臭名昭著的七王爷,她们的小脸能正常才是怪事情了。

乔言尔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情,而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有几个婢女守着,至于将她吓晕过去的罪魁祸首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郡主……”

贴身侍婢轻声呼唤了她一句,自从她醒过来之后便一直盯着帐篷上面看,那一双眼眸像是被人点了定身术似得。

“他是无双公子吗?”

“额……应该是。”

她打小在郡主身边侍候,自然知道郡主对无双公子的感情,原本因为这不过是有缘无分的事情,可谁能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

乔言尔闭上了眼睛,她貌似已经知晓了前因后果,这金七戾果然是好手段啊!如今大赢朝已经内乱不断,她无法打听到父母兄长的消息。

——可他都回来了,足以证明齐王府完了!

金七戾回来也没有闲着,和一些重要的头人们商量了一些事情便唯独留下了金三羸,而金三羸当也不拘谨。

“这次回来可是有了计划?”

“暂时没有。”

原本以为幕晟宣这次在劫难逃,所以他准备回来之后便撕毁那所谓的盟约对着元和帝发难,可谁能想到幕晟宣还活着呢他!

——自己这个时候若是朝元和帝发难,那么幕家人不是捡了便宜?

他金七戾虽然不太挑食,可这一辈子最吃不得的便是亏,故而这件事情还是需要重新谋划,免得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脚有六趾的孩子呢?”

“好吃好喝供着,你怎么对一个孩子伤心了?莫不是你在外面留下的种吧!”

当初他来信让将这孩子记在他名下的时候不少人都微微一愣,就连他这个传消息的人也不例外。

第299章:谢晚秋无为之举

谢晚秋自然不知道幕晟宣的逃脱让五两又成为了一重要的棋子儿,她和天养被那神秘人送出来之后,已经居无定所好些时日了。

她现如今住的是一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由于大雪覆盖两个人又不知道要去哪里,所以一时间这地方当成了母子二人暂居之所。

谢晚秋暂居的屋子是李大嫂家临时搭建的一茅草屋,原本是准备用来储备粮食,可今年的光景不景气,所以这屋子自然是闲置了下来。

虽然环境有些艰苦,可好在母子二人也不是没有吃过苦日子的人,很快便适应了这节衣缩食的生活。

“娘亲,你在看什么?”

自从出了京城他便一直发现母亲盯着北面看,可京城不应该在南面吗?小孩子虽然聪慧,可终究赶不上趟,不太清楚她的想法。

“没什么。”

她自从出了京城心境当也平缓了一些,虽然依然纠结这坏小子日后满肚子坏水,可比起这些天的冷淡当也微微好转。

因为她的变化,天养更加确定这一切都是幕晟宣造成的,古人都说有了后爹便有了后娘,古人诚不欺他。

此时的古人和幕晟宣还都不知道,他们在无意中又一次被人甩锅了。

“母亲,天养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你不能骗我。”

“……”

谢晚秋默默看了他一眼,大孩子又能如何?越大越狼心狗肺,她当是宁愿他永远这样,软嘟嘟的多可爱?

好在她不会和这小屁孩计较,也知道她的愿望不会实现,所以除了用劲瞄了他两眼以表示自己的怀疑之外并不能做什么。

“娘亲,您是想钰儿妹妹吗?”

“有点。”

其实对于钰儿她还是比较放心的,身上流着幕家的血,就算幕晟宣出事幕家也不会亏待了她,可五两却不同。

金七戾收他为义子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别的原因,若是偶然便也罢了,可若是知道他身份那么必然又是一场阴谋。

想到平素不显山不漏水最终却杀的所有人措手不及的元和帝,想一想生死不知的幕晟宣,她微微摇了摇头。

——和这些人都智商,她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

“娘亲,钰儿妹妹去哪里了呢?”

“很远的地方。”

她被那些人放到安全的地方便一个劲逃命,而且为了不被注意到她也不敢去多听多问,不过幕家人雄踞秦州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秦州这个地方地处南方,虽然都属于丘陵地区,可却胜在附近有几座大山,这大山里面又崇山峻岭易守难攻。

“我们还能见面吗?”

“或许吧!”

这次幕家人离开的时候明显没有想过她们母子的生死,可以看得出她们对自己是多么的厌恶,想要见到幕锦钰怕是很难了。

“娘亲,我们以后要一直住在这里吗?”

“明年开春再说。”

其实她更多的是想要去漠北,那个地方有她心心念念的儿子,可这冰天雪地的想要去漠北太难太难。

——她只得退而求其次。

“母亲,带走我们的那些蒙面叔叔是什么人?”

“不知道。”

这也是谢晚秋一直解不开的谜团,按理说祖母应该没有给自己留下这么一批人,可他为何要带走自己和天养呢?

当紫言被打晕的时候,她甚至都已经存了不该有的死志,谁能想到落在那些人手里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人不仅将她与天养安全送离,甚至离开的时候还给她留下了不少的银两,再加上自己离开幕家时收拾的细软,足够他们母子过活了。

“母亲,您说师父和叔叔不会出事吧!”

“……嗯,不会。”

无涯的能耐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应当是不俗,元和帝所有注意力都在幕晟宣身上,所以他离开的机会很多——当然,前提是他自己不送死。

至于施琅,无涯亲口告诉自己他妥善安排了,其实细细想来她貌似也没有想过将人一起带着离开,这个男人留在天养身边总不是好事。

所以,没有生命危险便足够了。

“母亲,您说我们日后还会再见面吗?”

对于无涯和施琅,天养是打心眼地喜欢,可奈何几个人没有相处太多的时间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会的吧!”

谢晚秋不太确定,这世上所有的缘分都是不可预算的,否则自己怎么会和幕晟宣有了这样的孽缘呢?

“大妹子,我烤了几个地瓜,你和小娃娃过来尝一尝。”

就在母子二人瞧着那虚掩的草门发呆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洪亮的吼声,而谢谨言牵着天养的手忙忙走了出去。

只见那夫人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长发被包的严严实实,而唯有那手里面撑着的地瓜却冒着热气儿。

“麻烦嫂子了。”

谢晚秋忙忙将人让到屋里,而那李家嫂子也没有客气。这孤儿寡母的,她瞧着也可怜的紧,所以平时有吃的总能想起他们来。

“我和我家那口子说了,这大冷天的,准备在给你收拾一下这草屋,免得受冻。”

农家人收拾草屋最多也就加一些茅草,而谢晚秋忙着道谢,其实她有身上也有不少好东西,可财不外露的道理她明白。

这乡下人虽然说淳朴的紧,可不到最后一刻她始终不敢相信任何人!故而她用的是晚晚这个名字,而天养则一直用娃娃代替。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当然,若是妹子有所不便大可以和嫂子说,咱虽然不认识几个字,却也是一个好性儿。”

“嫂子尽管说。”

她来这里也有些时日,这李家嫂子对她和天养多有照顾,她说出来的事情但凡力所能及自然不会拒绝。

“我们这村子里面的娃娃妹子也见过,他们平素农忙的紧,也唯有冬上才能认识几个字,可这大雪封山,那老先生腿脚不便利却城里面看病去了,不知道妹子……”

她瞧着这大妹子也是一个有学识的,那天帮着她给娘亲写信的时候工工整整,瞧着便可心的紧。

所以今天才在族老的鼓动下厚着脸皮来说道一嘴。

第300章:王者归来幕晟宣

冬风凛冽换桃符,虽然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可大赢朝还是再一次迎来了更新换代的年节,不少人家都开始忙碌。

其实朝代的更替在普通人家心中并算不得什么,在他们看来给谁上缴那苛捐杂税不是缴呢?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团团圆圆。

那所谓的权势,不过是站在金字塔上的贪欲的角逐罢了。其实也不是他们不愿意角逐,而是生下来的时候已经注定了很多事情。

别的地方因为年节都带着几分喜气,就算是达官贵人的府邸也唱着堂会,却未有南方一小山谷里面,幕戌紧张地在外面守着。

当初北方一带被人严密监守,好在无涯公子也不是一个任人有肉的主,愣是在己方势力的轰杀这下闯出了一条生路。

他们退居南方的时候其实路过秦州,可无涯公子却并未让主子回去,反而一路带着他们来了这里。

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无涯公子和前辈都说了,这一次他若是醒不过来,那么这一辈子怕只能躺在床榻上了。

——活死人和死人其实差不了多少。

他在门口不断徘徊着脚步,从早上日出东方直至太阳西斜,南方的天气普遍比北方好一些,就算是太阳光也热烈的紧。

无涯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微微阴沉,这几十天来他的脸色好似就没有好转过,可今天好似更为难看了几分。“

无涯公子,主子他……”

“醒了。”

“……”

幕戌觉得自己脑袋有些不够用了,人醒了不是好事吗?怎么无涯公子这一脸天下人都欠了他的模样?

只是,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直接闯了进去。

幕戌闯进去的时候幕晟宣正拧着眉头,瞧着他靠近耷拉的眼皮微微上翻了一下,好半天才道:“这一次辛苦你了。”

无涯在自己清醒之后已将将该说的都说了,自然免不得说幕戌中心护主的话,可想到幕戊他终究是意难平。

“幕戊……”

幕戌忙忙跪了下来,声音无比的诚恳:“能为主子抛头颅洒热血是我和兄长的荣幸,算是死得其所。”

“只要活着谁又愿意死呢?”

幕晟宣不能动弹,所以他也紧紧只是闭上了眼睛,最大的吉祥也就是将自己的手掌紧紧蜷缩了起来。

想到幕戊倒在血泊里面,想到他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留下,他这心便火急火燎的难受。

幕戌这次没有说那冠冕堂皇的官方回应,其实他能感觉到兄长的义无反顾,他或许陪着主子走进军营那一刻已经有了不好的打算。

——否则不会将自己留在外面,而他跟了进去。

“我终有一天会让元和帝用命来赔偿。”

“是。”

幕戌和他说了好一会话才有些不解地看向幕晟宣,不禁开口询问:“主子,刚才无涯公子好像很生气……”

“嗯……我的腿废掉了。”

“……”

原本坐着的幕戌倏地站了起来,虽然主子在逃离的时候腿部受过很多伤,甚至还挨了几箭,可他当时便给了处理。

“那些箭头上都抹着毒药,我的体质虽然说差不多可以百毒不侵,可多种毒药搀和起来又加上这么长时间的沉睡……”

幕晟宣将自己的情况一一道来,其实能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所以当无涯黑着脸不能接受他无法行走的事实后,他当是很快接受了这现实。

“您……”

幕戌的脸色此时和无涯也相差无几,主子是干大事的人,可一双腿却毁了,这若是回到了秦州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其实经过这场生死磨砺,这双腿并不是多大的事情。或许也不是坏事,我也有时间陪她们母女了。”

幕晟宣一直觉得自己和谢晚秋始终不冷不热就是因为两个人聚少离多,虽然他已经尽可能将时间挤出来可终归不尽人意。

这次双腿不能行走或许是一个契机。

“您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一些时日吧!也需要将养两日。”

幕晟宣没有将他双腿的事情放在心上,可幕戌却不同,他走出房间之后便去寻了无涯,而他此时正抬目远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涯公子,公子的腿好不了了吗?”

“我没有办法。”

这也是他黑脸的原因所在,他一直觉得自己医术通天,可终究还不过是一凡人,有些事情压根办不到。

幕戌也沉默了起来,现如今秦州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幕家急需要主子,可主子若是双腿站立不起来如何立足?

虽然说幕家比起其他世家少了一些龌龊,可那是因为主子有足够的能耐去镇压,如今伤了腿却又有变化了。

“你也别多想了,幕家离不开师弟。”

无涯虽然一直忙碌着没有去打探秦州的情况,可没有幕晟宣秦州幕家明显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

元和帝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像是一条疯狗似得咬住不放。

“嗯。”

幕戌却没有无涯那么乐观,无涯是江湖中人不太懂世家的门道,可他却自幼在幕家长大,幕家或许需要主子,可幕家不仅仅只有主子。

秦州幕府。

虽然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好消息,可不管是外宅还是内宅却很少有人去提及幕晟宣,这个权掌一时的幕家麒麟怕是凶多吉少了。

老封君因为幕晟宣的事情病情反反复复,期间二夫人和三夫人不知道来看了她多少次也不见好转,当是幕国公府人宋氏并未露面。

“曾祖母,父亲和母亲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幕锦钰自从来了秦州之后便和老封君住在一起,当日老封君有病担心将病气过给她的时候也想过将其送到宋氏那里,可瞧着宋氏那拎不清的模样终究是打消了这念头。

这指不定就是宣儿唯一的血脉,她自然不能让幕锦钰出了事情。

“再等一等,会回来的。”

老封君伸出自己有些干瘪的手摸了摸幕锦钰的脑袋,她当初带着这孩子离开的时候便知道谢晚秋出不来了,元和帝不会放过她。

可如今竟然微微有些后悔,若是宣儿回不了,这孩子同时失去的便是亲生父母。自己的身体经过这次也是垮了,日后她该依靠谁去?

第301章:心思各异幕家人

老封君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然而她还是强撑着,直至春暖花开之际整个人的眸光都开始黯淡无光了起来。

瞧着一众儿孙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将眼眸紧紧闭上轻语:“我嫁入幕国公府的时候有不少产业,可由于逃得太急都散落府邸。”

听着她这话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幕家众人都抹了一把眼泪,其实他们都清楚,老封君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几天了。

“我这一辈子自认为对得起你们的父亲也对得起幕家的列祖列宗,只是如今幕家正值生死存亡之际,故而我带出来的东西一分为二。”

她不知道那些庄铺能不能收回来,可如今手头上能转动的也不过十万两纹银罢了,这还和她平素的习惯有关系。

——她不喜欢摆弄那些庄铺,当是对珍珠玛瑙一类的东西情有独钟,甚至也会收藏一些银票,所以这次离开她反而成为了所有人当中最富有的。

她抿了抿唇角,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唇角忽然带上了几分笑:“其实你们心里面怕是不高兴的吧!你们一直都觉得我太偏向宣儿了,可……可我为幕家兢兢业业了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喜好,你们看不惯也得受着。”

她和自己这个孙儿可以说相当大的投缘,她嫁给老幕国公是因为命运使然,若不是乔梦蝶喜欢的人是谢国公或许幕国公夫人的位子轮不到她。

老国公不喜欢她,她心中清楚的和明镜似的——可她就是喜欢看他那张不喜欢她却不能将她如何的猪肝脸。

幕晟宣闯入她的生活是偶然也是必然,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这是笼络老国公的利器,老国公第他的器重明显超过其他子嗣。

然而笼络笼络自己的心却被那小崽子笼络去了,瞧着自己一手养大的翩翩公子,她这心里面也是高兴的。

而这孩子也争气,除了谢晚秋的事情和她红过脸,其他时候他不会忤逆她,还会变着法的讨好她。

都说养一条狗时间多了也有感情了,更别说他还是自己的孙儿,所以在众多孙辈中她最疼的还是幕晟宣。

“我哪点资产虽然说是杯水车薪,可却也能解燃眉之急。一分为二后,三万两给钰儿留着,其余的充公。”

那是她的私房钱,有她的陪嫁有她这些年的积攒,所以老封君说出这一决定的时候众人虽然心思不一,却也没有人撕破脸皮闹起来。

都是有身份的人,终究是讲一个脸面。

“老大和钰儿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老封君做了一辈子戏,临了当也没有和众人生离死别的心,反而有几句话要托付于他:“这孩子是一个可怜的,我若是走了怕也没有几个人疼她。”

“母亲,她是儿子孙女儿,儿不会让人欺负她。”

知道钰儿是老母弥留之际最放心不下的人,幕国公也不停说着自己的保证,而老封君只是轻笑:“你一个大男人不知者后宅的险恶,我将自己身旁得力的人手都给她了,日后你只需要记得她是你大儿子的女儿便好。”

幕晟宣是幕家的一个禁忌,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幕家人早已经失去了希望,他们沉湎于那个男人却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

“儿子明白。”

老封君轻轻咳嗽了一声,看着泪眼汪汪的幕锦钰终究是摇了摇头,她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至于以后的路还是要她自己去走。

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而幕国公携着幕锦钰的手刚走了一段距离,却又听到老封君幽幽的声音:“日后有了宣儿的消息,在我坟前知会一声。”

“嗯。”

幕国公眼角噙着泪走了出去,这一晚虽然是初春却也料峭的紧,他走出去抱着孙女儿一声不吭地越过众人,最终寂寞无声。

幕家的老封君离开了,幕家人并没有摆出大阵仗,只适合族里面的人商量了坟茔的事情,而这也是老封君自己的意思。

她出殡的那一日天空刮着寒风,而幕锦钰真的是伤心极了,小孩子这些天经历的事情也不少,几欲哭死过去。

幕国公想让宋氏去安抚,可宋氏刚靠近孩子却‘哇’的一声哭出来,那伤心的像是被踩了脚似得,最终还是挺着肚子的姜黎一出手才哄好了她。

幕晟宣回来的时候老封君已经下葬了一个月,他被幕戌推着轮椅走进秦州幕府的时候,众人都以为见了鬼。

向来有分寸的大管家更是大叫了起来,不过须臾大厅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就连整夜忙于军务的幕国公也出现了。

“宣儿……”

幕国公瞪着自己的眼睛将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声音甚至都抖抖索索的,而幕晟宣却镇静无比:“父亲。”

“真的是你……你……”

幕国公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他已经判了死刑的儿子居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所以当确定之后他甚至不顾自己的身份跑过去想要去抱他,却发现他坐在轮椅上。

——一瞬间,幕国公觉得自己的心吊了起来,就连刚才那激动的心都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你的腿……怎么会……”

他声音有些干涩地盯着那木质的轮椅,虽然说上面的花纹很显眼,甚至一看就是出自巧匠之手,可儿子的腿呢?

“废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幕家众人脑补了一幕又一幕,虽然哀叹这幕家麒麟的遭遇,可想到他从各种暗杀里面捡回一条命,又觉得他命大的紧。

不远处站立的幕晟元微微一愣,那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他的双腿瞧,好似能看出一朵花来似得,又像是觉得自己耳朵出了幻听。

就连幕国公都蓦然睁大了眼睛,有些苦涩又有些不甘地盯着他的双腿猛瞧:“怎么会,你的腿怎么会废了?”

“被人围杀,堪堪捡回一条命。”

一句话让幕国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刚想安抚却只听幕晟宣又问了:“祖母和晚晚呢?还有钰儿怎么没有出来?”

第302章:怒火中烧幕晟宣

幕晟宣的声音里面带着几分急切,相比较看到幕家众人的冷淡,这个时候好似鲜活了不少,感觉有了些许人气儿。

这是他回来的主要原因,这里有他折腾下的烂摊子也有他珍视的人,否则凭着他的心高气傲,得知双腿永远无法复原之后怕是不会在出现,有时候隐居山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众人你瞧我,我瞧你都没有只言片语,就连幕国公也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他这问题,就这样任凭那冷凝的气息在众人身上萦绕。

一旁的幕戌也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细细看去只见众人身上好似还带着孝,就连幕国公也不例外,所以……

幕晟宣自然也瞧出了不对劲,忙着让幕戌送它去老封君那里却被老国公一把挡住,声音说不出的疲惫:“你祖母走了。”

当看到众人身上的孝幕晟宣心中便已经猜出一些,除了府上的老封君,他实在想不出谁出事会让整个府邸的人都戴孝,可她怎么会出事呢?

祖母的身体他是清楚的,身子骨硬朗着呢!

“怎么会这样?”

幕晟宣的脸色已惨白了起来,而众人也都低下了头,若不是受了惊吓又担心幕晟宣的情况,老封君或许不会这么快就离开。

可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幕家如今变成这般模样,若说不生气幕晟宣的贪心不足是不可能的,早一点发动兵变或许不会这般狼狈。

可他们也都明白,这世上哪有什么未卜先知,当初选择暂退一步也都是明白这件事情有回旋的余地,可谁想元和帝会这般孤注一掷。

“她年龄大了,一路上担惊受怕终究是没有撑过去。”

幕国公没有隐瞒这些事情,他知道隐瞒不过去,而幕晟宣听闻双拳却紧紧握了起来,所以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吗?

可是当时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帝王突然上门带着他去郊外贤王的营地,他若是不撕破脸就必须去。期间他不是没有醒过事情的危险性,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贤王和元和帝会联手,也没有想到贤王会被元和帝算计。

——所以,就算他离开的时候启动了应急方案,还是让幕家伤了根本。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月前下的葬。”

“我去看一看她。”

“好。”

瞧着他没有提及谢晚秋的事情幕国公自然不会主动去说,这个时候他的状态明显已经不对劲,他若是再说谢晚秋的事情指不定会雪上加霜。

这么多年,恐怕没有一个人会和他一般了解自己的儿子,这就是一无法无天却又让人无比忌惮恐惧的主。

当初放弃谢晚秋的时候,是因为他们其实心底都明白他不可能生还了,所以就算是援兵也没有去几个,都顾着护送幕家的嫡系逃离。

可如今他却硬是站到这里了。

“晚晚呢?”

他那木齿轮移动了几步却忽然出声询问,幕国公想一句话抹过去却被他眼睛盯得有些发毛,最终还是给了解释:“撤离的时候并未带她离开。”

“……”

死一般的沉静,后面推着轮椅的幕戌微微抖动了一下手指,抬起了满是不可置信的脸。当日他和主子没有等到援兵,垂死挣扎的时候其实心里面已经有了底儿。

——他们被幕国公放弃了。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能走到这一幕的人谁又看不出情形呢?他们已经被元和帝的人团团包围,就算再多的援军也不过是往冰窟窿里面填补,终归是免不得一死罢了。

所以,看不到援军的时候心里面虽然微微苦涩却也知道这是必然的选择,明知道送命为何又要折损呢?

可……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幕家人居然将夫人扔在了那虎狼之地,他们是不是疯了!就算看不惯,难道不知道她是钰姐儿的生母吗?

“你……你恨不得我早死是不是?”

幕晟宣这话其实有些其心可诛了,幕国公对这个长子可以说是尤为看重,就算他希望任何一个人出事也不希望是自己的长子。

“我……”

然而他还没有说完幕晟宣已经对着后面的幕戌打了一个手势,让他推着自己朝灵堂走去,至于前面还有引路的小厮,而幕家众人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哥,这……”

这孩子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刚才他那吃人似得眼神就算他们这些长辈看到都感觉到阵阵阴森之气。

比起以前,他好像更加可怕了。

“没事,就算没有带谢晚秋又如何?老四的妻子不也没有带吗?但凡和乔家人扯上干系的,我一视同仁,他还能吃了我?”

老国公说话的时候也是气鼓鼓的,明明哥一副泪流满面的父子相遇却愣是闹出了一些波折。就算当初知道儿子会化险为夷,他也不会将人带出来。

无涯过来给幕晟宣诊脉的时候他还晕晕乎乎的,从幕戌那里他才得知了一些事情,而整个人眉头紧拧了起来。

这些天他光顾着忙碌他身上的暗伤,当是将谢晚秋的事情忘到了脑后,然而他分明已经让紫言将人从暗道送到秦州,怎么会走失呢?

当日幕晟宣清醒过来问他谢晚秋的事情,他想着反正自己已经让人送去秦州了,自然不愿意在那个档口提她被幕家人丢下的事情,免得他怒火攻心影响康复。

可谁想到,这次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身体原本便在崩溃的边缘,心底提着的那口气或许还是因为牵绊,如今当好,老封君走了,谢晚秋更是生死不知。

瞧着睡在床上神智有些混乱的主,无涯默默为自己吸了一口气,自己这命怎么就这么背呢?好不易救活的人这般糟蹋他自己,好不容易收的一个徒弟也失去了踪影。

——所以,他这苦给谁说去?

“无涯公子,主子的情况……”

“他再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就算是神仙也别想救活他。”无涯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开始开药,然后让人去熬药,可刚出去便碰到了守在门口的幕国公。

幕国公对无涯也比较熟悉,甚至也知晓无涯和幕晟宣的关系,知道这次自己儿子能捡回一条命也得亏眼前的人。

“这次宣儿的事情多谢无涯公子了。”

第303章:谢晚秋初入漠北

无涯矜持地点了点头,虽然说他也不缺这一句感谢的话语,可终究伸手不打笑脸人,有些事情他也可以理解。

幕国公不单单只有幕晟宣一个儿子,这就是事实!否则,当初也不会连援兵也不派,眼睁睁看着他被围困。

无涯带着的人是幕晟宣让他去以防万一留下后路的暗卫,而事实证明幕晟宣是对的,他不相信幕家人包括他的父亲。

“他的腿?”

后半句幕国公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无涯也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幕晟宣的腿废掉了,依他的本事是无法让其站起来的。

“日后无法站立。”

无涯直白的话让幕国公的脸色瞬间苍白,当看到儿子出现的时候他确实相当的开心,这可以说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是自己最为看重的儿子,是日后幕家崛起的希望所在,可如今这希望却断了腿,这是他一时间无法接受的。

“国公爷,有些时间不能强求,他能活着已经是一个奇迹。”

无涯说了一声便绕开他去熬药,在雪地看到幕晟宣的时候他自己都不抱希望了,可愣是在幕戌絮絮叨叨中吊着一口气。

或许还是有所依恋吧!

他原本觉得度过那个难关人应该可以和以前一般,可多种毒药夹杂起来,又因为救治的不及时,他就算身体抗毒能力比别人强,却也不能说是任何毒药都无法侵入。

百毒不侵,这世上的毒药何止百种?

谢晚秋离开那村落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白雪皑皑的景象已经不见了,虽然依旧有些寒冷,可也是日升之前、日落之后。

“娘亲,我们要去哪里?”

天养今日一早便被娘亲拉出被窝,和李家大嫂告别之后便又一次踏上了北去之路。她不是没有想过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呆在这乡村里面,可终究意难平。

上一世她至死都没有再见儿子一面,这一世却想早早站在他的面前。

“娘亲,王家叔叔今天还要教我套鸟儿呢?”

农村人祭奠五脏庙的时候一般都是自食其力,天养口中的王家叔叔是村子里面的猎人,平时和乡里乡亲们的关系都不差。

虽然如今是鳏夫却也长得齐整,李家嫂子想要给谢晚秋凑一对,只是谢晚秋却将这事情挡了回去。只是那猎人虽然有些愚却也懂得曲线救国,故而和天养打成了一片。

“那你一个人回去。”

谢晚秋脚下压着步子说话的时候却也不留情,这孩子就不能一直给好脸,有时候也要压一压他的气焰。

这明摆着是不想离开这村落啊!虽然居住的时间少,可和村子里面的人却也相处的不差,短短几日便成了孩子王。

“娘亲,您这话就伤感情了,娘在哪儿哪儿便是儿的家。”

他笑呵呵地跟了上去,嘴里面不停地嘟嘟囔囔,其实他最怕的是娘亲带他去找幕晟宣,那人对自己总是冷热交加,最重要的是他对娘亲心怀不轨。

其实王家叔叔对娘亲也心怀不轨,可架不住人家憨厚老实啊!哪像幕晟宣,满肚子坏水,指不定哪天就哄骗的娘亲不疼自己了。

谢晚秋和天养一路可以说各种装扮,历经千辛万苦,最终才在初秋的时候抵达永寿县,而瞧着那关卡母子二人又开始犯难了,如何出去呢?

“娘亲,他们好凶。”

瞧着没有路引的人被推来推去最终拉去监狱,母子二人默默瞧了瞧手里面的东西,其实这路引她们一路走来也没多大的用处,毕竟都不是多大的城池,可出关却又有不同。

——若是没有路引,想都别想了。

“我们先找地方住下来。”

这一路为了以防万一两个人都小心谨慎,想到和红菱商定的事情不禁有些泄气。当初让红菱离开就是为了准备路引的事情,以备自己离开时候的需求。

可她这会儿应当还在京城吧!

“好!”

母子二人在居住下来的第十天终于通过一些小渠道拿到了路引,只是这渠道让天养气呼呼的生气了好久。

娘亲居然一声不吭将二人打包卖掉了。

也就是两个人这是被人当作奴隶似得卖到漠北去了,他不知道母亲为何一定要去漠北,可这个消息相当的不好。

那个贩买奴隶的人也觉得好奇,只是个人有个人的秘密他也没有深究,拿了二十两纹银将事情办妥。

都说龙有龙道,蛇有蛇道,而他们干这行的自然也有自己的渠道,就算没有路引想出去也简单的紧。

幕晟宣自然不知道谢晚秋已经去了漠北,他也派人去寻了很久却始终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想要自己亲自去京城打探消息,却被无涯制止了。

若是被元和帝抓抓获不可能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他可以肯定不在元和帝手里面,反而他自己去京城容易羊入虎口。

“难道我就这么坐着?”

经过这一段时间幕晟宣已经接受了很多事情,可每每想到幕家人将谢晚秋扔下的事情他还是有些不爽。

“我已经让人五打探紫言的消息,你稍安勿躁。”

这件事情他也有一定的责任,当初他应该多派遣几个人去保护,也不会有今日的事情。可那个时候所有的暗卫都金贵的很,他也有心无力啊!

“我没有办法等了,你知道……”

“幕晟宣,你是不是不想要自己的命了?你知道你如今的情况吗?”

“可她也是我的命,她是我的命,你不会明白。”幕晟宣不知道谢晚秋给他做了什么,可他是真的动心了。

“不就是一个女人嘛!这天底下的女人难道死绝了?”

幕戌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这剑拔弩张的模样,不禁缩了缩自己的脖子。他很少见无涯公子生气,可这一次他能感觉到他是真的生气了。

其实他也不明白主子为何对夫人那般痴情,难道这世上真有至死不渝的爱情吗?他一直觉得他们这些俗人会深陷其中,不想主子也会。

——主子在他心里面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可神夜有被拉下神坛的时候。他对夫人怜惜,可惜甚至还有过那么一点青春萌动的仰望,可他不会搭上自己的命。

第304章:鬼鬼祟祟陌生人

“主子……奴才……”

“出去……”

还不等幕戌说话一旁的无涯已经倏地站起来朝着他吼了一句,这货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现在在教训他敬爱主子,他跑进来找死是不是?

“……”

幕戌默默抿了抿唇角,都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他明显是被殃及的那条鱼,平素无涯公子瞧着也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主,可今日却让人害怕的紧。

——怎么瞧着比主子还恐怖呢?

幕晟宣坐在龙椅上的表情幕戌看不清楚,可这个时候应该是风雨欲来风满楼,而一旁的无涯也一步不让。

他今天就让他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谁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更别说那个女人的心里面根本没头他。

“师弟,你和她不是一路人。”

他以前不愿意插在二人之间,就是觉得他师弟身边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所以也尽心尽力帮助,可如今却不同了。

他居然为了谢晚秋要死要活的,这还是他认识的师弟吗?就算几年前谢晚秋失踪的时候,他也没有这般失了分寸。

“若是你二人没有前尘往事我自然乐见其成,可你应该知道你当初做下的事情。”当初他不管不顾简直就是造孽,而谢晚秋明显就是他的结症所在。

以前便罢了,如今她的身份恢复还是皇室嫡脉,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他若是还有争霸天下的野心,那么他的妻子和乔家人便不能有一点干系。

最重要的是,他害怕谢晚秋早已经死翘翘了,到时候这个自己好不容易救活的人再来一场要命的殉情。

——那他不是白忙乎了?

“你好好想一想,元和帝为何能继位!他所说的是不是真的,那道圣旨谢晚秋为何会知道!师弟,不要让感情左右了你的思想。”

其实当初他对谢晚秋并没有恶意,甚至对着女孩还有些怜惜,毕竟是自家师弟造下的事情,这烂摊子也该有他收拾。

那女孩当初并无错误,不应该被世人指责!故而,他也可以说尽心尽力的帮衬,可元和帝那话是什么意思?

幕晟宣的话虽然说的不太完整,可不影响他将事情拼凑了一下,元和帝手中那圣旨是谢晚秋一手送出去的,

——而这也间接导致了很多事情。

“不是她……她怎么会知道圣旨的事情?一定是元和帝想要扰乱我的心。”幕晟宣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自己和无涯随口说的事情,居然成了他讨伐自己的借口,

晚晚怎么可能知道圣旨的事情?一定是元和帝那狐狸想要坑自己。

“若她是呢?若那圣旨的事情是真的呢?师弟,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不一般,可盲目的感情会让你粉身碎骨的。”这话有些恨铁不成钢,而这世上恐怕也没有几个人和他说着掏心窝子的话了。

“我只想要她。”

“……”

无涯现在心里面是无数乌鸦飞过,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可瞧着他那一脸吃定的模样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有再吭。

这个时候和他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所以他也不想白白浪费时间。

一般被忽视良多的幕戌这时才忙忙瞅准时间插了一句,声音里面还带着几分忐忑:“主子,紫言回来了。”

“……”

“回来了你不早说?”

不单单是幕晟宣脸色有了变化,就连无涯也狠狠瞥了幕戌一眼,这人说话可以一次性说完吗?

他脑子是什么造的?

这般愚蠢,他父母知道吗?

质问的声音让幕戌有些答不出话来了,难道他已经忘记是他不让自己开口的吗?怎么如今到了这里却成他的错了呢?

他也是一个有面子的人好不好?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敢说的,若说平时他或许还会和无涯公子逗笑,这都无伤大雅,可今天明显不是一个好时间。

这两尊大佛心里面都呕着气儿呢!

紫言在外面虽然已经被提醒了很多,甚至幕戌还将里面的情况给她三令五申,可当瞧着两位的黑脸,在感受到那压抑的气息时都想倏地一下爬在地上。

她也不是故意将夫人弄丢的,弄丢之后她甚至也发动人去寻了,可如今人手短缺,那些人又出现的诡谲,她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啊!

“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幕晟宣压抑着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思,为了将紫言寻回来自己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故而他不想一下子将人吓死,尽可能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温和一些。

然而这温和入了紫言的耳朵里面却像是魔音似得,这明显是要吃了自己的节凑啊!平素主子越压抑爆发的时候百年越可怕。

——故而,她说话的时候也不利索。

“主子……当日……当时奴婢带着夫人离开的时候被人打了黑棍,所以……所以后面的事情奴婢都不清楚……不清楚。”

瞧着幕晟宣越来越黑的脸,她忙忙给自己制造活命的机会:“接下来的时间奴婢去找了很多地方都应当线索都没有,只是……只是那些人的手段很高明,应该……应该是同行。”

她不能确定那些人是谁手下,可敢肯定也是暗卫,因为很多手法和他们训练的都是一样,甚至抹除痕迹的手段都一般。

“一点线索都没有?”

“当日情况混乱,没有一点线索……夫人就像是石沉大海似得……”

瞧着她积极索索的解释,一旁的无涯扯了扯唇角,而这‘石沉大海’的词汇刚出,紫言便能感觉到一股凉意朝着自己驶来,她忙忙压低自己的头颅不敢再去看他。

免得碰到了不该碰触的逆鳞。

“主子……奴婢在京城的时候还发现了红菱。”

紫言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了,没有夫人的消息她只能另辟道路让自己好过一些,否则她今日怕是无法全须全尾地走出去了。

她虽然和夫人时间久了,可她不会忘记主子的手段,按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关系到夫人的事情那就更是重中之重了。

“她怎么还在京城?”

幕晟宣的眼皮时时地提高了一些,当初这红菱可有可无,所以他便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让晚晚自己去处理,可谁能想到她居然还在京城。

——她不是应该已经离开了吗?难道这位还是一个不怕死的主?

第305章:晓之以情动之理

红菱再一次被抓往秦州的时候,脸上俱是惊疑不定,她实则想不明白这幕家人寻自己为了什么?可当看到坐在龙椅上的幕晟宣时,一切好似都迎刃而解。

或许是过于惊讶她甚至都顾不得自己刚刚被人压着跪下的疼痛,讶然的话语脱口而出:“你……你没死?”

幕晟宣原本耷拉着的眼眸这次更是下垂了一些,而紫言则将自己搜出来的东西一股脑地交给了幕晟宣。

希望能将功补过。

瞧着三张准备妥贴的路引,幕晟宣眯着眼睛细瞧了红菱一眼,这些东西应当是为晚晚准备的,可惜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这是什么?”

“……路引!”

红菱知道幕晟宣的能耐,从刚才的震惊中已经开始不断平缓自己的心绪,面对这样的人她甚至都不敢撒谎,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她准备去哪里?”

“不知道,姑娘只是让奴婢准备好路引,旁的一概不知。”

红菱忙忙应答,而幕晟宣却一字不信,或者说他不愿意去相信,这是他找人唯一的线索,若是这线索断了他该如何?

“将她的骨头一节一节往碎敲,我就不相信她嘴硬。”

幕晟宣也不想和她继续闲话,直接对着一旁的幕戌和紫言开口。两个人虽然都不是那大奸大恶之人,可主子的话一向都是圣旨,他们不敢违背。

被人一点点将骨头碾碎,刚开始的时候红菱还能承受,可当那疼痛一点一点深入骨髓的时候她真感觉到生不如死。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给她一刀,她或许会无比感激。

“主子,昏过去了。”

瞧着人当场昏过去幕戌和紫言也有所不忍,紫言没有说话的权利,可幕戌却不同,自从幕戊身死,幕晟宣待他明显平和了很多。

“弄醒继续。”

他说话的时候斜了幕戌一眼,而幕戌瞧着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说,他是担心直接将人弄死,夫人的踪迹更是难寻。

可主子明显有些急躁了!

瞧着红菱再一次睁开眼睛,一旁的幕戌叹了一口气:“红菱,你还是将夫人的足迹说出来吧!这兵荒马乱的,若是出一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我……我真不知道。”

她牙齿紧紧挤在一起,手也开始痉挛,姑娘只是让她准备路引却并未说明去哪里,所以她是真不知道。

不是红菱嘴硬,而是她确实不一样,急躁的幕晟宣最终还是将人收押后审,他将人打发之后整个屋子都蒙上了一层死寂。

幕国公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他一脸疲惫地仰在椅子上,他慢慢踱步靠近想要将一旁的衣袍给他盖上,却发现他狼一般的眼眸倏地睁开,盯着他看。

“你准备如何?”

可能是担心他没有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幕国公又解释了一句:“就算腿废掉了,脑子终究还在,秦州的事情你尽快参入其中。”

“你不是准备培养你二儿子吗?”

幕晟宣和幕晟年两个人没有剑拔弩张却也不亲近,而这一切都是宋氏一手造成的,幕国公虽然无奈却也没有办法。

毕竟那人是他一手宠出来的,也算是他的责任。

“你更合适。”

这是幕国公的心里话,在他的心中没有人比这个儿子更合适,虽然他这次险些让幕家满门覆灭。

“不用了,我想出去走一走。”

“这么危险的时候你去哪里?”

幕国公眼眸瞬间拧了起来,他如今出去不是正好往人家嘴里面送吗?而且,如今秦州不稳也需要他的坐镇。

“我想去找她,是你将她丢掉的。”

“……她是乔家人。”

幕国公深呼吸了一口气,别以为他不知道施天养的身份,他只是不想磨掉这父子情分罢了,当初将他们扔下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若不是他喜欢到骨子里面,若不是她生养了钰儿,他或许当时便会命人直接将其处理掉,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你一直觉得所有事情都做的很完美,甚至将顾家丫头身边的旧人都解决掉,只是想要掩盖当年的真相,可你忘了欲盖弥彰,你越是掩盖我便越是怀疑。”

他确实培养了他自己的亲信,可他们终究是父子,有些消息都是互通的,想要查清楚一些隐秘的事情并不是难事。

“他不过是一个孩子……”

“哪一个枭雄、哪一个奸臣,哪一个人不是从孩子而来?我一直以为你是冷静的,可你终究是感情用事了。”

这世上最喂不熟的便是白眼狼,既然那个孩子是谢青焌的种,那么便是乔家嫡脉的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准备对外公布你活着的消息。”

幕国公个有些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脑皮,若是二儿子确实不会这样的气自己,可二儿子也没有他的魄力。

他们如今龟缩在秦州,需要的便是稳定军心,而死里逃生的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一个残疾,你觉得能帮上你什么忙?”

“你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幕国公说完便阴沉着脸走了出去,而幕晟宣刚想发脾气却只听门外传来一糯糯的声音:“父亲……”

“钰儿啊!”

他紧绷着的双拳立刻松弛了下来,原本黑着的脸也带上了柔意,而幕锦钰瞧着他身上没有那股寒意才微微靠近了一些。

“父亲,您什么时候去寻娘亲和天养哥哥?”

她像是小猫咪似得缩到幕晟宣身边,担心自己碰触到他的腿将园滚滚的小身子虚架空,只是用自己的胳膊抱着他的腰。

“等再过一段时间便带钰儿去寻他们。”

幕晟宣声音有些干涩,或许是时常不用这般温和的语调同人交谈,听上去甚至有些嘶哑,而幕锦钰面上却惊喜无比。

来到秦州之后曾祖母便出事了,虽然二婶娘说曾祖母一直都在,可她还是有些害怕。父亲回来的时候,她可激动了,可她此时更想知道母亲去了哪里!

她和李青娘自幼便不亲,和谢晚秋相处的时候才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丝母爱,特别是最近一段日子,可惜这东西并不持久。

“父亲,曾祖母说后面的娘亲才是我的亲娘亲,这是真的吗?”

第306章:为奴为婢靠近你

幕锦钰问话的时候扑闪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既有兴奋又有恐惧,那小模样七分娇俏三分苍白,鼓鼓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忐忑。

幕晟宣刚才因为那糯语温言软话下来的心瞬间便是一紧锁,随后两只轻拍她后背的双手也变成了拳头。

他不知道祖母临终的时候为何会这样说,或许是觉得自己回不来了,晚晚也回不来了,她不想将这真相带到棺材里面去吧!

幕家虽然还有几个人知道真相,可他们都不会告诉她!

“嗯。”

听着那轻微的‘嗯’字幕锦钰瞬间激动了起来,刚想和他继续打听却只见她小小的身子被幕晟宣抱在怀中。

“钰儿,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谁也不能告诉。”

得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答案,幕锦钰小鸡啄米似得点了点头,她虽然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却被幕晟宣以年龄还小打发了。

谢晚秋和天养是以奴隶的身份卖到漠北去的,所以两个人干的自然是侍候人的营生,瞧着不远处放牧的天养,谢晚秋微微叹息了一声。

当初将他带过来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她为了减小存在感,每日都是蓬头垢面,好在漠北的人游牧之人也不会这般讲究,她还是借着天涯那张巧嘴才寻了喂羊的差事。

“娘亲,我已经打听了,五两在那边大帐篷里面居住。”

天养兴致勃勃地指了指不远处成群的帐篷,那一块他和娘亲无法靠近,可不妨碍他兴奋的心情。

当初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五两了,没有想到前两日居然看到他在射箭,只是他追上去的时候被那些护卫拦住了。

“嗯,日后不能鲁莽行事,我们要悄悄的去见他。”

虽然来的时候已经嘱咐了一次,可天养明显没有放在耳朵里面,否则那一日便不会做出追人的举动来。

“哦!”

虽然有些沮丧不能现在就去寻五两,可他们现在的距离这么近,终有一天会见到的,这想着,他觉得自己干劲十足。

就连那些可恶的羔羊,都瞬间顺眼了起来。

一个春和景明的午后,虽然漠北的环境不若大赢,可天蓝水清甚至连云朵都洁白的让人炫目。俞亦苒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见到自己的表姐。

若不是她轻声叫自己苒苒,若不是她反而声音太过熟悉,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个打扮的和圆球似得,一脸黑黝黝的人会是自己那高洁出尘的亲表姐。

“对不起俞侧妃,是奴婢的不是。”

她管不得惊愕忙忙跪了下来,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出来大一桶水居然会碰到俞亦苒,所以‘苒苒’这一词便脱口而出。

俞亦苒后面跟着的几个丫鬟瞧着主子华丽衣裳沾上了水滴,不由得瞪了谢晚秋一眼,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你这奴隶想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谢晚秋忙忙下跪磕头,而俞亦苒咬紧了唇角对着周围的人呵斥了一句:“好了,将她带到我那里去。”

这些人都是李妃当初给她选拔的宫娥,可自从大赢宫廷发生巨变之后这些宫娥也知道没有人在后面帮衬,故而都纷纷倒向了俞亦苒。

她或许不是这王庭里面最得宠的人,可这手下却一个个都不错,故而这些时间也没有受了揉搓。

谢晚秋亦步亦趋地跟着俞亦苒去她的帐篷里面,中途碰到了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他穿着比起其他羌族人讲究的多,纵使只是轻轻一瞥也可以发现面皮不错。

——可为何,这张脸看上去有些熟悉呢?

“俞侧妃。”

声音带着几分喜悦,而俞亦苒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等她们一行人走远,那少年身旁的侍者才轻声提醒:“小王子,她是七王爷的人,您……”

“七皇叔答应过我,只要我将那件事情办成便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想要她不行吗?”

少年冷冷哼了一句,那斜着眼眸的模样当和金七戾看上去甚是相似,两个人居然都长了一招花眼。

“小祖宗吆,七王爷的许诺您可别白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这事情若是让大妃知道怕是得扒了您的皮。”

随侍的人想要打消他这荒唐的念头,可惜这祖宗自从七王爷得势之后娇惯的紧,俨然就是草原一霸。

“阿妈才不会。”

他说着也不理那随侍吃了屎的表情,只是想着如何让七叔答应自己的事情,这漠北谁人不知七叔最疼的便是自己。

俞亦苒入了帐篷便直接挥推了左右,细着声音拉住谢晚秋的手:“表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

幕国公府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一些,虽然不全却也足够引起她的忧虑,原本以为人应该和幕家人一起去了秦州,可谁能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一言难尽,你知道金七戾收了一养子的事情吗?”

“知道啊!这草原的人怕是没有不知道的。”

“他……他是我儿子。”

谢晚秋不是一个容易相信人的主,可她相信俞亦苒,这个和自己有一半血脉相近的人,而且既然被她发现了,很多事情都需要她的帮助。

“……”

俞亦苒瞬间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道:“那天养是谁?”

“我大哥的儿子。”

谢晚秋不知道日后的路该如何走,可很多秘密她不想自己压着,若是哪一天出了绊子,这些事情便都成了无解之谜。

——骨肉相残的事情她不想让其重新上演。

“你来漠北就是为了那孩子?”

“嗯,再过一段时间,我想让你帮忙将天养带到他的跟前。”

“你居然将天养也带来漠北了?”

俞亦苒的表情有些凝滞,这可是谢家最后的血脉了,而且若是那所谓的真相是真的,那么就是乔家唯一的血脉,她怎么能让孩子涉险呢?

“我们被幕家人抛弃,我又不放心他一个人生活,所以将人也带来了。”她当初也想过将天养放在哪个小村落里面,可又不忍心。

不知道是胆小懦弱,还是已经习惯了相依为命,虽然怨恨他上一世泯灭人性,可却又放不下他这一世的鲜活可爱。

“可若是出了什么事……”

第307章:草原一转便三年

“那就是天命。”

她说的斩钉截铁俞亦苒也没有再说什么,一个劲和她说着五两的事情,而这也是谢晚秋急需知道的事情。

“对了,刚才那个少年是谁?”谢晚秋不是多话的人,可刚才那人明显给自己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羌族大王爷的独子。”

俞亦苒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又几分空灵:“也是整个羌族最得七王爷荣宠的主,据说当儿子养呢!”

想一想两个人相处时的情景,俞亦苒默默摇了摇头,其实七王爷和这大侄子也差不了多少岁,可谁让金七戾有本事呢!

本事大的,愣是将他年龄也提高了不少。

谢晚秋咬了一下唇角,她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提水的功夫先是遇到了俞亦苒,接着便遇到了羌族日后的左贤王。

——这缘法还真是妙不可言。

“表姐,你为何询问他?”

“只是觉得有些熟悉罢了。”

谢晚秋笑了笑不欲多说曾经的事情,她现在算是想起来了,那妖孽的容貌和无双公子有些相像,而俞亦苒也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所以,曾经的有一个事情的真相放在她们面前,可惜确被错过了,以至于日后相见才会那样的突然。

俞亦苒的办事能力很强,虽然谢晚秋一再强调她不是很着急,可天养还是被送到了五两跟前,虽然说迄今为止还未见面,可徐徐图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三年之后,羊肥水绿的草原上,谢晚秋穿着羌族人花花绿绿的长衫,手里里面拎着长鞭,不远处的羊崽正慢悠悠地晃荡着。

俞亦苒曾经想要将她放到自己跟前,免得这风吹日晒,然而她终是担心给俞亦苒惹去麻烦,当初将天养送到五两跟前已经是天大的人情。

这三年,她不是没有想过让天养将五两带回来,毕竟两个小崽子已经相认了,可是她不敢贸然靠近,免得引起金七戾的注意。

所以,纵使五两和小石头相认,他也只是匆匆来过两次,而且两个人并未见面。听说他还是不爱说话,只是那个头长高了。

金七戾想要的也不过是父子相残罢了,而她并不希望这一幕发现。她知道幕晟宣还活着,可活着又如何?

自己能主动联系他,将这事情告诉他吗?

“晚晚。”

她走神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叫唤声,而她抬眸的时候那壮硕的汉子已经停到了她的跟前,他的脸并不英俊,却有一股阳刚气息,让人感觉到一股温暖。

“阿图卢,你怎么来了?”

谢晚秋朝着他高兴地挥了挥手,这是她来羌族之后认识的朋友,一个阳光健壮的草原汉子,这三年他不止一次和她说过一起过日子的事情,可谢晚秋还是婉拒了。

“侬过来看一看你。”

他微微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虽然已经接近三十,可愣是让他整出几分可爱的感觉。阿图卢的妻子难产而死,而他还有一个十二三的儿子。

“晚晚,侬又立功了。”

“嗯,恭喜啊!”

他是三王爷的亲信,又是羌族的勇士,曾经在摔跤竞技之中还得过第一名,所以在羌族人眼中他是一位英雄。

虽然是鳏夫,可羌族还有不少女子喜欢他。

相比较大赢朝女子扭扭捏捏,那么这里的女子便直接的多了,据说直接有人上门逼着他娶,可终归没有缘分。

“小石头今天回来吗?肥崽回来。”

当日那羌族人对谢晚秋这个奴隶不规矩的时候阿图卢正好路过,直接将人买了过来,所以按照羌族人的习俗,现在的谢晚秋是阿图卢的奴仆。

虽然,他并未将她当作奴仆,甚至也不愿意她干这些事情,可谢晚秋却不敢恃宠而骄,既然无法回应那么只能做好自己的本职。

“嗯。”

“终于可以解馋虫了。”

他的笑容很好看,谢晚秋自诩见过不少好看的男人,可那些人不是矜持的笑便是嘲讽的笑,甚至还有不怀好意的,嘲弄的,很少有人会有他这样纯洁的笑,让人能放下心防。

回到帐篷之后,谢晚秋主刀,她在吃食上向来精细,虽然说以前很少下厨,可当年为了讨好幕晟宣额没少做这种事情,这三年但凡有时间都是她在下厨。

原本的纤纤玉指,如今已经变得有些粗肿,只是她从未后悔过,能隔一段时间看到他,能最近距离地陪伴她成长,这已经足够了。

阿图卢嘴里面的肥崽是他那十二三岁的儿子,他和王族里面的几个小王子整天厮混在一起,和小石头也关系不错。

虽然那孩子不太喜欢谢晚秋,却不拒绝她做的吃食。

“娘亲。”

已经八岁多的天养长高了不少,那眉目间更加和兄长相似,性子虽然沉稳了不少却也没有上一世那种阴郁的感觉。

“肥崽呢?”

小石头抿了抿唇角,然后朝里面探了探头看向阿图卢:“大叔,肥崽哥又打架了,他让我回来找您。”

原本准备就坐举筷的阿图卢眼眸微微一飞,有些没好气地道:“小石头,你别管他。他就是一惹是生非的主,让他张一张教训。”

瞧着他没有行动的意思,天养将眸光顺着谢晚秋看去,自从入了羌族他便又恢复了小石头的称谓,自然知道大叔这是对着自己说,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谢晚秋并没有要回应的意思,虽然知道小石头这是求救的意思,别人家教训儿子和她没有多大的干系。

别说自己现如今的角色只是一个奴仆了,就算是朋友之间她也不会劝阻,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教养方式,而阿图卢明显是想要肥崽受一点教训。

“脑袋都受伤了。”

虽然只是磕破了皮儿,可这不影响他在那里嚎啕大哭啊!肥崽一向是一个精怪,最喜欢的便是耍宝,所以他还是要将其的精神要领传达。

阿图卢微微一愣,顿了一下朝着帐篷之外走去,而小石头瞧着他出去则默默靠近了谢晚秋,他就知道这男人是一个心软的。

别说他知道了,恐怕肥崽也清楚,所以搞事情之后才演了苦肉计。

第308章:母子二人终相见

瞧着阿图卢迈着大步离开,谢晚秋摆弄碗筷的手微微一顿,转身看向了小石头:“肥崽没事吧!”

“没!”

小石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那就是一戏精,而且就他那体格一般人也不是他的对手,真不知道阳光普照的阿图卢大叔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奸诈的儿子来。

——当然,或许那不是聪明,只是撒泼!

“哦!”

谢晚秋默默轻嗯了一声,这三年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了,然而在外面英雄了得的阿图卢每每遇到他儿子便成智障了。

或者说他知道那孩子在耍宝,只是父爱如山啊!

“娘亲,你说我父亲是不是也和大叔一样?”

小石头虽然很少主动提及这个问题,可瞧着阿图卢刚才匆忙而去的背影还是微微有些羡慕,当初小叔叔说要带自己去寻父亲,可这日期不断的延后。

当年大赢朝内乱,京城里面据闻死伤无数,也不知道小叔叔是否活了下来!想到这里,他微微叹息了一声。

愈长大,这烦心的事情便愈发多了起来。

“嗯,他很好。”

自家的兄长在她眼中向来优秀,他若是还活着想来也是也出色的父亲,他会和阿图卢一般照顾自己的孩子,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娘亲,他很厉害吗?”

他和五两都没有父亲,五两不喜欢言辞,可他能感觉到他也想要一个父亲,特别是每一次提到阿图卢的时候,他眼睛扑闪扑闪的。

虽然七王爷是他的养父,可五两并不开心,甚至有些恐惧,他现在想起他身上的鞭伤便不由得畏惧,那人甚至还不如自己的养父幕晟宣。

他虽然能感觉到幕晟宣不喜欢自己,可却从来不会鞭笞自己,可五两不同,他遭受的疼痛让他忐忑不安。

“嗯,很厉害。”

“哦!真希望他能从天而降。就像阿图卢大叔一样”

小石头说话的时候露出月牙似得笑意,诶一次肥崽闯祸阿图卢大叔都会及时赶到,他也希望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的。

到时候他不用担惊受怕,五两也不用受酷刑。

“娘亲,五两又受伤了。”

“嗯。”

她咬紧了牙齿,绣袍之下的手微微哟西额颤抖,这三年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每一次她都能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凉意,可又能如何?

——凭着她的本事能将五两带走吗?

“这次很严重!”

“嗯,多给他带点吃的过去。”

她说着闭上了眼睛,眸底里面已经是苦涩一片,有些事情她是真的无能为力,就算有上一世的记忆,可办起来太难太难。

阿图卢将人小胖子带回来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笑,虽然那鼻青脸肿的五官扭曲起来的时候有些诡异,可这并不妨碍她真诚的笑意。

看到谢晚秋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一个欲绝欢迎勾搭自己阿父的丑陋大赢女子,身上都是牛羊的味道,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他伟岸的阿父?

——然而,也不知道这女人下了什么药,阿父居然对她上了心思,一个矫揉造作的女人有什么好吸引的?

只是他眸光度向那一桌饭菜的时候,原本憋着的唇角立刻收敛了一番,含着少许寒气的眼眸瞬间眯了起来。

其实这丑女人也不是没有任何优点,这饭菜做的便很合他口味,要不是看在她有一手好厨艺能时不时解馋,他一早便将人打发走了,免得在自己面前转悠的难受。

“小矮子,给我捞饭。”

他从阿图卢的手里面挣脱开来,然后将自己的碗递给了小石头,而小石头瞥了他一眼将碗拿过来给他打饭。

瞧着他这般听话,肥崽心里面瞬间扬起了自豪之感,他跟随的六王子年龄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可却愣是和五两不对付。他不过是羌王的养子,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老羌王已经死了,金七戾三年前便直接继位了,谢晚秋不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只是听闻整个王帐之内所有人都死了,所有没有人知道老羌王是如何死的。

夜凉如洗,谢晚秋叫醒了小石头。

“娘亲,您怎么了?”

“你明日带我去见五两。”

“……你不是怕暴露身份吗?”

“我想见一见他。”

“嗯。”

小石头是一个听话的,这三年的时间也长成了不少,虽然一直好奇娘亲为何对五两的事情那么关心,可他们是朋友。

他的娘亲便是五两的娘亲。

第二天,羌族的天空依旧洗练,谢晚秋是拿着不少吃食又因为小石头的身份才得以进入了五两的帐篷。

“五两。”

她瞧着榻上躺着的人脸色微微一变,这么小就像是掉了半条命似得,脸上没有一点正常的红晕,好像是从凉水里面捞出来似得。

听着温柔的呼叫五两才微微睁开了眼眸,瞧着那熟悉的容颜他手中微微顿了一下,当年看到小石头的时候他便知道夫人也来了漠北。

——她们母子二人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光明,所以他当初才会义无反顾地护着小石头,不愿意让人伤害他。

“怎么会这样?”

瞧着他一动不动,可背上都是藤条鞭笞过的痕迹,谢晚秋眼眸里面的泪水怎么都藏不住,早就听说金七戾对他很严厉。

却怎么也没有想过,这是往死里整啊!他难道忘记了,这孩子是他手中的棋子,不能有所损伤吗?

谢晚秋此时还不知道,在金七戾的眼中这就是好他手中的一柄利刃,日后直插幕晟宣的胸膛。若是这利刃米娥友力气如何能插过去?

所以,他培养的是刀枪而不是儿子。

“没……没事。”

他说话向来是磕磕绊绊,就算和金七戾也一向是一字不吭,平素和小石头在一起,也是小石头说的多他听的多。

可瞧着谢晚秋的眼泪,他不由得便多说了几个字。

谢晚秋从五两那里出来便直接去了俞亦苒的帐篷,三年的时间谢晚秋和俞亦苒也有些联系,瞧着她神色有些惨白俞亦苒递了一碗水过去:“表姐,你这是怎么了?”

“苒苒,你能捎出消息去吗?”

第309章:金七戾雄心壮志

大赢和羌族之间偶有商队往来,可她没有办法将信捎出去去,原本她并不想和幕晟宣摊牌,可刚才她去看了五两,他背上的伤让她无法熟视无睹。

“你要干什么?”

俞亦苒皱起了眉头,她最近几年安分守己充当隐形人,已经成了废掉的棋子,所以那监视的人也应该都不存在了吧!

——送一封信出去不是太难的事情。

“我要给幕晟宣送一封信。”

三年前秦州幕家便大摆筵席,而幕晟宣还活着的消息更像是一股龙卷风侵扰着整个大地,虽然双腿已残,却没有任何人小觑了他。

三年的时间,他已经将秦州的疆土向大赢腹地推进了千里,如今和大赢军队遥遥相望,欲要争夺清河郡的归属。

清河郡在地势上算不得兵家必争之地,可这个地方向来人才济济,富庶无比,可以说是一块肥肉,一个欲要争夺一个拼命相守。

“这个时候合适吗?”

幕晟宣远在秦州,这个时候还隔着大赢的政权,就算这些行走的伤人能将信送到,可有用吗?

“五两又被打了。”

她泛白的唇角紧抿着,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可瞧着他躺在床榻上只剩下一口气的模样,她心里面便钝疼的厉害。

上一世,他恐怕也是这样过来的吧!所以才会出现一个狠戾无情,杀人如麻,玩弄人心的羌族右贤王。

“我跟前有一亲随,她和一商人互相看上了眼,三天后我准备让其离开。”

她这亲随并不是大赢那边跟来的人,而是在羌族的时候买来的女奴,她对她有救命之恩,而且据说那商人要带她去清河郡,想来能帮衬一二。

“好。”

谢晚秋写了那封信之后交给了俞亦苒,而俞亦苒私下托人叮嘱了几句,表姐妹二人也并未直接写信给幕晟宣,而是写给了无涯。

至于信的内容其实也很简单,就算被人搜出来也不会瞧出什么东西来,只是上面画了一状似花纹的东西,也写了‘怜子欲归’几个字。

——那花纹是谢晚秋腹部痕迹,幕晟宣自然认得,而她的字迹无涯也认识,不管他们是否怀疑,总会让人来查明情况。

半个月之后,五两的身体微微好转了一些,金七戾逗弄着怀中的美人儿,瞧着属下的回禀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

“他这一次当是好转的挺快啊!”

“确实,好似脾气也好转了一些。”

以前这位小主子受了鞭笞之后必然会寻奴隶们的晦气,甚至还会像是切瓜似得砍过去,可这一次却不同。

“听说他跟前有一小奴隶?”

金七戾虽然自从承袭了羌族的王位之后诸事繁多,可五两身边的事情他却也让人紧紧盯着,这是一颗有价值的棋子,自然要好好呵护,呵护成自己希望的模样。

“是。”

“那小奴隶来了之后,他的秉性好似稳定多了。”

他想要将幕晟宣的种养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屠夫,然而这血脉着实强大,他一个劲朝着那方向引导,可这成效却并不明显。

——他很聪明,和自己一样聪明。

若不是他骨子里面有幕晟宣的血液,他确实想要好好教导一番,以后指不定还会成为自己不可缺少的助力。

相比较以前羌王的故步自封,其实他的眼见更广,羌族的人需要向大赢人学习,也不吝啬那手中的官位。

这或许和他的身份有关,毕竟他的母亲身上流着大赢人的血,所以他当政以来来自大赢的奴隶也好过了一些。

“是。”

金七戾敲了敲自己旁边的小几,另一只手却紧紧握着美人的细腰,而他那手指却像是铁块似得,那衣着暴露的美人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头。

“疼吗?”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那女子是大赢朝买来的奴隶,也是贵族们的争相竟抢的物件,她原以为和金七戾在一起可以免得沦为玩物,可这个男人更可怕。

金七戾也不去看她,对着那亲随道:“既然他喜欢那小奴隶,便直接毁坏吧!他这样的人不值得拥有喜欢的东西。”

“可……那……”

“怎么了?本王难道连一个小奴隶也处置不得了?”

“那个小奴隶是阿图卢家的奴隶,是他送过去的。”

若是一般人他自然不会解释,可这阿图卢是出了名的护短,最重要的是他骁勇的紧,不管三王爷还是羌王对他都颇为看重。

“他奴隶那么多,杀一个有什么?”

“额……这两年阿图卢看上了一个妇人,这小石头正是那妇人的孩子。”

他也不知道阿图卢怎么会看上一个有夫之妇,这年头喜欢他的草原姑娘一抓一大把,怎么就稀罕了那有孩子的妇人呢?

“……”

金七戾挑起了眉头,阿图卢在他小的时候对他也会回护之情,虽然长大了不太走动,可这毕竟是一份情谊。

他虽然看着偏执狠戾,可谁对他好,谁对他坏却也明白。

“先下去吧!”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美人,然后挥了挥手:“将她也带下去,听说六王爷最喜欢我见犹怜的主,送过去。”

“是。”

那女子不知道忘了求饶还是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两眼大瞪地被带走,而整个王帐里面瞬间安静了不少。

隔了些时日,阿图卢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一个劲在外面踱来踱去,而谢晚秋正好从自己住的小帐篷里面探出头来:“你这是怎么了?”

“开心。”

“额……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阿图卢是一个没有城府的人,他所有的喜怒哀乐甚至都写在自己的脸面上,所以谢晚秋也微微有些好奇。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开心?

“王上知道侬心悦于你。”

“……”

谢晚秋瞬间头皮发紧,她自认为来了大赢朝之后低调行事,这羌族的王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情呢?

“和王上喝酒的时候他还鼓励侬,真爱就要去追。”

“……”

谢晚秋无法想象诡诈多变的羌王是如何说出这话语来的,可从阿图卢的言语来看,两个人的关系相当的不错。

第310章:幕晟宣终得消息

想到这里谢晚秋深呼吸了一口,她来大赢朝这么久还从未近距离见过羌族的王上,虽然远远一瞥却也看不到真容,只是刻意肯定他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当然,从她上一世的记忆来看,金七戾也并不是一个良善的人。

“晚晚,侬想娶你为妻。”

阿图卢说完一双好看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谢晚秋看,那渴望的神情里面有着让人不忍忽视的真情,让谢晚秋的心微微一烫。

“你放心,侬会对你好的。”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天然的憨气,当然这也只是面对小晚秋的时候。

“我们并不合适。”

谢晚秋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对他说这话,可以肯定的是他每一次听后都像是没事人似得,而这次也这般。

“不急……不急,总会合适的。”

他说完一溜烟的便离开了,而谢晚秋只是叹了一口气,每次都这样,他都不知道这人的心是不是石头一般坚硬。

——居然一点都没有转移的意思。

其实若不是立场问题,和这样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也不算什么,她前世今生没有喜欢过人,唯一和她有过男女之欢的幕晟宣并不在她的考虑中。

他的自私自利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可他上一世的结局并不好——所以,前尘往事她一度觉得可以消亡。

打猎的时候,阿图卢凶悍异常,就连一旁的金三羸都看出他情况有些不一样,对着一旁的人询问:“他这是怎么了?”

“不太清楚。”

几个人经常厮混在一起,又有共同的爱好,所以在这驰骋的草原上关系也铁的紧,平素阿图卢虽然喜欢守猎却也不会这么反常。

“他儿子有惹事了?”

金三羸微微蹙眉,除了小肥崽他实在想不通是谁招惹了阿图卢,这平时挺温顺的一个人啊!当然,除了小肥崽的事情。

等他拖着几只苍鹰走近,金三羸也朝着他走了过去:“兄弟,你这是怎么额?感觉身体里面藏着猛兽啊!”

几个人年龄相仿又是一起长大,最重要的是在羌族没有那么明显的尊卑贵贱,当然和奴隶自然不一样。

“三王爷,大赢好吗?”

“额……好啊!姑娘是水灵灵的美,吃的喝的,那可是应有尽有,简直就是天堂似得……最重要额是那里的人不用迁徙,那里有很多精美的宫殿……”

金三羸虽然喜欢草原上的雄风,可他也不会违心的说大赢不好,那个地方可以说是草原人最遥远的梦,只可惜很难实现。

“大赢的男人是不是都很弱?”

得知晚晚在大赢有夫婿的时候他也去买卖奴隶的地方去看过,那些男人弱的和小鸡仔似得,也不知道晚晚心里面为何有他忘不掉他。

在阿图卢看来,谢晚秋不愿意接受他就是因为想心里面有别的男人。

“额……也有强的。”

他不由得想起元和帝想起幕晟宣,其实对于元和帝他的印象并不深刻,可当那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之后,他才明白了七弟那句话:“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大赢朝的人,特别是皇族和世家的人。”

这些人的脑子里面弯弯曲曲的,真是不知不觉中便会给你致命一击。

“好看吗?”

“……”

金三羸像是见鬼似得盯着阿图卢看,这还是一向不拘小节的兄弟吗?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这么多年不娶妻子,该不会有……在大赢朝的时候他也见识过那里的小倌,长得弱柳扶风似得,一瞧便是兔儿爷。

“你该不会断袖……”

“你想什么呢?”

阿图卢立刻要暴走的趋势,紧紧盯着金三羸看,好似他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话似得,而金三羸瞧着他这模样也微微呼了一口气。

瞧他这表情便知道自己是想左了,然而他干嘛问大赢的事情?

“我喜欢上了一个有孩子的妇人,而且……而且是大赢朝买来的奴隶。”

在谢晚秋跟前他一口一个‘侬’,说起话来也甜腻的紧,可面对金三羸的时候却没有了这样的小心机。

“……真的?”

金三羸瞬间眯起了眼睛,在他看来自己这位兄弟应该是不会对人动心的人,可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带着孩子的奴隶呢?

他总觉得这生活不真实了起来。

“嗯。”

晚上谢晚秋做好了饭菜等待阿图卢和两个孩子的时候,忽然两声豪爽的声音传来,看到金三羸的那一刻她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挡了一下自己的脸。

其实和金三羸她在大赢的时候便见过,只是他应当没有看到自己,只是她这下意识的动作却也引起金三羸的注意。

“这就是你说的那妇人?”

金三羸说话的时候看向了阿图卢,而阿图卢一脸歉意,他就是和金三羸说了说自己的心思,没有想到他死乞白赖的要跟着来。

“晚晚,他是三王爷……”

“奴见过三王爷。”

金三羸默默盯着她瞧了一眼,皮肤看上去有些微暗,脸色也并不是很好,身体瘦弱的自己一根指头就能打到,甚至那乱糟糟的头发太长将整张脸都遮住,这样的人怎么就入了阿图卢的眼?

这几年,不管是大赢朝风情万种的奴隶还是羌族那健壮的姑娘阿图卢都没有兴趣,可这突然间怎么就对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奴上了心呢?

金三羸想不通所以一个劲盯着谢晚秋看,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以此证明自己的兄弟眼光不赖,可他终究失望了。

——看来看去也就那副德行。

阿图卢看着那桌准备好的饭菜忙忙将人拉过去,而金三羸也不太客气地拿起了筷子,嘎嘣脆了一口,感觉到味道不错又吃了一口。

你都是因为做的菜好吃?合着自家兄弟喜欢厨娘?这么多年,环肥燕瘦,三教九流他都一一试过了,就是没有送过厨娘,来日送一个过来。

金三羸来的无声走的也无影,阿图卢和谢晚秋说了好多抱歉的话语,而谢晚秋只是笑着向他挥了挥手表示不介意。

只是她心里面并不平静,或许她有预感,自己平静的生活终将被打破。当幕晟宣拿到那封信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的事情,因为一路上战乱不断,那队商行走了好久才抵达了清河郡,辗转到秦州更是难上加难。

第311章:幕戌混迹入漠北

“你说是她吗?”

幕晟宣拿着那封信的手指有些颤抖,而无涯瞧着这一幕也摇了摇头,按照那字迹确实是谢晚秋,可她怎么会到了羌族呢?

“不知道。”

这是无涯的真话,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已经消失了三年的人会主动送口信过来,他第一反应,这是一个陷阱。

然而瞧幕晟宣这疯狂的模样,怕是刀山火海也不会拧眉吧!

“那人呢!”

“我已经让人监控起来了,你随时可以传唤。”

当他打开看了信里面的内容后有那么一刻的愕然,当得知是俞亦苒捎过来的口信更是愣了一愣,随后才发现那字迹有些熟悉。

只是这世上能人不少,字迹被模仿并不是多大的事情。

“让人带过来。”

送信的人是一瞧着有些忠厚的汉子,他被人留在幕府也有些惊愕,本来是送信的事情怎么就被软禁了呢?

“谁给的信?”

“羌族的余侧妃。”

当初侧妃交代的时候便让自己老实回答,而且这问话的人瞧着有些恐怖,他也不敢耍什么别的招数。

他现在已经不期望那钱财的事情了,将自己放了才是最正经的事情。

“可还说了别的?”

“她只是让小的将信尽快送到幕府,找一个叫无涯的人。”他不清楚余侧妃为何让自己千里迢迢送信,可仗着她对自己有几分恩情,这信也不得不送。

“羌族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

“哦……下去吧!”

幕晟宣说着挥了挥手,而一旁的幕戌将人送出去的时候也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那人:“今日的事情,希望你守口如瓶,你从未送过信。”

“是……是!”

那人忙忙应承,这么危险的事情他自然不愿意插手,若不是为了还人情他也不会冒险来幕家,要知道这些人可是乱臣贼子啊!

虽然对于百姓来说谁当皇帝也无所谓,可他们也不愿意将自己卷进去,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有着生命危险。

幕戌送人回去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一股冷凝的气息,静谧的氛围让三人神情都紧绷了起来,这些年主子在虽然一个劲命人去寻夫人,可幕家也离不开主子。

当日他们原本是准备离开的,可二公子在外面被人射伤,虽然无涯公子出手让其逃过了死劫,可终究让幕家人心惊胆战。

那一次过后,国公爷和族中的几位老者更是亲自和来找主子,所为的也不过是希望他能稳住当时的劣势,而之后才有了那昭告天下的宴席,主子活着的消息才传了出去。

他知道这些年主子一直想要亲自去寻夫人,可情况不允许,现如今又要进行清河郡的争夺,更是迫在眉睫。

“我想去找她。”

幕晟宣说话的时候拳头紧紧握着,以前没有线索的时候他只能大海捞针,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自然不能放过。

“你太过儿戏。”

无涯对此颇为不满,说话的声音也加重了几分,别说着东西的真假,就算是真的他难道置这么多秦州将士不顾?置幕家不顾?置他自己的生死不顾吗?

当他决定和大赢皇室一争长短的时候,他的命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了,而是属于所有跟随他的人。

——否则,当初为了让他逃出来,为何要死那么多人?

“我亲自去漠北,你在这里看着,秦州是我们最后的退路。”

这三年他们已经一举将秦州以南的地方全部划到了秦州统治的范围,更甚者朝着大赢皇都推进了不少的距离。

现在和大赢政权俨然已经分庭抗礼,这关系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无涯的话令幕晟宣沉默了,他知道自己就算是一个瘸子,可只要坐镇在这里便是一股底气儿,然而他是真的担心晚晚。

“主子您和无涯公子也都别争了,奴才愿意前往漠北。”

这个时候不管是主子还是无涯公子都不适合离开秦州,唯有自己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幕戌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当场跪了下来。

“不行。”

幕晟宣拧起了眉头,幕戌终究是欠了一些火候,别没有寻到蛛丝马迹还将自己搭了进去,这未免得不偿失。

今日若是幕戊说出这样的话他不会拒绝,可幕戌还是算了吧!

“主子,奴才知道自己能耐不足,可这一次是查探消息,不宜过多张扬,而且奴才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不怕死。”

“……”

不远处的无涯狠狠抽搐了一下自己的唇角,这是打击他这没有子嗣的吗?不过细细想来,幕戌当也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漠北草原

自从那一日金三羸来过之后,谢晚秋和阿图卢的相处也尴尬了起来,虽然两个人尽可能想要回到从前,可终究是不可能了。

“晚晚,侬过些天要去边境一趟,肥崽就去交给你了。”

“好。”

“你有想买的东西吗?”

他知道晚晚是从大赢那边买卖过来的,虽然晚晚不说她的过去,可那边的事情她应该很感兴趣。

“没有。”

这话可谓一点都不虚伪,在大赢那些年她可以说尝尽了人间百态,不管是富贵人家的生活,还是没米下锅的平头百姓,她都尝试过。

故而,大赢真没有什么是她感兴趣的。

——当然,若非说有那也只有女儿了,可惜这件事情是办不成的。

“那好吧!”

他扯了扯唇角走了出去,而谢晚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羌族和大赢这几年的相处算是平和,而今怎么会让他去边境呢?

她再一次见到俞亦苒的时候才知道阿图卢为何要去边境了,乔言尔怀孕了,而她的兄长已经从大赢朝起身,而阿图卢正是去迎接他的。

“最近一段时间,你可别当初乱逛。”

“嗯。”

想到自己送出去的信微微皱紧了眉头,也不知道是否送到幕晟宣的手中了,若是这信没有到幕晟宣手里她又当如何?

“这漠北还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吗?”

“……李青羽知道。”

谢晚秋抿着唇角,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去,而俞亦苒紧绷起了眉头,一度陷入了深思。

第312章;兜兜转命运几何

谢晚秋深夜回来的时候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她没有想到乔言尔会怀孕,从俞亦苒的口中她得知羌王和这位王后的感情并不好。

乔言尔,她再熟悉不过,当年那个对爱充满了憧憬的姑娘,虽然她是胡太后最疼宠的孙女儿,可她却也恨不起来。

两年前碰到李青羽是一个偶然,她没有想到那早就应该死透的人居然会在漠北,想到李青娘和那奴仆出现的时间,她瞬间觉得有些惊异。

当然,在李青羽对自己没有展现出任何恶意的时候,她也曾经询问过他为何会到漠北,得到的答案是他被卖身为奴。

只不过,那一瞬她感觉到有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这一切,可具体如何她又没有一点线索,所以,自那一日,他是继俞亦苒和五两之后,又一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借着月光,她的步伐加快了起来,那些该想的不该想的事情充斥着她的脑海,随之而来的便是满满的忧心。

——希望幕晟宣那边能快点来人吧!

小石头睡觉的时候并不安稳,今日更是如此,谢晚秋回去的时候他的被子已经被踢到了地下,小身子在床榻上不断蜷缩。

那小嫩手伸出来想要要寻找已经没了影的暖被,却怎么也找不到,也唯有扑闪的睫毛和那微吟的声音可以感觉到他的不满。

虽然已经是盛夏,可这草原的夜晚并不滚烫,反而有几分冷清,加上今天有下了雨,这屋内并不温和。

“娘亲。”

感觉到有人往自己身上盖被子,小石头像是八爪鱼似得朝着谢晚秋拦腰抱住,而谢晚秋瞧着他那模样伸出手指了指他的额头。

“装睡?”

“人家就是想娘亲了。”

他趁着谢晚秋不备在她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而谢晚秋无奈,她已经三四天没有见到小石头了,他赖着自己不放也可以理解。

“五两还好吗?”

“嗯,他又被拉去训练了。”

小石头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他不知道五两训练的是什么,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消失一段时间,只是再一次回来的时候身上会带着伤痕。

他也旁敲侧击的询问过,可五两并不愿意告诉自己,他知道他这是想要保护自己,不想让自己知晓太多的秘密。

“哦!”

“娘亲,五两这次主动和我说话了。”

这是这三年来,他第一次和自己主动说话,虽然都和娘亲有关系,然而就算如此他也颇为兴奋,像是被馅饼砸到了一般。

“他说了什么?”

“他问了娘亲好多事情,还问娘亲为何要来漠北寻他。”

小石头嘟囔了一句,以前不觉得什么,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知道当初母亲带着自己潜入漠北的时候下了多大的决心。

——他不止一次问自己,难道五两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她不顾安危。

“是五两想问还是你想问?”

谢晚秋有些好笑地点了点小石头的脑袋,这小脑瓜里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希望他不会和上一世一般,违背了本心。

“额……”

小石头也不装睡了,瞬间顶着不好意思的眼神瞧着谢晚秋看,眸色里面有几分小纠结,而谢晚秋则摸了摸他的头颅:“等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

现在终究是太小了,还没有到了承受这事实的年龄。

“好。”

小石头也见好就收并不纠缠这一问题,正如谢晚秋猜测的那般,这后面的事情是小石头自己想问的。

五两和他询问的,也不过是谢晚秋这些年身上发生的事情罢了,而他还像是讲故事似得,事无巨细讲了出去。

而同一时候,乔言尔摸着自己的肚子盯着不远处的男人瞧,她脸上并不见多少喜色,反而含着忧愁。

“不高兴吗?”

一个月了,她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好似都没有露过笑颜,这是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当然,自从得知他就是无双公子之后她好似也没有那么纯真的笑过。

“为什么留着这个孩子?”

“你不喜欢吗?”

“告诉我答案?”

乔言尔摸着自己的肚子认真地询问,或许说她得知怀孕的时候便想要问他,只是没有恰当的机会,而今日总算是有了。

“我若说喜欢你怀我的孩子呢?”

他轻轻晃悠着自己手中的折扇,言辞之间流露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媚态,那深邃的眼眸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可乔言尔不敢相信,她没有忘掉两年前怀孕的时候他是如何逼着自己将孩子打掉的,那个时候他那个羌族侧妃刚刚没了身子,而他不问青红皂白让自己的孩子去陪葬。

——她不敢相信他,也不愿意相信他,这个男人的血是冷的。

“为何要让我兄长前来。”

“你不觉得故人重逢是一件很欢喜的事情吗?”

“你是想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蠢吗?”

乔言尔眯起了眼睛,乔言铭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她不允许任何人去伤害他。他那么骄傲的人,若是得知自己当初带回去的是一匹狼,心里面怕是会无比忏悔吧!

——活生生给金七戾当了靶子。

“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怎么说也是我的大舅哥。”

他声音问温柔的能腻出水来,而乔言尔知道,这个男人狠的时候也让人发慌的紧,她不知道他心里面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可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知道吗?幕晟宣要攻取清河郡了,短短三年的时间你们大赢朝丢失了将近一半的疆土,这日后的江山是谁的,谁也说不准。”

他声音里面含着几分轻嗤,虽然元和帝掌控了京城,可这幕家却将南方的疆域开拓了出来,可谓活生生打了元和帝一巴掌。

“其实你那叔叔很厉害了!能将危在旦夕的傀儡王朝维持到今日,他确实有本事。”

当年朝堂里面可以说是幕家的一言堂,可他上位之后愣是将幕家排除在外,若是那场蓄谋的暗杀能成功,恐怕如今大赢四海升平。

瞧着她一成不变的脸色,般金七戾忽然笑道:“你说,你们乔家的江山还能坚持多久啊!本王这次见你兄长,就是想让他明白一个道理,该选择的时候要毫不留情的当机立断,就像你皇叔一般。”

第313章:金七戾蠢蠢欲动

“你什么意思?”

乔言尔听着他那看似自说自话的言论,心不由得一揪起,而金七戾却并不回应,只是默默地盯着她的肚子看。

——好似那里怀着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锦绣河山一般。

“没有多大的意思,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对于自己既定的计划金七戾并不想诉说太多,他只知道自己的谋划一旦成功便能省下很多的事情,所以当元和帝准备派人出使羌族的时候。

他便已经决定让乔言尔怀孕。

“……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乔家留一条后路。”

眼前的人有多么雄心壮志她不会装着看不见,男人的心比那天空的白云还要高,而他确实也有那个本事,可最让她感觉到惊悚的还是兄长的安危。

“你嫁入了羌族,嫁给了我金七戾,那么便是羌族的人,你可明白?”

他这话说的并不沉重,甚至还有几分打趣的意味,可乔言尔却无端端听的有些冷汗淋淋,只是下一刻便让人抱在了怀中。

“其实你不必担心,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是你最大的筹码,日后乔言铭如何端看你如何对待这个孩子。”

他说着亲吻着她的额头,不含情欲的模样让人觉得温情无比,可他就算是一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乔言尔也断然不会相信。

他这话不是善良,更像是一种威胁。

金七戾并未在乔言尔这里住下来,反而顶着月光去了自己的王帐,他刚进去金三羸便匆匆走了进去。

“可是发生了什么?”

“清河郡破了!”

金三羸的眼眸有些凝滞,按照他们的估计清河郡不会这么快被幕晟宣握在手里面,应该会僵持一段时间,

——可往往事情就是那么奇怪。

“长驱直入吗?”

清河郡若是被他囊括在手,那么制衡之路更为困难,虽然不是什么军事重地,可谁让这个地方出人才呢?

只要好好经营,这可是文化兴盛的正统之地。

“没有,他好似想要打持久战。”

“……大赢的气数怕是真的尽了。”

他眯起了眼睛,原本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拾掇一下乔言铭,让他夺取了元和帝的位置,然后自己想办法铲除乔言铭,继而用乔言尔肚子里面的孩子做筏子直入大赢朝,可这计划好似因着清河郡的失守而龟裂。

“怎么会这么快就败了呢?”

据说元和帝派遣了不少的大将去支援清河郡,可为何最后的结局还是让人扼腕呢?在他的计划中,这个点可以说是至关重要。

若是内政都没有一点稳定的希望,乔言铭会听自己劝说?他虽然不是那经天纬地之才,却也不是一蠢人。

“幕家背后好似有高人相助,而瞧那路说和谢家军当初的影子军颇为相似。”

金三羸听说过影子军的事情,甚至还亲身经历过,他深知那一支队伍的可怕,当年承乾帝亲手将这一支队伍毁掉的时候,羌族人也没少出力。

——可谁能想到,这大地上又会出现一支影子军。

若不是这一支队伍的出现,他也不会深夜来寻金七戾,事有急缓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刚才老七明显在七弟妹那里。

“影子军?”

这一次就算是金七戾也不由得拧起了眼眸,有些不确定地道:“当初大赢皇室对这支军队赶尽杀绝,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影子军的人一个个都是厉害的主,大赢皇族未必有那能耐一网打尽。”

金三羸微微叹息了一声,当初承乾帝之所以毁掉谢国公府有一半是因为羌族的关系,羌族的人不怕乔氏皇族却害怕谢国公府的谢家军。

“让探子去查清,务必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

“好。”

“你真准备让她生下那个孩子?”

七弟的年龄不小,按理说他这个年纪孩子也应当成群了,可他看着不羁内里却是那清心寡欲的人,而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对孩子其实更为负责。

之所以不让他的女人生孩子,是因为他没有确定这羌族未来的担子该交到谁的手上,羌族虽然没有嫡长子这样的说法,可也差不了多少。

奈何,他们的王后是大赢朝的皇族,也就是说这个孩子若是真的生下来会有乔氏的血脉,草原人的性格便会少了一些。

“嗯。”

他是大赢的女人和羌族的王生下的孩子,所以对此当也没有多少看法,可草原各部的人却不这么想,要知道他们送来的女人可都想着生下他第一个孩子。

“好吧!”

金三羸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他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么便没有回转的余地,当年王后怀孕的时候他可是毫不犹豫地便打掉,为的就是平衡草原各部。

“那个俞亦苒……”

这些年他虽然有了不少女人却从未碰过俞亦苒,不久前大侄儿死乞白赖地求到自己跟前,所以他今天也是提了一嘴。

“金岩瞧上了,可大嫂那边看不上,我也不能和大嫂作对吧!”

虽然羌族对于这样的事情没有多少忌讳,甚至父子之间也有妻妾继承的,别说俞亦苒他压根没有动。

——可奈何长嫂想要给金岩娶一个部首的女儿,所以俞亦苒便一直被养着。

“他又求到我那里了,因为这和大嫂闹得不可开交。”

金三羸自然知道眼前的人为何会顾忌自己的大嫂,当初大哥是因为眼前的人而死,他心里面自是觉得歉疚。

“其实侧妃也可以。”

俞亦苒打从大赢朝来到这里便已经是无根的漂浮,所以她只能听从自己的安排,可奈何长嫂看不起大赢朝的女人,觉得大赢朝的女人都是祸水。

金三羸的话并没有引得金七戾松口,反而紧紧拧起了眉头,他将大侄儿当亲生的孩子培养,对那孩子的性情自然也了解。

和他那父亲当是学了九成九,着实是一痴情的种子,可奈何他父亲还不是最后被命运所掌控?

自己这般宠着他让他有了肆意妄为的机会,可有些东西是要自己争取的。

“再等一等吧!”

他如今忙活着自己的大计自然顾不上这些事情,原本就是男男女女的事情,可谁想自己的侄儿就是一另类呢?

他这般痴情,若是让俞亦苒跟了他,自己大嫂娶部落首领女儿的计划自然是无疾而终。

第314章:金七戾悲催过往

翌日一早谢晚秋便看到了俞亦苒,而她在自己这小窝坐了一半天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平素没有多少表情的一张脸,此时多了几分冷凝。

“你这是怎么了?”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这个表妹少年老成,平素心态也相当的好,可如今这气鼓鼓的模样是干什么?

她活的和隐形人似得,谁招惹了?

“没事。”

她硬着头皮撒谎,而谢晚秋却不太相信,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走向她坐在一旁:“你平时可不会这样。”

“……金岩说要娶我。”

“……”

谢晚秋抿了抿唇角,羌族的习俗和礼制她也有所了解,她能感觉到这里的人对大赢那一套礼制的鄙视,所以说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可金岩这被含在嘴里面捧大的人,手里面又有多少掌控权呢?三年的时间,她对羌族的势力也有比较深刻的了解。

这金岩的母亲可是异常讨厌大赢朝的女人,据说大王爷当年喜欢上了大赢朝的女人,可那人最终被弄死了。

“表姐,我的心很乱。”

“嗯。”

“你说他怎么就不死心呢?”

第一次和金岩相遇是一个偶然,可她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年居然开始了没羞没臊的追求,他甚至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看法。

“嗯,不乱才有事。”

照着现如今的情况,心乱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心情,这几年金七戾并没有近她的身,可见这里面和金岩也不无关系。

“你对他……”

“我不知道。”

“其实他挺好的。”

金七戾那个人野心太大,金岩她也暗中见过几面,确实是一个不错大的小后生,当然,他其实更加的纯情。

“我知道。”

一个人的好坏她自诩还是能看出来的,可她对未来没有多大的希望,他那母亲可是一个劲地给他张罗婚事。

稍有不慎,她怕是连如今这平静的日子也没有了。

她是一个很吝啬的人,对别人给予的感情很难给出准确的回应,特别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安静,很有可能会因为他这次过激的反应而宣布告吹。

“他的态度呢?”

“他想找他七叔,也就是如今的羌王,我现如今名义上的相公去当说客。”

俞亦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几分无奈,那苦笑的表情让谢晚秋也感同身受,还真的是有些乱啊!

——这世上真有自己给自己往上戴绿帽的人吗?

当然,这里的人习俗如此,也没有几个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女人不过是强者的战胜品罢了,送人与否不在乎。

“金七戾会答应吗?”

虽然说他这几年不碰表妹应该是在传递某种讯息,可没有到了最后一刻谁能确定呢?特别是金七戾这样神鬼难测的人。

谁也不确定她心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想法。

“我不知道……只是他三令五申保证会说服金七戾。然而表姐,我这一步若是走错,那么引来的或许是生死之劫。”

大王妃这些年之所以不动她,是因为她是金七戾的侧妃,同时也表现的安分守己,可她若是做出了抉择,那么情况便不同了。

——她或许舍不得收拾自己的儿子,可对自己下手的时候一点也不会留情,当初大王爷那个宠妻不就是被折磨死的吗?

在羌族人眼中,大赢的人是仇人,就算是死了也是白死。大王爷不爱那个人吗?可最终的结果又如何呢?

她若是给了回应,那么便是拿命在赌博。

“或许有希望吧!金七戾上位之后,大赢人已经有了很好的转变,那些奴隶的情况也有所好转。”

金七戾的身世她听说过一些,据说他身上也流着大赢人的血,按理说这样的血脉在羌族是没有继承的机会,可谁让他特别厉害呢?

与其说是老羌王将这位置留给他,不若说他手中的屠刀让老羌王不得不做出选择,金七戾当年有很多兄弟,可如今活着的却只有六个,之所以将早逝的老大排入顺序,是因为他蒙二人同母同父。

谢晚秋顿了顿又遮了一下眼眸,眉头微微轻蹙:“其实离开他也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对女人貌似并不友好。”

“他……他是在军妓营里面长大的。”

看出谢晚秋的愕然,俞亦苒又解释:“他的母亲是老羌王看重的宠妾,真的是艳丽无双,甚至一度成为了草原英雄们向往的太阳,可这样一个娇花终究还是被陷入了尘土。他去边境和大赢开战的时候,羌王的王后直接将她送人了。”

或许是察觉谢晚秋眼底的兴趣,她慢慢开始讲述。那个时候大王爷才刚出生,可他的生母却被自己的嫡母直接送给了护卫蹂躏,最后更是成为了羌族的军妓。

老羌王得知情况的时候,那个大赢朝的女人已经成了万人骑的存在,他就算喜欢又如何?所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那个大赢朝的女人辗转了很多人,甚至这草原有很多部首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可以说她活成了所有女人厌弃却惊愕的对象。

老羌王喜欢上她的时候她还很小很小,可辗转多年之后她依旧美丽无双,就像是不老的妖精一般。

都说人有劣根性,再一次看到令自己曾经心动的女人,老羌王自然少不得巫山云雨,所以这个时候金七戾降生了。

因为那个大赢女人的军妓的身份,谁也不确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王族血统,所以他一直被养在军妓营里面。

当年老羌王若是知道自己一时爽快留下了一祸害,恐怕便不会暗搓搓爬在那个女人身上了。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这才导致了现如今留下的王爷们,生母都是低贱之人。

至于当年那个羌族王后和她的儿女们,早已经成为了亡魂。

“表姐,其实金七戾这个人也算是一个可怜人。他之所以这般痛恨女人和她母亲不无关系,特别是痛恨水性杨花的女人。”虽然他知道当初她很无辜,可这免不了他的痛恨。

“还有别的事情?”

“那个女人经历了那些事情心智甚至已经失常了,她辗转在各个男人的床榻之间,对金七戾从心里面厌恶,所谓的关爱也不过是暗搓搓看他身上是否添了新伤。”

“……额……”

谢晚秋眯了一下眼眸,她怎么觉得有些事情她有些听不懂呢?小表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第315章:幕戌抵达漠北时

或许是看出谢晚秋心底的疑惑,俞亦苒长呼了一口气:“除了想感叹一声还想深思一番,我若是直接表达我想和金岩过日子,你说金七戾会不会吃了我?”

金七戾这样的受过创伤的人,没有触及他底线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正常人,可若是自己和金岩勾搭在一起,谁知道他会如何反应?会不会觉得自己水性杨花勾搭他侄儿?

——俞亦苒不敢赌,这关系到她的身家性命。

金岩是金七戾看重的侄儿,是他含在嘴里面的蜜饯,可自己不过是一无根的漂浮,他心里扭曲的时候不会对金岩如何,可自己却不一定了。

“……那你还是稍安勿躁,也不要急着表态。”

谢晚秋终于回过了神,上一世表妹的情况她不太清楚,只知道她想让幕晟宣将人接回去的时候,表妹已经病逝了。

难道真的和金七戾那变态的心理有关系?

表姐妹二人寻思着退路,金岩那边却紧锣密鼓了起来,瞧着金三羸那边没有传过来消息他亲自去寻了人。

奈何兴冲冲地去蔫坏坏地回,金三羸只是给了他等待的字眼,旁的一句话都不肯多说。草原男儿虽然随性,可金岩却也不是那愚蠢的主。

没有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他总不能跑到金七戾面前:“七叔,我看上您的侧妃了,您将人给我吧!”

虽然他也想和金七戾摊牌,可又担心将俞亦苒放到风暴中心。羌族的人都说七叔对他很好,他自己也这般觉得。

可七叔的性子也顶顶的无法揣摩,他不想因为自己而害了俞亦苒,所以但凡有机会总会想别的办法。

而就在金岩无比懊恼的时候,幕戌紧随一支商队入了漠北之地,瞧着那满布的黄沙拿起布囊喝了一口水,而这个时候他身边也紧过来几个人。

“幕大哥,我们已经进了羌族的领地。”

“嗯。”

进入了羌族的领地代表着所有的事情都要小心翼翼,毕竟这里的人和大赢人之间是世仇,很多东西很难化解。

他为了降低暴露的可能直接在半路加入了一商队,好在这些年跟在主子身边见识了不少的事情,而且出发的时候也带了几个会管账的,否则这商人还真是很难装扮。

“去了王庭之后伺机而动,那些隐藏的暗子最后不要轻易碰触,免得暴露了彼此。”

当初主子在大赢只手遮天的时候便留过后手,虽然这三年和这边的关系斩断了,可他也不担心这些人叛变。

毕竟都是由幕家亲自培养出来的暗探,忠心度自是不可小觑。

金七戾觊觎大赢河山的时候,幕晟宣何尝不是也觊觎着羌族的领地,所以这二人在布局的时候也算是旗鼓相当。

只是幕晟宣没有想到承乾帝会留下那样的遗诏也没有想到元和帝会迫不及待的下死手,所以从三年前他的布局落后了很大一步。

“幕大哥,主子那边已经拿下了清河郡,你说会不会冒进?”

他们出发的时日比较早,秦州幕家的军队拿下清河郡的消息还是在路上听说的,所有人都觉得主子会等待时机伺机而动,可他们这些跟前侍候的人却微微有些担忧。

——主子对夫人的执念他们都看在眼里,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夫人的消息,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疯狂的事情来。

幕戌那一日终究是没有给出答案,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幕晟宣下一步的抉择,就算他跟随幕晟宣多年,却无法做出最精准的判断。

——他的主子,向来是一个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深秋已到,草原上略显荒凉,肥崽跑出去玩耍的时候还招呼了小石头,可奈何小石头要练字,小声拒绝。

瞧着伏在案桌上的小不点,肥崽像是一移动的小山头走向小石头,看到他那瞧不出好坏与否的字不禁皱了眉头。

“你和我去玩吧!可别学成了小书呆。”

肥崽虽然不喜欢谢晚秋却很喜欢小石头,小孩子长得精致又乖巧,就算再狠心的人也说不上讨厌。

“母亲让我写大字呢!”

小石头冲肥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洁白的牙齿看上去甚是整齐,眉眼弯弯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这有什么好?咱又不考状元,摔跤才是最重要的。”

草原的孩子崇拜力量,所以力大无穷的肥崽俨然是草原的一霸,在孩子里面有很高的号召力,自是看不惯他一门心思做学问。

肥崽不知道为何要读那么多书,自从草原来了不少的夫子之后,他们这些贵族后人自然首当其冲被教养,可肥崽不喜欢。

——他印象最深的是阿父曾经说过,读书最厉害的人是状元。

每到读书的时候,他便肚疼,所以这状元距离他很遥远。

“母亲说可以凝神静气。”

其实小石头也不知道母亲为何一定要自己练习大字,以前在幕家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严厉,可到了草原愣是多了好多。

小石头怕是永远也不会明白,谢晚秋正是因为知道他上一世的性子才想着让他练字磨练心智,免得被人移了性情。

谢晚秋出生武将世家却也知道书香之道对一个人性格的影响,读书,知事才是小石头要做的事情。

“……就她事儿多。”

肥崽知道自己诱惑不走小石头嘟囔了一声便自己一个人离开,而小石头摇了摇头颅继续低头写字。

——他母亲不会说错。

谢晚秋回来的时恰巧看到小石头那认真的小模样,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希望他这一生不会走错吧!

或许也不是错,毕竟幕家的江山确实从乔家那里夺取,他作为乔家嫡脉最后收回去也无可厚非,只是希望他不会那般暴戾,不会不顾师友之情。

“母亲,您回来了。”

虽然已经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可面对谢晚秋的时候他就像是长不大似得,也不管自己小手上的墨痕,直接乳燕归巢。

“嗯,肥崽呢?”

她刚才去了表妹那里,金岩那小混蛋等不下去了,可大王妃却直接打上门来,自己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却也能安抚两句。

等她心情差不多的时候,她才离开朝着这里走来,一揭开帘子便看到了这一幕。

第316章:李青羽道出厉害

“他出去玩耍了。”

小石头想也没想脆生生地回答了一句,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一个劲抱着谢晚秋,眼底说不出的欢喜。

“好吧!”

她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肥崽就是闲不下来的雄鹰,但凡有机会绝对不会留在帐篷里面,更别说阿图卢离开之后,他要和自己日夜相对。

“母亲,五两想吃您做的吃食,他又带伤回来了。”

提到自己这个小伙伴,小石头那熠熠生辉的眸色便暗淡了起来,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会对一个小孩子动手,他身上都是交错的伤痕。

“好。”

五两回来的事情她知道,因为是被护卫抬下去的,她不知道金七戾为何要这般折磨他,若是为了日后铺路,难道不是应该培养所谓的父子情吗?

——为何要将一个小孩子训成野狼呢?

她晚间的时候准备了一桌子吃食,准备亲自给五两送过去的时候却被一个人影拽了一把,她想要拼命却只听一旁的小石头微微愕然:“李夫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

李青羽的声音干涩,那相貌似乎也没有以前出色,读书人的气质也被草原的风沙掩埋了一部分,留下的只剩下枯燥无神的眼眸。

小石头挠了挠自己的前额,天色渐暗他怎么会路过?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现如今可是扯着母亲的手,手中的食盒险些被他搞没了。

“石头,你先回去。”

谢晚秋说着将自己手中的食盒也递了过去,李青羽在羌族这几年都很安分守己,他而今既然冒着危险来寻自己,自然有他的用意。

“可……”

小石头其实有些担心自己的母亲,可瞧着她眼眸里面笃定的神色终究没有违背,或许母亲有她自己的想法。

等小石头离开谢晚秋才将眸光放在了李青羽身上,眸色平淡如常,好似两个人之间并未发生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一般。

“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要靠近那个小王爷。”

李青羽不知道她为何一定要靠近五两,可瞧着她眉眼上的喜色也能瞧出她心底的喜悦,他不愿意去多想,只想给她提一个醒儿。

“……为什么?”

“为了你和小石头的安全,希望你能做做出正确的抉择。”

李青羽无头无脑的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羌族的王需要的是一柄利刃,而不是一个妇人之仁的孬种。

——任何关系到那个小王爷未来的人都会被一一扫清,他希望她能看清楚这个事实。

李青羽来的突然走的也潇洒,谢晚秋望着他的背影默默拧起了眉头。这三年李青羽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告发自己,她现在都记得当初被他挑明身份的时候她惶惶不可终日的心跳。

可最坏的事情终是没有发生。

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终于按捺不住走到他的面前问他为何不挑明自己的身份,她犹记得李青羽那一双通红的眼眸。

里面有怨恨有自责甚至还有毁灭的疯狂,可最终之给了她一句:“或许这么多年过来了,很多事情我不愿提及。”

当初他一门心思在自己后面迎娶的妻子麦楚楚身上,所以并不知道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被长姐送到了幕晟宣的床榻。

等他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只能按着长姐给他勾画的道路去走。她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心里面的苦,他不能毁了她。

其实谢晚秋不知道的是,当日发现她身份之后李青羽想过去告发,最终却还是退缩了。她的人生是被李家搞得一团糟,他可以憎恨幕晟宣却无法怨恨谢晚秋。

“母亲……”

看着她安然回来小石头才松了一口气,而瞧着他那释然的小模样谢晚秋哭笑不得:“他又不是豺狼虎豹,你这防备的小眼神也太利索了吧!”

“他不喜欢我。”

小石头身上有一股儒雅的气息故而也喜欢清净同样有这样气质的李青羽,可奈何李青羽看到他眼神都是冰冷的,虽然两个人的交谈不多,可小孩子敏感的心绪还是能察觉李青羽不喜欢他。

“哦……娘亲喜欢小石头就可以了。”

谢晚秋走过去摸了摸小石头的脑瓜,李青羽以为小石头和幕锦钰是自己的双生子嗣,以为他们身上流淌着幕晟宣的血,能喜欢才是怪事。

“嗯嗯。”

小石头也不会因为外人的不喜如何,瞧着谢晚秋摸他的额头,他像是小狗狗似得点了点头,那一双眼睛眯起来憨态可掬,让人往骨子里面疼宠。

“我们去看五两吗?”

“今天不去了。”

谢晚秋虽然搞不懂李青羽为何要告诫自己,可若是普通的事情他不会以身试险,所以这其中必然也存在一定的道理。

如今在金七戾的地盘上,她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而与此同时,一个陈设豪华的帐篷里面五两撑着自己的双腮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时不时朝着门口看两眼。

——小石头离开的时候说谢姨会来看自己,可为何现在还不见?

“小王爷,您该歇息了。”

外面的随侍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而五两不悦地哼了一声将自己的脸蛋朝着床榻的里侧,漂亮的女人果然都是骗人的。

他以后都不要搭理她了,做再多的好吃的他都不要原谅她,让她知道自己也是一个有尊严的宝宝。

他怀着深深的怨念入了梦想,而此时交易区的帐篷内,幕戌对着身边的人道:“可打探出什么了?”

“余侧妃那边已经传过去了消息,只是还没有回复。”

“那我们再等一等。”

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及,可瞧着那真相就在眼前却不能揭开那迷雾,他这心里面也不好受。

“主子……那边传来消息,主子已经直接挥兵北上了……”

那壮汉说完低下了头,如今秦州幕家的实力和大赢皇家相比似乎逊色不少,主子这个时候贸然前进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壮汉心中所思自然也是幕戌心中所想,可奈何他阻止不了,主子的心思其实他能看透,不过是想距离夫人更近一步罢了。

——可是,这稍有差错便是万劫不复。

“我明日亲自去见余侧妃。”

第317章:幕戌相见谢晚秋

“……好!”

过了半晌那壮汉默默低下了头,刚刚还说要等待时机,得了主子的消息却按捺不住了,看来这次的事情着实存在凶险啊!

“幕哥,主子说让我们紧要关头去寻求一个人的庇佑,你找到人了吗?”

他现在都记得主子从他们一行人出发的时候有所嘱托,那明显是担心几人暴露,故而留了后手。只是主子没有说明,只说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

——也不知道那人是否还活着!

“这事你莫要再提,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动用。”

他们既然是幕晟宣亲自选择的人,所以这忠心自然是不用怀疑,而幕戌之所以不愿意多说就是不想暴露那个人。

“知道啦。”

幕戌见到俞亦苒是一个偶然的机会,羌族和大赢之间虽然有战争却也互通有无,而他们这些商人在这里面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俞亦苒喜欢玉石,而这些东西羌族又很难寻觅,所以平素只要有客商她便会命人去买回来,这次也不例外。

可她没有想到那客商居然提出要亲自将东西交给自己,她虽然搞不懂却也应了,毕竟心头爱总是不愿意舍弃。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注意力还都在那一盒子玉石上,可当仔细看了那捧着盒子的人时她眉头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对着一旁的侍女道:“去阿图卢那里请晚晚过来,让她也见一见这稀罕物件。”

“诺。”

丫鬟屈身告退,而幕戌心里面闪过喜悦,想来夫人是在这边的,看来也不辜负他不远万里前来打探消息。

只是那阿图卢是谁?夫人为何在阿图卢家?

谢晚秋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幕戌笑着给俞亦苒介绍那些玉石的功用,瞧着那言笑晏晏的模样当真是一奸商装扮。

余光瞥见有人进来,幕戌忙忙从椅子上直起身子想要下跪却被谢晚秋挡了一下,声音有几分无奈:“你这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身份?”

“奴才不敢。”

“好了,我想要让你带走一个人,你就说可行不可行?”

对于幕戌谢晚秋心绪也比较复杂,这个曾经对自己好的人,也想过放自己一条生路的人,可最终自己还是走错一步被邓一谦送了回去。

“您想带走什么人?”

“五两,金七戾的养子。”

“这……”

幕戌有些犯难,主子给自己的命令是不管如何都要将夫人带回去,这金七戾的样子明显不在自己的计划之内。

——最重要的是,夫人好似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们若是一起离开目标太大,我过些天先想办法将小石头送到边境,至于五两那边金七戾是不会让他轻易离开自己的视线,所以只能在他被秘密派遣外出的时候动手。”

这些天谢晚秋也没有闲着,她第一要务是要保住小石头和五两的安全,而且乔言铭明后天也快要抵达羌族了,迟则生变。

“可主子的意思不管如何都要带您离开,他……他现如今脾气有些大,若是没有将您带回去,我们怕是……”

后面的话他就算没有明说那意思也表达的很明显,其实他和无涯公子早就看出来了,主子虽然除了双腿残疾看着和好人似得,可那眼眸里面时不时露着的凶光可以看他心里面已经微微扭曲了。

长此以往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要知道有一次他病发险些将国公夫人的脖子拧断,想一想当时那可要命的场景,他顿时不敢有别的想法。

——亲娘的脖子都说拧就拧,更别说他这小喽喽的了。

“我……”

谢晚秋欲言又止,她了解阿图卢的性格,自己若是忽然间离开怕是事情就露馅了,所以她还要稳住,等五两和小石头离开才是最佳的选择。

“夫人,您可别为难小的了。”

幕戌说什么都不想干,他虽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入的羌族,可但凡有活着的机会说愿意死呢?

“五两是你家主子亲子。”

“……”

目瞪口呆的幕戌瞬间又眯起了眼睛,虽然面上看着平静却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多么的可怕。

当初追查之后他便知道小石头不是主子的孩子,原以为主子双生子的美梦不过是镜花水月,甚至他自己臆想的结果,可谁能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然而,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夫人想让自己带走人的权宜之计?若那孩子真是主子的孩子,就算是粉骨碎身自是要将人带回去的。

“金七戾极有可能知道那个孩子的身份。”

幕戌的眸色倏地一空,当初金七戾收养这个义子的时候他还微微有些纳闷,毕竟在他的意识当中那人是无利不起早之辈,为何唯独对一个孩子另眼相看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真相?

“您……您怎么知道?”

幕戌紧了一下瞳孔,他可不想最可怕的事情出现,而谢晚秋好似知晓他心中所想,轻嗤了一声:“当年的事情我都记起来了。”

“……”

幕戌离开的时候都浑浑噩噩,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查清那个孩子的身份,而且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消息给主子递出去。

——主子居然后继有人了?

他们一度以为只会有一个钰姑娘,毕竟主子这些年可以说是片花不沾身,可谁能想到会有这这样的惊喜。

或许心里面想着事情,所以他走到帐篷口的时候和金岩撞了一个满怀,原以为是软玉温香可硬生生的感觉让金岩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这青天白日的,虽然知道不会出现自己脑子里面所想的事情,可心里面还是异常的不喜,居然有男人进苒苒的帐篷了。

“在下不过是一介商人,余侧妃喜欢玉石故而才过来一趟,还望贵人莫怪。”

幕戌来羌族不久却也摸清了很多事情,自然知道眼前这位主子就是对俞亦苒动了凡心的羌族小王爷。

这表姐妹二人,当是从来不缺护花之人。

“哦……”

他还想说什么却只见俞亦苒拧起了眉头,不悦地道了一句:“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不愿意见你吗?”

第318章:五两是个小霸道

她冷清的声音吸引了金岩的注意力,而幕戌则快速脱身。金岩也不去理会一介商人,摸了摸鼻子靠近了俞亦苒一些。

真是喜欢死她这清清冷冷的模样,只可惜七皇叔那里依旧不松口,也不知道他心里面憋着什么坏呢!

对于自己这个没有节操的皇叔,他可从不敢相信。

“我母妃又过来闹你了?”

瞧着她兴致不高,他忙忙出语安抚,而俞亦苒冷哼了一声继续摆弄自己手腕上的玉石,至于谢晚秋则站在一旁装死。

“怎么不说话?可是恼了我?”

金岩虽然不若一般羌族人的鲁莽,却也是一个鲁男子,瞧着俞亦苒心气儿不高便想探过手逗弄一下她,然而却被她躲闪了过去。

他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也知道大赢人的规矩,无奈叹息了一口气:“我七皇叔终有一天会答应的。”

对于他豪情万丈的言论俞亦苒不抱希望,虽然金七戾从不碰自己却也没有想过要放过自己,所以说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位是?”

金岩将眸光放到谢晚秋身上,他这几年一直缠着俞亦苒,所以对她身边的人也比较熟悉,今日这位当是面生的紧。

“她是阿图卢家的奴隶,我听说她对着玉石有几分研究,便命人将她唤过来看一看。”俞亦苒说着举起自己手中的玉石,而金岩也被吸引了过去。

“你若是喜欢我让人多弄些过来。”

羌族人其实对大赢很多东西也喜欢的紧,只是两地商货很难通行,所以这一来二去东西便也昂贵的厉害。

不是富贵人家,哪能用得着大赢人的货物?

“不用了。”

“别这么生分吗?怎么说……”

金岩在俞亦苒跟前噼里啪啦了好久,最后还是大王妃那边命人将人拖走的,瞧着他离开时的背影俞亦苒按了按自己的双鬓。

“怎么就碰上这么一个愚货?”

听出她话语里面的无奈,谢晚秋也只得笑了笑,虽然这小伙子不奸诈,可也正因为如此才难得的珍贵。

像金七戾和幕晟宣那种七窍玲珑心的人,又有几人敢付出真心?到时候指不定被生吞活剥了去。

金岩出去之后便对着身边的随侍道:“这些天大赢那边正好来了货商,你看有没有那好看的玉石。若是有高价买下来。”

“是。”

他一边给随侍形容什么样的玉石好看一边揭开帘子走了进去,而大王妃瞧着他进来冷哼了一声:“阿妈。”

“你还知道回来?”

妇人一身羌族贵妇的装扮,她的皮肤带点麦黄却难得的健康,脸上的皱纹也不多,只有拧眉的时候看到几条线爬过。

“儿这不是想您了嘛!”

金岩在大王妃面前向来乖觉,虽然看着有些笨拙,可正是这份笨拙让大王妃往心坎里面疼。自己在的时候还能照顾他,可若是不在了呢?

所以她才想着给儿子找一依仗,可奈何他不理解她的拳拳爱意啊!

“别说这讨喜的话,你又去找俞亦苒了?她也并不是那般出色,你怎么聚一根筋喜欢上了呢?”

“她最好。”

“……”

每每提及这件事情母子二人便没有平缓的时候,她觉得应该强硬给儿子定一门寝室了,他也到了结亲的时候。

“阿妈,您和七皇叔说一声好不好?”

若是这草原上还有让七皇叔听话的人,那也只有自己的阿妈了,可奈何她和自己不在一战线上,这是相当忧心的事情。

“她是你七皇叔的侧妃,你说你脑袋怎么就被牧牛刨坑了呢?”

“……我就是喜欢她。”

初次见到俞亦苒的时候他正好给七皇叔当替身,那是一见钟情的感觉,他现在都记得自己砰砰直跳的心。

——所以后来,他阴奉阳违地上了她的床榻,就算什么不干抱着也觉得心里面好舒坦。

所以说,不管如何他都要迎娶俞亦苒,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也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事情,谁也无法阻挡。

大不了私奔。

这边母子二人心中各有计较,那厢幕戌已经命人出去打探消息,而他自己又怕手下的人毛毛躁躁,所以亲自去打探五两的事情。

那一日秋风有些劲爽,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刀子刻了一般,可就算如此他还是远远望着那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他身边站着小石头。

小石头的个子长高了不少,甚至面庞也张开了,可还是能隐隐看出来当年的影子,至于另一个孩子,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第一眼望去只觉得这个孩子和主子的气质很像,都是那种站在那里便不容忽略的人,可再细瞧却愈发惊叹,因为那张脸和主子过分的相像。

——就算是陌生人恐怕见了二人之后也会有所怀疑,更别说他这一直侍候在身边的人。

他虽然很想走近细看可终究还是克制了心绪,匆匆回去之后给主子写信,前些天他不太确定,可今日终于是确定了。

——夫人没有说谎。

五两和小石头自然不知道自己刚才被人窥视了,两个人在马场周围转了一圈便兴致全无,五两拿着小马鞭托腮滚在草地上,那华丽的衣衫便沾上了不少的灰屑。

“你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伤口可要对付一些。”

瞧着他那模样小石头忙忙想要将人扯起来,可奈何五两从小就是小怪物,力量很大,他哪是对手?

“想吃。”

“……想吃我娘亲做的饭菜?”

在五两身边多年,小石头也算了解他的习性,他说话从来都不利索,就算背上那么多的伤痕也从来不会疼的呲牙咧嘴。

——他这个人就像是不会疼痛似得。

听着小石头的解释五两点了点头,好似多说一个字都是一种浪费,当初为何来羌族他已经有些忘记了,只记得那位叔叔让他做什么。

“我带你过去吃,今天肥崽邀请了好多小孩,母亲一定做了好多。”

小石头说完就要去拉五两的手,而五两也将手探过去让他拉起来,只是半晌才道:“只做给我吃。”

“……”

小石头瞬间不高兴了,那是自己的母亲怎么只做饭给他吃?不过想到他对很多话一向表达不清楚,他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第319章:诡异难言孩童情

两个小儿回去的时候谢晚秋正在忙碌,而肥崽已经呼朋引伴让人入席,瞧着五两走过来他和他的小伙伴瞬间站了起来。

别看几个娃都是草原上的孩子王,可他们也有鄙视链,五两这小哑巴虽然一直是他们最低的鄙视链,可奈何这娃娃狠起来不要命。

就算肥崽,也不愿意和他闹僵。

“小王子,你怎么来了?”

五两也不去答他的话,直接坐过去,谢晚秋早就看到了五两,然而她没有失了心智自然不会让自己失态。

端起自己炒好的一盘菜便走了过去,对着他行了一个礼笑道:“既然小王子来了,我再多做几道菜。”

“他们走!”

五两指着肥崽身边的一群小伙伴,那精致的小模样虽然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可这话语却冷的和那寒冬腊月的凉风一般。

谢晚秋原本还想打一个圆场,甚至不停地给一旁的天养投递眼神示意,可奈何此时的天养就像是接收失败似得,压根瞧不出她的意思。

——母子之间常年养成的默契,如今却被击毁的一干二净。

肥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他原本便人高马大,这倏地一下站起来身体更像是小山岳似得。

五两和天养的身形并不算消瘦,可站在他跟前却无故矮了很大一截,这样的情形不是短时间内能弥补的。

“你说啥?”

五两龙行虎步地走到它跟前,那气势汹汹的模样让人不由得忽略了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异,只听他清淡地道:“我要吃。”

“……这是我家。”

肥崽虽然是一个混不吝,在羌族的草原也威名赫赫,可他无意间曾经偷看过五两和羌王的护卫对敌,别看着小身板,可打起架了明显是一个不怕死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份,羌王的养子,若不是万不得已他可不想得罪的狠了。他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可人却不蠢。

“我吃你看。”

他说着已经坐下风卷残云了起来,等几个人反应过来想吃的时候桌上的菜已经消失了一半,而准备动手的时候天养一个机灵的侧身护在了自己身边。

“哥哥,你不会和我抢吧!”

他说话的时候露出标准的小虎牙,那可爱圆滚的模样让人恨不得抱起来亲一口,就算是几个发怒的孩子也被他那炫目的笑意晃了眼。

等他们几个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时候,原本满满一桌子菜已经被二人囫囵吞枣似得噎到了肚子里面。

“你……你们……”

肥崽向来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可今日却被两个小崽子弄了一个大花脸,羌族人的汉子靠的是拳头而不是不要脸。

“跑马场见。”

他说完憋着一肚子气离开,那几个小伙板自然也跟了上去,肥崽也不愿意和五两硬碰硬,他们自然也不敢。

虽然是一个养子,可谁不知道羌王的强势,被他记住总不是好事。

谢晚秋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天养投过来谄媚的眸光冷哼了一声朝着灶房走去,而五两吃饭的动作微微一顿:“谢姨不会生气了吧!”

他早年的时候看惯了世间冷暖,是谢晚秋用五两银子将他买回去给了他温暖,原以为来到草原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那个温柔的夫人了。

——却不想在草原再一次相见。

他能敏感的发现,她对自己似乎比以前更好了,他心里面其实也十分欢喜,可他不敢将这份欢喜表现出来。

这几年他也有了教训,喜怒一般都不会表现出来,他记得当年他只对一个大赢的奴隶表现出了一点同情,第二日那个女奴隶便死在了他的面前。

“不会,她就是豆腐嘴豆腐心。”

天养说完嘻嘻一笑,虽然自从三年前开始母亲有了细微的改变,甚至对自己也没有以前那般毫无原则的疼宠,可她的性情他却能了解一些。

“哦……那就好。”

酒足饭饱之后五两和天养便去赴约了,全程和谢晚秋没有多少话语,望着两个小不点慢慢消失在自己的眼帘,谢晚秋紧紧蜷缩着的双手恨不得要刺到血肉里面。

——自己的孩子近在眼前,她却不能相认,这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了。

当晚肥崽和天养回来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带了伤,不过回来的时候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冷战,谢晚秋端着热菜走进来的时候放反而看到了惹眼的一幕。

两个人相互给对方擦拭着脸上的伤痕,甚至已经开始上药,只听肥崽不悦的声音:“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逞什么英雄?”

“那我也不能看着你恃强凌弱。”

“呵……我们那时公平决斗,可是有羌王大人的守卫作证。”

羌族人崇拜力量,不管多大的仇怨,能拳脚解决的问题绝对不会留着过夜,当然这跑马场决斗是祖上留下来的习俗。

“呵……你也不看你多少岁,他多少岁。”

天养挤兑了肥崽一句,两个人差了六七年的岁月,最重要的是阿图卢叔叔是羌族的勇士,他的儿子自然不是孬种。

“哼……别被人当枪使了。”

他将自己手中的药扔在了一侧,而天养瞧着身上清清凉凉的感觉也不在乎他的态度,这个傻大个虽然看着暴戾其实对他还是不错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经常被羌族的孩子欺负,都是他挡在自己前面,两个人别看平时打打闹闹,吵嚷不停,可感情也不是泥捏的。

“填一点肚子。”

“呵……别想收买我,我是一个有骨气的人,等我阿父回来我一定要告状,让羌王狠狠惩罚那个小崽子。”

肥崽很是臭屁地说了一句,而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一痛,他不由恶狠狠地瞪了天养一眼:“你能不能慢点?”

“哦,这不是饿了没控制住力道吗?”

天养狗腿地说了一句,然后接过谢晚秋递过来的饭菜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那浓浓的香味充斥着肥崽的鼻翼。

刚开始的时候他坐的宛若泰山目不斜视,可随之那味道越来越浓他肚子咕咕直叫了起来,他今天一天貌似都没有吃饭了。

“想吃吗?”

第320章:乔言铭终于入羌

听着他肚子隐隐作响天养问了一句,甚至已经做好了他会拒绝的准备,却不想自己手中的饭菜瞬间被抢了过去。

“不吃是傻瓜。”

“……”

谢晚秋瞧着这一幕微微叹息了一声朝着外面走去,而与此同时乔言铭终于抵达了羌族的边境,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在月夜的映衬下居然多了几分淡然的气质。

“还有多久能抵达王庭?”

他一路走来便没有多余的感情,或者说自从齐王府出事之后他很少有顺心的时候,这几年新帝虽然对他不错,可有些事情终究回不去了。

“约莫两日。”

阿图卢陪在他的身侧,他是第一次见王后的亲人,不得不说这大赢朝的皇室一个钟灵毓秀的紧。

羌王后的容颜在草原上一直被传来传去,见到乔言铭的时候他这大老粗都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上天偏爱了乔氏一脉。

“哦……”

他轻吟了一句便默不作声,而阿图卢笑着道:“王爷也不用担心接下来的路程,你和王后兄妹一定会尽早见面。”

“嗯,她过得好就好。”

当初送她离开的时候他看到那一个灿烂如花的少女一点一点褪去自己的纯真与坦荡,这几年齐王府出事他顾不上这边,也不知道她过得可好。

阿图卢自然能听出他话语里面的试探,不过也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王后过得好坏这就像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们这些外人自然不好置喙。

“听说阿图卢将军是草原的勇士。”

“不过是虚名罢了。”

这些年或许和谢晚秋朝夕相对,阿图卢身上的匪气倒是减了不少,身上反而多了几分由内而外的沉淀。

乔言铭没有探得消息不由得多看了阿图卢两眼,原以为这是一个莽汉却不想粗中有细,也怪不得这几年羌族蒸蒸日上。

想到已经沦陷的清河郡,他眼底闪过阴郁。

若说这世上还有人恨不得吃了幕家人的骨,那么乔言铭明显就是其中之一,当年那场政变虽然乔皇室最终掌权,可死伤却让人不寒而栗。

齐王府那一役,死的只剩下他孑然一身。

“走吧!”

乔言铭两日之后赶到了羌族,而迎接他的并不是金七戾,反而是曾经出使大赢的金三羸。虽然这礼节不差,可看到乔言尔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时,他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可惜的是,没有时间问清楚。

羌族人安排了晚宴,而这也是阔别多年之后乔言铭第一次见无双公子,原以为他死于三年前那一场暴乱,却不想今日会以这样的身份相见。

瞧着他背后那些代表身份的护卫,他就算是一个傻子也猜出他的身份,可正是因为猜出才会更加觉得不可置信。

故而,就算他那早已经千锤百炼的心还是不由得一颤,牢牢握住的酒杯这个时候应声而破,不少人都将眸光瞥向了乔言铭。

“世子爷,故人相见可是感觉到惊喜?”

“你……”

乔言铭自认为养气功夫不赖,这些年因为遭逢巨变性子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喜怒更是不行于色,可此时他是真的怒了。

——这个人是将自己当猴耍呢?

“你我咱们也沾亲带故,何必这般剑拔弩张呢!若是伤到王后肚子里面的小生命那可就不好了。”

金七戾好似一点都不在乎他的神色,反而一脸柔情地看向乔言尔,而乔言尔内心惨白脸上却露出幸福的笑容来。

他要做戏那么她便陪他,只要他高抬贵手放过自己的兄长,齐王府如今只剩下兄长这么一根独苗了,已经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了。

“兄长,你一路舟车劳顿,这草原的酒可能解乏。”

瞧着他依旧故我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锋利的剑柄,乔言尔脸上不禁展出些许温曛的笑意来,那轻轻柔柔的声音让乔言铭有几分陌生感。

他的妹妹一直是被宠着长大的小公主,什么时候需要看人脸色过日子了?虽然来羌族之前他便能预料到这样的结局,可听着她含着几分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解围,他的心瞬间像是被人捏住了一般。

——疼痛的厉害。

“哥哥……”

看着他没要坐下来的意思,乔言尔又轻声唤了他一句,她知道自家兄长一向都是骄傲的,被人算了一路,他如今的难堪她能想象的到。

可一时长短和生命比起来弱的可以忽略不计。

她和金七戾同床共枕了三年,若说以前不熟悉这个男人,可这三年的时间足够让她去了解一个男人——他就是一恶魔。

乔言铭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坐下来对着金七戾微微拱手:“时间遇到故人失态,还望羌王莫要见怪。”

瞧着他这么快便恢复过来,金七戾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原本还担心这是一个扶不起的,毕竟两个人也曾经共过事。

这看上去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可手段终究欠缺了一些。

可齐王府尽数灭掉的事情好似让他成长了不少,就算此时恨不得自己宰了自己,可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一份定力当是难得的紧。

“按照你们大赢人的说法,你可是本王的大舅哥,我们合该好好畅饮一番。”

金七戾笑着朝他举了举酒杯,好似所有的过往都消弭在这酒樽里面一般,而乔言铭微微停顿了一下,接过了侍者重新换好的酒杯抿了一口。

乔言铭在羌族安排的帐篷内辗转难眠了一晚,而灯火通明的却不止他这一处,除了王后和羌王金七戾的帐篷内,幕戌那边也沉闷的紧。

乔言铭的到来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好消息,自己等人的行踪若是泄露,那么这位大赢朝的王爷怕是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们死掉。

他们的死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如何将小主子送回去。

“也不到主子那边是否收到了消息。”

他确定那孩子和主子长得相似之后也曾经想过第一时间动手,可没有万全的准备他不敢轻举妄动,这可关系到小主子的生死。

几日后,远在清河郡坐镇的幕晟宣忽然像是疯癫了一般在帐篷内狂笑不止,而随后她便一病不起,任谁也见不到一面。

第321章:众人朝着羌族聚

当晚,据说不少人被唤到了主帅的军帐之内,众人在那地方谈了一个长夜,然后朝着大赢挥动的步伐更快了一些。

幕国公亲自从秦州奔来想要问清楚情况,可他入了军帐一刻钟后便离开了军营回了秦州。幕家不少人去打探过消息,可惜幕国公守口如瓶。

一时间,众说纷纭,都不太清楚幕晟宣想要搞什么。

至于朝着北边攻打的方案不变,夺取大赢河山的方针不变,唯一变化的是帐前发号时令的人成了无涯。

元和帝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三年的岁月沉淀让他多了几分威严,那就算是静静地望着远方,却足以让侍候的人一个个沉闷的喘不过气儿来。

“秦州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属下无能,秦州幕家人很难分化。”

地下跪着的人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他们都是承乾帝留下的老人,而元和帝上位之后也没有苛待他们,甚至一个个都委以重任。

可正是因为如此重用,才让他有些羞愧,毕竟这些年秦州就像是一堵实心墙始终无法渗透。

“这怪不得你们,幕家人若是好啃早就和谢家一般了。”

对此元和帝虽然失望却也深知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幕家人和谢家人不一样,这是他多年之前便知道的事情,否则他们父子、兄弟,整个乔氏皇族不会吃了这么大的亏。

他自认为自己绝对不是一个无能之辈,可面对幕家的时候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幕晟元那边呢?”

若说这幕家几个掌权的人还有谁好掌控,那么也唯有幕晟元了,他虽然是嫡子,可不管是心术还是手段和幕晟宣都差了很多,难道心里面就没有不舒服吗?

——他一直觉得他的际遇和自己一般,都是不受重视但是心有乾坤之辈。

“他身上没有缺口。”

“不,他有。”

元和帝当年暗中也查探过幕家人的情况,幕晟元这个人对权势或许没有那么痴迷,可对他娘子的占有欲却高的让人心惊。

当初幕家人虽然带走了姜黎一,可姜家人如今却在自己的疆域之下,那姜黎一难道能亲眼看着自己家人罹难而无动于衷?

“去接触姜家的人。”

“诺。”

等跪着的人退下元和帝叹息了一口,他不知道幕晟宣大什么样的主意,可若是想直捣黄龙那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束手就擒的人,否则当初就不会主动出击,直接将他们赶到秦州去。

“金七戾,幕晟宣……一个个都是难缠的主啊!”

其实金七戾打什么样的心思他心里面和明镜似的,这个时候让乔言尔怀孕不就是想趁机拉拢和要挟乔言铭吗?

然而,这大赢的天下虽然姓乔却不是乔言铭的。当初之所以留着乔言铭一命,其实更多的还是念着那一丝骨血之情。

他若是不识相,那么他不介意亲自送他一程,这大赢的江山不是谁都能染指的,羌族那些蛮夷更别指望。

而此时远在万里之遥的羌族王庭,乔家兄妹相对而坐,瞧着自家兄长那青黑的脸色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大哥也别多想了。”

“你说我是不是很笨?”

当初他之所以请无双公子回去是为了稳固齐王府的权势,可最终却让金七戾在混乱中如鱼得水,更是将不少情报送回了北疆。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展开行动,可那一段齐王府的很多事情都没有瞒着他,也就是说乔皇室很多事情对他来说不是多大的秘密。

“在言尔心中,兄长是最好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亮晶晶的,说不出的诚恳,其实乔言尔这话语所言非虚,自家兄长或许不是最厉害的,可他对家人却是最好的。

“你也别宽慰我,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将眸光瞥向她的腹部,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这个孩子,你确定要生下来吗?”

“不知道。”

“那就生下来吧!”

他不知道自己在大赢的未来会如何,自家那皇叔对他其实并不放心,否则这些年也不会不让他碰触兵权。

所以,多一个孩子陪着她,他在远方也能放下心来。

“他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乔言尔知道乔言铭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借着这个孩子能在北疆站稳脚跟,可唯有她自己清楚,金七戾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那你……”

“听天由命吧!若是让我自己解决,也下不了那个手。”

不管对这个孩子的感情有多么的复杂,有一件事情总是错不了的,孩子是在自己肚子里面的孕育的。

“他待你……”

看到金七戾就是无双的那一刻,其实他脑海里面闪过震惊更多的却是惊喜,因为他知道妹妹对无双的感情。

乔家人一般不会动情,可但凡动了情很难忘情。

“还算可以吧!”

金七戾对她不好吗?平心而论他对自己虽然算不得嘘寒问暖却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去。可他对自己好吗?那么为何又要利用的彻底呢?

所以思来想后,回答了一个比较折中的答案。

“父王和母妃……”

乔言尔闭上了眼睛,虽然三年已经过去了,甚至她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幕,可从别人的形容里面她甚至能想象得出当时的场景。

——据说,整个京城达官显贵的家里面都被血水铺平,齐王府也不例外。

“留了全尸。”

当时场面混乱,得知幕晟宣身死的消息时幕家人像是疯了一般,特别是幕晟宣亲自培养出来的暗卫,那就是一群没有感情的刽子手,就连小孩儿都没有放过。

“有时候觉得人这短短几十年,平平淡淡其实挺好。”

“可总有人想要轰轰烈烈。”

对于乔言尔这种种说法乔言铭不置可否,她是因为得到了,而且站在了权贵的巅峰故而觉得这些东西索然无味,可这世上有很多人却从未享受过这些东西。

——所以他们拼了命的想要站在最顶峰,去看一看这世上的风景。

“皇叔此人你怎么看?”

第322章:幕晟宣秘密前往

对于乔家皇位的变更,其实兄妹二人同样觉得怪异,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皇位最终会落到最平庸的平王手里面。

而且,根据后面他所展现的手段来看,他这么多年就是一扮猪吃老虎的主。

“心狠手辣,手腕不俗,能力不差……若是没有金七戾的虎视眈眈,没有幕家人的分封而治,他或许是大赢少有的中兴之主。”

“是啊,能被皇祖父秘密看中的人又岂能差了?怎么说身上也流着皇祖父的血。”

她的皇祖父就是一野心勃勃的政治家,而她这位皇叔也是,可有时候野心勃勃带来的灾难却是巨大的。

当初皇祖父若不是逼死了老谢国公,或许羌族的人不会这般横行无忌,若是皇叔没有和幕家撕破脸皮,也指不定又迂回的办法。

当然,这样的后果,那就是稍有不慎,乔家人有亡国灭种的危机。

所以,对于这二人的举止她无奈却又说不上反感,毕竟人在选择面前都是举步维艰的,想来他们二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姑母她……”

可以说和她们兄妹二人血缘最亲的也只有乔心瑜了,可这三年过去也不知道如何了,不管在娘家还是婆家,她的处境想来都不好。

“她出家了。”

姑母落发之前他去看了她,那个曾经美艳无比的贵妇人眼眸中无喜无悲,甚至没有对红尘的眷恋。

他赶过去是准备劝说的,可瞧着她那般心如止水的模样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或许她的选择也是一条生路。

这世上能容得下她的地方真的很少很少了。

“也挺好。”

乔言尔轻语了一句,活着就好,她这些年最担心的是听到她也不在的消息,好在老天爷还算有了良心。

“其实,她是得知幕晟宣死了才落得发。”

“嗯。”

“你不奇怪?”

“当年我曾偷偷听祖母谈起过,她喜欢的人是幕晟宣,可最终为了嫁入幕家却亲自设局嫁给了幕家四爷。”

她的姑母在她心中一直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她心若明镜却甘于沉沦,她不知道一个女人爱的多么疯狂才能做出那样的举措。

——不得不说,她自己做不到。

难道她不够爱金七戾吗?

若金七戾还是无双,她后续也会像自己的姑母一般,只有有那么一丝机会也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奈何他是金七戾。

“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她那姑母一辈子或许没有做害人的事情,若不是爱错了人她或许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可惜的是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后悔药。

谢晚秋从阿图卢那里得知乔言铭入羌之后整个人便缩在了帐篷里面哪里都不去,原本想着赶到乔言铭到来之前将人送走,可谁能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

也就是说,她短时间内是不能有任何行动了,否则很容易暴露。

“晚晚,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瞧着坐在不远处有一搭没一搭缝缝补补的女子,坐在不远处偷瞄她的阿图卢不禁问了一句,边关回来之后他便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肥崽和五两王子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你忧心这件事?”

“嗯。”

“没有多大的事情,草原男儿一言不和大打出手的事情不少,而且他就算是羌王的养子又如何,肥崽还是我亲儿子呢!”

阿图卢因为她在担心肥崽,心下不觉一喜,想来她对自己有一点意思吧!否则怎么会这么关心肥崽的事情呢?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并不是一个讨喜的性子,所以一定是自己比较讨喜,晚晚不由得便注意到了自己。

阿图卢这个粗汉子心中所想谢晚秋自是不知道,就算知道恐怕也只能无奈地笑一笑,这是有多大的心才会这样想啊!

她明明是担心自己的亲儿子。

“羌王好像挺疼五两王子。”

“再怎么疼也是别人的种,如今往后怀孕,日后这五两也是小王子的助力。”

阿图卢虽然不清楚羌王为何会收养义子,可如今王后怀孕对羌族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毕竟是他自己的血脉。

“哦……”

那羌王自然不是真心喜欢五两,不过他的心思这羌族的人好似很少有人知道,就算被当作心腹的阿图卢明显也不太清楚这个中的原因。

幕戌和谢晚秋碰头的那一日,羌族的达官显贵都陪着大赢朝来的王爷去夜宴了,不远处冲天的火焰代表着羌族人的热情。

“你要离开?”

谢晚秋问出这话的时候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他这个时候离开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怀疑五两的身份?

她一直觉得,凭着五两那张脸似乎也不用费尽去证明什么,因为脸蛋张开的他和幕晟宣有很大的相似。

“嗯,商队在这里停留了太长的时间,属下若是不离开怕是会引起怀疑。”

“五两……”

“小主子的事情属下已经书信告诉了主子,若是不出意料主子应该会亲自前来。”

这世上知道谢晚秋对于幕晟宣来说代表什么意义的人不多,可幕戌恰好就是其中之一,他知道那封信送回去的时候主子怕是已经坐不住了。

“不管如何保住两个孩子的安全。”

她没有去问幕晟宣的事情,也没有去打听他一个残废来这里会不会影响布局,只是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说了出去。

——她最担心的终究是两个孩子的安危。

“属下明白。”

“路上小心。”谢晚秋看了看幕戌的脸,忽然出言询问了一句,“幕戊呢?”

“三年前死了。”

“……节哀。”

其实当她在苒苒那里看到的是幕戌而不是幕戊的时候,心里面便有些疑虑,毕竟幕戊办事更加妥贴,依照她对幕晟宣的了解应该会派幕戊前来。

可最终来的却是幕戌。

对于那个一直板着脸,像是小老头一般的常随,谢晚秋的印象极其的深刻,因为上一世他一直陪在幕晟宣身边,直至他生命的最后一课。

——可这一世,因为一道圣旨却改变了命运。

对于这样的改变,谢晚秋心里面有一股憋闷,也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无奈,最后化成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第323章:主仆二人商大计

幕晟宣抵达永寿关的时候停下来开始重新整顿,来的时候无涯其实不止一次劝慰他不要轻举妄动,可这世上也唯有她能拨动他的心弦。

更别说,还有他的儿子在羌族——所以不管如何,这羌族他是一定要前往的。他此次抵达永寿的时候可以说启用了所有的暗桩,因为他最担心的不是无法离开羌族,而是在元和帝的地盘如何全身而退。

“主子,人手已经准备妥贴。”

幕晟宣的轮椅因为属下的回禀微微转动了位置,一双雄鹰似得眼眸直射人心,那弯着身子的下属不由得又将背躬了一些。

“幕戌什么时候回来。”

“统领大人应该明日午时能赶过来。”

“嗯,确保部署万无一失。”

“是。”

“下去吧!”

幕晟宣朝着那国字脸的下属挥了挥手,又将自己的轮椅推动位置走向了窗户,其实他如今这般模样很容易暴露,可他终究不得不来。

幕戌比预期回来的要早一些,他命人去永寿县附近寻找交易的货物,自己则匆匆朝着幕晟宣所住的客栈驶去。

在信里面主子已经明确了自己的行踪,所以他寻起来也不费吹灰之力。

进了屋幕戌感想下跪行礼却被幕晟宣虚挡了一把,眼眸灼灼地盯着他:“他们母子的情况可还好?”

“尚好。”

其实在羌族这些时日他已经得知阿图卢对夫人的心思,可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主子。

——若是告诉了,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在别的事情上主子冷静的让人发指,可每当遇到夫人的事情就像是下了降头一般,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她的记忆?”

“夫人的记忆恢复了。”

这也是他心中隐隐有些疑虑的事情,当年两个人的关系算不得多么和睦,而今夫人有了以前的记忆,这过往的云烟怕又是一无头公案。

——到时候,伤痛的必然会有主子。

都说心动者心殇,他不知道夫人对主子的感情如何,可主子对夫人的感情那真是海沽石烂至死不渝。

“果然都是命。”

幕晟宣唇角露着几分自嘲,这是他一直想要隐藏的过往,可最终还是被揭露开来,不得不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太清楚那人的性子了,若不是实在无法解决,她不会和自己有丁点的关系——想来,那孩子在羌族过的并不好。

“小主子您其实也见过。”

“谁?”

“五两。”

在永平郡古家他和主子见过一个小男孩,当初夫人想要彻查那孩子情况的时候更是他一手主导,所以知道少主就是那个孩子。

“……是他啊!”

幕晟宣的眸光微微一滞,若真是那孩子,那么当初晚晚让自己去羌族寻人怕不单单是因为天养的缘故,怕是那个时候她便已经有了记忆。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小主子和您长得很相像。”

若是这孩子一直长在府里面,就凭着这长相这所谓的真相也会慢慢展现,可如今他却被羌王禁锢在了手心里面。

“夫人曾经提醒过属下,羌王之所以认小主子为义子,怕是早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

“那人一向是无利不起早的,若不是有用他怎么会收为义子?”

虽然两个人没有拼得你死我活,可这并不影响他对金七戾的判断,甚至也不影响金七戾对他的判断,所以那人收养了自己的孩子。

“主子,您准备如何应对?”

“从羌族带走他们不难,难得是我们如何突破元和帝的封锁。”

他在这里的消息若是一暴露,元和帝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斩杀在大赢的国土上,所以到时候又免不得一场逃亡。

——他的腿好便也罢了,可双腿明显成了掣肘。

“无涯那边会在我入羌之后全方位发动总攻,而且已经启动了所有的暗线,尽一切可能开展刺杀行动,让他腾不出手来。”

“那么,谢青焌那边应当如何?”

他此次去羌族有一件事情还揣在心里面,那就是两年之前忽然惊现谢家旧部,当初被主子带走的影一也正是因为得知谢青焌还活着的消息才辗转离去。

“谢家的仇人是承乾帝,如今承乾帝和胡太后早已经入了皇陵,这所谓的仇恨也没有了报复的对象,可不排除他有图谋天下的野心。”

谢青焌这个人他也有些了解,当初的他确实是难得的好儿郎,心思深沉却也带着谢家人的厚实,可经过了这么多年他无法确定了。

——是顺臣还是逆臣,这着实有些模棱两可。

“主子,要不要将他还活着的消息递给元和帝?”

元和帝此人很难让人看得透,他这位置虽然是圣旨传位,可承乾帝那位置却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若是得知谢青焌还健在的消息,免不得疑神疑鬼。

——他们也可以放松一口气。

“不用。”

幕戌的提议被幕晟宣一口拒绝,听出他话语里面没有商量的余地幕戌也不再劝说,他已经做了决定的事情旁人很难说得动。

谢青焌和夫人的关系,或许已经让主子将这一颗棋子排除在外。

“我们过去的时候将轮椅收起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好。”

他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主子若是做轮椅目标太大,所以入了羌族之后必须得生一场病,只有这样他才能躺着入羌族。

谢晚秋近来一直心事重重,因为李青羽曾经的告诫她也不敢太靠近五两,甚至还减少了天养去那里的时间。

——若是李青羽所料不差,那么金七戾此人明显是不想让五两身边有熟悉的人。

“母亲,我和肥崽哥哥出去玩耍了。”

“好。”

对于两个小孩她还是比较放心的,肥崽在草原上也算是一霸,故而等闲人家的孩子不会和他过不去,故而她也放心天养跟着。

再者说,别看天养平时软软弱弱的,可经历过前世她如何不清楚这个孩子的可怕,那心简直就是石头做的,所以也不担心他吃亏。

幕戌走了好久都没有消息,寝食难安的谢晚秋这一日准备去俞亦苒那里打听消息,可她刚准备托人回禀的时候,却只听里面暴怒的声音:“告诉我,是不是你勾引的金岩,他怎么就非你不娶了呢?”

第324章:谢晚秋遇金七戾

冷厉的声音像是利剑又似魅丝一般直插俞亦苒的内心,也让谢晚秋寸步不能前行,总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

难道是因为她这三年不止一次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吗?

可为何每一次听到金七戾说话,都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特别是他魅惑无双的声音让她会时不时想起那风华无双的身影。

只听里面俞亦苒跪倒在地的声音:“大王明见,妾身和王子真没有不轨之举。”

“那他为何非你不娶?”

在金七戾看来必然是眼前的女人蛊惑,否则他不会和大嫂闹得不可开交,要知道他从小打到虽然混了一些,可起码的是非好坏却能分辨的清楚。

——他母亲为了他可以说费尽心思才从各部首领里面选择了一个不管是身份还是样貌都足以匹配他的人,可他居然玩起了绝食。

他羌族堂堂儿郎,居然做出了小女儿姿态,着实让人可恨的紧,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明显就是眼前的女人。

“妾身不知。”

“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女人就是撒谎精。”

金七戾动了手脚,一只大手狠狠地朝着俞亦苒的脖颈掐去,甚至将她跪倒的人提了起来,他整个眼眸都布上了红痕。

俞亦苒的眼眸里面充满了恐惧,她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想要了自己的命。也不知道那一句话触碰了他的心房,可此时明显没有给她留下太多思考的时间。

就在谢晚秋准备冲进去的时候却被一个风驰电掣的身影抢在了前面,一个快步令谢晚秋的身形有些踉跄,走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金岩?

“皇叔。”

金岩跑进去便跪了下来,瞧着俞亦苒被他掐在手心里面,他更是狠狠地磕着头,那‘砰砰’的声响让人微微发寒,外渗的血迹也足以证明他用了多大的力道。

“你不是闭门思过吗?”

“皇叔,求你饶了她,我爱她,是我缠着她不放的,你别怪她。”

金岩声音里面带着几分凄厉,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有多么的心狠,所以他不敢触碰他的逆鳞,唯恐他手劲太大将俞亦苒那纤细的脖颈掐断。

——明明他不喜欢苒苒,为何一定要霸占着她呢?

“你是我金家的男儿,谁让你为了一个女人这般窝囊的?”

金七戾凶狠了一辈子,显然是看不惯侄儿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模样,若不是大兄唯一的孩子,他都恨不得给他一个窝心脚。

——男儿家家的,至于哭鼻子吗?

“皇叔,我……”

“为了一个女人,将打小疼宠你长大的母妃气得卧病在床,你也是能耐了啊!”

若不是他今日心血来潮去看望自己的寡嫂,这母子二人指不定要瞒着自己闹到什么事情去,简直丢人现眼。

“是侄儿不孝。”

“当然是你不孝,给你最后一条路,迎娶你母妃选定的人,否则,就让她侍寝,彻底绝了你的念想。”

“皇叔。”

金岩的声音拔高了很多,像是听到了一件让他恐怖的事情一般,而金七戾冷哼了一声:“我劝告你别做过激的事情,否则你应该知道我让她死和碾死一直蚂蚁一般。”

金七戾说完将俞亦苒直接推到在地走了出去,而他大步走出去的时候谢晚秋乖觉地推到了一侧,虽然尽可能让自己低着头,可还是瞥到了他的身影。

看着那熟悉的面容谢晚秋瞬间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塌方,甚至有那数不清的浑水开始决堤,整个人头昏脑涨。

——无双公子,金七戾。

她从未想过两个人会有什么样的交集,可当看到这一幕再去看这两个人的时候又会发现惊人的相似。

同样的恶毒,就像是恶魔一般。

谢晚秋浑浑噩噩在帐篷前面站立了许久,直至金岩被赶出来的时候她才微微整了整自己的精神走进去。

“苒苒。”

虽然看到金七戾和无双公子是同一个人足够震撼,可刚刚从生死边缘爬起来的俞亦苒整个眼眸都没有了多大的光彩。

——刚才,她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表姐,他想杀了我。”

谢晚秋靠近将她拉在自己的怀里面,慢慢轻抚着她的后背,金七戾声音里面的肃杀她自然听的真切,而且这一次明显是动了心思。

“别怕,一切都会好的。”

必须弄一个完全的方法将她也送出去,金岩此人明显是护不住她的。或许那个男孩对她的感情不会有假,可人有时候要让步给现实。

金岩还太小,他就像是受制于人的雏鹰,还没有自己的翅膀。

“表姐……呜呜呜……”

俞亦苒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可刚从生死边缘抽回神的人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整个人都陷入了混乱。

她也不知道金岩为何就看起了她,她是真的没有去勾搭金岩。

刚开始的时候她确实存了心思,因为羌王明显对自己没有一丁点意思,所以金岩指不定是她日后在草原的依靠。

后来得知表姐的身份之后,她和金岩的距离把握的很好。她对他或许有点动心,可绝对不会搭上自己的命。

——她是一个浅薄的人,不敢用生命去爱一个人。

“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无双公子吗?”

“呃……黑虎山的事情吗?”

“嗯,那个无双公子和金七戾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气质都很相似。”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多相似的人,幕戌和幕戊是双胞胎兄弟,可两个人的性格和模样也有不小的差距,特别是性格。

“你……你是说他就是那个恶魔?”

这三年她知道不少关于谢晚秋的事情,当年虎跳崖后面那恶心而恐惧的事情更是听说了不少,可今日她居然告诉自己那个变态就在自己跟前。

“不管是金七戾还是无双公子都配得上这个称号。”

金七戾在草原的名声可以说是一分为二,有的人称赞他贤明聪慧,有的人觉得他恶魔一般有失天和。

“他认出你了吗?”

俞亦苒此时已经顾不得自己脖颈上的疼痛,若是这个时候她被认出来,那么她这么长时间期盼的事情怕是都要付诸东流了。

第325章:幕晟宣约谢晚秋

俞亦苒也顾不得担忧自己的事情,反而一脸担心地看向谢晚秋,她若是被那人认出来,那真是大祸临头了啊!

瞧出俞亦苒声音里面的关心,谢晚秋心里面不觉一暖,她就算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也不忘自己的安危,不得不说她是真感动。

她上前几步拉起俞亦苒的手,声音轻缓地解释:“我当时低着头,而且他怒火攻心也不会在意我这样的小人物。”

那人就像是草原上的孤狼,若是被他咬住自然无法脱身,可他这般人物自然不会注意到她这样的小人物来。

“你还是要注意一些。”

虽然她这般说,可俞亦苒还是不能放心,表姐的身份注定在这天下纷争的棋局中举足轻重,所以不暴露便罢了,但凡暴露怕是没有好的结局。

“嗯。”

她和俞亦苒二人相互说了一些宽慰的话语,又对现有的局势做了一个分析,最后只感觉脑部和乱麻似得,越整越烦心。

——整不出一个所以然,她告辞而去。

回到自己的帐篷,小石头已经在自己的小窝里面抖抖索索不知道在干什么,临近才发现他正抱着一只小狗狗,嘴里念念有词。

“石子儿,你以后就跟着哥,哥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声音里面带着江湖匪气,可那粗狂的言辞由他稚嫩的声音说出来却不由觉得好笑,这孩子最近莫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你在干什么?”

小石头转身正好看到一深邃的瞳孔,被那熟悉的眼眸紧紧盯着他脸色闪过讪然,感觉到自己怀中的小狗狗不怕死的‘汪汪’两声,那脸色更是精彩了起来。

“娘亲……”

“你怎么将这小东西带回来了?”

前两天他将小狗狗带回来的时候被谢晚秋亲自送了出去,因为她刚刚写好的字成了它爪下的冤魂,最重要的是她并不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

“娘亲,它很乖的。”

或许是觉得自己这话还不足以表达她要样小狗狗的决心,立刻委委屈屈地装可怜:“它没有父母,就是一个小可怜……额……和五两一样……”

“……它和五两不一样。”

谢晚秋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看向小石头的表情也有些精彩,别到时候你才是小可怜啊!虽然说顾萱萱生了他,可她也生了别的孩子,至于自己的兄长怕是早已经亡故。

她不知一次听说他还活着的消息,可这么长时间过来也不曾见到,当希望一次又一次变成失望的时候,她这跳动的心便已经死了。

“怎么不一样?五两没有爹娘,而且他义父还打他。”

在小石头看来,五两背上的伤痕一定是金七戾打的,那是一个远远看上去便凶神恶煞的人,所以他从不在他面前蹦跶,平时就算有机会面见也早早跑路。

“你说什么就什么,这小东西送走。”

谢晚秋也不欲在这样的小事上和他争论不休,得知金七戾和无双公子是同一个人之后,她的心还处在没有平复的阶段。

——也不知道乔言铭看到那人是何表情。

她在京城的时候虽然对朝中的动向不甚清楚,却也知道无双公子投了齐王府一脉,最重要的是乔言尔还和自己说过,她心悦无双公子。

这三年为了不暴露,她从不在乔言尔面前行走,听闻她和金七戾的关系不错,原以为是阴差阳错之下最好的结合,却不想这里面还隐藏着这样的事情。

她不知道是如何对待金七戾的?

当满腔的爱意成为欺骗,当那跳动的心变成死寂,她的人生怕是已经遮上了一层阴霾。毕竟是过来人,能懂那彻骨的疼痛。

“娘亲……”

小石头将自己的声音拉长一脸撒娇的模样,一旁的小狗狗也和他同步做了一个表情,看着眼前大眼瞪的铮圆的一人一狗,她默默移开了自己的脸。

隔了两三日,羌族忽然热闹了起来,羌族的王子和部落首领女儿联姻的消息也一传十、十传百。

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谢晚秋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诧,当日金七戾寻到俞亦苒跟前的时候,这所谓的知情人们便已经知道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在羌族,金七戾代表的就是天。

不管金岩对俞亦苒的感情有多么深,对未来的畅想有多么的美好,他都无法违逆金七戾的命令。大王妃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和金七戾哭诉。

这羌族若说还有一人能制得住金岩,那么那人必须是金七戾。

据说得知自己成婚的那一日,金岩跑去俞亦苒的帐篷却并未进去,只是在不远处站了一天一夜,然后便得病卧床不起。

幕晟宣入羌族的王庭之后便听到这样的消息,他眼眸微微一缩,这自古以来联姻并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这羌族的王子对俞亦苒是动了真心?

“老爷,那些羌族人问起来的时候便说您水土不服加上偶感风寒,卧床不起。”

他来的时候轮椅已经拆掉压在了行李当中,两个腿没有行走功能只能由下属背着,而这一背自然引来不少人的好奇。

——这些亲卫给出的同一理由,他家老爷得病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自从入了羌族的境内,幕晟宣便让这些下属以老爷称呼,免得到时候引人怀疑。至于幕戌那边,两队人马也并未走在一起。

这守望相助总比一窝端了要好的多。

幕戌借着看货的空挡和他见了一面,而瞧着刚刚安顿好便想见夫人的主子爷,他瞬间觉得天雷滚滚。

这是不是也太着急了一些?

“主子,您……”

“最迟明日。”

他是一刻都等不得了,他很想知道这三年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也想知道她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更想知道她还会不会躲着自己?

他觉得他一天不落实这些,整个心就像是被揪着不放一般。

“诺。”

幕戌不情不愿地轻诺了一声,虽然他很想再劝诫两句,甚至想让他以大局为重。可主子啥驴脾气他能不知道?他最需要做的便是保持绝对的缄默,在他需要的时候义无反顾地上去帮着递刀子。

第326章:三年之后又相逢

谢晚秋从幕戌那里得知有人要见自己的时候也愣了好久,虽然心里面又万千的想法,甚至也勾勒了很多重逢之后的画面。

可当揭开帘子走进去,瞧着他端坐在榻上,整个人眸光炯炯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她还是微微有些恍惚。

——没有想到,他居然亲自入了漠北之地。

“晚晚……”

幕晟宣的声音有些激动,那颤抖的嗓音让整个帐篷里面的空气都稍稍凝滞了起来。虽然早已经得知她在这里,可再一次亲眼见到,那眸光里面的喜悦却做不得假。

“你怎么来了?”

比起幕晟宣嗓音里面的欢愉激动,谢晚秋的声音明显沉重了一些,看向他的时候多了几分端详与揣测。

“我控制不住自己想你的心,所以就来了。”

若是一般女子必然因为他这一句话感激涕零,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了你不顾风险,不顾生死,你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可惜,谢晚秋不是一般的女子。

她和幕晟宣之间不仅仅隔着恩仇也跟着一个轮回,所以那足以令人面红心跳的话语在她看来就像是温水一般,不禁任何波澜。

“钰儿还好吗?”

“我一直随身带在身边,你不用担心。”

这一次若不是无涯无暇分身,自己前往漠北,他也不会将人送回秦州去,想到小姑娘离开时那肿的和桃子似得眼睛,心止不住一痛。

“你有多大的把握将人安全送走?”

她说的自然是指小石头和五两甚至还带上了俞亦苒,金岩已经要成亲,俞亦苒留在漠北最终怕也会落得和上一世一般。

“五成。”

在金七戾的手中将人带走那明显是虎口拔牙,所以就算是做足了功夫他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满,免得引起她的反感和错误的评估。

“太低了。”

这都是她至亲的人,她不敢哪他们的生命冒险,所以没有完全之法之前她是不敢动弹的,她不想出现任何伤亡。

“金七戾不是一般人。”

“我知道他很可怕,无双公子怎么可能不可怕呢?”

想一想他曾经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段,谢晚秋不由得打了一寒颤,这男人比那毒蛇还要可怕的多。

“你见过他了?”

“远远见过一面。”

她顿了一下,忽然又好奇地抬头看向他,眼眸里面尽是探究:“你似乎一点都不奇怪?你知道他的身份?”

说后面这话的时候虽然是问话,可那话语里面却带上了几分肯定,只是那眸色越来越怪异,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初去虎跳崖救自己的时候便已经知晓了吗?

“知道。”

他简简单单说了两个字并没有深说的意思,谢晚秋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虽然说她心里面好奇的和猫儿挠上一般。

像是看出她内心的想法,他唇角不禁扯开了一些,使得整个硬朗的五官都柔化了几分:“等回到秦州我一定告诉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含了试探的成分,人是一定要带出去的,可带出去之后她会和自己会秦州吗?

这是他想要迫切得知却又深怕得知的事情。

奈何谢晚秋也不是那愚笨的,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同他许诺什么,装作没有听到。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幕晟宣心里面虽然苦恼面上去不显。

今日能见到她已经足够了,其它的事情徐徐图之方为上策——幕晟宣是一个很好的渔翁,为了日后他更愿意一点一点击毁她的心防。

“钰儿很想你,我离开清河郡的时候她还闹腾着要见你。”

看着她稍稍皱眉之后便没有多大表情的脸,他又下了一剂猛药:“祖母离世的时候,已经亲口告诉她一些事情,她等着你这亲生母亲的答案。”

“……你不是最有发言权吗?”

谢晚秋语气微涩,她也没有想到老封君居然会将这消息告诉钰儿,她不是最看不起的便是自己吗?

“当初你我生死难料,她担心钰儿日后吃了亏。”

“哼……”

谢晚秋冷哼了一声,当日幕家将她扔下的事情她可紧紧记在心里面,虽然后来无涯亲自让人带着她离开。

可这心里面的疙瘩终究是结下了。

幕晟宣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好似踩了底线,他当日听闻她被扔下的时候整个人也是傻了,好在他并未失了理智,否则今日也不会有相见的机会了。

“晚晚……五两他是我们的儿子。”

虽然很不想去触碰她那被掩埋起来的伤痕,可这两个孩子是避不开的由头,而谢晚秋听后也只是默默地盯着他瞧了一眼,没有了话头。

“听幕戌说和我长的很像。”

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谢晚秋反而站在不远处只是神色淡然地瞥着他,其实她已经发现了,从进来到现在应该快要半柱香的时间了,可他并未移动过。

——也就是说传言没有错,他这双腿是真的毁掉了。

看着她眸光朝着自己的双腿看来,幕晟宣的眼眸里面闪过狼狈。其实他断腿已经三年了,可从未有那么一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过。

他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被打磨的圆滑了,可看到她的眼眸他却痛恨自己的无能,纵使去抱她也不会像以前那般自如了。

“听说和你长得也有几分相似。”

他尽量掩盖自己的狼狈,而谢晚秋也将眸光从他双腿上移开,就在两个人沉默无言,房间陷入沉寂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声音。

“你们这些商人,我刚才明明看到晚晚进去了,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外面男人的声音有些洪亮,里面两个人自是听了一个真切,两个人同时皱起了眉头。若说谢晚秋担心阿图卢的到来暴露了自己,那么幕晟宣便是因为这个亲昵的称呼有些不得劲。

——外面那个叫嚣的男人居然唤她‘晚晚’,好大的狗胆,简直就是作死小能手。

不等外面的人多作阻拦阿图卢已经闯了进来,看到她正拿着一盒子首饰挑来挑去,快步靠近了她一些,瞧着她手上的饰品时,不禁挑了挑眉头,语气颇为好奇:“以前怎么不见你喜欢这些首饰?”

第327章:风气云涌局势变

谢晚秋拿着那翠绿色的玉镯在自己手上比划了一下,语言之间当也不避讳,有些无奈地道:“余侧妃喜欢这物件,我这不是过来挑选几件让她掌一掌眼嘛!”

她这几年和俞亦苒走得极近,而且两个人相交也没有刻意瞒着阿图卢,毕竟凭着他对谢晚秋的关心想瞒也瞒不住。

——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放在他的面前。

听说是俞亦苒喜欢,阿图卢原本想要上前帮衬的心思便被掐断了一些,看向那些首饰的时候也没有了刚才的兴趣盎然,反而耷拉着眼睛扫视了周围一圈,看到半倚在榻上没有起身的幕晟宣微微一愣。

“这位是……”

平素这些行走在羌族和大赢之间的货商最是那欺上媚下的主,若是往日这个时候必然已经狗腿了一番,可今日这人当是一个例外。

他面色看上去冷硬英俊,只是那微微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好似有不足之症,瞧着便不是一个长命的,也不知道这病怏怏的身子怎么会到羌族来?

“此间帐篷的货商,不过此人来羌族的时候得了风寒,整个身子疲软的站不起来。”

谢晚秋知道幕晟宣那狗脾气,此时没有幕戌在一旁圆话,她自然要帮衬两句,免得刚开始便露了馅。

“当是一个可怜的。”

阿图卢虽然这么说可面上却没有多少同情的表情,他平素最不喜欢的便是比自己长得英俊的人,除了他家王上。

而眼前的人明显被他规划到不可深交的那一列人当中。

谢晚秋挑选了几件原本想自己掏碎银子递过去,却不想阿图卢直接将一大锭银子扔过去,然而拉着谢晚秋离开。

直至人影离去很长一段时间,幕晟宣的眼眸都还紧紧盯着那晃动的门帘,直至幕戌走进来那铁青的脸色都没有好转。

幕戌原本便在不远处搭着帐篷,为了避免别人的怀疑他甚至很少过这边来,可对于这边的情况却了若指掌。

当得知阿图卢赶过来的时候,他便感觉事情要坏,好在最坏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主子虽然是一个有仇不隔夜的人,可这次明显悠着了。

“他是什么人?”

幕晟宣将眸光移回来看向了那锭银子身上,总觉得那黄白之物哪里看着都不舒服,最后干脆让幕戌拿出去扔掉。

幕戌手里面拿着全款无奈地望了望羌族湛蓝的天空,然后将那银子吹了两口又揣到了自己的怀中,反正有没有刻着阿图卢的名字。

——傻瓜才会丢掉。

走进去之后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给幕晟宣讲述阿图卢的事情,而后者也不去计较前面那银子的事情,反而一门心思听他说话,好似那银子的事情压根没有出现一般。

“也就是说,她这三年一直在阿图卢身边为奴为婢?”

幕晟宣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他将她捧在手心里面怕掉了,可她居然跑在羌族来给人为奴为婢。

她那脑子在想什么?

“是。”

幕戌不去触碰他浑身上下的冷凝气息,低着头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细细叙说,原本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事情说出去,可如今撞破自是要讲明白的,免得日后坏事。

“那个人对她有意思?”

“据说一直想迎娶夫人。”

“哼……当是一个招花引蝶的。”

幕晟宣声音里面带着止不住的酸意,一旁的幕戌听着他那别扭的话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了一些,免得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自己杀人灭口了。

——他还有牙牙学语的小儿需要抚养啊!

“夫人对他没有那意思。”

“你看他长那样!晚晚能看得上他吗?别看她平时浑浑噩噩的,可我还能不清楚?她就是一好色之辈。”

“……”

幕戌听着主子的埋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往日‘好色之徒’形容的不是男子吗?什么时候女子也可以形容了?

不过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挠他的逆鳞。

谢晚秋被阿图卢带回去便去了俞亦苒那里,和俞亦苒说了一些话之后,俞亦苒也是愣了:“他真的来了?”

“嗯。”

“他还真不怕死。”

幕晟宣对俞亦苒和俞亦年可以说有活命之恩,虽然说他当初那么做为的也不过是谢晚秋,可没有他的帮助,兄妹二人想来会艰难无比,甚至死路一条。

所以对幕晟宣,俞亦苒一直心怀感恩之心,就像她感念谢晚秋当年援助之手一般。

“太任性了。”

谢晚秋也有些头疼,她送出信为的就是让幕晟宣派人过来,可谁能想到他居然亲自到来,将自己的命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腿?”

“应该是废掉了,不似作假。”

若是假装阿图卢靠近自己的时候,他必然会有些许的动作,她虽然不自恋却也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感情。

可他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广袖下那看不到的双拳不知道如何姿态,想来应该是蜷缩不止的吧!

“他的腿若是没有废掉,指不定可以有一拼的能耐,可如今不好说。”

他能单枪匹马从元和帝的包围圈逃出去足以见这不菲的能耐,如今再三布局掌控了先机,可奈何他废掉了啊!

而且,羌王明显不是元和帝,元和帝依仗的是先帝留下来的暗卫和那护卫军,而羌王依靠的是属下也是他自己。

虽然这些年没有人见羌王动过手,可能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的人武功又岂能弱了去?最重要的是,就算逃出了羌族,那么大赢的疆域如何走出去?

要知道,秦州可是在大赢的难免,到时候他极有可能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局面,故而这是一死局,很难有生路的存在。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可我等不起了!乔言铭若是见到了小石头,怕是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这两天已经约束小石头不让他乱跑,可这腿长在孩子身上,若是稍有差池便会引起不必要的争斗,故而早早结束也挺好。

谢晚秋自然是期望这件事情能尽早结局,可就在她投身计划当中时,大赢朝那边有消息传过来。

第328章:无涯对敌元和帝

——秦州幕家的军队像是被人使了法术似得,凶猛无比,接连已经拿下了几座城池,甚至安河郡也成了囊中之物。

“这天怕是要变了。”

当秦州幕家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过关斩将的时候,这天底下不止一处地方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声。

其他地方虽然不尽相同却也大同小异,无怪乎就是一个真理:这天下又要大乱了,老百姓又要流离失所了。

幕晟宣得到无涯发过来的密信时,脸上并无多少惊诧之色,元和帝果不其然提出了议和的事情。

这位帝王果然是一个能屈能伸的,担心大赢内部准备不足,便挺起一张市侩脸,想要和幕家这乱臣贼子议和。

两家是血仇,他居然愿意放下身段,单单这忍耐的魄力,便足以压弯很多人的脊梁,也怪不得最后由他坐上了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陛下可是要回信?”

幕戌在一旁也知晓无涯公子在信中所说的事情,他知道主子或许有些心动的,毕竟大赢的势力也不小,双方若是死扛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极有可能是羌族人。

“以前我没有轻易取而代之,就是不想要一个满是疮痍的国家,可这兜兜转转打下来的山河却破碎不堪。”

若是有前后眼,他或许不会考虑各地藩王的心思,直接从中央窃取大赢乔氏皇族的位置,最后就算被人从四面八方强攻,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可如今这山河早已经碎成了渣渣,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按照计划行事。”

他说完对着幕戌挥了挥手,议和是不可能议和的,虽然这个时候议和会给他带来无比有利的条件。

——只要他议和,自己此次救人的压力便会减轻不少。

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大赢的人和自己议和的时候和羌族又会提出什么呢?

虽然羌族和大赢皇朝有血盟,可不管是元和帝也好,金七戾也罢,这两个人可都不是那规规矩矩办事的人,所谓的老实本分和他们二人不沾边。

“诺。”

虽然有些狐疑主子为何要选择最难的一条路,可终究没有问出声来,他存在的意义便是主子的传声筒。

小事情主子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碰到大事情绝对不会含糊,这里也没有他说话的权利。

“确保五两和天养的安危。”

他虽然选择了最难的一条路,可这若是走得好也不会造成多大大的伤亡,他当初都能死里逃生,更别说如今是有计划而来。

五两不管如何是要保住的,他身上流着自己的血脉,而天养也是要保住的,他可以说是谢青焌唯一的骨血,又是由晚晚一手养大。

到时候若是有一个三长两短,两个人的关系怕是再难愈合。

“金岩那个人你接触了吗?听说他不久之后会成亲?”

“是。”

“金岩和金七戾的关系如何?”

“金岩的父亲是金七戾的亲大哥,金七戾对这个侄儿尤为看重。”

虽然看着和一般王孙公子一般,可仔细发现却又有很大不同,他一点都不忌惮培养自己这个侄儿。

皇室没有多大的亲情,可羌王和金岩好似是一个例外。两个人名义上是叔侄,可私下却和朋友相差无几。

当然,金岩对金七戾也相当的尊敬。

“他喜欢俞亦苒?”

“是。”

“那么时间便定在金岩成婚之日吧!”

这个时候金七戾应该会亲自参加宴请,只要在这个时候将他的脚步绊住,那么他们这计划便也成功了一般,当然这前提是有人能近的了他的身。

“想办法和金岩那边走动,鼓动他送走俞亦苒。”

“他会听话吗?”

金岩虽然没有亲身经历王朝更替的血腥,可他远远应该看过不少,所以对于这阴谋诡计应该不会陌生。

——他会那么容易便进套吗?

“别小看任何一种感情,特别是刻骨铭心的爱情,它会让人麻木,也会让人丧失理智,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幕晟宣相信金岩会按照自己所期盼的那般去做,因为只有这样俞亦苒才会有活命的机会。他或许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可却绝对不愿意看到俞亦苒身首异处。

“诺。”

若是金岩能出手那么便更好了,好到那个人都不用暴露,毕竟那人是主子好不容易才安插进去的,为了夺取他所谓的信任可以说牺牲不少,最好别半途而废。

大赢朝的京城,元和帝并没有从幕晟宣那里得到他需要的答案,和幕家议和纯属是无奈之举,因为羌族这边也不安分。

可幕家是一个心大,居然想要一口吃成胖子,对于自己的议和建议居然一点采纳的意思都没有。

幕晟宣这身残有疾的人,当是比以前跟强势了一些。

在他父皇承乾帝在位的时候便一直想办法抑制幕家的权势增长,可奈何幕家的权势依旧如日登天,他最终都不得不妥协。

“陛下,这亲征的事情万万不得,您乃金玉至尊,岂能去那危险的地方”

元和帝刚说御驾亲征的事情,朝堂上的反对声音便此起彼伏,祖训这般神物自然免不得被请出来。

而那些文官也不愧是记忆小能手,甚至将整个礼制一字不差背了出来,为的就是打消帝王亲征的心思。

“幕贼一路向北所向披靡,朕自然不能坐等江山旁落。朕乃大赢正统所在,岂能被那些乱臣贼子吓破了胆?”

帝王在朝堂上掷地有声,而那些官员们却哭丧着一张脸,他们文官居多,可这乱世需要的是重典,也需要自己的武装。

所以大赢的朝堂虽然看着人才济济,可唯有他们自己清楚,这内里已经颇为腐朽,只要微微一碰触就会倒下去。

他们担心皇帝御驾亲征,同时也担心自己会被选中一路陪同,那可是要命的事情。

“陛下……”

看着还有人要冠冕堂皇的劝阻,元和帝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看向朝臣的眸光充满了冰霜。

“你们一个个说的比唱的好听,难道幕贼能被你们说走吗?若是如此,何必需要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

他顿了顿,双眸若电:“此事朕心意已决,若是还有人敢夺舌定斩不饶。”

第329章:双方斗各有后招

元和帝御驾亲征阻拦秦州幕家叛逆的事情一时间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就连羌族那边也传了过去,金七戾刚接到消息的时候便召集了不少部落首领商议。

这里面除了各部落的首领,金三羸、阿图卢等近臣自然也陪随左右,这一次的决议极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羌族的强大。

“你们对元和帝的行径如何看?”

“是一汉子。”

一个年约四十又几孔武有力的汉子朗声说了一句,原以为大赢都是一些没有卵的文弱书生,不想这皇帝当是有了龙脾气。

——直接御驾亲征。

金七戾手指微微抠打着几案,扫视了一圈,瞧着相差无几的答案轻笑道:“元和帝确实出人意料,可你们觉得他旗开得胜的可能性高吗?”

“大赢地大物博,秦州幕家的能耐虽然不俗,可大赢占着一大半的疆土,这一场博弈元和帝赢的机会极大。”

坐在羌王金七戾下首的一老者摸着自己有些坚硬的胡茬思忖着说了一句,而老者语毕众人也都纷纷应和了一两句。

“乌尔首领说的不错,大赢大部分疆域都掌握在元和帝手里,所以我们这个时候若是让元和帝忍痛割肉呢?”

“大王是准备趁火打劫?”

第一个开口那汉子微微紧蹙起了眉头,而金七戾的唇角狠狠抽搐了一下,随后耳观鼻、鼻观心,不去搭理他。

——这就是一根筋,若不是看在他勇猛无敌,他都懒得搭理。

那坐在上首的乌尔也黑了脸,虎眸瞪过去那人缩了缩眼角,不悦地嘟囔:“看俺也看不出一朵花来。”

“闭嘴。”

乌尔对于自己这个儿子最看不惯,自己好歹也是一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历经三朝都手握重权,可奈何这聪明一点都没有留给次子。

众人也不去看他这一根筋,他那拳头可不是吃素的,这草原上单单拼那勇武之力怕是也唯有阿图卢能与其媲美了。

当然,羌王也可以,只是这些年都没有见大王动手了。

“乌尔首领觉得本王此举可妥贴?”

“并无不妥,虽然当初大王承诺边境十年安平,可此一时彼一时。”

乌尔并不是那读圣贤的老顽固,他从小头目一步步走到今日,靠的可不单单是嘴上的仁义礼智,而是实打实地拼出来的。

“当日本王以为乔氏皇族不会存在太长时间,所以也没有注意太多,可不料中间会杀出一个元和帝,硬生生阻挡了羌族迈向大赢的脚步。”

当年他签订那所谓的协议时,其实并不觉得大赢会存在十年,若是有人取而代之自己也不算违背盟约。

“大王是我羌族的明主,您的决定便是我等的决定。”

乌尔站起来对着金七戾认真地拱了拱手,而金七戾脸上多了几分真挚的笑容:“王后怀孕已经有一段时间,大赢自是要送来礼物的。”

“……大王圣明。”

乌尔微微一愣后忙忙躬身,他没有想到大王居然将自己子嗣也当成了这夺取天下的棋子,有这样的雄主是羌族的大幸却又是老百姓的不幸。

不少人都明白金七戾这话语的意思,纷纷应和,而金七戾得到了自己预期的结果,挥退了众人之后唯独留下了乌尔。

“听说令孙女儿是我漠北草原难得的美人,金岩能迎娶她也是福气。”

“能嫁给金岩王子,是我那孙女儿的福气。”

乌尔知道金七戾这个时候并不是以君王的身份,而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故而他回话的时候也随意了一些。

“近来怕是有不少人到乌尔叔叔那边絮叨,还请乌尔叔叔放心,金岩的王妃只能是令孙女儿。”

羌族虽然不若大赢那般散乱,可这有心思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整个草原,如今除了金家便只有乌尔家了。

自然有人不希望看到两家联姻。

“有大王这句话,我这老骨头也能安心一些。我那孙女儿被娇宠的有些骄纵,还望大王到时候别怪老臣管教不力。”

当初大王妃找上门的时候,乌尔其实有些狐疑,他们部落虽然不在王庭久居,可也知道金岩对那大赢女子的迷恋。

据说那大赢女还是王上的侧妃。

虽然羌族一向不甚注重这些伦理纲常,可却也从侧面看出那个女子对金岩的影响,那可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儿。

如今得到大王这句保证,他这提着的心终于放到了心坎里面。

送走乌尔之后,金七戾又将金三羸和阿图卢唤到跟前,和他们叮嘱了一些近期的事情,特别是金岩的婚事和乔言铭的事情。

幕晟宣得到消息的时间和金七戾相差无几,他手里面的信扔进火盆,瞧着那字迹化为乌有才轻嗤着叹息了一口。

举大军反抗秦州幕家军的靠近,他难道已经忘记了羌族这头豺狼?还是说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在他看来,灭掉幕家比阻挡羌族更重要?

“主子,大军压境,属下担心无涯公子抵挡不住。”

幕戌听闻元和帝御家亲征的消息,整个人都觉得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都说天子坐高堂,可这元和帝怎么就不按照套路走呢?

“只要后方稳定,无涯那边不会出事。”

他们两个人是师兄弟,所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这个师兄的厉害,最重要的是他那不着调的师叔也一直跟在无涯左右,所以不会出多大的事情。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幕家那边,元和帝大军压境幕家必然会派遣主将,可会派谁过去呢?若这人无涯能镇住便罢了,若是镇不住极有可能会出岔子。

“可……”

“好了,先解决这里的事情,金岩的婚事在什么时候?”

“半个月后。”

“让人去联系乌尔家的那位女孩。”

羌族的乌尔家族他自然不会陌生,这所谓的联姻会让草原的局势固若金汤,可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诺。”

幕戌知道乌尔家那位姑娘是所有环节里面最重要的一环,虽然老乌尔老奸巨猾,可这姑娘终究是嫩了一些。

据说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主,如何能接受得了她的相公心里面装着别人?

——而她去找俞亦苒的茬,便是最好的结果。

第330章:幕家人派遣何人

这边双方行动的时候,远在秦州的幕家也进行着一场临时的商议。幕家四爷——心瑜公主的相公,一个充当背景板的男人,终于走上了属于他的舞台。

幕国公瞧着他的胞弟,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他的嫡弟,若不是情况危急他不会派遣他上战场。

——幕家这么多人,这个时候也唯有他能独掌一面。

“这一路,你小心一些。”

“嗯。”

“当初乔心瑜的事情我知道你一直记恨着母亲,可母亲那样做也不得已,如今你也要离开了,去她坟前看一看吧!”

他当日还顾忌着两个侄儿和兄弟,可母亲却一点机会都不给,直接做出了决定。

他知道自己四弟喜欢心瑜公主,可谁让她姓乔呢?当初她是皇族安插在幕家的棋子,虽然过门之后一直安分守己,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爆发。

“嗯。”

“你的孩子我会照顾。”

“……晟宣出事了吗?”

叔侄二人年龄相差不大,所以从小关系便好,故而纵使知道自己枕边人喜欢的是侄儿,他也从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后来虽然和幕晟宣回不到从前,可却从未想过他死,就像三年前他被元和帝围困,整个幕家人都放弃了营救,可他还是带了一队人去找人。

虽然后来没有碰到幕晟宣,幕晟宣也从不知道当初他陷入危险的时候还有人不惜跋涉千里只为寻到他,可他自己知道便好了。

“那混账为了一个女人可以弃我们不……”

幕国公提到幕晟宣心里面便一肚子气,自己所有子嗣之中幕晟宣无疑是最出挑的,就算断了双腿也不可否认他的优秀。

——可这样优秀的人居然是一根筋。

这世上倾城绝色的女子不知凡几,怎么就被乔家的女儿迷了心智呢?那谢晚秋虽然随了谢国公的姓氏,可骨子里面留着的是乔家的血。

“大哥,若被困羌族的人是大嫂呢?”

幕国公对宋青禾无条件的疼宠人尽皆知,他原因为自己这般说幕国公能够理解幕晟宣的抉择,然而幕家四爷却得到了大吃一惊的答案。

“若她困在羌族,我不会去救她。”

幕国公确实喜欢宋青禾,可以说这一辈子他也就喜欢过这么一个女人,可他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将整个幕家陷入危机之中。

“……为何?”

“没有为什么,就如当初晟宣被元和帝所困,我不会去做不自量力的事情。”

幕国公一直觉得牺牲必须有意义,而不管是派人去救被元和帝围困的幕晟宣还是去被羌族所掌控的谢晚秋,这都是不明智的举措。

“大哥,这对话希望只有我们兄弟知道。”

他说完对着幕国公拱了拱手踏步走出去,而幕国公盯着他的背影眯起了眼睛,他说的难道不对吗?

隔了两日,那一天有一支军队从秦州出发。

幕晟元和幕家四爷一同奔赴清河郡的时候,心里面存着几分狐疑:“四叔,大哥真的出事了吗?”

“你觉得呢?”

幕家四爷骑在马背上,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而幕晟元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大哥在前线,那么父亲不会派遣自己前去。

可父亲却做了,所以他又开始凌乱了。

“我有些看不清父亲的意思。”

“看不清便别看了,到了前线也没有那时间去思考这些事情。”

幕家四爷在小辈的心中地方一向特殊,这是一个亦师亦友的存在,相比较幕国公常年的散养,他似乎更像是一位长者。

“四叔,你说我和大兄是不是差了很多?”

“为何这么说?”

幕家四爷微微好奇地看了幕晟元一眼,他那侄儿确实优秀,可眼前这个也不是那酒囊饭袋。幕家除了主动养废的那几个,旁的可以说都是人中龙凤。

“父亲这些年的倚重不是足够明显了吗?”

在大赢京城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就算逃亡到秦州他处理过一段军务,他能感觉到自己父亲的不满。

他虽然刻意压制着,可他也不是那小孩子,自然有自己的感知。

“这世上最困扰的事情便是庸人自扰,你觉得很重要的东西或许在别人的眼中并不重要,所以与其想那么多还不如想一想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向无涯分权。”

他轻笑了一声扬起了自己的马鞭,而胯下的马儿疾驰了起来。他兄长想要派遣他们去前线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毕竟无涯再厉害也不姓幕。

——这兵权掌握在别人手中总让他寝食难安。

“前线的那些军队都是大哥一手培养起来的,父亲这般做……”

幕晟元心里面微微有些顾忌,虽然这次又四叔扛着,就算他回来也不会说什么,可他这心里面总有些发毛。

“别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大赢朝元和帝御驾亲征,一路上官员随从阵势极大,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车驾里面的元和帝早已经金蝉脱壳,选了一普通的马车朝着两军交战的地方驶去。

“乔爷,您慢点。”

身边的扈从等马车停后伸出手想要扶他下车,却只见他躲开自己跳下马车朝着客栈走进去,那小二急匆匆迎了上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三间上房。”

他带了十几个扈从一路充当商人,而这一路确实没有暴露踪迹。眼看再走两三日便能抵达交战的安河郡了。

“唉……我们这客栈别的没有,房间多得很。”

那小二很殷勤,絮絮叨叨介绍着客栈的招牌菜,而元和帝有些心不在焉:“这生意怎么这般萧条?”

他从外观看着客栈还不错,可谁能想到里面居然冷清如斯,而那小二苦着一张脸:“还不是战争闹得,这南面打开了,眼瞅着要打到跟前了,这周围的人都去逃命了,谁还住店呢?”

“距离这里不是还有几座城池吗?”

安河郡的郡守和幕家总有些关系,当初幕家出事之后他便重新任命了旁人当郡守,而那洛家人他也没有动。

——不管如何,那传位圣旨确实是谢晚秋让他找到的。

“幕家军所向披靡,那几座城池怕是守不住。”

第331章:幕家叔侄至前线

他们距离清河郡比较近,对前线的战况有所了解,那幕家军简直有如神助,这样的军队大赢的军队能打得赢吗?

“不是说皇帝亲征吗?应该会扭转局势。”

“这乱世自家爹娘都靠不住,还去靠高高在上的皇爷?这年头不好过,逃命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店小二老道地说着,瞧着元和帝几次蹙眉,还觉得他说的话引起了这财神爷的共鸣,说的更是兴起。

“哦……”

元和帝模棱两可地轻‘嗯’了一声,他没有想到前线的情况已经这般紧急了,这些人与其说是对他没有信息,当不说说对战争的恐惧。

——然而,这世上无缘无故的太平终究不存在。

当年父皇和幕家谁都不肯迈出去那一步,最担心的就是时局不受控制最后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而三年前那变动也确实如此。

——幕家丢了京城,他丢了族人。

等那小二下去之后,元和帝的心情不由得沉重了起来,那就算是坐着,可脸上展露的杀意却让几个站着的扈从的呼吸微微有些紧促。

“你们说朕是一个好皇帝吗?”

“陛下文治武功堪称楷模,是我大赢朝中兴之主……”

“得了,这些场面话说的多了朕自己怕是也要相信了。”

元和帝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站起来手背着看向了窗外,对上那萧瑟的街景更是有些坐立不安,心里面总觉得难受的紧。

“幕晟宣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是属下无能。”

当日得知他闭门谢客之后便有不少人前去打探消息,甚至派出去的都是精英,可奈何都有去无回。

“也怨不得你们,他若是那么好对付当年就不会捡回一条命了。”

对于三年前幕晟宣能捡回一条命的事,元和帝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挺奇怪的,那可是死局,就算有救援也出不去,可谁想他居然活了下去呢、

——难道,他命不该绝?

元和帝不是一个信命的人,从小李妃教导他要礼让成王时,他会乖巧的听话,然而隔一段时间便不动声色地加倍讨回来。

他若是一个信命的主,今日坐在那龙椅上的人怕不是他,而是乔家的其他人,或者说那位置上做着的也不一定会是谁。

“那女孩盯紧一些,她在紧要关头可是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登基之后也派人去寻过谢晚秋,可惜派出去的人石沉大海,若不是知晓幕晟宣这些年也一直在找人,他当真以为被他藏起来了。

如今谢晚秋找不到,找到她女儿也是好的,不单单可以制约幕晟宣,同时也有机会解开自己心中多年的狐疑。

——他想要搞清楚,她为何会知道圣旨的事情。

比起元和帝的轻车减卒,幕家叔侄二人来到前线的动静则颇大。原本正认认真真看那疆域图的无涯也被惊动了,至于他军帐的睡榻上则斜躺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老头手里面抱着酒壶,唇角不时嘟囔两句。

“公子,您要过去吗?”

身边随侍的人是幕晟宣离开的时候留下的,所以对于很多事情心中和明镜似的,这个时候幕家派人过来明显是想要将公子手中的权利分走。

他们这吃相会不会太难看了一些?

不管主子去羌族是生是死,这前线之所以稳定,甚至一路势如破竹走到今日,主子和无涯公子付出的心血是旁人不知道的

可如今,他们赤手空拳来了便想要将这兵权分走,这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情?就算无涯公子同意,他们这些将士心里面总是不服的。

“不管如何,他们都姓幕。”

这三年幕家因为要向南巩固自己的势力,故而向北延伸的这条线明显落后了一些,若不是他们自己有生财的路子,这些年将士们的军饷怕都发不起了。

无涯一袭月白色的长袍,那握着笔的站姿俨然一副灼灼公子的模样,这个时候若是没有那老者打呼噜的声音,画面或许鬼更美好一些。

或许是被那呼噜声吵到了,或许是因为旁的原因,他将自己手中的狼毫放下朝着帐篷之外走去,而刚出去不远便看到了款款走过来的幕家叔侄。

得知是幕家四爷要来的时候无涯还微微诧异了好一阵子,自家师弟这个四叔在他的记忆里面存在感一直很低,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居然站了出来。

幕晟元能来他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若是师弟出了事情幕晟元就是最合适的继承者,可幕家四爷来此干什么?

难道是担心幕晟元镇不住场子,幕国公派遣了一个长辈过来?

“四爷,二公子。”

“无涯公子客气了,你和我那侄儿情同兄弟,唤我一声世叔也不为过。”两个人的年龄其实相差无几,只是幕家四爷看上去沧桑了一些,而无涯更为精干。

“幕四叔。”

不过是一个称呼,无涯当也没有拘谨,他出生江湖身上自然带了几分属于江湖儿女的洒脱不羁。若不是因为这天下变更关系到了自家师弟,就算这天塌了他也不会多问一句。

两拨人见面的时候并无龌龊,可这一日夜里却有不少地方在窃窃私语,甚至半夜都有星星点点的灯光,看上去神秘而温和。

“四叔,你说无涯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两拨人都没有说暂掌兵权的事情,可无涯字里行间却露出了不少的讯息,在他们的心里面,这能接管兵权的幕家人只有幕晟宣。

“稍安勿躁。”

“可……”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父亲那里还等着你的回信,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别说这里的军队是你兄长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人。”

“幕家军可不是。”

“可那影一不也是他找来的吗?”

幕家军确实厉害,可他们却缺少系统的多兵作战技能,影一的到来明显弥补了这一缺憾,所以幕家军的整体实力才会有了质的飞跃。

“若是无涯……”

若是这兵权由幕晟宣掌控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他这个时间明显不在军营,故而这军队的掌控权还是要牢牢握在幕家人手中。

这个礼崩乐坏的世界,所谓的诗书礼仪没有刀枪剑棍来的更有震撼力。一个拥有军队的家族,在这世上才有挣扎活下去的机会。

第332章:两军交战胜负谜

幕晟元心中的担忧也正是幕国公的忧虑,他正是担心无涯在这军队中积威已久消弱了幕家的作用,才会让幕晟元叔侄赶到这里来。

他那大儿子若是能回来自然最好,可若是回不来也不至于被打的一个措手不及,无涯手中的这支军队很厉害,幕家舍不得放也放不得。

“他并不是一个贪慕容华的人。”

这世上有很多人一眼便能穿透,而也有不少的人任凭你如何看都看不透,无涯虽然属于后者,可对权利的抵触他却能察觉一二。

若是有可能,他或许压根不想加入这战团。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心里面如何想!四叔,我虽然不愿意将每一个人都想成坏人,可这世上的坏人真心不少。”

幕晟元也不愿意将无涯想坏了去,可他的身份让他不得不多想一些,毕竟这一路的幕家军可关系着很多事情。

“好了,我还没有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他若是交出一半的兵权便也罢了,若是交不出来我们也只能坐着干等。”

如今这紧要关头,内斗是不可能内斗的!而且兄长之所以让他们两个过来接手,是担心晟宣在羌族那里无法全身而动。

他们的作用只是以不变应万变,唯恐无涯做出一些难以挽回的事情。正如自己离开时他给的警告,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却不可无。

元和帝的大赢朝军队和幕家军可以说打的难舍难分,若说无涯手中的幕家军是一所向披靡的巨剑,那么元和帝手中的军队也不遑多让。

两军在正山城打的一片昏天黑地,最终大赢朝以巨大的代价赢得了短暂的喘息机会,而大赢朝的天空也终于沾染了几分喜色。

幕家军一路走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原本以为是无敌的存在,不少人都抱着丢城而去的心思。可这次的胜利却让大赢朝的君民有了不少的信心。

——胜利早晚有一天会到来,只是会暂时缺场罢了。

这一战之后双方得到了一喘息的机会,而幕家军战败的消息却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传到了各个地方,幕晟宣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脸上并无多少喜怒。

“主子……无涯公子他……”

“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不是神战败并不可耻。”

行军打仗一时的输赢并不是多大的事情,让他有些无法承受的是钰儿失踪了,而这幕后的人明显和元和帝有关。

——除了他,他实在想不到旁人。

“大姑娘会没事的,若是元和帝掳走,他应该知道大姑娘在您心中的分量。”

这封密信是无涯公子通过特殊渠道送过来的,那上面明显是想要让主子拿一个主意。毕竟和大姑娘有关系的事情,就算无涯公子也不会自作主张。

“我并不担心她的安危,只要我还活着元和帝便不会将她如何!”元和帝将人抓走为的也不过是威胁自己罢了,好不容易找到了软肋又怎么可能自己毁去呢?

正如他一般,他若是发现了元和帝的软肋也会毫不留余地攥在自己的手心里面。因为任何妇人之仁都会成为自己坟墓上的茔土。

“你说家里面是不是出现了内贼呢?”

他不是一个好人,所以时刻谨防着这世上所有的坏人,在女儿身边更是安插了大量的高手,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可谁能想到最后居然还着了别人的道。

“这……”

幕戌有些为难,三年前撤退的时候幕家带走的人都是经过甄选信得过的人,那里面幕家嫡系最多,就算有不少的下人,可那也都是各个主子身边的得力人。

——他这个时候怀疑谁都不好。

“乌尔家族那边如何了?”

“那姑娘已经着手调查俞姑娘的事情,只是那乌尔家的小姑娘虽然看着没心没肺却不是一个莽撞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那乌尔和金岩的感情如何?”

“两个人不合。”

这两个人就像是属相不和一般,只要走到一起必然会争吵起来,而那乌尔家的姑娘不单单骄傲也是一个厉害的,金岩愣是讨不到好处。

“推波助澜就好,那乌尔家的小姑娘怕是喜欢金岩的。”

若是不喜欢,依照乌尔家在漠北的地位,想要推辞这一门婚约并不是多难的事情,可她却没有那么做。

“好。”

“她在做什么?”

原本他想寻一个机会和她再见一见面,可又担心会引起别人的怀疑,那一日和阿图卢虽然见了一面,可他感觉到那人并不是一个简单易相与的人。

“额……每天都在饶火做饭以及在烧火做饭的路上。”

这几天担心主子问起,所以他默默观察了一下夫人的生活规律,每每看到她像是一个老妈子似得帮着那羌族男人照顾那小男孩。

——他心里面便默默为主子默哀一遍。

他将人捧在手心里面,可那些人却让她成了仆妇,最重要的是自家那没心没肺的夫人居然还没有一点厌烦的心思,好似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她那骨头是不是带有了奴性?

听到这话,幕晟宣的脸果不其然地抖动了两下,对于她那自虐的行径明显看不上,可奈何他自己也是一个缓刑犯。

虽然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碰触当年的事情,可那事实并不是荒诞虚无,而是真实存在的,故而两个人之间总是被一层厚纱笼罩着。

“夫人她其实也挺难的……”

幕戌虽然心里面觉得谢晚秋自己找罪受,可在这个时候还是要美言两句,凭着主子对她那视若禁脔的模样,日后这二人必然是要躺在一张床上的人。

——那个时候枕头风吹起来可是挺怕人的。

“哼……若不是这次实在没有办法,她或许不声不响地便会淡出我的视线。或者在这里安营扎寨,嫁人生子。”

幕晟宣可不会自恋到以为谢晚秋会为自己守节,她若是碰到心动的人必然会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可每每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恨不得将其捣碎揉到自己的骨子里面,哪怕她憎恶自己。

他幕晟宣从来不是一个好人,自然做不到笑着祝福的事情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是他对待这段感情的态度。

第333章:乌尔少女天边日

谢晚秋自从得知幕晟宣亲自入羌族便有些浑身不得劲,她原本计划着逃出去之后寻一个机会直接离开幕戌他们地视线。

幕戌这人能耐不俗,可对身边的人却掏心掏肺的好,自己到时候寻一个档口将珍藏已久的蒙汗药给他吃下便好。

可谁想幕晟宣居然会亲自前来,这人狡诈成性,她那心思指不定还没有付诸行动便被识破,所以心慌慌的。

“娘亲,你怎么不吃?”

瞧着满桌子地佳肴她却无动于衷地模样,小石头也愣了好一会儿,平时胃口虽然不好却也会强迫着自己吃两口,可这几天怎么接连着没有胃口了?

——这是自己嫌弃自己的手艺吗?

“最近你怎么没有去五两那里。”

“他近来课业又增加了,晚上每天都让他练习拉弓。”瞧着他那小小的身板扛着一张大弓地模样,别提多么勇猛帅气了。

当然这种羡慕直至昨天之后,被粉碎地连渣渣都不剩。

他原本看着威猛便拿过来拉了几次,可每一次都只能挪动一点,后来用了吃奶劲却没有站住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最重要地是,那丢人的一幕被肥崽他们看了去。

“娘亲,你说他为何要自找苦吃?写写画画不是挺好地吗?而且还不累。”

他将筷子放在一边拖着自己的腮帮子,虽然自己不厉害,可五两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那弓箭比自己拿地还要大,还要重。

“他没有你幸运。”

“额……他可是王上的义子,怎么不幸运了?”

小石头虽然比一般孩子来得聪明,可他也没有脱离孩子的范畴,考虑问题地时候还比较简单粗暴。

“日后你会明白。”

不说小石头自从出生便被自己照顾着,而五两却因为一口吃食和狗争夺,单单是他在草原上只能练武不能习文便可以看出他很不幸。

——金七戾想要将他培养成自己手中地利剑,一个没有自己想法的武夫。所以,在羌族大范围施行教书读字时,他却连识字地机会都没有。

谢晚秋和小石头吃饭地空挡,俞亦苒那边却迎来了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穿着羌族人的衣衫,却将身形勾勒地异常突出。

这是一个发育很好的女孩,俞亦苒第乌尔云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

乌尔家的小姑娘原本急匆匆赶过来,想要看一看这个将金岩迷得头昏脑涨的大赢朝女子到底是哪个狐狸精转生,可当看到俞亦苒一张纯净的脸颊,所以积攒的话顿时又被她咽了下去。

“你是……”

俞亦苒好奇地看向这个突然间闯入的女孩,模样长得周正,甚至还有几分说不出的风流体态,那一双眼睛反而和那身姿不甚吻合,因为那双眼睛透明的和水晶一般——好似可以映射出人的阴暗。

“乌尔云。”

大概几个呼吸地时间她才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和刚才那闯进来地无敌气势相比,简直就像是两个人似得。

“……你来找我是因为金岩?”

得知这姑娘名字的时候俞亦苒怔愣了少许,不过下一刻反而坦坦荡荡地问了出来,她在羌族这几年也没有闲着。

对羌族地基本情况还是有所了解。

虽然说金七戾在羌族说一不二,可在王庭之下却也有几个大部落,这些大部落和大赢朝地世家相似却比世家的权利更大。

——因为,羌族地每一个部落首领都拥有自己的军队,这放在大赢朝是不可想象的。大赢朝,强如幕晟宣那般人物,也只敢暗中培养自己的军队而已。

而在她所知的部落里面,又以乌尔部落最为出名,这个部落在羌族地历史上并不显赫,甚至卷起的时间也不长,可却没有人敢小觑了去。

“嗯。”

乌尔云乌尔家最尊贵地姑娘,也是爷爷地手中宝,当初远远瞥见金岩她便觉得嫁给这样的人也不错,所以才松口答应了这联姻。

可她那个时候压根不知道她的未婚夫婿心里面有别人,而且还是这个长的很仙的漂亮姐姐。

乌尔家族地人都知道乌尔云其实有一个怪异地癖好,而且怎么都改不掉,她喜欢一切好看的物件,一切好看的人。

她身边侍候地丫鬟女婢都是一水的美人,她帐篷里面的物件无一不是精美,甚至就连挑选未来的相公,也是捡着皮相好的人挑。

——能入了她的眼,金岩的皮相无疑是过关的。

“我和他之间以后不会有什么。”

这是俞亦苒地保证,甚至也是她心里面所想地事情,早初和金岩接触也不过是异乡他客想要寻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甚至是为自己在羌族寻觅一个靠山。

后来他对自己动了心,可她却像是一个懦夫似得彳亍了,因为相比较爱情她似乎更想活着,金七戾就是悬在自己头顶上地一把尖刀。

不过她虽然心机却也不是那死皮赖脸的人,金岩若是和乌尔云成亲她自然会退避三舍,所以她没有必要担心自己。

“你不喜欢他?”

乌尔云有些好奇,她刚才可是从金岩那边杀过来地,他已经被羌王的人软禁了,若不是自己疏通了大王妃身边的人,怕是成亲之前是见不到人的。

——瞧着那醉生梦死的模样,俨然一副情深意重的痴情种,可这女人却看上去很淡然,难道她不喜欢金岩?

“你希望我喜欢他吗?”

对于这个小姑娘突然间的发问俞亦苒有些好奇,这姑娘地心到底有多大?她原本对感情也是有过懵懂的,可奈何天不遂人愿。

当初在永寿县的时候,和古家那人没有好结局,途径和金岩也没有那缘分,所以对这些事情她也看淡了。

“他长得很好。”

言外之意,长得那么好的人你为何不喜欢?这明显不符合逻辑。

“……”

而俞亦苒呼应她的却是问好脸,压根不清楚她这是想要表达什么,难道她看上金岩就是因为他那张脸?

虽然说一个人的脸很重要,可像是她这般直爽地说出来的人还没有几个。

“你也长得很好看。”

“……”

第334章:世上最深女人心

不等俞亦苒有所表示,乌尔云地话却张嘴就来,甚至不打停顿:“你们若是有了孩子,以后长得一定很好看。”

“……”

俞亦苒问好三连之后整个人处于无语状态,而乌尔云却像是发现了天大地秘密一般,笑嘻嘻地道:“我好喜欢你这样的长相。”

她说的一脸虔诚,甚至那一双干净地眼眸直射俞亦苒,这一副模样让俞亦苒微微后退了几步,樱桃小唇微微张着。

是她想的那样吗?

虽然她也知道有些人喜欢女人做那磨镜之事,可这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难道今日被她碰到了一个吗?

她的运道应该不会那么背吧!

“你看我长得太难看了,我就喜欢你这样娇娇弱弱的小美人,你看我身边的丫鬟,都和你气质差不多。”

乌尔云说完献宝似得指了指自己身后地几个丫鬟,而那些丫鬟虽然穿的是羌族人的服饰,可那眉宇之间确实娇娇弱弱的。

——也就是说,她真的喜欢珍藏这款美人?而珍藏之后会干嘛……

这一刻,俞亦苒心里面升起了前所未有地危机,甚至比当初被人掐着脖子威胁的时候还要紧张。

这世上还有比她碰到地更恐怖的吗?

她将人家当成了情敌,人家却要将魔抓伸向她,将她当成情人儿,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光怪陆离的事情呢?

“苒苒姐,你们大赢朝的人都长的和你一样吗?一定都很美吧!”

俞亦苒惊恐地往后退了退,得了,这是准备将魔抓伸向大赢朝的人,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害了大赢朝万千少女。

“其实……你……你很美。”

刚才面对她的时候自己还能挺直腰板,可这个时候她是一点底气儿都没有了,因为这反转来的有些措手不及。

“我哪里美了?你看我这里多大,我就不喜欢,而且身子太翘,个子太高……”

乌尔云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在她自己身上点点画画,那模样一脸嫌弃无比,而俞亦苒整个人都石化了。

“其实苒苒姐嫁给金岩也挺好的,等你们以后有了孩子可以抱给我看一看,我最喜欢小女孩了,那身体软绵绵的……”

“……”

这是已经准备将魔抓伸到她后代身上了吗?向来自认为有些伶俐的俞亦苒发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所以直至乌尔云叽叽喳喳说了一大串地话语,最后消失的时候她才深呼吸了一口瘫在榻上。

——这姑娘太可怕了。

乌尔云回到乌尔部落暂时居住的帐篷,第一时间便去寻了自己的二叔叔,瞧着面前小山岳似得人,她上前便狗腿似得抓紧了他的胳膊。。

“二叔,我喜欢上了自己的情敌该咋办?”

“……”

“二叔,你说我怎么才能将她带到我跟前。”

乌尔云对美的事物有一种强大的独占欲,她刚才说了那么多也不过是想要试探一下美人地心思而已。

“你带回来干什么?”

“摆着看啊!还能干什么?”

乌尔云看傻子似的眸光在她二叔身上不停地溜达,以前她看上的美人不都被自己带在身边吗?养的白白胖胖别提多养眼了。

俞亦苒,特别符合她的口味,放在自己跟前,她觉得自己一定能吃能睡,还能延年益寿。

乌尔家的二爷默默将自己胳膊上地八爪鱼扒拉了下来,父亲总是说着自己是一个痴傻地,可他觉得整个乌尔家族没有人比眼前地小侄女更混账更傻的了。

——也不知道大王妃看上她什么?

“二叔,要不你按照以前地方法,将人抢过来送给我。”

“……她是王上的侧妃。”

“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地小美人罢了,而且王上又不喜欢她。”

王上喜欢地可是带刺儿地玫瑰,压根不喜欢这柔柔弱弱的可怜虫,她应该化作正义地使者,让她免得遭受荼毒。

“你会嫁给金岩吗?”

“当然。”

她微微瞪大了眼眸,这不是家族的决定吗?这是准备变卦?金岩那人看上去挺好看的,整个草原除了王上没有哪个男人比他更好看了,她可不想丢了这西瓜。

“金岩喜欢那余侧妃。”

“额……所以呢?”

“你将情敌放在自己的枕头边,你是猪脑子吗?”

乌尔敬爱的二爷虎着一张脸恶意满满地说了一句,而乌尔云却抿了抿唇角一脸无所谓:“那也挺赏心悦目的。”

“你……你简直没救了。”

乌尔家地二爷直接挥着袖子躲开,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老头子继续探讨一些这联姻是不是要换一个人,这小侄女的脑袋装的一定是自家门前地海子,否则怎么就养鱼了呢?

乌尔云没有想到向来好脾气的二叔叔会给自己甩脸子,她扑闪着自己一双纯净的眼眸看向自己身边站着的丫鬟们:“我有错吗?”

丫鬟们默默低头很翻白眼,她没错,一个只关心脸的人怎么会有错呢?不管是金岩王子也罢,那余侧妃也好,在自己姑娘眼中,他们或许都仅仅只是帐篷内那精致地器皿罢了,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

幕晟宣听到属下地回禀微微有些好奇,眼眸里面透着几分不可置信:“你是说那乌尔家地姑娘和俞亦苒没有闹起来?”

“是。”

那人也微微哟徐诶好奇,他原本今天接到任务之后便抱着看戏的心态,可谁想这场面和谐地居然有些刺眼。

他距的远并没有听到她们地对话,可那姑娘离开时眉开眼笑地模样一点都不像是生气地模样,难道这年头小姑娘们都开始妻贤妾眉,和谐一片了?

别说羌族了,就算是大赢朝这样的事情好似都没有。

谁家还没有小九九呢?

幕晟宣拧起了自己的眉头,他原本计划让乌尔云和俞亦苒闹起来,这样他便能让人去游说金岩,让他在婚宴的时候配合着放走俞亦苒,而这样他便能趁机做很多事情。

——可如今事与愿违了啊!

“去查乌尔云的事情。”

他发现这小姑娘似乎有些不对劲,自己画下地圈她居然不跳,然而是人总会有弱点,他不相信这乌尔家地小丫头会成了自己计划里面脱落的一环。

“诺。”

第335章:眼珠子碎了一地

幕晟宣在羌族也有不少的内应,偃旗息鼓了这么多年这次是全数出击,故而想要查清乌尔云的事情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乌尔家族似乎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他瞧着那纸张上的回禀,眸色也微微怪异了起来想过千万种可能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种解决,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怪病?

“也就是说,她有恋颜癖?”

“额……就是喜欢美的东西,不管人还是物。”

一旁的幕戌也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没有想到会碰到这样的奇葩,最重要的是这奇葩还影响到了他们的计划。

“让俞亦苒去找金岩。”

幕晟宣黑着一张脸,他完美的计划因为乌尔云这漏洞有些施展不下去了,这世道的女人是什么思想?

好在晚晚还算正常,否则他指不定如何呕死呢!

比起幕晟宣地震惊与愤怒,谢晚秋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坐在俞亦苒地身侧,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去,然而多年的教养让她涨着脸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乌尔云真有那癖好吗?

“苒苒,是不是你误会了?”

谢晚秋两世的记忆加起来也算经了不少的事情,却绝对没有这般惊世骇俗的,这该不会是哪里有了误会吧!

那姑娘若是真的有那嗜好,想来金七戾也不可能说给自己的侄子,虽然说金家需要和乌尔部落联姻,却也不是非乌尔云不可。

俞亦苒红着一张脸咬着牙齿,她当是宁愿自己多想了,可她看自己的眼神让人发毛,就像是在看一件精美的木偶。

“表姐,我有些怕她。”

若是因为金岩的关系她大不了认错,可这乌尔云那恨不得将自己据为己有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她在永寿县的时候也听说过不少贵族都有独特的癖好,到时候她若是发疯自己该怎么办?她不是一个拘于俗礼的人,却也不是那随便之辈。

“幕晟宣那边已经着手计划了,我们应该会离开。”

“能离开吗?金七戾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对于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相公她还是很熟悉的,这个人不管是魄力还是手段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虽然幕晟宣也不赖,可这毕竟是金七戾的地盘,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用武之地啊!

“所以,很危险。”

她不太愿意让俞亦苒涉险,可她的事情若是败露,金七戾必然会查到她这里,所以她必须离开羌族。

可离开需要承担地危险也是巨大的。

“表姐,我已经退无可退了。”

若是留在这里孤老无依,她当是宁愿去拼一把,起码有一半的机会离开羌族。

“好。”

谢晚秋出去之后正好碰到捧着玉石在外面等待地幕戌,望着他那恭顺的模样她微微叹息了一声:“余侧妃让你进去。”

“是。”

谢晚秋望着他消失在帐篷内的背影微微转身,他不知道幕戌会和苒苒说什么,可正如苒苒所说,这个时候她们只能全力以赴。

——唯有如此,才有可能离开羌族。

不远处和乔言尔说话的乔言铭眼睛微微一顿,可再次看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一抹身影已经消散不见,就像是自己凭空出现的癔症一般。

“大哥,你怎么了?”

乔言尔挺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眼底的忧心怎么着也抹不去。金七戾已经去信元和帝,这其中趁火打劫的意味十足。

也不知道自己的皇叔会不会妥贴。

若是不妥协,她甚至都不知道金七戾会如何对待兄长,她不管如何肚子里面怀着他日后进击大赢朝的利器,可兄长却不同。

“没什么,可能是眼花吧!”

刚开始的时候金七戾对他还算宽待,可这字里行间却充满了威逼利诱,其中不乏的便是让自己将那皇位取而代之。

——可他又不是一个傻子,若是取而代之这大赢朝的半壁江山怕是要落到羌族人的手里面了。

一个活生生的傀儡,他并不愿意去做。

“是吗?”

乔言尔有些不相信,顺着他的眸光望去却只看到满目的帐篷,随后也只得将眸光收回来。她了解自己兄长的性子,若是他不愿意说就算再逼迫也是枉然。

“那个地方住的是什么人?”

“俞亦苒。”

“谢晚秋的表妹?”

“嗯。”

这些年她和俞亦苒之间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虽然两个人同时从大赢朝来到羌族,可两个人并没有多少交集。

在大赢朝她们代表的是不同的势力,在羌族也是因为一个男人而存在,这样的身份注定两个人没有共同的言语。

“你说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

乔言铭的声音有些犯虚,好似天边的云彩一般,有些虚无缥缈,而乔言尔微微愕然,不太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死亡,而是绝望。”

乔言铭说了一句转身离去,而唯独留下乔言尔细细品爵着他这句话却有些不知所以,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是绝望吗?

——或许吧!

她哥哥从刀枪剑影里面活下来,应该是承受了不一般的绝望,然而这世上没有谁能代替谁的苦闷,她无法去安抚他。

金七戾这些天一直忙碌着金岩成亲的事情,他的兄长费尽心思让他活了下来,他自然要报答他这份恩情。

所以金岩娶妻的规格应该说超过了他当初迎娶乔言尔,这一日他好不容易忙里偷闲过来看一看乔言尔,却只见她伏在桌子上不知道写什么,靠近才发现是几个字,其中便有他的名字。

——工工整整的梅花小楷,和她的性子有些不尽相同。

“怎么想起写我的名字,是想我了吗?”

他靠近她,将她拦腰抱住,汲取着她身上那淡淡的芳香,虽然不喜欢这个女人,可他却有些贪恋她的身体,果然是一代妖后胡氏的后代。

“闲着无聊,权当练笔。”

其实她是听到了他的脚步才笔走龙蛇地写下这几个字,她不知道他如今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可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伏低做小。

——恐怕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家兄长的性命。

第336章:金七戾雄心展望

“哦……是吗?”

他的手摸着她的腰肢,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这腰肢好似比以前更有弹性了,感觉软绵绵的,让人有些回味无穷。

“当然。”

“你当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他一把将人搂在怀里面朝着床榻走去,羌族人生活艰苦,可乔言尔娇养惯了,就算在羌族金七戾也没有委屈她,很多事情都按着大赢朝的惯例来。

若不是深知金七戾的秉性,乔言尔指不定都会沉迷其中,毕竟这是一个心细如尘的男人,也是一个为了她肯动脑筋的男人。

当然,若是他这份心思不图所谓的回报她或许会感激涕零,可惜他一向不是那大方的人,每做一件事情的时候,都会做出评估来。

“这些天,你大哥还住的习惯吧!”

他将人圈在怀里面脖颈窝在她的脖颈前,声音轻轻软软地从她耳朵旁边吹过,痒痒酥酥的感觉直接插入她的心底。

“还好。”

乔言尔自然不会说那不好的话语,因为她知道他想要自己说什么,她或许不如男子一般对政治敏锐无比,可怎么说也是从皇室走出来的人,该有的敏感还是存在的。

“你怎么说话这般小心翼翼?咱们可是白首夫妻。”

“大王是天。”

“……你也会说这讨喜的话语了。”

金七戾神色里面并不见喜色,这些年乔言尔纵使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可她在他面前还保持着基本的高傲。

也正是因为这一丝高傲让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想要看一看这姑娘的傲骨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可随着乔言铭的入羌,她身上地傲骨好似消失了。

所以,这是因为有了在意的人才会恭维自己吗?

他一直记得她灵动的眼眸和那肆无忌惮的笑容,可如今这珍贵无比的东西好似在慢慢流走,都说漂亮地女人没有心肺,果不其然。

“听说金岩要成亲了。”

乔言尔对于金岩这个人有几分印象,当初冒充金七戾和自己拜堂的就是此人,只是那一夜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直至金七戾回到草原,她才见到了这位大侄子。

不得不说两叔侄长得很相像,若不是知道他们地身份,她怕是都觉得二人是兄弟,虽然比起金七戾的狠戾,那个人更为阳光一些。

“嗯,那小子长大了该成亲了。”

说起金岩他眼眸也不由得一软,而一旁的乔言尔自然也将他这一变化看在眼底,她听说过大王爷的事情。

据说当初大王爷和金七戾的生母是老羌王从大赢朝抢来的,曾经也风光一时,可奈何红颜命运多舛,金七戾是在那女人被送来送去之后有的孩子。

没有人愿意承认他的血统,就算他是老羌王风流之后的产物,老羌王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各大贵族辗转玩弄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被钉在呢耻辱柱上。

据说他小时候过得很惨,不少人都欺负他,连他那母亲也不愿意亲近他,他是和草原的狗一般在狗棚里面长大的。

那个时候唯一愿意接近他帮助他的也唯有大王爷,不管老羌王如何打骂他都没有放弃这位兄弟,可以说大王爷是他年幼时候唯一的光。

更别说,最后大王爷死在了他争夺王位的路上。

——故而,他对金岩是实打实地疼爱,可因为性格的关系他从来不会显露。

“听说是乌尔家的姑娘?”

“嗯,那女孩我也见过,能配得上他。”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眉毛微微抖了一下,可最终化为平静,一旁的乔言尔却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听说乌尔家的姑娘性子有些古怪。”

乌尔云喜欢收集美女并不是什么秘密,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无伤大雅,可金七戾这般疼爱金岩,怎么会让他迎娶这么不稳定的妻子?

“嗯。”

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是小姑娘家的性子罢了,你当初不是也看上了我这皮囊吗?我还记得第一次的时候,你那目不转睛的模样,好似要硬生生将我吃了一般。”

他金七戾的声音里面带着几分调笑,而乔言尔的脸瞬间变了,她当初喜欢上的确实是皮囊,可随之接触却也喜欢上了他那是邪非邪,似正非正的气质。

——若是人生可以重来,她一定会劝告自己,别将真心喂狗。金七戾这个人就是一块石头,压根没有心。

“我哪有?”

她死不承认地嘟囔了一句,而金七戾却好笑地将人拉在怀里面:“当初我就在想,这姑娘的眼睛可真纯净啊!纯净到让人想要毁掉。”

他貌似玩笑地话语让乔言尔心中警铃大作,环着他后腰的手微微一顿,她能感觉的到,他这话不是玩笑。

他是真想要毁掉自己的眼睛。

“生在皇室却有这么一双干净的眼睛,真是奇了怪了。”

他说话的时候还紧手指轻轻放在她的眼眸上,而乔言尔的眼眸这个时候却提在了嗓子眼上,她还记得兄长曾经告诉过她,眼前这个人有多么的变态。

“不过别怕,我会让你看到咱们的孩子的。”

他轻轻地安抚着,那声音里面带着几分欢喜之情,可被他抱在怀里面的乔言尔却如何也笑不起来,整个脸感觉比哭还要可怕。

“你说孩子像谁好一点呢?”

“会像你吧!”

然而她这话刚落,便感觉到自己地腰肢被狠狠捏起来,下巴也被挑了起来,一双阴冷地眼眸里面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肃杀:“我好看吗?”

“……”

“好看吗?我要你说实话。”

“嗯。”

乔言尔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脸,可还是本能地符合了一句,却不想他脸色比刚才还黑了几个度:“可我不喜欢它,恨不得毁掉它。”

“你知道吗?有时候好看其实就是一种罪,特别是这张脸那么像那个女人……像极了那个我亲手杀掉的女人”

“……”

乔言尔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怪不得羌族人都不知道那生下了打网页和七王爷的美人去了哪里,原来是被他杀了。

——那可是他的亲娘。

他将人推开自己独自站了起来,可这一刻他整个人身上多了几分孤寂,当乔言尔微微愣神的时候忽然见他又笑了开来。

“还是像你更好一些,带有乔氏血脉的孩子,合该坐到那至尊天下的位子。”

第337章:乔言尔心思几何

乔言尔这一晚睡得异常不舒服,她睡梦中总感觉自己身体里面好似有什么东西流逝了一半,每次抚摸腹部却又发现自己过于杞人忧天。

她隔日起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让丫鬟给自己上装之后才朝着乔言铭的方向走去,因为昨晚金七戾告诉了她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这是皇叔的性子,可却极有可能会哭了自己的兄长。

乔言铭瞧着她虽然上了妆却无法掩饰的苍白,不禁剑眉轻掀,好一会儿才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金七戾趁着大赢朝和秦州幕家开战的时候,曾经想要皇叔割让土地。”

“他好大的脸面。”

乔言铭脸上闪过几许狠戾,他没有想到这人居然如此狼子野心,当初皇祖父再世的时候明明已经有了盟约。

——如今这是准备毁掉盟约?

“她所谋一直不小。”

金七戾是什么样的人乔言尔知道,昨日更是将自己的野心赤裸裸展现在她的面前,他需要一个拥有乔家血脉地孩子,然后开始属于他自己的统治。

“皇叔拒绝了?”

“皇叔和幕家军作战并未输掉,所以语气应当颇为强硬,可我担心地还是兄长你,皇叔那边不答应,金七戾怕是和你无法善了。”

金七戾此人根据性格来看,似乎就是那话本子里面构造的大反派,若是他在乎的人恨不得掏心掏肺,可若是不在乎,那真是冷淡至极,甚至还会悔诺轻信。

——她现如今都记得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说他不是好人,而她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终于意识到他并未撒谎。

“人固有一死,何必计较那些东西。”

他既然是乔家子弟,自然在享受荣宠的时候也要承受苦难,而这一劫难显然是很难逃过去,所以不如泰然处之。

“可我希望你活着。”

“你……我……”

“皇叔是一个能耐的,可两面夹击怕是也讨不到好,这个时候稳住羌族很重要,所以你不妨和他假意结盟,等返回大赢之后再另做打算。”

“这不行,他若是迁怒你该怎么办?”

“我怀着他的孩子,虎毒不食子,他不会对我如何。”

乔言尔说的慷锵有力,而她心里面却苦涩无比,金七戾并不在乎她,若是在乎当初就不会杀了那个还未成型的孩子。

“你……”

“兄长,我只想让你离开羌族,而且若是我所猜不差,他必然先礼后兵,指不定还会拿我威胁你。”

金七戾当初确实想着用温和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情,可乔言铭似乎并不配合,所以这接下来的日子,怕是少不得用乔言尔去威胁他。

齐王府只留下他们一对兄妹,自然是要守望相助的——当初金七戾之所以让乔言尔怀孕,一是为了大赢地江山,二则是为了控制乔言铭。

他需要一把利剑,而只要乔言铭还在乎乔言尔,那么这人必然要被他所利用。

“哥,其实他昨晚便让我来当这说客。原本我不应该来,可我希望你能活着。我不会背叛乔家,可也不想你出事。”

乔言尔是了解金七戾的,不等她刚回自己的帐篷,金七戾已经亲自去寻了乔言铭,这期间自然少不得大发雷霆地争吵,可最终的结果却是金七戾的妥协。

“你……会对她好吗?”

他闭上了眼眸浑身散发着死寂,而金七戾则笑了笑:“本王自然会对她好,最重要的是元和帝对你应当不会有设防。”

“你要我杀了他?”

乔言铭一双瞪着地眼眸里面充满了不可置信,似乎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心思,而金七戾只是轻盈浅笑。

“你……”

“别这么不可置信的神色,你的祖母还有叔父甚至父亲不都是因为他死的吗?你皇叔的高位是踩着你们乔氏一族的血脉爬上去的,你夺回来有何不可?”

“那是幕家……”

“呵,你心里面明白,没有幕家你们也不会有多好地下场,毕竟元和帝此人可是狠戾的厉害,等闲之人还真不一定能看出他的心思。”

“你是什么意思?”

乔言铭脸色透着几分燥热,乔家那一次可以说死伤无数,这原本假装着愈合的伤口却被金七戾无情揭开。

“我的意思你难道不懂吗?当年元和帝可以将计划做的更周到一些,可他最终如何选择的?用多半个乔氏家族的鲜血劈开了一条九五之道。”

“你胡说,他不过是无法兼顾而已,你……我那玲珑姑姑也死在那一场巨变当中,甚至他的子嗣也被屠杀了不少。”

“元和帝尚未称帝的时候便有不少子嗣,而且他出事地孩子你细细看有一个嫡子吗?你还真是傻得可爱。”

元和帝当初准备除掉幕家地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后面的事情,他的帝王之路确实是乔氏满族的血堆砌起来的,

这其中不乏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确实无法抽出手来,二则是他为的不过是让幕家人帮他铲除掉一些异己,使得大赢朝的朝堂更加和谐。

“和你说了这么多你未必能接受,可我还是想说那玲珑公主不过是他的一个幌子罢了,他那样的人是不会被亲情所累。”

看着他整个人瘫痪在小椅上,金七戾拍了拍他的胳膊朝着门外走去,他相信有自己和乔言尔的劝说他一定会好好思量。

——只要他取得了大赢九五之尊的位置,那么这大赢的天下便唾手可得。

等到金七戾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乔言铭才倏地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眸里面充满了精光,他自认为对自己了解的透彻,可他还是不了解自己的枕边人。

自家妹妹或许喜欢他,可却绝对不会做出有损乔家祖脉的事情来。不管当初乔宗族为何死伤大半,可元和帝真的很适合那个位置。

自己祖父兢兢业业了一辈子,为的就是将羌族拒之门墙之外,而不管是父王还是贤王叔都不及他的魄力。

——对于他坐上那位置,他一开始的时候心里面或许会有些抵触,可这三年瞧着他所作所为,那一份不满也消散了。

第338章:金岩大婚日惊变

金七戾想要控制他,可他却不愿意受制于人。他的七皇叔或许真有那不纯的心思,可怎么着也姓乔。

——只要他还在那位置上一天,他就不用担心乔家的宗祠被毁,祖庙被挖。

金岩大婚那一日,羌族地上空晴空万里,而谢晚秋坐在商队的马车里有些晕晕乎乎,就这么简单便离开了?

“你……我……”

她觉得因为震惊,都说不出话语来了,而一旁的俞亦苒瞧着越来越远的车队,那揪着的心却没有停息。

就算离开了王庭又如何?那大赢朝的领地就不是轻松穿过地,好在能离开羌族她便已经知足了。

“觉得不可置信吗?”

俞亦苒其实心里面也好奇的紧,他们分成了两拨,第一拨带着孩子们早就离开了,而她们两个则和幕晟宣迟了一步。

“金七戾居然没有追上来?”

今日虽然是金岩大婚的日子,可金七戾对五两的监控无处不在,谁能想到幕晟宣居然将人轻而易举便带了出来呢!

——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是啊!应该是药物起作用了吧!”

当日幕戌找到自己之后她便找机会去见了金岩一次,当时她好奇地紧,也不知道幕戌用了什么手段,当晚居然畅通无阻——后来,她仔细想了想,应该是迷药。

“金岩会对金七戾下迷药?”

在羌族的三年她很清楚金岩的性子,那个人虽然看着有些呆,可对金七戾却无比的忠诚,她无法想象,他会对金七戾下手。

——难道爱情的力量真的有这么伟大吗?

“我说了乌尔云的事情,甚至还答应在永寿县等他……”

“……所以,你骗了他?”

有那么一刻,幕晟宣觉得俞亦苒就像是骗人感情的渣渣,不过想到自己和五两他们因为这一骗逃出来,这谴责的心思也淡了。

——人终究是自私自利的,什么时候都不忘如何利己。

“嗯。”

俞亦苒声音有些缥缈,而谢晚秋也没有再说话,这揭伤疤的话语还是少说。

金岩下的药很足,约莫第二日金七戾才悠悠醒过来,望着跪在烈日之下的金岩,他甚至有抄刀出去砍了他的心思,就像是切瓜一般。

“金岩……你这混账……”

“我……”

金岩看到他醒过来地时候微微一喜,可没有想到等几个人嘀嘀咕咕一大堆之后,他二话不说居然过来便朝他心窝子上踢。

——这是想要了他的命啊!

“叔叔……你……”

他有些懵,不就是放走了俞亦苒吗?而且俞亦苒在他手中也不过是一摆设,他至于这般暴跳如雷吗?

“你这孽障。”

金七戾一双妖艳的脸蛋被气的涨红,本来便犀利的眼眸这个时候更像是冰凌一般,吓得他一个劲往土地里面钻。

“你就不怕毒死我?”

“我……我用的是羌族巫医给的药。”

当初俞亦苒过来寻他的时候其实手里面带了药,若是给他喝他自然不会怀疑,可这药若是放到他小叔身上,他终究是带着几分担心。

故而,并未用俞亦苒的药物,而是找巫医用了迷药。

“合着你还聪明了?蠢货。”

五两失踪的事情就像是一惊雷一般,而金七戾想到自己这么长时间地计划会终止,手指紧紧捏了起来。

“大王,是那批商人。”

阿图卢此时也黑着脸,因为他家的仆人也不见了,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可他搜查五两王子的时候却发现那地方和那商人的帐篷内有一密道。

“他们挖那密道的土哪里去了?”

“那帐篷靠近海子,密道出来的土全被倾倒至海子里。”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好奇那些人将吐弄到了哪里去,可随着不断深入追查才发现都进了旁边的海子去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援救。

“你们当时怎么没有去追。什么时候发现五两不见的?”

“今日一早。”

“都是蠢货,我不是让你们时刻盯着他吗?”

金七戾这会儿气的已经口不择言了,平时他绝对不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给阿图卢脸色看,可今日他心情相当的不顺。

“他一直在。”

“一直在,那人呢?”

“当时应该是一身形差不多的小孩子在扮演,而那小孩子后半夜应该是离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守卫见到过五两,后来也听见他帐篷内地声音,甚至中途还有一个进去给他送了吃食,当时那孩子背对着他。

——也就是说,在正午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那帐篷里面一直活动的都是那假装五两的孩子。

“金岩,都是你干得好事。”

金七戾牙齿紧紧咬着,而金岩则一句话偶读不敢说,此时他就算再迟钝也终于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他当初为了拦着不让他们去追俞亦苒,不单单给金七戾下了药,平时和身居高位的几个武官都被他下了药。

这其中就包括阿图卢。

“我……我就是想放走俞亦苒。”

“嗯,我知道,只是你被人利用了。”

阿图卢也轻叹了一口气,而且那个利用他的人极有可能还和晚晚有关,想到那个坐在榻上但是难掩贵气的行商男子,他眉头紧蹙起来。

“那五两很重要吗?”

他当初一直好奇叔父为何会认一个奴仆为义子,后来他一系列做法他更是难以弄明白,如今更是扑朔迷离。

——因为他将五两弄没了,所以叔父甚至想要杀了自己,这怎么可能?

阿图卢和坐在一侧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金三羸,无语地望了望天上地云朵,怎么就养了这么一头羊崽子呢?

草原的男人都是狼,可奈何却混进来他这么一条羊,而且还是贵族羊羔。

“给元和帝去信,应该是幕晟宣的人。”

除了幕晟宣的人,他实在想不到谁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将人救走,也就是说幕晟宣极有可能知道五两的身世了。

“让他围杀吗?”

一旁的金三羸对事情地前因后果最为清楚,甚至当初五两都是他带回来地,故而也明白这个小家伙的重要性。

“抓活的,活的对幕晟宣的价值才是最大的。”

第339章:双方合计定死刑

杀了五两的作用并不大,可活的却又有不同,怎么说也是幕晟宣的子嗣,他应该能拿出一定的态度才能好好商谈。

“金岩,你知道你坏了我的大计吗?”

对于自己这个侄儿,金七戾是真的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居然大着胆子在敬的婚酒里面下迷药,若不是自己没有来得及动手夺了乌尔家的权利,乌尔家业并未发现他的心思。

——昨晚,自己怕是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也就是说,因为自己这个蠢侄儿,他昨晚在生死边缘游荡了一回,每每想到这里便恨不得打开他的脑子看一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

金岩欲要解释却只听金七戾气急败坏地道:“你知道五两地身份吗?那可是幕晟宣的儿子,我养他是为了日后攻占大赢的大计,然而你……”

瞧着金岩那瞪大地眼眸金七戾喘着粗气儿,而伴随着他这话语周围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眸,他们明显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

那五两居然是幕晟宣的儿子。

一旁的阿图卢脸色巨变,强行克制着自己心中那股疑惑有些急迫地询问:“王上,五两和幕晟宣长得一样吗?”

“很像。”

这也是他根据李家人讲述之后,为何第一时间锁定五两地原因所在,不单单是那天生六趾,更多的是因为那貌相。

“哦……那……那我可能见过幕晟宣了。”

阿图卢努力回忆着那天自己见到的那个商人,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便觉得有些熟悉,可他是第一次见那商人,故而将那熟悉感压在心底。

——今日王上这么一说,他忽然有了片刻的惊悟,那个因为水土不服卧病在床的人极有可能是幕晟宣,毕竟他和五两有几分相似。

当时他还以为这是巧合,可随着五两的失踪可见这明显不是巧合,当然,他心里面也止不住狐疑——晚晚为何能认识幕晟宣?

难道她是幕晟宣安插在漠北的探子吗?

“你说什么?”

“那一日……”

瞧着金七戾那骤然紧绷的神色,阿图卢将自己那天所看到的事情一一陈述给金七戾,而随之他声音的响起金七戾神色是愈发难看了起来。

——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人就是幕晟宣无疑了。

金七戾此时都恨不得将这一个两个脑子掀开看一看,这到底是什么构造居然这般后知后觉,既然发现有异样,怎么今日才回禀?

“你说你那奴仆叫什么名字?”

“晚晚。”

“……”

金七戾此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愤怒,他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猜出那人是谁了,没有想到三年前失踪的谢晚秋居然在羌族。

——简直神他妈的反转。

金三羸这个时候也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面一闪而逝,可他似乎又抓不到紧要的线索。

直至金七戾再一次开口,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错过了一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机会。

“给元和帝传信,让他配合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将幕晟宣谢晚秋一行人斩杀于大赢国土之内,我可以保证履行当年十年不犯边境的诺言。”

“是。”

金三羸从金七戾的吩咐里甚至已经能听出隐含的怒火,这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居然被他从指缝间溜走了,也怪不得冷着一张脸,恨不得整个世间都欠了他的一般。

“传令各部落,最好奋战准备。”

“是。”

羌族人忙碌了起来,而

乔言尔兄妹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也微微一愣,特别是乔言铭,双眸里面带上了不少的愤恨,好似那冲天的火焰要将他炸飞一般。

——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曾和他的敌人靠的那般近。

“大哥……”

看着他哗变的神色乔言尔悄声细语了一句,而乔言铭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看向了乔言尔:“皇叔这次一定会出手。”

“嗯。”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幕家人确实不赖可这最厉害的却是幕晟宣,若是这次斩首成功,那么大赢朝的天下便也稳定了一半。

“那你说金七戾那意思是会履行当初的承诺?”

“不一定。”

这所谓的盟约只有遵守的时候它才是金科玉律,可若是不遵守也不过是一纸废书罢了,故而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履行与否,他这次都会配合皇叔铲除幕晟宣。”

金七戾刚开始的时候或许还存着隔岸观火的心思,可当幕家的权势越来越大,自己如今又身怀有孕,他怕是早已经没有了那嬉闹的心思。

——一击必中才是硬道理。

“若是还被他逃了呢?”

不是乔言铭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幕晟宣这个人颇具传奇色彩,上一次明显是无一生还的死局,可他愣是活下来了。

“……那合该他命不该绝,也合该我乔氏一族遭难。”

虽然觉得两股势力合力追击应当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可这话也不能说的太满,幕晟宣这个人从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

幕晟宣快马加鞭入了大赢的国都,一天的时间之后便兵分两路开始突围。他甚至已经能预见金七戾和元和帝两个人做出的决定,或许前所未有的危险正在一步一步逼近他。

“苒苒他们不会有事吗?”

“她跟着我们才是最不安全的。”

“天养……”

“那些人的目标是我。”

天养在他们赶来之前,他已经让人乔装打扮送走,而五两也被幕戌私下带走,如今整个暗卫守着的也只有她与他而已。

“那两个孩子……”

谢晚秋望着门口玩耍的两个孩子欲言又止,从今天开始他们将要跟着他们一起离开,至于生死谁也说不定。

“他们在牙市里面签了死契,这就是他们的命。我保证,若是能顺利突围,自然会许他们富甲一方。”

不是幕晟宣冷血,而是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情要抉择,虽然并不是每一个抉择都正义,可无可选择。

“什么时候上路?”

“明一早。”

按照那边的速度,当元和帝接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应当已经到了大赢朝的腹地,而如今最担心的还是羌族的尾巴。

——虽然羌族人在大赢朝的势力不会那般横行无忌,可追上来并不难。

第340章:元和帝孤注一郑

羌族追兵确实来的很快,可幕晟宣既然敢只身前来自然也有万全的准备,还不等他们近身,第一波追兵已经被击溃。

谢晚秋坐在车里一声不吭,而两个和五两他们一般大小的男孩则紧紧所在马车的一角,至于幕晟宣反而最为平和,眸光灼灼地盯着谢晚秋。

——不像是遇到了追杀,反而和郊外散心一般。

谢晚秋淡淡睨了他一眼收回了眸光开始闭目养神,而幕晟宣也没有去打扰她,这两天她也没有好好休息。

他本想靠近她,让她枕在自己的肩头轻眠,可瞧着她那不愉的神色终是没有靠近。

元和帝接到羌族传过来的消息时已经是多日后,而他看到那消息的内容脸上的表情也丰富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在他双腿尽废的情况下居然敢前往羌族。

真是不一般的胆子。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前去羌族居然还全身而退,甚至还带走了他想要带走的人,金七戾难道这般废柴?

“陛下……我们这边也抽不开身,那无涯是一个狠角色,紧咬着不放。”

若是这个时候将陛下身边的暗卫抽出一部分去对付幕晟宣,那么他的安危可该如何是好?若是遇险了该怎么办?

“无涯这些时日发疯似的进攻,怕就是想要给幕晟宣减轻负担。”

羌族加你个这信递到自己手里地速度虽然不慢,可幕晟宣既然布置好一切前往羌族,那么这通讯手段怕是比自己厉害的多。

故而,无涯应该比自己收到的消息还要早一些。

“应当是如此。”

“你说幕家若是失了幕晟宣会如何?”

元和帝不止一次幻想过幕晟宣这个人不存在,虽然觉得自己这行径微微可笑,然而却不自控有这样的想法。

最终他的出来的结论,幕家或许会安于一隅却绝对不会有今天的局势——那人的出现,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整个大赢朝的格局。

“人无头不活。”

“幕家人虽然都不错,可真正能力顶山河的人也只有幕晟宣罢了。至于那无涯,如今强撑着怕也是因为幕晟宣。”

他顿了顿,唇角绽放出这几个月来为数不多的笑容:“所以,若是幕晟宣死了,那么这一切都会像是幻象一般,彻底消散。”

“你这次亲自带队,务必一击必中。”

眼前的黑衣人是他最为信任的暗卫首领,也是他父皇留给他为数不多的财富,按理说他这边离不开人,可此时他没有选择。

“可你……”

“朕这边无碍,就算有碍不是还有筹码吗?幕家人还不敢将幕锦钰丢失的事情传给无涯,也没有人传给幕晟宣,可这小女孩却是保命符。”

当初变着法将幕锦钰带过来,为的就是要挟幕晟宣,如今却又更好的一步棋摆在自己面前。当然,杀掉他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死不了,那幕锦钰自然也能排的上用场。

“不留活口吗?”

“嗯。”

若是有可能他还想从谢晚秋那里得知一些消息,可她既然和幕晟宣走到了一起,而且这又是一场势在必得的追杀,故而那所谓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不惜一切代价。”

“诺。”

那暗卫统领说完又抱起自己的拳头,声音有几分试探:“陛下,两位皇子有了线索,是将人带回来吗?”

三年之前,他借着贤王的名号将人送出去,原本是想要安抚贤王爷,也想留薪火种子,可谁能想到他居然直接将人送走了呢?

“不用,让人暗中守着,注意不要暴露了行踪。”

他知道贤王就算出事,他身边的人也将他们几人照顾的很好,虽然无法回来,可这已经足够了。

若是到时候乔家真的气数已尽,那么他们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谢晚秋一行人抵达永平郡的时候遭受到了好几轮的刺杀,原本保护他们二十号好人开始逐渐紧缩。

望着外面刀光剑影胶着在一起的身影,谢晚秋的手指紧紧扣在马车的木头上,那心里面的担忧愈演愈烈。

“他们……”

看到到暗卫的胳膊被隔空砍下,谢晚秋的眼眸被幕晟宣遮住,然后顺带将人拉在了怀里面:“别看。”

“……”

谢晚秋眯了眯眼睛,她又不是那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娇小姐,这点血腥她强忍着还是可以接受。

“呜呜呜……”

那两个孩子此时已经怕的和泥人一般,瑟瑟发抖地盯着外面的打斗声,而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刚才消磨下去的声音又一次尖利了起来。

元和帝的暗卫统领眼眸紧紧一拧,原本以为是一场简单的截杀,毕竟幕晟宣的双腿已经废掉,他身上应该没有多少战力。

——可此时居然还出现了援兵,这让他如何打?

“统领……”

当那些穿着褐色衣袍的男人出现,元和帝的暗卫终于开始打退堂鼓,这个时候若是还要击杀,那明显是不合理的。

“撤。”

等元和帝的人退走,羌族的人也消失不见。如释重负的反而是幕晟宣的人,他们今日虽然取得了一定的胜利,可那胜利是用暗卫们的命换来的,单单这么两下,便死了十余人,

“那些穿褐色衣服的人……”

“我早就安排好的。”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在各个地方都留下了救场的人,虽然当初让晚晚跟着自己有很大的风险,可他并不是一个高尚的人。

——他喜欢她,愿意和她生同床死同穴,可却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又什么。

原本已经绝望的谢晚秋倏地有了些许笑意,她原本想这次应当是凶多吉少了,她还没有和儿子表明身份,甚至和女儿也没有来得及亲热。

“晚晚,按照我的计划,不管是五两还是天养,短时间内都不会从这边过来。”

当初他将人化整为零就是为了保全他们,如今地形式还不够明朗,故而这危险的地方他不愿意让他们接触。

“你难道能藏他们度过整个战火纷飞的岁月?”

这一场旷日已久的战争终会持续爆发,那两个孩子难道还能躲一辈子不成?而幕晟宣轻笑了一声:“这安平喜乐的日子不会遥远。”

第341章:旷世劫里旷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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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又过分的安静,可谢晚秋却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相信不管是元和帝还是金七戾都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也就是说,她与他很危险,活着说正在和死神接轨。

两个小孩因为那日见到了厮杀的血腥场面,这两日看到谢晚秋和幕晟宣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防备。

原本不认识的两个人抱团取暖,这一路上的感情当也飞速增长。这一日谢晚秋在野外露宿时,不经意间听到两个孩子的对话。

“那天死了好多人。”

声音里面带着几分稚嫩,这应该是年龄较小的孩子,而另一个虽然看着成熟却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纵使是沉稳也不过是假装而已。

“嗯。”

闷闷的一个字让马车又陷入了寂静,而那稚嫩的声音里面夹带了些许的哭腔:“我好怕,就像是要被人杀了一般。”

“没事的……会没事的……等找到恰当的机会我们就逃跑。”那年龄稍大的孩子明显占据了不少的优势,故而思路更为清晰。

“可……可我怕……那些人拿的都是刀子……”

小家伙们没有见过多大的世面,这一路走来行了不少的路也遇到不少的人,可没有人像那些人一般拼死拼活。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谁知道接下来我们会如何?”

“好。”

那年龄稍小的孩子明显被大孩子说动了,好似是被感染了一般,声调也没有那么抖动了额,反而多了几分刚强之力。

谢晚秋退回去走到树荫下的时候,幕晟宣正带着几人勘测地形回来,看着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挥手斥退了紧跟着的人。

“这是怎么了?”

按理说平时为了不和自己打照面,她都早早就回到马车里面了,可今日却米娥友上马车,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们道大赢朝腹地了吗?”

“嗯。”

“五两和天养安全了吗?”

“嗯。”

“这两个孩子你准备如何安排?”谢晚秋说话的时候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她一字不落的停了下来。

她知道,若是幕晟宣不想让他们离开,就算是趁乱怕也没有没有办法摆脱,而且他们那点心思,幕晟宣怕是早已经洞察了。

“……等到了秦州自然会放了他们。”

“我们距离清河郡还有五六日的路程,你也知道,这接下来的日子怕是更加难过,何必带着他们两个拖油瓶呢!”

“你想让我放人?”

“嗯。”

“要放走也不是不可以,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刚开始的时候,幕晟宣一门心思想要将这件事情掩盖,可有时候堵却不如通,与其成为两个人的旮沓,还不如慢慢解释。

“可算数?”

“自然,我的人品……”

幕晟宣原本还准备了一系列吹捧自己的词语,可瞧着谢晚秋那双纯净的眼眸终究是没有去浪费唇舌,反而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居然还有几分紧张。

“李青娘和李三合力将我推到准备杀掉的时候,那一日午时城门口。”

“……”

幕晟宣的眼眸紧紧眯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她那么早居然已经知道了过往的事情,所以他这藏藏捏捏不愿意让往事重现的做法是不是相当的蹩脚?

“当初,元和帝称帝地圣旨是你告诉他的?”

“嗯。”

“你怎么知道?”

“拒绝回答。”

“……”

幕晟宣发觉自己妻子的脾气时越来越大了,然而她就算闹起来自己也只得笑着,谁让他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呢!

“你……你当初为何不说你恢复了记忆?”

“你觉得我说了,你会放我离开吗?我之所以瞒着,不过是想要一个伺机而动的机会然后离开罢了。”

幕家的生活一点都不适合她,虽然说钟鸣鼎食,簪缨世家,可她已经习惯了在尘埃里面生活,完全那世家风骨背道而驰。

“……”

“你……当初何必呢?”

谢晚秋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有些沉闷,当初他若是不来清河郡,若是不来参加自己和李青羽的喜宴,或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这么一个人,怎么就回来清河郡参加喜宴呢?

她声音不高却也一字不差地落到而了幕晟宣的耳朵里面,那叹息声就像是最后的无奈一般,让人不由得散发出几许孤寂。

“你相信不相信命运使然?”

“……或许吧!”

若是上一世谢晚秋自然是不相信的,可不管怎么说她重生了,所以对于这鬼鬼怪怪的事情带着几分忌讳。

应该是有的吧!

“你第二日拜舅姑的时候我们多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看到你的时候我确实很惊诧,没有想到当初躲在谢青焌背后的小姑娘长大了。”

幕晟宣和谢青焌都是长在皇城脚下的世家子,所以两个人年幼的时候也有些交集,后来虽然关系冷淡,可这不代表以前没有关系。

“你若是相信命运,那么就应该相信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一见钟情。”

他当日看到的时候确实心里面荡起了几丝涟漪,他不是一个重情的人,一直以来都是这般认为。

可随着时间的变迁,他慢慢发现,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有关系地,他是真的随了他老子,幕国公对宋青禾何尝不是一见钟情?

有时候觉得一见钟情就是看脸,然而这看脸又有何不妥?若是两个人连站都不想站在一起,那所谓的感情还有可能被延续吗?

“不相信吗?”

“相信也不相信。”谢晚秋避开了幕晟宣的眼神,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话,这些事情确实带有双面性,全要看她如何理解了。

她长得不赖,相信一见钟情应该是最理智的事情,可她又不能全然相信,因为很多事情她自己都没有弄清楚。

“当初李青娘那般做,你为何不拒绝?”

谢晚秋瞪着一双眼睛看向了幕晟宣,这个人当初若是拒绝了,她或许在李家过得会比较苦,可也不会走到如今这地步。

——她的兄长不会为了个她报仇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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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无涯疲敌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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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何要拒绝?”

他反问的理直气壮,而谢晚秋整个人也是愣在了原地。收藏本站那他为何不拒绝,自己和他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何必呢?

她这一生所珍视的东西不多,可家人亲人却是她最后地软肋。

——当年,幕晟宣若是对自己没有意思,她不会被李青娘送到他的榻上,若是没有送到他的榻上,她最终也不会被人算计。

“还在恨我吗?”

“有很多事情,不是说不恨就能忘掉。”

她被李青娘算计还不是最惨地,最惨的是因为她的关系兄长远在北疆,而在北疆更是殉国而去,身死道消。

“哦……我就知道。”

他抿着唇角叹息了一声,她的性情他不敢说全权掌握,可也能知道一些,这明明就是因为谢青焌的原因对自己怀恨在心。。

可谢青焌的事情又不是他希望发生的?

“晚晚,你若是因为谢青焌恨我,那么对我不公平。”

当初得知谢青焌出事,他是真的怒了,在北疆可以说杀了足足几个月,为的就是给他报仇,可结果呢?

结果他回来,她却离开了!

虽然这里面不乏李青娘的算计,可她若是没有那心李青娘能算计去吗?她明显是不想和自己有任何的交集,而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便疼痛的离开,因为那些过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一个事实。

——谢晚秋不喜欢他。

“若是没有你我,他不会死。”

“……为何不会死?既然你们皇家血脉的身份暴露,那么承乾帝怎么会放过你们?所以,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谢青焌的死亡可以说是承乾帝一手策划的,或许是因为帝王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故而他自己对于嫡脉看得更为严重。

得知谢青焌是乔家嫡脉剩下的子嗣,他如何能坐得住?而且,就算梦蝶公主对他有恩,可当初嫡脉一系对他并不是很好。

他看重的王妃人选,最终还被晚晚的亲祖父纳入宫墙成为皇后。

——承乾帝之所以叛乱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自己的野心,可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胡皇后地关系,那个妖精一般的女人祸害了乔家不少的人。

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

“……好似都是你的理由。”

谢晚秋说着朝马车走去,而幕晟宣望着她的额背影微微叹息,反而将不远处地一个黑点找来莽待会说呢个嘱咐。

“中间找一个机会,将那两个孩子放走。”

“可……”

“这是命令。”

既然晚晚动了恻隐之心,而且五两和天养就算没有到了指定的地点这会儿已经脱离危险了,不管是元和帝还是金七戾,想要知道他们怕是很困难很困难。

——所以,她既然想让他将人放了,那么他便也满足她的要求。

而远在清河郡朝北几百里的方向,无涯坐在军帐里面默默看着地图,而站在一旁的幕家四爷也聚精会神盯着看,最近这两天可都是一些硬仗。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满盘兼输,这并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晟宣还没有消息吗?”

“嗯……不过我们这边只要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他那边就会轻缓很多,压力也不会太大,凭着他之前的诸多不熟,应该可以活着回来。”

“……希望吧!”

这些天,无涯才将一些事情告诉了他,而他得知幕晟宣已经离开羌族的消息也是高兴了很久,他相信自己这个侄儿一定不会有太大的事情。

从小到大,他的运道似乎都要比别人高几分,但愿他这一次依旧有以前的好运到,而不是被老天爷收回去。

“嗯。”

“我想亲自出去攻打。”

这是幕家四爷的原话,可无涯却不敢让他以身试险,这拔口子地战争历来便是最残酷的,虽然说幕家军配备不错,可作战那就是瞬息万变的事情。

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如何向师弟交代?

幕家这么多人,恐怕也只有这幕家四爷最让他无奈了,因为整个幕家也只有眼前的人是真心关心师弟,而且还没有那么多的功利性。

就算是幕国公他也不会这般。

——当然,幕国公毕竟是一家之主,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故而,看起来人也冷清了不少。

“这事情还是稍后再说吧!”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还是觉得我参战更好一些。”

他并不是一个庸人,而幕家军虽然离开却没有顶端的人引领。他和自家那天纵奇才的侄儿自是不能相比,却也比一般人厉害一些。

“你真的……真的决定了吗?”

“嗯。”

“好吧!那个地方的守军可以说强悍无比,而且元和帝明显也意识到了那里情况特殊,近期又加派了不少的兵马,你若是想要拿下来或许会很困难。”

“困难也要去办。”

“好,我给你派人。”

等幕家四爷离开,无涯才有些疲倦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而不远处那不修边幅的老者又出现了,瞧着他那一脸倦怠的模样嗯哼了两句:“你天生就是一劳碌的命,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可怎么就为幕家那小子卖命呢!”

虽然无涯和幕晟宣都是他的师侄,可这一个巴掌伸出去也有长有短,更别说人了,比起幕晟宣那个半路出家的师侄,他显然更看重自己从小看到的师侄。

“当初,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你上一次救他不是已经抵消了吗?”

老者有些不清楚他心里面到底是何心思,和自己回到山村隐居不是挺好的吗?何必和这些庸人在这里计较得失。

“这兄弟情岂能说抵消就抵消?”

他和幕晟宣这些年的默契是实打实相处出来的,两个人在师父逝世之后更是互相抚照,如今正是他最为艰难的时候。

——他若是离开还是人吗?

他对于朝堂上的很多事情并不了解,可江湖儿女最重要的便是信义,他不愿意将这罪基本的东西丢掉。

“得得……我也不管你了,喝我的酒去。”

老者来的快去地也快,而无涯则继续眯着眼睛看自己刚刚制定好的计划,其实莫家四爷带走地那一批人无疑就是活的诱饵,哪里需要他们便往那里扎堆。

最危险地便是要去大赢军队那里叫嚣,而且还要将他们引到自己的包围圈。或许无法做到一劳永逸,可绝对要将大赢军队﹢垮。

——他就不相信他们是钢铁做的,坚硬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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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暴风雨最为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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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热的暖意笼罩着这块大地,而幕家四爷在军事方面确实有一定的天赋,他带兵之后飞快地推进,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整个战局的变化。

元和帝听着下属的回禀,那原本便没有多少温和的脸颊增添了几分凉意,就算酷暑难消,可那凉意也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传令下去,死守,若是将贾峪口丢失,那么那里的守军不必回来了。”

这贾峪口对于整个战局来说相当重要,可那幕四明显的目标就在这里,想到这个地势,他这平和的心也无法保持平衡了。

“是。”

那下属明显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故而没有一点停留急匆匆退了下去,直至那道命令传出去,元和帝都没有移动自己的身子。

还是那个姿势,默默地盯着远方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反而带着几分阴沉。

“那边可有消息了?”

过了好一段时间,空阔的军帐里面又想起了元和帝的声音,这次带着几分沉吟,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会问出来一般。

“被他们逃脱了。”

“继续加派人手。”

“诺。”

元和帝蜷着手指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好似要将那满目的憔悴揉散,而等他放开拳头后又道:“和羌族合力攻击,生死不论。”

“诺。”

谢晚秋和幕晟宣虽然一直向前走,可因为总是在不停改变路线,故而几天也走不了一天的路程,就在那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他们路过一个小镇时,幕晟宣将那两个孩子放了。

瞧着两个失踪的小身影,谢晚秋顶着幕晟宣看了两眼,偌大的马车内二人呼吸轻缓,也唯有外面‘踏踏’的马蹄声错落有致地传来。

大概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幕晟宣将头探出去对着外面的人耳语了两句,而等他收回脑袋的时候,谢晚秋明显感觉到马车似乎快了一些。

不等她心里面纳闷,却发现原本一直直走的马车忽然拐了两个弯,她本好奇为何改变行程,可瞧着他那模样应该不是临时起意。

“不闷?”

一室静寂终究是被幕晟宣打破,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可他问话的时候眼眸太过火辣,就算谢晚秋当作没有听到也不可能。

她甚至有那么一种感觉,只要她不说话他怕是会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也就是说她避无可避。

“嗯。”

“嗯是什么意思?”

“……”

“一路上也挺无聊的。”

谢晚秋眯着一双眼睛默默盯着他看了两眼,对上他有些不安分的眼眸声音平淡:“无聊可以将我放下。”

“那怎么能行?我这个时候若是将你放下,你怕是被那两伙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他好似说的还不尽心,有提高了语调,“况且我也舍不得。”

“……”

谢晚秋眼眸瞬间威胁了起来,这马车内没有了那两个小孩,他说话好似也没有了多少顾忌,这恶心巴拉的话语是张口既来,也不知道这些年是不是没日没夜地练习。

若是让幕晟宣知晓她心中所想,铁定是大呼委屈,他这些年可以说是守身如玉,怎么就被她编排的没有了节操呢?

“这两日怕是不得平静,不管遇到了多大的事情都不要害怕,我总会挡在你前面的。”

或许是担心她害羞,或许是惧怕她说出来能毒死人的话语,故而他说了上面的话之后,一点插话的机会都不给谢晚秋留,嘱咐了后面的话。

“很难突围吗?”

谢晚秋确实被他的话吸引了所有地注意力,毕竟不管什么时候命都是最重要的,她相信这次不管落在金七戾手中还是元和帝手中,怕是都讨不得好。

——所以,心里面总是带着几分不着调地幻想。

“有点。”

“若是带着你一人离开呢?”

“……你什么意思?”

“若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你他们带你离开。”

他与她终究是要活下去一个人,否则几个孩子日后该如何是好?若是到时候只能活下去一个,那么她希望是幕晟宣。

不是因为她对幕晟宣的感情有多深,而是因为珏儿还在幕家,只要幕晟宣还活着必然能帮她遮风挡雨,也算是帮自己照顾她。

“你觉得我会留下你一个人走吗?”

若是不知道便也罢了,可若是眼睁睁看着她死,而自己一个人逃命,那他是一点都做不到,这可以说是很懦夫的表现。

“他们总需要人照顾。”

“你放心吧!我已经给无涯留下了书信,若是你和我都出事,那么他会代替你我照顾两个孩子,至于天养,我已经让人去联系顾萱萱了。”

“你……”

“当然,不仅仅是顾萱萱,还有你的兄长。”

“……”

谢晚秋听到这话之后,整个脑子感觉到血气上涌,有些不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是说自家兄长还活着?

以前没有记忆的时候,她其实想过让幕家帮她寸照谢青焌,可等她希望快要破灭的时候,居然还能听到这样的消息。

“影一已经离开秦州了。”

当初他将影一带去了秦州,为的就是帮自己训练军队,而他确实是一个能干的人,只可惜谢家那边是他无法割舍的根,所以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谢青焌还活着的消息后,便同他辞行远去,这会儿怕是已经寻到人了。

“你是说……我兄长……我兄长还活着?”

谢晚秋有些语无伦次,她是真心没有想到在这个点居然还能得到这样的消息,以前道听涂说的不算少,可从未有过这样真切的消息。

“嗯。”

“确定吗?”

她担心又要空欢喜一场,索引对待这件事情郑重了很多,那一脸求知的模样引得幕晟宣阵阵无奈。

——他说话已经没有公信度了吗?

虽然说他派遣出去的人还暂时没有消息,可他相信这次绝对不是空穴来风,那个人应当还活着。

这些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一直藏头缩尾。

“我可以确定,原本计划先找你兄长的藏身之地,可没有想到得到了你的消息!晚晚,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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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谢青焌终于现身

“额……所以呢?”

谢晚秋有一个预感,总觉得他接下来的话语会有很深的用意,毕竟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从来不是一个马虎的人,而且他这个时候告诉自己兄长的事情又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从来不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你刚才为何想着让我活下去呢?”

“……”

谢晚秋拧了一下眉头,他活着应该说是对几个孩子最好的选择,自己这么说难道有错吗?他难道是误会了什么?

若真是如此的话,她可以解释的。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你做梦呢?”

“……”

两个人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而谢晚秋脱口而出拿去‘做梦’之后,也将头偏向了一旁,这位确实有些做梦。

她和他的情况如何,他自己心里面难道还没有一点数吗?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傻不拉几地问出这自取其辱的话语。

——他是不是一个傻子?

还是说,他不是一个傻子,而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傻子,她看着有那么好骗吗?这脑袋的运转看着不正常?

“是我唐突了。”

“嗯。”

“你……你难道一点都不喜欢我了吗?”

“怎么总是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你觉得有必要吗?”

这个人心里面和明镜似的,他必然明白自己希望他活着也不过是因为孩子们的缘故,否则不会跟自己解释对孩子们归宿的部署,可这个时候却还不死心地想要试探。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或许就是不死心吧!”

其实他更想说是不甘心,可惜他不敢,两个人如今已经是这般关系,若说出那甘心二字却带了几分赌博的意味,这不是他的初衷。

“我们还是想着如何活下去吧!能活下去谁愿意死呢?”

“是吗?”

“嗯。”

他抿了抿自己的唇角,沉思了片刻道:“我刚才说了我是一个自私的人,若是我们都到了哪一步,我希望我们能死在一起。”

“……”

谢晚秋眼眸里面闪过几分冷哼,难道不是应该象征性地说希望自己活下去的话语吗?果然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希望自己陪着他死,他也是让人无奈地紧。

“不鞥同生当是我们可以共死,这些年我们不能同床,可我希望能够同坟。”

“……你还想好生安葬?”

就算是死了,两个人地身体怕是也没有安放之处,不管是元和帝还是金七戾,可都不是善男信女,所以那狠辣劲自然不可言说。

“天地为坟墓,这也挺好。”

“……”

瞧着谢晚秋一副不欲和他多说的模样,他又嘻嘻一笑将人扯在自己的怀里,声音亲昵:“当然,这都是最后的路,我们会好起来地。”

他说这话地时候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可在谢晚秋听来这话却是一种安抚,走到今日就算是他,怕是也不敢说出能去哪生而退的话语来。

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幕晟宣这次明显是碰到了死劫。

以前几波暗刺杀都是各自为政,甚至都想从中获取一定的利益,可接下来却不同,因为这辆马车已经无限接近秦州幕家的军队。

就算是为了以防万一,这反攻之术也会越来越厉害。

“我兄长的情况你熟悉吗?”

谢晚秋不愿意和他多说那么沉重的字眼,从古至今,不管是哪个朝代,哪些男女,这死亡都是一件特别恐怖的事情。

——所以很避讳说起这事情。

“只知道他还活着,至于在哪里我没有得到消息,他很消息。”

经过这些年的变化,谢青焌做事情明显比以前更加有手腕了一些,也不知道这几年他是如何过得。

“哦!”

虽然想要获得更多有关于她兄长的事情,可这个时候明显不适合打听,而且幕晟宣这个人不会撒谎,故而这话应该是真的。

而与此同时,万里之遥的赢都。

一个看着普通的院落里面配置却一点都不简单,谁也没有想到那三进的院落里面居然驻扎了不少的武士,看那模样好似还都不是简单之辈。

“公子,姑娘有线索了。”

姚春急匆匆奔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张恐怖的鬼面具,而他似乎已经熟悉并未有任何失神的表现。

而随着那人不太利索的动作,他继续解释:“原来姑娘在羌族待了三年,如今幕晟宣已经将其从羌族带了回来。只是……”

瞧着那恐怖的鬼面具并未移动的迹象,至于鬼面具下面的表情如何他也没有看出来,不过他能感觉到公子那股喜悦。

“只是如今羌族和元和帝两个人联手,准备将幕晟宣陷入死局,如今已经有不少人靠拢,幕晟宣怕是在劫难逃。”

姚春声音里面带着几分可惜,对于幕晟宣这个人他其实比较看好,能这么年纪轻轻便搅动朝纲的人不多,可他却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这乔家的山河若不是横空出世了元和帝,恐怖如今的皇室已经成了幕家人,所以说万事万物总是那么一些运数在其中。

——只是一般人无法窥探罢了。

就在姚春立在一侧等待消息的时候,忽然只看到那人在宣纸上快速下笔,等他拿过纸张看到上面的内容时,神色微微有些变化,那原本还算平和的面孔居然开始抖动了起来,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公子,您这是……您这是冒险啊!我们……我们手中……”

那带着鬼头面具的人只是点了点头,而姚春则咬紧了唇角:“我们的势力如今才微微恢复了一些,属下知道您担心姑娘的安危,可这个时候若是全部投入,那么很有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所以还希望您能慎重考虑。”

约莫一炷香的漫长等待,坐在上位上那带着**面具的人影并没有发话,而姚春则苦笑地点了点头,最终保证:“公子放心,属下一定会竭尽所能,将姑娘带回来。当年我和她曾经有一面之缘,如今既然身陷囹圄,自然也会将人解救出来,只是我有心担心公子您……”

第345章:龙街鼠道哪里还

幕晟宣一行人又走了大概几日的时间,在距离清河郡不远的距离被两拨人拦在门外,望着那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影,就算是早已经有了预料的谢晚秋都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明显不给活路的节奏啊!

她紧握着的双拳渗出一圈又一圈的细汗,幕晟宣抽出自己腰间的帕子展开她的手细心地擦拭着,那动作一点一点,说不出的轻柔。

“害怕吗?”

“嗯。”

谢晚秋并不是金刚不坏之躯,在亲眼看到这面多屠刀的时候心里面也是担惊受怕的。她回答的时候并未撒谎,而且她那惨白的脸色似乎也用不着撒谎便说明了一切。

“我会保护你的。”

“”

谢晚秋并未将他这保护的话语放在心上,他如今这模样怕是需要别人的保护,还能保护自己?

“觉得我腿废掉了,无法保护你是不是?”

“没有。”

她抽回自己的手瓮声瓮气地回应,而幕晟宣则轻嗤了一声,这小骗子难道不知道她不适合撒谎吗?

但凡心里面有鬼,这脸上的表情瞬间便不自然了起来。

元和帝和金七戾的人也并未围而不杀,而是将所有后路斩断之后不断将圆圈往小包围,而幕晟宣他们的马车在那顾肃杀里面显得有些渺小。

与此同时,那本来便阴着的天空忽然从天而降一个闪电,哗地一声,像是要将这天地一分为二似的。

暗夜,闪电还有那一层接一层的杀手,就在所有条件都具备的前提下,忽然雷声从远极近,那雨幕也开始朝着众人移动。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雨丝便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在那原本还有些干燥的土路上不停地击打,最后成为了泥泞。

“我们生不同眠死要同寝。”

他在她额头上用自己的唇角轻轻碰触,那停顿不含一丝**,随着她发愣的空挡人已经被外面的暗卫接了下去。

只留下他临行前的一句话:“我的腿虽然废掉了,可我希望我在你眼中的印象一直是高大的,而不是一个残废。”

只见他的椅子出现在那空阔的草丛中间,原本零星的零件已经成为了一件价格不菲的武器,是专属幕晟宣的杀器。

那些人看到幕晟宣出来,整个队伍里出现了轻微的躁动,而随着那躁动地停息留下的便是灭杀一切的肃杀。

这场雨夜中地刺杀胶着了很长的时间,马车内的谢晚秋每每看到场面绝望的时候,他们都会出乎意料地躲过去。

特别是幕晟宣。

一场刺杀与防守僵持了约莫半个时辰,直至战到最后的时候,外面留下的只有幕晟宣一人,而那些人厮杀的时候死亡也相当的惨重。

不过虽然死了不少的人,可不管是幕晟宣这方也好,元和帝与金七戾那边也好,没有一个人因为残忍而选择退出。

那些人明显不是傻子,虽然最后看到只有幕晟宣一个人的时候他们心里面也舒了一口气,可却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幕晟宣的凶名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些人天生就是王者,而雨夜中的幕晟宣此时可以说狼狈的很,可就算如此他身上的傲骨好似天生一般,那脊梁并未被压弯。

不远处默默观察这一幕的姚春微微挑了一下眉宇,他原本想等着幕晟宣出事之后带人出现将自家姑娘带走。

可没有想到,就算只剩下幕晟宣一个人那些人也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姚大哥,我们什么时候”

“再看一看。”

他原本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那些人明显不是很有出息。

坐在马车内的谢晚秋心里面一点都不平静,虽然说那一道帘子隔断了她与外面的视线,可从那风卷起的侧帘可以看到这一幕的血腥。

那一份无奈与恐惧最终都化作了一份别样的力量。

她不知道等到自己的是什么,可其实如幕晟宣所言,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可这世上能将死亡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的又有几人?

“晚晚,我怕是坚持不住了。”

幕晟宣地胳膊遭受了两箭,虽然不要命可那血却流个不停,最重要的是他准备的毒药已经快要用完了。

最后那一**是他给自己和谢晚秋准备的。

他知道她是一个娇惯着长大的小娇娇,最怕的便是流血,那刀割在她身上该有多么地疼痛啊!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准备。

“嗯。”

“你下来吗?”

“好!”

虽然已经猜出他的心思,甚至已经脑补了他接下来地动作,可她还是移动了自己的位置,一步一步朝着马车外围走下去。

直至她那一声干净的衣衫和场面中污泥尽抹的众人有着本质的区别,最终还是幕晟宣朝着她招了招手,这才让聚集在她身上的眸光散去了不少。

姚春看到谢晚秋那一刻,眼眸紧紧拧了起来,有些不悦地朝着场面看去,他以为幕晟宣会让她一直留在马车里,却没有想到会将人叫出来。

他这是生怕姑娘躲开这暗杀是不是?

幕晟宣染着血迹的手轻轻升起来握住她的胳膊,眼眸里面带着几分好笑:“我们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嗯。”

“一回儿不会疼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他说话的时候咳咳了几声,而那咳嗽引得周围的人靠近的速度快了一些。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

他说着将自己身上白瓷**子递给谢晚秋,而谢晚秋也将那**子接过,这是一早就已经知道的结局,所以并没有多大的惊诧。

不过心里面还是微微有些好笑,只是那好笑不足为外人道罢了,上一世她将毒药一点一点喂给他,而这一世他却亲手弄了药给她。

上一世她直至死亡前一刻才从幕戌那里得知幕晟宣是一个用毒高手,而这一世却提前了很多。

“不用怕,我会陪着你。”

瞧着她将自己白瓷**接过,幕晟宣笑眯眯地伸出自己的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而两个人同时握紧了**子。

就在下一刻,两个人同时举了起来。

第346章:一支箭羽可生还

谢晚秋举着那药**微微抿唇,而不管是元和帝还是金七戾的人此时都没有再动手,反而双眸灼灼地盯着二人瞧。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额什么?”

“我当初喜欢过你。”

谢晚秋原本想说我这条命算是还了上一世毒杀你,你却任由我毒杀的情谊,可话到嘴边还是收了起来。

“我知道,当初我们说过的。”

当年他只身前往北疆的时候,和她商议回来便想办法将她迎娶过门,可终究落入了李青娘的圈套,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可后来我和李青娘”

那是一段黑暗的过去,没有丁点希望的过去,她不知道她为何对她那般无所不用其极,那个时候她甚至觉得她都不是她自己。

她犹记得那一日,李青娘原本准备将自己调教好送到北疆最大的妓院,可谁能想到临时却改变了主意,而是给自己灌了药,她迷迷糊糊中看到了幕晟宣的身影。

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在北疆,可却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以为是梦境,所以和他絮絮叨叨哭诉,而他当时好似也神志不清,否则怎么会觉得是李青娘和他春风一度呢?

她现如今都记得李青娘得知自己怀孕之后欣喜的表情,她将自己送到幕晟宣床榻的时候,好似已经有了这样的计划。

然而,时至今日她都有些不明白,李青娘那么恨自己,为何却要让自己怀上幕晟宣的孩子呢?

“别说了,我都知道。”

若不是从李青娘口中得知她曾经做过哪些惨无人道的事情,他或许也不会狠辣出手,可最终一切都没有如果。

“那我能知道,她当初为何一定要选我吗?”

“”

约莫打几个呼吸的声音,幕晟宣忽然有些无奈地轻笑道:“我的身体好像是开启了识别功能,除了你别人没有办法靠近。”

他当年将谢晚秋安排在庄子内只是贪图一时新鲜,可后来随着两个人的交集越来越多,他一颗心也遗落在了她的身上。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和以前一般,过那醉生梦死的生活,可随着时间的迁移他却好似只对她的身体感兴趣了。

这么些年,好似从未破过例。

“”

谢晚秋我这白瓷**的手顿了好一会儿,最后轻笑了一声想要将那药**打开灌下去。人这一辈子只有一命,她担心自己再犹豫下去就没有那恒信了。

也下不了那狠心。

也就在她拿着药**准备仰头喝下去的时候,一只穿云箭忽然隔空而来,将她手里面的药**射掉。

一瞬间,几方人马都是一愣,不约而同地朝着那射箭羽的方向望去。

姚春出现的时候脸上并没有遮挡物,那所谓的黑巾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他身后也跟着三十余个黑衣人。

那些人统一黑色夜行衣,只留下一双压惊来。

看到姚春谢晚秋微微一愣,也顾不得自己脚下滚落的药**,反而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是你你”

谢晚秋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见到姚春,原以为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可不想他居然来到了这里。

“怎么?不欢迎吗?”

“这场面怕是不适合欢迎。”

“上一次我们分开的时候,你可是嘱托了我寻找小叔子的事情,我虽然是一个粗人,可答应别人的事情还是要办到的。”

“我都忘记了。”

幕晟宣将人从死城带回来的时候,她那凉了半边地心又有了新的生命力。虽然说他已经从一个翩翩少年郎,变成了一个风浊残年的人。

可不知道为何,心里面忍不住心疼他。

“那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话?”

谢晚秋见到姚春的时候,也别是看到他背后的人时心情也好了不少,然而不代表心情好双方就不交战了啊!

不管姚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个时候明显有些不对劲。

“我带你离开。”

“额这”

她有些为难了额,刚才幕晟宣可是要和他同生共死的,凭着姚春也不知道能不能将自己救走,不管救走与否,她似乎都无法面对幕晟宣。

而与此同时元和帝和金七戾的人却发动了进攻,姚春以前在影子军里面的时候便是一个好手,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额,他的手段更是长进了不少。

再加上他身后那三十多号的人,怎么着也有抵抗的机会。

毕竟刚才这两拨人在刺杀的时候已经花费了不少的精力,此时怕是没有多大的力气,可姚春身后的人不同。

“你和他”

瞧着姚春和那些人交织在一起,幕晟宣眼眸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南方的位置。而谢晚秋好似早便知道他会这般询问,淡淡地讲述她和姚春遇到的全过程。

“他曾经是齐王手下。”

“额好像是”

谢晚秋摸了摸自己的前额,当初那虎跳崖铁面应该就是姚春吧!曾经对自己有几分眷顾。只不过,他功夫当中还有影子军的影子。

“这样一个人居然隐忍了这么多年,看来应当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了。”

幕晟宣的眼力劲自然也超过不少人,刚才那姚春虽然没有刻意去表现,可他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磅礴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这股力量很熟悉。

“怎么了?”

瞧着他生死关头还有些发呆,谢晚秋不由得替他属下担心,这人莫不是被刺激坏了?好在这里也没有属下可以看到他的囧样了。

“没事。”

按着这个角度,他是越看越像,好似在哪里见过一面,就在他不断在脑海里面演绎的时候,忽然永寿县的事情不禁跃然纸上。

当初,他从永寿县带俞亦苒和俞亦年回京城的时候,遇到过一场刺杀,而那场刺杀不是齐王府便是谢青焌。

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其它的。

双方打得难解难分,而不远处被元和帝牵制的幕戌他们也心急如焚,他将人秘密送回秦州后,便带着一批人秘密前往去接主子。

可却被一波人阻挡了。

第347章:去哪留哪到哪儿

眼看两波人杀红了眼,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老者拿着酒壶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总觉得凉风冷月暴雨都不及口中那股炙热。

这些人也着实够无聊了,有酒有肉的生活难道不好吗?何必执着于那问鼎天下的位置呢?也不嫌累得慌!

幕戌被挡住后心急如焚,因为他知道他们这一批人是主子唯一能调离的人,也就是说他们是主子最后的保证。

——可元和帝派遣来的人就像是不要命似得,他们压根无法脱身。

“杀!”

那落珠似的雨点不停击打着一众人的身形,可他们仍然不要命地胶着着,那血色已经在雨水下不断向四周蔓延。

当一支利箭穿雨而过射向幕戌的时候,忽然从天而降一只水壶将那利箭打偏了三分,瞧着这一幕两波人都将眼睛睁得老大。

他们两波人的能耐差不多,这个时候若是有人加入战局,那么很有可能造成倾斜,故而两波人才会对来人无比感兴趣。

眼睛和饿狼地眼睛似的。

幕戌看着那足足有三个巴掌高的酒壶,眼眸不禁瞪圆了,他当年和此人也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来跟知晓他是主子和无涯公子的师叔,武力值自然不错。

——所以这个人出现他焉能不喜?

“前辈。”

瞧着松松拉拉披着斗篷的人影,幕戌抱着拳头朝他鞠躬,而嗜酒如命的老人则只是盯着那酒壶,好似没有看到和听到幕戌说话一般。

“前辈……”

幕戌又提醒了一次,这次声音里面带着几分无奈,更是将音色拉高了一些,这老前辈不会有犯病了吧!

虽然武力值高的惊人,可他办事就是半桶水。

“你小子想要吓死我老人家是不是?”

老者吹胡子瞪眼斜睨了幕戌一眼,而幕戌则默默闭嘴一副乖宝宝的模样聆听他的教诲,而他这副模样明显取悦了老者。

“得了,看在你小子给我抓鱼吃的份,我帮你一把。”

他原本不想理会这些俗世,可谁想师侄一个劲求自己,而且他也不想师兄另一个徒弟出事,只是这毕竟是俗尘之事,也是因果啊!

有了老者的加入战况明显是一边倒,瞧着他这生猛的模样幕戌也微微一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怎么觉得眼前的老前辈比几年前更厉害了?不是说武学一途,越到最后越难修炼吗?

其实幕戌了解的并不错,只是当初遇到的时候老人刚刚踏入另一个境界还不够稳定,而如今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而另一边,姚春的到来让整个局势更加奇妙了一些。元和帝和金七戾的人相视一眼,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开始聚拢。

他们刚才之所以四散开,就是因为知道结局,可如今这突然加入的人明显改变了这一结局,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应付。

免得被包饺子,一锅炖。

“你是何人?”

元和帝身边的暗卫统领虽然蒙着面,可身上自带一股肃杀的气质,他这话冷清至极,却并不引人反感。

“影子军。”

姚春只是道出了出处却并未给出自己的姓名,在他们这些影子军的旧部来看,他们代表的不单单是他们,更是整个影子军。

姚春的话让周围的人脸色微变,就连谢晚秋和幕晟宣也不外如是,他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着有些普通的中年男人居然是影子军的一员。

——确实没有想到。

那暗卫统领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可面上却被黑布遮脸看不出一个所以然,只听他声音轻缓:“你影子军乃我大赢朝国之栋梁,怎么和这些乱臣贼子……”

“得了,收起你们皇室虚伪的一套。若是知道我影子军尽忠为国,誓死守节,当年就不会杀的毫不留情。”

听着那伪善地话语姚春不禁嗤笑了一声,两只胳膊紧紧靠拢在自己的身体上,明显对过往相当的介意。

“你们是大赢朝的影子军,而不是某一个人的影子军。”

暗卫统领清淡的一句话道出了影子军覆灭的原因,当年影子军确实是一支奇兵,可这支奇兵却不经手皇室,皇室如何能忍得下去?

谢晚秋的父亲是一代奇才,他甚至一点都不弱于老谢国公,当初甚至有人说虎父无犬子,可不少得知他身份的人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果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不管是胡皇后还是胡皇后的第一任夫君,他们并不是只有那一个孩子,可那个命运多舛的孩子确实是最优秀的。

——这种优秀有目共睹,可最终还是被人所猜忌。

姚春也是一愣,这个道理他懂天下人都懂,可当有一天皇室负使者站在自己面前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微微有些寒冷。

影子军直接受命于谢家确实不假,可他们为国为民的心却也不假。几经生死所求的也不过是将羌族拒于北疆之外,可谁能想到却不被人理解呢?

“人我要带走。”

“谁?”

瞧着姚春身后的人那暗卫统领退了一步,他们就算合在一起也未必是其对手,所以适当的放弃更适合自己的任务。

“我家姑娘。”

“那幕晟宣呢?”

“生死不论。”

小主子临行之前只是让他将姑娘带回去,至于幕晟宣那人小主子怕是都恨不得除而后快,还会保护他?

“好。”

姚春谈的妥贴之后将眸光放在谢晚秋身上,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可那双手却粗鄙了很多,也不知道这些年受了多少苦!

——若是被主子知道,怕是少不得心疼。

谢晚秋在姚春入场之后,整个人的心便提着,如今听闻他要带走自己,既是预料之中又是预料之外的事情。

“姑娘,我们走。”

“他……”

幕晟宣一直和自己强调同生共死,她虽然觉得这样的死亡对于一个活了两世的人来说,并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甚至还有些窝囊。

可她也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并不存在脱胎换骨的事情,她就算重生,可这智力和上一世也并无太大的差别。

她唯一的优势便是知道旁人所不知道的,可如今这种优势随着布局的改变也越来越多。

第348章:谢晚秋最终抉择

“他,属下带不走。”

他离开的时候小主子并没有说幕晟宣的事情,显然对于这个人他是不喜欢的,或许没有直接的仇恨,可谁也阻挡不了他的不喜啊!

“我和他说一会儿话。”

“好。”

姚春望了望不远处随时准备出手的人,只得对着谢晚秋无奈地说了一句,而元和帝和金七戾的人眉宇间也露出凝重来。

——也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故意,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幕晟宣的援兵来了可该如何是好?

谢晚秋自是不知众人的心思,她转头看向幕晟宣,只见他表情不变,只是默默的盯着她看,好似要将她的模样刻在脑子里面一般。

“他的话你听到了吗?”

“嗯。”

他不是一个蠢笨的,自然知晓刚才姚春那意思,自己这尚未谋面的大舅哥明显对自己有意见,所以明知道有机会将自己带出去,仍然不愿意搭一把手。

——难道,他已经查到了当年发生的事情?若是真的如此,那么他怕是要重新评估自己这个大舅哥了。

“我……”

不等谢晚秋多言,幕晟宣已经出言打断了她的话:“刚才我们不是已经说了吗?同生共死难道完了吗?”

“……”

谢晚秋瘪了瘪唇角,是他自己一个劲拉着自己要做那同命鸳鸯,她可是一个怕死的人。若说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她便认命了,可是现如今一条活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自然不愿意放弃。

“我们终归是两条路上的人。”

“哦……那何必又为我拖延时间呢?”

他轻‘哦’了一声,然后后面的话是靠近谢晚秋吐出来的,而谢晚秋脸色也是稍稍变动,一双眼眸不尽如意地盯着幕晟宣。

——这货是不想找死?

“别紧张,他们听不到。”

虽然能看到他们两个的动作,可周围围着的人确实无法确定他们说了什么,就算是探长脖子也无济于事。

眼看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两个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话,最终还是姚春看不下去了,直接走过去将人带走。

“谢晚秋,你若是敢有别的男人,我做鬼也不会饶了你。”

幕晟宣一直觉得爱一个人不是放手,而是将她的所有都刻在脑海里面,只有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我不怕鬼。”

谢晚秋快要消失在雨幕当中的时候,背对着幕晟宣说了一句,而他们走出好一段时间都能听到刚才那个方向追打的痕迹。

“姑娘……你……”

姚春也不是不想救幕晟宣,可有些事情他做不得主,既然小主子没有要求,他就不能做那遇阻代庖的事情来。

“姚春,你说他会不会死?”

“您……”

姚春除了几年前和她从北地到京城走了一段距离,后来的联系并不多,可也知道她是一个干脆的性子。

——这次她确实有些不对劲。

难道……

“我知道,那么多人守着怎么能不死?这或许就是他的命吧!想一想又觉得可笑,谁能想到傲然一世的幕首辅,最终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着实不是好兆头。”

谢晚秋瞧着刚才那一幕已经给幕晟宣下了死刑,她不知道三年前的那一幕是如何的凶险,可这雨夜的一幕同样不小。

——若是命背一点,将命交待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

“或许有生机。”

刚才那追打的声音此起彼伏,若是幕晟宣一个应当不会持续这么长的时间,那么这是援军来了?

“怎么说?”

“您听,那追打的声音还再继续。”

只要那声音再继续,意味着还有人活着,而幕晟宣明显是其中一个。

“他当是一个命大的,就是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其实对于运气这事情谢晚秋上一世淡然处之,可这一世却有些相信,毕竟跳出五行之外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能活着就是一个很大的奇迹。

“你怎么是影子军……”

“当年我和影子军打散之后,重新找了我以前的一个身份,姚春便是我本来的名字,我是清河大族姚家的直系。”

当年姚春离开姚家去参加的时候姚家的人并不同意,可随着自己在军中取得的成绩,姚家人也不多言,甚至都不追他娶妻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的好生活,一夕之间成为了泡沫。

“你是姚家的人?”

“是。”

“姚书柯是你什么?”

“我侄儿。”

“哦……他还真不是一般人。”

谢晚秋扯了扯唇角,她犹记得自己刚刚进入清河郡的时候便险些被他欺骗了去,最后李家之所以知道自己还活着,派遣杀手过来,这恐怕都是因为姚书柯地原因。

——可没有想到,护送了自己一路的人居然是姚书柯的亲叔叔,这关系……

“唉……”

听到谢晚秋提到自己那侄儿,姚春也颇为无奈,因为大哥只有那么一个孩子,所以从小便宠溺,他后来也回去过一次,确实宠的不太像样子。

——也不知道姑娘和他如何认识的。

谢晚秋自然不会告诉姚春她险些被套路的事情,反而一边听着不远处的动静一边问道:“我们在这里守着,那些人腾出手会不会追杀来。”

过去的事情都不重要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她会不会被追杀,而且心里面总局的空空的,想要用说话来转移自己的目标。

“应该不会。”

“哦……”

听出她有些无精打采的声音,姚春又重新建议:“姑娘若是害怕的话,我觉得我可以离这里远一点。”

“哦……可……”

她顿了一下,然后咬着唇角看向姚春:“你说他会死吗?”

“这……”

姚春其实无法判断,毕竟根据这动静来看幕晟宣地的援军应该已经来了,可最后的结果他却又无法猜测。

——因为很多事情的结局,往往都出乎预料。

“姚春,我若是让你回去救人,你愿意吗?”

刚才她不愿意让姚春动手,是担心将其折进去,可如今幕晟宣的人已经也来了不少,听着动静应当势均力敌,这个时候若是动手成功的机率或许会大一些。

就是不知道他是否愿意?

第349章:再跑打断你的腿

谢晚秋问话之后久久没有等到姚春的回应,就在她觉得自己强人所难的时候,姚春轻问道:“姑娘愿意让我回去吗?”

瞧着这雪球滚向自己,谢晚秋咬紧了牙齿,她希望如何?其实内心深处是不愿意看到幕晟宣死在这里吧!

可她有那脸要求姚春他们吗?

这些人将自己从两股人手里面救出来已经是最大的极限,若是再纠缠下去会有伤亡出现,这些问题避无可避。

“我们在这里等一等吧!”

谢晚秋最终还是没有让姚春他们涉险,然而漫长的等待让她整个人都有些虚脱,等到那边厮杀的声音越来越少时,才有一个黑衣人急匆匆跑过来。

“姚统领,幕晟宣赢了。”

“走!”

不等姚春发话,谢晚秋第一时间做出了选择,而姚春瞧着她火速撤离的模样也快速跟了上去,不管怎么他们没有任何伤亡。

谢晚秋等人约莫离开一刻钟后,幕晟宣在幕戌扶持下浑身是血地坐在轮椅上,瞧着刚才谢晚秋他们歇息的地方,眼睛里面的暗色浓的化不开。

“主子……”

幕戌不敢去看他的脸,在一旁轻声叫了一句,而幕晟宣则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笑的有些邪性:“幕戌,你说我对她不够好吗?”

“您对夫人很好。”

好到就算是死也舍不得留她一个人,他的主子爱的很自私,可却没有人敢质疑他对夫人的爱。

“是啊,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好,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你知道吗?她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那声音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嘲讽,而幕戌不敢去接他这话,他甚至已经感觉到那扑闪而来的杀意。

“你说她怎么就不乖呢?”

“……主子,夫人或许是一时间糊涂……”

幕戌见过很多模样的主子,却唯独没有见过此时此刻的主子,他眼光里面含着水意,可那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幼童一般。

“不……她就是一个傻得。”

幕晟宣说完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而他接下来的话却令幕戌莫名感觉到一股阴森:“不听话该怎么办呢?打断她的腿好不好?”

幕晟宣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瞧着无涯投过来担忧的眸光他摇了摇头:“我没有大碍,师兄不必担心。”

“若不是幕戌将你打晕了过去,你会没事?”

按照幕戌地描述,那应该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好在他行动不便,否则无涯不确定他暴怒之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自家师父留下来的简直就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也就他小子敢……”

幕晟宣感觉到自己后脖颈有些疼痛,幕戌那一掌明显没有任何迟疑,而站在外面等着被发落的幕戌听到,不禁朝后挪了挪自己的身子。

若是有选择,他也不愿意在太岁头上动土,可这不是没有办法吗?呜呜呜……他表示自己很冤枉,又不是自己让他突然发疯的。

“师弟,你体质打小异于常人,师父曾说你生来有难,而这劫难不仅仅是权势也是女人,所以她应该就是你的劫难。”

当年无涯便觉得这般,可最终传来了谢晚秋生死的消息,后来她又失踪了,可这次呢?他不禁感慨自己师父的厉害。

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还能应验。

“五两呢?”

“正和师叔在一起呢!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师叔看上他了。”

无涯说话的时候满脸的怪异,按照他师父的话来说,自己师叔就是一个古怪的性子,虽然有一身的本事却从未想过要将衣钵传下去,可谁能想到居然相中了五两呢!

那孩子他也见过一面,瞧着虽然有几分师弟的影子,应该是一个练武的料子,可也没有师叔表现出来的那般万千人中无一吧!

那道比自己和师弟的资质还要好!

“师叔看上他什么了?”

“我不清楚。”

师父和师叔的来历一向成谜,就算师父坐化之后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原本觉得师叔这里应该能套出一点什么。

可这位师叔看着不管事,却比任何人都精明。

“听说天养半路上被人劫走了?”

提到自己这位有过一段时间师徒之缘的徒弟,无涯有些无语,其实当初他是真心实意想要将自己一身本事传给天养的。

——最重要的是,那孩子也确实有天分,可惜最终却没有机会。

“应该是被谢青焌的人救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盯着我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也知道几个孩子的事情。”

“他当是一个能耐的,那深渊可以说十不存一,没有想到他居然能活下来。”

最重要的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如今就像是横空出世一般,也不知道好这些年他是如何度过的,如今出现有想要干什么。

“确实很厉害。”

幕晟宣摸了摸自己的双腿,那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像自己一般倒霉,不过这刚出来便和自己结下梁子的事情他会记在心上。

——他从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

“这次元和帝和金七戾怕是要气的吐血了。”

双方派遣而来的都是精锐当中的精锐,元和帝一方被击毙的男人更有可能是暗卫统领,足以见得是一个极大的成就。

“哼……他们自找的,而且他们很快会发现,我幕晟宣的便宜也并不是那般好占。”

他从漠北到清河郡这里,一路东躲西藏和缩头乌龟一般,这口气他可不会轻轻咽下去,终究是要让他们割肉的。

“你准备……”

“继续攻打,我就不相信元和帝有那么的人往进来填,既然他觉得自己那位置烫屁股,那么也该换一个人坐了。”

幕晟宣和无涯三言两语便决定了以后的行军方向,而他离开无涯的军帐走向五两那边时,便听到了嫩生生却戒备十足的声音:“你为什么一定要收我为徒?”

“我带着你去外面看一看大千世界,你难道不喜欢吗?”

“不喜欢。”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那里有飞天入地……”

“骗子。”

“……我不是骗你,真的很厉害……”

“我只想天养和谢姨。”

第350章:到底谁忽悠了谁

“天养是谁?”老者将那酒往自己嘴里面倒了一些,那模样像是不会醉倒似的,简直就像是倾盆而下的大雨。

五两对于这豪迈的一幕见怪不怪,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微微感觉到惊诧,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能喝酒的人?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甚至还上前去看那酒水里面是不是掺了冷水,可最终的结果证明她多想了。

——那酒家确实是良心卖家。

“我的伙伴。”

他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声,模样夹杂着几分委屈,自己明明和他说好在永寿县相见的,可却没有看到他的踪影。

——当时,他就不应该和他分开。

“很重要吗?”

“嗯。”

醉酒的老者又喝了一口自己大酒壶里面的酒水,打了一个哈欠安慰:“这又不是多大的事情?等你和我学习了本事,你就可以自己去找他。”

“真的吗?”

“当然,和我练功,你可以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

“我只想要谢姨当我娘亲。”

“……这……”

醉酒的老者为难了,这投胎已经成了定局,他姨怎么可能成他娘?这孩子着实难搞了一些,然而发现一棵好面子实属不易,他有不愿意就此放弃。

“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

“……厉害也不是这个样子。”

醉酒老者扯了扯唇角,听到外面的动静然后一个闪身消失不见,而五两眯起了自己的双眼,这老头一定是在骗自己。

幕晟宣原本在帐篷外面待了一会儿,听着里面两个人的声音也没有要叨扰的意思,最后感觉到老者气息越来越弱,他才靠近了一些。

——没有想到,人家直接离开了,连他的面都不愿意见,合着他还没有自己儿子有魅力?

幕晟宣走进来之后,一大一小两个人便你盯着我、我盯着你,虽然都觉得他们两个长得很相像,却没有人率先开口。

最后还是五两有些憋不住了。

“他们说你是我父亲。”

这一路走来那个叫幕戌的已经给他说了很多事情,包括眼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听说自己还有一个同胞妹妹。

——只是每每问道自己亲生母亲的时候,他便闭口不言,好似是禁忌一般。

其实也不是什么禁忌,而是五两就像是一个永远不知道满足的小不懂一般,时不时问这个问那个,幕戌担心自己说错话,所以涉及谢晚秋的话题他总是跳过去。

“我们不像吗?”

虽然早就知道两个人的身份,可这门近距离的相见却是第一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一个儿子。

祖母若是泉下有知,怕是也会开心吧!

“像。”

听幕戌说,正是因为相像自己才被义父收养,因为他和他生父是死对头,之所以养活自己就是为了日后骨肉相残。

“不喜欢当我的儿子吗?”

“有好处吗?”

“……”

幕晟宣眯起了眼睛,他正在思考是不是应该好好给他上一课,然而想到自己还坐在轮椅上,终究是歇了那心思。

“你腿不好。”

“额……”

“那么如何保护我?在草原上,没有强劲的体魄就是弱者,弱者没有所谓的权利。”

“……”

幕晟宣抿紧了自己的唇角,所以他这是被嫌弃了吗?幕戌难道没有告诉他。自己也是很厉害地吗?

难道他为了找回场子,要亲自给自己儿子讲述他多么多么厉害吗?想一想,幕晟宣都觉得自己头有些大。

“以后我的都是你的。”

“你有很多东西吗?”

“这天下日后都会是我的。”

幕晟宣觉得自己许出的承诺很大了,自己怎么着也应该能给他打下半壁江山来,所以这也不算是大话。

“若是想要,我自己会亲自去打。”

“……”

“所以呢!”

“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母亲,我的亲生母亲是谁?”

五两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他有了言语障碍,后来只是单纯地不想说话。

——可今天晚上,他觉得自己说了从出生到六七岁所有加起来的话语。

“你其实见过了。”

他很聪明,交谈了这些话语之后幕晟宣做了一个总结,故而一些隐瞒他觉得没有必要,因为眼前的人已经有了最起码的辨别能力。

他能够感觉到他对那个狠心的女人有慕儒之情,可这又如何?现如今孩子在自己手中,他一定会好好培养两个人的感情。

也要让他明白,他父亲也是一个可以依赖的人。虽然儿子口气很大,字里行间带着一股天然的霸气,可他相信凭借着自己的能耐足以笼络一个小孩子。

“谁?”

五两的眼眸出奇的明亮,那熠熠生辉的一幕就这般落在幕晟宣的眼中,嘴巴紧紧抿着,瞧着他眼眸中的眸光流动。

“你最想看到的人。”

“你是谁谢姨?”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刚开始她对你好或许是因为同情,或许是因为血脉相连。可她为何在羌族守着你三年,为何要冒险将你救出去?若仅仅只是一个陌生人,她是不是也太仁慈了一些?”

要知道她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否则也不会丢下自己独自一个人逃命去,那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狼心狗肺的东西。

舍命去救五两,完全是因为血缘之情。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经他这么一说,五两的眼眸更加明亮,他一直搞不懂谢姨为何对自己这般好,可如今这事情的真相好似摆在自己面前。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

若是有可能……他还真不想让他们母子这般轻易相认,那狠毒的女人抛弃自己的事情,他总有一天会报复回来。

“……那天养呢?我娘亲生的是三胞胎吗?”

他皱起了自己好看的眉头,若是三胞胎自己是不是老大呢?天养虽然不太讨喜,甚至有些傻不拉几,可性格当也好。

听幕戌说他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的生物,听说是一个心美嘴甜的姑娘,她若是可爱的话,自己当也可以勉为其难地照顾她。

——当年在永寿县的时候,他还照顾过古家的小妹妹。

“……不是。”

第351章:亲兄妹终于相见

幕晟宣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神色有些怪异地盯着五两看,这孩子当不是一个闷葫芦,知道真相之后居然第一事情便是改称呼。

——这算是宣誓主权?

这机灵劲他蛮喜欢的,可让他微微有些不爽的是——他老子还在这里站着呢!怎么不见他叫一声?

“那他是谁?我娘亲捡的吗?可那模样和我娘亲很像啊!”五两有些懵了,天养长相让人丝毫不起怀疑,怎么会不是亲生的呢?

“他是你舅舅的儿子。”

“……”

五两虽然自幼慧敏,可还是被这一关系绕懵了,最终默默地接收了这个事实:“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娘亲?”

“……不知道。”

“她不是你夫人吗?”

“是。”

“那你不知道她在哪里吗?”

“嗯。”

“……”

五两最终紧闭上了嘴巴,他因为身份关系打小便比较敏感,虽然寥寥几句话却能感觉到幕晟宣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意。

——他并不喜欢自己的娘亲,甚至想想杀了她!

幕晟宣并不知道他在五两心中留下了何种印象,此时他只要想到那个女人毫不留情、拍拍屁股便走的绝情,心里面便一阵恼怒。

恨不得捏断她的脖子。

“你先歇息。”

心里面纵使有滔天怒火,可这是和儿子第一次真实意义上的相见,他不想吓到他,故而克制着自己的身体,想要离开。

看着他扭动那木质的轮椅,五两抿了抿唇角:“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妹妹?她和我长得像吗?”

“……不像。”

钰儿的脸虽然还没有完全复原,可透过眉眼能看到她长相随了谢晚秋,而眼前这小崽子的长相则随了自己。

等幕晟宣滑动轮椅离开,五两才收回了自己的眼眸,不禁糯糯地说了一句:“真是一个大怪人。”

谢晚秋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到一个靠近京城的城池,清理了所有的尾巴后,才寻了一个身份暂时居住了下来。

姚春将她引颈屋子,随后让下人们准备了几个小菜,这一路疲于奔命,一行人都没有好好咀嚼一口饭菜。

谢晚秋并未动碗筷,反而双眸紧紧盯着姚春:“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大哥?”

他们兄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面了,这吃饭都是小事,她现在最想看到的便是自家大哥,姚春不是说安顿下来便可以看到吗?

人呢?

“您用了饭菜,小主子自然会前来。”

“哦!”

风卷残云,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谢晚秋便将自己面前的饭菜解决,瞧着她那行动力姚春不禁合动了唇角。

——她是不是也太不讲究了一些?怎么说也是大家族的贵女,甚至是皇室嫡脉的金贵人。

“您和属下来。”

走走停停,弯弯曲曲,最终谢晚秋停到了一座假山前,而那假山移动开里面露出一个小洞口,望着那黑峻峻的洞口,谢晚秋微微一愣。

“这……”

她并不是没有防备之心,可想见谢青焌的念头胜过了一切,所以这个时候就算是陷阱,她也只能往下跳。

——而且,她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可让人图谋。

谢晚秋刚走进去,那假山便自动回归原位,而姚春则守在了一旁,她拿着火把走在暗道内,心却一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走了约莫百十来步,她看到一个背影坐在木椅上,一边叫着‘大哥’一边想要靠近,却只见那人颤颤巍巍举起自己的胳膊做了一个停的动作。

熟悉的动作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流利,而谢晚秋停在不远处轻声唤了一句:“大哥……你……你。”

那坐在椅子上的人朝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位置,而谢晚秋望去,只见上面有一些书信,她走过去打开却只见上面的墨迹没有干,可见是刚写不久。

瞧着信上的内容,谢晚秋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不会说话了?”

只见那人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又像是自嘲似的摇了摇头,而谢晚秋停在那里没有移动半步。

她可以肯定,眼前的人是她的兄长,因为世上没有人和他兄长一般,能用好多种笔迹去写一封书信。

而且他信上地内容大多都是两兄妹之间的秘密,这世上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可亲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抱在一起大声痛哭。

“祖母的事情你知道吗?”

那人点了点头,整个背部微微佝偻,可见长公主的死给他造成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而谢晚秋站在不远处一声不吭。

“真的不见我吗?”

那人又点了点头,瞧着他那动作谢晚秋甚至想要快步跑到他面前看一看,可最终还是没有动。

“我会帮你照顾天养。”

一个时辰后,姚春看到谢晚秋从里面走出来,她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一层浓雾中,瞧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在假山面前站立了好久,久到姚春想要过去唤人却发现她忽然动了,她声音有些沙哑:“他的嗓子……”

“小主子不让说。”

姚春手指紧紧蜷缩起来,他没有忘记那个午后第一次见小主子时的样子,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可爱的少年郎最终会被折磨成那般模样。

苍天何其不公?

“天养呢?”

得知自己兄长健在,那么天养的身份应当是瞒不住了,而且根据兄长信上所言,他是知道天养身份的。

——既然知道,那么孩子是一定不能落在幕晟宣手中。

“已经在来的路上。”

当初从小主子处得知还有血脉留在外后,他那颗已经死掉的心终究又活了过来,也不用担心主子没有了血脉。

“你为何肯定是他?难道不担心他是骗你的?”

她也是看了他写的字才确定是自己的兄长,可姚春是如何确定的?难道是因为长相吗?可为何兄长不让自己去见他呢!

“当年我跟随在主子左右的时候曾经远远见过小主子一眼,而且主子是一个健谈的人,很爱和属下们谈论小主子和您。”

姚春顿了顿,又带上了几分苦笑:“主子一身能耐并不弱于老国公,他自己更是自创了很多阵法,而这阵法也唯有直系人才知道。”

第352章:各方反应终不同

自家主子谢律城是一个天才,在戍守上有着与生俱来的本事,可谁能想到最终却落得那般下场?

自刎以证清白,这是多大的痛?

身为一军统帅,没有死在敌人的铁蹄之下,却死在自己人的猜忌之中。主子若是还活着,影子军若是还在,哪轮的上羌族的人耀武扬威?

他一直觉得自己生在了一个幸运的时代,又碰上了一个不公平的世道。前者是因为他见证了主子的崛起,后者则是看到了国家的弱小。

他这一生钦佩的人不多,可主子却是其中一个。

所以那日小主子用那颤抖的笔画出已经失传的阵法时,他心里面的震惊显而易见,他一直都觉得小主子还活着,可看到他那苍老而残败的身子骨,又夹杂着一股绞痛。

——当初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一个八九岁的幼童,聪明机灵,可再一次相见呢?那一刻,他都有抛承乾帝陵墓的想法。

“你说他为何不见我?”

就算是不能说话又如何?难道他就不是自己兄长了吗?可不管自己如何说,他却意志坚定不肯和自己面对面。

她看到的只是他的后脑勺。

“这……”

姚春知道主子就算想见姑娘,也不会和她面碰面,因为他担心姑娘承受不住,那一副模样一般人怕是看都不敢看。

更别提姑娘这样的闺阁贵女。

“好了,不说了。”

谢晚秋从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瞧出姚春的无奈她也没有再问,有些事情终有一天会有结局,她没有逼得太紧。

幕晟宣从两方人马的包围下,最终成功突围的事情引起了不小的反应,金七戾手中玛瑙酒杯愣是被他硬生生捏碎在手中。

阿图卢有些魂不守舍,前两天他才得知了谢晚秋的身份,还是从自家那兔崽子手里面的信件里面得知。

那是谢晚秋写给自己的信,这信里面的内容无怪乎就是感谢自己这三年以来地照顾,至于旁的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感谢吗?

“放虎归山终成祸患。”

金七戾肃杀的声音让阿图卢神色一正,他们在座的人怕是都没有想到,双方精英尽出的情况下,居然还被一个残废逃了出去。

这似乎有些耻辱。

金七戾声音里面带着几分感慨,当初自己想要看大赢内乱,甚至更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幕晟宣的能耐却让他改变了策略。

然而两次刺杀都没有成功。

“如今最为担心的怕是元和帝。”

金三羸声音里面夹着几分幸灾乐祸,若不是那边反应缓慢幕晟宣如何能全身而退?如今元和帝怕碍事最头痛的一个人。

“那当是,幕晟宣可不是一个安分的主。”

当年幕家退走秦州之后,便已经和皇室处于对立状态,他们的关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这次幕家怕是会倾巢出动。

所以,乔氏一脉怕是危险了。

“乔言铭一直想要回去。”

“放他回去。”

“可那地盘……”

当初让乔言铭前来是为了说动他窃国,虽然收效不大可他也没有以前那般强硬了,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察觉自己所言的好处。

——乔氏想要凭一己之力抗拒幕晟宣一行,怕是力不从心,而只有他夺了元和帝的皇位,给自己割地赔款,他自然会助他一臂之力。

“大赢朝亡于我手,我或许还会给他们留下血脉,可若是被幕晟宣……”

听着金七戾的话语,周围坐着的几个人却不置可否,不管最终谁拿下了大赢朝,这天下乔家怕是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传令下去,现如今最重要的便是练兵。”

“那乌尔家……”

上一次和乌尔联姻,老乌尔已经有了怀疑,所以金三羸有些怀疑羌族内部政局不稳,而金七戾摆了摆手。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这件事情先押后。”

他原本计划着直接铲除乌尔家,然后尽早将这草原各部落握在自己手中,谁能想到局势会一步一步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而与此同时,元和帝看着挂起来的帆布,上面弯弯曲曲画着大赢朝布局图,而他眼眸正盯着秦州的地方不言不语。

“陛下,那孩子又在哭闹。”

“带过来。”

将幕锦钰掳过来之后他还没有见过,只是听手下的人回禀那孩子脾气不好,不管是谢晚秋还是幕晟宣都是一个沉稳的性子,这女儿当是一个有性格的。

幕锦钰穿着一身红色的小襦裙满是戒备地走进来,看到元和帝神情微微一愣,随后更是装腔作势的威胁:“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

她顿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家人可是很厉害的,特别是我父亲,他一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打的你屁滚尿流。”

“放肆……”

元和帝身边的内侍听到幕锦钰这话狠狠瞪了她一眼,而幕锦钰脸色微微一黑,朝后退了几步,眼泪倏地流了下来:“我要父亲……”

元和帝虽然有子嗣,可他每天政务繁忙,还真不会和这么大的孩子打交道,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女孩对她抱着极大的敌意。

她的脸颊瞧着虽然不至于恐怖,甚至那眉眼仔细看和谢晚秋有些相像,可毕竟和一般正常孩子不同。

“你的脸……”

元和帝的话令幕锦钰脸色微变,冷哼了一声不去看他,而元和帝当也不在乎一个小儿哭闹:“你父亲对你很好?”

他迈起步子靠近了幕锦钰一眼,那虽然平淡却让人无所遁形的眼神令幕锦钰有几分紧张,声音也有些磕磕绊绊:“当然……当然对我好。”

“是吗?”

“你不准说他坏话?”

瞧着他微微上翘的音调,幕锦钰就像是炸毛的小狮子似得,好似下一刻就要咬住他的脖子,而元和帝笑着摊了摊手。

“我们做一个戏法如何?”

“什么戏法?”

“等你父亲攻城的时候,我带你去看。他若是一箭射来,我就放了你,他若是和我议和,你就乖乖跟在我身边。”

“……”

幕锦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元和帝也不是征求而是通知,一箭射来,一具尸体自然没有多大地利用价值。

可若是幕晟宣放弃攻城,那么这里面文章便多了去了。

然而,他是一个儿女情长的慈父吗?

第353章:攻城又见计中计

谢晚秋在别院待了些许时日,天养终于被送了过来,而小家伙刚看到人便不管不顾地扑到了谢晚秋的怀中。

——那哭的一个梨花带雨。

“好了,别哭了。”

“呜呜呜……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当初他虽然和五两一起被带走,可刚离开羌族便又被分了开来,这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碰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而且,中途的时候他还被这些坏人劫走了,他们一定是拐子,看着他长得玉雪可爱准备拐卖他。

“……怎么会!”

这孩子是不是太矫情了一些?自己何事说不要他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一转眼就变成哭包了呢?

那两个劲装黑衣男瞧着这一幕求救似的望向姚春,将人劫来并且照顾了一路,这孩子看上去乖巧的像是木偶似的,怎么这一下子就变了呢?

“他们将我劫走,呜呜呜……小石头好害怕,好怕他们卖掉我。”

当初和五两身陷牙市是他不愿意回顾的过去,这一次被这两人带了一路,虽然他们一直告诉自己不会将他如何。

可他的小心脏总是砰砰直跳,就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小家伙皱巴巴卖乖了一路,如今看到谢晚秋,自是所有的委屈都蹦跶了出来,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

那两个男子一听被当面穿小鞋,也是满脸无奈,他们这一路就差将人当成小祖宗了,然而他一路不是挺配合的吗?

两个大男人自然不知道小孩子的心路历程,而谢晚秋一手将他拉扯大焉能不知他这是变相告状,只得无奈警告他:“你可要乖一点,我们将要好长一段时间住在这里。”

“……”

天养地眼泪瞬间止住,他原本想着报了这担惊受怕的仇之后溜之大吉,怎么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住在这里?

他们虽然很穷,可应该能住的起客栈吧!

“多谢你们一路护送他回来。”

小孩不懂事,谢晚秋却不能不懂事,这一路他们怕是也经了不少的事情。

“姑娘……这都是属下该做的。”

他们都是姚春一手拉起来的人,虽然不清楚眼前的人和那密室中的人是谁,可看着他对他们那般恭敬,他们自然也不敢受这一礼。

姚春拿了银票作为姜山让二人退下去之后,他才全身心地看向五两:“当初见他的时候还和椅面一般高,如今已经和桌子一般高了。”

姚春声音里面含着几分感慨,而天养则好奇地望了他一眼,最后有些狐疑地出声询问:“你……你是姚大叔?”

“……你还记得?”

他原以为这几年不见,小孩子应当不认识他了,却不想居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难道是因为自己脸孔有标识吗?

“当然,当初……”

他像是小大人似得将当初从北疆到京城的事情娓娓道来,而瞧着他这表现姚春啧啧称奇:“他这记忆当是甚好。”

“也好,也不好。”

当初无涯收他为徒看重的便是这惊人的记忆能力,可正是无法忘掉很多东西,他才会心里面充满了仇恨。

——以至于上一世会发生那些事情。

她今生今世所求不多,只希望上一世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特别是自家小闺女,上一世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对不起她。

否则也不会成悲苦一生。

“我带他去看一看小主子吧!”

“好。”

然而她这话语刚落,天养像是八爪鱼一般将人抱得牢牢不愿意松手,一双水灵灵的眼眸里面尽是祈求:“娘亲,我不要离开你。”

他是真的怕了,一点都不愿意和谢晚秋离开,好似只要离开便没有重逢的机会。而谢晚秋则摇了摇头,声音轻叹。

她不知道兄长为何要一直躲着自己,可他既然不愿意相见她自也不想强人所难,或许看到天养他会解开自己的心结。

最终天养自然是被带到了密室,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谢晚秋也没有去询问,倒是天养自己有些絮叨。

和谢晚秋说了不少自己看到的东西。

而另一边,幕晟宣坐在轮椅上指点江山、发号施令,瞧着一众将士下去之后整装,他往自己的后背上靠了一靠。

“此次攻打项城,只能成功。”

一旁的无涯摸了摸自己手中的扇子,声音夹杂着狐疑:“根据暗探来报,元和帝好似没有点将带兵的意思,然而这和他平时的表现大有不同。”

“……没有更加详细的消息吗?”

“那元和帝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主,我们的暗探压根无法近身,所以一时间也无法探知他是什么意思。”

“让人继续探查,后天攻城。”

刚才他只是做了一定的部署,却没有说攻城的时间,可他一点都等不得了,只要将这锦绣山河握在自己手里面。

他才能毫无顾忌地去寻谢晚秋,看一看她的心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

“会不会太急了一些?”

“兵贵神速,若是太慢怕是没有多大的效果。”

元和帝如今在项城,此次攻打城池就算无法活捉元和帝,那也能将他手里面掌握的禁军毁掉一些。

这世间的事情永远不可能一口气吃成胖子,所以要一点一点去蚕食,而这一次明显是一个好时机。

“好。”

“那个……那个……她还没有消息?”

无涯不太想提及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可有些时候又不得不提,他那师叔一个劲拾掇自己,想要将五两带走。

可那五两当也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主,只想找母亲。

“嗯。”

“她能舍得孩子?”

其实有些不符合常理,当初她既然为了五两愿意深入羌族给人当三年的奴隶,便足以证明她对这个儿子的重视。

——可如今儿女双全,真实承欢膝下的时候,她怎么就自己跑了呢?

完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哼,还有那女人不敢做的事情?她的心就是石头做的。”

“是啊……你说的很对,这样的人你当初就不应该爱的失了自我……”

“她也没有那么差,或许是因为有了记忆,对我心存不满吧!”听着他一个劲数落谢晚秋,幕晟宣有些不乐意。

第354章:幕锦钰被挂城门

“……得了,我是傻子才当双面人呢!”

无涯不满地眯了眯眼睛,然后继续斜倚在椅子上睡觉,他这半辈子过来也算见识了不少的奇葩,可自己这位却绝对是绝无仅有。

“她……”

幕晟宣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给她安排理由,他只知道她离去那一刻他的心真像是死了一般。

若不是两个孩子还需要自己照顾,当时幕戌来的也算及时,他是真的想要放弃抵抗,因为只有死了就不会感觉到心痛了。

三日后,尘烟滚滚,幕晟宣坐在不远处命令前方将士不惜一切代价攻城的时候,忽然城墙上出现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而那人手里面还抱着一个女童。

瞧着这一幕,幕晟宣那失去了知觉的腿虽然无法动弹,可腰肢以上却在摆动,整个人处于混浑浑噩噩的状态。

——他家闺女怎么会在元和帝手中?

所以他手中令旗跌落的时候,那攻城的号令也没有发出去,一旁幕戌也瞪大了双眼,大姑娘怎么会在元和帝手中?她不是正在秦州幕府吗?

元和帝将幕锦钰放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一小女孩当是管用的很,真算是验证了那一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主子……这……”

“你快马加鞭回秦州彻查。”

“诺。”

得到了吩咐幕戌也不敢多作逗留,而幕戌走后不久无涯和幕家四爷姗姗来迟,瞧着城门那一幕两个人相视一眼后靠近了幕晟宣一些。

“这是怎么一回儿事情?”

幕家四爷自从来到这里便没有回去,而且平素和幕家的人也没有书信往来,可那城楼上的小女孩他却也认识。

“不知道。”

幕晟宣此时是真的方了,他有些搞不通女儿为何会落在元和帝手中?不说他派遣过去的人,就说秦州幕府那也是守卫森严,否则这幕家的人怕是早就被暗杀完了。

“我们现如今只能静观其变了”

然而他们想要静观其变,有些人却不让他们如愿,瞧着久久没有动静,不愿意前进也不肯后退场面,元和帝命一旁的内侍吼话。

“幕晟宣,你这是不准备攻打了吗?”

内侍声音夹杂着着一些阴气,而这一句状似挑衅的话语却引得幕家军一个个摩肩擦脚,想要将那碎嘴的人砍成十八段。

“这小女孩的脖颈鲜嫩的紧,我若是一不小心……”

内侍借着元和帝的唇形向幕晟宣他们表达着什么,而幕晟宣听到这话双手紧紧握着自己的轮椅,看到那长枪和小女孩的肌肤只有一根针的距离。

——幕晟宣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那高低起伏山峰一般。

“你这小人……”

幕晟宣盯着羲和帝狠狠骂了一句,那声音裹上了几分寒意,感觉到像是从天而降的利器一般,稍有不慎就会要了人的命。

对于他的谩骂元和帝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笑着对一旁的幕锦钰道:“我和你父亲打过不少交道,可他这一次的心明显乱了。”

高手心乱那武功便不会走太远,虽然幕晟宣是一个残疾,可那一身功夫却出神入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妥协?

“呜呜呜……你坏……”

幕锦钰刚才想要去叫她父亲,却不想一下子被人紧紧捂住了嘴巴,眼前的人像是不想让自己和父亲说话。

“我坏吗?”

元和帝有些无奈,他将认抓来也是形势所逼,平时虽然板着脸却也不是那鬼见愁的模样,怎么就碰到这不会转弯子的幕锦钰呢?

“好了,你就一直待在这里吧!”

幕锦钰被绑了起来立在城门上,而元和帝则留下两个看人的,其余的人都被他带了下去,为了以防万一,这都是他突围的人手。

元和帝在的时候幕锦钰还有一个说话的人,所以就算是仇视的对方,可两个人呢也不至于孤单,而幕锦钰此时却不同。

她没有想到,这一个多小时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不是她不喜欢说话,而是全程都她一个自编自演,怪没有意思的。

“呜呜呜……手疼……”

她粉雕玉琢的脸上闪过不少的委屈,想要让这两个柱子给自己挑选一个舒服的站姿,可惜这二人就像是聋子一般,不管她说什么都不搭理。

最终她朝着天空望去,恶狠狠地骂道:“呜呜呜……老天爷,你到底想要和我玩什么?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怕……呜呜呜……好危险……我脖子都要断了。”

幕晟宣一直没有离开,不远处一直盯着那小小的身影看,那洪亮的哭泣声他甚至都能听到,也不知道小闺女吓成何种模样了。

他原本还准备给乔家流下血脉,可今日过后满脑子都是滔天的杀意,这人就是一个找死的,他不应该动自己的人。

“钰儿,别哭,父亲会救你出来的。”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幕锦钰哭的更厉害了,她不就是去二婶娘那里吃了一块桂花糕吗?为什么眼睛一睁开便到了这里呢?

——呜呜呜呜,她好怕,感觉疼死了。

“珏儿……”

瞧着那扯破嗓子的哭声,幕晟宣的心更是痛的厉害,可他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唯恐自己做错了决定伤害到女儿。

“攻打吗?”

“怎么打?”

幕晟宣有气无力地望了望无涯,而无涯眼光瞅着幕锦钰,当这小女孩绑着出现在墙头上的时候,其实敌我双方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

——短时间内,项城不会出现多大的事情,否则元和帝也不糊直接不予理会,而是回了自己的营帐。

“你要不要回去歇息一会儿,总是坐着也不好。。”

“不……我要在这里陪她,她若是看不到我会害怕的。”

“……”

无涯眯了眯自己的双眼,得了,他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可现在才发现,当他面对谢晚秋母子三人的时候,他所谓的原则早就喂狗了。

——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就这般精神分裂呢?

“那我先回去了。”

“嗯。”

“……得了,你就在这里醉生梦死,陪着你的小闺女吧!”遇到困难都不知道去解决了吗?他的理智哪里去了?

——真是糟心地事情。

原本觉得他回来之后自己就不需要劳心劳力了,可这人一碰到这些事情智商便直线下降,他也是有些不放心。

第355章:姜黎一可有嫌疑

幕晟宣自然不知道他英明神武的形象在无涯的眼中直线下降,甚至也不清楚他已经被无涯暗搓搓地吐槽了无数次。

此时他的眸光全部都集中在那城门上,甚至连无涯离开都不知道。而元和帝当也不想撕破脸皮,除了将人一直晾在城墙上之外,吃的喝的当也没有委屈。

毕竟还是一个孩子,抵抗的能力怕是比较弱。她活的时候就是一块免死金牌,可当她出事的话,那就是一道催命符。

——正是因为了解,元和帝才不会轻易让幕锦钰出事。

而幕锦钰被挂城墙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幕国公一早便火急火燎地将府中的管事们唤到跟前,瞧着几个人那耷拉着的闹到,便知道他们一无所获。

当初幕锦钰在家里面丢的第一夜,他们便寻了各个关口,可终究一无所获。他原本担心幕锦钰丢的事情会影响到前线的战果,所以一直压着,

就算广撒网去寻人,却连所丢之人的身份都不敢多说

——他怕的也只有自家那永远也长不大的儿子会出事。

可事实证明,幕晟宣从羌族回来之后便一门心思扑到行军打仗上,那狠戾的风格更甚于往,照着这样的进程,大赢江山到手也是时日长短的问题。

“在二少夫人院落里卖弄丢失,这……”

“他中途可遇到了什么人?”

幕国公不愿意相信是儿媳妇做的蠢事,可那幕锦钰又确实是从姜黎一院落里面丢的,然而是姜黎一吗?

——他无法确定。

“无迹可寻。”

“若真是姜黎一,怕是不会整到她院落里面,这人做的不聪明。”

这个儿媳是一个内敛却聪慧的,她不会做出太多失格的事情来,所以面对这样的怀疑他觉得应该从各方面入手。

免得冤枉了她。

“国公爷,幕统领回来了。”

就在幕国公还想和几个人探讨一些可能的时候,忽然一个人迈着步子急匆匆赶过来,而他那话语却让几个人纷纷叹息了一声。

——这些年幕晟宣得势,所以就算丫鬟小厮也分三六九等。他们虽然都是国公爷身边的老人,可这手中的权利却日渐萎缩。

幕国公听着下人回禀幕戌回来,不由得对着几个管事看了一眼,然后挥手示意他们下去,而幕戌等进来的时候正和那些人擦肩而过。

“前线战事如何了?”

“项城至今没有破掉。”

按照计划,这两天项城附近的小村落应该都归幕家军管理,可那城门上横着自家的小姑娘,谁又能忍心呢?

“你回来有事?”

虽然心里面已经有了猜测,可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而幕戌也及时开口:“主子让属下回来为的便是彻查大姑娘丢失的事情。”

人既然是从幕府里面丢失的,那么这里面必然有人理应为何,此次这件事情若是不解决,恐怕寝食难安。

“这事情不好查。”

“按照主子的吩咐,不好查也要查。”

幕戌回到秦州幕府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分疲惫,可主人的嘱咐他又不敢忘记,只得试着徐徐图之。

而且,他一路走来也听说了不少,据说大姑娘是在二少夫人的院落里面消失不见的,可这恶人国公爷明显不愿意去做。

而远在项城的元和帝望着久久没有响动的阵势,有些无语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陛下,那女孩有些脱水。”

他也没有想到小姑娘身娇体软,若不是后面有人扶着,这会儿指不定一下子就往墙外面栽下去了。

“让人看紧一点。”

平时受点折磨当也罢了,若是那女孩真的有了三长两短,那么最可怕的事情怕是要发生了,这项城在幕晟宣的铁骑之下终归会被打破。

“诺。”

“切记,可别生出乱子来。”

“诺。”

而他们所有人不知道的是,靠近大赢京城的地方有一院落,那里景色优美,服侍的人都是俊男美女。

谢晚秋自打听闻女儿出事之后,她整个人感觉都瘦了一圈,想一想她被绑在城墙上的事情,心里面更觉亏欠。

“娘亲,你怎么了?最近这两天心不在焉?”天养顶着一张无辜的脸颊紧紧盯着谢晚秋看,好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没事,你功课做完了?”

比起两个亲生儿女,天养在她身边的时日明显比较多,就算凭着两个人出生入死的干系,也能瞧出她心底的变化。

他是一个敏感的孩子,虽然更多的时候不显示这一特征。

“嗯,写了好几张。”

他不太清楚娘亲为何一定要让他练习字帖,临摹那上面的神韵,生活有些枯燥,可他还是乖乖巧巧地去做了——毕竟,他不想惹得她不开心。

“那极好。”

“娘亲,你在想五两吗?”

小家伙以前虽然耍赖,可其实内心是一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主,故而凭着谢晚秋这两天的脸色,也将这事情查的八九不离十。

——毕竟,除了五两,他很少见到娘亲重视一个人,这有些不合常理。

“有点。”

“娘亲,你别担心,终有一天我们会碰面的。”小家伙兴冲冲的说着,而那模样里面透着的认真也让人唏嘘不已,或许压根想不到一个小孩子居然还会有些这样的决心。

“嗯。”

谢晚秋搭话的时候死气沉沉,心不在焉,好一会儿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上去像是没事人似得。

“姚春,情况如何了?那个孩子……”

看着姚春从门口走进来,她倏地从椅子上直起身子,而姚春抱拳回答:“元和帝一直用那姑娘做筹码,而幕晟宣那边也没有攻打的意思。”

“她还好吗?”

“不管是元和帝还是幕家,都不会让她出事。”

姚春得知几个孩子身份的时候惊诧了好久,好在他现如今能分清一些,那个被元和帝当成工具的人也是姑娘的孩子。

“我知道,可就是心里面担心。”

她身体一向不好,若是在城墙上待得时间太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幕晟宣有没有行动计划?

第356章:项城终于被攻取

这样的场面持续了大概有好几天,就在谢晚秋按耐不住想要前去项城看一看情况的事情,忽然听到了一个惊天消息。

——项城被破,而幕锦钰被救。

至于元和帝,则在下属的护送下出逃,已经又退了一座城池,那败军之相已经出现,或许这项城一战已经展现了很多事情。

包括预示着最后的胜利。

姚春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去和谢青焌见了面,瞧着那宽厚的背影他也顾不得深思,忙忙将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而他则背对着他在桌子上挥挥洒洒。

——直至最后,才书成一封。

里面的自己很简单浅显,大概的意思就是静观其变,同时也让影一他们准备好。这话虽然说的模棱两可,可姚春却能听懂他这书信里面的意思。

甚至还带着几分惊奇与惊叹。

“您是准备让天养公子接收那位置吗?”

见着那人点头,姚春微微一喜,随后又是一悲,那悲喜转换之间当也契合无比:“她还太小,怕是经不起很多事情。”

他们其实已经知道在这个情况下太过突出并不是多好的事情,虽然小主子和乔家有关系,甚至身上流淌的是乔家的血脉。

而且是最为正统的血脉。

可就算如此,主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因为很多事情已经有了结局,他若是强行去更改,极有可能会让自己也遭了罪。

此时不管是幕晟宣还是元和帝,他们的实力都不是他们这些小势力能相提并论的,想要站住脚跟,必须隐匿。

而当初将影一带回来,其实很大的成分就是为了营造一个避世的环境,到了最恰当的机会一举得手。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正是如此。

“您若是心意已决,我等自然也不会有意见,只是我发现姑娘已经开始怀疑您的身份?凭着蛛丝马迹,怕是会知道您地身份?”

要出抬起头望去的时候却只见他摇着头,而姚春也点了点头,既然他摇头那就表示短时间内是不会发生多大的事情。

姑娘日后或许会知道,可到时候怕是连脾气都没有了,毕竟主子也是为了她好。

而此时项城,血腥里面夹杂着欢悦,庆功宴上幕晟宣早早便退去,唯独留下无涯和幕家四爷在那里撑场子。

这次之所以能取得这般胜利,按照他的话来书确实应当感谢无涯,若不是他艺高人胆大直接进入了项城,将幕锦钰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给了幕晟宣攻打城池的机会,此时两军怕是还在那里打着对垒。

无涯当也没有多大的心思,他就是看不惯幕晟宣那妇人姿态,还是说人但凡有了弱点都会这样?

目送他离去,他则举着酒杯和幕家四爷喝了起来,他们两个虽然在项城之战中取得了非一般的表现,可脸上却瞧不出多大的惊喜。

只是那黄汤一杯一杯的下肚,好似是水一般。

幕晟宣离开夜宴的地方直接奔去了幕锦钰那里,而此时幕锦钰正和五两大眼瞪小眼,两个孩子眼中都带着不服气。

“我说了,我是大哥。”

“我说了,我大哥只有天养。”

“你……”

五两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自己居然也是一个暴脾气,幕锦钰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很想上前狠狠揍她一顿,让她明白花儿为何这样红?

可想一想她这两天受的罪以及那羸弱的身子,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只是用自己双手背立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喂……你不会生气了吧!”

幕锦钰瞧着他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模样,想要伸出手扯一扯他的衣角,虽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孩很讨厌,可他那张脸愣是让她讨厌不起来。

——居然和她父亲长得甚是神似。

“哼……”

天养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小身子,一副不愿和你多说的意思,甚至那小眼睛和小鼻孔都快要翘到天上一般。

“……我有哥哥,你做我弟弟吧!”

“……”

天养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明明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哥哥,为何她心里面总惦记天养?让他当弟弟?

——她莫不是疯了吧!

“你不愿意?为什么不愿意?我会对你好的,就像是天养哥哥对我一般的好。”

幕锦钰有些不明白他脑海里面装着什么,难道有自己这么一个大姐姐照顾他不好吗?为何看着他的模样居然那么抗拒呢?

她其实蛮喜欢眼前这个小男孩的,当然,前提是他给自己当弟弟,而不是拽的一脸我是天王老子的模样。

“我不愿意。”

他逐字逐句说出自己的心声,一时间两个人的氛围有些尴尬,就算幕晟宣赶过来也没有缓解尴尬,而且比刚才更尬。

“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顾不得夜宴上的事情过来看这两个小祖宗,特别是幕锦钰,她受了这些罪,心里面指不定如何委屈呢!

虽然小时候也受过不少的委屈,可自从李青娘计划败露之后她一直都是幕家人的心尖尖,如今焉能不委屈?

“我是哥哥。”

“我是姐姐。”

“……”

异口同声地话语令幕晟宣顿在了原地,他总算明白这二人为何像是斗鸡一般,恨不得上前啄对方一嘴。

——合着缘由在这里呢!

按照生辰,应当是五两在前,可这小姑娘一脸委屈的模样他也只能装聋作哑,这个时候得罪谁都不好。

所以,不管是朝堂上还是秦州府,甚至生死存亡之际都谈笑不止,醉点山河的幕晟宣终于头痛不止,犯难了。

“父亲,你当年可是说过,我只有天养一个哥哥。”

幕锦钰怕幕晟宣答应了五两的请求,所以将很久以前的话语搬了出来。幕晟宣虽然怀疑,当初自己是否有说过这样的话。

可瞧着女儿一张湿漉漉的脸还有那渴望的眼神,终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来。

他刚想出言劝慰五两,让他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当弟弟也挺好的,有大家照顾,可得到的只是五两一脸冷笑的模样。

——好似只要他敢提这样的要求,他就再也不搭理他,至于他一直希望的‘父亲’二字,更是没有可能。

第357章:秦州内各人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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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归五两和幕锦钰的谈判还是以失败告终,而作为聪明人的幕晟宣则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世上还有比追妻更难的事情。

——哄孩子。

前者,你可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大不了也就是死皮赖脸,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后者却让你精神崩溃,因为你是一个长者。

“等你们寻回母亲,这件事情让她来做主。”

幕晟宣这话说出的时候,幕锦钰当是点了点头,她相信娘亲一定会为自己做主的,而五两瞧着父女二人的神态冷哼了一声:“你能找回她吗?”

若那人真是自己母亲,那么按照天养所说,她可是相当不喜欢幕府的,当初二人甚至有机会前去秦州幕家,可他们还是辗转到了羌族所居的漠北。

——可见,她是躲着眼前的人。

这世上有很多可怕的东西,可他觉得最让人可怕的还是没有自知之明,而眼前的人就是这般,自知之明忒差。

就算是眯着眼睛,他都无法忽略儿子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审问,这完全就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啊!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讨喜呢?

“等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哦……总该有一个时限吧!那老头子可时刻想带我离开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白胡子老头每天都在自己身边和尚念经,若不是连眼前的人都不愿意招惹他。

——他真想将人拉下去打屁股。

“两……一年。”

他原本想说两年之内他必然已经控制了大赢朝的山山水水,到时候想要寻一个人可以说简单的很,可望着儿子那眸光终究大口一吐便吃掉了一半。

对于时间这东西五两没有多大的概念,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着急不了,只能慢慢等待,而好在他耐心一向很好。

幕晟宣目送儿子远去,瞧着他隐于黑夜中的背影微微叹息了一声,儿子太有主意也不是好事,而幕锦钰则顺势抱住他的胳膊。

“父亲……”

“我没有来得及问你,是你二婶将你迷晕的吗?”

当初应当是迷晕之后将人带走的,至于自己派去保护钰儿的人这会儿怕是早已经被解决了,可若是没有人里应外合,就算是幕家守卫那一关也很难过。

“不是,是她身边的一个老嬷嬷。”

“老嬷嬷?”

幕晟宣眯起了眼睛,他看问题自然要比女儿长远的多,就算是那嬷嬷出手,可这背后姜黎一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她这些年入府之后当也安分守己,不管在幕家内宅还是外宅都有不错的名声,他自也不希望是她所谓,可事情的真相呢?

而此时,远在秦州的幕府。

姜黎一望着跪在一边厉声嚎啕的老嬷嬷,叹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奶娘,你这是让我难做人啊!”

“是老奴鬼迷心窍,可少爷是姜家最后的骨血,老奴不愿意……”

老嬷嬷说着一个劲磕头,而姜黎一则苦笑了一声,那确实是她的兄弟,可却是她的继母所处,她姜黎一这一辈子,没有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你知道当初我本是说给幕晟宣为妻的吧!”

“这老奴知道。”

“可最终却变成了相公。”

嫁给幕晟元她一点都不后悔,甚至还有些庆幸,毕竟幕晟宣那人只可远观而已,幕晟元才是过日子的人。

可不后悔并不代表不在意,当初瞒着她嫁过去的就有她的继母,直至新婚夜才知道她所嫁之人长的何等模样。

“嬷嬷,我这些年和姜家走动并不频繁。”

“可……”

姜黎一挥了挥自己有些疲惫的手,声音里面隐含嘲讽:“我原以为就算我身边的人都是继母安排的,可你起码是我最信得过的人,谁能想到你却是害我最惨的人。”

幕晟宣是何等性子,这府里面的人怕是很多都清楚,那就是一个心狠手辣都眼里面容不得沙子的人,而这次动的却是他的逆鳞。

“是老奴有罪,和您没有关系,是老奴……”

“你在我身边侍候多年,又是我的奶娘,你觉得他会相信吗?”

“二少爷……”

“是,我还有他!可这又如何呢?公爹,终究还是要给幕晟宣一个交代的。”

这次项城之功,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幕家在偏南地方的统治,幕晟宣在其中的作用可见多么的重要。

前些时日,公爹隐瞒钰儿失踪的事情怕是已经引得那人不满意,而自己免不得被拿来作筏子。

主仆二人这边絮语无奈时,那边幕国公确实碰到了难题,隐瞒着钰儿失踪的事情确实是他的不是,可那小子这次是不是太过了一些?

——项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他居然没有派人前来通知,让他这个坐守后方的人还是从旁的渠道才打听到的。

所以,这是用别的方法来传递自己的不满?

“大哥,我看你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幕家二爷和幕家三爷心中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如今瞧着他一脸难做决定的模样,在后面准备推一把。

“我若是亲自前去,这不是硬生生低了他一头?”

老子向儿子低头这是什么活计?他觉得这里外都没有面子,故而才想要让这二人随便一人前往,可瞧着都是怂货。

幕家二爷和三爷心里面轻嗤,可面上却是无奈,轻嗤是这些年难道不都是他低头过来的吗?无奈则是,他们才不愿意去看自己大侄儿的黑脸。

——往那里一立,像是这世上所有人都欠了他一般,看着就瘆的慌。

“大哥,听四弟说军营那边出现了一个和大侄儿一模一样的孩子,想来那个应当是谢晚秋生下的双生子了。”

听到有一个大孙子,幕国公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虽然说姜氏也生下了孩子,甚至还都是男丁,可大儿子一直没有男丁承嗣便是他的心病。

——如今这心病解决,心里面当也愉悦的紧。

希望你孩子比学他爹一般气死人不偿命,否则他怕是要早一点去见阎王爷了。

“大哥,你这一趟前去是为了看孙子,那是为了儿子?那不过是顺带的事情而已。”

第358章:乔言铭连夜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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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幕国公有些意动,木家二爷再接再厉地劝说:“我听说,这孙儿还是要自幼带在自己身边养,你看宣儿不就是小辈里面最出息的一个吗?”

虽然是自己的胞兄,可为了不去见那冷面煞神的侄儿,幕家二爷是将自己能说会道的本事都用在诱哄自家大哥身上来了。

“你说的也在理,我虽然比不上父亲,可教导一个孩子还是能做到的。”

幕国公有些心痒,当年大儿子被养在老父身边,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至于二儿子和小儿子则完全是被宋氏养大的。

至于两个孙儿和一个孙女儿,除了钰儿和他待过一段时间,其余那两个胖小子宋氏哪舍得让自己去碰?

要他说,这就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教导这种事情应该从娃娃抓起。

——故而,养孩子,听上去其实也挺不错。

瞧着他那认真寻思的模样,幕家二爷和三爷相视看了一眼,然后又将眸光移开,终于不用自己前去项城了。

此时的幕国公也没有那时间去观察两个弟弟心中所想,他在琢磨着去了之后,见到那小粉团之后自己应该唱红脸还是唱白脸?

姜黎一得知老嬷嬷被自家公爹带走之后愣了好久,她原以为这一趟会带着自己前去,毕竟她就算没有做那档子事情,可终究需要一个人交代。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幕国公出发时居然什么话都没有说。

“二少夫人,您还是歇息一会儿吧!”

“好!”

自从生了二儿子之后,她的身子便有些虚,这期间自家相公也是寻了不少的大夫,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二少夫人,都说世子爷身边那位无涯公子乃医道圣手?您为何不让二少爷去托关系请人给您看一看呢?”

小丫鬟是一个唠叨且爱操心的性子,瞧着她那模样便有些心疼,而姜黎一摇了摇头,那无涯公子的名头她也听说过。

——这府上除了给祖母和钰儿看过病,其余人没有那待遇。

当然,当年化名为洛霓裳的谢晚秋也有过,只是后来她离开了。其实她一直搞不懂清楚这二人的关系,可从相公那态度来看,这应当是属于幕家的秘密吧!

幕国公快马加鞭北上欲要前去项城,将一些琐屑的事情解决,再顺便看一看自己从出生都没有见过的大孙子。

而差不多同一时间,从羌族匆匆赶过来的乔言铭则带着一队人马不断南下,想要和元和帝去会面。

经过风驰电池的赶路,十几日之后乔言铭终于和元和帝相碰,而两个人虽然样貌不同,可此时身上却有着同一种特质——疲惫。

若说乔言铭是风尘仆仆的疲惫,那么元和帝便是一种心结,自从项城被无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拉开战幕并且战败之后,他便一直心绪不宁。

“皇叔。”

乔言铭跪在军帐内,而元和帝则揉了揉自己地眼颊:“你这一路走来也累了的紧,下去歇着吧!”

“项城的事情侄儿……”

“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能?”

元和帝这一次甚至都没有用尊称,那落寞的神色里面带着几分苦闷,原本他想着拖住幕晟宣的步伐和他谈判,可谁能想到这一个个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艺高人胆大的表现。

以前他虽然注意到了无涯,却也没有将他推到一个和幕晟宣等同的高度,可项城一战让他明白了一点。

这人一直都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存在。

这样那个的人要么是无欲无求,要么是所求甚多,就是不知道他是前者还是后者,若是前者便也罢了,若是后者这世上怕是有免不得一阵蹉跎。

“时也命也,这和您无关。”

秦州幕家如今已经大势已成,项城一战可以说有了直接入主大赢京城的可能。自己的皇叔不厉害吗?

答案是否定的。

而最令人惋惜的不过是他虽然厉害可却遇到了更为厉害的敌人,而且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你去羌族之后可有想法。”

“狼子野心。”

“是啊,前狼后虎。”

元和帝苦笑了一声,当初他准备在项城和幕晟宣议和就是感觉到了羌族地蠢蠢欲动,可幕晟宣显然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他许诺你什么?”

“让言尔的孩子日后继承大统,保乔氏一门清贵。”

“哦……那你为何不答应?”

元和帝饶有兴趣地望了乔言铭一眼,不得不说金七戾那人当也舍得下承诺,只是他既然说出来,想来是没有那意向了。

“终究是一死罢了。”

那人既然能做出违反盟约的事情,那么毁掉一个承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既然如此,也唯有一战了。

而且,乔氏的血脉需要用战争来维护,而不是数典忘祖。

“你当是一个有大气魄的,只可惜生在了这个时候。”

对于这个侄子他一向比较矛盾,或许他并不是那么有才能,可有时候保持的那颗赤子之心却让人微微侧目。

他并不是不懂,而是不愿意去做罢了。

“我为了离开羌族,和他假意讲和。”

“嗯。”

“皇叔,我想上战场。”

“打仗是会死人的。”元和帝瞧着他紧紧扣在地面上的头颅,不禁站起来手背后,声音添了几分沙哑。

“我知道。”

打仗死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他更希望能加入这一场博弈里面,作为乔家子孙,这是他的宿命。

“有什么交代的就去布置吧!”

这上了战场刀枪无眼,幕家军的刀枪不会因为他是皇族便手下留情,甚至更有可能群起攻之。

“是。”

他站起来准备退下时却有停下了脚步,唇角抿了抿,好似有什么话要说,而元和帝瞧着他这一副姿态,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可是有别的事情?”

“皇叔,我来的路上听闻谢青焌还活着的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他还活着,我们是不是……”

“应当还活着。”

元和帝不知道那消息真假与否,可很多事情都是无风不起浪,再者当初皇室也并未找到他的尸体。

第359章:重新张罗重新启

乔言铭睡在那有些坚硬的木板床上,眉头拧着的细线就没有松动的时候,影影绰绰的灯光让他整个人忽明忽暗。

若不是守夜的人睡得死,怕是都会误认为他这是走火入魔了。

“唉……”

唉声叹气,所有翻转,辗转反侧,就是无法入眠。项城丢失的事情,不单单是亲征帝王过不去那个坎,就算是他自己也这般。

其实他是想着将谢青焌找到,毕竟不管如何说都是乔家的血脉,他若是还活着那么当年谢律城留下的很多奇门遁甲便有了传承。

可元和帝知道他有这心思的时候,忙忙让他打消了这念头——虽然那属下回禀的事情并不一定属实,可根据情况而言,那谢青焌好似在死城待过。

——在死城待过的人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让谢青焌帮自己这个忙,和祈祷乔家历代祖先显的一般困难。

“皇叔终究是片面了,若是那人真的如同传闻中厉害,那么将他守在门墙下有何无奈的?”

“皇叔虽然不愿意去寻人,可他却不得不寻人。”

幕家人之所以崛起的这般快,很多一部分是因为幕家军的英勇,其余的则是碰到了幕晟宣和无涯这等厉害的指挥官。

否则未必能和皇室取得纷纷而至的机会,甚至还有可能被绞杀。

“希望你别藏得太深吧!”

天养这两天有些病怏怏的,谢晚秋有几次想要直接将人揪起来,问一问他这是怎么了?大夫也没有看出时何毛病,可他自己当像是生了病一般。

“你最近怎么了?”

“娘亲,我……”

天养欲言又止,他刚想说什么可看到不远处姗姗而来的姚春,最终将自己的唇角紧紧抿了起来。

“姚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虽然姚春曾经几次三番强调过称呼问题,然而当初他护送他们母子二人前去大赢朝京城的情分她不会忘掉。

——所以不管他怎么说,她还是改不掉。

“我们怕是要换地方了。”

“额……”

谢晚秋微微愣神,她犹记得自己来到这里也没有多长时间啊!怎么就到了换地方的地步了呢?可是发生了别的事情?

“是主子吩咐的。”

姚春从军之后便一直跟着谢国公谢律城,在他眼底那人曾经是他的主子,所以一直称呼谢青焌为自家小主子。

可自从天养被带回来,他也一次次改动着自己的称呼,最后这两天终于不会说出话,叫错称呼。

——故而,这一声主子是在说谢青焌。

“他不在府上?”

自从那一次见面详谈之后,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故而她才好奇他去了哪里?

“是,已经离去。”

“去了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不知道。”

“哦……”

瞧着打探不出消息,谢晚秋也不去做那徒劳的事情,虽然总觉得和自己有关,可能耐有限她自己也没有办法。

远在京城的谢青焌,才是真在影一的陪护下抵达了谢府,而那谢家叔祖也是第一时间出来迎接他。

就算那人老成精的人对他身份有些狐疑,可他也而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

谢青焌一直低着头,散落的头发瞧不出他的真容,而那谢家叔祖望了望影一,最后还是开口:“既然来了,就进来坐一坐吧!”

谢家叔祖知道,此时和这些人扯不上关系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可他们又是自家长嫂一脉仅存的硕果。

——也不愿意他们出事。

当年作为长嫂的长公主确实对不起谢家人,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最后甚至都为自己付出代价,故而这么多年积攒的恩怨总算消散了。

——特别是她临走的时候曾经写过一封遗书,那里面已经表达了很多。

书房内,谢家叔祖原本想要让影一退下去,可那影一就像是木桩一般,看向谢家叔祖多了几分不愉:“主子不能发声,他写字之后我会读给你听。”

影一是谢青焌才相信的人之一,所以平素姚春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在身边侍候,而很多问题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的声音?”

“主子来自死城。”

“……”

谢家叔祖整个眉头都紧锁了起来,‘死城’那个地方他清楚一些,那里可以说聚集了很大部分犯罪的人,是一个亡命之徒的收容之地。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那‘死城’没有如今这般谈之色变,可经过这些年的打磨,那里面的人逞凶斗勇的厉害。

——若不是有十足强硬的后台,他怎么出来的?难道是影子军?可影一据说也是最近才到了他身边,这……听着好似有些不合乎常理啊!

“当初掉崖之后为何会活着?”

不是他疑心生暗鬼,而是这件事情必须弄清楚,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个少年为何前来了。似乎出来那个东西,他没有别的所求。

“承乾帝当时将人救了之后丢去了‘死城’。”

“当是他的性子。”

提起已经魂归天地的承乾帝,谢家叔祖也没有多大的好脸色,虽然当初他和老谢国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可那是他血亲大哥是改不掉的事实。

“你的舌头……”

一旁的影一微微一顿,而那低着头垂眸的谢青焌却没有任何表示,甚至也瞧不出喜怒,当是影一紧接着道:“舌苔被拔掉了。”

“……”

“那他的脸……”

“被毁掉了。”

影一每每说出这磕磕碰碰的话语时,心里面总是有无奈的感慨,若是随了老主人,那好歹也是一个美男子,可如今呢?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坚持走到这一步,可他能感觉到他的付出掺和着血泪。

“……”

“是如何出来的?”

“被人所救。”影一充当传话者,所以不涉及原则的问题他回答的奇快,当是一旁的谢家叔祖好奇相问,“谁救得?”

“幕晟宣。”

影一说出这话的时候,谢青焌才抬起了自己的脸颊,而当他面部漏出来的时候,谢家叔祖愣神了。

——这脸是划了多少刀才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而且他这样子为何又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在哪里见到过吗?

第360章:谢青焌又一身份

“我们见过吗?”

谢家叔祖说完这话的时候忽然又觉得不对劲,自己若是见过必然不会忘记,毕竟这张脸想要忘却也难得紧。

——太具有标识性了。

若是谢晚秋和天养再次都会发现,在院子里面对他们避之不及的人正是他们曾经唾手可探的人。

——只是,他们从来没有想到,眼前的人居然是他们认识的施琅。

施琅,谢青焌,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青焌看了看不远处的笔墨纸砚,而一旁的影一会意将东西递了过去,只见他在上面写道:你应当是听说过,我曾经以施琅的身份在谢家出现过。

他写的相当吃力,谢家叔祖甚至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从那手腕不小心露出来的伤疤可以看得见,这人怕是已经遍体鳞伤。

“你……”

谢家叔祖眼眸倏地一震,他才是终于发现为何眼前的人有些熟悉了,并不是见过,而是长嫂曾经和自己说过。

她曾经说府上住着一个从‘死城’走出来的人,是一个姓施的晚辈,却不想会是她心心念念的长孙。

“当年施琅也被关进了‘死城’,为了让主子脱身他自己伪装成和主子差不多的模样摔的血肉模糊,而主子则以施琅的身份在‘死城’活了下来。”

影一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所以当他们得知谢青焌还活着的消息时,自然要通过各种渠道打探虚实,好在这些事情终于是有了眉目。

好在当年有施琅掩护,否则主子怕是早已经死了。

也就是一个施琅,当年幕晟宣待他离开的时候才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若是承乾帝知道施琅便是一惊自杀而死的主子,怕是谁也无法从‘死城’将人带走。

谢家叔祖抿了抿唇角,好半晌才道:“当年那一战你为了将顾鸣鹤的尸身带回来堵上了自己,可不想这不过是承乾帝给你设的圈套,他为的只是你的命。”

虽然顾鸣鹤是难得的能臣,可死了的能臣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当初之所以让谢青焌将身体带回来就是一个明晃晃的圈套而已。

——毕竟顾家和谢家的关系,谢青焌不可能袖手旁观。

“你终究是走进了他为你们设的棋局。”

其实承乾帝能一个人坑害谢家三代人,并不是他有多么厉害的心智,而是他握住了人性最阴暗的点罢了。

他永远都知道这些人的弱点在哪里,而他也不愧是阴暗的人,居然能暗搓搓折磨侄孙这么多年,这是他从未想过的。

“我知道你是所为何来,然而你真的决定了吗?”

瞧着他点头,谢家叔祖无奈一笑:“你当是一个聪明的,知道你祖母会将那东西交给我。她将自己的身家一部分给了晚晚,可另一部分却留给了你。”

“或者说是留给天养更加适合。”

谢家叔祖的话令谢青焌微微一愣,好似不太明白他这话语里面的意思,而一旁的影一也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难道长公主知道那孩子是主子的儿子?

“我不知道她为何要将那东西留给天养,然而事实确实如此,只是你既然还活着,那么这东西自然要留给你。”

已经确定了谢青焌的身份,谢家叔祖当也没有藏着掩着,因为他知道时间到了,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将那秘密带入棺材,可终究还是要重现天日。

“那传国玉玺,我一直都小心保护着,就是为了给它找到适合它的主人。”

很少有人知道,现如今大赢朝皇室御用的玉玺是假的,而也没有人知道长公主的父皇是一个宠女如命的人。

当年长公主看出一些猫腻,不过是说了一句想要看一看玉玺的话,那位帝王便将真的玉玺借给她,自己则用了皇室一直备用的假玉玺。

这件事情,恐怕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而老皇帝死后,长公主的弟弟继位之后,一切弊端果然如同长公主所料一点点展现出来,这其中便以承乾帝谋逆为最。

承乾帝应当是知道那玉玺是假的吧!他刚刚登基的时候之所以一直监督公主府为的不单单是那隐秘的暗卫还有那真的玉玺。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那玉玺虽然在她手中她却从来不会动用,直至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时,才将那东西送到了自己的手中。

——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抓不到一只从来不会动弹的人是如何搞鬼的。

“当初她准备让天养姓乔。”

虽然对于她这样的做法谢家叔祖甚是不喜,可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再者说被她祸害的大哥不是也一点怨言都没有吗?、

若是有重来的机会,他真心不愿意自家英明神威的兄长娶这么一个祸害回来。就算她身份高贵,长得好看又如何?

——那就是致命的毒药。

“这一点主子会完成她的心愿。”

影一看了看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谢青焌,对着谢家叔祖说了一声,此时的谢家叔祖还不知道天养的身份,若是知道怕是也只能叹息一声。

——这或许就是时也命也。

当初长公主未必知道天养的身份,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他身上流着乔家的血脉,觉得他和长孙长得相似……

可人世间的缘法有时候就是特别的奇怪。

“你妹妹我当初送走了,只是听说最近在羌族……”

他虽然看似什么事情都不搭理,可对于这天下的事情也知之甚祥,毕竟谢家当年鼎盛时候的一半势力被他牢牢握在手里,这已经足够他保护自己平安喜乐的时候,也能时不时帮助一下谢家兄妹。

“姑娘如今和主子在一起。”

“……她知道你的身份吗?到底是她小叔子还是她哥?”

谢家叔祖将那劳什子玉玺的事情抛出去,心情也舒爽了不少。虽然对谢青焌的遭遇颇为叹惋、可惜,然而这并不足以让他仁慈一回。

——看戏,一直是他的人生准则。

“对了,你还是要给谢家留一条根的!我那大哥那般喜欢长公主,自然也希望和她有关系的人去供奉他们二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大事情,他对谢青焌又嘱咐了一句,而谢青焌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眉头就密友舒展开,那神态浓的能滴出墨来。

第361章:孰是孰非熟最狠

谢青焌最后离开谢家叔祖府邸的时候脚步有些蹒跚,或许是走路的时间太久导致,他总觉得有些力不存心。

——也不知道是心累还是身累,总之那眼眸里面透着一股死寂,让人看到了止不住的哀鸣,和无穷无尽的晦涩苦意。

“主子,属下扶您吧!”

影一瞧着他的步伐心中微微发凉,刚才谢家叔祖说出那话的时候他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旁人或许不知道,可他们这些亲近的人却知道。

——他牙根无法生育。

也就是说,天养小主子是他唯一的希望,是施家、谢家、乔家三家留下来的独苗苗,他或许在出生的时候已经注定来前路。

他这一生不仅仅要为他自己活,还要为这三家活着。

“主子……”

瞧着他一个劲向前走,影一又说了一句,面上虽然不显,可心中那承乾帝的恨意却抵达了一个顶点。

若是将人杀了便也罢了,可为何要用这样的手段去害了主子呢?毁掉一个男人的血脉传承,他这是多大的仇怨?

他直至现在都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能让他做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来?简直又一次改变了他对很多事情的认知。

谢青焌地脸部虽然被毁掉却有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眸,他虽然不能说话却有异常灵敏的听觉,所以影一的话他听到了耳朵里面。

甚至他那刻意隐忍的换气她都听的一清二楚。

他知道影一是在为自己抱打不平,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是无地自容,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一个浑身充满了仇恨的男人。

谢青焌走在前面摇了摇头,主仆二人就这样慢慢走在街道上,虽然很缓慢却没有人愿意加快脚步,沉重的步伐导致人最后更是有些趔趄。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二人漏过点翠楼的时候,忽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妇人,她行走的速度有些快,当整个人和谢青焌相撞的时候那翡翠镯子微微滚动,最后一分几半。

妇人瞧着镯子微微一愣,抬头露出一张颇为浓丽的脸颊,满是痛恨地望着谢青焌:“你这丑八怪,你陪我镯子。”

妇人是一个实干派,她一出手便直接想要扑上去和谢青焌厮打,想要站在制高点上去解决这件事情,可不等她靠近已经被影一堪堪拦下。

“你……”

“我怎么了?”

谢俊青不能说话不代表他跟班不能说话,影一那暴脾气想上去便扇几巴掌,可好男不好女斗,与这妇人相斗着实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他而今虽然是一介布衣,可影子军起码的傲骨还存在。

“你这瘪三,你知道我家是何身份?我娘家可是在御前行走……”

妇人哔哩吧说了好多话,而影子皱眉,总觉得这个人脑袋是不是有些不清楚,她老子干什么和他有什么干系?

若是他在大赢朝下辖地位置或许还有些顾忌,毕竟好不容易爬到那个位置,谁也不想自己被人在后面捅了刀子。

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宁惹君子不惹小人,君子或许是海量,含有一种文质之气,而小人绝对是不能打交道的人。

谢青焌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象,就算是被人骂丑八怪,他也紧紧只是慢了一些速度,可当他看到那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妇人时,脸色倏地巨变。

若是熟悉他的人或许还会发现,他那原本便有些趔趄的步伐此时更是难走,需要安抚一下那跳动的心才能继续前进。

“这是怎么一回儿事情?”

顾萱萱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看见那贵妇人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宇,她嫁给夫家已经有不少的年月,可若说府中谁最令她讨厌,那么无疑便是眼前的人。

——这是她早逝相公的庶妹,由于嫁人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此时住在夫家。

刚才之所以从点翠楼出来,就是因为知道她来点醉楼采购一些东西,故而来她这边打秋风。而她当也没有将事情做绝,给她买了一只玉镯。

这人目的得到自然不愿意和她一味枯坐,便寻了一个理由离开了,可当她再一次看到的时候却被人当猴观看。

那妇人看到顾萱萱走来,害怕的心瞬间消弭的一干二净,反而有些冷硬地盯着影一:“你这人也是一个怪人,那丑八怪将我地玉镯打碎,我还不能让你们赔偿了?这世上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再正经不过的事情了。”

“……你还真是不要脸。”

影一在军营待过一段时间,虽然一直觉得好男不和女斗,甚至也不想搭理这疯婆子,可她这明显是讹人啊!

刚才他与主子走的可都是笔直的街道,是她自己心里面揣着事情撞了上来,怎么就扯到了自家主子?

她这是觉得主子好欺负?

一口一个丑八怪,他当是想看一看,当她自己变成丑八怪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你……你这蛮人,居然……”

那妇人被骂得满脸红涨,她着实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般碰到这样的事情不都是私了吗?

——可为何,这两个人的态度这般强硬?

穷着自己讨不得半点好,她瞬间挤出了几滴眼泪,然后小跑着走到顾萱萱面前:“二嫂,这可不赖我,你要为我伸冤呢!”

平时介于血脉之亲,府邸的人对她多有忍让,所以这几年已经让她彻底迷失了自己,已经忘掉当初是如何赌天发誓才留在府邸的。

“这事情,怕是你有责任吧!”

“二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替外人说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怎么,还不能了是不是,你。”

“呵呵……”

那妇人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将自己玉镯拿起来想要去报案,而影一则眯起了眼睛,这个时候就算是解决掉她,自己应当也能带着主子离开。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没有发生大变故,否则也不成立。

“今天,这事情若是无法善了,那么我只能去大理寺丞一趟了,我就不相信这个邪了,这玉镯难道还是我自己弄碎的不成?”

第362章:顾萱萱和谢青焌

这世上总有众生相,而此情此景细细瞧见,只见众人神色确实各有不同,他们有看戏有担忧,有好奇有嘲讽,有无奈有兴奋……

总之那姿态着实有些各异,模样着实有些好笑,以至于众人看戏成分更多一些,似乎想要看一看那丑八怪是如何虎口逃生的。

相比较众吃瓜群众心里面所想,谢青焌此时的心跳不完似得,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都有些发热。

——当然,这并不是真的发热,而是被这么多人围观导致的温度回升。

谢青焌盯着顾萱萱的脸颊看了两眼,最终逼迫着自己将眸光移去,而他敛去双眸焦距的时候顾萱萱也颇为好奇地停止了打量。

刚才那个人的眼光总透着几分熟悉,可为何这般熟悉她又找不到线索,冥思苦想造成的结果,是他脑袋有些发涨。

“你们到是说话呀!”

那贵妇人其实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只所以威胁他们去大理寺丞就像是想尽快的解决这件事情。

他们将自己的镯子打碎本就是错事,为何不低头?

“你……”

影一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虽然觉得见了官之后想要脱身的机会便渺小了下来,可这个时候不得不全面考虑。

难道是杀了眼前的人?

影一学的是刺杀之术,让他去突袭这些都可圈可点,可最怕的是和这娘们败嘴,简直就是任何谁能的耻辱柱。

——所以,这个时候他开始犯难了,他觉得碰到了人生最苦难的事情。

影一准备拒绝的时候,谢青焌却微微推了一下他的胳膊,点头示意。而两个人记过这些天朝夕相对,似乎已经明白了一些其中蕴含的道理。

“呜呜呜……你们欺负人……”

那妇人瞧着谢青焌和影一像是门神似的站在那里,以为是两个人合计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一个也不赔偿。

她愣是拿出了自己训练这么多年的独门绝技——哭的时候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们这些不要脸不要皮地,老娘也不是吃素的……”

影一瞧着她张口闭口之间的脏话,不禁虎眸一瞪,而她瞬间往顾萱萱背后缩了缩,按照她来看自己娘家已经是钟鸣鼎食之家,故而,这些野人应当也有些顾虑。

“二嫂……”

“好了,我重新给你买。”

顾萱萱揉了揉自己的前额,怎么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呢?怪不得大嫂不愿意出来,原来是躲着这个货。

被她这么一天缠着,她觉得人生都没有多大的希望了——太失望了,她的额头好似都被一层阴云笼罩着,常年不散。

“好。”

听到顾萱萱的许诺,那妇人答应的相当的爽利,而她刚说完便转向了影一,嘴里面却仍然不说放人的话语来。

——好似是要跟他们耗上一样。

“虽然说这东西我自己会买,可你们赔偿的……”

妇人明显是掉在了钱眼里,而旁人也不遑多让,看向谢青焌和影一的时候,像是在看福娃娃似得。

——浑身带着喜气。

“这位兄台……”

顾萱萱并不是养在深闺无人识的女子,她这些年更是将这人与人之间打交道的事情打理的入木三分,所以出言的时候当也没有顾忌那男女大防。

若说以前她拘泥于自己的小世界里面,那么当很多事情发生之后,她忽然觉得她已经走到了这条路的前方。

谢青焌摇了摇自己的内唇角,虽然看似什么都没有,可那里面的苦涩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他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再一次见到顾萱萱。

只是佳人的音容相貌依旧,而他早已经不是那个他了。

当初他得知自己被救出‘死城’的时候,那原本死去的心又一次活了过来,而他也想要去打探顾萱萱的消息。

——只是他那个时候地情况还有隐瞒的身份,都不足以让他去查这些东西。最后虽然在无涯地帮助下,他一步一步缓过来。

可因为时间的问题,他被割断的四肢并不能大好,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那身上的伤痛已经成为了挥之不去的痛恨,着是身心俱裂。

——他恨承乾帝,恨现在地乔家人,可他有无法恨乔家所有人,若不是他的祖母,他或许压根就不会出现。

他曾经一度幻想过,若是当初祖母没有掉包两个孩子,自己或许压根就不会出生,只要不出生就不要遭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她现如今都记得那个人给自己做宫刑之术时,那阴森恐怖的脸孔,他不愿意去回忆过去,可血淋淋的过去却一直出现。

——让她避无可避。

他逐渐熄灭了去找顾萱萱的心思,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配不上她了,甚至还有雨更深地原因,那就是他自己是一个该死去的人。

——活下来的人,是谢青焌却也是施琅。

他的身份有了转变,所以便决定了很多事情不能和以前一般,故而除了在天养身边听到过一些关于顾萱萱的事情,其余的时候都是隔绝的。

——只知道她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只是小儿子一直有病,当初无涯甚至还去诊断过。

“你……我们……我们认识吗?”

在谢青焌天马行空地回忆过往那点点滴滴的时候,顾萱萱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一张秀丽的脸颊,带上了几分不确定。

顾萱萱出现的时候影一便暗叫了一声不好,他是真担心主子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毕竟从他那只言片语的字句里面,他们也能感受到他对顾萱萱的喜欢。

若不是喜欢,当年或许就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了夺回顾鸣鹤的尸身,主子可以说是做了不惜一死的决心。

而事实,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可他确实成功了,若是最后没有承乾帝的阻杀,他或许会抱得美人归也不一定。

“姑娘,你怕是认错人了,我这朋友就是一怪人,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里面。”

明知谢青焌口不能言,他自然要上前解释,而顾萱萱刚才那划破心田的悸动也逐渐消散,最终成为了一声低叹。

“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

第363章:挖心之痛切骨恨

顾萱萱整理了一番自己失落的情绪,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一脸平和的模样,而谢青焌则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望着那修长却又带着几分萎靡的背影,影一唉声叹气地欲要追上去,可他刚迈出去步伐那妇人却一个快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打碎了我……”

不等那妇人重复絮叨,无止境的谩骂,影一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个隔空而去的石子正好打在她的背上。

刚才还一脸虎虎生威的妇人瞬间像是得了失心疯似得,仰天大笑,还露出阴森恐怖的牙齿来,好似要吃人一般。

而最令人瞠目结舌的还是她不顾闹市之中,直接开始宽衣解带,若不是顾萱萱担心将事情闹大丢了面子,让几个婆子将人制服。

翌日那妇人脱衣服撒泼的事情怕是便会传遍大街小巷。

马车内,随身侍候的婆子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按捺不住,用手轻轻别了别自己两鬓的碎发。

“二夫人……这……”

那婆子将那妇人制服之后有些担心地望了一眼顾萱萱,刚才那两个人明显不是简单的人。一个虽然奇丑无比,却好似自带傲骨,而另一个看上去其貌不扬,可那一手功夫也着实不俗,这姑奶奶怕是招惹了了不得的人。

“无碍,那人明显是被逼得无法才不得已出手。”

顾萱萱挥了挥手,让那婆子别担心,而事实也确实如同她想的一般,若不是那妇人过于不知收敛,影一不会出手。

其一,对方不过是一普通人,其二则是担心暴露了主子的身份。虽然说现如今京城之中的暗卫已经被元和帝带到南地不少,可也不缺乏那盯梢之辈。

——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若是阴沟里面翻船就不好了。

“二夫人,您有心事?”

自打她上车之后,老婆子便感觉到她有些心绪不宁,二夫人平时最是那玲珑之辈,可今日她好似有些不对劲。

“没事,如今我多年夙愿终于完成了,还有什么好难受的?”

顾国公府的爵位最终还是落到了侄儿的手里面,她这些年不管在婆家还是娘家受到的委屈都成了明日黄花,故而她没有什么不顺的。

唯一的不顺,或许就是她另一个亲子至今生死不明吧!

当初幕家和元和帝那一战着实波及了不少的人,就连元和帝的胞妹玲珑公主也没能免难,虽然侄儿对于她这个生母向来冷淡。

可听闻她出事的时候,还是坐在书房里面整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所以,母子之情应当是不会随着时间的迁移,不会因为旁的事情而改变,毕竟十月怀胎,临产之痛引起的血脉之情,明显要更牢固一些。

所以,就算她没有养天养,天养应当也不会怨恨自己吧!

——当初,她是真不知道会弄丢他。

那婆子终究是没有多问,虽然她担心二夫人会出什么事情,可这些年在她手中做事也明白她的手段。

既然她不愿意多说,那么这事情便不是他们能知道的。

出城之后,一口淤血倏地从谢青焌嘴里面钻出来,看着他那一双死寂般的眼眸影一忙忙将自己袖子扯碎一段交给他,想让他擦一擦嘴边的血迹。

而谢青焌虽然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碎片,却没有擦嘴的意思,反而只是木然地盯着晃动的布帘去看。

“主子,要不要歇息一会儿?”

知道他是心情郁结导致,可这样被马车颠簸下去就算是一个好人也受不了,更别说他现如今整个身体糟糕的厉害。

大概迟缓了十几个呼吸,谢青焌才像是反应了过来,挥了挥手斜靠在马车的内壁,薄薄的唇角紧紧合了起来。

“主子,听说无涯的医术天下无双,您若是将其寻来指不定能缓解……”

他知道主子有顾虑,可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虚的,当初既然他以施琅的身份出现,那么再一次披上那一层外衣也不是不可以。

谢青焌沉默之后的挥手让影一微微叹息,他将手探过去为其诊断:“属下虽然略通岐黄,可您的情况太严重了!属下知道您不愿意提及幕家,毕竟那位毁了姑娘一辈子,可平心而论,姑娘若是一直留在李家会讨得好吗?”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了些许犯上,甚至还有说情的嫌疑,毕竟他曾经在幕晟宣手下做了几年的事情。

可他既然敢说出来就不会藏着掩着。

“属下知道您心中有万千仇怨,蚀骨之恨,可这一切的前提是您还活着!您的身体如何,恐怕没有人比您自己更清楚了,若是不及时诊断,您的大仇能报吗?”

承乾帝确实死了,可他造下的孽终究还是要有人负责,而元和帝无疑是偿还账务最好的人选。这世上皆有什么人是纯粹为自己活着,只要活着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

他与主子一般,他们的任务便是报仇。

“到时候我们只要将您另一个身份找回来,再加上姑娘,属下想无涯不会袖手旁观。”

根据他的观察,无涯和幕晟宣是极好的师兄弟,这二人的关系,那是可以毫无保留的留后背的存在。

只可惜不管影一如何诱导,谢青焌就是不表态,那姿态让影一也颇感无奈,这性子怎么和老主子一般呢?

——有时候太固执,是会吃亏的。

当初老主子若是听了他们的话直接反赢,现如今这天下还指不定如何呢!这也是他为何很看好幕晟宣的原因之一,因为他做了他们一直期望主子做却最终都没有做的事情。

回到别院,影一直接去寻了姚春,将见到顾萱萱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而姚春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主子的情况如何了?”

“积攒下来的旧伤再加上今日气血之涌,怕是很难熬过去。”

平心而论,主子现如今能活着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在‘死城’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有那最后一丝希望吊着,而出了‘死城’之后碰到了无涯。

——若不是无涯的药,他怕是早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哪来的重新相遇?

第364章:不见方能不疼痛

姚春和影一同时陷入了沉默,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否则不会在群起围攻时保全了性命,可正是因为聪明才更加忧虑。

当初得知主子身份的时候,他们二人便已经知道他怕是很难长寿,毕竟他整个人身体已经全部垮掉。

——得知天养身份的时候,他们这才种下了希望的种子。

可就算是有些意志能传承下去,可他们也不希望主子就这样消失,不管怎么说也是他们当初看着长到十来岁的。

“现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无涯。”

去向无涯求药是影一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他在幕晟宣身边做了几年的事情,知晓无涯的厉害。

虽然不能说万无一失,可生的希望总会大一些。

“可主子……”

姚春也有些犯难,主子的身份是要保密的,而且他貌似不想他整个人垮掉的事情被姑娘知道。

“你希望他活着吗?”

影一的一句反问让姚春闭了嘴,有些事情比起生命来说确实不太重要,特别是他已经足够苦了,没有必要连死都没有身份。

“我已经想好了,主子刚出现的时候不就是用了施琅的身份吗?我们如今只不过是重新归位罢了。”

让主子以施琅的身份接受治疗,是最好的办法,毕竟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找不到让人诟病和怀疑的地方。

“可无涯也不是那么好请的,主子怕是正因为想通了这一点才不情愿的吧!”

想要请动无涯,那么必须要经过幕晟宣那一关,可幕晟宣是那善堂吗?答案是否定的。他到时候怕是会提出更刁钻的条件来。

“你……这件事情和姑娘商议一下。”

影一知道姚春对谢晚秋有回护之恩,所以他若是将施琅带回来,在加上说这是主子的意思,怕是会有回转的余地。

“你是想让我亲手送走她吗?”

幕晟宣那人如何他有所耳闻,也亲眼所见,不管是听闻还是亲见那都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碰到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会放弃?

到时候怕是要让姑娘难做。

“若是想要救主子,我们别无选择。”

这世上总是要牺牲一些人的,姑娘或许讨厌幕晟宣,可她跟了幕晟宣起码还活着,可主子呢?若是没有无涯的救治,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你让我想一想。”

“好,只是你也要记得,姑娘为那人可是生了一双儿女,她就算不喜那人,可对那一双儿女呢?”

影一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何况这不管牺牲谁,心里面总是有些无奈的。所以,他们也只能自我催眠,自我安慰。

谢晚秋发现最近姚春看向自己的时候带了几分躲闪,她几次三番试探也没有瞧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心下的计较却多了一些。

“娘亲,您这是怎么了?”

瞧着教自己写字的人忽然陷入了沉寂,一旁的天养止不住絮叨了一句,总觉得她这两天对自己不用心。

——这是嫌弃自己笨了吗?

他虽然写会这些字用了不少的时间,可那是因为他需要做的事情多,影叔每天都要自己和他练拳脚功夫,他屁股现在都疼呢!

“没事。”

她伸出手习惯性地摸了摸天养的脑袋,而天养则颇为受用地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喜意,他始终是娘亲的小棉袄。

这一日,天特别的热,姚春在院门口来回徘徊了三四圈,终究是迈出了自己的步伐,因为主子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

前两天,他开始吐血,而且很难止住。

“姚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按理说姚春要大她一个辈分,可影一和姚春也都不是那拘泥的人,而且当初他们二人在影子军的时候也算得上少年英才,年龄也大不到哪里去,故而几个人相交也都算得上平辈。

“我想和你谈一谈。”

“好啊!”

谢晚秋顿了顿自己的纤纤玉手,笑着将人让了进去,她知道这几天他一直躲闪自己的真相终于要来临了。

“施琅那个人你可知道?”

“嗯。”

她摸过一旁的茶盏替姚春将茶杯斟满,施琅这人她自然是清楚的,一个和他们兄妹二人息息相关的人。

——可以说是施家兄弟给了她新生,这一份恩情她记得。只是,那人……

“他怕是不行了。”

“……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当年在赢都的时候他一直住在无涯的别院里面,三年前发生巨变整个京城人心惶惶,可就算如此她最后的时候还是向无涯询问了他的情况。

她记得无涯当时曾经告诉自己,那个别院里面的人他都会送走,这里面包括和自己有关的俞亦年。

“你……你能联系到无涯吗?这个时候怕是只有他才能救他的命。”

“……”

谢晚秋没有想到姚春会问出这样的话语来,可当真正得知这一事实的时候,她居然觉得她自己特别冷静。

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和幕晟宣的关系,也不是不知道无涯的关系,如今这般说出来怕是已经预料到了最终的结果。

可就算如此,他们还是开口了。

所以,那人已经药石无医了吗?可无涯曾经说过,他生命可保无虞啊!就算她不希望天养亲近那个不知深浅的男子,她也不想他丢掉了性命。

——毕竟,她还欠施家恩情。

可她能和幕晟宣相见吗?到时候见面了又能如何?幕晟宣会帮她这个忙吗?要知道当初,她可是在他生死存亡,直接将人丢下逃命去的。

就算幕晟宣对她再好,那一次怕是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姑娘,属下知道这话说的有些强人所难,可若不是到了最后关头我……”

若不是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他不会这般做,甚至就算是丢了自己的命也不愿意她回到幕晟宣身边去,可如今轮不到他选择。

“他情况很严重?”

“嗯。”

“我能见一见他吗?”

她想再一次确认一下情况,想要知道这个让她升出警戒之心的男子到底是忠是奸?她不放心这样一个人待在自己兄长这边。

——她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却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人,她的兄长因为她远赴北疆最终陨落,如今好不容易得知他还活着,自然不想出现纰漏。

第365章:终究无法出轮回

“这……”

姚春有些犯难,自己和影一是瞒着主子做的决定,这个时候若是带她去见主子,而且是以施琅的身份。

——凭着主子的聪慧,怕是不难猜出一二。

所以这面是不能正常相见的。

可瞧姑娘这态度好似又不是临时起意,他这个时候该怎么办?直接拒绝吗?可这样会不会显得有些做贼心虚?

“有困难吗?”

“没有,我去安排。”

这事情怕是要和影一合计合计了,而且主子这两天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寻这个时间段应当不会出现多大的乱子。

“好。”

姚春的速度很快,前脚刚走后脚便命人来寻谢晚秋,这麻利的速度让谢晚秋微微愕然,不过她还是跟着引路的护卫赶了过去。

当她看到床榻上的人时,前迈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下来,眼睛微眯地看向姚春,而姚春则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这正是属下狐疑的原因所在,他至今昏迷不醒,请了不少的大夫最终一点作用都没有,甚至昏迷中还会吐血。”

“一直这般?”

谢晚秋皱起了眉头,她原本是想来试探一番,可这昏迷不醒她该如何试探?

“是。”

这个时候姚春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其实主子每天也就昏迷一个多小时,虽然这时间一天一天变长,可却不是一直。

他之所以这般回答,就是为了打消姑娘心血来潮再一次来看,到时候他可不能确定主子昏迷着,若是露了馅可就不好了。

“他的情况你们了解?我兄长知道吗?”

“知道。”

自己和影一自然是知道的,至于主子,这世上怕是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了,那简直就是一血淋淋的过往。

“你们在什么地方发现的他?”

由于上一世天养性情大变的缘故,所以她对这个人是敬而远之,以前更是禁止天养和他在一起。

——可她躲着避着的人居然在这个院落里面。

虽然知道依照大哥和施家兄弟的情谊,必然会将施琅接过来,可速度让人有些跟不上脑回路了啊!

“施家村。”

姚春说出这话的时候带了几许煽情在其中,其实他说的也不算假,当初和主子相认之后,他们确实带着他去了施家村一趟,甚至还为施家人修了坟茔。

除了施琅这个名字,其余的都出现在了石碑上。

“……也对,是该去看一看了。”

虽然当年幕晟宣已经帮着将施家村的诸多杂事解决了,可每每想到那个地方,她都忍不住无奈连连。

谢晚秋并未答应也并未拒绝,瞧着谢青焌那一张脸看了许久,最后才拖着自己的步子走了出去。

姚春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然后火速跟了上去,那模样是半点不能掉以轻心的。而他跟着走出去时,谢晚秋正好停在了不远处。

“姑娘?”

瞧着她好一会儿不动弹,姚春上前轻声询问了一句,而谢晚秋这才像是有了心智一般,撂了撂自己双鬓的碎发。

“你说施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

听着她的问话姚春心里面默默吐槽与无奈,这是你家大哥,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子吗?

当然,他这话也不能直说,只是开始避重就轻地说道。而谢晚秋瞧着他过来过去,没有说到重点上,不禁拧起了没有打断了絮叨的人。

“我是说他是不是那大奸大恶之徒?虽然他兄弟二人对我们有活命之恩,可我还是希望你能注意一些,他貌似并不是一个简单。”

“是。”

那能简单吗?打小便有神通之称,虽然有些言过其实可却无一不是展露了一个事实,他确实上头有人啊!

“若是有可能,别让他接触我兄长和天养。”

“你……”

姚春觉得自己思维有些赶不上趟了,这天养便罢了,他有办法不让他去见人。可主子那边却不得劲,毕竟他们本身就是一个人。

“好。”

虽然不知道姑娘这边为何心血来潮,可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日后若是知道施琅便是主子,她会是什么表情?

让自己一个身份去怀疑另一个身份,她这玩的也太跳脱了一些。

谢晚秋做了决定之后便让人去送交消息,而她自己则也开始动身,朝着清河郡的方向走,那速度并不慢。

项城,幕晟宣捏着手中的信神色晦涩莫辨,那个女人居然还会给自己写信,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是为了施琅而来。

——这些年,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为了施琅求自己来了,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魄力?

无涯轻轻呷了一口酒,微眸带上了不少的醉意,甚至还愉悦地轻哼着,虽然那丝竹之音颇为动听,可有时候却也凌乱的紧。

可见,这里老师的音乐并不是很好。

“她还真是大脸面啊!”

幕晟宣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随后将手中那一封信扔到了桌角一侧,好似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阻挡得了他的脚步一般。

无涯听着他不着调的嘟念微微扯了一下唇角,那表情也有些丰富,可见并不喜欢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别打脸了,我这些年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性情,怕是等我出去你就要捧着那封信晕过去了……”

“……你诬蔑人……我是那样的人吗?想我这样的人什么没有见过,怎么就像是没有见过女人一般,她这次若是回来,我必然要说清楚的,我对她不过是愧疚,可她呢,她做的事情让我最后一丝愧疚也……”

幕晟宣好似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般,整个看向无涯的眼眸多了几分考量与不可置信,好似他说了多么不地道的话语一般。

“没有的事情,就是钰儿和五两离不开母亲,否则我才不会让人将其带回来,不就是一个心狠手辣,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女人吗?”

“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否则我会忍不住一个一个又一个给你说出来提醒你,到时候……。”

无涯也不听他在这里放狠话表决心,别到时候像是狗崽子似得闻着腥味便赶上去了。

第366章:恶狗改不了吃屎

无涯当也不是那见不得人好的恶人,他虽然一直游戏红尘却也知道这世上真爱难寻,然而那谢晚秋是他的良人吗?

他这一生在乎的人很少,可以说他师父和师叔算的上是一对,而幕晟宣算的上一个,至于自家那便宜土地也只是小半个罢了。

“她没有带天养?”

“你觉得谢青焌会让她带走天养?”

幕晟宣冷哼了一声,姚春送信过来的时候他很想傲骨铮铮地拒绝,可终究还是没有狠下那心思去做。

“据说谢青焌非常疼爱自己的胞妹,他是一个为了施琅放弃自己妹妹的人吗?”

这是无涯想不明白的地方,然而说若哪里有问题他又想不起出,毕竟施家两兄弟确实是谢家两兄妹的恩人,他们报恩也属于正常情况。

“想不通便不去想了。”

这事情他第一时间便去想过了,然而最终都没有得到一个子丑丁卯,既然这般他有何苦庸人自扰呢?

“你说她来了之后,我直接开溜不去给施琅看病如何?”

这次谢青焌的态度当是十分诚恳,直接将人送到项城来了,可真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为怀疑,难道这其中有诈?

此时的幕晟宣和无涯都不知道,这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影子和姚春担心事情暴露之后影响了进城,所以直接将人送过来,也算是绝了后路。

——到时候就算谢青焌知道,也无力回天。

“……你不会真有这样的想法吧!”

“那怎么能?”

无涯轻咳了一声,其实他有这样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她要赶赴项城的时候便有了,也要让她知道,他师弟也是有人罩着的,可不是谁想扔就扔的残次品。

“那些人不愿意让施琅来项城?”

无涯是一个懒人,平时只要能躺着绝对不站着,所以当他听闻谢晚秋赶到项城之后他便要赶到另一个地方给施琅治病时,立即传信,想让人将施琅送过来。

——可没有想到居然被拒绝了。

“嗯。”

“你觉不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无涯虽然懒散却也是一个敏感的人,他能从这里面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可想要细细分辨却又无从下手。

“谢青焌对那施琅太过重视。”

谢青焌有多疼爱晚晚他是知道的,当初得知晚晚死讯的时候他直接打到了李家,虽然这件事情被自己压了下去,可后来又去从了军。

应该说,谢青焌之所以从军,为的只是谢晚秋而已,只是后来遇到了太多的事情,他已经深陷沼泽而无法自拔了。

“施琅此人你如何看?”

幕晟宣当也没有去纠结那想不通的事情,他除了在谢晚秋这件事情上,应该说算的上是一个豁达的人,只要想不通便不会去较真。

“废人。”

那人吃了自己多少天地灵宝?可恢复起来却相当的漫长,他这样的人若不是名贵的药养着,怕是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此去秘密去查一下,谢青焌和施琅之间的关系。”

都说反常必有妖,他这次用晚晚来交换明显就是一件让人生疑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为了混淆视听还是别的原因。

“好。”

谢晚秋秘密抵达项城的时候,幕晟宣并没有亲自去接,至于一双儿女也被他紧紧护在自己跟前,只是差了无涯去打探虚实。

无涯进门之后铺面而来了一股暖意,房子里面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花草气息,将那背对着自己的女人映衬的和画里面的娃娃一般。

虽未见其容却已能窥探其貌,黑丝束腰,玉钗挽发,一身鹅黄中夹着翠缕的长裙抹在地面上,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感觉到屋内的花香都稍稍一滞。

“无涯公子。”

谢晚秋轻轻点头打了一个招呼,而无涯也笑着应和:“我没有想到你我之间还有见面的机会,果真是缘也。”

“我也没有想到和无涯公子有这样的缘分。”

这一世五两来到了幕晟宣身边,钰儿也会有自己的归宿,而她只需要将天养照顾好便一切安好,可谁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自己终究还是又一次跳出了自己的布置,将那稍稍清晰的局面早一次搅乱。

“当初我那师弟说你一个人逃跑了,可生了好大的气。我原本想你这是被他记恨在心里面了,不想那当是一个狗改不了吃屎的。”

“……”

谢晚秋裹着双掌微微揉了一下,眼眸出现了明显的怔愣,似乎也没有想到他说话会这般直白,就像是别人下了降头似的。

——这是对自己不满还是对幕晟宣不满?他这话语里面可是充满了恶意。

瞧出她容色当中显露的不自然,无涯又打哈哈笑道:“不过你二人这当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是再这样闹腾下去,就算是天大的情分也有消磨的时候,希望你记住我今天的话。”

他可以理解很多,毕竟这件事情一开始便是师弟的不对,可那次谢晚秋将师弟抛弃后自己逃命的事情却挑动了他隐藏的神经。

——这个女子未必就适合师弟。

“这算是最后通牒吗?”

她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可却愣是让人觉得自己矮了半截,你一对黑瞳孔里面散发着几许捉摸不定的光芒。

“不,我仅仅只是劝告。你也是一个聪明人,希望不要将事情做的无可挽回。”

无涯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儒雅的笑意,可谢晚秋却从中听不出善意来,这次相见她明显感觉到了无涯的排斥。

想一想那个更加可怕的人,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再一次睁开的时候,已经芳华内敛:“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给施琅看病?那边的人还在院落里面等着。”

“很严重吗?”

“昏迷不醒。”

“你兄长有很大的财力吗?”

“应该有吧!”

谢晚秋有些不解,而无涯冷笑了一声:“你或许压根不知道他为了救活施琅做了多大的牺牲,那药材一个个有价无市。”

施琅那破败的身子,若不是被名贵的药材吊着如今早已经成了白骨,他能活到现在着实已经是一个奇迹。

——想来这些年,谢青焌对施琅的照顾应当也不错。

第367章:是缘是孽终相见

无涯虽然嘴上比较不饶人,甚至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一个人来,可也是一有个性的人,那就是不喜欢拖泥带水。

吊了谢晚秋两天察觉无趣便带着几个人往谢青焌所在而去,而谢晚秋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幕晟宣,反而只有幕戌来看过她几次。

只是相比较无涯地嘲讽,幕戌则耿直了很多,那就是不愿意和她说话,甚至那眼眸里面充满了控诉。

难道,她当初丢下幕晟宣独自离开做错了吗?

她一直刻意去避开这样的问题,毕竟她还要继续生活下去,而陷入这迷茫阵之后她都觉得她不是自己了。

“夫人,您……”

紫言这些天半步不离地跟着,唯恐又在自己手中逃脱,而瞧着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些谢晚秋心下无奈。

——如今,她还能去哪里呢?

这所谓的轮回怪圈,不是她一个人的力量能撕裂的。

“紫言,你说我是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夫人,您为何会这般想?”

“就是有感而发罢了。”

瞧着她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谢晚秋当也没有继续问她自己的品行如何,而是自己赖在贵妃椅上轻轻合上眼睑。

“夫人,红菱您要见一见吗?”

“额……她在项城?”

谢晚秋有些微微诧异,当初承乾帝出事之后她便成了五泉之水,故而她才将其打发走为自己布局,不想她那里自己也没有用得着。

——原以为她应当早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可谁曾想居然会在这里。

“是,被世子关在地牢里面了,不过想要见怕是也需要一些周折。”原本她不应该多话,可红菱被关在地牢里面已经日久,若是不早一点搭救怕是要毁掉了。

当初世子爷直接将人丢到牢里面便作罢,至于后续的事情像是没有了记忆一般,她人微言轻又不能去触碰逆鳞。

可她与红菱一起共事,终还是有着情分,所以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爱帮衬一把也无可厚非,就算世子爷不喜也不过是遭白眼罢了。

毕竟,当初若不是她多话红菱也不会遭了罪。

“为何要关她?”

“当初您失踪没有一点线索……”

紫言将当年的事情一一解释清楚,而谢晚秋则一愣一愣又一愣,她没有想到幕晟宣为了寻到自己居然付出了这般大的代价。

——差不多就要整个大赢国土全覆盖了。

她现在都止不住怀疑,这三年若不是去了北疆,怕是那所谓的行踪早就暴露了,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那大公子和大姑娘呢?”

按照她近来的了解,五两已经入了幕家的族谱,而且有了自己的名字,叫作幕锦铿,可以说取名字的老国公是在其中寄托了很多感情。

然而,每每想到自己险些成为皇室和幕家争取的牺牲品,她对幕家的人便一点都喜欢不起来,这骨子里面都和自己眼中不和。

“最近她二人一直跟在世子爷左右。”

紫言颇为怪异地扯了扯唇角,因为不管是大公子皇室大姑娘压根都不知道夫人已经回来了,据说前两天大公子还在闹腾着要找自己亲身母亲去呢!

“哼……他当是一个有心的。”

谢晚秋不紧不慢、不咸不淡地冷哼了一声,然后自然而然地合上了眼睛,紫言一旁看的无奈只得轻着脚步退下。

她退出去大概有十几步之遥,将那里门合上,这个时候院落门口杵着的幕戌正朝自己挥手,她有些不解地靠近,却发现世子爷一张黑脸冷在那里,像是要吃了人似的。

“奴婢给世子爷问安。”

瞧着眼前极具危险性的男子,紫言忙忙问安,对于这个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人,她有些惧怕和信服。

而幕晟宣点了点头直奔主题:“她这两天可还厌食?”

也不知道谢青焌是如何照顾她的,没有想到胃口和猫儿一般。这么下去,她身子怕是一天不必一天瘦了。

“这两天微微有些好转,只是人比较嗜睡。”

她这次见到夫人也算看到了一个亮点,那就是特别贪睡,若不是知情的人怕是以为她又一次有喜了。

“哦……还有没有别的?”

“没有。”

紫言回答的贼顺溜,而她这话刚出去便感觉到一旁幕戌那像是要将自己戳开窟窿似得眼眸,不禁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她……她有没有问起我?”幕晟宣问这话的时候神态有些别扭,而一旁的幕戌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无语地朝着天空望了一眼,额……今天天气很晴朗。

“……”

紫言瞬间觉得无言以对,合着绕了这么一大圈为的就是这么一句话?难道不能直接入题吗?为何要絮絮叨叨一大段,简直就是浪费生命啊!

当然这吐槽,她自是不敢让幕晟宣知道,否则她那小身板怕是真的会被整出毛病来。

“很难回答吗?”

“夫人打听大公子和大姑娘的事情了。”

“呵……她还知道自己有一双儿女啊!”

那声音颇为尖锐,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控诉,一旁的紫言和幕戌二人默默祈祷自己不断缩小,祈祷自己在原地消失。

毕竟世子爷,这怨妇一般的口吻是干什么?

就算是坐到轮椅上他还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可刚才他这是什么表情?加上那微微有些辣眼睛的神态,二人都担心主子醒悟过来会将他们直接来一个杀人灭口。

然而他们两个毛毛兵终究是想多了,幕晟宣压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考量他们二人的想法,憋着一口气动了动自己身下的轮椅,准备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去。

幕戌看的分明,忙忙给他鞍前马后,直至将人送进里屋才和紫言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神里面瞧出了一丝庆幸在其中。

谢晚秋听得响动以为是紫言,故而也没有睁开眼睛,可当她听到那木质的轮椅声时,整个人都感觉不对劲了,像是被人点了定身术似的。

瞧着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的身体,幕晟宣‘嗤’了一声,那一个字里面含着说不出的嘲讽,而谢晚秋无法辩解,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无法去解释。

再一次相遇,她便预感到了这样的画面。

——要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第368章:曾有誓言断你腿

两人相顾无言,你看着我、我瞧着你便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最终还是谢晚秋承受不住那过于压迫的眸光,慢悠悠启言:“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这应该是你没有想到的吧!”

当初这女人毫不留情离开的那一刻,她怕是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所以自然不会想到还会有如今这见面的机会。

——平心而论,他这条命确实硬的很。

不管是三年前元和帝对自己的围杀还是三年后金七戾和元和帝一起动手,都没能将他彻底留下。

“我确实没有想到我们会有相见之日。”

当初得知他安全她便和姚春火速离开,为的就是岔开这见面的机会,两个人上一世充满了仇怨,这一世亦然。

所以,见面不如不见。

可她这想法明显被误会了,当她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幕晟宣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黑了几个度,看向谢晚秋的眼眸更多了几分凉薄。

“你知道你那日离开,我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不知道。”

“不想知道吗?”他就像是一个行走江湖的骗子,声音里面带着几分循循善诱,可谢晚秋却没有给出他所期望的回应,“不想。”

“可我偏偏要告诉你。”

他转动自己身下的木质轮椅,此时不得不佩服自己身边的能工巧匠,否则他还无法这般近距离靠近她。

“我当初就在想,若是抓到你,应当先断了你哪一条腿呢?”

他那凉凉的眸光伴着他的声音在她腿上扫过,而谢晚秋整个人处于警戒状态,那刚才稍稍放松的身子倏地又紧绷了起来。

而她的表现明显取悦了幕晟宣,只见他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双腿上,然后一点一点往她的脚裸划去,那看似轻柔的动作却让人汗毛直立。

“幕晟宣,你冷静一下,我们谈一谈。”

谢晚秋从来都不会将幕晟宣看作是一个端方公子,否则当初就不会不顾伦理将她纳入羽翼,这样的人若是发起疯来,那才是真正的恐怖。

“冷静?那是什么?”

他轻嗤着冷笑着,每一个动作都让谢晚秋的心久居不下,最后还是她伸出手将其手腕握住,他才停止了滑动。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我们身份已经注定了这般,你……”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心里面有我吗?”

“……你应该知道的。”

她并不是一个受虐狂,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相当出色的男人,可和她所期盼的良人终究是有了差距。

若是两个人没有那不堪的过去,中间没有隔着那么多的人,她或许会义无反顾地将他放在心里面。

——同生共死。

可事实如何?他们两个人的过去过于不堪,最重要的是她还拥有着上一世的记忆,每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不受控制地想到他七窍流血时的模样。

若说这世上的爱情是相杀相虐,那么她宁愿从来不曾拥有过,今后也不会拥有。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谢晚秋,你到底有没有心?”他一个反手直接将她的玉手握在自己的大掌里面,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酸一般。

“我和你之间的隔阂,你应该清楚明白。”

“都他妈狗屁,你就是不爱老子。”

“……”

幕晟宣这几年常年和那些军营中的汉子打交道,故而粗话糙话听了不少,甚至气急还能骂出两句来,和当初那贵公子哥的形象相差甚远。

可也正是如此,才让谢晚秋愣在了那里。

——因为她无言以对。

“我在你心里面就是草芥狗屎,那么那两个孩子呢?你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那么你应该知道那两个孩子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可你称职吗?”

原本风光月霁的幕晟宣压根已经不知道所谓的脸面,他那话语像是发自灵魂的拷问,打的谢晚秋原形毕露。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特别是对待感情这一块。她想要靠近两个孩子,可又拘泥于上一世的遭遇。

她不敢靠近,每每靠近或许便会对自己更加恨上几分。

“你照顾天养可以说称职的很,可你对待自己的孩子呢?谢晚秋,就是因为他们身上流着我幕晟宣的血吗?”

“不是。”

幕晟宣的控诉直接深入她最敏感的内心,那两个孩子一直就是她的伤疤,是她不愿意提及的过去——每一次提及都会痛恨自己一次。

她抱着自己的头,有些痛苦地朝着幕晟宣吼了一句,而幕晟宣瞧着她那早已经布满泪痕的脸孔终究是熄了要继续说话的意思。

谢晚秋平复了一下自己略显过激的情绪,咬紧了自己的唇角:“我们虽然是错误的开端,可我从未嫌弃过两个孩子。”

“那为何要离开?”

“我离开对他们也好。”

她身上流着乔家的血脉,日后就算幕晟宣继承了大统,那么两个孩子的身份会不会尴尬?钰儿便也罢了,是一个公主不会如何。

——可五两呢?

“你若是对他们好久应该陪着他们,谢晚秋,你不要用自己的懦弱去解释。”

“我……”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好好和我过日子,要么让我打断你的腿,我拘着你过日子。你应当知道,我能做出折断羽翼的事情。”

感觉到她愣在那里,他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晚晚,别挑战我的极限。你若是和我好好过日子,我会让两个孩子来见你,若不然你终其一生也只能活在黑暗里面。”

“幕晟宣,这就是你最后的底线吗?”

“是啊,所以你别挑战我的底线,我从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像是那情深似海的痴情人,他每一个动作说不出的细腻,每一次投递过来的眼神都说不出的柔情似水,可唯有他们双方知道。

——他这一次不是开玩笑,反而是动了十二分的心思,但凡她有一点异动他必然会第一时间作出反应来。

若是谢晚秋最终的选择不聪明,那么他是真的能做出那些事情来的。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明天我来找你。”

他说完便准备转动自己的轮椅离开,而谢晚秋咬着唇角看着他的背影,声音有些沙哑:“我回忆起了过去,你可以毫无芥蒂地和我睡在一起吗?”

第369章:藏污纳垢忆过去

幕晟宣向前驶去的轮椅微微一顿,他宽厚有力的大掌耷拉在木椅上,甚至都感觉到了一股撞击的声响。

“你想说什么?”

“当初李青娘难道没有告诉你什么吗?”

“你若是想说就说,不想说便好好考虑我今天说的话。”他作势又要离开,而谢晚秋深呼吸了两口,闭上了眼睛,“我曾经被李青娘命人调#教过,所以你不会觉得恶心吗?”

她这话语刚落,幕晟宣身下的轮椅便像是散架了一般四分五裂,而听着里面的动静外面守着的幕戌和紫言也有些着急。

“主子……”

“别进来。”

他坐在那满是木屑的地上神情有些狰狞,说出那话语的时候也充满了杀戮,而那木椅早已经成为了他浩瀚内力的陪葬品。

这让外面守着的两个人更是面面相觑,他们担心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可又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他既然不愿意让别人靠近,那么真的……

两个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而紫言此时从善如流地离去,留下幕戌一个人在这里观望,若是在发生什么不可控的动静,他必然会第一时间冲进去。

主子虽然有些冲动,可他对待夫人一向是有耐心的,今日原本以为是威胁加逼迫罢了,可刚才这阵势明显不像。

“计较吗?”

谢晚秋耻笑了一声,当年李青娘虽然没有走到那最后一步,可也差不多将她毁了一个一干二净,那训练青楼妓女的手段一一用到了她的身上。

最后若不是发现幕晟宣身体对她没有反应,她怕是也不会想到用自己的身体去给她争取最大的筹码,自己这会儿怕是早已经成了那一双玉臂万人枕的女子。

“我若说不计较你会相信吗?”

这也是当初他为何毫不留情将李青娘赶尽杀绝的原因之一,她是自己捧在手心里面的女子,凭什么让她去糟蹋?

虽然他早已经知道,她没有到了最后一步,可那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耻辱。

他明白,当初自己前往北疆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软话,如今之所以成为了障碍不过是因为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情自己是最大的诱因。

——因为自己,李青娘才会那般报复与她。

“不会。”

听着她斩钉截铁的回答,幕晟宣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一直坐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可却一点都不显狼狈,反而像是天地的主宰一般。

“谢晚秋,我最后一次告诉你,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女人,可我爱就是爱了,既然爱了我便不会藏着掩着。当年我想休掉李青娘娶你进门,是你嫌弃脏脏不愿意进去,可我的心从来都没有改变。”

“我想娶一个叫谢晚秋的女人,这是多年前便有的夙愿。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你是不是恨我。”

他一向霸道惯了,就算她恨自己又如何?若说爱情的真谛是所谓的成全,那么他这一辈子怕是也不会拥有那东西。

“那件事情或许是你的痛,可我不也是腐朽到骨头里面的脏东西吗?你我二人半斤八两,也算是配的齐全,何必再去招惹别人?”

他急急解释,这件事情若是说不开,他与她之间的结怕是一直存在,所以他一个劲想要抹掉这段过去。

——他原本觉得她一辈子不会回忆起来,故而这件事情也不会成为障碍,可如今既然有了过往的记忆,那么也只能一个个解开。

“会不会说话……你才烂在骨子里面。”

“……”

幕晟宣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她不是嫌弃她自己吗?自己说出这话不也是为了衬托她吗?这一脸苦大仇深是什么意思?

好半天,他忽然才像是反应了过来:“晚晚,你……你是不是原谅我了,那事情我是有责任,可我们……”

幕家四爷被紫言唤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己侄儿整个人被幕戌抱在怀里面往出来走,而他脸上还荡着几分骚气。

“你……”

他本想问一问这唱的是哪一出?却不想后面谢晚秋走了出来,谢晚秋看到幕家四爷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两个人便立在了原地。

“我是该叫你侄媳妇还是谢姑娘或者公主殿下。”

幕家四爷也是一个有风度的人,从短暂的吃惊中回味过来的时候当是多了几分调笑,那眸光在两个人之间一直跳动。

“不过是前尘往事罢了,四爷还是唤我谢姑娘便好。”

“哦!”

幕家四爷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朝着幕晟宣眨了眨眼睛,那眼眸里面的意思分外明显:小子,你这是还没有将人拿下啊!太丢人了吧!

“四叔,你怎么过来了?”

“出来散散步,就走到这里了。”

当着谢晚秋的面,他自然不能说是怕他发疯所以过来看一看,而且这两个人相处的场景好似也没有那么糟糕。

“哦……那您带我回去吧!”

“你轮椅呢?”

瞧着他那模样幕家四爷有些嫌弃,而幕戌想到已经化成了木屑的轮椅,不禁有些肉痛,那做工差不多要比这半个庄子都值钱。

——他家主子太不会过日子了。

“碎了。”

“……”

幕家四爷狠狠抽搐了一下唇角,那可都是上好的木材,甚至还含着几分柔韧之劲,就算是一般的兵器也很难破坏,可他居然说坏了?

后面跟着的幕戌已经知道幕家四爷心里面所想,为了不让他肉疼还是忙忙将主子递了过去:“四爷,您还是先送主子回去吧!”

“你呢?”

“我在这里保护夫人。”

“……好吧!”

保护不尽然,这监视怕才是重头戏,这谢家姑娘被他这控制欲膨胀的侄儿看上,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谢晚秋将人送走之后,才微微有些疲累地斜倚在自己的床榻上。她刚才说出这话不过是想摊牌而已,可惜幕晟宣似乎还没有要放手的准备。

难道自己真的要和他纠缠在一起吗?

幕晟宣最后之所以没有了黑脸,是因为自己给出当时就给出了答案,趁着他还有些歉疚的空挡,她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她可以尝试着接受他,若是一年之后她还无法上心,那么两个人至此之后除了两个孩子再无交集。

而他最终也答应了。

第370章:兄妹二人闹别扭

幕晟宣是一个利己主义者,他既然敢答应这话必然有他自己的打算,这一点谢晚秋不是不知道,可她当时也只能借坡下驴。

——若是那货真将自己的腿打断可该如何是好?

这人以前性情便捉摸不定,现如今在加上腿伤不能痊愈,怕是已经积攒了一定的怨气,她是真心不敢招惹。

不得不说,她也是一个怕残废的。

或许所谓的死亡也不过是睁眼闭眼的事情,可若是残废那是真的没有了前路,这一辈子都要靠他活着。

幕晟宣回到自己书房便命人直接推来了另一把轮椅,而他同时也让人将幕锦钰和幕锦铿带过来。

显然对二人,他是有话要说。

两小儿进来的时候横挑鼻子竖挑眼,可见相处的并不好,对此幕晟宣也甚是无奈,他不太清楚这一母同胞的双生子闹得什么脾气?

要说两个人的秉性,也都不是那暴戾的主。

特别是钰儿,她平素很好相处,而且性格里面还带着几分甜软,别提多么招人疼了,可和自家儿子之间却好似王不见王一般。

“你们这又怎么了?”

自从两小只碰到一起之后,他有一半时间是来处理公务,而另一半时间则是给二人当那证人,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心累。

——他自认为,他每天公务都不需要这般绞尽脑汁,可面对两个小孩子的时候,你就算绞尽脑汁也不一定能解决。

“他揪了我头发。”

幕锦钰先发制人,而幕锦铿也不落人后冷哼了一声:“是你要给我当姐姐,我才揍你的,我明明比你大。”

“你哪里比我大了额?你看你那小身板?”

幕锦钰说话的时候还挺了挺自己的小身子,而两个人或许是因为体质还是因为穷养与富养的原因,女孩愣是比男孩多出了半指高的距离。

“你……”

幕锦铿气急,他这身子火长高的,到时候他一定要欺负回来。

“幕锦铿,幕锦钰,以后不要因为这样的事情大吵大闹了,我不是说等你们母亲回来这事情自然会解决吗?”

“额……她回来了?”

幕锦铿虽然不喜欢这名字,可他没有反抗的能耐,平时幕晟宣用这个名字称呼他的时候,他一般都是爱答不理。

可今日因为谢晚秋的消息,却一反常态主动问了出来。

“嗯,在后院。”

他原本是想看一看他的态度,可不料他这声音刚落,幕锦铿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一般火速地准备离开,只是没走几步便感觉到书房的门忽然合了上来。

——而他与出去就只隔了一个门的距离。

“你……”

他转眸虎虎生威地盯着幕晟宣瞧,好似他的解释不好便要上去咬他一口似的,而幕晟宣理也不理,反而将手伸给了幕锦钰。

“钰儿,一会儿见了你母亲嘴甜一点……”

他就像是寻常人家的老父一般不停给幕锦钰安排着,那絮絮叨叨的模样让不远处的幕锦铿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他莫不是被人易容了吧!

幕锦铿之所以知道易容的事情还得益于金七戾,因为他就是一个易容高手,虽然这样的手段不会真的交给幕锦铿,可他也接触了不少。

“她……她会喜欢我吗?”

当初自己被曾祖母带走的时候都没有来得及和她打招呼,她偷听二婶娘她们说话,据说娘亲那一次险些死掉。

——所以,她还会喜欢自己吗?

虽然三年过去了,可有些事情她始终无法忘记,反而越来越清晰,如今听说她回来了,她这心里面免不了忐忑,一双小手甚至还撕扯着自己的衣襟,可见紧张异常。

“额……她会喜欢钰儿的,钰儿这么可爱。”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而钰儿双眼防着金星:“那我要将我的画也带去给娘亲看那,不过……不过还要加上五两弟弟。”

“……”

一旁被波及到的幕锦铿用那凉凉的眼神盯着她看了一眼,而她像是偷腥成功的猫咪抿了抿自己的唇角一脸笑意地望向幕晟宣。

幕晟宣听着她这般说话也微微一愣,当不是因为那一声‘五两弟弟’,虽然幕锦铿有了自己的名字,可幕锦钰却一直唤他先头那个名字。

——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有些惊讶的是她居然还记着那幅画,可见小孩子虽然小可很多事情都已经知道了。这些年,晚晚之所以能在钰儿心里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完整,和他其实是脱不了干系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会将她抱在怀里,给她讲述他们相遇相知的事情,这故事自然是经过了不少的美化,虽然其中不乏有悲伤的过往,可那都是恶势力在作祟。

幕晟宣勾画的故事里面,他是一个有着诸多闪光点的谦谦君子形象,若是让熟悉的人听说了他讲的故事,怕是压根听不出他说的是他自己。

后来他有迷上了画画,他书房里面至今都保留着不少醉酒之后为她画的肖像,甚至有时候一边抱着女儿一边画她。

她那春风细雨般的眉眼就这样入了女儿地眼,进了她的心。

“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取过来,等到了母亲那边,让她将铿儿添上去,你母亲的丹青之术可不是你那随意涂写能想必的。”

幕晟宣说这话的时候自带一股骄傲,那傲娇的模样让人恨不得扔几个白眼过去让他体会这其中的深意,也太不要脸面了吧!

“好啊!好啊!就让母亲将五两弟弟画上去,到时候……”

她眯着自己小星星一般的眼眸笑的相当的灿烂,声音越来越兴奋。不远处被冷落的幕锦铿则从始至终不发一言,任由这戏精父女二人组说话。

翌日清晨,谢晚秋命人将早饭撤下去之后便开始寻思什么时候和幕晟宣说两个孩子的事情,她既然在这里住着,总要见一面的吧!

若说千山万水,那着实是没有办法,可现如今不同了,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其实明白也能理解他为何要这般做,那小气的男人就是想给她一个教训罢了。

——让她明白,这世上所有的抛弃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371章:两小儿欲见其母

就在她心心念念如何从幕晟宣身上下手的时候,幕晟宣当是亲自将人带了过去。她一眼望去的时候,便看到那人坐在轮椅上,而他旁边则立着两个小儿。

女的穿着一身显眼的桃红色长裙,虽然衣襟被她紧紧握在手里面,可从那湿漉漉的眼眸来看,不难见的她的情绪复杂。

至于另一边的小五两看向她的眼神则直裸了许多,那一双眼眸射过来,会说话似的,让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她将所有的眸光都给了两个小孩,就算两个人中间梗着幕晟宣这么一个存在,可都被她忽略了一个彻底,所谓的余光都没有瞄过去。

她既然做出了这样的神态,自然是落到了幕晟宣的眼里,望着这一幕他两鬓有些寡淡,至于那一双深邃的眼眸则开始幻化了起来。

——不消片刻,便成了一潭死水。

他果然还是高看了自己,原本以为这个女人做出那抛夫弃子的事情应当会心有歉疚,故而对自己也应当会努力做到一视同仁。

可当他和两个孩子相比较的时候,他明显被忽略的一干二净。

幕晟宣很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他在谢晚秋这里却时不时会遇到这样的冷待。他有时候都会反问自己,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喜欢她将自己的真情踩在脚下揉搓吗?

可答案是无解的,或许有一天会有,可那个期限他不敢去预期,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钰儿,五两……”

她唇角微开,声音便夹杂了沙哑,而瞧着她瞬间流出眼泪的脸庞,幕晟宣又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小女儿姿态了。

她怕是真的思念两个孩子吧!

——以至于除了他们,在她眼中谁都没有。

此时的幕晟宣压根还没有意识到,就在刚才这须臾之间他居然和自家两个小崽子争风吃醋了一次,就算谁给旁人怕是也不会相信。

“娘亲……”

幕锦钰是一个嘴甜的,她以前是因为李青娘的管束才不愿意说话,可自从和幕晟宣之后整个人都开朗了一些,甚至身上还带上了些许爽朗。

被她那软软的声音一唤,谢晚秋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化掉了,甚至忍不住回想起当初临产时的场景来。

“钰儿……”

她快走了几步将人抱在了怀里面,而幕锦钰扑在她怀里面后忽然放生大哭了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那模样引得不远处的幕晟宣和幕锦铿都是一愣,她这是怎么了?若不明就里的人看到这一幕,还当她被欺负了一般呢!

“娘亲,你……你不会不要钰儿吧!”

小家伙虽然哭的起劲却没有忘了幕晟宣交给她的任务,一双水眸紧紧盯着谢晚秋看,而谢晚秋则没有一点犹豫地摇了摇头。

可惜这摇头表态明显没有满足她的任务,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唇角,那脸上的伤疤淡化了不少,而这露出那脸蛋却和谢晚秋颇为神似。

“那我们拉钩。”

小家伙趁机加你个自己的指头伸了出去,而谢晚秋则苦笑着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孩子是不相信自己啊!

她抱着人哄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消停了一些,而她这个时候则有时间将眸光全部放到幕锦铿身上。

相比较不久前的分离,他身上好似多了几分人气儿,可正是这股人气儿让谢晚秋明白,幕晟宣应当待他极好。

小孩子都是敏感的,特别是像五两这样的。

“五两,让……让娘亲抱一抱。”

她说着伸出自己的手,而幕锦铿则站在那里不动,好半晌才咬紧自己的唇角,摆动了一下自己的小爪子:“谢姨,您真是五两的娘亲吗?”

“是啊,十月怀胎所生。”

孩子或许不明白十月怀胎是什么,可他知道前面两个字的意思便足够了。只是男孩子表达感情的方法始终是内敛的,故而就算他心里面兴奋的要命。

——可面上还是四平八稳的模样。

这一番姿态当是让谢晚秋有些捉摸不定,她有些试探性地询问:“其实娘亲当初带着天养去漠北就是因为知道了你的身份,当初你我第一次相见,我便感觉到了一股亲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

她当初用五两银子将他带回去纯属是偶然,可她没有想到正是那偶然间的一动才让他们母子两个有了日后相逢的可能。

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因果,她原本是不相信的,可自从她重活两世之后,这心思也存在了起来。

对那些缥缈之说总是抱了几分敬畏的态度。

“当初……”

幕锦铿原本想问当初他为何会被丢弃,幕晟宣担心自己伟岸的英雄形象被戳破。不禁提了一口气:“都进去坐一坐,至于你为何被抛弃,我不是同你说过,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不自量力的小人吗?”

“可……”

“听说你最近不想练大字……我一会儿同你那先生说一句。”

“……好!”

不知道是趋于幕晟宣的淫威还是旁的原因,幕锦铿当是没有不开眼地询问,当是一旁的幕锦钰向着谢晚秋撒娇:“娘亲,我和五两弟弟谁先出生的?”

“……”

对于小姑娘的先下手为强,幕锦铿表示不屑一顾,不过还是将自己的耳朵支了起来,当是谢晚秋有些懵。

瞧着幕晟宣以及两个小孩那表情,她也算是有了了解,虽然女儿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让人心疼,可她并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与其是对待自己两个孩子。

“五两先你一步。”

她记得当时自己疼的快要死了,而李青娘在产房外看到那孩子便一脸的嫌弃,如今那恐怖的声音还言犹在耳。

“原以为是一个有用的,不曾想居然是生有六趾的东西,着实脏了我的眼,扔出去让他自生自灭,至于那贱人则送给偏远之地的教坊,让她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回来。”

那个时候她只觉得自己肚子疼的厉害,心也怕的厉害,可下一刻却听到稳婆的声音:“不好了,她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只是……只是这一个是倒着……怕是保不住……”

稳婆絮絮叨叨的话语像是魔音一般,而她昏过去的时候只听到李青娘歇斯底里的声音:“让她生,一定要给我保住那个小的。”

第372章:谢青焌生死一线

谢晚秋的苦与泪一点都不少,只是这些年的磨砺,让她不愿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给旁人瞧。

如今两个孩子在跟前,她虽然不能将那所谓的阴暗一点一点剖析在他们面前,却有了诉说的想法。

——而幕晟宣或许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故而也没有阻止,反而在母子三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频频露出痴汉脸。

而两个孩子也是人精,从她的表情便能看出很多东西来,故而他们当也没有纠缠着一些问题,反而是将自己怀里面抱着的画轴拿了出来。

“娘亲,你看我画的画。”

幕锦钰像是献宝似的将自己曾经的涂鸦之作拿了出来,而谢晚秋展开之后微微一愣,因为上面有四个人。

幕晟宣、她还有幕锦钰自己和天养。虽然画的不是很形象却也能猜测出来,因为衣裳的颜色和那头上的饰品。

“这……”

“这是我送给娘亲的礼物……不过……不过父亲说还短五两哥哥,所以需要娘亲您亲自执笔,钰儿给您磨墨。”

她忙忙举起自己的小爪子,那黑峻峻圆溜溜的眼眸里面透着水灵灵的光。谢晚秋怔愣了片刻一下子将人抱在乐坏里面,她没有想到孩子会送给她这么一份惊喜。

她原本还担心孩子会对她有意见,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是自己多想了——幕晟宣虽然不让她们见自己,却也没有一个劲抹黑自己。

否则此时此刻,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洗白自己了。

“娘亲……”

感觉到自己肩头旁湿漉漉的泪水,她将自己的胖爪子伸出去轻轻拍打着谢晚秋的后背,那模样说不出的暖心与可爱。

“我们去补。”

她声音如同弱柳扶风,轻轻点缀着几个人的心湖。不远处充当看客的幕晟宣自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没有想到这一趟居然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人最怕的是没有在意的人,既然她在意两个孩子,那么这一辈子怕是别想离开了。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遥的城池里面,谢青焌脸色气的煞白,那气息微弱的模样好似下一刻就要断气一般。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他今日原本想见一见自家妹妹,也将那后事安排妥贴,可谁曾想这二人居然胆大包天,这是要让他遭受凌迟之刑啊!

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她回到幕晟宣身边去——所以写出来的字迹多了几分凌厉,让人看上去便觉得根骨分明。

“主子……是属下的错,可属下不悔……而且这也是姑娘所期望看到的。”

【你们将我的身份……】

谢青焌脸更黑了一些,而姚春忙忙摆头“并未发现什么,属下们也没有将您的身份告诉姑娘。只是姑娘终究是一个心善的,就算是为了施家的恩德,她也不愿意施琅去死。”

【这都是假的,我不是施琅,我是……】

“姑娘若是知道您的身份,怕是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来。况且,施家兄弟死的一干二净,不管是远亲还是近亲,都没有一个活着,您不单单是谢青焌也是施琅。”

姚春生怕他继续陷入到自己的困境之中,故而说话的时候明显多了几分强硬,而那效果似乎也不错。

——刚才还大惊大怒的谢青焌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旁的影一瞧着他情绪有安稳下去的趋向,深呼吸了一口,她刚才是真担心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来。

——若是主子因为生气一下子背过去,那么他们所作的牺牲不是白费了吗?

“主子,如今无涯已经快到了。不管是为了姑娘还是小主子,或者是您心中还残存的希望,您都不能倒下去。”

瞧着他久久没有下笔,姚春看了一眼影一,两个人无声地跟着出神,好半晌只见他写下了一个字【见】

两个人瞧着那一个大字脸上闪过喜意,只要主子愿意接受治疗,那么很大程度会好过来,至于别的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世上又有几个人长着前后眼呢?

无涯见到谢青焌的时候,他真躺在榻上一声不吭,眼睛紧紧闭着,而姚春则一旁跟着。这一幕让无涯微微一愣。

根据他所得到的的情报,姚春是谢青焌身边少有的的利刃,可今天自己给施琅治疗的时候他却一直跟着照顾。

——这对吗?

“你们主子呢?我远道而来,而且师弟那边带了几句话欲要说于他听……”

想不通,无涯将这怀疑放在了心中,反而开始打听谢青焌的事情,毕竟他是带着任务前来的人。

“外出了。”

“额……好吧!”

无涯抿了抿唇角,是否外出他不知道,可这里的主人不想见他却是真的。难道他长得面目可憎吗?

——虽然不敢说绝无仅有,可这也一表人才啊!

“那这里的事情要劳烦无涯公子了,我还有事情要办,怕是要先行一步。”

他心里面是千万个不放心,将主子放在这里明显就有很大的危险,可他若是继续待下去怕是会被无涯看出几许猫腻来,这些人从不是省油的灯。

“好,去吧!”

“告辞。”

等姚春的背影消失,无涯脸上的笑容才收敛了一些。转头看向施琅的时候,脸上多了几分探究。

他的病情其实心病成分更大一些,想来是‘死城’里面的折磨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刻骨铭心到他自己觉得切肤之痛。

“真是谜一般,有些扑朔迷离啊!”

他说完将手放到了谢青焌的胳膊上继续把脉,他的情况相当的遭,若不是来得及时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只是他有些搞不明白的是。

——当初自己已经救治的差不多了,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复发,他后来又碰到了什么事情居然引动了心魔呢?

月上柳梢头时,姗姗来迟的天养见到了无涯,对于这位和自己有过师徒名义的师父他还是颇为尊重。

只是,若是见到他就要牺牲掉娘亲,那么他宁愿不要。

无涯自是看出了孩子眼底的排斥,小小的年纪身上还聚拢着几分怨气,他不由得笑着戳了戳他的下巴。

“这是怎么了?嘴都可以当武器了。”



第373章:元和帝山陵欲崩

无涯调笑的话语令天养紧张的心绪消失了不少,他双手紧握朝着无涯弯腰下跪,声音琅脆有力“师父,不孝徒儿给您请罪了。”

“哦……何罪之有啊!”

瞧着他这有眼有板的模样,无涯很想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可还是一个劲控制着自己,声音谆谆善诱。

“徒儿这几年,没能在师父身边……而且还荒废了学业……”

“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无涯当初愿意收他为徒确实是看上了他的天赋,所以就算谢晚秋心有不愿他也权当没有看到什么。

毕竟一个好徒弟,那完全是大海捞针。

“我此次应当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将行李搬到这里吧!”

“诺。”

瞧着他这般听话,无涯不禁抿唇一笑“你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可是见过此间主人在哪里?”

“这……我不太清楚……”

他当初去的时候被绕来绕去,只知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唯独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个人好似和施琅叔叔一般,不会说话。

“……”

无涯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棒槌的一个回答,他有些不解地道“你在这里住了这么长的时间,你难道一次都没有见过?”

“见过。”

“他和你长得一样吗?”无涯趁热打铁想要弄清楚状况,据自家那不着调的师弟说,天养和谢青焌长得异常相似。

——而如今的元和帝,和谢青焌也有些关系。

“他为何要和我长得一样?”无涯的问话让天养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脱口而出的便是自己心里面的疑问。

“……”

无言以对的无涯已经不想和他继续谈论下去了,虽然心里面好奇心急剧膨胀,可有些事情也不是他现在能碰触的。

若是那谢青焌是真的便也罢了,可真的为何不见自己的儿子呢?若是那谢青焌是假的,自己怕是要将他骨头抽下来。

——他最讨厌被欺骗了。

“师父,你还没有说我为何要和他长得一样。”

瞧着他闭上眼睛没有再言语的意思,天养不禁撒起了娇,总觉得哪里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师父这话中有话

“外甥肖舅,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其实他很想说那是你亲老子,能不一样吗?只是他出发的时候谢晚秋曾经和自己强调过,天养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不知道谢家几个人想要搞什么把戏,只要不是针对自家师弟,他当也不会放在心上。所谓生死,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哦……”

因为有无涯的诊断,所以谢青焌的恢复可以说相当的快,一个月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嗜睡的时间也少了一些。

这期间,无涯也试图和谢青焌沟通见面的事情,可人家愣是一个影子都没有。最后无奈,他只得暂时停歇了那心思。

“师父,为什么施叔叔这两日病情没有缓解?”

“我是大夫又不是神仙?”

“哦……原来神医是你自封的哦!”

“……你这小崽子,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才好啊!”

“没有……绝对没有……我对师父您的敬仰之情宛若滔滔江水……”他越说越来劲,而无涯则选择性地忘记,不愿意去听他这马屁。

对于自己马屁拍在马蹄山的事情,凭借着他那点脑袋是看不出来。只是纵使看不出来,那表情也有了轻微的变化。

小家伙一边坐在小凳子上,一边踩着药刀识别草药。刚开始的时候,一心二用的时候还时不时和无涯调侃两句,那小日子当也过得不错,可随着时间迁移,他的话越来越少。

可以说无涯的到来,让谢晚秋离去的悲伤冲淡了不少,只是也并不是这么有效,比如他这会儿便又开始多愁善感了起来。

“你……怎么了?”

睁开眼睛的无涯也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劲,刚才还热闹的紧,可自己不过是闭眼的功夫他居然这般多愁善感了起来。

——自己到底是做了多大的错事?

“我……我想娘亲了。”

她自从记事起,很少这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所以每每想起这眼泪总是止也止不住,而无涯也只得无奈。

他这大夫又不能包治百病,特别是这思亲之痛。

“你别伤心了,等这场战争结束,你们会见面的。”

现如今大赢朝和幕家军的情况越来越危险了,幕晟宣凭借着项城这个最有利的地理位置,对不少的地方进行了威慑,大赢的军队可以说是节节败退,甚至听闻元和帝也已经开始卧床不起。

——可以说,现如今大赢人心惶惶。

他们所处的这里距离京城比较近,可以说远离战争中心,可就算如此一天还是有不少人关心外面的事情。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嘟囔了一句,在他的意识当中还不太懂战争,只是听说战争会饿肚子。他受过吃不饱的苦,所以知道这里面的无奈。

“快了。”

大赢的局势,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已经大势所趋,就算元和帝有三头六臂也已经无力回天,可以说他们的军队已经被打散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不是这点,而是……而是传闻元和帝出事了。

此时,大赢军营元和帝住处。

“七皇叔。”

瞧着他一口黑血吐出来,一旁的乔言铭脸上微微一愣,忙忙唤了他一句。而这个时候元和帝才慢慢睁开了眼皮,瞧着那微弱的亮光,他觉得自己头上闪着金星。

约莫十几个呼吸,他眼睛好似有了好转睁了开来。

“天黑了吗?”

“……白天。”

“哦……看来我的情况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自从败走项城之后他便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原本以为是因为心情影响了身体,可谁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下了毒。

——药石难医讲的就是他这般。

“七皇叔,听说无涯医术超全,我们可以换……”

“幕晟宣不会换的,只要我死了很多事情百年定了。”

他痴痴一笑,那英俊的容颜纵使苍白却也不失其韵味,一双眼眸只是默默地盯着帐篷的屋顶,声音缥缈“我知道,极有可能是金七戾动的手。”



第374章:起起落落终有局

“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已经答应和他合作,他为何还要对您动手呢?”乔言铭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他自己都不知觉的颓废,而元和帝却只是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好似是上天安排的一般,他们都以为金七戾是将希望寄托在了乔言铭身上,想要用他来分裂整个大赢朝。

——可有时候人总是会犯错的,或者说金七戾演了那么多的戏为的不过是让自己入套罢了,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分裂,而是自己的命。

他一直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幕晟宣身上,甚至还觉得能和金七戾结成一派,等幕晟宣死亡很多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然而他却忘记了一些事情。

其实对于金七戾来说,不管是自己还是幕晟宣,能死自然是极好的,若说非要让他选择一个,时至今日,他怕是最愿意选择的还是自己。

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便是大赢的正统,可幕晟宣缺额不同,所以在他一个劲想要对付幕晟宣的时候,他早已经转变目标准备对付自己了。

只是自己不自知罢了。

“七皇叔,是我对不起您……我……”

这一次下药的人是自己身边的人,他甚至不知道从小服侍自己的随从为何会是金七戾的人,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考虑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留下的只有歉疚。

“别说这些丧气的话语,人这一辈子又有谁能逃过生死呢?我们都要走上那一条不归路的。”元和帝声音里面带着几分释然,相比较他前些时候忙的脚不沾地,此时当是难得的惬意,好似凡尘尽洗一般。

“我……”

“我想要将这位子留给你,你可愿意?”

“七皇叔,您……您为何要这么做?堂弟他们……”

虽然七皇叔的嫡子早些年便已经消失,可他也有几个庶子,就算如何这位置也轮不到自己身上,他为何要这么做?

“其实这也是我的私心,他们还太小,压根不懂这世上还有诸多尔虞我诈,容易被人利用了去。”

元和帝顿了顿,忽然又笑道“其实只要是乔家人,谁继承皇位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谁有能力去保存传承。”

“我怕是无法胜任。”

“可如今你是唯一合适的人了。”

他早些年便也看出了一些,自己这个侄儿和自己真的很像,其实他们都是对权力没有多大需求的人,可却硬生生装着一颗操劳的心。

——或许也正是如此,他们二人才会觉得沟通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我知道你对着位子不感兴趣,可我们是乔家人。”

元和帝的话语让乔言铭无法拒绝,可他也不知是否应当答应,相比较那个位置对他的诱惑,他觉得还没有保全自己来的重要。

“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们谁也不知道大赢会不会一直存在下去,若是无法存在,等那些贼子破城之后,你怕是会很危险……”

这世上帝王是最耀武扬威的存在也是最危险的存在。

“当初成王叔是如何死的?”

若说他父王的死是幕家人所为,那么他现如今最想知道成王叔当年是怎么死的?他幼年时,和那人的关系也不错。

这三年过来,也时不时会想起曾经发生过得事情。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是真的没有要除掉他的意思。当初我是真存了和幕晟宣同归于尽的心思,这才将几个孩子送走。”

当初元和帝之所以将自己的嫡子送到成王那里让他安排,就是担心和幕家撕破脸面之后会发生不可控的事情。

他将几个孩子送走,起码能保得住乔家的血脉。

刚坐上那位置的时候,他还一门心思想着要将那几个孩子找回来,可随着时间越久、幕家那边声势越大、羌族那边越来越不安分,他便也逐渐熄了这心思。

“我相信。”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我手上的玉玺是假的。”

“额……”

元和帝的话让乔言铭愣了,一双眼眸瞪的老大,而元和帝却苦笑着道“你祖父时期便已经是假的。”

只不过这玉玺除了皇家自己人和内侍,其余人一旁狠少掌控,故而这里面的很多事情他们也不清楚。

“所以……这么多年圣旨上盖着的玉玺都是错的吗?”

“是。”

一个字的回答引来了一室安静,而乔言铭都感觉自己的手指在跳动,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玉玺居然是假的!

——两代帝王,居然用假玉玺传达圣意。

也就是说,当一定事情达到了一定的数量之后,即使是对的它也是错地吗?

“那么真玉玺呢?”

“按照你祖父留言,应当在昔日长公主的手里面,可如今它落在谁手里面很难说。不过,极有可能是谢晚秋。”

“听说谢晚秋回了项城。”

乔言铭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在北疆的时候他和谢晚秋居然险些见面,若是见面那情况怕是要复杂多了。

只是,她回到项城干什么呢?不是说她和幕晟宣两个人之间相当的乱吗?

“原因查出来了吗?”

“没有。”

“唉……”

元和帝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世上所有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当初若是没有发生谢家的事情,也不会让幕家一家独大,最终露出了这狼尾巴。

“你准备一下,我今日便拟定传位圣旨。”

“您的病情……”

瞧着他还要宽慰,元和帝将自己手挥起来阻止了他继续说话心思“若是实在不行,尽可能保护乔家血脉。”

“好。”

“下去吧!”

“诺。”

直至乔言铭离去,元和帝的眼眸里面才闪过几许荒凉之意,最终更像是要将他那骨头都要吞噬进去一般。

冷厉与冷凝冲天而起又悄声而落。

——终究是心有不甘,意颇难平。

若是在给他几年,自己指不定能保得住老祖宗打下来的基业,可他终究是被赶鸭子上架了。

“希望你能让乔家传承下去吧!”

将皇位传给乔言铭是必然也是无能,自己这一辈里面已经没有了合适的人选,至于下一辈除了他其余的皇子、世子们都有些扶不上墙。

他这也算是矮子里面选将军,实在是无可奈何。



第375章:大战一起众人惊

元和帝山陵刚崩,金七戾南下入侵的事情便传了过来,至于幕晟宣此时也没有闲着,紧锣密鼓准备参战。

故而,临危受命暂代帝位的乔言铭刚登皇位,便遇到了大赢历史上最危险的时刻,左右受敌,可以说没有一点生机。

而此时羌族,已经攻取了几座城池的金七戾正站在大赢的国土上,而他身边站的人正好是乌尔家族的人和阿图卢。

“明日接着攻取,就算那京城繁华之地最终被幕晟宣攻取,我们也将这大赢江山掳掠了一遍,到时候和她鹿死谁手还尚不可知。”

“是。”

“大王……王妃貌似已经知道乔言铭登基的事情。”

“哦……她反应如何?”

听着阿图卢的回话,金七戾挑了挑眉头,他自认为对这个女人也算不错,可这就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压根不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

若说羌族人不知便也罢了,她可是大赢朝贵族,从小那东西应当没有少听,可她最后是如何做的?

若不是她身边那侍女告状,他还不知道他那发妻居然还有那样的心思,为了将她兄长送走,甚至不惜出谋划策的演戏。

“很平静。”

“哦……当是越来越能沉得住气了。”

他犹记得第一次见到乔言尔时的场景,那一次在酒馆里面,她正在女扮男装的听戏,当时候便觉得这姑娘挺有趣。

后来在齐王府相遇,他能感觉得到她对自己的好感,可却没有想到这温婉的大赢朝女子会比羌族的女子更加生猛。

居然会向自己告白,甚至想和自己私奔。

生活在象牙塔里面的姑娘,永远都不知道这现实生活又多么的残酷。不过,当她宁愿抛弃一切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那可耻的虚荣心终究是膨胀了一下。

“金岩那小子还没有消息?”

似乎不愿意让她在自己脑海里面停留太多的时间,金七戾问起了金岩的情况,而一旁乌尔家的汉子,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还没有。”

“乌尔云还不愿意说?”

“是。”

金七戾微微紧锁瞳孔,最终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世上会有这样的怪事。这世间居然有女人将自己男人推出去找情敌,而她自己则在家里面看美人。

——当初,自己就不不应该让金岩娶乌尔云,去乌尔家旁的姑娘应当也比这位强一些。

“乌尔将军,你若是有时间还是回一封信,让他们也劝一劝乌尔云。”这一次若是没有乌尔云的帮助,金岩哪有那本事逃得无影无踪?

天下在巨变,难民在流离,可这世上却也不乏热闹的地方。特别是酒楼、茶馆类,甚至走街串巷的也能说两句出来。

“你们说着天下最终会落在谁手里面?”

不管是什么时候,总少不了好事的人,此时酒楼里面朕三五个一伙,说的面红耳赤,争得气势汹汹。

七嘴八舌的人群里面当也不乏那些冷静的人,相比较不少人的杞人忧天,他们一句话没有,一个眼神都没有,只是在那里默默发呆。

——好似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一般。

“不管落在谁手里面,也和我们没有关系?”

“你懂屁,吃苦的最终还是我们?怎么就和咱没有关系了?”另一个狠狠啐了刚才说话的那人一嘴,而那人端起碗喝了一杯酒。

大口大口喝酒,大块大块吃肉,瞧着也是一个豪放的,只是从那表情可以判断出对于他刚才的话显然是深以为然。

“听说幕家军极有可能会势如破竹,只是羌族那边也不慢……据说新帝在退回京城的路上忽然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应当是假的,若是这个时候大赢皇室消失,其余人怕是早就做出反应来了。”

“你还想要还说呢么反应?这不管怎么反应总左不过一个战争,而这些年我们大赢朝面对的战争还少吗?”

那个酒量虽然大,却也喝的歪歪斜斜的白胡子老头说了一句然后又轻语“所以说,我当是希望能有一个厉害的人出现,这样便能减少战争,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战争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所有人的生活,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会造成一种创伤,所以若是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够选择。

——那么他宁愿,永远也不药发生战争。

“唉……我只希望不是羌族人。当初谢家军常年在北地驻扎,羌族人不敢于雷池半步,可这短短几十年的时间,我们已经成了这般模样……”

那人显然是谢家人的忠实拥戴者,否则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会依旧念念不忘,而他这话当引了几个人的耳朵,不禁也附和起来。

“那谢家军确实凶猛,据说谢青焌还活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谁又能知道是真是假呢?但愿是真的吧!”

想到当年谢家军险些被自己人整体团灭,几个人也有些意兴阑珊。谢家若是还有人在,或许北疆的情况都不会这么糟糕,可惜……

当然,这世上没有人卖后悔药。

战争在继续,甚至还有越打越烈的趋势,而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的乔言铭忽然又出现了,此次他带着的人当也没有继续胶着这,而是直接朝着东北方向退去,将京城也丢掉了。

而同一时间,幕晟宣带领人攻占了大赢朝的京城,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大赢朝乔氏在这个京城内的统治终于土崩瓦解。

“主子……羌族那边的人最近一直在动,而且还似乎有迎头赶上来的意思。”

幕戌瞧着京城内有些漆黑萧瑟的模样也微微叹息了一声,这一路走来他们确实遇到了不少的反抗,甚至也造成了不少的杀戮。

可却没有一次宛若这次一般,有这么深的感悟。

京城是他们长大的地方,今日站在这里望去,往日的繁华早已经不在,唯独留下不少的断壁残垣——他家主子当初迟迟不愿意动手,就是想要一个锦绣山河,也不曾想过会这般举步维艰。

——确实hi取得了胜利,可付出地的代价也不小。

“传令下去,原地休息之后准备迎战,我当是想看一看金七戾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第376章:战争事一触即发

幕晟宣的军队刚入大赢京城便碰上了他的生死大劫,金七戾所率领的羌族人不愧是马背上长大的,一个个能力无比。

双方在永平郡交战数月,也不见任何退却的迹象,一时间众人都是惶惶不可终日。当然,这股惊疑不定,在幕家人举家前往京城之后松散了不少。

幕晟宣既然在这个时候敢将幕家人迁回京城,那么便代表着他对此战有着绝对的把握,原本被愁云笼罩的京城终于露出了几分欢颜,而不少小商小贩们也松了一口气。

——终是不用担心家破人亡,山河沦丧了。

原本以为整个国家内战如斯,这后面被羌族人击败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他们指不定都要做亡国奴,可如今却不同了。

虽然说皇帝要换人了,可这天下有能者居之,和他们这些诶平头老百姓又没有太大的干系,他们只是期望赋税少一些罢了。

金七戾占据了北疆一部分疆土,可那是趁着大赢军队和幕晟宣交战的时候抢夺的,当幕晟宣入主京城之后,虽然暂时并未称帝,可这几个月内却没有一点进步。

这让他春风得意的心思瞬间熄灭了不少,人也整天阴沉沉的,像是这世上所有人都欠了他一般,身边随侍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如今眼看又要入冬了,这粮草的事情便是一大难关。虽然说他们夺取了北疆不少领地,可这北疆之地素来便是穷乡僻壤之地,怎能比得上南方一带的富饶繁华?

“陛下,这初雪之前我们若是没有粮草,怕是……”

阿图卢后面的话纵使没有说完金七戾也明白他这话隐含的深意,正是因为明白心情才会更加不好“我原本觉得乔言铭还可以抵挡一阵子,到时候我们也能直取腹地,可谁曾想他居然直接带着人忘东北方向逃了。”

他说着狠狠捏了捏自己的手,双拳紧握的样子颇为阴冷。而阿图卢也抿起了唇角,他曾和乔言铭有一个短暂的接触,按理说凭着他的性格确实做不出那等逃跑的事情,指不定会和幕晟宣来一个玉石俱焚。

——他们只需要在后面当那渔翁便可以。

然而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他直接朝着东北方向逃走,甚至带走了大赢朝一大部分财富,雄踞东北之后,那地方易守难攻,想来就算是幕晟宣也一时半会儿拿不下。

作为一个君王这般做确实有些可耻,然而作为一个家族的当家人,他这般做又无可厚非,故而没有人能置喙什么。

“王后怕是过一段时间要分娩了。”

“哦!”

他慢悠悠地应了一声,刚开始让她怀孕的时候确实是为了牵制乔言铭,可如今乔言铭成为了大赢最后的支柱,似乎已经忘记了他这唯一的胞妹。

——所以,自己这牵制的棋子已经丧失了他原本的意义,如今或许可以赋予他另一个意义,那便是借口。

他为了给自己发妻亲子报那灭国之仇入主大赢的领土似乎也无可厚非,虽然有些可耻,然而成功路从来不太高尚。

“务必让她安然生产。”

“是,稳婆已经准备就绪。只是……只是她近来情绪波动较大,您……”对于这个注定悲催的王后,他心里面其实也微微叹息,可惜了。

“我忙着粮食问题,你让人看着便好。”

金七戾最终还是没有去看乔言尔,这个时候自己去看她,她那病情怕是会雪上加霜。其实他们都明白,若不是自己后面偷袭,大赢也不会大厦倾倒。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拖一拖指不定会有转机,可金七戾的腹部一击,让乔言铭最后的希望也随即丧失。

其实元和帝出事之后,乔言尔拿着乔言铭的手信过来求过他,甚至也作出了一定的让步,然而他金七戾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北疆三郡,而是这整个天下。

那一日她在自己帐篷里面跪了整整一夜,而他也就是那一夜对大赢朝做了总攻的命令,继而开始长驱直入。

“是。”

与此同时,京城内幕晟宣忙着登基的一些琐屑事情,他原本还想当几年的皇太子,让他家老子也尝一尝那皇椅的位置。

——可惜,他早已经留书一封消失不见了,带走的还有幕锦铿。

他也曾经试图去追过,可没有一点线索,最后才发现他那便宜师叔也不见了踪影,所以这应当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绑架。

之所以说绑架,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家儿子必然是不愿意的,认识他的人怕是都晓得他对谢晚秋的依恋,

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跟在她后面傻笑,时不时还和幕锦钰拌嘴,那日子当也过得潇洒,所以他不可能自愿离去。

坐在下首的无涯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也没有想到师叔会来一首先斩后奏,将人直接带走才让自己回来安抚这头暴龙。

其实,他宁愿一直待在施琅那边也不愿意回来,天知道那孩子对师弟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极有可能是他这幕朝唯一的继承人了。

就谢晚秋那身子,怕是此生也不会再有怀孕的希望了。至于他自己,瞧着这模样怕是也不会有别的女人,这两天不是没有人想往宫里面送人,可惜……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我要见到他们。”

“师叔是世外高手,而且你也知道他神龙见首不见尾……”

无涯为难了,虽然师叔平素看着不着调却也从来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可他这次却一反常态,也不知道那小子的天赋到底有多好。

“三个月。”

“师弟,我怕是无法完成任务。”

“你应该知道那个孩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幕晟宣深呼吸了一口,那个孩子是他唯一的希望,虽然说幕家子嗣里面不缺乏优秀的人,可有亲生的为何要将自己用命换来的东西交出去?

他不是一个高尚的人,甚至有些自私,可这似乎又是人之常情。

“我尽量,至于原因其实你心里面怕是也明白。”

自家师父和师叔的来历一向都是谜,他们就像是凭空出现又会凭空消失一般,当初师父之所以会收他们两个,是因为他大限将至。



第377章:金七戾最终退去

其实他们都清楚,当年师父碰到师弟的时候眼神黯淡了好久,甚至神神叨叨絮叨着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什么天命,什么晚了。

她碰到师弟两年后便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们也没有去打听,只是心里面期盼他还活着。

而师弟在练习毒术方面的能耐确实不俗,他被师父整整调教了十五年,而他才两年,可不管是毒术还是武功都要超于自己。

——要知道,他开始修炼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

幕晟宣闭上了眼睛,他自然知道自己师父和师叔不是普通人,他和无涯都是聪明人自然也不会去问。

可如今他带走了自己的儿子,甚至带走了整个幕国的希望,他在攻入京城的那一刻,已经决定以幕为国名。

“师叔说他临走之前会将事情解决掉,免除我们的后顾之忧。”

其实当他接到师叔那封信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自己想找到他们怕是比登天还要难上几分,这次师叔怕是真的要走了。

至于去哪里,他不敢想。

“你说……真的有那种地方吗?”

幕晟宣的声音有些缥缈,他现如今都记得师父见到之后时候欣喜若狂却又哭笑不得的模样,当时他嘴里面念念叨叨说了很多。

其中有一处便是那神仙之事,然而这世上真的有吗?

“或许是他臆想吧!”

无涯抿了抿唇,他自幼便被那人收养,他醉酒之后疯疯癫癫说了不少的话,自己若是都当真怕是要死了。

“是啊,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地方呢!”

幕晟宣轻声呓语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无涯。

两日后,幕晟宣宣布了登基事宜,而与此同时金七戾的营帐里面却迎来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他手里面握着酒葫芦,就像是凭空出现似的。

“你是谁?”

金七戾看向他的时候满脸戒备,而老者望着他的模样晦涩难辨“你终究不属于这里,又何必苦苦经营呢!”

“你到底是谁?”

老者的话让金七戾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而白胡子老者轻笑了一声“你既然继承了他的衣钵,那么我们迟早还会见面的,这一时间的荣华富贵何必去计较?”

望着金七戾,老者也是唏嘘不已,昔日他们三日被一阵罡风从秘境卷入此地,原本是死对头的几人当也消停了很多。

原本以为自己也会像其余两人被这方天地控制化为黄土,可终究是让自己看到了希望,没有想到那孩子居然是天生道种。

最让他惊诧的是,原本只是想来警告一番,不想这金七戾居然也一早便修炼了那人留下的功法。

好在他修炼的时间恰当,没有走上死路。

其实幕晟宣身上也具备修炼的根骨,可惜他错过了最好的聚灵时间,人一但超过八岁无法聚灵,此生也无望登高望远。

无涯也具备修炼的根骨,那是他和师兄走了好多地方才寻回来的一个人,可惜他聚灵失败了,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可确实是失败了。

此时的老者还不知道,金七戾之所以阴差阳错聚灵,那正是因为八岁的时候被那些腌钻玩意欺辱,那人体极限逼迫他自己铸就了恶灵,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而已。

这方天地有飞檐走壁的武术,有巧敏绝伦的易容术,可却从来没有人相信那神神鬼鬼的事情。

“我想带你走,你愿意离开吗?”

“你能找到回去的路?”

当初幼小的他救起那个人时,那人已经奄奄一息,可就算如此他留下的东西他也受益匪浅,如今能有这般能耐可以说嗾使拜那人所赐。

据那人说,他只是无意间来到这个地方,可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以回去,我此次原本是想和无涯告别的,不想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虽然你天赋一般,可起码也是有灵根的人。”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

老者负手而立,他不怕他不相信,他既然能聚灵成功,那么心里面必然也有狐疑,甚至身上应当还会有些许变化。

这世上很少有人能抵制得住修炼的诱惑,金七戾显然也不例外,当然除了那油盐不进的臭小子。

想到幕锦铿那哭成桃子一般的眼睛,他便阵阵无奈,只得将幕国公哄去给他带孩子,等此间事了,他自然有时间自己去看孩子。

“你将他葬到了哪里?”

他既然要回去,自是要将这两人的遗骨也带回去,师兄的他已经找到了,可那人的却没有一点线索,原本都要放弃了,不想会碰到他的传人。

不得不说,金七戾此人的运道着实不错。

他若不是早年碰到那人,怕是也会和幕晟宣一半错过聚灵的最佳时机,若是没有幕锦铿的因果,自己也不会太过插手这俗尘之事,自也不会发现他。

若是离不开此间天地,他就算再厉害终究也不过黄土一抔罢了。

几日之后,让天下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金七戾居然退兵了,最重要的是他直接将大王的位子传给了还尚且在襁褓中的儿子,然后自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幕晟宣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愣,随即便发动了自己安插在羌族最大的眼线,那个在虎跳崖的时候便裴陪在金七戾身边的女子。

那个女子只传回来一条消息,他是突然间消失的,身边曾经出现过一个白胡子老头,消失之前曾经去过虎跳崖,直接带走了一座坟墓。

幕晟宣黑着一张脸,而无涯此时也有些狐疑不定“师弟……你说那是师叔吗?若是他……他怎么会?”

“这就是为我解除后顾之忧吗?那他的本事还真是厉害的紧啊!”

他声音里面带上了几许嘲讽,若是不将自己儿子带走就更好了,只是他此时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是那老头给自己的补偿。

然而,他真以为他幕晟宣的儿子是这些东西便能换走的吗?

他从来不曾渴望过强大,而此时居然恨不得自己能拥有那巨大的能耐,然后将白胡子老头的胡须抓住。

“回无名谷。”幕晟宣直接从龙椅上坐了起来。

“这……”

“错不了,一定是无名谷。”

若是那个人的身份真的是那般,自己师父醉酒之言不会错,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无名谷,他想要离开也要问他是否答应。



第378章:铜墙铁壁来留人

无名谷内,酒老和金七戾望着那悬崖凭空而立,而一旁的幕锦铿整张脸都要绿了,以至于都感觉不到幕国公抱着自己轻轻安抚的动作。

“老先生,你这是要带他去哪里?”

幕国公得知这红衣妖娆的俊美公子是金七戾的时候,便后悔带孙儿出来散心了,这是送人头来的吧!

他原本还将希望寄托在酒老身上,可酒老却一点相帮的意思也没有。好在,这金七戾对自己和这孩子似乎并没有杀意。

“带他去永生,至于你沿着这条路回去便能找到他们。”

“我想跟着……”

幕国公此时也发现这酒老有些神神叨叨,所以他更不能将孩子交到他手上,而老者却笑出了声“你去不了,受不了那撕扯之力。”

没有聚灵成功的人永远也别想在这夹缝里面求生存,他之所以敢带金七戾和幕锦铿,前者已经机缘巧合聚灵成功,至于后者则是大道种子。

“你确定是这里?”金七戾没有那闲情逸致去听他们二人絮叨,反而有些兴致勃勃地盯着那云海远眺。

“当日我和你师父他们出现的地方便是这里,所以这里应该有一个时空节点,而能打开这时空节点的人就在那里。”

他说着顺势指了指幕锦铿的位置,原本他想着自己去打开这时空节点,自己跌落此处能力十不余一,可这不代表他想要在这里碌碌无为,最终老死。

——谁也不曾想,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这个世界会碰到大道种子,这简直就像是破虚而去一般。

这个不是他们常理推断的世俗界,按照他们的观察发现,这个地方完全被天道隔在了修者世界之外,若不是偶然间的踏入,怕是没有人知道这大千世界还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最重要的是,这里居然还孕育了一颗大道种子。

“当是没有想到。”

金七戾也没有想到,这个自己当做培养的义子居然有这般能耐,虽然他不知道大道种子是什么,可从老者的口吻来看,似乎不是简单之物。

也就是这个时候,幕晟宣和无涯带着数千人将无名谷包围了起来,他第一时间便朝着山顶走来。

瞧着自己的大阵被破,酒老微微一愣,当看到那宛若星辰一般的箭镞盯着自己和金七戾时,又是一笑。

“我那师兄当也是一个奇人。”

那人确实厉害,单单寻徒弟这本事碧娜厉害的紧,无碍虽然不能聚灵可他在炼丹一途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至于幕晟宣,这个人当是可惜了,他身上甚至还有着充沛的内气,只可惜这股内气永远都不可能化成灵气。

他接触这一条道路的时候已经超过了聚灵的最佳时期。

被幕晟宣和无涯挡在身后的谢晚秋,此时望着不远处哭红了眼的幕锦铿,哪还顾得上幕晟宣先前的嘱咐。

“五两……”

“娘亲。”

听着谢晚秋的声音幕锦铿瞬间激动了起来,他想要奔跑过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一般,一点都动弹不得。

瞧着这诡异的一幕,幕晟宣和无涯双拳紧握,他们只是看到酒老虚空划了一下,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般威势。

“你这人当也生的奇怪,双生之命,孤苦一生。”

酒老微微摇头,他第一次见到谢晚秋的时候便觉得怪异的紧,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转世之人。

只是,瞧着她一脸不欲多言的模样,他也不想招惹这因果,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事情。可没有想到,她今日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听着他这偈语,谢晚秋的心‘扑通’一声,她没有想到眼前的人居然只一眼便能看出自己一直隐藏的秘密,要知道重生可是她最大的秘密。

“你……”

她想说什么却只见老者挥了挥手阻止了她的话,声音带着几分明朗“这世上所有的事不过是自己困自己罢了,然而这道理虽然浅显,可做起来却相当的难,就像我始终无法忘掉那里一般。”

人总是有自己的执念,而眼前这个女子显然也有她的执念,只是他既然想要带走她的儿子,那么这因果怕是无法斩断了。

“你原本是帝王之相,可却半途殒命,故而希望你能一路珍重。”

酒老看向幕晟宣的时候又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相比较幕晟宣皱眉不语的模样,谢晚秋整个人都打着哆嗦。

这个人到底是何人?

感觉到她的恐惧,幕晟宣直接将人揽在自己的怀里,对着酒老“师叔,我知道您一直想要收幕锦铿做徒弟,可他终究还是一个孩子,这一趟远行……”

幕晟宣已经有些相信自己师父曾经那絮絮叨叨的话语了,可那又如何?若是不能和自己在乎的人在一起,那所谓的长生路又当如何?

“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所以也赠送了你们异常因果,将他也带走。”

之所以将金七戾带走,一是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徒弟不忍心看着他浪费了这么一个机会,二则是不愿意看到幕晟宣和无涯他们出事。

他没有收徒弟传了衣钵,就是觉得他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而事实确实如此,当他们两个放弃的时候,自己还一直循着回去的路。

——幸好,他最终成功了。

“师叔,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未来的……”

“这不过一巴掌之地,你难道愿意让他一辈子蹉跎在这里?”

酒老拧起了眉头,原本他觉得这些人当中幕晟宣应当是最冷静的那一刻,可不想他也这般小儿女姿态。

幕晟宣不答话,他不知道儿子日后会不会后悔,可他此时这般苦兮兮的模样明显不愿意离去,既然他不愿意离去,那么就算师叔厉害无比,他也要试一试。

“准备。”

他对着那弓箭手做了一个准备的动作,而他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明显惹恼了酒老,这人怎么就没有一点远见呢?

一个巴掌之地的君主,如何同那遨游天地间的宠儿相提并论?简直就是朽木不可雕也,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你觉得你能留下我?”



第379章:大结局时许来生

“留不下。”

就算自己铜墙铁壁,可仍然挡不住他们的离去,他刚才隔空移物已经超过了他对很多事情的认知。

“那为何还要留呢?”

酒老整暇以待地望了幕晟元一眼,不得不说他是真喜欢这年轻人的性格,可惜了啊!他现如今也能明白当日师兄看到他时的表情了。

“因为他是我儿子,留不下也得留!”

他说着做了一个射的动作,然而,那所谓的箭镞在酒老看来不过是笑话罢了。他直接一挥手那些箭镞便移动了方向,而他则一手抓着幕锦钰,一手抓着金七戾从悬崖上跳下去。

望着这一幕,谢晚秋当成晕死了过去,而幕晟宣和无涯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命人直接去悬崖下面去寻人,可奈何一个月后也没有一点踪影。

隆冬大雪飘飘洒洒,谢晚秋站在那悬崖顶上垂眸紧拧,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叹然,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定还活着,可他们怕是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你真的不和我回去吗?”

“不了。”

这已经不是幕晟宣第一次和她说这话,而她每一次都这般斩钉截铁。幕晟宣无法,只得咬着唇角。

“告诉我,那日师叔那话语的意思,我便让你在这里住下。”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差点将那悬崖峭壁一点一点翻转也没有见到他们三个人的踪影,所以他们应当是真的去了另一方天地。

虽然匪夷所思,可却真实发生了。

既然自家师叔真有那般本事,那么他所说的话必然也不是无的放矢之语,故而什么叫两世为人?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瞒的。”

她这些年也算是看透了,经过酒老的刺激和孩子的离去也明白了不少,或许那所谓的前尘往事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其实我在北疆施家村的时候便应该已经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只是那个时候一不小心摔倒了头部,以至于将那往事忘掉了。”

她顿了一下,笑的毫无违和感“上一世我同样和你剪不断理还乱,可却从来不曾将儿子寻回来,而且也从来米娥友见过师叔。”

上一世她听说过酒老的存在,可却从来没有见过,只知道那老者回来和无涯他们道别之后便消失不见了,想来应当也是来这里跳崖想要回到另一方天地吧!

“上一世,是我亲手下药毒死的你。”

故而当酒老做出那偈语的时候她才会觉得颤抖,她不知道自己回去之后会不会和上一世一般,可她不想女儿出事。

“……”

幕晟宣眯起了眼睛,他没有想到她这般说话,所以她是真的杀了自己吗?怪不得,她一直不太愿意和自己打扰,原来两个人上一世还有这样的事情。

“上一世你死之后,我才知道钰儿和五两是我的孩子,可有些事情已经注定了。”当初她咽气的时候,那真是无比悲戚。

“那么天养呢?”

上一世她若是不知道几个孩子的身份,那么天养应当一直被她养在跟前,所以自己死后她和天养怎么了?

“他坐到了那个位置上。”

一句话算是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串联了起来,也就是说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最后又落到乔家人手中了?

瞧着幕晟宣那变化的眼眸,谢晚秋百年已经猜出他心中所想“而且,我还害了钰儿的一生,让她孤苦无依。”

“……”

那一天谢晚秋说了很多,而幕晟宣则站在她跟前听着,两个人在寒风下快要冻成冰偶都始终站立在那里。

最后还是谢晚秋体力不支昏过去,他才从雪地里面将人抱了起来,也不等谢晚秋醒来,直接带着人离开了无名谷。

无涯对于他这般动作也微微愕然,他今日不是准备强行将人带回宫廷吗?可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师弟,你没事吧!”

他这一路走来脸色都不好,而幕晟宣勒住马望了望背后的无名谷,随即又挥动了马鞭,直至狂奔了十几里才停了下来。

“你见到谢青焌了吗?”

“没有。”

“施琅的情况如何了?”

“开始好转。”

“我们去看一看吧!”

当晚晚说出上一世自己和无涯的死亡极有可能是施琅谋划的好戏时,他似乎已经猜测出那个人的身份来了。

他调查过,施家兄弟可没有那一份心智。

也就是说,现如今的施琅极有可能便是谢青焌。谢青焌那人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而牺牲掉自己的妹妹。

就算是救命之恩也是如此。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们兄妹二人自幼便和长公主相依为命,所以两个人的感情极好,那是兄妹之间真正的不计较。

然而,他在无涯的带领下终究是摸了一个门钉子,后来更是在东北一带听说了他们的踪迹随后便又失去了踪影。

十年后,这一日京城内披红挂彩,九阙深宫更是明灯点缀。

幕锦钰那被红盖头遮掩的面容中有着几分说不出的寂寥,她的母后终究是没有回来,她大婚之日她都没有回来。

“钰儿,你今日过后就是人家的娘子了,可要好好过日子。”

他为自己女儿寻得婚事并不显贵,可那孩子却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而且不管是人品还是才能他都能看的过眼。

最重要的是,那傻小子不嫌弃女儿眼角那始终无法恢复的疤痕,有这些便足够了。

“父皇,母后真不回来吗?”

“她……”

幕晟宣声音里面带着几分无奈,这十年他但凡有时间便会去无名谷去看她,然而她性子是越来越冷清了。

——身上似乎少了一股烟火气息,他是真担心她会出事。

可就在这个时候,幕戌忽然将门打开,眉眼间化不开的笑意,而他身子躲开之后谢晚秋从他身后显了出来。

十年的光阴,十年的岁月,老天爷终究是钟爱与她,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让她更多了几分无法辨明的气质。

幕锦钰出嫁了,又过了五年,幕晟宣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幕晟元的孩子,那个孩子是他从小手把手教导,虽然不若他雷厉风行,可却是难得的帝王之相。

这一日,他出现在无名谷内。

谢晚秋拿出自己的古琴弹了一首,随后转向了幕晟宣“你应该知道我已经聚灵成功,你真的要和我去试一试吗?”

“嗯。”

他也没有想到谢晚秋那两世为人的灵魂居然会打破聚灵年纪上的要求,当初她之所以看师父留下的闲书不过是虚以度日罢了,可谁曾想会走到这一步。

虽然起点晚,成就应当也不会太高,可终究是聚灵了。

“你或许会死。”

“这世上谁又不会死呢?”

“你都安排好了吗?”

“嗯。”

“走吧!”

她闭上了眼睛,五年前她也去看了天养,有些事情终究应该有一个了结了。而她欲要跨下山崖的那一刻,幕晟宣抓住了她的手。

“若有来生,给我一个机会可好?”

凉风在两个人的耳侧不断呼啸,两个人不断向下移动,只听她老半天后才轻轻‘嗯’了一声,那若有若无的轻叹让幕晟宣瞬间笑了起来,那宛若刀子一般的风刮得他眼睛疼,眼泪又一颗一颗涌现了出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悬崖中间忽然出现了一道光芒,等那光芒消散时,两个人的人影也不见了踪影。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跳下悬崖不久,悬崖上边已经站了好几个人,望着二人变成小点的模样,久久矗立不动。

——本书完,这本书的成绩并不好,可还是一字一句敲打到了完本,谢谢书友们的喜欢,若是有缘书海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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