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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没有你》


第 1 章

第一章西药片

一个外表很雅痞的男人内里也可能很街头,就像裹着糖衣的苦的西药片,就像她的老板袁景瑞。——董知微

1

董知微童年的记忆是从弥漫着浓郁中药味的厂房边的小街开始的。她的父母都是同一家制药厂的员工,在那个时代,一份安稳的工作就是一个人乃至一个家庭生活的所有基础,有工作才是被社会承认的,才有组成家庭的机会,才能生儿育女,知微的父母按部就班地完成了这一切,日子过得简单而顺理成章。

房子是药厂分配的,灰扑扑的老公房,就盖在药厂边上,小小的一间,刚住进去的时候连煤气管道都没有,大冬天整栋楼的人都将煤球炉子搁在门外生火,刺鼻的燃烧味道夹杂着炒菜的香味,一到六层全是白雾腾腾的。

屋子里也是逼仄到极点,四十平方不到的一室户,夏天知微端一张小椅子坐在过道里剥毛豆择青菜,时不时都要小心那个搪瓷小盆被忙碌的大人踩到。

知微的妈妈眼睛不好,将近一千度的近视,许多事情做起来都不利索,幸好丈夫是个体贴人,事事都抢着做,女儿也贴心,被家人照顾总是开心的,是以她每次接过剥好的毛豆都要亲一下女儿的脸,说一声,“囡囡乖”。

至于知微的爸爸,每天回家的动静都很大,门一推开就大步往里走,如果是大热天,看到女儿就会乐呵呵地弯下腰来,捏着女儿的脸说一声,“快来喝爸爸带回来的盐汽水。”

爸爸在车间工作,盐汽水是高温天才有的福利,他自己总是不喝的,用很小的保温瓶装回来,倒出来的时候还是冰凉的,混着白雪冰砖一起吃——知微对夏天最美好的回忆。

到了上学的年纪,知微每天都背着书包沿着厂区边的小街走到离家只有数百米之遥的小学去上学。

小街转角的地方是高耸围墙,上面盖着顶,里面是制药车间,永远有白色的雾气蒸腾,无论早晚都有黯淡的黄色灯光透出来。高墙因为常年浸润在蒸气里,水泥墙面上满是青苔,地面总是湿漉漉的,空气里充满了浓郁的中成药的味道。

知微刚读书的时候,有调皮的男生吓唬她,说那里面是工厂放死尸的地方。知微对此深信不疑,那时她觉得身边所有人的一生都是在这厂子里完成的,因此吓得每次走过这里都连跑带跳,从不敢多停留。一直到爸爸带她走进去看过,那里面不过是一堆堆的机械物之后才稍好一些。

那些时候,知微还以为,这一切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知微一直都想不起,那些仿佛永不会消失的白色蒸气是在哪一天嘎然而止的,带着青苔的高墙变得干涸,然后真正可怕的事情来了,制药厂关闭,她的父母在一夕之间,双双下了岗。

之后的那段日子,无论暮色多么浓重,家里的灯都常忘记被打开,一直到浓重的黑暗盖过一切。

父亲四处奔波寻找工作的机会,时常不在家,文弱的母亲在午夜小声啜泣,又怕女儿听到,一直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

知微那时已经十四五了,自以为明白一切又什么都无能为力的年龄,知道父母不想她看到他们的这一段,就想假装看不到,可痛苦全是真的,因为不知道将来会怎样。

但知微日日都在漆黑的夜里听到父母低而坚决的交谈,沙哑的声音好像在发誓。

“不能耽误孩子。”

“对,说什么都不能。”

他们都以为她是睡着的,但她从来都不能,知微在黑暗中问自己能够为这个家做什么?但答案全是绝望的,她还是个孩子,她甚至还没有长到可以拿身份证的年纪。

之后知微的父母便开始忙碌起来,爸爸找了一份为仓库守夜的工作,总是在清晨踏着残余的月光进门,至于妈妈,每日在家里做许多小小的毛织品,钩针繁复,她的眼睛又不好,往往在灯下凑得很近,有时知微夜间做着功课时突然一抬头,觉得她的头发都像是蒙着一层光。

知微就走过去抓着她的手说,“妈妈你不要做了。”

母亲拍开女儿的手,“消遣罢了,在家也无聊。”

其实知微的母亲做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消遣,全是用来卖钱以补贴家里的收入的,又怕女儿知道,总是等知微上学之后才出门坐车出去卖,不敢待在离家很近的地方,每次都要辗转许久。

做得这样辛苦,妈妈原本就高度近视的眼睛很快就出了问题,一开始是两眼刺痛,常常流泪,后来就变得眼球浑浊,知微那时读初三,每天走出学校的时间都已经将近七点,爸爸又整晚不在家,等到妈妈的眼睛开始出现黑斑,眼底出血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医生宣布的结果是视网膜脱落,父亲立在医院的走廊里呆若木**,反复地喃喃,“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知微的父母像许多没什么医学常识的普通人一样,从未想到过高度近视是会恶化到失明的地步的,母亲被瞒了一段时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还摸索着抓着丈夫的手哀求。

“我们不要看了,快点回家去呀,我多点点眼药水,在家里养一养就好了,囡囡就要升高中了,不要浪费住院的钱。”

因为看不见,她都不知道女儿就立在一边听着她反反复复同样的话。

知微听得百刃穿心,又不敢哭出声音来,低头只看到自己的眼泪已经无声无息地濡湿了病床的床单,怕妈妈摸到,只好用手盖住,一直盖着,多久那水渍也不干,以至于她多年以后回忆起那天,都能感觉到手掌下的阴湿。

昂贵的医药费耗尽了这个小家庭最后的一点积蓄,失明的母亲也需要照顾,知微最后放弃了升入高中的机会,选择了一所离家最近的商业专科高职。

知微成绩很好,学校减免了她的学杂费,她顺利地读完了三年高职,毕业之后立刻开始工作,之后便是赚钱读书,读书赚钱,就这样靠着自己,也拿到了夜大的学士学位证书。有次过年亲戚吃饭,正巧姑姑的女儿从国外自费留学回来,说起读书找工作,姑父就多了一句嘴,说一样是大学生,向知微这样的夜大文凭,跟全日制的比就差远了。

姑父话音刚落,一向温和的爸爸当场就红了脸,差点与他在饭桌上吵起来。

等车的时候,妈妈在街边上抓着知微的手很久都没放开,知微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立刻温言安慰。

“一样的,我现在的工作也很好。”

边说边庆幸自己进了成方,袁景瑞虽然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老板,但胜在出手大方,公司名气又大,每次校园招聘时队伍都排得好像春运现场,挤破头想进成方的人不知凡几,她一个小小的夜大毕业生能做到这个位置,不晓得跌破多少人的眼镜。

这么多好处,当然也有付出,工作强度大得惊人,加班是家常便饭,朝九晚七八九十甚至到凌晨,但知微不介意。

至少比她曾经打过的那一份工要好,至少比在温白凉身边要好。

想到这个名字知微又骂自己,说好了不再想的,在她看来,那段过去原就不值得留恋,念念不忘就更是可耻的。

董知微二十四岁,骨骼细瘦轻言细语,因为常年做秘书,面对别人时总带着一点微笑,但内里早已被生活打磨得如钢如铁,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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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白:她实在忍不住不贴出来了……

第 2 章

早晨八点四十五分,董知微在属于她的办公桌前落座,电脑打开,日程表弹出,她喝了一口自带保温杯里的豆浆,眼睛扫过面前的三台电话机。

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台先响起来。

如果是第一台,她可能得立起来接听以表示郑重与有礼,第二台只是公司内线,虽然繁杂,但处理起来简单许多,至于第三台,总让她觉得很烦燥。

门开了,有人走进来,带来一阵轻微的风,天很冷,黑色的大衣从她眼前经过,伴着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

知微来不及打招呼便伸手去拿电话,走进来的人也转过身来,看到她手按的那只电话,微微眯起眼,对她摇了摇头。

知微便回答,“抱歉,袁先生最近很忙,不在上海,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语气是专业得不能再专业的诚恳。

立在她面前的男人就点了点头,带一点赞赏的笑的,袁景瑞三十多了,又在商场上待了那么多年,奇迹的是身材居然还保持得很完美,再简单的衣服都能穿得让女人脸红,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带出几条细纹,更是吸引人。

董知微仍在回答电话那头的追问,眼睛目送着自己的老板转身走进那间著名的办公室里,墨色的自动门在他背后合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知微挂上电话的时候,就算是隔着看不见的复杂线路,都能听见那一声清脆的心碎的声音。

真没有那个必要。

一个外表很雅痞的男人内里也可能很街头,就像裹着糖衣的苦的西药片,就像她的老板袁景瑞。

不能怪董知微这么想,她入职第一个月就见过袁景瑞发狠斗殴的样子,夜里车子开到僻静处被人围住,一开始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粗大的木棍与斧头开始敲砸车窗才惊恐地叫了一声,更让她惊恐的是,袁景瑞居然与司机一同冲了下去,一通混战,她爬到车后想报警,才摸出手机一切就已经安静下来。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报警也顾不上了,眼睛看到草丛里的砖块,丢下手机就去抓。

之后她听见“叮”的一声打火机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点烟,然后有人低声,“董秘书,董秘书?”

她想站起来,可偏偏腿软,脚步声绕过车头走到她身边,她抬起头,看到月光阴影里的男人,只穿着衬衫,外套早已不知去了哪里,打开的领口有些乱了,一双深黑色的眼睛像是抹过一层油,亮得让她恐惧。

她仍是没动,他就低下身来,用没有夹烟的那只手伸向她,大概是以为她吓呆了,没再叫董秘书,改口叫了她的名字,“董知微!”

她被他叫得一震,不由自主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是热的,手指却令人意外的凉,上面还沾着飞溅残留的血渍,也不知道是谁的。

她就是一缩手,他也不介意,又看到她另一只手里抓着的砖块,一下就笑开了,笑着拍走过来的司机的肩膀。

“她这是要帮忙呢。”

司机老陈是个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平素沉默寡言,这时浑身都是搏斗过的痕迹,但半点狼狈相都没有,居然也对着她笑了一下。

警察与媒体记者赶来的时候袁景瑞已经走了,留下知微与老陈面对那一大群人,解释情况的只有知微,老陈一直沉默地立在车边,想当然地一言不发。

袭击者们都已经被带上车,知微说得很简单,但仍是有人在旁边感叹了一声,是个女记者,举着的录音笔几乎要凑到知微的鼻尖。

“那袁先生岂不是受惊了。”

知微保持着一个克制有礼的表情没答,眼前出现的却是那个男人斗殴之后抹过油一般发亮的眼睛——那是一个无比痛快的表情吧?受惊?她觉得受惊的应该是那些歹徒才对。

后来知微还是从自己夜大同学齐丹丹那里听说了一些传闻,说是传闻,也是早已经喧嚣尘上的旧闻了,据说袁景瑞少时出身街头,有今时今日的身家地位全靠他的前妻,而他的前妻,成方曾经的女主人,在他们新婚之后的第三天,也是这栋大楼落成的前夕,电梯失事意外坠亡。

也有人说,这是蓄意谋杀,不过是没有证据而已,袁景瑞在商场上的出手狠辣是出了名的,程慧梅这个挂名董事长早就成了他的绊脚石,捱到终于有了名正言顺得到公司的机会,他便立刻下手,一天都没有多等。

这些话董知微在成方里是绝对听不到的,所有关于袁景瑞的背景与过去在成方都像是禁忌,从来都没有人公开地提起与谈论,而私下里,因为整日跟着袁景瑞,知微还没有机会与同事们将感情培养到能够旁听他们谈论老板的地步。

齐丹丹在浙商企业家协会工作,平时最喜欢搜集那些浙商圈子里的八卦新闻,听知微提起袁景瑞,立刻来了精神,一股脑地将她所有所知的说了出来,边说边两眼放光,“原来你做了袁景瑞的私人秘书,有机会多拍些照片。”

“拍他的照片做什么?”知微莫名。

“当然是用来全方位看帅哥啊!”齐丹丹瞪了她一眼,“你在成方待傻了吧,出来多看看真实世界,到处是雄性恐龙,袁景瑞那样有财又有貌的极品哪里去找?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董知微不觉得自己是有福的,她坐在喋喋不休的齐丹丹面前,背后一阵一阵的发麻,因为那些关于袁景瑞那段隐讳颇深的过去的零星句子,都让她觉得是带着血腥气的,他让她觉得恐惧。

这晚知微怎样都无法入睡,在床上辗转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血淋淋的,面目模糊的女人的画面,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眯了一会儿。

六点刚过她便被闹钟吵醒,晨光惨淡如雾透过窗打在她脸上,她挣扎着起床,洗漱的时候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脸上的颜色都是阴惨惨的。之后再回去上班,走过电梯井时都不敢多停留。

后来审讯结果出来了,那几个人是招标不成的建筑公司老板派来的,说是要给袁景瑞一点苦头吃吃,有媒体花整版报道,袁景瑞也看到了新闻,看过之后就笑了一下,随手将那张报纸搁在了一边。

倒是知微把它收了起来,因为上面有她的照片,站在杂乱背景中,虽然力持镇定,但眼里全是狼狈。

电话又响,这次是公司内线,九点已过,整个大楼如同被施了魔法的宫殿,突然地苏醒了过来。

知微放下电话之后起身倒水,走过办公桌的同时拿起那一叠刚刚整理好的文件,走到自动门前象征性地敲了两下。

进门之后知微先把那杯白水放在那张黑色的大桌上,这才将文件一份份摊开,让袁景瑞过目。

秘书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尤其她做的还是袁景瑞的秘书。成方集团如今跨行跨业,每天光签字都要用掉她老板数个小时的时间,厚厚一叠文件夹,打开只看到密密麻麻的各种语言,老板大人有时候签得不愉快,还要抬起头来看她两眼,惯常地微微眯着眼,意思是这样的东西也要放到他面前?

她一开始的时候不太明白,还问他,“如果眼睛不舒服,去看医生比较好。”

说出去之后被人笑得拍地如山响。

其实知微话一出口就后悔自己的唐突,但又没忍住。

因为自己妈妈的关系,知微对所有关于眼睛的异状特别在意,如果袁景瑞眯的不是眼睛,可能他鼻梁歪斜她都不会问一声。

午间休息,袁景瑞独自到大厦顶楼游泳,他一向是个喜欢运动的男人,水花拍溅的声音在大而空旷的空间里传出很远,老陈叉着手立在旁边,惯常的沉默。

因为安静,玻璃门滑开的声音就显得突兀,走进来的是一身套装的董知微,算好他触壁的时间在泳道前蹲下说话。

“袁先生,这份是急件,需要您过目。”

他将双肘放在泳池边上,并没有从水里撑起身子,就这样就着她手中打开的文件夹看了一眼。

两个人离得近了,泳池里的男人并没有带着防水眼镜,眉睫上全是水,知微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他就抬起眼来,湿漉漉的一双黑色的眼睛。

她立刻开口,“对不起,我只是怕弄湿文件。”

听得他一愣,然后就笑了,“那我上来吧。”说着便双手一撑跳了上来。

毛巾就在泳池边的躺椅上,他走过去拿起来擦干身体,董知微就立在一边,侧着脸双目平视,好像在眺望玻璃幕墙外的城市风景。

倒是袁景瑞多看了她一眼,心里想的是,他怎么就能挑到这样好的一个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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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去看精武风云陈真了

旁白:反正甄子丹的片子你是一个都不会漏的

海:打得一如既往的好看啊,可是那个黑侠……

旁白:造型令你虎躯一震吧?

海:那确实…………

总之微瑕不掩瑜,还是很好看的,推荐

ps:所有留言的,抱着亲一口(男生除外,自动靠边)

第 3 章

遇到袁景瑞的时候,董知微几乎是在她人生的最低谷里。

那时候她刚刚丢失了上一份工作,同时丢失的还有与她相恋两年零九个月的男友温白凉。

认识温白凉的时候,董知微刚刚高职毕业,揣着一张几乎什么都不是的文凭四处寻找工作。大公司对她的简历不屑一顾,无数次失败之后,她走进了一栋普通的居民楼。

都不是一栋商务楼,眼前老旧的高层楼房让她检查了数遍地址都不敢相信,走出电梯之后,楼道里四处堆满了杂物,董知微小心翼翼地绕过它们走到1130门口,按电铃的时候心里还在犹豫,不知自己是否应该现在就掉头离开。

但是门里传来声音,“门没有关,自己进来就行。”

她轻轻一推,果然是这样,门里的混乱程度超乎她的想象,无数的包装盒四散堆放在墙角,地面,椅上甚至桌上,一大堆凌乱当中坐着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脖颈间夹着电话,手里还飞快地在键盘上打着字,看到她立在门口,也没空与她说话,就用眼神示意她过去。

她只走了一步就踩到了东西,低头去看,原来是一叠产品介绍,她蹲下身去捡起来,只看到最粗糙的纸张与印刷,上面也没有什么醒目的华丽词藻,最简单的白底黑字,一切都不起眼到极点。

她是在家里做惯了事情的,既然捡起了第一样东西,就顺手拿起了第二样,一路走过去,忍不住将四周散落的其他东西都整理了一下。

温白凉说着说着电话就没了声音,因为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施了魔法,散落拆开的包装盒都被利落地合上,整齐地码到了墙角,到处乱摆的椅子也一只只各归其位,穿着淡色连身裙女孩子在向他走来的同时轻巧迅速地完成这一切,并且在走到桌前的最后一步时将一叠已经整理过的产品介绍端端正正地放在他的面前。

租屋里的空调并不算太好,这样的热天,她又是刚从外头进来,这样忙过一阵,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一层汗来,看他看着自己,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就用手背擦了一下,声音很轻,“不好意思,是我多事。”

他几乎要站起来握着她的手摇头了。

怎么会?那一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魔术师。

之后董知微就在温白凉的公司里做了下去。

这是一家独立的投资咨询公司,温白凉便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也是这家公司的销售、推广、技术支持乃至一切,简而言之,知微没有来之前,他就是这家公司里唯一的人。

温白凉大学毕业之后曾在一家非常著名的投资咨询公司工作过,很有些能力与才气,做过一些圈内轰动的大单。成功来得太快,他又年少气盛,很快便不满公司对他的束缚,之后又与抢了他功劳的空降上司大吵了一场,索性自动请辞,出来自己闯江湖,想要做出一片新天地来。

但他只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没什么背景与靠山,还在那家著名公司任职的时候,圈子里人人都对他一张笑脸,个个称兄道弟,握手拍肩,他之所以那样决绝地辞职创业,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认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人脉。没想到一走出那一步,一切都变了样,过去与他在席间谈笑风生那些人个个转脸背身,好一些的尚能在电话中婉拒几句,差一些的,电话拨过去根本就是秘书接的,而本人更是永远的没时间。

所谓创业,今天是地狱,明天是地狱,后天可能是天堂,但大部分人都死在明天。知微遇见温白凉的时候,他便是那个挣扎在地狱中的创业者。空有满腔抱负与热情,却四处碰壁,在无穷尽的挫折中挣扎,偶尔一点亮光,都能让他兴奋个好几天。

或许有许多人会对这样梦想着一飞冲天的热血青年嗤之以鼻,但那时知微却是实实在在地被感动了。她成为温白凉的第一个员工,看着自己的老板在简陋窄小的租屋里双目发亮地描绘他对未来的蓝图。

那时的温白凉,四十度的天都能够在一天之内走访三四家客户,而她留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完成数个人该做的事情,电话上微笑着说“是的,我是vivian,这个问题让我们市场研究部的同事为您解释”,转头就用billy的id上msn,接着与人家讲项目。

公司渐渐走上正规,办公的地方一搬再搬,最后终于进了好地段的商务楼,员工从她一人成了三个、五个、十数个,而知微也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事事游刃有余,还有时间去读书。

报的是财大,她基础极好,考试当然是没问题的,很快就开始了公司夜大两头跑的生活,年轻精力好,夜里上完课还要赶回公司去,推门往往灯还亮着,偶尔看到温白凉倦极盹着了,就抽出橱里备着的毯子替他盖上,自己继续回办公桌前忙。

他醒来的时候走过去把脸贴在她的鬓角边,“知微,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她从不是喜欢撒娇的女人,少时是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的软弱,成年之后就成了习惯,这样亲昵也只是与他磨蹭一下额头,说一声,“让人看到。”嘴角全是笑。

等到温白凉把公司做到小有名气的时候,益发的神采飞扬,在会议室里意气风发地指点着窗外的繁华,“我们要做中国最好的投资咨询公司,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而董知微坐在一边,不无担忧地想着最近的几个项目是否已经超出公司的能力范围,有时做大是好事,但太快做得太大,就像是只去过香山便决定登顶珠穆朗玛的登山者,总让人提心吊胆。

还有那几个不断劝温白凉尝试有着高额回报投资的所谓圈内人,更让她心惊胆跳。知微出身小户,看惯了角角分分都靠辛苦努力赚来的父母,很难接受这样投一赚百的理念。

但温白凉笑她女人,他雄心勃勃,他脚踩在地平线上,但手指却已经跃跃欲试地想要碰到天穹,他不但想要做中国最好的投资咨询公司,他还想成为一夜暴富的幸运儿。

结果落实了知微最担忧的想法,温白凉的暴利投资以一片花团锦簇为开头,最后却以落花流水结尾,且因为非法吸纳民间资产的问题惹上官非,一场官司让温白凉几乎赔尽了全副身家都无法收场。公司内一片惨淡,墙倒众人推,正在洽谈的项目全部停顿,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知微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但杯水车薪,又有什么用处?

温白凉从高处跌落下来,又过惯了意气风发的日子,当年那种咬牙苦拼的劲头突然消失了,整日烦躁不堪,公司资金周转不灵,已谈成的项目被拖欠款子,又有人开始上门逼债,知微在无人时加以劝慰,他沉默不语,再说几句,就被他一掌推开。

“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有钱吗?你能替我做什么!”

她被他推得胸口一闷,转身就要走,才迈出一步却被他从后头一把抱住。

“不要走,知微,我很难受,陪着我。”

她又心软,反手抱住他的脖子。

那时她心里想的是,还能难到怎样?最多是回到原点从头来过,只要她与他还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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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昨天去世博了

旁白:她走成了粉尘

海:六点起床十点半到家,直接瘫下,一天都没摸过电脑,回头去博客里细说吧,^^大家等着看照片哦

旁白:你的博客已经变成游记博了……

第 4 章

“我知道了。”袁景瑞将看过的文件交还给仍旧立在他面前的董知微,她两只手接过去,又尽职尽责地提醒他。

“下午一点有预算会,还有半个小时。”

他向来烦这些,听完就撑了一撑头,又说,“我知道了。”

她就把文件收起来了,转身要走的样子。

他突然说,“晚上有没有时间?”

就连一直跟铁塔一样立在池子边上的老陈都多看他一眼,董知微却只是一只手夹着文件,很镇定地摇了摇头。

“晚上我有课,不能参加酒会,需要安排女伴吗?我去打电话。”

知微本科毕业之后又报了硕士班,正准备着下一轮的入学考试,工作那么忙,还要挤出时间来去上课,眼见着女儿整日里连轴转,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家里两老都有意见了,心疼女儿又不敢多说。

“读完本科读硕士,不觉得累吗?”袁景瑞就没有那么多顾虑,随口就问。

“是这样的,我个人认为更好的专业素养有利于为公司服务,您觉得呢?”她做他秘书,对他的称呼常客气得过头,他一开始听得有趣,常笑起来,但是说了她也不改——董知微自有其固执的一面,后来也就随她去了。

他就耸耸肩,过一会儿又说,“不用打电话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她转身往外去,心里想的是,早知道你不用。

袁景瑞虽然鳏夫,但十足赤金真钻的王老五,又没有孩子,坊间最多他的绯闻报道,甚至有女主角出面亲身哭诉,个个梨花带雨,任谁都能看得到她们在地上碎成一片的玻璃心。

她时常觉得奇怪,如果这才是平常人失恋该有的状态,那她岂不是该搬到外星去住?

董知微一直都记得,温白凉离开她的时候,只说了两个字,“抱歉。”

或许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默契也超出一般人许多,早在他开口之前,她就已经有了准备,但真切听在耳里却又是另一种滋味,就像是生生被人割了肉下来,拍抚全身又不知道缺失的是哪一块,只知道痛,痛得腰都弯了下去。

他是与她面对面坐着的,看到她的样子,双手都是一动,但即刻有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拿出来看一眼,再看她一眼,最后还是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走出去上了停在路边的车子,尾灯一闪,转眼消失在街角——也从她的世界消失。

两年九个月,她曾在简陋的租屋内陪着他流泪,他也曾在崭新的办公室里抱着她大笑,他曾是那个在陋室中双目发亮心怀天下的男人,她信任他,就如同信任她自己,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变成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

就像是她曾经不相信维系着多少人的生老病死的制药厂会在一夕之间关闭那样,董知微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二次失去了对她来说类似于信仰的东西,又与前次不同,因为这一次,忍受痛苦的只剩她一个人。

温白凉也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在那个岔路口,选择了一条完全背离他最初计划的人生路。

他并不是不爱董知微,但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如果生活里的一切都可以排座位,那么前几位里,往往被填入的都是他的事业、他的朋友、他最爱的运动,就连父母都会被排在数位之后,更不要提爱情。

爱情在男人的生命中,所占的只是一个微小的部分,即使他把这个部分完全交付了出去,即使他的这一部分完全被摧毁了,他仍可以正常地工作、生活、享受乃至发展出比过去更好的状态来,而不是像女人那样,爱了便占用了她全部的身体与灵魂,稍有异动便痛不欲生。

况且那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地被失败与恐惧击倒了。

那段时间,公司岌岌可危,人心背离,而上门要债的人却一拨接着一拨,法院的传票一封封地放在他的案头,董知微试图给他安慰,但是再多的安慰也没有用,从来之不易的成功中陡然跌落的痛苦以及对牢狱之灾的恐惧是她绝对无法替他承担与解决的。

他不再是那个困境中逆流而上的热血青年,短暂的成功熄灭了他的斗志,意外的挫折又令他一蹶不振,他已经成功过了,便再受不了跌坠的痛苦,这痛苦仿佛溺水,让他无法呼吸,而他想要成就的蓝图,他想要触摸到的天穹,原本已经近在咫尺,却因为这样一个意外而变得无限遥远。

他无法靠自己熬过这个绝境,在这种时刻,戴艾玲的出现就像是一根救命的绳索。她有救他脱困的能力,她有帮他逃出生天的手段,这对有些人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在那个时候,只有她愿意伸给他这只手。

戴艾玲这个女人,在投资圈子里是有些名气的,她父亲颇有些来头,算是掌权的实力派,方方面面都要卖一点面子,而她本人也是精明强干的,在国外的时候便进入了摩根斯丹利,一路升得极快,后来又回国搞私募基金,全做得风生水起。

按理说,温白凉与戴艾玲这样的女人,是不可能产生太大的关联的,事实也是这样,他与她不过是数面之缘,几乎毫无交际。只是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曾抱着侥幸的心态拨过所有相识的人的电话,请求他们伸出援手,给予回应的却只有她。

戴艾玲是自己开车来见他的,两人就在车里简短地谈了一会儿,她早已不年轻了,最昂贵的服饰与最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腰间的松垮与眼角的细纹,但她在他面前有一种笃定的自信,这自信让她另有一种从容的态度,让她略显平凡的容貌都放出光来。

她听他讲述自己的困境,又在他递上详尽的计划书时将它轻轻地拨到一边去,然后用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声音很低。

“这些都是小事,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温白凉有片刻的怔忡,他知道她对他的态度是不同的,无论男女,对来自于异性的关注都会是敏感的,但他过去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面对面与她坐在那样一个窄小空间里的那一天,也没有想过她会用这样一种直截了当的方式向他提出来。

与戴艾玲见面之后的那个晚上,温白凉回到公司,看到仍旧在空荡荡的格子间内忙碌的知微,想到自己在那个窄小空间里所经历的一切,竟然浑身僵硬,许久都无法推门走进去。

之后的许多天,他都陷入了可怕的自我挣扎与折磨中。

怎么办?他要接受那只手的帮助吗?但是如果不接受,他很可能会在下一秒就跌入万丈深渊去。

矛盾让他坐立难安,他开始害怕面对知微的脸,而她带着一无所知的温柔与担忧陪伴在他的身边,那张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线条在他看来,都像一面镜子,映射着他的痛苦。

他在这种难熬的痛苦中渐渐生出一种怨气来,不断地对她发着脾气,又迅速地懊恼忏悔,知微把这一切都归于他因境况不佳而带来的情绪不稳,她是那种越是逆境越会散发出坚韧力量的女孩子,竟然可以宽容地忍受下来,并且益发地尽己所能。

一直到那个晚上,他用力推开她,又对她大吼,“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有钱吗?你能替我做什么!”她终于无法忍受,转头就走,他的心瞬间冰冷,冲过去死死抱住她,像是抱住了他唯一剩下的自己,可她随即转过头来,带着宽容温良的表情,伸出双手回抱了他。

就连温白凉自己都不能明白,为什么他的心,就在这一刹那变得冰冷而僵硬。

是,知微爱他,那又怎样?即便她能够付出她的所有来支持他,即便她能够体贴到愿意忍受他的一切喜怒无常又怎样?她帮不了他。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而能够解救他的人,绝不可能是她!

对于戴艾玲来说,或许这只是打一个招呼,说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但如果他不能抓住她这根救命的绳索,那么一切都只是或许。没有她,他会被这场官司拖垮,他会破产到流落街头,他会最终身陷囹圄!光是想象那些可能性,都让他午夜惊起,到了那个时候,知微还会这样留在他身边吗?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会有脸容许自己让她这样留在他身边吗?

他不能也不会冒这个险!

是,戴艾玲有些年纪了,比他至少要大了七八岁,但那又怎样?他需要她,他需要她帮助他走出绝境。

人生就像是一段旅程,董知微曾是一个很好的旅伴,曾经在他追逐理想的路上与他相依相伴,与他一路同行,但现在一切都已经变了,他的人生之路不能就这样中断在这场官司上面,他需要握住另一个人的手,让他能够走出泥淖,而她,成了他的绊脚石。

温白凉在知微走后的那个夜晚,独自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一个人坐了整夜,直到薄暮晨光透过天穹,照在他的脸上,最终立起身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线条已经因为痛苦与挣扎而变得扭曲。

他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些什么,牺牲些什么,但是没有任何得到是不需要付出的,他不能让自己倒在这里,他要走下去,他是没有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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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霸王同志们,路过请“吱”一声!

旁白:吱!

第 5 章

这天晚上袁景瑞是自己开车去酒会的,上海有那么多的好地方,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这些人都要无趣地选择江边五星级的豪华宴会厅,其实他更中意那些藏在私家小院里的藤桌藤椅,要么loft仓库也是可以的,赤裸裸的铁架子楼梯,走出去就有硕大的天台,就算没有星星,抬头就着一轮赤膊铮亮的月亮喝酒也是好的。

说出来常让身边几个老朋友笑,说他到底是弄堂里出来的,爬得再高都脱不了弄堂气。

他就莞尔,说当年是谁鬼哭狼嚎地要跟在他屁股后面钻弄堂的?别以为穿了登喜路就贵族了,那边打领结的还是拉车门的小弟呢。

说得那几个年纪老大的男人一阵脸红。

有些人好不容易改变了生活便恨不能用刀把过去与自己斩个干净,一丝肉都不要留,连灵魂都重新洗一遍,袁景瑞却常怀念自己的过去。

袁景瑞的父亲在他记事之前就去世了,是以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没有父亲的概念,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成长为一个强有力的男人。

他的母亲是个极其泼辣的女人,从来都没有正式工作过,一直都靠着打零工以及摆小摊抚养儿子。

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哪有做小生意的概念?摆个小摊当然是违法的,三天两头都有人来冲,其他摆摊的见她孤身一个女人,也常来抢她的摆摊位置,更有些明着跑来伸手要保护费的,提起来的脚几乎要踩到她的头顶上。

袁景瑞很小的时候就常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扔下书包便操起砖头冲过去帮自己的妈妈,但他妈妈从来都不是那种抱着儿子只会哭泣哀求的软弱女子,打起架来比男人都狠,但是从不骂人,就算自己和儿子都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开口,用血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对方,爬起来再打,只是在回家给儿子上药的时候说他几句,骂他,“你傻的啊,都不知道痛!下次还敢来!”

小小的袁景瑞就趴在母亲的膝盖上龇牙咧嘴,还要回她,“有什么不敢的,下回谁敢再来,我就拿砖头砸他!”

就这样长大了,居然书还读得极好,常年稳坐头名位置,小学直升了初中,初中又直升了高中,一张卷子十分钟就能够填满,做完了还借给其他人抄——当然是收费的,赚头很不错。长得也好,小时候被打得头破血流也没留下什么疤痕,一双黑色的亮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连五十多岁的训导主任都有些心跳加快,所以常找他谈心,还劝他千万好好读书,牢记知识改变命运。

其实那时候的袁景瑞早已经不需要在回家路上丢下书包就操起砖头奔过去帮自己老妈了,事实上随着他的日益高大以及搏击经验的日渐积累,到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没人敢再来招惹他们母子俩,还有些年龄相仿的孩子常围在他身边,热心地替他解决一切他认为繁琐的小事。

他妈妈对这点不予置评,但不用再担心小摊被任何人冲掉总是一件舒心事,偶尔遇见儿子的那些朋友们,他们还要恭恭敬敬地立定脚步,叫她一声,“阿姨好。”叫得她浑身舒坦。更何况儿子的书又读得无可挑剔,眼看就要直升进重点大学去了,所以想摆一摆当娘的架子说他几句都没什么机会,只好偶尔在晚上念他,“记住不要多招惹小姑娘,闹出事情,打断你的腿。”

袁景瑞就端着饭碗和小时候一样龇牙咧嘴,“谁招她们了?我一个都不喜欢,我喜欢的女人,还没生出来呢。”

袁景瑞就是这样,顺利地升入了一所本地的重点大学,念的还是当时最热门的计算机系。

读书的时候袁景瑞仍是当然的风云人物,长得一表人才,程序也写得好,最苛刻的导师都挑剔不出他的毛病,如果按照这样的路一直走下去,说不定他会成为那些念名校进名企最后一路升到金领位置的人群中的一员。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

袁景瑞并没有像所有人预想的那样,顺理成章地读完大学,大三的时候,他因为斗殴伤人进了拘留所,之后便退学了,他妈妈大概是在这些年的风风雨雨里早有些心理准备,出事的时候居然很镇定,但等儿子回到家还是关上门用皮带狠狠地抽了他一顿,也不管他已经是个二十出头个子老高的大人了。

袁景瑞在整个过程中只咬紧了牙关,一声都没有吭,倒是屋外窄小的弄堂里有个女孩子立在那里泪水滂沱地哭了很久,还有些男孩一直在敲着门央求,在外面小声地叫着,“阿姨别生气,阿姨别生气。”一直到夜深都没有散。

袁景瑞的这一次斗殴完全是个黑色的意外,年少色艾,他在读大学的时候也有了一个小女友,还是个出身极好家庭的女孩,叫陈雯雯。

陈雯雯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长得也可爱,笑起来两个小小的梨涡藏在嘴角边,还有一颗小痣长在嘴唇上,不说话也像是撅着嘴,总让人想咬一下。

大学时的恋爱,总是一对小儿女腻在一起,只是袁景瑞太忙了,他妈虽然老早就为他上大学存下了钱,但既然他靠替人写程序也赚得不少,他当然没理由让他妈妈继续辛苦。

那时候袁景瑞写程序已经小有些名气,甚至有些公司特地找上门来,要他出手帮忙,酬劳当然是好的,但时间就没有了,陈雯雯从小娇生惯养,一直都是很黏人的,开始还愿意坐在他身边看他忙碌,渐渐就恼了,扯着他叫。

“你都不陪我,我想去逛街,我想去唱歌,我想去吃夜排档,我想……”

他一直是个笑起来就春光明媚的男孩子,但事实上耐心却并不是很好的,偶尔一次两次还哄着她,次数多了就吼,“要去你自己去!我没空!”

她就憋红了眼睛瞪他,兔子那样,然后掉头就跑掉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来找他,他也不去找她,自己忙自己的,竟然还觉得清净。

后来就有人跑来告诉他常有人在校门口等她,也不是学生。那时候管不带校徽也不上班的人全叫社会青年,但这老在校门口等着陈雯雯的社会青年倒也不是没钱的混混,居然还开着一辆不算好也不算差的车,停在校门口很是拉风。

袁景瑞身边很有些义愤填膺的,脸红脖子粗地说要给那小子一个教训,他却连跑去看的意思都没有。

不是愤怒,就是觉得没意思。

什么都***没意思。

直到那天晚上,他的传呼机突然连续地震动,午夜惊魂那样,他为了接活方便,很早就配了传呼机,机子上的号码是陌生的,他拨过去,听到录音留言里颤抖的哭泣声——陈雯雯的哭泣声。

她的留言在中途被截断,有男人恶狠狠的声音插进来,咒骂与挣扎哀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然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他并不是一个人去的,几个兄弟非要跟着,但他们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并且结束了。屋子里亮着灯,他们踹开门进去,陈雯雯像一只被凌虐并被遗弃的小动物那样蜷缩在屋子的角落里,那些男人还在,有一个还来不及穿上裤子。

扭打几乎是在瞬间开始的,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不要命地打斗过了,那种少时操起砖头只求将眼前人砸倒在地的感觉前所未有地清晰,直到他们全部瘫倒在地上的时候,屋里就只剩下一些断续的呻吟语陈雯雯那微弱的啜泣声。

几个手上身上都沾着血的男孩默默地走过来,他脱下外套盖在陈雯雯的身上,指节肿了,弯曲都有些困难,抬起头的时候他问他们。

“有没有烟?”

他们中年龄最长的老木就摸出一包皱巴巴的双喜来,看他手上有伤,还抽出一根放到他嘴里,又替他点上了。

他抽了两口,然后说,“你们走吧,带她走。”又蹲下身去,对陈雯雯道,“回家去,洗澡睡一觉,今晚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想一想,再站起来从裤袋里摸出些钱来交给老木,“给她买件衣服换上。”

他们呆在那里,就连平时最缩的熊三都开了口,“那你怎么办?”

话说到这里,远远就有警车的声音传过来,这是老式居民区,夜里动静闹得太大,也不知是哪家邻居报的警。

袁景瑞的声音就冷了,“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们还不走?”

等人都走光了,他才用脚踢了踢地上像死狗一样的男人,“知道强奸罪要判几年吗?对了,我听说轮奸判得更重,上回新闻里还报了,有一个一审就给枪毙了。”

那人被打得不轻,只是哼哼,眼里露出恐惧的光来,过一会儿挣扎着开口,“我,我们没……”

他就点点头,“恩,没有就好。”

说着警察已经冲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况全都如临大敌,他倒是很镇定,任他们将自己拷了,走出去的时候还多看了那男人一眼,看得他又是一哆嗦。

袁景瑞被拘留了一个月,很快谁都知道他因为女友被抢与人斗殴被逮了进去,因为是名牌学校的大学生,这事情还上了报纸,学校的处理意见是责令退学,复读是不太可能的了,留在本地也很难看到什么前途,正好他之前替一家深圳公司写程序结了一笔款子,人人都在谈论广东机会多,他就决定去深圳闯一闯。

他妈问他,“为了一个小姑娘弄成这样,现在人家天天等在门口,你又要走了,不晓得你在想什么。”

他就笑,什么都不说。

很多年以后老木还问他,“值得吗?”那时候老木已经开了一家生意不错的饭馆子,混得人人见他都要叫一声木老板了,但在他面前还是老样子,摸出一支烟来都要替他点上。

他就笑一下,反问他,“哪件事?我都忘了。”

说得老木话都接不上来,只晓得用力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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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向所有的朋友推荐《剑雨》,有情有爱,有血有泪,头回在影院里听到嚎啕大哭的声音,结局竟然还是温暖美好的,昨晚看完之后,久久回味。

旁白:她也泪了,我证明……

第 6 章

酒会很热闹,袁景瑞今天所带的女伴是个拍过几本杂志的小模特,也不知道是哪次吃饭认识的,她锲而不舍地打电话给他,他也就无可无不可地与她走得近了一些。

陈雯雯之后,袁景瑞自觉对于所谓的男女关系已经看得透底,是以这么多年来,对于与女人之间相处,一向是拿捏到位与游刃有余的,每一次的开始与结束都是成年男女之间的心知肚明与顺理成章。

尤其是这些年,他身边各式各样的女人可说从未断过。

也交往过几个女强人,各个能干到让人觉得锋利,动不动便与他谈国际局势经济走向,再不济也要预测一下下一轮房地产的高峰与地谷,与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吃个饭都要打点精神,每每累得他上车就想合眼睛。

当然也有性子如水的,温柔是足够的,就是缠人,约会结束之后他没有留下过夜都要梨花带雨一整天,哭得他莫名其妙。

甚至还有个有名的聪明女,约会以“我知道什么感觉都只是暂时,一切永不会长久”开头,让他都不明白她为何要与他吃这一顿饭。

再后来他就放弃自找麻烦了,只跟最简单的女人约会,身边的这个就是典型例子,年轻漂亮,不用他多费心思,哄起来也好办,买个包就会笑成一朵花。

熊三点评过,说他这是往中年怪蜀黍的路上走,越来越没追求了,他笑着给了他一拳,答他这叫各取所需,只是静下心来想想,这样无限雷同的翻来覆去,真是令人倦怠。

他也不是忘不了程慧梅,她在某种程度上确实算他生命中的贵人,她的死成全了他,他是应该感谢她的,但感谢与感情是不同的,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喜欢追忆当年的男人,他只想自由而尽兴享受自己的人生,但现在他有些厌倦了,这种厌倦让他与谁在一起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小模特虽然年纪小,但打扮出来很是惹人注目,只是走在袁景瑞身边,跟人打招呼的时候都收着下巴,还要偏转四十五度角,什么时候都端着一个矜贵的架子,反让人觉得可笑。

到了席上,她是照例要看着菜皱眉头的,鸟那样就吃了两口碎菜就停下了,他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耐着性子问她。

“就吃这点够吗?”

她保持着完美的侧脸角度回答他,“可我已经吃饱了呀。”声音甜美又娇嗲。

他却听得胃里一抽,转头看到同桌的方东,带着的女伴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他的身上,贴得他半张脸都青了,同情之下,忍不住朝他举了举杯子。

方东也看过来,两个人隔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颇有同病相怜的意思。

就为了这一举杯,两个男人酒会之后就一起喝酒去了,女伴全让司机送了回去,两个人自己在路边找了家小酒吧。

方东祖籍台州,家里生意做得大,兄弟四个也散得开,只他留在江浙一带,与袁景瑞虽然只在场面上见过数面,但很是投机,喝到兴起的时候就开始讲女人。

“你说现在的女人是怎么了?一个个跟吃了春药似的,才见几次面就来煞不及往床上跳,打扮起来也莫名其妙,还有样子不错的,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弄得我想捂住她的嘴。”说到这里方东就叹气,又补了一句,“想找个带得出来的都难。”

袁景瑞笑起来,“老哥,你以为没动力人家就会往你床上跳啊?至于开口不行的,那就叫她别开口,下回带出来之前先约法三章。”

方东笑,“说得容易,你要一个女人不开口,那真比拿下一段高速公路都有难度。”

说得两个人一起哈哈笑。

再喝几杯,方东又想起什么,“对了,上回我见你带着的那个就挺好,安静,话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清二爽,就是人长得普通了点,没怎么打扮。”

袁景瑞点点头,想一想,又说,“那是我秘书。”

方东大奇,“她是你秘书?我还以为……”

袁景瑞笑笑地看了他一眼,方东就自觉地举起杯子堵住了自己的嘴,把后半句话和杯里的酒一起咽了下去。

告别的时候方东还对袁景瑞的秘书念念不忘,玩笑地道,“要是下次我实在缺女伴,借你的秘书用用。”

袁景瑞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那你得问她自己。”

明明很平淡的一句话,方东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冷,走出酒吧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紧了紧大衣。

回去的路上袁景瑞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董知微时的情景,还觉得眨眼之间,其实心里再一算,也过了大半年了。

那时候董知微刚进成方,职位也低,在市郊偏远的销售分部上班,连总部大门都没进过。

照常理来说他是不可能有机会与她有所交集的,但就是上一个春节,他突然地心血来潮,一个人开车到各个分部去看看情况,就这样遇到了她。

他刚到成方的时候,它不过是坐落在一个浙江偏远市郊的小企业,做些dvd配件,规模还算可以,之前应该也赚过钱,但那段时候正遇上国际金融动荡,做进出口的日子都不好过,成箱的卖不出去的货物堆积在仓库里,年关逼近,讨债的人蹲在寒风里等工厂开门。

那么凄凉,谁能想到多年后这名字居然响彻大江南北,连投资地产都做得风生水起,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独自在办公室的时候偶尔会看着桌上唯一的那张照片发一会儿呆。

照片上只有程慧梅一个人立在那家简陋的工厂门口,她一直都不喜欢拍照,觉得自己老相,但在这张照片里倒是笑得很好,定格着一个愉快的表情与他对视着,嘴唇微微地张着,像是还有许多话要对他说。

大年初六,市郊分部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天气反常的冷,刚下过雪,因为临近工地,道路两边泥泞一片,脏雪混着沙石,停车都很不方便,倒是分部门口被扫过了,干干净净的一条小道,两遍冬青上还积着雪,让人走过时顿觉神清气爽。

他推门进去,阳光很好,里面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他刚想皱眉就有一个穿着制服套装的年轻女人从里间走出来,看到他立在门口,还没说话先露出一个微笑来。

董知微给他的第一印象与方东所说的一样,就是普通,小小的一张脸,五官也不出众,唯一的优点是白,但并不耀眼,反显得她更加平凡。

她走向他,微笑点头,用一种并无太过亲昵但也不失礼貌的口吻询问他的来意——她显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袁景瑞原本想要质问为何这里只有她一人的念头突然被打消了,反觉得有趣,就顺势跟她走了进去。

她为他倒了一杯水,温的,喝在嘴里里刚刚好,放下水杯之后便转身拿资料给他,接着便带他到沙盘前开始讲解。

其间又有几拨人走进这里,她仍是微笑,有条不紊地接待他们,递上资料之后又走回来继续为他讲解,在他坐下看房型图的时候转身请其他人到沙盘边,这样忙碌,居然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的时间都拿捏得刚刚好,还有闲暇接了两个电话,并顺手将一位客人落在地上的纸巾拾起来送进垃圾袋里,一个人将所有人所有事都照顾得妥妥贴贴,看得他叹为观止。

他一直都没有走,坐在一边的沙发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直到这地方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这才问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她明显地觉得他有些古怪,但仍是保持着一个克制的微笑回答了他,“先生,现在是过年期间,今天我值班。”

事实上董知微在过年的这段时间里已经独自值了无数次的班,而今天原本应该有两个同事过来的,但直到现在仍是只有她一个人。

关于这一切,她并没有做过太多的抗议,离开温白凉之后,她已经换了数份工作。原先做熟的那个行业,圈子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真不算太大,有人存心不要她再出现,她想要再找到一份类似的工作就很难了,她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已经断续换了好几家公司,没一家做得长的,上一任老板算是最好心的,临走的时候略有些抱歉地对她说,“知微,不是我对你不满意,只是戴小姐开了口,你知道的……我也很难做。”

她只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董知微这些年来,在不断波折里已经渐渐养出了一种惊人的忍耐力,既然有些事情说了也无法改变,不如沉默。

但工作还是必须的,自己之前的一点微薄积蓄就快要耗尽,父母年纪越来越大,她很早就已经不要爸爸再去仓库守夜,妈妈的眼睛需要定期上医院复查接受治疗,而她一直都希望能够为她做手术恢复一点视力。还有她的夜大,还有最后一个学期就能毕业了,开学在即,学费也是一大笔钱,这一切积压在一起,让她觉得肩膀上有千斤重,每日起床就想着钱从哪里来,想得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熟悉的行业是做不下去了,那就只好换行,但以她的学历背景,要换一个行业再找到一份好的工作谈何容易?能够进成方是她的幸运,这家公司的待遇不错,她需要在这里做下去。

“初六该正式上班了吧?”他又问。

她看他一眼,想一想,保持微笑,没有回答。

这是她第一次与他四目相对,他突然发现,她有一双单得挺好看的眼睛,与她的平凡五官不太相称。

他又多看了一眼她的名牌,上面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董知微。

董知微很快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她没有打量别人的习惯,但她也不是第一天出来做事,这个男人不是什么普通人,从他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了,就连那些之后进来的客人都忍不住偷偷地多看他两眼,她所说的那些介绍,都没什么人听进去。

只是他的问题实在太多了,而且古怪,这样长时间地坐在这小小的地方不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是她对自己普通平凡的外表有非常清醒的认知,她几乎要误会他是个对她有意的无聊男子了。

可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又怎么可能?

与温白凉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见过一些所谓的有钱人,这男人虽然穿着随便,但袖口处露出的黑色腕表的表面繁复如星空。她记得这只表,温白凉曾经隔着橱窗指向它,对她说,如果有一天他赚够五千万,一定买下它犒劳自己,她那时还回答,那么贵,不如买一间小公寓吧,他就笑她,有了五千万,我们当然是住别墅了,还谈什么小公寓?

他说的是我们。

不要再想了!

董知微立刻在心中打断了自己无谓的回忆,她与温白凉分手已经一年多,她听说他早已经住进了戴家的别墅,或者也有了一只这样的手表也未可知,他提前许多年达成了自己的心愿——只是没有她。

告别的时候董知微礼节性地将袁景瑞送到门口,对他说,“再见。”看到他走到车边,又补了一句,“雪天,先生开车小心。”

他原本已经要上车了,听到这句又回过头来,对她笑了一下,天晴得过分,白雪反射阳光,他确实是个好看的男人,笑起来眉目都是带着光的,耀得她眼一花,旁边正巧有几个人经过,有一个扭头回看,居然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在雪地里。

董知微背转身,默默地走了回去,心里想的是,这样的男人是多么可怕。

农历新年过完之后,董知微所在的分部很快就有了一次不大不小的人事震动,分部经理被降职,另几个负责的副手也有了很大的调动,一时人心惶惶,都在传不知是谁在大老板微服私访的时候把他给得罪了,弄不好整个分部的人都要换一遍。

新任经理将董知微叫进办公室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认为这份工作保不住了,但推过来的却是一份调职通知书,她接过来看了很久,一直看到最后,最下面还有签名,龙飞凤舞的三个字——袁景瑞。

她要到数日之后到总部报到的时候,才真正见到了这三个字所代表的真实人物。

看到他的第一眼,董知微的反应居然不是震惊与诧异,她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有幻觉,幻觉自己又突然地回到了那个晴朗的冬雪天,他在阳光下回头一笑,眉眼都是带着光的,而她心里却仍只有那句话,默默地,不敢说出口。

这样的男人,是多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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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昨天去《钱多多嫁人记》话剧排练现场了,上海话剧中心的阵容太棒了!我梦幻地坐在导演与编剧当中,梦幻地看了半个小时的排练场,之后还被告知,这话剧是要全国巡演的,时间copy一下,10月14-11月7上海,11月14-15沈阳,17-18 大连,20 天津,23-28北京,12月1-5上海,12月8-9武汉,11-12 福州,14-15 杭州,17-19 宁波,有没有你们在的城市?^_^

ps:微博里有宣传照和现场照片哦

第 7 章

第二章忍冬

很不起眼的忍冬,长在乱石堆、山足路旁与村庄的篱笆边,好像杂草,《神农本草经》里说它——“凌冬不凋”,但就像是杂草一样的它,竟然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金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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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董知微还是跟着老板一起加班了,所谓加班,也就是跟着他一起吃饭去了,坐上车的时候知微还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今晚是与一群银行里的老爷们联络感情,照例还请了些知名的漂亮面孔,也不知要耗到几点。

但她也明白,很少有老板会容忍自己的秘书整日价的随叫随不到的,虽然她报考硕士他是知道的,但做人要识相,做袁景瑞的秘书尤其如此。

其实他身边有数个助理,每人负责不同的事务,而她的存在更多的像是一个勤杂工,负责接听电话过滤访客整理下面递交上来的文件以及各种杂务,光听上去都像是一个需要千手观音来做的位置。

幸好她做惯了一人挑数人份的工作,否则还真撑不下去,更何况袁景瑞给出的薪酬福利都属上佳,她没理由放弃这份工作。

只是她在袁景瑞身边工作半年多了,对这个男人也越来越了解,虽然他平素大部分时候走的都是彬彬有礼带着点微笑的平易近人路线,做什么都举重若轻,但长角的都是吃草的,只有食肉动物才终日藏着爪子,袁景瑞在商场上的狠辣是出了名的,就算在自己公司里,偶尔皱皱眉头,下面那些身经百战的总监级人物也要战战兢兢一下,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小虾米。

宴席定在上海著名的私家花园里,席上自然是杯盏交错谈笑风生,袁景瑞多年经商,一向是什么场合都是游刃有余的,出手也大方,对女人尤其是,席上就站起来派钱,一时间包厢里莺声燕语娇笑声一片。

派到董知微的时候,红色纸币递到面前,她就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缩。

每月看到工资账号里数字增长是一回事,赤裸裸的现钞接过来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成方制度完善,八小时之外都是有加班费的,她再拿这一笔,又算什么钱?

他眉头一动,眼睛就眯了起来,她知道不好,刚想开口门就响了,“嘭”的一声,连着外面的吵闹声一起炸开来。

席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冲进来的是两个男人,明显是喝过酒了,全是脸红脖子粗的,一群服务生前拦后拉,“客人,客人不好意思,这里是私人包厢,客人,客人!。”

其中的一个男人就在挣扎中一手指向袁景瑞,大吼了一声,“袁景瑞,你别以为弄死程慧梅就能坐享其成了,告诉你,成方都是我老张家的,你等着,就会有人给你好看了!”

老陈迅速地赶了过来,一手一个地将那两人拖了出去,他们仍在一路叫骂着,许多人都从包厢中探出头来,还有人大着胆子往袁景瑞所在的包厢看过来,窃窃私语声一片。

经理赶过来擦着汗道歉,“对不起袁先生,实在对不起,他们就外头桌上的客人,听说您在这里,突然就……”

袁景瑞已经坐了下来,闻言只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目色比平时更深了一些。

但那经理脸却白了,一边抱歉一边补充,“是我们管理不严扫了袁先生和各位贵客的兴了,这一席一定免单,我再让人加送几道炖品过来,各位慢用,慢用。”说着带人退了出去,还小心翼翼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包厢里也是有伶俐人的,一见冷场就举杯子,笑着打哈哈,袁景瑞也是一笑,说声赔罪,自己先喝了三杯,旁边人起哄要董知微倒酒,她略一迟疑,大家就把矛头全指向她身上,数个酒杯子对着她,她知道逃不过,也就喝了,喝完竟然还有人喝彩,转眼气氛便又暖热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董知微在喝酒这方面是极其一般的,几杯下去,转眼两颊都像是要生出火来,眼一斜看到自家老板正握着酒杯看她,袁景瑞酒量极好,越喝越清醒的那种怪物,喝得多了,一双眼睛都像是湿漉漉的,要是别的女人,这时候大概要觉得受宠若惊了,但她却只觉得有些害怕,赶紧把脸撇开,再不敢看他。

再喝了两杯,董知微就不行了,借口要上厕所,一个人走出去透口气,脚下软绵绵的,直线都走不成,只好扶着墙,才要转过走廊,就听到压低的男声,她记得这个声音,就是之前那位在包厢门口脸都发白了的餐厅经理。

“是是,是袁先生。”

却听不到回答,该是在讲电话,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明白我明白,已经进去打过招呼了,下次一定小心。”

听他提到袁景瑞,董知微就没有再走过去,怕自己醉着声响太大,也没有立刻回头,只立在墙边尽量让自己保持安静,直到那个电话断了,又有人说话,大概是之前就跟在经理身边的人,这时忍不住开了口。

“经理,这种事情还要打国际电话给老板干什么?又不是我们叫那两个人冲进去的。”

经理大概一口气憋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出气的,立刻劈头骂了过去,“你懂个屁!袁景瑞是什么人?得罪他?”

语气之恶狠狠,听得董知微都一哆嗦,但就是这样,那经理还压着声音,像是怕被人听到。

董知微想离开,但转眼那两人就转了出来,抬头看到她立在走廊里都是一愣,但很显然并未认出她,只停下脚步欠了欠身,“这位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知微摇了摇头,他们便擦过她,匆匆地走远了。

看吧,就算没有有关于他死去妻子的那些扑朔迷离的猜测,她也能够确定——袁景瑞是个非常可怕的男人。

这晚的宴席仍在表面上宾客尽欢之下结束了,散席之后餐厅经理又陪着笑脸将袁景瑞一行送到门口,董知微出来得稍迟了一些——多年的秘书与助理生涯中养成的习惯,她总要在每次的宴席最后独自留下再检视一遍,检视席上可有人拉下东西,尤其是自己老板的。

不要指望喝过酒的男人会记得每一件随身小物,有时候他们连自己都会丢掉。

其实她之前也已经有些醉了,但在洗手间用冷水洗脸之后,回到席上也不知怎么了,不再有人盯着她劝酒,到了散席的时候感觉就稍好了一些,至少双脚落地的时候不再是虚飘飘的。

等她挽着自家老板的大衣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些客人们刚上车离开,经理还在,回头看到她就是一惊,大概想起自己之前所说的那些话来,脸上的颜色又变了。

老陈刚将车开到门口,袁景瑞当先往外走了,那经理稍稍落后两步,走在董知微身边低声细气地试探着问,“这位小姐,刚才……”

董知微听得都觉得可怜,但嘴里却“啊?”了一声,“刚才?刚才还出过什么事吗?”

那经理连忙摇手,一颗心这才落了下去,送他们到车门边上,手扶着车门弯下腰,再次抱歉之后才替他们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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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祝大家国庆快乐,有没有出去玩?到处玩?

旁白: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

过节还在更新,霸王们,留言是,动动动动力…………空谷回音一百遍

第 8 章

上车之后董知微坐在副驾驶座上,第一个动作是低头为自己扣安全带,仪表盘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安全带扣上的“咔哒”声过后,强撑着自己的力量立刻散了,酒精与疲劳让她觉得自己浑身散架,处处都是软的。

车子起步,街道宽阔安静,路灯绵延到无止境的遥远之处,暖气嘶嘶的声音单调而平稳,身体疲惫到极点,奇怪的是,神经却仍旧很紧张,两只眼睛像是被某种力量支撑着,酸痛却无法合上。

或许是那两个突然闯进包厢的人带给她的刺激太大了,她从不敢想象,居然会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着袁景瑞的鼻子大骂。

车厢里没有音乐,后座的老板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再去看后视镜,那里面只有一张侧脸,他正在看窗外,街道边未熄的各色霓虹透过玻璃掠过他的脸,斑驳的光影,像一幅油画。

“他们人呢?”袁景瑞开口,车厢内的安静突然被打破,让董知微措手不及,心突地跳了一下。

她平时没那么容易受惊,酒精真不是个好东西。

老陈说话之前看了董知微一眼,她很想举手说我不想听,等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再讨论也不迟,但老陈已经开口了。

“都醉了,我把他们送回去了。”

想也知道那不是一个简单的运送过程,袁景瑞嘴角弯了起来,说,“辛苦你了。”

车厢里气氛莫名一松,就连董知微都情不自禁地暗吁了口气。

原来她的紧张都来自于自己老板的情绪影响。

车在寂静的午夜街道上平稳前行,袁景瑞住在山边,标准的富豪做派,千平的大宅子就他一个人,董知微有幸进去过一次,出来的时候心里就默念——也不怕闹鬼。

“在这里左转,先送董秘书回家。”袁景瑞又开口。

这次连老陈都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董知微更是意外。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加班,过去每次都是老陈先送袁景瑞到家然后再带她一程,早已经成了习惯,这样突然的优待,带给她的只有惊讶。

“这里离你家很近了,不是吗?”他指指窗外,无比清醒的一双眼。

的确,车窗外就是董知微自小熟悉的老街区。

老陈已经迅速地将车转入狭窄的街道,老城区的夜晚,小街两边全是未拆除的老房子,夜里路灯都没有,车灯的光一直照到巷子深处,再往里就开不进去了,董知微自己推门下车,说一声“谢谢”,又说,“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进去就好。”

那一侧也传来车门开合的声音,她一转头,看到袁景瑞也下了车。

“我送你。”

她几乎想咬舌以求证今夜的真假了,可袁景瑞已经走了过来,天冷,他刚从温暖的车厢里出来,大衣都没有穿,看到她立在车前不动,又问她,“不要回家吗?”

董知微咬咬牙,随遇而安了,点头指路,“我家在这边。”

从巷口到她家还有一段距离,董知微的家靠近北外滩,在老城区深处,要拆迁的消息早在几年前就喧嚣尘上,是以这里所有的破败陈旧都在拖延中等待着彻底的清除,但遗憾的是,期待中的拆迁一直到如今都没有动静。

巷子两边的老式平房上搭满了违章的屋棚,有些甚至是那种自建的跨过狭窄巷子的过街楼,街楼低矮,让稍高一些的人走过时都不得不弯一下腰,否则就很可能一头撞了上去。

董知微一路走着都在小心她身边的男人,如果她老板因为送她而在这里撞到头或者跌倒,那她实在不敢保证自己明天还能不能保住这份工作。

她几乎可以确定袁景瑞今晚的反常是因为他喝醉了,人喝醉的状态是千奇百怪千姿百态的,她就曾见过喝醉之后必要完整背诵长恨歌的文艺派,还有为了证明自己没醉非要挑战窄小高耸的消防梯的运动健将,有些人的醉态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比如袁景瑞,她要记下这一点,以后提高警惕。

但奇怪的是,袁景瑞穿街走巷的能力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多,事实上他的表现已经不能用好来形容了,简直超级,他甚至还能够在避过一根黑暗中斜刺出现的晾衣竹竿的同时出手将差点踩进水沟里的她救了回来,还对她说,“小心。”

董知微脸红了,幸好在黑暗中,自己的老板应该看不到。

“对不起,是我没注意脚下。”她力持镇定地抱歉。

“你喝醉了。”他回答她。

“怎么会?”她听到一个很大的声音,然后立刻明白过来那是她自己的,一时羞愧,有些崩溃地掩住了自己的嘴。

即使在这样黯淡的光线里,她都能看到他笑时露出的白色的牙齿。

幸好她家很快就到了,告别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一眼他背后黑漆漆的巷子,又有些担心。

“这里的路不好走,袁先生你……”

他一笑,“没事,这样的路我熟。”说完也不停留,转身就走了。

留下董知微在自家楼下呆立,黑暗很快将那个背影吞没,她依稀听见“叮”的一声响,好像是有人在点烟,但又不能确定,夜雾在清冷的巷子里流动,让所有的一切更像是一个梦。

“知微?是你吗?”背后的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有人摸索着走下来,叫她的名字。

知微回头,看到自己的妈妈,脸上带着担心的表情。

她这才回过神来,上前抓住妈妈的手,“是我回来了,妈,这么晚你还没睡。”

抓着女儿的手,董母脸上便露出安心的表情来,“睡不着,今天陪老板吃饭喝酒了?老远就闻到味道。”

知微嗅了一下自己的外套,果然,酒味都浮在了空气里,想遮掩都不可能,唯恐自己再露出醉态,扶着妈妈上楼的时候就更加小心了一些,嘴里却说。

“就喝了一点点,没事。”

妈妈还是有些心疼,摸摸女儿的手又说,“工作那么辛苦。”

“不辛苦,我老板人很好,还叫司机先把我送回来。”董知微说着自己都不知所云的话,父母对她离开温白凉公司的事一直都有些耿耿于怀,她之后辗转求职的坎坷也让他们不安难过了许久,知微好不容易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之后,现任老板立刻成了她口中的品端行正良善宽厚的极品好人,用来让父母安心。

说着家门口也就到了,自家的门是开着的,晕黄的光照亮了门口一小块地方,爸爸披着衣服立在光里,看到她们就说,“快进来吧,外面冷,你妈听到声音非要下楼去,她这几年快赶上顺风耳了,我这双老耳朵可及不上她。”

三个人一起进屋,董母握住老公伸过来的手,又说,“你啊,睡得跟猪一样,别说女儿回来了,打雷都听不到。”

说得正立在门口脱外套的知微一阵笑,之前的莫名感觉立刻就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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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逛街,在十字绣店看到手绣唐卡一副,惊为天人!数年没有拿起过针线了,难道这是在召唤我重新开始…………?

旁白:其实你想的是,应该去西藏玩一圈了吧

海:…………你太了解我了

第 9 章

知微还以为自己没机会再见到那两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没想到才过了数日,她就在另一间餐厅遇见了其中的一个。

那是一家新开的日式料理店,在一号线地铁站的边上,知微正与齐丹丹在一起等着她们所叫的拉面,齐丹丹是知微夜大的同学,毕业之后又与她一同报考了硕士,两人刚从辅导班出来,夜里都饿了,齐丹丹平时最讲究吃,一见有新开张的料理店,拉着知微就进去了,也不管她心疼钱包的表情。

“吃碗面都要六十,还不如去茶餐厅。”知微一边翻印刷精美的菜谱本子一边感叹。

齐丹丹就瞪她,“人生什么最重要?吃好喝好!你赚得也不少啊,怎么这么想不开?”

知微笑,才想开口,视线忽然被刚进门的一个人吸引,就没再说下去。

进门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三十多岁的男人,身边还围着两三个女人,长得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知微前些天才见过他冲进包厢指着袁景瑞破口大骂,是以印象特别深刻,才一眼就认了出来。

齐丹丹奇怪,顺着知微的眼神方向看过去,一眼之后就“切”了一声。

料理店的座位被一扇扇隔板分开,间中还有做装饰用的青绿植物,隐蔽性极好,那人再走几步便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之外,知微这才开口,“你认识他?”

齐丹丹点头,用筷子夹赠送小碟里的酱菜吃。

“认识,张家老二嘛,张大才。”

“张大才?”知微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但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到过。

齐丹丹揶揄地看她一眼,“你秘书工作做得不到位啊,这人跟你家老板还挺有关系的呢。”

说到袁景瑞齐丹丹的两眼就开始发亮,又情不自禁地往知微的方向倾了倾身子。

“你知道张大才兄弟俩的爸爸是谁吗?”

知微摇头,齐丹丹就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来,在她面前一个一个地吐字,“就是张成方!”

知微吃了一惊,她当然知道张成方是谁,成方至今用的还是最初创始人的名字,而那个名字的来源,便是张成方这个人。

只是张成方早已是一个离开人世的过去式了,而且在他经营成方的年代,成方不过是一个浙江郊县里的乡镇私营小企业而已,做一些最简单的机械小配件,因为遇上金融危机,生意惨淡到负债累累,一直在破产边缘徘徊的地步,谁能想到十几年后的今天,它会成为一个举国知名的集团企业,触角几乎要伸到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里去。

拉面上来了,暂时打断了齐丹丹的话头,但她已经起了兴致,吹着热气吃了两口之后又道。

“听说张家兄弟两个在张成方死的时候不知道为了什么,跟张家其他人一样,都签了放弃成方的协议,所以成方就成了他们后母程慧梅一个人的,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啦,你老板厉害嘛,对女人有一手。”齐丹丹说着说着就露出一个笑来,还抿着嘴角对知微眨了眨眼睛。

后来的事情……

后来的事情在成方里从没有人提起,但只鳞片爪董知微还是听说过的,张成方死后,袁景瑞一直作为程慧梅的左右手与她一同经营着成方,最后还与程慧梅结了婚,婚后三天程慧梅意外跌落电梯井身亡,之后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成方最终拥有者。

董知微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张大才这三个字感到熟悉,她曾经在公司bbs上瞥到过这个名字,但语焉不详,也很快就被管理员删除了。

她一直都知道程慧梅与袁景瑞的年龄差距很大,但从未想到,就连她的继子都是与袁景瑞年龄相仿的成年男人,而那男人的吼叫声仍旧在耳边回响。

“袁景瑞,你别以为弄死程慧梅就能坐享其成了,告诉你,成方都是我张家的,你等着,就会有人给你好看了!”

那挥之不去的声音,让董知微坐在暖气充沛的料理店里,都觉得背后一寒。

齐丹丹并未留意到董知微的异样,仍是兴致勃勃地说了下去,“张家剩下的人在江浙还有做生意的,不过张大丰兄弟俩最近都在上海,听说这段日子跑去找过袁景瑞很多次了。”

“找袁先生?我不知道啊。”董知微抬起头,她对现任老板的称呼一向如此,听上去就像是在叫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每日都坐在袁景瑞的办公室外头,如果张家兄弟在成方出现过,没理由她毫不知情。

齐丹丹又“切”了一声,“袁景瑞是什么人?会见他们?”

知微已经从刹那间的失神中回来,这时失笑,“这么了解我老板?”

齐丹丹两手捧面碗,眼里闪着光,“废话,神秘款型男的事情我当然清楚,那些秃头大肚男,求我了解他们的发家史我还不想听呢,知微,你运气真好,天天跟着袁景瑞进进出出,近距离看更养眼吧?”

知微想一想,摇头,“一个男人而已,养眼有什么用?男人又不是靠外表的。”

齐丹丹发出了这晚最后也是最响的一个“切”,“怎么没用?袁景瑞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那老女人为他连命都送了,还有温白凉,搭上了戴艾玲之后,又做私募又搞基金,最近风头可健。”

齐丹丹与知微同学数年,她与温白凉的事情也是知道一点的,说得兴起一时不察,但话一出口就懊悔,掩口不迭,又拿眼睛去看知微,“对不起。”

倒是知微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又举筷子,“酱萝卜还吃不吃?不吃我把它们都消灭了啊。”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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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在家看港剧,公主嫁到老好笑的,哈哈哈哈

第 10 章

第二天下午袁景瑞与法务部的人开会,会议持续了很久,知微进去倒过两次茶水,每次都看到袁景瑞的眉头是皱着的,而桌边坐着的人个个脸色凝重。

会议结束已经将近六点了,袁景瑞与夏子期一起走在最后,夏子期是成方的法律顾问,也是袁景瑞的朋友,看到董知微仍在,就对她笑着招招手。

“董秘书,辛苦了。”

董知微抬头对他微笑了一下,他又问,“晚上有约吗?赏脸一起吃饭吧。”

从第一次见到夏子期开始,这男人就喜欢开这样的玩笑,董知微也从未当过一回事,这次也不例外,只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回答他,“对不起,我今晚已经有约了。”又对袁景瑞道,“袁先生,您要的材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您的桌上,我可以下班了吗?”

一直到董知微穿着套装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夏子期才开口,捧着胸口,声音哀怨,“她又拒绝我。”

袁景瑞刚拿起桌上的文件夹,闻言就笑起来,“你真的要追求我的秘书?”

“我只是觉得一个不对你两眼放光的女人很特别而已。”夏子期耸耸肩,在他的对面坐下来,又问他,“怎么?你有意见?”

袁景瑞已经将那个文件夹打了开来,里面所有的文件被整理得得边角整齐,最上面还附着简单的目录,用不同颜色的便利贴标出轻重缓急,董知微做事一向是周到并且高效的,这也是他欣赏她的地方之一。

但他只扫了一眼便将文件夹合了起来,又看着夏子期开口,“你觉得这场官司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上市计划?”

“那要看他们背后有没有人,光凭这两位兄台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之前的话题自动结束,说到公事夏子期脸上的表情便正经了许多,想一想,又问,“尹峰呢?很久没见他。”

袁景瑞皱起眉头,“他出了点事,在养身体,最近都不在上海。”

夏子期“哦”了一声,拖长了声音说了句,“怪不得。”边说边思索着叩叩台面,又道,“那要不要找别人查一下?还是安排和几个法院里的先吃顿饭,摸摸情况?”

袁景瑞站起来,“你看着办吧。”

“喂,你去哪里?”

“酒店。”他头也不回。

夏子期笑着哼了一声,对着他的背影叫,“这么发泄不痛快,小心肾亏。”也不怕路过的人听到。

袁景瑞确实是约了女人,仍是那个小模特,餐厅定在五星级酒店里,是她要求的,他也答应了——反正是最后一次见面,选在哪里都无所谓。

他是自己开的车,快要转出车道的时候,看到有几个人在他的前方并肩走着,他便稍稍放慢了速度。

冬天夜里来得早,才六点刚过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车灯打在那些人的后背上,他突然地看到熟悉的灰色套装,然后她身边就有人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

他并未停留,等所有人都让到了路边便加速离开,他们立在车道边目送他,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几张陌生的脸,有男有女,董知微被夹在他们当中,那个抓住她的人还没有松开手,偏着头,不知在对她说些什么。

后视镜中的影像一晃而过,他听见哼的一声,像是笑,在安静的车厢里很突兀。

就连他自己都是一愣,但那种奇怪的感觉还在——没想到他这个平凡普通的小秘书,在男人方面,还很吃得开呢。

董知微今晚的确是有约的,与几个公司里的同事。她到总部大半年了,因为是突然出现,又是由袁景瑞亲自调配进来的,一开始大部分人都对她戒备十足,当然,还有更多的私下的揣测,这直接导致了她在这个地方被无比地孤立了起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董知微走进电梯与走过办公区的时候,原本的低语声会突然停顿,那种被整个世界放进一个透明箱子隔离开观察审视的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知微尽量表现得自然,但那段时间对她来说确实难熬,她个性宽和大方,求学与工作的时候都与人相处愉快,没想到到了这里就变得格格不入,再加上繁杂庞大的工作量,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压力,让她每天都是拖着脚步回家的。

袁景瑞当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当时他正为了在上海批土地建厂房的事情忙碌着,成方是做空调配件起家的,虽然这些年投资多元化了,但至今也没有放弃过老本行。

公司重心早已经转移到上海,原来建在浙江郊县的厂房都已经老旧,物流货运也问题颇多,因此袁景瑞从数年前便开始与区政府的人打交道,想在上海总部大楼边上建一个全新的厂区。他对此事是非常在意的,而董知微刚到公司的时候,正是厂区土地审批的关键时刻,袁景瑞甚至都没有时间多看他这个亲自调入的新秘书几眼,更别提会注意到她在公司的人际关系问题了。

第一个对她伸出友谊的是行政部的梅丽,董知微中午在餐厅独自吃饭的时候,梅丽端着盘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还问她,“我可以坐这里吗?”

餐厅里人并不少,但之前董知微下楼来吃饭的时候,一张桌上永远只有她一个人,她被刻意地孤立了起来,在梅丽问出这句话之前,没有人愿意与她坐在同一个桌子上。

董知微立刻点头,又将自己的盘子往身前移了一下,梅丽是个大脸盘的爽朗姑娘,坐下就自我介绍,“我是行政部的梅丽,记得吗?”

董知微点头,行政部她是常去的,每张脸都记得。

“你是老板的新秘书,董小姐。”

“叫我知微就好了。”

餐厅里有无数目光或明或暗地看了过来,还有几道特别锋利的,让董知微动了动身子。

梅丽压低声音,“别理她们,她们是妒忌,妒忌你能够天天看到老板。”

董知微忍不住笑起来,带着些感谢的。

之后她们便常在一起吃饭,渐渐又有一些人加入进来,这样一来,知微在成方的日子就好过了许多。

董知微喜欢不引人注目的生活,有些人会享受走在路上都被众人注目的感觉,但她却正相反,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她的感觉会更自在,湮没在人群中是另一种小快乐,当然她平凡的外表也帮了很大的忙,让她能够更容易地将自己隐藏起来。

但有人不这么想,至少在何伟文眼里,董知微就是一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女人,让他几乎每一次见到她都是张口结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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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突然很想要一个ipad,身边无数人说那是个玩具!不值得!

旁白:本来就是,你又不玩游戏……

海:可是好想要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旁白:…………都寒露了你还…………

第 11 章

袁景瑞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中的街道上,还立在车道两边的人长吁短叹。

“老板的车就是好啊,这么高这么大一辆车,从后头开过来连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

“哎哎,你们看到老板的脸没有?他刚才看我了,我看到他看了我一眼。”

“又花痴,你省省吧,老板才不会有空看你。”

众人热烈地讨论着这个不大不小的意外事件,只有何伟文还在与董知微说话。

“没吓到你吧?”

董知微轻轻地将手臂从他手里抽出来,这才回答,“没有,谢谢你。”

何伟文是安徽人,在成方的销售部工作,其实他并不太适合这份工作,他嘴拙,人又老实,离开安徽老家到上海之后,一直都跟不上这个城市的节奏,所以做什么都让人觉得有点不在状态,更别提与销售部那些精乖人相比了。

销售部的基本工资是很低的,收入大头全靠提成,而他这个每月销售业绩垫底,总结会上万年挨骂的对象当然不可能有漂亮的收入。

上海的生活压力超乎普通人的想象,虽然何伟文一直都是与人合租的,但每月光是房租都要一千多,占去了他将近三分之一的收入,再加上每天的伙食费交通费以及偶尔的额外开销,让他每个月都过得捉襟见肘。

初识董知微的那天,何伟文正在财务部里一筹莫展。

他之前出差了几天,带回一整叠的票据报销,但其中的一张发票开错了公司抬头。

财务主管是个瘦得如同一根竹竿的上海男人,五十多岁了,以前在区税务局里工作过,有些这样那样的关系,所以被人要求在这里安排了一个位置。在公家朝南坐管的人,最喜欢给人看脸色,小财务将那张发票交过去,他就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指拈起薄薄的发票瞥了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吐出两个字来。

“不行。”

何伟文晴天霹雳,这是他在外地与供货商吃饭时所开的发票,人家挑的饭店点的菜,一顿就吃了他两千多,如果报不下来,那他这个月接下来的时间岂不是要吃西北风。

他涨红了脸,尝试着恳求了几句,但财务主管轻蔑的眼神像刀一样飞过来,“我们也是照公司规定办事,要不你找老板签字。”

最后何伟文绝望地走出了财务室,在走廊就觉得迈不动步子,沮丧让他感觉自己被拴着石头沉进了河底,身后有脚步声,他回头就看见了穿着灰色套装的董知微,她之前也在财务室里,应该是看见了一切经过,见他回头,就对他点了点头。

他忍不住开口,“你都看到了是不是?是我太笨了,连公司名字都开错,可周扒皮他……”

财务主管姓周,因为刁难过太多人,背地里人人都叫他周扒皮。

董知微把手指放到嘴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又伸出手来,“能不能给我看看那张发票?”

他就把发票给她了。

她的手并不大,也没有留长指甲,五指都剪得清爽平整,手心非常白,看上去就是软绵绵的,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她低下头去仔细地看那张发票,落下来的刘海将洁白的额头遮挡了一半,他就突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了,只知道站在一边等。

“是开错了,不过你有其他证明吗?证明这顿饭是你与客户一起吃的。”

他想一想,“有,我有客户发给我的邮件,与我定时间在这家饭店碰头的邮件。”

“这就好,我叫董知微,是袁先生的秘书,你把邮件打出来给我吧,我看看能不能让袁先生签个字。”

他这才想起来,原来她就是传说中的那位袁景瑞的新秘书。

“谢谢,谢谢,我,我叫何伟文。”他的脸又涨红了,说话的时候居然有些结巴。

董知微微笑,“不用谢,你有其他证明就好,我知道你,你是梅丽的老乡,她提起过你。”

梅丽恰巧与何伟文来自同一个地方,与知微吃饭的时候曾提起过她的这个同乡,口气怜悯,说他生活得很不容易,是以之前董知微在财务室听到他的名字之后便留心了一下。

后来那张发票还是被报掉了,据何伟文说,财务主管看到那张发票后的袁景瑞签名的时候,表情精彩得让他想大笑三声,之后他与董知微就算是认识了,还借着谢她的名头与她吃过一顿饭。

过去这大半年来,只要是有董知微参与的同事聚会,何伟文都无一例外的参加了,谁都看得出他对她的好感,只有她,从来都把他当做一个普通朋友那样看待。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去了一家新开的川菜馆子,就在南浦大桥下面,地段是好的,车水马龙的街道两旁全是高档的住宅区,只是不能再往里走,老南市区的老旧私房沿着高楼背后的小街绵延铺陈,高低屋脊密密麻麻,虽然已经是冬天,但夜里仍有许多人待在外面,还有路边的夜排档,赤裸裸的灯泡打下一片片强光,乌黑小车上推出炒锅,热油噼啪作响,烟雾腾腾,再加上重油重味的炒面炒饭的扑鼻味道,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因为大伙儿全是头一次来,所以没一个熟门熟路的,梅丽一马当先地举着开业优惠单寻找川菜馆,一群人跟在她身后,地上坑坑洼洼,地产部的王冰小声抱怨,“到底在哪里啦,找得到伐啦?”说着就一脚踏在地上的一大片油腻里,狠滑了一下,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惊叫连连。

董知微就推推一直走在她身边的何伟文,“冰冰穿着高跟鞋不方便,你还是多照看一下她吧。”

一起出来吃饭的一共五个人,只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是梅丽的男友,王冰穿的是将近十公分的高跟鞋,走在这样的路面上,确实惊险万状。

何伟文嗫嚅了两声,王冰在旁边就来了一句,“何伟文,我要真摔了,还得你背我上医院啊,再说了,你就那么不舍得知微?分开一步都不行了是吧?”

听得知微一愣,转过头来看了何伟文一眼,他早已经满脸通红,嗫嚅着不知说了些什么,转头朝王冰走了过去,“你别乱说,我扶着你走吧。”

余下的两个人都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幕,看得知微略觉尴尬,幸好梅丽转头的时候突然发出一声欢呼,“快看!我看到招牌了,就那儿!”说着就奔了过去,其他人当然跟上,这插曲这才算过去了。

新开的川菜馆子生意果然好,进门便是人声鼎沸,桌桌爆满,或者是因为优惠力度很够的关系,晚上七八点了居然还要等位,一群人上下地铁又走了老远的路,早就是饥肠辘辘,好不容易上了桌,恨不能把菜单上的东西全点一遍,正七嘴八舌激动的时候,王冰菜单递得急,一下把董知微面前的茶杯带翻了,茶杯里满是刚倒上的茶水,知微伸手扶都来不及,何伟文比她动静更大,一下子站了起来,倒退的椅子发出很大的一声响。

“怎么样?要不要紧?”

“没事没事,不烫的,拿纸巾擦一下就好。”董知微边说边站了起来,对桌上其他人举起一只手,另一只手抓在裙边上。

何伟文立刻跑去找服务生,王冰已经从包里掏出纸巾,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又要替知微擦,知微把纸巾接过来自己擦了两下,那茶水倒是真不烫,微温而已,只是一滩水渍面积太大,看上去很是狼狈。

梅丽也拿着纸巾过来,也不急着帮忙对付水渍,只凑在知微的耳朵边上笑。

“人家很殷勤啊,怎么样?感觉如何?”

“你说什么呢。”

“别说你不知道啊,何伟文喜欢你很久了,就是这呆头鹅一点行动力都没有,动作慢得我们都看不下去了。”

桌上人人兴趣盎然,董知微忽然不知如何作答,恰好何伟文奔了回来,手里举着一大叠白色纸巾,来不及坐下便全都往知微的手里塞。

“烫到哪里了?纸巾来了。”

除了董知微之外,人人都不约而同地叹出一口气来,王冰最直接,白了他一眼之后道,“都擦完啦,茶水又不烫,要是真的烫到了,等你来这点功夫,肉皮都好上桌了。”

说得大家哈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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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朋友身上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小说小说千万倍,将我惊到目瞪口呆,下一本,下一本一定要写出来,别说不可思议,这就是生活

旁白:你先把这本写完行不。。。。。

ps:六月交稿的《平安》一直在出版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不写古言的我,古言果然要曲折一点的缘故,上市竟然拖延至今,等待平安的朋友们,sorry………………我最近也为平安头疼着,泪

旁白:擦擦。。。。。。。

第 12 章

一顿饭吃到很晚,结账的时候还送了一叠抵用券,梅丽说下回再来吃,她男友常硕就抽了一张在手里看,“一张二十,吃满两百才抵用一张,每次只能用一张,乖乖,等你把这叠东西都用完了,千儿八百都花出去了,女人的钱真好骗。”

梅丽就瞪眼睛,“要来也是你买单!”嘴里这么说着,手已经把那几张抵用券分开来,往王冰与何伟文手里各塞了一张,轮到给知微的时候,才放到她手里又收了回去,笑着转给了何伟文。

“都给你,留着下回用。”

说完就嘻嘻哈哈地拉着其他人走了,说五个人没法叫车,他们就先走了啊。留下董知微与何伟文两个站在饭店门口的彩色光里,身边全是进进出出的人。

何伟文手里还抓着那两张抵用券,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董知微,又不敢对着她的眼睛,视线只落在她的鼻子附近,“我们,我们也去叫车吧。”

董知微有些烦恼起来,她倒不是讨厌何伟文,只是单身久了,工作读书那么忙,一个人虽然偶尔觉得孤单,渐渐也就习惯了。

还有就是,自从离开温白凉之后,她再看任何男女关系,总觉得有些冷,被冰天雪地冻伤过一次就不想再去走进寒冬里的动物那样。她从小就这样,什么都是记得太快又忘得太慢,读书的时候以为这是好事,后来想想,真是悲剧。

她想到这些,就更加烦恼,习惯的微笑都笑不出来了,想一想,只说,“我们不是同一个方向的,我还是坐地铁吧,很方便的。”

他一急就更结巴了,只知道重复,“没,没关系的,我送你,叫车送你回去。”

她摇头,用一种委婉却坚持的态度,让他最终败下阵来。

“那,那我陪你到地铁站去,我们走过来的那条路看上去很不安全。”他挣扎着,最后讲了一句。

董知微心里叹了口气,想说与她家那里迷宫一样错综复杂并且夜里漆黑的小巷比起来,那条路算什么?但再看一眼何伟文的表情,终于还是跟他往前走了出去。

总要找个机会说清楚的,晚说不如早说,这种事情拖不得。

与董知微一样,何伟文现在也觉得非常烦恼。

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她的,不单是因为她好心地帮他挽救了那张对他来说几乎是重大灾难的发票,更因为她身上的某些深深吸引他的特质。

他喜欢她工作时的样子,和风细雨般将一切杂乱安排得井井有条,永远的举重若轻,越是烦躁与忙碌的时候,她那张白得两颊浮现出淡色雀斑的小脸就越是焕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光彩来。

或许有些久经花丛的男人会说,这其实就是一种隐秘而特别的媚态,但何伟文是无法确切地将它描述出来的,只知道越是注意董知微,他就越是沉迷于她的每一个表情与动作。

但这么久了,他却一直都觉得看不懂她,他觉得那是因为自己太笨了。董知微总是好脾气地微笑着,让人觉得她是极容易接近的,但真的走近她,又会被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透明墙挡在外面,根本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一同往地铁站走着,街上走动的人并不多,两边大排档仍旧如火如荼地热闹着,董知微尽量保持着与何伟文之间的一个不失礼貌的距离,但他尝试着靠近她,与她肩并肩地走着。

董知微还穿着套装,因为工作了一整天,也因为刚吃过辣,素白的脸上也泛出些油光来,反让他觉得她比平时更有光彩,夜里有风,她没有扎起垂肩直发,偶尔他鼓起勇气走得更近一点,就感觉她的黑色的头发会在下一秒拂过他的脸。

他渐渐觉得喉咙发烫,手掌心也是,汗都要出来了,眼睛看着她落在身侧的手,手指动了又动,只想一把将它握住。

小街曲折,越是靠近大路的地方就越是安静,再往前几步,大排档的灯光已变得稀疏,路灯昏暗,间隔着黑暗与一片片朦胧的晕黄,黯淡光线突然给了何伟文前所未有的勇气,他猛地往前跨了一步,伸出双手,要将董知微拦下来那样。

“知微,我……”

她被他的举动吓得猛地立定脚步。

他又突然地失了声音,想说的话怎么找都找不到,喉结上下地动着,结结巴巴,“我,我想告诉你,我……”

一种烦恼又歉疚的复杂感觉让董知微后退了一步,她没有拒绝别人的经验,也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日会遇到如此的热情。

她与温白凉的开始是水到渠成的,他甚至都没有明白地对她说过我想要与你交往,只是在窄小的办公室里突然吻了她,而她那时还以为,一个吻已经等同于许多来不及或者也没有说出口的承诺了。

真是年少无知。

董知微的后退让她退入了路灯投下的光里,而后两道更强的光从她身后出现,有车来了,或许是因为被堵住了路,还对他们打了两下闪光,董知微猛地回头,氙气灯强烈的光线让她抬起手遮了一下眼睛,然后她听见车门开合的声音,有人推门下车,在暗影里说话。

“董秘书。”

她惊住,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袁景瑞,再回头去看何伟文,只看到一张呆滞的脸,强光清晰地照出他僵硬的表情,两只手还保持着之前的那个张开的姿势,完全没有了反应。

“需要帮忙吗?”袁景瑞又开口,并向她走了一步。

董知微顿时明白过来——袁景瑞很可能是误会他所看到的一切,她为这个可能性打了个激灵,然后立刻开口向他解释。

“袁先生,这是销售部的何伟文,刚才我们跟几个同事一起吃饭,他正要送我去地铁站。”

袁景瑞立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抬起眼来看了何伟文一眼,对他点了点头,目光转回董知微脸上的时候,眼睛就微微地眯了起来,然后开口。

“不如我送你吧,也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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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天又要灰出去咯…………

旁白:你总是把我留下,泪奔

海:赶不上十四号钱多多嫁人记的首日演出,我也泪奔…………

第 13 章

第三章橄榄核

再普通的女人都有其动人之处,只是董知微太像一枚橄榄核,那点甘甜藏在坚硬的硬壳下面,不咬碎了它,谁都感觉不到。——袁景瑞

1

车子开动的时候,车内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董知微克制自己不去看后视镜里立在街边的何伟文,但是车子转出街道的最后一瞬仍是没有忍住,镜子中只看到灯光将拉得斜长的影子,传统悲剧人物的效果,让她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但也不能不避开了,不能给出回应的热情让她觉得苦恼。

“怎么了?”

“没,没什么。”虽然她心底里对袁景瑞这突如其来的好心是极其感谢的,但是被自己的老板看到那样的一幕,董知微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第一次坐在老板驾驶的车上也让她感觉不适应,一时间竟也有些语句断续起来。

袁景瑞并没有再追问,他今天开的是一辆高大的吉普,加速时发动机的声音像是隐约的咆哮,切换车道非常霸道,一点都不像他表面上的温文尔雅。

“我多事了?”车子终于离开复杂曲折的小街,转上车水马龙的大道,他忽然开口,两眼看着前方,让董知微楞过一下之后才发现他是在与她说话。

“不,他只是顺路把我送去地铁站,您误会了。”

他就是一笑,“那就好,我还以为董秘书是在约会。”

她摇头,“我不会破坏公司规定。”

袁景瑞拖长了声音“恩”了一声,又说,“公司有那么不近人情?”

董知微忍了忍,没说话。

成方与大多数企业一样,不提倡员工之间的恋爱关系,但也没有写进公司章程里去,算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虽然也有人私下里抱怨,说大老板自己也不是最后搞定了前任老板才有了今天,但事实是,在袁景瑞治下的公司内,任何成文与不成文的规定都被执行得很好。

“谢谢袁先生,不过我真的不用。”董知微的声音已经恢复到平素的镇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脸已经微微涨红了,让她不得不一直将自己藏在阴影里。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样尴尬的场面她都没有太过失态,但袁景瑞普普通通的两句话话就让她红了脸。

或许是因为她对袁景瑞一直是有些隐约的惧意的,他的那些隐讳与复杂的过去,他矛盾的外表与内在,他是那种会笑着生气或者皱着眉愉快的男人,从来都让人觉得看不透,这样的人总会让人觉得可怕,这公司里没人比她更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董知微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开始打点自己的所有精神,维持着一个严肃与坚定的表情——她在袁景瑞面前的惯常表情,袁景瑞也没有再开口,两人一时沉默,幸好有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突然变得沉默而凝固的气氛。

袁景瑞的电话当然不止一个,公务的私务的加在一起至少三四个,偶尔飞出国去,还要将其中两个不太重要的全权交由董知微接听,她在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当时只觉紧张,为了保险二十四小时开机以待命,不出两天便熬出两只熊猫眼。

袁景瑞飞回来的时候就笑她,“董秘书每天晚上很忙吗?”

董知微回答的时候暗暗咬着牙,“袁先生,昨天我接的最晚的一个找您的电话是夜里十一点五十五分,而今日最早的那个,是在凌晨两点打来的。”

他就“哦”了一声,“谁那么不识相,这种时候打电话。”

她从文件夹里抽出打印好的a4纸来,上面还有拨电话的人的留言,除了一些公事之外,不乏娇嗲香艳的句子,抱怨他居然让秘书听她们的电话。

袁景瑞只拿过去看了一眼便放下了,说一句,“下次非上班时间就把这两个电话关掉吧。”就完了。

听得董知微心里猛翻了两下眼。

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地看上像袁景瑞这样万花丛中过的男人。

铃声仍在继续,袁景瑞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大衣,董知微接话,“我替您把电话拿过来?”

他点点头,董知微就解开安全带往后座探身,车里暖气很足,上车的时候她已经将厚重的围巾解了下来,中规中矩的小西服里是白色的衬衫,微微敞着领口,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白色的脖子。

他突然觉得热,松了松领口,又将车里的温度调低了两度。

董知微从大衣内袋里找到震动作响的手机,递到老板手里的时候稍微有些好奇。

这是袁景瑞的最私人的一个电话,连她都不知道号码,她还从未见它响起过,也不知道他用它来联系谁。

袁景瑞伸手将电话接了过去,才听了两句脸色便沉了下来,只问,“现在在哪里?”

车还在高架上行驶,他却在那头回答之后突然地打方向并线穿入将要错过的下匝道,车头方向变得太猛,让董知微本能地倒吸了一口气,一手抓紧了门侧的把手,身后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无数大灯频闪,显然被吓到的人不止她一个。

车子在下高架的第一个路口靠边停下,袁景瑞转过脸来,“我有急事要去医院,你先回去吧。”

董知微呼吸还没有完全平复,听到这句话脱口而出,“医院?谁出事了?”

袁景瑞再看她一眼,细微的停顿之后点了头,“是我母亲。”

董知微又是一震。

她从未听她老板提起过自己的家庭成员,他的父母,去世的前妻都像是公司里的禁忌话题,也没有其他人有胆子公开地谈论过。

“哦,那我……”她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门锁已经弹开了,但她推了一下竟没有推开,他探身过来,伸手替她推了一把,动作太快,她都来不及收回手,这一下就是按在她的手背上的。

手背上一阵冰凉,她要隔了一秒才明白过来,那温度是从他按在她手背上的手指上传来的。

董知微不敢相信地回头看他,袁景瑞陷在阴影里,她看不清表情他脸上的表情。

她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或者我一起去,万一您需要人,我在旁边,也可以帮忙。”

他没有回答,只是示意她将车门合上,车子一动,再次汇入了滚滚车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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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人在旅途,更存稿

旁白:存稿箱是个好东西。。。。。。。

第 14 章

医院离下匝道口并不算太远,转过两个路口便到了目的地,这里是上海最好的医院之一,高楼在市中心耸立,什么时候都是灯火通明的。

袁景瑞车停得很急,下车之后就疾步往里走,后头传来停车场管理员的叫声,还是董知微回过身付了十块钱的停车费。

那人一边收钱一边嘟囔,“来看急诊病人的啊,看你老公急煞了。”

说得董知微脸一红,立刻解释,“不不,你搞错了,他不是我老公。”

这样一耽搁,再等她回头,走在前头的袁景瑞连人影都没了。

袁景瑞还未走近病房便看到了立在走廊里的警察,两个,都穿着制服,正手拿着簿子低头交谈,听到脚步声一起回过头来。

“你就是受害人家属?”

他点点头,问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阿姨一个人躺在垃圾清运厂边上,有人劫持她又把她丢在那儿,有路人报警,是我们的人过去把她送到医院的。”

袁景瑞并没有等到他们把话说完便推开了病房门,但也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着,他母亲还没有醒,躺在淡绿色的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手上吊着点滴,他几乎是瞬间生出了一种暴虐的疯狂,而这种疯狂让他不得不用暂时的静止来控制自己不做出一些可怕的反应来。

他就这样沉默地在门口立了一会儿,然后收回手,轻轻地把门带上了,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让那两个准备过来提问的警察一同僵硬了一下,四只脚顿时停在了原地。

还是袁景瑞先开了口,“医生怎么说?”

那两人已经回过神来,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就板了脸,但还是答了,“医生已经检查过了,问题不大。”

“我要和医生谈一下。”

那人就不耐烦了,“说了没什么问题,她先头还清醒过一会儿,大概情况都是她自己说的,现在是医生给她开了镇静剂才睡着的。”

“我妈说了什么?”袁景瑞看住他的眼睛,四目相对,那年轻人竟然噎了一下,旁边那年龄稍长的便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来便简单地把事情经过三言两语地说了一遍。

这日袁母是照常在清晨起身的,老人都睡得短,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便躺不住了,下床洗漱,打算出门吃早饭,然后跟几个老麻将搭子来几圈。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保持这同样的生活习惯,并不因为儿子大富大贵便有所改变,窗外是弄堂早晨惯有的声音,晨起的邻居间的交谈声,自行车进进出出的铃声,甚至还有洗涮的声音,清晰地透过打开的窗子传进来。

按理说,儿子成功,老妈自然是要跟着一起享福的,袁景瑞很早就要求母亲搬到大屋里与他一起住,他在山边有房子,不但地方宽敞空气好,也方便照顾,但她搬是搬去了,一个星期就不声不响地收拾东西跑了回去,等袁景瑞再找回去,她已经将老家收拾完毕,舒舒服服地与老邻居们在弄堂口的小竹凳子上坐着,吹着小风开始打露天麻将了。

弄堂里的老房子是她坚持要求留下的,说是老土老根,跑到哪里都不能丢,没想到到后来不但是不能丢,连走都不能走了,非要住在那儿。

袁景瑞哭笑不得,在家里劝她。

“妈,这儿小。”

她拿斜眼瞧他,“小什么?你就是在这儿生出来的,在这儿住了十多年,那时候可没听见你说小。”

“可那是过去。”

“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家里还不就是你我两个人?我不跟你去那个大房子住,整天静悄悄的,邻居都没有,说个话回声都听得见,你又成天不在,哪有老家热闹。”她连珠炮似的将儿子的话打了回去。

袁景瑞就有些招架不住了,苦笑着摊手,“家里还有阿姨。”

不说阿姨还好,说到阿姨袁母更来气,“别提那个钟点工阿姨,做事手脚还没我利落,看着她在那边木手木脚就生气。”说着说着眼睛又是一亮,“你娶媳妇吧,娶了媳妇生个孩子,我就过去给你带小孩。”

他停顿了一下才说,“妈,我结过婚了。”

袁母噎住,她是从来都不喜欢程慧梅那个比儿子大了十岁的女人的,他们决定要结婚的时候她还激烈反对过,可现在人家人都没了,她就说不出话来了,可心里还是憋得慌的,听到就不舒服。

她一直认为,以她儿子的优秀,就算没有那个女人,也会过得很好,那种白手起家到哪里都受人尊敬的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哪里都有风言风语。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要住到那空阔阔的大宅子里去,就那么几天,她已经整日整日地觉得寂寞,到最后几乎要对弄堂里的那些声音生出相思病来了。

到了麻将桌上,几个老姐妹照例一边摸牌一边聊天,说到她儿子,又讲她有福气,然后还笑她,有大房子不住,死活跑回弄堂里来。

她就白她们一眼,说还有什么地方比自己熟悉的老土地更好的?她闭着眼睛都能把这儿的弄堂走一遍,转弯全是熟人,不用出门就能找到麻将搭子,住大房子?除非儿子给她生出一堆孙子孙女来。

说到孙子孙女,她这些老姐妹倒是都有,讲到这个话题立刻来了兴致,一个个把自己家的几个孙辈翻来覆去说了半天,听得袁母心里妒忌得直泛酸。

嘴里还叹气,说他儿子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对结婚生孩子不上心。

有人最快,说你儿子不也结过婚了?

她立刻反驳,“那算什么老婆啊?我一百个看不上。”

不过说完她就无可避免地想起了程慧梅死的时候的惨状了,嘴里忍不住,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算了算了,不要讲这些,作孽的。”

她原本是不信佛的,这些年为儿子提心吊胆,慢慢也就信了起来,到现在初一十五都惦记着往庙里去,只差着在家早晚三炷香。

这天四个人是在其中一个的家里搓的麻将,中午的时候谁都不愿离桌,就一起随便吃了点面条,就这样一直说说笑笑直到傍晚,另外三个就坐不住了,都说要去买菜烧饭等儿子媳妇回家吃饭,还有要去接孙子的,一个比一个忙,更显得袁母没事可做。

走出门的时候她又叹了口气,想想这种日子实在没什么劲,想要儿子赶紧生个孙子出来的想法益发地坚定了起来。

她这么一边念叨着一边往家里走,老式弄堂密密麻麻的屋脊贴在一起,中间道路狭窄,原本从老姐妹家到她家是连成一片的,后来分给了不同的物业公司管理,当中就做了一道铁门分开来,到时间就锁掉,要走回去就得绕一个很大的圈子从大路上走,很不方便。

不过这她来说问题不大,袁母在这一片住了几十年,每条岔路对她来说都跟自己的五根手指头那么熟悉,她最常走的是弄堂手头的一条小路,穿过一道防止自行车进出的旋转小铁门就能够到家。

就是这一点路,她便出事了。

有人在小路最冷僻的角落里等着她,并且在她经过的时候将她拖走,她被粗糙的麻布袋子兜头罩了,然后被塞进一辆玻璃全黑的面包车里。

车子的发动机是一直开着的,车门一合上即刻驶离,她被按在后座上,嘴里被团着的脏布条塞得满满的,只能发出模糊的挣扎声,脸贴着那车垫子,上头全是肮脏粘腻的感觉。

也不知开了多久,车子突然停下,她被拖下车时有人凑近她说话,嘴里喷出难闻的气味。

“老太婆,叫你儿子小心点,别以为弄死一个女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拿了人家的迟早得还出来,否则小心有钱没命花,这回只是个警告,下回我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说完就将她推倒在地上,耳边传来关车门与引擎发动的声音,那些人竟这么丢下她走了。

她躺在地上,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漆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呼吸都困难,很快便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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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今日回到上海,明天带全家去话剧中心看《钱多多嫁人记》,老happy的,哈哈哈

旁白:我也要去!

第 15 章

到董知微找到这间病房的时候,走廊里已经没有人了。

付完停车费之后,她在袁景瑞的车边略微地挣扎了一下。

毕竟出事的是老板的母亲,她只是意外搭了袁景瑞的车而已,刚才一时头脑发热跟了过来,现在想想,说不定袁景瑞会很不乐意被下属出现在他的家庭私事当中。

况且以袁景瑞对他母亲入院的忧急反应,很可能一到病床前就已经忘记了他还带着她这个小秘书,再等他想起来也不知是何时何地了。

她想到这里,便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蠢,公私不分是大忌,更何况这还是老板的私事,她又不是第一天出来做事,怎么这么糊涂。

但又不能不上去当面告别一次,她已经想好了见到袁景瑞说声告辞便转身离开,但真的一路问到了病房门口,又没有见到人。

她甚至还小心翼翼地踮脚往病房里看了一眼,但病房里没有开灯,什么都看不清。

董知微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要离开,突然闻到了隐约的烟味——是袁景瑞。

袁景瑞抽的烟市面上并不太多见,味道很好分辨,她又熟悉了,几乎是瞬间就能够确定无疑。

董知微顺着烟味来的方向走了两步,楼梯道里有一扇虚掩的小门,她推开走出去,外面是个很小的露台,她看到袁景瑞的背影,他果然在抽烟,一个人。

“董秘书?”他比她先开口,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

她挑着字眼回答他,“是,袁先生。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如果没有,我想……”

他打断她,“你来看看。”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走过去了。

医院在城市的中心,靠近她之前离开的那个地方,她下车的时候还想过,怎么兜兜转转,又回了原地,这时极目去看,仍旧夜景灿烂,纵横交错的大桥连接着盘旋的高架,一直延伸到无止尽的地方去。

“从这里可以看到我的家。”他突然说。

知微往西边眺了一眼,袁景瑞摇头,“不是那里,那里。”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他指的竟然就是刚才他们离开的地方,她看到大桥下黑压压的阴影,笼罩着一片密密麻麻的低矮民宅,在辉煌夜景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他看着那个方向,无视她略微惊讶的眼神,“我妈摆小摊养大我,小时候经常看到她被人欺负。”顿了一下又说,“我是很能打架的。”

这点她是知道的,可是在这种时候,她却只会立在旁边,一句话都接不上。

其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把眼睛低下去,看到他搁在铁栏上的手,手指握得很紧,扣着的衬衫袖口上,银色的袖扣闪着暗暗的光。

她想他不至于在这时候骗她,然后就暗暗地感叹了一下,什么叫脱胎换骨?这才是!

“我妈挺厉害的,会跟人干架,会拿皮带抽我,最穷的时候骗我说自己吃过饭了,饿着肚子看着我把桌上的东西吃光,最省的也是她,公交车都不舍得坐,为了拿个人家带过来的包裹,城东走到城西。”

董知微听到这里,突然抬起了眼睛。

他一定是很难过,才会对她说这些。

他的侧脸在浓重的夜色里有些模糊,她一直是怕他的,但看到他这么难过,又有些不忍。

她想一想,“现在医学发达,什么病症都有治疗的办法,你不要太过担心。”

他侧过身来看了她一眼,“你误会了,我母亲并没有生病,她只是受了惊吓。”

她来不及转移目光,与他对了个正面,他确实是个好看的男人,但此刻那双眼里的阴冷让她发抖。

他明显是感觉到了,就在她面前垂下眼去,又顺手掐灭了烟头,再开口声音里少了许多东西。

“老陈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再等一下,我叫他送你回家。”

“不用麻烦陈师傅,我自己可以回去。”她回答。

他已经往回走,擦过她的身体,并没有回头。

她跟过去,看到他回到病房前,也不进去,就在走廊里的硬木长椅上坐了,医院走廊里的白炽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他沉默着,手指在银色的打火机上轻轻地摩挲着,像是忘记了还有她这个人。

电梯就在董知微的左手边,许多念头在她脑海中翻滚:现在并不是上班时间,她与老板单独待在医院里是会惹人闲话的,做人要公私分明,这是老板的家事,他明显心情不佳,继续待在这里是不明智的……

她这么想着,又往电梯处走了一步,袁景瑞没有抬头看过来,也没有说话。她觉得那就是默许她可以离开了的意思。真好,她可以回家了,爸妈都在等着,她已经倦极,需要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彻底放松,更何况按照现在这样的情况,她明天多半得一早就到公司将袁景瑞的工作日程取消或者另作安排,要面对那么多人,做那么多解释,还不能将真实情况说出来,想想都会是疲劳的一天。

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问他,“袁先生,你吃过饭没有?需要我买一点东西上来吗?”

他抬头看她,看到董知微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并不是对他,只是对自己,两只眼都睁大了,比平时生动许多。

董知微捧着一碗外卖皮蛋粥回到医院的时候,还陷在对自己之前所说的话的无法置信之中。电话已经打回去了,怕自己父母担心,说的当然是加班,妈妈在电话那头叹气,“老是连着加班,家里烧了红豆汤,还想等你回来一起喝一点再睡。”

她有些内疚,但想想到底还是在伺候老板,也不算撒谎。

再等看到袁景瑞,他仍旧在病房门外,老陈已经赶过来了,就立在他身边,低声与他说话,听到她的脚步声,立刻转过头来,看到她手里捧着粥碗,脸上就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来。

董知微有一瞬间的尴尬,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亮着灯的病房同时被打开,有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对袁景瑞说。

“好了,病人已经醒过来了。”

他立刻立起来走了进去,到了门口突然回过头来,像是突然又想起有董知微这个人那样,对她说。

“你也来。”

董知微愣住,身体立在原地,无声地抗拒了一下,但他坚持地看着她,黑色的眼睛里带着不可抗拒的意思,她竟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工资账号,立刻没骨气地动了。

没什么比老板的威胁更厉害的了,尤其是她还需要这份工作的时候,董知微叹息。

袁景瑞带着她走进病房里去,袁母果然已经醒了,两只眼睛看住儿子,嘴巴张了张。

他要过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来,“妈。”

袁母立刻尝试着撑起身子,“别听他们吓唬你,我没事。”

袁景瑞上前按住她,她转过脸来看到儿子身边捧着粥碗的董知微,原先要说的话就收住了,脸上露出又是惊讶又是期待的颜色来,“这是?”

“她叫董知微,知微,这是我妈。”

他竟然叫她知微!平常的那声“董秘书”到哪里去了?

董知微立刻将脸转向他,身体僵硬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大致明白了袁景瑞的意思,但又不敢相信,心里只是无限后悔自己之前竟然会与他一起来了医院。

什么叫做自寻死路,说的就是她。

袁景瑞也望向她,目色深沉,耳边传来老人的声音,“叫知微啊?名字真好听。”

那声音让她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对着老太太露出笑容。

“阿姨您好。”说着又想起自己手里还捧着东西,就往前托了一下,“我刚才下去买了点粥上来,您睡了这么久也该饿了吧?要喝点吗?”

袁母立刻欢喜起来,两只手伸过来接,还当着儿子的面夸她,“这孩子真是有心。”

袁景瑞就笑了一下,对董知微说,“你这不是买给我喝的吗?”

说得袁母又笑起来,看她的目光真是一派慈祥,让董知微手脚都不知如何摆。

幸好老陈敲门进来了,看到病房里的情况,对着袁景瑞欲言又止。

袁母就对着儿子开口,“都这么晚了,别让知微待在这儿了,你快叫陈师傅送她回家吧。”

袁景瑞点头,董知微此刻已经对离开是求之不得的了,告辞之后跟着陈师傅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听到袁母的声音,“下回到家里来玩,记得了啊,知微。”

她强迫自己回头,看着那对母子,袁景瑞立病床边,手还放在自己母亲的肩膀上,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就咽了口口水,回答说,“好的。”

一路上董知微都拿额头抵在玻璃上,老陈是一直不说话的,到她家的时候却下了车为她拉门,还对她说了句,“辛苦了,董小姐。”

董知微叹口气,答他,“活该的,我只是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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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昨天去看了话剧,太棒了!最最震撼的时候,帅哥们,帅哥们下场是直接在后台脱到只剩一条内裤换衣服的,我我我,没有心理准备,坐在化妆室里目瞪口呆,心砰砰乱跳。

编剧舒心姐姐笑我:没见过吧?

我咽口水:可不可以拍照留念…………

旁白:掩面羞愧泪奔而去,我不认识你…………

第 16 章

董知微走后,病房里只剩下袁家母子两个。

袁母把喝了一口的粥放到边上,想想又去抓住儿子的手,“你都知道了吧。”

袁景瑞皱着眉点头。

“我没跟那两个警察说太多。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他们说拿了人家的迟早得还出来,还说下回就要找上你了。”她越说越把儿子的手抓得紧紧的,“是不是张家的人?是不是?”

他沉下眼色,“这事我心里有数。”

袁母每条皱纹里都是忧心,“我一个老太婆还能怕什么?人家是冲着你来的,我担心的是你,人家要找的是你。”

袁景瑞冷笑了一声,“我还怕他们不来找我。”

袁母愣愣地看着儿子,之前被劫持的时候都没有感受到的恐惧突然疯狂地涌出来,眼泪都要出来了。

怎么办?这些年来,她也不是不知道儿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早年出来做生意的,就跟走江湖差不多,哪个不是刀光剑影里过来的,可这次不同,她觉得恐惧,恐惧自己的儿子会受到伤害。

这是她的儿子,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那些人所说的话还在她耳边,他们并没有欠张家什么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怎么还是阴魂不散?她老了,儿子也不再是那个小得只要她抓住他的手推到自己身后就能够被她保护的小男孩了,她还能做些什么?还能怎么办?

袁景瑞的母亲这些年来,一直都很以儿子为荣。

毕竟不是每个中途被大学退学的人都能够有今天的袁景瑞这样的成就的,虽然坊间风风雨雨什么话都有,但作为一个母亲,她比任何人都相信自己的儿子,也比任何人都心疼他的辛苦与付出。

袁景瑞被退学之后最先去的是深圳,并且在那里经历了一个在那里求生的异乡人所能想到的所有艰难与折磨。

刚到那里的日子过得自然是非常窘迫的,写出的程序被人买走却一直收不到钱,他曾经一度穷到口袋里有十块钱,住不起最廉价的小旅馆,夜里与流浪者一起在公园里坐到天亮,为了谋生,他做过许多种不同的工作,卖过保险,打过零工,甚至还到超市门口发过传单,最后他终于进了一家有些名气的外资公司,但也是从最底层的销售人员做起。

慢慢就做上去了,从初级销售一路做到团队管理,渐渐有了些名气,被许多猎头挖角,之后又换了一家真正的国际大公司,专门负责拓展国内市场。

但大公司制度繁冗,一直都让他有束缚感,学历也是绊脚石,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张成方。

张成方在浙江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工厂,算是家族企业,为当时刚兴起的空调整机制造一些配件,后来做大了,还拿了些国外的订单,做起了进出口,生意做得还不错。他欣赏袁景瑞这个年轻人,希望他能够到浙江帮他,并且给了他委以重任的合同。

以袁景瑞的学历,在外企做到张成方所给出的位置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而当时他的母亲已渐露老态,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一直都希望儿子能够离开深圳回到上海,与深圳相比,浙江与上海之间几乎不存在什么距离,是以他只用了很少的时间便接受了这份合同,与张成方一同飞了回去。

袁景瑞到了成方之后,大刀阔斧地削减了张家近亲在厂里的权力,引进新的管理机制,一开始引起了轩然大波,但张成方一力支持着,很快便有了些成效。

事情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张成方因病过世之后,张成方是个勤勉的人,厂里的事情几乎全是他在忙碌,国产空调市场刚开始的时候全是一片混战,所有上游下游的厂房与整个供应链都在浑水摸鱼,张成方靠着一个拼字,居然做得不错,是以整个老张家都参与了进来,但家里人一多事情就没法做了,什么都一团乱,又不好多说,说了谁都有老一辈跳出来指责他忘恩负义,当年是谁凑钱出来让他开了这个厂的,就这样厂里原有的盈利被坐吃山空,后来的质量与营销又跟不上,弄得张成方焦头烂额。

就算张成方没读过几年书,也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带回袁景瑞几乎是他做出的最后一搏,他能够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商业天分与杀伐决断的魄力,他希望袁景瑞能够将厂子带出泥淖。

袁景瑞的到来确实改善了一些厂里的陈腐颓败,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张成方积劳成疾的身体在不久之后便全面垮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让他几乎是在顷刻间倒了下去,数月便撒手人寰。

张家的亲属原本便对袁景瑞的到来抵抗颇多,一见张成方倒下,纷纷趁着混乱拿钱走人,为了分钱,在张成方的病床前都几乎动起手来,几个老人说得更是振振有词。

“这厂子是我们几家拿钱凑出来的,现在成方都快不行了,我们把自己那份拿回来都不行?难不成还要便宜了外头人!”

就这样,张成方还没有出头七,厂里就连最基本的进货款子都没有了,一切几乎陷入停顿,账面上全是负债,所有的订单都无法准时交货,等待他们的将是巨额的赔偿。

张成方早年丧妻,程慧梅是他再娶的老婆,他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儿子,张大丰与张大才,全是他与死去的老婆生的,袁景瑞刚到厂子的时候他们便对他龌龊颇多,到了这个时候,吵着闹着要程慧梅将厂子卖了分遗产,怎样都不愿意再将工厂经营下去。

程慧梅面对这一切,憔悴而疲惫,她唯一的愿望只是将这个工厂延续下去,将死去丈夫的心血延续下去。张成方是死不瞑目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他在病榻上反复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能垮,成方不能垮。”她是两眼哭出血来地答应了他的,但他仍是死不瞑目的,她知道他是死不瞑目的。

程慧梅最终向自己的娘家求助,用她能够拿出的所有来恳求两个继子不要廉价卖掉这个工厂,而张家两兄弟在看到钱之后,很快放弃了那些属于他们的股份。

在这最混乱的一段时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袁景瑞竟然没有离开。他抵押了自己在上海的房子向银行贷款,并且向一些朋友借钱,以认股的方式与程慧梅一同接手了这家负债累累并且在破产边缘的工厂。

签协议的那天,张家的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个,张家两兄弟签完字便丢下笔走了,还有几个老人等不及出门便开始往地上啐口水,嘴里嘟囔着本地话。

他们说的是,“这对狗男女!”

但谁都觉得这张协议签得值了,与眼看着就要破产的工厂与巨额债务相比,能够拿到现钱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只有那白痴才会要那种没钱赚还要倒贴赔到死的厂家。

可之后发生的一切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袁景瑞在公司权属清晰之后,立刻重新召集工人加班加点,交付了两个最大的订单,并且亲自到国外跑了一趟,带回了最新的技术人员。成方革新了流水线,又抢在所有同类厂家之前更新空调某个节能减排配件的关键技术,之后国家开始强制空调产业推行节能减排标准,成方顿时名声大噪,几乎拿下了半个中国的市场。

之后成方一路顺风顺水,老天都偏心那样,为了扩建员工宿舍拿的地,一年后竟然因为高速公路通过而升值百倍,袁景瑞得了机会,索性做起房地产来,也是时也运也,实业与房地产开发双管齐下,没几年就成了大气候。

就这样,短短十年,成方从一个小小的乡镇工厂,成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之后发生的事情大多数人都已经翻来覆去地谈论过了,在程慧梅任董事长的那段时间,也就是成方发展最快的那段时间,袁景瑞一直稳坐着总经理的位置,直到他们在两年前突然宣布结婚,而程慧梅在婚后的第三天意外身亡为止。

程慧梅死于工地电梯意外坠落,尸体就落在成方在上海即将建成的总部大楼的电梯井里。

程慧梅父母已丧没有子女,遗产全由袁景瑞继承,他便一跃成为了成方的唯一拥有者以及领导人。

流言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四处都有人在谈论这桩可怕的意外,更有人直指袁景瑞谋杀妻子已达到将成方纳入己怀的阴谋,确实有警方派人勘察过现场,还有专人上门调查了一段时间。

袁景瑞自始至终保持了沉默,整件事情中,最感到无法忍受的反而是他的母亲,她曾屡次为此在公共场合为此与人起来,吵得面红耳赤浑身发抖,年轻时那种再怎么被逼都咬牙不吭声的功力全都毁于一旦。

“妈,别想那么多了,这事我会处理的,你看看,粥都冷了。”袁景瑞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粥碗,低声打断了母亲的回忆。

她怔了一下,猛醒过来那样,接过那粥碗,又问儿子,“知微那姑娘我是不是见过?她的声音我觉得挺熟的。”

袁景瑞点头,“你应该听过她的声音,她是我秘书。”

“啊,是那位董小姐。”袁母曾经在电话里与知微交谈过,一两次而已,董知微在电话里一向是轻言细语的,但很职业化,并没有让她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经由儿子这么一说才想起来。

“那你们天天都能见着吧?知微那孩子看上去挺好的。”媳妇问题已经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好不容易见到儿子带着女人一同出现,她是绝对要盘问到底的。

袁景瑞微笑,“是啊,我每天见得最多的一个女人就是她了,不好也好了。”

她来了些精神,但还是瞪了儿子一眼,“瞧你说的是什么话,喜欢就喜欢,你都几岁了,正经找个伴儿才是要紧事。”

袁景瑞看着已经将注意力转到了董知微的身上的母亲,微微松了口气,嘴里答她。

“我知道,这不是在找吗?”

袁母露出满意的表情,“你问问医生,我能回去了吗?我没什么事儿了,咱回家去吧。”

“不行,明早还有个全身检查,你睡吧,我在这儿陪你。”他答她。

袁母就急了,“你在这儿熬什么夜,我都说没事了。”

袁景瑞已经将独立间里的折叠床打开了,松松领口,又脱了鞋。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一直是很犟的,打定了主意就谁说都不听。他很小的时候,因为她发烧就不肯去学校,一定要留在家里,被她骂了也不还口,一个人跑到楼下公共灶间去煮东西给她吃,煮好了端上来,一碗面条乱七八糟,手上还烫了两个大泡,两只眼睛看住她,一定要看到她全都吃完为止。

真快,就这么几十年过去了。

病房里的灯终于再次熄灭了,黑暗里的安静持续了一会儿,然后袁母的声音响起来。

“儿子,你要小心。”

他仰躺在窄小的折叠床上,回答的时候微微地眯起了眼,“妈,你放心,这事我很快就能处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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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又不在上海了,这时候应该正和桩桩手拉手玩儿哪,嘎嘎

旁白:所以我还是要说一遍,存稿箱是个好东西。。。。。

第 17 章

董知微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辗转反侧,到了将近天亮的时候却开始做梦,梦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男孩子,拼命地追着一群面目狰狞的大男人跑,双方对比的悬殊让她看得心惊肉跳,想喊他不要追了,小心自己,可那群人突然向她跑来,吓得她在梦里都出了一身冷汗,转身慌不择路地想躲避,却被人一把抓住,抬头竟然看到袁母的脸,笑眯眯地看着她,还对她说话。

“知微,我把儿子交给你了。”

惊得董知微从床上跳起来,转头看看脑中上的夜光针,不过三点二十。

她呻吟着把头埋到枕头里去。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她提起他的童年,过多的知道一个人——尤其是这个人,让她觉得恐慌。

而且,她再次得出同样的结论:袁景瑞果然是个可怕的男人,梦里都不能放过她。

因为睡眠不佳,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董知微自觉容颜惨淡。

她爸爸每日都早起弄好豆浆替她装在保温壶里,今早也不例外,送女儿到门口的时候还问她,“最近是不是公司里事情很多,我看你老是加班,还要读书,当心身体,别太累了。”

知微有苦难言,她这哪是加班,被老板精神摧残还差不多。

七点二十准时出门,一路挤地铁,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八点四十,想到今日那一大堆繁杂事务,董知微走出电梯的时候做了一个深呼吸。

没想到才进办公室就看到袁景瑞从他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下巴是青色的,眼底下有一点阴影,但完全不影响他给她带来的压力。

昨晚的一切与梦中的情景全都回来了,董知微佩服自己居然没有当场后退一步。

董知微的表现自然尽在袁景瑞的眼底,他是从医院直接赶过来的,一早上已经见了一些人,做了些事情。

能够在乱世里打出一片江山,袁景瑞凭借的当然不止是运气,什么手段都要用到一些,什么人都交往过一些,恨到想要他命的人或许很多,但怕他的人一定更多,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有人卑鄙到威胁他的母亲,威胁一个没有半点反抗能力的老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对朋友们开过口了,但消息来得很快,张家兄弟已经离开上海,有人看到他们之前与一些初到上海的河南人接触密切,还有人查到他们飞深圳的航班号,是昨夜起飞的。

他在清冷无人的露台上听电话,夜风里微微眯着眼。

无论这件事是谁主使的,他都不会让那些杂碎有好下场的。

结束通话之后他又在原地立了一会儿,抽了一根烟。

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他需要冷静,可是暴戾与冲动让他浑身紧绷。

冬日的夜风刀一样刮过皮肤,远处游龙一般的高架大桥上夜行的车流扯出黄与白色的弧光,所有的高楼都熄了灯,他所熟悉的街区藏在在大桥下的阴影中,漆黑一片。

董知微的声音又一次在黑暗中浮起,“现在医学发达,什么病症都有治疗的办法,你不要太过担心。”

他想起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两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住他,带点退缩的努力,他一直都知道,他的这位秘书小姐是有点怕他的,虽然她一直在他面前做出冷静镇定的表象,连眼睛都很少对上他的。

可她之前在这个地方,居然试图安慰他,

他突觉莞尔,暴戾的念头渐退,再想到自己之前让她进病房时她的表情,更是想笑。

他只是想找个人分散母亲的注意力,而当时面前只有她而已。

他吓到她了,应该有所补偿。

“董秘书,你早。”他对她微笑。

“你早,袁先生。”董知微很庆幸自己听到了熟悉的三个字,如果他再像昨夜那样突然开口叫她“知微”,她不知道自己会怎样的万念俱灰。

“昨晚……”

她破天荒地打断了老板的话,迅速地说着,“昨晚您母亲受了惊吓,袁先生想让她在醒来的时候分散一下注意力,所以才让我进了病房,我可以理解,也不会放在心上,袁先生也不用放在心上。”

董知微能够这么流畅地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当然是因为她已经将这些句子在肚子里翻来覆去了无数遍,事实上,从凌晨三点二十分从梦中惊醒之后,她就一直在考虑再见到袁景瑞的时候该说些什么。

老板如此突然地利用了她一把,若说她心里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思前想后,唯一能够找到的解释也就是袁景瑞母子情深,想让老母在惊吓之后有一件能让她感到愉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才会有那样的举动。

袁景瑞的母亲着急儿子找对象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老太太甚至曾经亲自打电话到过办公室,知道接电话的是儿子秘书之后还长长短短问了好一阵子,想从她嘴里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固定的女伴,董知微对那个电话印象深刻,当时心里还想过,以袁景瑞这样万花丛中过的厉害,女伴是绝对不会缺的,但是谁要想让他再走进结婚礼堂,在她看来,那可真是不可思议的任务,老太太的愿望很可能会持续地落空很久。

当然这些话董知微是不会说出口的,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这么快就会陷入如此莫名的境地里去。现在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当务之急并不是抱怨自己的运气不佳,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台阶下来,给自己也给老板大人。

听完董知微的话,袁景瑞就是一愣。

这是头一次他在董知微面前说话被打断,事实上也是很多年来的第一次,更何况她所说的话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确实是有些愧疚,想补偿她一些东西,开口是想问她要些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可以满足她,买一件礼物,或者直接包一个红包,就当加班费也好,他在这方面一向是不吝啬的,有人才有钱可赚,虽然表面不起眼,但董知微在很多方面都算是个人才,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他也想过她对昨晚病房里那一幕的反应,他的秘书小姐再厉害也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突然被老板这样对待,回家说不定会有许多的想法,甚至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来,给她礼物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对他有想法的女人很多,工作得力的就很少,他不想因为这件事丢失一个好秘书。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董知微竟然会抢在他前头说出那样一段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撇清关系的话来,撇开她那些尊称与敬语,她所说的每个字都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种病毒,一种让她避之不及唯恐沾上任何一点的超级病毒。

就算加了超级两个,他还是病毒。

她真的是这么看他的?

袁景瑞不说话了,他立在那里,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着他的秘书小姐,董知微说完那段话之后,已经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下了,正打开电脑调日程表,屏幕前微微低着头,从他这个角度看到的就只是她白色的额头,还有一个小巧的鼻尖。

这样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老板不说话,董知微正庆幸他接受了自己给出的台阶,或者这场风波就这样散了,可耳边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带一点点微笑的。

“董秘书。”

她不得不抬头,看到他正看着她,明明在微笑,却不知为何又像是有些不愉快,让她完全猜不透的一张脸。

然后她听到他说,“是这样的,关于这件事情,我还需要你帮一点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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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都说要降温,预计今天满冷的,虽然在存稿箱更新中,还是要说一声,大家别忘了添衣服啊

旁白:你又预知天气了,说不定今天风和日丽,温度宜人呢

海:你是瞒着我偷偷去亚热带旅行了吧。。。。。。

第 18 章

第四章潜意识

如果一个强大到可怕的男人让你知道他曾经不那么辉煌的童年时光以及往事,就算是无意之中的,他也是在潜意识中向你打开自己,希望能够被你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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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景瑞在露台上接电话的时候,张大丰与张大才兄弟两个正在深圳街边的小馆子里喝酒。

很小的川菜馆子,他们坐在窗边,透过油腻腻的玻璃能够看到外头的街景,已经很晚了,这城市也没有要安静下来的样子,街上来来去去的车和人,什么样的都有。

两个人已经在这里喝了很久了,桌上只要了两碟菜,辣子**丁和炒猪肚,酒瓶子倒是东倒西歪了好几个,全是高度的白酒,喝得醉醺醺的。

咽下一口酒之后,张大才压低声音开口,“哥,你说姓袁的那小子会怎么样?”

张大丰握着酒杯恶狠狠地道,“怕他干什么?我们哥俩儿现在背后有人撑腰了,可惜那几个河南人没胆子,下手轻了,叫我,直接把那个老太婆剥光了扔到人民广场去,他不是常上报纸吗?他不是有名气吗?让他好好出一把风头。”

张大才点点头,张家兄弟都长着扁平面孔,眉毛稀疏,因为长年喝酒的关系,眼皮什么时候都略微浮肿,但是张大丰生性冲动,体格也比较壮硕,张大才却是最喜欢女人的,常年消耗,人就胖不起来,瘦巴巴的身材,还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但他想的东西比他哥哥要多得多,有些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大哥行事太过莽撞,但更多的时候,他会觉得这一点对他来说反倒是个好事。

“你说我们这么一搞,那男人会说什么?”张大丰再喝了几口,眉头皱起来,又有些忧心忡忡,“你电话给打过去了吧?怎么他还没来?”

张大才用筷子在辣子**丁的盘子里拨来拨去,**丁早已经被挑光了,盘子里只剩下干巴巴的暗红色辣椒。他说话的时候没看他哥,“我们这么一搞,袁景瑞肯定要出手对付我们,那男人还想吃到肥肉,铁定得保着我们,不出手也得出手了,否则成天叫我们等消息,磨磨唧唧等到什么时候去?”

张大丰张着嘴巴听弟弟说话,听完后简直满脸都要放出光来了,赶紧又给弟弟空了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大才,你聪明,你太聪明了。”

饭馆里的服务生们已经在他们背后窃窃私语,张大丰倒空了酒瓶子又抬手叫人,“再来一瓶。”

所有服务生都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走过来的小姑娘开口就问,“先生,我们准备打烊了,要不先生先买单吧?”

张大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脸红脖子粗的,眼睛都是血红的,“怎么?怕老子吃饭不给钱啊?啊!臭娘们,还怕我们喝不起是怎么了?”

小姑娘被吼得脸涨得通红,后头立刻有其他服务员叫起来,转眼厨房里就冲出来几个身上到处溅满了油星的小伙子,捋着袖子吼,“怎么?想干什么?吃东西不给钱!想吃霸王餐啊你!”

张大丰张大才两兄弟虽然都是三十来岁的壮年男人,但家里八十年代便开始经商,算是最先富起来的那批人,十几岁便过上了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就算后来过得不太顺利,但从来都没真刀真枪地跟人动过手,被一群年轻小伙子这么围住,立刻就被吓住了,可又毕竟是男人,不想一下子就退缩那么孬种,是以屁股已经在往后退着,脖子却仍是往前梗着说话,姿势好笑到极点。

“你,你们别乱来。”

开饭馆的,各种各样的客人见得多了,那些年轻人怎么会把这种纸老虎放在眼里,其他客人也都停下筷子,津津有味地把头转过来看热闹,眼看着人家粗壮的胳膊就要挥到自己面前了,张家兄弟几乎没惨叫起来。

突然一道声音插进来,年轻的男人的声音,很冷,在这吵吵嚷嚷的饭馆里显得异常突兀。

“别动手,这两个人的单我来结。”

所有人都把头转向来人,张家兄弟尤其激动,张大才还没说话,张大丰已经叫了出来,“温先生,你可来了!”

张大丰与张大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温白凉的车。

是一辆银色的宝马x6,那个蓝白色的著名标志在街灯下闪闪发光。谁都知道它的价值,服务生拿着百元大钞露出笑容,还特地追到门口问了一声,“先生需要找钱吗?”

温白凉走在最后,正在打开车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没有回头,只朝后摇了摇手,接着便坐进车子,发动机低响一声,转眼加速驶离。

留下那些仍在饭馆里的店员与食客们一阵的热烈讨论。

“看不出那两个人有这种朋友哦,开宝马x6的,有钱!”

“你知道他是他们的朋友?我看不像。”

“那他干嘛跑来给他们付钱啊?”

“……”

“……”

与小饭馆里讨论得热火朝天正相反,x6的车厢里却是一片沉寂,没有一点声音。

张大丰与张大才倒是想说话,可前头开车的男人一直眉头紧皱地在拨电话,电话却又一直没有被接通,他们也就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张大丰与张大才为何会认识温白凉,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但事情的根源却得一直追溯回十几年前,追溯到袁景瑞头一次出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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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我回来啦!

旁白:我与这个城市表示,对你的来来往往老淡定了

海:…………在四川常唏嘘又感慨的,特别是车走在遍布泥石流塌方的地方,山路十八拐,以前从没感觉过生死是这么命悬一线的。

旁白:摸下巴,那你还出去吗?

海:你说呢?嘎嘎

第 19 章

在张大丰与张大才看来,袁景瑞这个男人,就是他们的煞星转世,从他出现的那一天开始,他们的命运便打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再没有好过。

虽然是张成方的亲生儿子,但从张大丰与张大才记事起,就与父亲亲近不起来。

也没办法,第一批做生意的都更像是跑江湖的,父亲常年在外头,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出现那么几天,家里全是母亲一个人操持,之后母亲又早死,父亲娶进门的是一个比他们才大了十多岁的外地女人,这种情况要他们跟老头子太过亲近,难度还真不是一点两点的大。

或许也是因为这些事,老头子一开始对他们是很不错的,十几岁开始,他们便开市面上最好的车子,吃穿用都是最贵的,到哪儿身边都围着一群人,日子过得拉风得不得了。

老头子的愿望一直是想让他们读大学,最好出国弄个洋文凭出来,可他们两个从小是被母亲宠大的,之后父亲又因为愧疚什么都由着他们,后母也不敢多管着,日子一向是过得胡天胡地的,哪里还想要读书?好不容易混到高中毕业,死也不想再摸书了,张成方也拿两个儿子没办法,只好在厂里给他们安排了两个位置,让他们跟着他学着做生意管理厂子。

张大丰与张大才松散惯了,车间里一进去就叫苦连天,坐在办公室里又觉得无聊,待在厂里简直跟要了他们的命似的,后来在生意场上认识了一些人,倒像是发现了一个新世界,整天跟着他们到处吃喝玩乐,香港的夜总会澳门的赌场,一圈见识下来,叫他们大开眼界。

那时候成方虽然只是个江浙小厂,但到了九十年代,一年也有了数百万的营收,在浙商圈子里小有些名气,张大丰与张大才口袋里是有些钱的,后来玩得大了,就直接欠账。反正太子账逃不了,人家也乐得大方,就这么一笔一笔欠着,最后欠条全到了张成方的手里,竟然有几百万,气得老头子差点发心脏病。

再后来张成方对这两个儿子就没那么放手了,钱管得紧,连人也管得死死的,他们做什么都要盯着,他们见识过花花世界了,再被困在那憋屈的小厂里,憋得肠子都要打结了,正郁闷着,没想到老头子居然从深圳把袁景瑞给带了回来。

当时袁景瑞才二十多岁,年纪与他们差不了多少,但手段厉害,进了厂之后便将许多老规矩改了,那些原本坐在位置上舒舒服服拿钱的家里人日子立刻变得不好过了,他们两个更好,被直接请到车间里,从最底层做起。

亲戚们当然是不满意的,冲到张成方面前去闹,舅舅还把他们俩推到最前面去,“老张,你不是连儿子都不要了吧?找个外人来管厂子,还要给他股份分红,怎么?你想让个外人把这厂子零拆了?”

自从他们的生母死后,张成方一向对他们母亲娘家的人很是客气,或许是出于愧疚,更何况当年称成方刚起步的时候,两家亲戚都是凑了钱的,所以张成方做起来之后,这些亲戚几乎都靠着这厂子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没想到这一次老头子居然一意孤行,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

“我再不这样,这厂子就要毁了,毁在我们自己人手里,袁先生是这厂子的救星,为了留住他,让他能够全心全意地为成方出力,给他股份是必须的,至于我这两个儿子。”他说到这里,眼睛落到他们两个身上,居然是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我没把他们管教好,养出了一对废物,成方不能靠他们!”

那句话让张大丰与张大才记了一辈子,一直到老头子死在病床上都不能原谅他,他不是说成方不能靠他们吗?那好,他死了就把厂子卖了分钱!有了钱他们想干什么不行?老头子死了反倒好,没人管他们了。

就是这样,张成方一死,张家两兄弟就闹着要把厂子卖了分钱,那时候成方已经因为拖欠订单欠了一屁股的债,谁都不想再接手了,他们的后母程慧梅死都不同意,到后来就到处去凑钱,要问他们买下手中的股份,保住厂子,袁景瑞居然也拿了钱出来,协议是在祖屋里签的,老屋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他母亲那边的亲戚就差没对程慧梅吐口水,还有人用很大的声音说话,“瞧瞧那对狗男女,老张尸骨还未寒呢,两个人就凑一块儿去了。”

程慧梅当时已经四十多了,袁景瑞三十还没到,虽然手段厉害,但人倒是真长得不错,也没结婚,一直都单身着,闲言碎语传多了就成了真的,到后来那两个人还真结了婚,那就更确凿了当年的流言。

至于张大丰与张大才两个人,当时各分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很是过了一段花天酒地的日子,也做了些生意,可到最后都是以亏本收场,金山银山也经不起只出不进,更何况两兄弟一个好女人一个好赌,两个全是无底洞,是以没过几年便开始囊中羞涩。

没想到的是,与此同时,成方却日渐壮大,最后成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大公司,袁景瑞成了商圈里的风云人物,程慧梅也坐享其成,从一个丧夫背债的老女人成了商圈里炙手可热的传奇人物。

老张家的人都坐不住了,尤其是他们俩,当时成方已经将公司重心移到了上海,他们跑到上海去闹了几回,一开始都是程慧梅出面的,每次闹过去就给他们开支票,他们尝到甜头,慢慢胃口就大了,之后有一天突然换了袁景瑞出面,坐在大桌后与他们说话,也开了支票,一边写数字一边慢慢说,“拿去省着点花,这是最后一次。”

他们正看着那数字高兴,听到这句话立刻横眉竖眼地抬起头来,正要开口,却对上袁景瑞鹰一样的眼睛,眼神锋利得像刀子,让他们顿时失声。

不过对于钱他们是不会退步的,张大丰很快就叫出声来,“什么叫最后一次,成方是我爸的公司,我爸要是没死,今天轮得到你坐在这儿吗?这些还不都是我们兄弟俩的?你跟程慧梅算什么东西?当年我们签协议的时候是给你们骗了,就用那么点打发叫花子的钱打发了我们兄弟俩,警告你,这些钱都是我们应得的,要是你们不给,我们就告你们侵占我们老张家的财产去。”

袁景瑞冷笑了一声,“是吗?”又举起那张支票,“那你们是不同意我的条件?”说完作势欲撕。

张大才立刻往前跨了一步,笑着道,“这支票我们要了。”说完拿了就走。

走到门外张大丰还对弟弟抱怨,“这怎么行?我得把话跟他说清楚,这就真是最后一次了啊?”

张大才冷哼了一声,“那是在他的地盘上,好汉不吃眼前亏,有钱先拿了再说,你急什么,他要撕破脸皮,打起官司来也要钱不是。”

就这样,张家兄弟就真的回乡找了些当年的亲戚作证,打起了官司,告的却不是袁景瑞,而是程慧梅,说那张协议是他们被后母欺骗签下的,还说老头子的死跟这个女人也脱不了干系。

只是没想到,官司才报上去就给压下来了,并且来了一群来路不明的男人将他们带走,说是有人要跟他们谈谈,就把他们两个关在一家小旅馆里整整十二天,给吃给喝,但一步都不许离开屋子,也没人跟他们说话。

一直到他们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的时候才有人来,对方是个看上去有些文弱的青年,可负手说话的时候,阴冷渗满了整个房间。

他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是男人,要言而有信。”

还有一句是,“还有下次,我养着你们,就这样,到死。”

吓得他们屁滚尿流,家乡都不敢待了,一得自由就逃去了北京。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人是上海滩有名的黑道中人,姓尹,也不知怎么会跟袁景瑞扯上关系。

不过他们一直都是知道袁景瑞的厉害的,当年他从深圳刚到浙江的时候,一个外乡人跑到全是自己人的厂里,还要大刀阔斧地搞改革,想让他吃吃苦头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他看上去斯斯文文,身手居然不错,让找上门去的人个个吃了大苦头。

就这样,到底他们都没能动过袁景瑞的一根汗毛,现在想想,袁景瑞能稳稳当当走到今天,说不定背后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物在,说不定他本人就是混过黑道的。

就这样,张大丰与张大才再不敢往上海区,就在北京漂泊了数年,直到三个月前,这个姓温的男人找到了他们,第一句话就是。

“如果还有机会让你们拿回成方,你们愿不愿意与我们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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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昨日与十个姐妹,一群人去看钱多多了,high翻全场,晚上一起火锅,五原路上的热气羊肉锅半夜都生意好到爆,小小的店子居然坐满,我们只能坐在街边上边吃边聊钱多多

旁白:你们哪是在聊钱多多,全在聊戏里的三个帅哥…………

海:~(@^_^@)~激吻什么的,实在太给力了!!至今耳边还有全场女生狼嚎的声音

第 20 章

拿着保温壶往医院走的时候,董知微觉得自己在做梦。

而且是个恶梦。

为什么她上班时间要往医院跑?她不是做秘书的吗?为什么她一个做秘书的,手里拿的不是文件夹笔记本而是一个保温壶?而所有为什么的重点是,为什么她要为老板的母亲送炖品去?她又不是做保姆的。

但是早晨袁景瑞所说的话犹在耳边,她的老板大人,就那样轻描淡写地道,“董秘书,是这样的,关于这件事情,我还需要你帮一点小忙。”

她听完之后立刻拒绝,“袁先生,我不认为这件事属于我的工作范畴。”

他已经在办公桌后坐下了,闻言抬起头来看她。

“你是我的秘书。”

“是,可我……”

“你为我工作。”他打断她。

“是的。”她无奈地。

“那就是了,为我分忧,也是你的工作。”他下结论,又低头把她昨日交给他的那份文件夹打开了,看了两眼。

她立在那里,半晌不能动弹,脑子里天人交战,情绪告诉她要拂袖而去,理智却逼着她要三思而后行。

老板的母亲仍在医院,这个男人对他母亲是很用心的,撇开其他,这一点她到底是觉得感动的;他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老婆,除了他没人照顾那个老人;哦,他可以请护工请保姆,可是,他有顾虑,多半是不放心那些陌生人;还有,他若是整天待在医院,公司有许多事情就无法顺利进行,成方会很乱,他若不出现,她这个做秘书的,一定会疲于奔命……

董知微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习惯,当她遇到一件自己无法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事情的时候,她会努力地替它找出一些可以让她接受的理由来,就像现在,她僵立在原地,大脑飞速地运转着,说服着自己,耳朵里几乎能够听到“刷刷”的声音。

“哦,我忘记说,这件事算你额外的工作量,会有特殊津贴。”他已经看过两页,又突然地抬起头来对她说话,看到她的样子,竟然有些想笑了,不过脸上自然没有表露出来,还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董知微站直身子,垂下眼,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请问袁先生,是否只有今天?”

他想一想,“到我母亲出院吧,一周左右。”

董知微暗暗地咬了咬牙,转身之后又转了回来。

“袁先生,所有的食材我都会申请报销。”

关于让她炖补品送去医院这一点,他其实是有些开玩笑的,没想到她还真的会煮,他放下笔,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回答她,“当然,多少都没有问题。”

“那我现在就去办。”

董知微就是这样,刚到公司又背起包回了家,还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爸妈都在家,看到她大包小包地回家双双惊讶,妈妈还摸着进厨房问女儿。

“出什么事了?你不上班啦?这么早回来炖东西。”

“没事,妈,有个重要人物住院了,老板没时间,让我替他去看看她。”

“什么重要人物,还要你炖汤过去?”

董知微不习惯对母亲撒谎,想了想还是说了老实话,“其实是我老板的妈妈住院了,他没时间照顾她,想让我帮帮忙。”

董母“啊”了一声,“你老板家没别人了?”

知微摇头,“他妈一个人带大他的,他之前的老婆死了,也没兄弟姐妹。”

董母听完就“哎哟”了一声,“这样的啊,那你帮帮忙也是应该的,自己妈妈没人照顾躺在医院里,那他得多担心。”

知微的母亲一向心软,最听不得这些孤儿寡母的事情,当下忘记了袁景瑞是个身家丰厚的大老板,直接将他当做一个母亲生病的可怜孩子看待,听得董知微哭笑不得。

还好董爸爸还是个明白人,走过来说话。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吧?你老板是什么人啊,要找人照顾他妈也得找专业的啊,为什么找你?”

知微转过身子对爸爸说话,“大概是因为他不放心吧,没事的,就一个星期,也不是整天要去,一天跑一次就行了,我还要上班呢。”想想又补充,“还有特殊津贴的,很划算。”

“那也很辛苦的。”爸爸还在说。

知微就笑起来,“哪会,炖个汤而已。”还指指水斗里的食材,“我做杜仲炖**呢,老板说了,食材都给报销,我就买多了一点,回头你们在家也喝一点。妈,今天这只**可嫩了,你要不要尝尝咸淡?”

董知微将近医院的时候,天上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冬天的细雨是令人烦恼的,牛毛那样无处不在,又阴冷得刺骨,打伞也没有用。

幸好医院就在眼前了,知微就抱着保温壶跑了几步,等电梯的人很多,她被挤到角落里,电梯壁冰凉,让她一阵哆嗦。

袁景瑞的母亲已经换了病房,楼层更高了一些,护士小姐听她报出病房号之后客气地领着她一直走到病房前,还很贴心地问了一句。

“外面雨下得大吗?你身上都湿了。”

董知微摇头,“还好,不算太大。”说着就到了门口。

门口居然站了两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看到她就点了点头,还招呼了她一声。

“你好,董小姐。”

董知微就是一愣,立在左侧的那个就跟她说,“我们是袁先生请来照顾老太太的,袁先生已经知会过你要过来的事情,董小姐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跟我们说。”

董知微这才明白过来,袁景瑞对母亲出事的反应果然迅速,这么快就找好了保全人员二十四小时保护老母,只是不知道这么大的架势,老太太的反应会怎样。

正想着,病房门就从里面开了,袁景瑞的母亲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与她们来了个面对面,看到董知微定了一下,然后立刻笑起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像是开出了一朵菊花。

“知微来啦!我正一个人闷得慌呢,快进来,来。”说着就过来拉她,手伸到一半,眼睛看到左右立着的那两个男人又苦下脸,“哦哟,你们俩还在啊,不是跟你们说了叫你们回去吗?”

他们俩笑笑,不说话,还体贴地示意董知微进门去,又替她们轻轻地关上了门。

袁母唉声叹气地抱怨,“你看看,这叫什么事儿啊?我又没什么事儿,非得给我验完这个验那个,折腾老久,还弄了两个人来站在外面,你说这多遭罪啊,我还想回家买菜烧饭去呢。”

正说着,刚才那个小护士拿着个血压计进来了,听到袁母的最后一句话,“扑哧”一声笑出来,“老太太,袁先生给您定了最好的疗养套餐呢,全身检查加营养调理,至少一个星期,小厨房里一群人都在给您照单子做营养餐呢,您还想跑到哪儿去买菜烧饭啊?”

全身检查加营养调理……董知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里捧着的保温壶。

袁母也看到了,脸上就露出期待又不太敢相信的表情来,“这个是……”

小护士手脚很麻利,这么一会儿已经把血压给量好了,在床头的记录本上记了一笔就往外走,临走还说了一句,“这还用问,媳妇给您带来的补品呗。”

董知微一急,“我不是……”话还没说完,来去如风的小护士已经走了。

袁母期待的眼神还在眼前,她没办法了,只好回答,“阿姨,这是我带来的杜仲炖**汤,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袁母这辈子只养了一个儿子,儿子当然是孝顺的,可是煮东西,那真是要了他的命了,小时候烧一碗泡饭给她都是半焦的,从来都是她煮给自己和儿子吃,什么时候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了,顿时感动得几乎要抹眼泪了,两只手抓住董知微的手,嘴里不停地道。

“合,肯定合我的口味,知微啊,你对阿姨太好了。”

董知微对这样的热情很有些招架不住,又觉得不能让老太太这样误会下去,她答应袁景瑞照顾一下他母亲是一回事,任由这可怕的误会延续下去又是绝对的另一回事了,她没有答应过要给他母亲如此不切实际的误会,也不可能答应。

“阿姨,您千万别误会,我只是袁先生的秘书,袁先生心里记挂您,又实在太忙了,所以才会要我送些炖品过来。”

这番话她在路上措辞了许久,想来想去都觉得就这样一句话就能把事情解释得清楚分明的,没想到老太太听完一点没吃惊的表情,还点头,“是啊,我知道你就是那个董秘书,昨晚景瑞都说了。”

这一次轮到董知微吃惊,“袁先生都说过了?”

“说了啊,我都知道,放心,我知道你是他的秘书,没误会没误会。”袁母笑眯眯地看着董知微说话,目光之慈祥可亲之温暖光辉,就差没把知微照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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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我发现吧,随着天气的变冷,下面就老冷清的……

旁白:噗!那是因为男主角两张没出来的关系吧

第 21 章

由于袁母的热情有加,董知微在医院里陪着她聊了很久,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老太太讲话她听着,话题全围绕在袁景瑞的身上,说的都是他小时候的事情。袁母说上海话,语速很快,听得出是个急性子,说到有趣的地方,董知微虽然心里有事,但仍是不禁莞尔。

听到那个强大又可怕的男人也曾经是个小小的孩子,做一些孩子才会做的傻事,这让她感觉矛盾又奇妙。

“这孩子小时候最皮了,整天在弄堂里疯来疯去爬高爬低的,有次带着一群小孩一起跑去偷摘人家天井里种的丝瓜,不晓得人家家里是有人的,人家中觉困醒了一声吼,一群皮猴子连滚带爬那个逃哦,就他跑得最快,后来你晓得怎么了?”

袁母说得绘声绘色,董知微禁不住接了一句,“怎么了?”

“他个子小,穿的又是一件大背心,翻墙的时候挂在人家砌在墙头上的玻璃片上了,吊着哇哇叫,叫人家抓到,揪到我跟前,让我一顿好揍。”

这也太喜剧了,董知微一时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音,门口有声音传来,“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董知微猛地回头,几乎能听见自己脖子发出的惨叫声。

“儿子,你来啦,知微陪我聊了好一会儿了,哦,对了,她还带了杜仲炖**过来,你过来闻闻,香哦。”

袁景瑞走过来的时候笑看了微有些僵硬的董知微一眼,他平时也是常笑的,黑眼睛一弯起来,就让人觉得他是可以亲近的,但董知微最清楚,所谓的可以亲近都是表象,袁景瑞是个可怕的男人,他是那种前一秒还微笑着与人握手,下一秒可能就会让那个人损失惨重的人,她见识过数次,没齿难忘。

“这么香你都没有喝?”袁景瑞对母亲说话,又笑着对董知微说了一句,“谢谢。”

董知微几乎要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回答他了,但身子一动却被他按了下来,她的外套是搭在椅背上的,他的手只在她的肩膀上停留了一下便落了下去,就落在那件衣服上。

他低头看过一眼,又道,“淋过雨了?怎么都湿了。”

“哦哟!我怎么没注意,淋雨了都不说,今天这么冷,小心感冒。”袁母急着说话,又跟儿子说,“那你早点送知微回家去吧,我这里又没什么事情。”

董知微被夹在这对母子当中,手脚都没处放,想站起来退出这包围圈,又被椅子挡住,更何况袁景瑞的手还放在椅背上,就挨着她的后脑勺,隔着他袖口的布料与自己的头发,她几乎能感受到从他皮肤上传来的温热。

“妈,我才来,你就赶我走。”袁景瑞答了一句,收回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就坐在董知微的旁边。

袁母白了儿子一眼,“你能坐多久,千年难得见你在家待得超过两个钟头,还不是来了就走。”

袁景瑞低头笑起来,“是我不好,行了吧。”

袁景瑞三十多的男人了,这样低头笑起来的时候居然还像个孩子,董知微从未见过袁景瑞露出这样的神态,让她不期然地想到了那个吊在墙上没逃掉的小男孩。

她一眼看过,突然又有些想笑,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绪,再也坐不下去了,赶紧站起来。

“阿姨,既然袁先生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办公室里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完呢。”

“啊?你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袁母说着就往儿子那里看过去,袁景瑞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董知微,眉毛扬了一下。

“是吗?”

董知微欠身,“是的。”说完拿起自己的衣服,又对袁母道了一次别,不等她再拉住她,转身走了出去。

才走出医院大门手机就响了,董知微手里没了保温壶,动作迅速许多,从包里拿出电话来看,是一条短信,袁景瑞发来的。

“在门口的永和等我,半小时后回公司开会。”

她握着电话气结,想回复他她自己会回公司,但想到他还在病房里,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发着信息,又忍住了。

算了,不跟老板计较。

医院门口果然是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永和豆浆的,前一晚她就是在这里面买的皮蛋瘦肉粥,但董知微想不到袁景瑞也会注意到这个小小的门面。

雨还在下,董知微穿过马路走进那家小小的永和里,人居然还不少,收银台前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

店里开着暖气,她刚从冰冷的冬雨里跑进来,冷热交加,轮到她点东西的时候,嘴才张开就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喷嚏,两只手去捂都来不及,还要立在面前的收银小姐抱歉。

“不好意思。”

再等她坐下来的时候,就捧着热腾腾的豆浆杯子不愿放手了。眼前阴影一晃,有人在她对面坐下了,问她。

“很冷吗?”

董知微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老板。

袁景瑞坐惯车子,从来都没有打伞的习惯,偶尔雨下得太大,老陈开车门前从后厢取出伞来要替他打一下,他还要笑他,“演教父啊?才几步路,淋点雨算什么?”所以这时候与她一样,两个肩膀全湿了,乌黑的眉毛与睫毛上也像是沾着水,衬得眼睛的颜色比平时更深了一些。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手表。

“别看了,半小时还没到,是我早出来了。”他开口,又笑了一下,“我妈把我赶出来了,怕你淋雨,要我下来做司机。”

董知微吃惊,“阿姨她……”才说了三个字就垂眼,又把手里的豆浆杯放了下来,“那我现在就与您一起回公司。”

他阻止她,“用不着,我说了半小时回公司开会,你有时间把它喝完,慢慢喝。”

说着旁边有服务员端着董知微叫的面条过来,搁下时看到坐在她对面的袁景瑞就问,“这位先生要些什么?那边点单。”

他摇摇手,“不用,我是来等她的。”

那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听完应了一声,但转身之前又多看了董知微一眼,眼里全是不可思议的问号,看得董知微头都抬不起。

“你饭都没吃过吧,还说要现在走?”袁景瑞将面碗向董知微的方向推过一点,又把另一只手里拿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董知微一愣,“这是我的……”

“杜仲炖**。”他将保温壶的盖子旋开,药材与**的香味即刻飘了出来,让邻桌的人纷纷回过头看过来。

“这是我带给阿姨的。”董知微尽职尽责地提醒他。

他从桌上的餐具桶里拿出一支勺子来,慢慢地道,“我妈倒走一碗,剩下的一定要我尝尝,还要我谢谢你。”

“这是您今早交给我的任务。”

他对着她严肃认真的脸微笑,“我知道,食材是要报销的。”说完之后,就在她的注目下喝下了第一口**汤,接着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来,竟然还对她眨了眨眼,“很不错,董秘书,你可以考虑改行做厨师。”

他这是要干什么!

董知微并不是没见过自己老板的这种样子,她曾经数次在老板携女伴出席的场合参与其中,袁景瑞对女人是很有一手的,体贴起来真是令人陶醉,有时候她都怀疑那些女人会当场软倒在他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可现在的情况是,桌子两边只有她和他。

董知微脑中如有警铃大作,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袁先生,我只是完成任务。”

他不说话了,两只眼睛微微眯起来。

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他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小秘书面前,他男人的自尊心,受到并且是一再受到了微妙的伤害。

袁景瑞不高兴了,董知微立刻察觉到这一点,她为他工作那么久,老板的情绪变化,她比谁都清楚,但她这次不打算退缩。

有些事是不能不划清界限的,她绝对不想成为袁景瑞一时心血来潮的实验品。

想到这里,董知微决定不做任何挽回老板情绪的努力,沉默地拿起筷子,开始解决自己面前的那份咸菜肉丝面。

至于那份杜仲炖**,让他喝吧,反正这是他花钱买的食材,应该的。

她竟然就这样开始吃面了,袁景瑞的目光落在桌对面的董知微脸上,一时没有移动。

面前仍是那张他看熟了的秘书的脸,董知微细眉细眼,又不懂得化妆掩饰,一贯的乏善可陈,因为淋过雨了,刚才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像是蒙着水汽,与平时有些不同,但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对面没一点声音,董知微也不抬头,眼观鼻鼻观心地吃了半碗面,这才放下筷子,“我可以了,袁先生,我们走吧。”

说着终于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他一直都看着她,却在她抬头之前收回了目光,又先她一步立起身来,“走吧。”

留她还要收拾桌上的保温壶,起步跟上他的时候一脸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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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气好得让我想去阳光下打滚

旁白:你敢…………

第 22 章

袁景瑞带着董知微回到公司之后,会议当然是如常进行了。

成方与国内大部分民企一样,发展壮大到了一定程度,还想再往上一步,最先考虑的,就是上市融资。

但民企在国内上市难如登天,因此袁景瑞两年前在程慧梅还在世的时候便开始筹备成方在香港的上市,还请了一批专业的金融行家操办此事。

两年前袁景瑞便着人在香港控制了一家规模很小的上市股票,又在又在某个英属群岛注册了一家全外资的公司,将成方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通过公司途径转让了过去。

香港有反收购条例,买壳之后两年内不得借壳上市,所以这两年袁景瑞一直都在部署国内外的资本,等待时机。

现在时机已到,这件事情已经被提上了议事日程,所有人都在为此事倾力已赴,这样的节骨眼上,张家兄弟还跑来闹场,董知微看在眼里,都觉得他们是不自量力的。

成方如今是一艘航空母舰,任何阻挡袁景瑞前进脚步的人,她都可以想象他们被无情碾过去的下场。

不过这样的会议董知微是不必待在里面做全程记录的,小会议室里才三五个人,她也就是偶尔进去倒个茶加个水,若是有紧急的电话,便推门进去告知袁景瑞一声,让他决定要不要听。

公司里常有不明真相的新人羡慕她做到这个职位,她走过其他楼层的时候常被各种各样的目光烤着背后,有时候她真想走到她们面前去说一声,真是没有必要,其实也就是端茶送水接电话而已,不要想太多。

半天不在办公室,桌上待整理的文件堆起一大叠,件件标的是急件,电话也是不间断地响,她回来的时候助理秘书小蕾已经坐在她的位置上快要哭了,看到她就站起来,逃一样跑回外头大办公室去,临走还带着哭腔跟她说。

“知微姐,以后你出去别叫我顶着了,你这儿事情太多了,我又什么都不明白,电话都不知道怎么接。”

董知微安抚她,“没事的,我看记录回复就好。”脸上微笑,嘴里说着,心里想的却是一周那么长,接下来的那几天该怎么办。

只是回到办公桌前她就没时间再想那么多了,整理那些文件,接听搁置了一上午的电话,还有回复那些小蕾无法处理的电话留言,光是这些事,就让她手耳再加上一张嘴并用,片刻不能闲,还要时不时关心一下小会议室里的情况,惟恐怠慢了紧要人物。

就这样,她一边忙碌着,一边还要往会议室里去了一次——倒茶水。

袁景瑞是最简单的,他在公司里只喝白开水,负责上市的专项小组就不同了,因为各个国家的面孔都有,日本的山田先生喝绿茶,她用刚泡上滚水的玻璃杯换走了他面前已经有些冷掉的茶杯,他对她欠欠身,她微笑回应;美国的史密斯先生喝咖啡,小会议室边上的茶水间里有专业咖啡机,她送了一杯新的咖啡进去,一份奶精不加糖,他端起来就喝了一口,又笑着说了声谢谢,她一样微笑回应;其他几个就比较好办,一律速溶红茶,她一路微笑回应着,走过一圈之后便推门出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等会议室的门再合上,史密斯就感叹了一声,“袁先生,董小姐太好了,如果她不是你的秘书,我真想……”

袁景瑞带着笑慢慢地问,“你想做什么?”

史密斯看了坐在首位的男人一眼,咳嗽一声,就没有再说下去。

旁边有人继续之前的未说完的话,这段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倒是袁景瑞端起杯子的时候微走了一点神。

虽然有些无法相信,但一而再再而三的事实摆在眼前,他这个小秘书,还真是很招人的呢。

董知微当然不知道会议室里发生的这段小插曲,她回到办公桌前之后,又接了两个电话,其中一个是从销售部打来的,问她昨天送过来的一份计划书老板是否已经看过,他们什么时候可以拿到。

销售部都是些八面玲珑的人,就算是经理也不例外,话说得很婉转,董知微对那份计划书是有印象的,立刻按了外头的分机,问大办公室的助理秘书。

“莉莉,请看一下已阅文件柜,昨天销售部的计划书是不是还没有发回去?”

莉莉立起身来去找,又在电话里答她,“是的,还在,袁先生已经签了,还没有发回去。”

董知微在电话里抱歉,“对不起,是我们疏忽了,我现在下楼给你们送过去吧。”

那边立刻回答,“不用不用董小姐,我马上叫人上来取。”说完就挂了。

虽说袁景瑞的秘书不好做,但有一点好处就是,由于整天跟在大老板身边,公司里的各个部门都对她非常客气,但董知微自然明白他们客气的对象只是她所在的这个位置而已,说话做事一向小心,惟恐被人拿住了话头。

放下电话之后,董知微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工作繁琐事情又多,但她一直以来还算胜任愉快,只要袁景瑞别再做出一些让她心烦意乱的决定就好,她想要平静的生活,而他那样的男人,看着都觉得惊涛骇浪。

敲门声响起,她的秘书室就在袁景瑞办公室的外头,因为进出的人多,门一直都是开着的,所以这敲门声也只是象征性的响了两下而已,她一抬头来人就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这个照面让董知微来不及开口便心中呻吟了一声,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想到上来取计划书的人,竟然是何伟文。

再次立在董知微面前,何伟文仍觉得无法顺畅地开口说话。

还是董知微先立起身来,从桌上拿起莉莉刚送进来的那份文件,又从桌后绕到他面前,“是你过来了啊,文件在这里。”

她脸上仍是微笑着的,过去他一直为她的笑容迷惑,但今天却前所未有地觉得,这笑容是多么保持距离,两天来的反侧辗转全涌上来,他终于憋不住,抓着那份文件开口。

“知微,前天晚上……”

办公室的门还在何伟文的背后敞开着,大办公区的助理秘书们个个在属于她们自己的格子间里低头忙碌,敲打键盘声此起彼伏,但董知微知道,她们每一个都在竖起耳朵关心着这里的情况,何伟文此时此刻的任何一句话都会成为公司里最新的八卦新闻。

“前天晚上大伙儿吃得挺高兴的,你回家还顺利吗?”董知微唯恐何伟文说出些令人误会的话来,轻声打断了他。

" 顺利,知微,我其实是有话想对你说。"何伟文坚持不懈地开口。

“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们能下班以后再说吗?”她无奈地。

他呆了一下,突然猛醒过来,也低下声音,“那我等你下班,我们,我们一起去吃饭。”

董知微看着面前男人热切的脸,烦恼得几乎皱眉,外面敲打键盘声渐渐稀疏,可想而知其他人的注意力已经有多么集中到了这里。

“对不起,今晚我要去上课。”她低声回答他,桌上电话铃响,她从未那么高兴听到这响声,说声“不好意思”,转身走回桌后去接。

何伟文没办法再留下去了,但走之前犹自做着最后的努力,举起手对她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又用口型说话。

“那我给你打电话。”

董知微心里叹息,耳朵里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脸上还要勉强地笑了一下作为对他的回应,何伟文这才拿着那份文件转身离去,就连背影都是心满意足的。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夏子期的声音,若是往常,他的电话打到董知微手里,那是一定要照惯例与她说几句的,不外乎董秘书今晚是否有空,能否赏光一起晚餐之类的玩笑话,但今天倒是特别,夏子期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上来就问她袁景瑞是否可以听电话,倒是让董知微有些意外。

猜想这个电话很重要,董知微立刻将关于何伟文的烦恼暂时搁下,“袁先生正在小会议室里开会,夏先生,如果您有急事,我可以立刻进去转达。”说着已经将笔拿在手里,以便记录。

夏子期顿了一下,只说,“那算了,等他开完会我再跟他联系。”

董知微说“好”,搁下笔,刚准备结束通话,夏子期的声音却又在那头响了起来,“等一下。”

她重新将话筒放到耳边,这一次夏子期的声音略有些迟疑,“董秘书,有件事我想先问一下你。”

问她?董知微有些莫名,但仍是立刻回答了,“夏先生请问。”

那头语速放慢了,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是这样的,有一个人,不知董秘书是否听过他的名字。”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才道,“他叫温白凉。”

话筒在董知微的手里变得沉重,她沉默了数秒,然后开口,声音低而清晰。

“是的,我认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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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今天保持安静,一切尽在不言中,~(@^_^@)~

旁白:她想说什么,你们懂的……

第 23 章

第五章忘不了

她从小就是这样,什么都是记得太快又忘得太慢,读书的时候以为这是好事,后来想想,真是悲剧。——董知微

1

温白凉将张大丰与张大才领到酒店里,五星级的酒店,车在富丽堂皇的酒店大门前停下,有门童过来接手泊车,三人便一同下了车。

大堂华丽,张家兄弟走进去便发出“啧啧”的声音,温白凉递过房卡来,对他们说。

“上去洗个澡,把房间里的衣服换上,等会儿有人要见你们。”

张大丰酒意还在,闻言得意洋洋地笑了,“怎么?正主终于要出来见咱们了啊?老弟,先透个消息,你老板是男是女啊?”说着一只手就要往温白凉的肩膀上拍过去。

他就是一侧身,眼里露出厌恶的神色,张大才在旁边打了个哈哈,“行,我们知道了,今天多谢你了啊,温先生。”

温白凉并不接他的话,只说,“一个小时以后还是在这里,不要迟到。”说着便转身走了。

上电梯的时候张大丰还在骂骂咧咧,“什么玩意儿,还不是替人跑腿的狗腿子,老子官司要是打赢了,拔根毛都能压死他,大才,你跟他客气什么?瞧他那样,看了就来气。”

“我们现在连他后头是谁都不知道,好不容易走了一招险棋把正主引出来了,别把大事弄砸了,这官司没人帮忙咱打不了。”

张大丰抓抓已经有些开始稀疏的头发,“也是,那我先忍忍他。”

两个人说着进房去了。温白凉却还在楼下大堂里,刚才他一转身,没走出几步便被人叫住,转头看到坐在大堂一侧咖啡座里的戴艾玲,正笑微微地看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他脚下便停顿了一下,走过去之后只坐下扯了扯领带,并未开口。

戴艾玲的笑容便稍稍加大了一些,“怎么?受不了了?”

他皱皱眉头,“你知道的,我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

她的手已经放在他的膝盖上了,听完这句话却收起笑容,也不收手,只往他膝盖上按了一下。

“出来做事,什么人都要打交道,什么人都要能应付,否则怎么成大事?”

他便不说话了,只沉默,又觉得她在他膝盖上的那只手沉重不堪,想移动一下,却被另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行动都无法自由。

他知道那是什么,两年了,他还是受不了这个女人在公开场合与他身体上的亲昵,她的每一个触碰都在提醒他,提醒他是她的所有物,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给予的,她安排的,她施舍的。

戴艾玲并未过多地在意身边这个年轻男人的情绪,两年了,她享用他,如同享用她所喜爱并且被她拥有的任何一样东西——随心所欲且理所当然。

她立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别管他们了,韩默斯先生已经过来了,正在套房里等着,跟我一起上楼,我们先跟他碰个头。”

进电梯之后,里面只有他们两个,要去的楼层是需要刷房卡的,她按了直达,又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

“看你,领带都扯歪了,韩默斯最不喜欢看到年轻人不注意细节,来,过来一点。”

他想自己动手,但她已经把两只手举起来了,他就只好配合地往她走了一步,又微微地低下了头。

她替他整了整领带,两个人靠得近了,电梯四壁镜面光滑,灯光明亮,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眼角掩不住的细纹,最好的化妆技巧都没有用。

他想起许久以前那张年轻女孩子的脸,素淡得没有一点多余的颜色,但他最喜欢用额角抵住她的额角,感觉她年轻光润的皮肤。

就这样一恍神,戴艾玲已经将他的领带整理好,又抬手碰了一下他的脸,带着笑的声音,“想什么呢?眼睛都闭起来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电梯门同时打开,打破了这密闭的空间。

“没什么,不是要见韩默斯先生吗?他在哪一间房?”

温白凉用熟练的英语与韩默斯聊天的时候,戴艾玲并没有太多地加入进去,只是好整以暇的坐在一边喝了半杯酒。

最初与温白凉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没想到两个人会那么长久,她一开始只把他当作一个新鲜的尝试,后来却慢慢习惯了身边有他。

或许是因为他带给她回忆。

一个外表清秀,内里却野心勃勃的男人,总让她想起许多过去。

她一直都不能忘记那个她没有得到的男孩子,穿白衬衫的优秀生,穷得只能带她去夜里的大排档,她总是丢下司机与他走路去看大海,每一步都可以让她回忆一生。

是她先离开他的,因为知道没结果,但是出国后的第一个月她夜夜哭泣,枕头永远是咸的湿的,换了又换。

他写了一封很长的信给她,信里没有太多的离愁别绪,只有万丈雄心,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自视甚高的男孩子,他说他终有一天会靠他自己站在与她比肩的地方,到那一天,他才会再见她。

她再也没能见到他,他死了,一次意外,像个黑色的笑话,之后她结婚,离婚,又结婚,又离婚,满世界地飞来飞去,离开中国,回到中国,再离开中国,再回到中国,然后偶然地在一个午后的商业活动里遇到温白凉。

那天有他的一小段介绍时间,温白凉立在台上,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色衬衫,说到兴起之处,满脸的雄心勃勃,下头多的是在金融圈里打滚多年的老奸巨猾,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大摩董事,一边听着还一边冷哼了一声,声音虽低,但意思尽露无遗,还侧过头来跟她说话,叫她的英文名字。

“梅丽莎,你看看现在国内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浮躁,想法简单,口气倒是很大。”

她回答时眼睛还看着台上的年轻男人,微笑着,“是吗?”不多说一个字。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偶尔想起他,这个圈子不算太大,稍微留心一下,温白凉的大概情况也就清楚了。他与她差得太远,但心里总想着这个男人,隔了些日子憋不住了,就与密友谈到了他,密友当时便看透了她的心思,就在会所里的私人包房中笑得拍了沙发扶手。

“艾玲,我还以为我们躲得过去,没想到你也要找小狼狗了,中年危机啊!”

说的是,还是少女的时候,她最恨看到父亲居然会将与自己几乎同龄的女孩子纳入怀中,不可思议兼无法忍受,但现在自己年纪老大了,居然渐渐开始理解。年轻光滑的皮肤谁不爱?保养得再好,身体都会在三十之后走下坡路,皮粗下垂松弛,女人这样,男人又何尝不是?今时今日,再叫她委曲求全假装被一个欲振乏力的男人取悦,那真是千难万难的事情,也没有必要。

但到底是有些顾虑的,对于一个与她相差十岁的年轻男人,再加上其他因素,足够让她踌躇再三,更何况她这一生习惯了被人追捧,还从未强求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将近四十突然要来个全盘颠覆,她心理上实在难以过自己这一关。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温白凉自己找来了。

非法吸纳民间存款这个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国内这些年类似例子非常多,大的甚至可以圈钱十几亿,判几个无期都足够,小的也至少三五年吧。但她没想到温白凉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把自己弄到那么狼狈的境况中去。

但对他来说的走投无路,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欠几个人情罢了。

或者这是老天的意思,,让她不要错过他。

他找到她,她看到的是一个焦躁不安的男人,被失败与恐惧扭曲,过去的意气风发全都没有了,她竟然觉得高兴,她知道自己是有能力帮她的,她知道这一次,他跑不了了。

之后温白凉便顺理成章地到了她身边,她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但这件事她交给他自己解决。

他果然是个识时务的男人,事情解决得很快,她放他在身边,一开始是以她助理的身份,还是让他做他的老本行,但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是不会永远屈居人下的,渐渐地他就开始要的多起来。

也是她纵容他,她喜欢他执着于某个目标的样子,喜欢他谈到那个目标时双目点燃的亮光,她常想象着那个她再也不能见到的男人,是不是也曾经像面前的这个一样,露出同样的眼神。

一个男人太执着与某个目标,就会变得冷酷,因为没有什么目标的达成是不需要牺牲的,他会牺牲自己能够付出的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就比如她面前的温白凉。

温白凉仍在与韩默斯交谈,两年在她身边的历练,他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居然让韩默斯这样的大家都频频点头,她默默地看着,微笑着,又喝了一口杯里的酒。

很好,她乐意栽培他,只要他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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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今天在话剧中心参加钱多多的见面会,气氛太棒啦,很久没那么high了

旁白:你是因为坐在帅哥旁边才high的吧。。。。。。。

第 24 章

将近下班的时候,董知微已经咳嗽了不止一次,并且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就连坐在外头大办公室里的莉莉与小蕾都注意到了,在她端着茶杯走出去倒水的时候问了一声。

“知微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摇摇头,嗓子隐隐作痛,不想多说一个字。

表面上的平静阻止不了身体的抗议,董知微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早上烦恼袁景瑞给她下达的命令,中午应付袁母的让她不知如何自处的热情,下午还要为何伟文的到来头疼,但这一切加起来,都及不上夏子期在电话那头说出的那个名字来得可怕。

她已经将温白凉刻意地埋藏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快要以为,他再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影响,再不会在她生命里出现。

但她错了。

除了那个问题之外,夏子期并没有在电话中再多说一句,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提起一个不相关的人,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多事之秋。她不知道温白凉做了什么事,但很明显,那一定不是一件无谓的小事。

夏子期调查了他,就连他的过去也没有放过,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突然向她问起他?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温白凉究竟做了什么惹来夏子期的关注,又或者说,惹来袁景瑞的关注?

董知微在这持续而无果的思虑中熬过了两个小时,就连小会议室里的会议结束都没有注意到。最先走出来的是袁景瑞,董知微所坐的位置就在他的办公室外面,侧对着小会议室的大门,是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发呆的样子。

其他人都从走道的另一头离开,她没有反应,他就立在那里多看了她一眼,看到她一只手放在保温杯上,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支笔,两只眼睛看着桌上的某一点,没有焦距的茫然,夹在左耳后的头发落下来一点,斜斜地遮掉了她的半个侧面,一张脸更显得小。

莉莉从大办公室里走出来,才看到立在小会议室门外的他就是一愣,叫了声,“袁总。”

袁景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出神了。

他侧过脸去看了一眼莉莉,她立刻低下了头。

董知微也惊醒过来,看到他便立了起来,他已经走到她面前,见状就是一挑眉。

出什么事了?让董知微看到他这么紧张。

她这样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是洪水猛兽。

袁景瑞想到这里,眼睛就情不自禁地眯了起来,“董秘书,出什么事了吗?”

她开口回答,嗓子火烧一样疼,声音微微地哑了,还要克制着不让自己咳嗽出来。

“是这样的,刚才有几个电话留言,记录在这里。”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a4纸递给他,再开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轻微地咳嗽了一声,“还有夏先生打电话过来,说他等一下会过来见您,说要跟您谈一下——”她又是一声低咳,“关于温白凉的事情。”

他已经将那张纸接在手里看了一眼,闻言又抬起头来,多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董知微几乎想背转身去,但袁景瑞还在她的面前立着,仓促间她只好垂下眼。

“温白凉?你着凉了?”

这两个问句是连续出来的,但很明显前一句只是带过,后一句才是重点,董知微略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到自己老板看着她的黑色的眼睛。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两只眼都睁大了,一脸的状况外。

他倒笑了,董知微在他面前一向谨言慎行,严肃认真才是她的标准状态,偶尔露出这样的表情,每次都让他忍俊不禁。

“我知道了,着凉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记得吃药,别真的感冒了。”

他说完这句便往办公室里去了,墨色自动门无声无息地合上,将董知微隔在门外。

董知微有数秒没有动,然后喉咙里的痛与麻痒感觉一起涌上来,让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剧烈咳嗽的欲望压了下去。

她转身回到办公桌后坐下,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显示时间,定了一下便伸手将它关了,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窗外已有暮色,下班时间已经到了,更何况她今晚还要上课,她从来不缺课,即使是备考班也一样,既然袁景瑞都发话了,那她现在离开也是应该的。

还有,她今天已经累坏了,淋雨着凉才会喉咙发痛,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上课之前先去药店买两包板蓝根,浓浓地冲一杯灌下去,晚上再来一杯,明天就好了。

明天……

这个词让董知微暗暗地叹了口气,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担心过即将来到的明天,明天她是否还要重复今天所做的一切,明天袁景瑞是否还会与刚才一样,对她突然地笑起来,还知道体恤她是否着凉。

……

董知微拿包的手停顿了,为什么她会想这些,她该想的难道不该是温白凉究竟做了些什么让夏子期要这样急切地找袁景瑞谈话?她该想的难道不该是夏子期与袁景瑞的谈话是否会影响到她的工作与前途?

完了,反常是传染的,继袁景瑞之后,她也开始变得莫名其妙了。

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之后,袁景瑞顺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接着便推门走到了外侧的露台上。

他在顶楼办公,宽阔露台占了一半的空间,上头还带着一个小花园,夏天的时候常有朋友晚上特地到这里来找他喝酒,所以吧台沙发一应俱全。现在是冬天,将近年底的时候,高楼上寒风猎猎,当然没有人会特地跑到这里来喝酒,但他在暖气里待得久了,总觉得气闷,时常出来透口气。

他拿着电话走到露台边,点了一根烟,想到刚才董知微吃惊的表情,又有些想笑。

风太大了,吐出的白色烟雾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习惯性地将手搁在露台边缘的围栏上,俯视大楼下的街道。

公司大楼地处市中心,楼下永远人流熙攘,就是这一眼,他就看到了董知微。

他的眼睛一直是很好的,隔着二十多层的距离,居然还能一眼认出她来,她刚走出大楼,小小的一个灰色的点,正走下楼前的阶梯,眼看就要走进街道上的人群里去。

董知微是个容貌普通的女孩子,谁见了她都会有同样的评价,但或许是因为看习惯了,他居然觉得她越来越顺眼,尤其是她偶尔露出有趣表情的时候,还让他觉得挺可爱。

手里的电话响了,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再把它放到耳边,那头传来夏子期的声音,第一句话就是,“你总算开完会了。”

“你已经查过温白凉了是吗?怎么样?”他记得董知微刚才说的话。

“董知微跟你说了?”夏子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惊讶。

“说了。”他回答。

夏子期叹了口气,“她还真老实,连自己的前男友都对你和盘托出。”

袁景瑞刚吸了一口烟,听完这句话就没有立刻出声,眼睛又去寻找楼下的那个灰色小点,但就是这一瞬间,董知微已经隐没在街头熙攘的人群中,怎样都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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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每次连载,都会感叹,写得太慢写得太慢写得太慢……………………

常欢:这就叫慢了?那我算什么?我在地狱仰望天堂?

海:……………………

旁白:………………场面失控了

第 25 章

董知微这天晚上自觉上课效率极差。

研究生考前班学生众多,阶梯教室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她下班之后是坐公交车过来的,公司到这里还不能直达,要倒车,因为第一班车等了很久,后面就赶得有点急,想好的板蓝根也没有时间去买。

进了教室之后老师已经在了,现在大学老师上课都改用多媒体,投影仪早已开了,一屏幕的考试要点,她唯恐自己遗漏了什么,赶紧找了个空位坐下,一顿埋头苦记。

因为来得迟了,空下的位置都是前几排的,身边坐的没有一个熟面孔。齐丹丹也没有来,董知微在赶过来的路上已经收到了许多条她发来的消息,说自己要约会,让她千万把笔记记全了,回头她还要借她的笔记复印。

齐丹丹最近有了新男友,正打得火热,上课也是有一次没一次的,都不知缺了多少回了。上周的课好歹是来了,但也是心神不定,上着上着就坐不住了,不断说男人就等在校门外,一个人坐在车子里多无聊,她还是早退吧。

惹得董知微忍不住低声笑她,“就这么分不开?”

齐丹丹当场伸出手比数字,“二十六,妹妹,姐姐二十六了,压力大,找个男人不容易,得盯得牢一点,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动静大得台上的老师都遥遥看过来,拿着话筒对她们讲,“那位同学,回答一下刚才的问题,对,就是你,手都举起来了的那个。”

连带着董知微都被注意到,尴尬得脸都不敢抬。

今天上课的仍是同一个老师,看来对齐丹丹与她的印象无比深刻,她进教室坐下之后老师便走了过来,特地问她一句,“怎么就你一个?你那个举手的朋友没来啊?”

让董知微又是一阵尴尬,也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对他笑了一下。

等她好不容易静下心来记完了大部分的要点,包里的手机又响了,再次替她招来了无数侧目。

她之前进来得急,再加上心神不宁,手机都忘记调到静音模式,难得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董知微一边找电话一边低声地抱歉。

台上的老师再次将目光转过来,又调侃了一句,“这位同学很有情调啊,觉得我们课堂气氛太单调,给我来了点背景音乐。”

教室里一阵笑声,董知微却在笑声中涨红了脸,手才摸到电话,先将铃声按断再去看,原来是何伟文。

她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立刻将手机调到静音,反转过来搁在桌肚里,再不去看它。

好不容易熬到了课间休息,她这才走出去回了一个电话。

铃声一响便被接通了,何伟文不等她开口便连着抱歉了好几声,说自己只是突然想找她聊聊天,又一时忘了她今晚是要上课的。

董知微简单地答了几句,正想挂电话,但何伟文在那头叫她,“知微,等一下。”

“怎么了?”嗓子剧痛,她低声问。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便像是鼓足了勇气那样,“你几点下课啊?晚上,晚上一起去吃点东西怎么样?我知道一家粥店,好吃又不贵,就在你学校附近,要不一会儿我过来接你。”

“谢谢,可是不用了,明天还要上班,我想早点休息。”她婉转但坚决地拒绝了他,他失望地“哦”了一声,声音都拖长了。

挂上电话之后董知微把憋在喉咙里的一阵咳嗽一起咳了出来,然后一个人在风里立了许久,心里想的是,这一天怎么还没有过完,太漫长了。

课程在八点四十结束,董知微赶地铁回家,晚上地铁上仍旧坐满了人,她立在门口处,将背靠在冰冷的栏杆上,稍微缓解一下疲劳的感觉。

董知微走进自家弄堂的时候九点半都已经过了,窄小的弄堂里没有路灯,幸好大部分人家还没有睡,晕黄的灯光与隐约的电视声从两侧窄小的窗户里透出来,给漆黑的夜色添加了许多生气。

每天都走习惯的路,董知微当然不会害怕,只是想到终于可以回家了,脚下的步子不自禁地越来越大,弄堂前后都没有人走动,她鞋跟踩地的声音就变得非常清晰,“咯咯”地穿出老远去。

“知微。”

突然出现的黑影让董知微猛惊了一下,后退一步才站定身子,背后寒毛倒立,浑身都是一僵。

“谁?”

“别怕,是我。”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那黑影已经走到她的面前,两侧窄小窗户中透出的模糊光线照到他的身上,让董知微终于能够看清他的脸。

她张张嘴,喉咙里剧痛的感觉仍在,提醒她这一切并不是做梦。

她开口说话,之前的惊吓已经过去了,声音虽然沙哑,但非常平静。

她说,“温先生,怎么是你?”

温白凉已经在这个黑暗的弄堂里等了董知微许久,他过去也常送她回家,那时候两个人都没什么钱,但每次走进来他都会觉得她过得辛苦,还常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小小弄堂里揽着她说,“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买套大房子,不,买套别墅吧,别墅用地批得少,比公寓更保值,我和你住得也舒服。”

他那时是常对她说这样的话的。

温白凉还依稀记得自己当年的样子,他曾经那样的踌躇满志,胸怀天下,仿佛一切都是唾手可得的,尤其是回头就能够看到她微笑的脸的时候。

知微长得素淡,笑起来也是平静如水的,乍看或许不那么惹眼,但一旦习惯了,就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多可笑,什么踌躇满志,什么胸怀天下,一转眼间,现实就给了他重重的一棍,打得他鼻青眼肿,翻身都不能。

可今天他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他是一个人走进来的,车子停在很远的地方,老城区的路错综复杂,但一切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他记得去她家的每一条小路,每一个转角,他甚至还记得她的脚步声,走到她面前的一瞬间,两年的分离仿佛只是眨眼,他在这里,她也在这里,一切都好像没有变过。

他面对她,记忆中熟悉的脸,让他突然恍惚。

但是董知微的声音随即响起来,微微地哑着。

他以为她会像过去一样,叫他白凉,可她说的是温先生,怎么是你?语气平静,好像他只是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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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白常说,说些伤心事让大家开心开心,还确实是有件事,不说不能了。

最近发生的最伤心的事就是,百度文库之后,居然又来了更无耻的淘花网。看到那些txt被不认识的商家公然叫卖,这感觉就跟自家养大的小孩,一不留神被人抢了还带出去站街,一个铜板给抽一巴掌那样。写点东西不容易啊,在中国写文所能赚到的也微薄得不可思议,我们的努力,挣扎,甚至是自我折磨所写出来的东西,就这样被陌生的人随手拿去,公然叫卖,这一切都不需要经过我们这些将文字写出来的人的一个字的同意吗?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看到我这一点微弱的抗议,但请求你们的理解与帮助,每个人都需要生存的空间,百度文库与淘花网的所作所为,已经从根本上剥夺了写作者生存的空间,请大家手下留情,不要支持这两个无耻的抄袭与盗版者,谢谢。

第 26 章

董知微没有想到自己能够用这样平静的态度面对温白凉。

诚然,在两个人分手之后,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过,过去的就过去了,恋爱走不到婚姻的每一秒都有千千万,他又没有与她签过卖身契,为什么不能选择另一个人。

可想得再通透,心里总是痛,午夜梦回的时候紧紧咬着牙,不停地问为什么。

那么伤心,但每一次都是到了早上就清醒了,自己都能够回答自己。

还有什么为什么?现实那么清楚,他需要的不是她。

离开温白凉之后,董知微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任何人相处的基础都是彼此需要。

温白凉曾经需要过她,但后来她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来带他走出泥淖,而她,是无法做到的。

两年了,她从未尝试与他做过任何联系,温白凉也是,因为分开时那么不堪,就连回忆都不愿意,更何况再见面。

但一切没想到的就在这一天接踵而来,董知微没想到夏子期竟然会突然在电话里对她提起温白凉,更没有想到,温白凉竟然会在晚上等在她的家门口。

再次见到他让她心脏狂跳,胸口都在怦怦响,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而平静,等不到他的回答,又补了一句。

“你有什么事吗?”

温白凉已经从刚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当然没有想过董知微会像过去那样对待自己,以他们两年前分手时的情况来看,她没有对他视而不见已经很好了,至于刚才,他只是一瞬间的恍惚。

“知微,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

她看一眼手表,又抬头再看了一眼他。

两年没见了,温白凉一直是个注重仪表的男人,即使是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也不例外,永远西装革履,这两年又是不同,即使是在这样幽暗的光线里,都能让她感觉到他的一身昂贵。

“现在太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她回答他,说完就准备继续往前走。

他像是猜得到她要做什么,跨出一步阻挡她的去路,又说,“我知道你不想同我说话。”

她几乎要反问他“那你为什么还要立在这里”了,但还是忍住了,随即又立定身子,想一想再说话,“你是想跟我说你与成方的事情吗?”

他被她说得定了一下,但很快便点了点头。

他一直都知道,知微是个聪明女。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还留在成方?还在替袁景瑞工作?”

董知微一惊。

事情的原委她并不清楚,但夏子期的提问不可能是个玩笑,而温白凉的突然出现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温白凉果然与成方与袁景瑞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而且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她在黝黯的弄堂里再次与他对视,想问他事情究竟是怎样,又有些迟疑。

她不想自作多情地认为这件事是与她有关的,但若不是,他又为什么要来警告她?

她这么想着,与他保持着一点距离,也保持着沉默。

微弱的灯光照在董知微的脸上,与头顶冬月的白色的光混合在一起,二十五仍旧是年轻的年龄,他看着她皮肤上反射出的淡色的光,又想起戴艾琳粉底下略微松弛的皮肤。

如果他可以有选择……

“知微,我知道你这两年过得辛苦,我只是想……”

“你想做什么?”继喉咙之后,董知微的头也开始疼起来,“来救我于水火?让你失望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如果袁景瑞知道你与我的关系,他不会容你的。”

“我与你没有关系。”她皱起眉提醒他,“你对袁先生做了什么?”

他也皱起眉,董知微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他不适应,“知微,你不要浑身都是刺,我知道两年前我让你伤心了,我也感到抱歉,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会特地到这里来知会你,我不想让你卷入太复杂的情况里去,不想你被伤害,你知道吗?”

……

她听得张口结舌,不知道他怎能这样流畅地说出这些话来。

然后她听见很轻却非常清晰的“叮”的一声,有人无声无息地走过来,已经到了他们身后,打火机的火光照出他的脸,他抬起眼来看了一同回过头来的两个人一眼,夜色里轮廓分明的一张脸。

是袁景瑞,见他们回过头来,便欠了欠身,轻轻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说话。”

董知微在这片弄堂里住了二十多年,如果这场面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一定会认为,这三个人之间一定有着复杂的三角甚至多角关系,然后无论这一刻多么平静,后头随之而来的就会是各种激动情绪的碰撞甚至身体冲突。

可事实是,立在窄小弄堂里的三个人都作出了成年人最好最符合社交尺度的反应,温白凉甚至对袁景瑞点头打了个招呼,说了句“袁先生,还记得我吗?我们曾经在商业年会上见过。”而袁景瑞走过来对他笑了一下,回答,“是吗?”

这对话让董知微退到旁边去,假装自己不存在,无论是要她向袁景瑞介绍温白凉,还是向温白凉介绍袁景瑞,都是让她压力倍增的事情。

温白凉随即走了,告别的时候目光在董知微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意味深长。

这目光是什么意思?那种我丢掉的东西,别人也不能捡的心态,一览无遗。更何况袁景瑞并没有“捡”起她,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袁景瑞这时候出现,一定是因为夏子期对他说了些什么,她意外的只是他竟然连一晚上都不愿意等,纡尊降贵地再次跑来了这里。

她在温白凉收回目光之前回望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总算体会到为什么有些人会说,分手之后,务必终生不见,否则失望良多的道理了,她已经不认得现在的温白凉了,他身上已经没有了她所熟悉的自信与天真,他变得阴郁又咄咄逼人,眼里藏着对身边一切的怀疑与不信任。

这样的他居然还会来找她,来特地警告她离开袁景瑞,就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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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谢谢每个在上一章里留言支持我的亲,泪目

旁白:来,我替你擦擦

海:…………能不用抹布吗?

好了,上回诉苦一番,这次要开心一点。平安快要上市了,下周去北京,编辑已经给我布置任务了,说你也别白来,给当当签个一千本呗

我………………(泪目地开心着)

旁白:我把抹布放回去了,百洁布可以吗?

第 27 章

温白凉的背影消失在弄堂口,剩下董知微与袁景瑞立在原地,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开口说话。黑暗中静得凝固,只有袁景瑞手中的烟仍旧燃着,暗红的一点光。

“董秘书。”袁景瑞突然开口,“你这样看着我,是有话要说吗?”

董知微一震,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对着自家的老板,不知发了多久的呆。

该来的躲不过,她吸口气,镇定了一下,哑着声音回答了袁景瑞。

“袁先生,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仰头看了一眼,弄堂狭窄,上方只有狭长的一条天空,今日初一,抬头只能看到一线残月,脚下是年久失修高低不平的弄堂路,再加上两边时不时开合的门扉与偶尔路过的夜归人。他是很熟悉这种地方的,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够找到正确的方向,刚才他走进来的时候,有一瞬几乎恍惚自己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他和尹峰都还年轻,两个人常踩着黑暗往不可知的深处走,也不知道前头面对他们的是什么。

他是在夏子期离开之后就开车到这里来的,停车减速的时候他已经有了掉头离开的想法,这件事情就算与董知微有关,他也没必要那么着急地向她求证,最好的办法是按兵不动,等着看她有什么反应再做论断。

他做事一向比别人想得多些,否则也没有今天,可今天他的所作所为让自己都感到惊讶。

他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却仍是下了车,又往弄堂里走了两步,然后再次迟疑,并且问自己是否真的有这个必要,但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董知微的声音。

他耳力一直都是很好的,他们交谈的声音虽然低,但入耳也有七八分,再走几步,就听得很清楚了。

说话的人都入了神,他又放轻了脚步,再听他们说了两句,他就觉得没必要让这样的对话继续下去了,又懒得出声,就顺手点了一支烟。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觉得愉快,还是觉得遗憾。

愉快的是,他果然没看错董知微,遗憾的是,他原本应该相信自己的眼光的,现在却莫名地站在这里。

他听她哑着嗓子说话,就想起下午她在办公室外的咳嗽声,这么晚了,这地方也实在不适合谈话,但他又很想跟她聊几句。

他将夹着烟的手放下,问她,“有时间吗?到我车上聊几句。”

董知微低了一下头,说,“好的。”然后转身当先往弄堂外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弄堂,大路上灯火通明,袁景瑞一直没有再抽手里的烟,又在走出来的时候将它按灭在路口第一个垃圾箱的烟碟上,董知微已经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大车,就停在路边上,老陈不在,看来是袁景瑞自己开车过来的。

他拉门坐进驾驶座里,她也坐了上去,车门合上,一切嘈杂被隔断,车窗贴了暗色的膜,让她觉得自己到了另一个空间。

她低声道,“袁先生,有件事我想同你说一下,我与温先生是旧识,我曾为他工作过。”

他点点头,用平常的语气回答她,“我知道了。”

董知微常听到他说这四个字,这一次却听得心慌意乱。

“夏先生是否对您说了一些关于我与他的旧事?”

她本不想说这些的,但是身边男人落在阴影里的侧脸让她无法保持平静,袁景瑞为什么来?来质问她是否泄露过成方的商业机密?来告知她她明天不用去上班了?以温白凉之前对她所说的只字片语来推断,她不觉得袁景瑞仍会像过去那样,无条件地信任她。

但是话一出口董知微又后悔,她是一旦觉得慌张便会不由自主地说话的,说一些让自己懊恼不及的蠢话,这些年来她自觉与慌张这个词已经绝缘很久了,可今夜在袁景瑞面前,仍旧是出问题。

幸好袁景瑞很快回答了她,“子期确实调查了一些关于温白凉的背景材料,或许牵涉一点你与他过去的私事,并不是针对你,你不要介意。”

这个男人的声音里居然带着些温和的味道,董知微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可一直紧绷的情绪却开始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

她见过袁景瑞不愉快或者是不满意的时候,就连他发狠斗殴的样有幸见过,他虽然偶尔也会微笑着将一个人判定为永不录用或者归为敌人,但绝不会伴以现在这样的语气。

他用这么温和的声音与她说话,让她有错觉,错觉他下一秒就会伸手过来拍拍她,叫她不要害怕。

他这是怎么了?

刚才放松下来的情绪又突然地抽紧,董知微在这个相对窄小的空间里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后背微斜,往车门处靠近了一点距离,想一想,索性直截了当地问他,“袁先生,如果温白凉做了一些对成方不利的事情,您是否觉得以我与他过去的关系,做现在的工作会令人误会?”

袁景瑞一笑,“你倒是直接。”

董知微不说话,等着他回答。

“你们刚才所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他也很直接,并不忌讳自己的突然出现。

她见他如此直言,再想一下自己刚才与温白凉的对话,知道袁景瑞定是心中明白,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却听他又正色补了一句,“可我看温先生对你仍有奢求,若他回头,董秘书,你会否顾念旧情?”

他是常与她说几句玩笑的,董知微也习惯了,但这一次她却立刻皱起眉头,“袁先生,请您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他正色看了她一眼,看得董知微一怔,没想到下一秒他却眼角一弯,笑了,笑完还说,“你总算恢复正常了,董秘书,你刚才的样子,我很不适应啊。”

这男人居然把她的忐忑当笑话看,她被他笑得耳根都烫了,一时气结,垂下眼去不看他。

大街上路灯明亮,他笑完之后又看了她一眼,她有半张脸落在光里,他看到她垂下的睫毛在脸上的阴影,还有微微红了的耳根。

他倒是很享受这样轻松的对谈,不过董知微已经开始用沉默表示抗议了,以他对她的了解,再下去她很可能就会冷下脸来,他还是换一个话题比较好。

他收起笑容,“董秘书,有些事我想与你聊聊,听听你的意见。”

她抬起头来回答他,“袁先生,如果是关于温白凉的事情,我并不想知道太多。”

他挑起眉毛,倒像是有点惊讶了,但很快就笑了一下,“也好,既然你不想知道,那就以后再说吧。”

董知微为袁景瑞今日的宽容与大度感到震惊了,但身体上的疲累让她没有能力再想下去,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又问,“那么,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他点头,“可以。”

她低声道,“谢谢”,说完就准备推门下车。

可他突然又开口,“你嗓子哑了。”

你听不出来吗?她几乎要求饶了,再这么一问一答下去,她什么时候可以休息?

“嗯,我回家会吃药。”

他看一眼她被书撑得满满的皮包,“你今晚又去上课了吧?有时间买药?”

她没有撒谎的习惯,只摇摇头,但立刻补充,“我回家找一下,家里应该有常备药。”

说到这里,董知微又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药店都关门了。”

“我来的路上看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药房,不远。”他这么说着,车子已经向前动了起来。

董知微无力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无力地看着身边独断专行的老板,一句话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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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这几日上海都笼罩在哀伤的气氛中,但看到那些如山如海的鲜花,再走在路上,眼前的每个人都觉得亲切,前所未有地爱这个有人情味的城市,平安是福

旁白:原本不该说这么沉重的话题的,可是冬天来了,大家都要小心火烛,平安是福

第 28 章

药店果然不远,转过两个街口就到了,快十点的时候,沿街商铺仍是灯火通明,水果铺小吃店与小超市一路紧紧地挨着,还有很小的火锅店,夜里居然坐满了人,一只只火锅白雾升腾,从玻璃门外看都觉得热气腾腾。

药店就在火锅店的旁边,下车的时候袁景瑞多看了一眼董知微,他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夜宵方式的,如果不是她感冒了,他真想提议两个人进去边吃边聊一会儿。

不过什么都要讲究可持续发展,董知微最近在他面前有越来越远离原有固定刻板的模式的趋势,他觉得很好,但一个人的改变要循序渐进,操之过急往往没有好结果,她为他工作的时间还长得很,他不着急。

两个人一起进了药店,董知微原本想对袁景瑞说不麻烦他下车了,但今天老板带给她的惊讶或是惊吓已经太多了,多到她开始放弃与他做正常的沟通,就让他随便吧,他想做的事情,她实在也没有能力阻止。

与旁边的火锅店相比,药店里相当的冷清。一个顾客都没有,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独自坐在柜台后,看到他们俩进来也没站起来,只问了一声。

“要什么?”

董知微走过去开口,“你好,我要一盒板蓝根。”

那中年人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因为坐得低,两只眼睛半露在眼镜片外面,“哦,喉咙哑了啊,感冒了是伐?感冒了就吃这个药。”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到另一边打开玻璃柜台,取了一包药出来给她,还指点着药盒介绍,“喏,这是国外进口的,疗效很好的,一粒就见效。”

董知微常去医院替母亲配药,自己却很少到药店,遇到这样的推荐有些无奈,“我没有发烧,板蓝根就可以了。”说着往他身后的玻璃橱里指去,“就是那一种,谢谢。”

袁景瑞一直站在她身后,这时却开了口,“她还有点咳嗽。”

那中年人看了他们俩一眼,然后转头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咳嗽药水来,“这个咳嗽药水好。”

董知微看了一眼那个完全没见过的满是洋文的药水瓶,正要开口说话,袁景瑞已经伸手指了,“川贝枇杷膏就可以了,就是那个。”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再次来回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转过身去将板蓝根与川贝枇杷膏从玻璃橱的角落里拿了出来,一起放在柜面上,又开了张单子,“谁付钱?”

“我付钱。”董知微赶紧打开包,但那张单子已经被袁景瑞拿走了,没有给她一点机会。

“袁先生!”她急了。

他已经付了钱,又将那两样东西一把抓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几乎是追着他出了药店,一边走一边还要说话,“不用了,这里离我家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他居然停了脚步,让她差点撞到他身上去,又说,“咳嗽还要多吃梨,你家有梨吗?”说着也不等她回答,便往侧边的水果摊走了过去。

水果店就在药店边上,各式各样的水果一直摆放到人行道上,红的苹果黄的香蕉紫的葡萄,旁边居然还有几桶花,被悬挂在上方的明晃晃的赤膊灯泡照得一片姹紫嫣红活色生香。

坐在水果店里的老板闻声站起来,“买梨?有,今天刚摆上来的唐山梨,新鲜。”

“不要这个,要雪梨。”

“雪梨也有,五块五一斤。”

“这么贵?”他居然讨价还价,让董知微立时目瞪口呆。

她做梦了,袁景瑞在夜里的水果摊前买梨子,还在讨价还价,她一定是做梦了。

老板很会做生意,说话时已经抓起雪梨往电子秤上放,边放边说,“那你多买点,我算你便宜点啦。”

就这样,董知微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袁景瑞已经迅速地完成了另一次交易,提着装满梨子的塑料袋转过身来对她说话,“上车吧。”

他是习惯了做主的,她是习惯了服从老板命令的,又仍处于震惊的状态,不知不觉便上了车,他发动车子,又将手中的东西全交给她。

“拿着吧。”

数斤重的梨子再加上板蓝根与枇杷膏,两个满满的塑料袋顿时让她双手抱满,车子起步,四个车门落锁的轻微“咔嗒”声在耳边响起,董知微几乎是一个激灵地回过神来。

不,她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车子在弄堂口停下,董知微推门下车,走出一步又回过头,袁景瑞还没有走,坐在车里看着她,“怎么了?”

她两手拿满了东西,再做出严肃认真的脸就很难了,声音仍是哑的,哑着还是说了句,“袁先生,今天真的谢谢你。”

他笑一下,“不用谢,最要紧不要生病,很多事要你做,你不在,很麻烦。”

她忽然忍不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脸,不知不觉地露出一个笑容来,但很快就收住了,昙花一现那样,接着便与他道别,转身走了。

倒是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就坐在车里点了一根烟,看着董知微的背影消失在弄堂里的黑暗中,想到的却还是她之前的那个笑容。

他并没有与她开玩笑的意思,她与温白凉所做的一切无关是令他的高兴的,找一个秘书不容易,找到像董知微这样一个得力的更加难,接下来会是多事之秋,他知道自己需要她。

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董知微原本以为这天晚上自己一定会失眠,没想到一杯板蓝根两勺川贝枇杷膏下去之后,她居然睡得很好,但仍是做了梦,梦里又出现了那个小男孩,这一次他是被一群面目狰狞的大男人追着跑的,身后的那些人气势汹汹,她仍是害怕,但也没有跑掉,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难过起来,觉得心疼,又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醒过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荒谬,袁景瑞是什么样的男人,用得着别人同情?

正想着,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已经响了,她伸手去接,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是袁景瑞,跟她说,“董秘书。”

她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让袁景瑞一早将电话打到她的手机上。

上次她接到这样的电话,搁下之后便跟着他忙足三个通宵,晨昏颠倒日月无光,最后回到家几乎是倒在床上的,秘书也不是好当的,尤其是袁景瑞的秘书。

他对于她迅速的回应像是很满意,又在那边开口,不知在哪里讲电话,背景里有风声,他的声音却是低的,或许是她刚醒的缘故,听在耳里总觉得与平日不同。

他说,“身体还好?”

她有一秒钟的愣怔,他一早打电话来,就为了问她身体还好?

但嘴里已经答了,说话之前还无声地清了清嗓子,“已经没事了。”

因为诧异,连称呼都忘了加。

“那就好,我还怕你真的病了,今天出不了家门。”

董知微不自觉地将手放在额头上,眼睛看到床头柜上的那盒已经拆开的板蓝根,还有棕色的川贝枇杷膏的瓶子,昨晚的一切又回来了:她与温白凉的再次相遇,还有袁景瑞立在街边与人讲价的样子——全都不可思议,但却全都是真的。

“不会,谢谢袁先生关心,我会准时到公司。”她答他,声音微哑,但相较昨晚确实是好多了。

“也不用那么赶。”他仍旧低着声音,像在她耳边说话。

她不解,但很快明白过来,“那我先到医院。”

“会不会太辛苦你?”

他这样讲话,让她简直无法招架,缓了一下才能答他,“不会。”

他在那头轻轻地笑起来,说,“谢谢。”

电话挂断之后,董知微又在床上坐了两分钟。

昨晚与温白凉相遇的冲击还在,原该让她觉得难熬,但大脑自动自发地不断分神于袁景瑞这几天所做所说的一切,让她无法好好地思考温白凉突然出现的背后究竟代表了些什么。

下床的时候董知微在心里叹息,一个人能够有今日的成就果然是有其成功之处的,尤其是在用人方面,至少袁景瑞做到了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她的工作价值——还让她做得连怨言都不能有。

什么是老板?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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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平安已经下厂印刷,下月初能够上市,谢谢一直等待平安的大家,爱你们

旁白:我也是,^^来个隔空拥抱吧

第 29 章

你不知道的事情,并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就连我自己,都没能发觉。

1

董知微最终还是背着保温壶出了家门,壶里是火腿炖双鸽,自从知道女儿接了老板的新任务之后,她爸妈就全家总动员,都不用她动手,昨日就买好了材料,早上她起床的时候东西就已经在高压锅里了,一屋子的香味。

到底是自己女儿,总是心疼的,爸爸看到她起来还要说,“不是说这几天早上都不用赶去公司的吗?那么早起来干什么?”

妈妈也讲话,“昨天晚上听到你咳嗽,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就是有点喉咙痛,我已经喝过板蓝根了,睡了一觉就好了。”

“这袋雪梨是你买的?”老爸提了提桌上的塑料袋。

董知微看了那袋梨一眼,点点头。

“要是还咳嗽,晚上吃一点冰糖炖梨。”

“知道啦。”她拖长声音,在父母面前,偶尔还假装自己是个小女孩。

再到医院,董知微已经熟门熟路,直接上楼往特殊病区去。病房门口那两个男人仍在,已经认识她了,看到她便点头微笑了一下,并不说话,只替她推开了门。

真是专业。

袁母看到她自然是高兴的,拍着沙发要她过去,特需病房收费高昂,里面当然也装修的舒适豪华,还有客厅,根本是五星级宾馆的标准,但老太太仍是不满意,只抱怨儿子看得那么紧,自己想回家都不行。

“袁先生是关心您。”董知微替老板说话。

“你叫他叫得这么客气干什么?”老太太奇怪。

董知微笑笑,只说,“他是我老板呀。”说着将保温壶放到床尾的平桌上,头一低看到黑色的手表,就搁在桌子边上。

这是袁景瑞的表,她昨晚还见他戴在手上。

袁母瞪瞪眼睛,“什么老板,这么大的人了还丢三落四。”说着走过来把表拿起来,“知微,你先收着,见着他了给他。”

她有些吃惊,“袁先生已经来过了?”

“昨晚就睡在这儿,老晚才来的,叫他回家也不肯。”

“睡在这儿?”董知微张大眼,这病房虽然豪华,但到底是单人使用的,多余的床都没有一张,袁景瑞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一晚上睡在哪里?

“喏,折叠床。”袁母指指床底下,又说,“前天也是,一点不听我的。我看他再睡,腰都睡断掉。”

董知微立在床边,慢慢“嗯”了一声。她知道袁景瑞这几日的日程,如果他没有取消工作安排的话,那确实是没什么时间来回地跑医院,或者他早已决定了每晚在这里陪夜,至少有时间看看母亲。

她这样想着,忽觉自己真是不够了解袁景瑞这个男人。

虽然袁景瑞说过不用赶,但董知微还是在中午之前就回到了公司,其他人当然不知道她这一早上究竟去了哪里,莉莉与小蕾看到她还嘘寒问暖了一番,问她不是感冒了吗?怎么没有休息一天。

董知微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含糊应了,一边去看袁景瑞的办公室,那扇墨色的门是合着的,也不知道他在还是不在。

不过莉莉立刻替她解决了这个疑问,“知微姐,老板一早到公司的,不过刚才出去了,跟夏律师一起走的。”

夏子期来过了?董知微“嗯”了一声,夏子期正在调查关于温白凉的事情,虽然她至今都不知道这件事具体的情况,但如果袁景瑞需要她知道,她迟早会知道,如果不需要,她知道了也没有用。

她从小就不是个好奇过盛的人,街上有什么围观都会绕开走,什么都要一清二楚反而痛苦,她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再等董知微回到桌前开始工作,就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其他。

虽然今晨并没有出什么紧急情况,但压在她桌头的待处理文件还是积了厚厚一叠,打开看了看,大部分都没有袁景瑞的签名。之前的电话都是莉莉接的,她放下文件再去看记录,几乎都没有转到袁景瑞手里,就连早上的预约也取消了一个。

小蕾走过来送文件,看到她在看电话记录就讲,“老板今天早上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待了好久,叫我们别进去,我们就没敢敲门。我看他精神不太好,会不会昨晚去猎艳了?”

反正袁景瑞出去了,另几个男特助也都不在,这一层只剩下她们这几个女秘书,气氛比平时轻松很多,莉莉听到小蕾的话就来了精神,跑过来一起讲八卦,“是的是的,胡子都没刮呢,我看他一定是又有新的女朋友了,晚上太辛苦,一早直接从酒店赶过来的。”

“哇!我看网上说胡晶晶来上海,神秘男人同进同出,还拍了照片,你说是不是我们老板?”

“我看了我看了,那张照片我也看到了,可是就一个背影,好模糊啊,我看了半天都不确定,不过真的很像的。”

“你要看车子啊,那台车我们老板有的,颜色都一样。”

两个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董知微还来不及讲话已经一大段说完了,听得她哭笑不得。

酒店?袁景瑞昨晚是睡在医院的折叠床上的,哪个酒店有这么大的胆子让他睡折叠床?

电梯灯跳动,然后在这一层停下,大办公区是开放式的,董知微正面对那个方向坐着,眼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立刻对着莉莉与小蕾咳嗽了一声。

两个人还没搞清状况,又说了两句,还问她,“知微姐,你还在咳嗽啊?”

董知微忍住抚额头的动作,站起身来叫了声,“袁先生,早。”

两个助理秘书脸上全是遭雷劈的表情,回身开口时全把头低着。

袁景瑞点头应了她们,走过董知微身边时对她说,“怎么来得这么快,还在咳嗽?”

董知微回答前先看了莉莉与小蕾一眼,她们还低着头,不过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正色回答他,“谢谢袁先生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他已经走到门边,但与她说话时还是立定了脚步面对着她的,滑门已经打开,她可以看到他背后那一片玻璃墙外的广阔天幕与无数高楼大厦组成的风景,繁华到极致的美。

“你来一下。”他说。

她说了声“好”,举步与他一起走进办公室去,门快要合上的时候,袁景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对还立在外头的两个人说。

“那辆车不是我的,我已经把它卖掉了。”

说得两个女孩满脸通红,隔着这么些距离,董知微都几乎能听见她们心中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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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前日在星巴克,看到一位极其优雅的老太太,薄棉外套长丝巾,烫得很好看的头发

旁白:你又盯着人家看了

海:说话轻言细语的,至少六十多了吧,与她聊天的,一个四十多一个三十多。。。。年龄不是问题,气质是无敌的

旁白:恩,你要好好学习学习

第 30 章

办公室里有些凌乱,董知微看到被扔在沙发上的男人的外套,散在桌上茶几上四处可见的文件,烟缸里还有烟蒂,咖啡喝到一半搁在桌角上——当然是早已冷了的。

阿姨是时时把这个办公室擦得纤尘不染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是我叫她们早上不要进来的。”袁景瑞看到她的表情。

她看他,他已经坐在沙发上,见她看他,只笑笑,“我早上突然想睡一会儿。”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搁在茶几上,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又直了直腰,怎么坐都不舒服似的。

董知微立刻想起袁母所说的话,“我看他再睡,腰都睡断掉。”想到这个高大的男人连着两个晚上窝在那个窄小的折叠床上,心下不由得一丝怜悯,等再看桌上的东西,就是一愣。

“这是……”

“你的保温壶。”他替她说完,“我刚从医院回来,回来时路过,顺便上去了一次。”

他这样说话,倒像是在跟她解释,董知微极其不适应,手碰到口袋,又想起那块手表来,赶紧拿出来,“袁先生,这是您母亲叫我带给你的。”

他说了声谢谢,接过去又是随手搁在桌上,董知微在心里叹口气,觉得自己的老板有时候就像是某个动画片里的人物,她小时候一边看还一边想,怎么会有人这么丢三落四,现在看看,这样的男人太多了,一点都不稀奇。

“我一早上看了几份她们拿进来的东西,你把签过的拿出去吧,没签过的留下。”他指指桌上。

她应了一声,走过去将桌上的那几份文件收起来,已经签过字的归在一处,没有签过字的仍旧拿回他面前,他真像是懒了,都不愿起身,就在沙发上接过去看了,低着头还说,“顺便再帮我倒杯咖啡。”

董知微点点头。袁景瑞的办公室里漱洗室小吧台样样俱全,她开了咖啡机,想想又问他,“袁先生,喝茶好吗?”

他说好,她就给他泡了杯绿茶放到他手边,又顺手将烟蒂倒了,再收走原本搁在茶几上的咖啡杯,这才拿起那几份他签过字的文件直起腰来。

他也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接着便对她一笑,“董知微,你是个好秘书。”

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她,听上去竟也不觉得生分。

她微欠身,“应该的。”

“这些你也拿去吧。”他将手里签过字的文件一起递给她。

董知微低下身去接,其实他在她刚才忙碌的时候一直都在看她,看她动作轻盈地将一切杂乱归于井井有条,这样简单的画面,竟让他移不开眼睛。

现在她立在他身边,刚才泡茶前洗过的手上还有些残余的潮湿与香味,檀香皂的味道。他不喜欢用洗手液,从小习惯了这个,所以家里办公室里都是一样的东西,闻惯的香味,从她手上传过来,怎么就那么不一样。他这样想着,突然很想抓住她的手。

董知微已经将文件接过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老板刚才的想法,也没有看他的眼睛,只是又说了声,“那我先出去了。”说着便转身走了。

留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坐着,拿起手边的那杯绿茶,喝了一口,只觉得烫,浑身都像是在发热。

入睡太迟,这日早晨温白凉醒得有些晚了,江边的酒店公寓,楼层太高,这时候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睁开眼睛之后并没有立刻从床上坐起,只是仰脸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门响,他一下坐起来,卧室门已经开了,戴艾玲走进来,一直走到床边,一身套装,与往常一样,妆容完美,看他坐在床上就笑了。

"怎么了?不想起床? "

她有这间公寓的钥匙,或者说,这间公寓原本就是她的财产,就像他一样。

他看她一眼,没有回答,也没有站起来。

" 到底是怎么了?"她又问了一声,声音温柔。

她是刚刚从另一个城市赶过来的,昨晚还在与一群证监会的老家伙开会,看多了松弛褶皱的老人脸,乍看到他,一瞬间心情不同。

年轻真是好东西,她看着坐在床上的男人,多有感慨。

虽然是冬天,但屋里暖热,他喜欢裸着上身睡觉,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第一眼就是他饱满的臂头,因为刚起床,头发仍有些凌乱,年轻男人有时看上去还像个男孩,即使耍着性子,她也只觉可爱。

"我知道,你怨我没早提醒你袁景瑞调查你的事情,但我也是才知道就赶了过来,还不是怕你出事。"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怕我坏事。 "

“坏事的是那两个白痴,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袁景瑞借由他们查到了我,查到了我就是……”

“就是查到了我吗?”戴艾玲笑着把手放在他的臂头上,她从外面进来,与他说了这几句话,手仍是冰凉的,按得他一震。

“让他查,我与林恩的关系国内没人知道,更何况谁知道他会不会觉得你是因为那个原因在做这件事情呢?”

“什么原因,你又来了。”他皱眉头,然后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挪开,站起来自己往浴室里去,留她一个人在外头,她听着哗哗的水声响起来,倒也不恼,一笑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了,随手拿了他搁在床头柜上的财经杂志翻了几页。

倒是温白凉,在温热的水柱下心绪不宁。

第 31 章

自从戴艾玲决定与海外财团合作,借成方上市的机会在中国市场大赚一笔的计划成型之后,温白凉一直是在某种程度上感到热血沸腾、兴奋不已的。

戴艾玲也看出来了,有次在某个酒会上,她带着几分薄薄的酒意笑睨着他说话,“你这么兴奋,不会是因为袁景瑞收了那只小白老鼠做贴身秘书的关系吧?”

她一直叫董知微“那只小白老鼠”,仿佛董知微在她心目中只是一只微不足道只能躲在墙角暗处的小动物,而他每次听了都会皱眉,给出同样的回答。

“我跟她早就没联系了,提她干什么?有什么意思。”

戴艾玲倒是确实不太提起董知微,一个自信的女人是不会总把被自己彻底击溃的某个女人放在嘴边的,除非她潜意识里感到自己受到了威胁,但这一次她却有些不依不饶,一直到晚上与温白凉躺在一起的时候还不罢休。

“其实也没什么,如果她对你余情未了,以她现在的职位,说不定还能帮上我们一点忙。”

他干脆地翻身上去,用行动堵住她的嘴,弄得戴艾玲娇喘连连,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心甘情愿地在他身下。

她是享受他的,而他也是享受欢爱的,能够在这样厉害的一个女人身上为所欲为,即使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也让他在某种程度上感到满足。

但这一次,温白凉在放射的一瞬间,身体一如既往的滚烫,眼前却茫茫的一片空白,像是在无边无际的雪地里,完全找不到自己的感觉。

这天晚上戴艾玲睡得非常好,温白凉却失眠了,那几句话一直在耳边的空气里搅动着,搅得他呼吸不畅。

“那只小白老鼠……”

“袁景瑞的贴身秘书……”

“如果她对你余情未了……”

他曾经刻意地避开关于董知微的一切消息,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如果她过得不好,他会不自觉地愧疚,如果她过得好,甚至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他又会愤怨,他像所有得到过一个女人的第一次的男人那样,有一种如果不是我,那么还能是谁?又或者即使我不能,其他人也不可以的心态。

两年来他都把回避关于董知微的一切消息的这一点做得很好,她原本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既不能呼风唤雨,也没有拔萃出众,她甚至没有在他所熟悉的圈子里再次出现过。

直到戴艾玲带他进入了这个计划,对袁景瑞这个人做功课的同时,董知微才再一次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一开始是吃惊的,因为在他的印象当中,以董知微的资历,绝没有可能得到这份工作。

但他看到的确实是她。

在计划一开始的时候,戴艾玲便带着某种玩味的感觉对他旁敲侧击过,他并没有做太多的反应,只是自己要求去处理张家兄弟这条线,连董知微所在的城市都不待。

他觉得戴艾玲对于他的这一表态是非常满意的,满意到不多时便向韩墨斯引荐了他。

韩墨斯所代表的林恩资本早已对国内市场虎视眈眈,成方两年前在海外寻求上市正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大好的机会,林恩在成方在海外注册公司以及寻找能够适合成方的港股的时候已经悄悄地借由投行渠道对成方进行摸底,并且用海外资本投入的方式得到了成方一部分的股份。

袁景瑞虽然以经商作风大胆著称,但实际上对于资产控制是非常谨慎的,其他投资方能够拿到的股份所占比例很小,根本不足以对成方产生影响,但是戴艾玲却有其独到的办法,她派人调查了关于成方的一切,尤其是当年张成方去世前后的那段时间,她甚至找到了当年签协议时出面做证的几个老人。

以她的直觉,这份协议当中绝对有空子可钻——只要当事人能够无条件配合。而张家那两个儿子,完完全全是两个蠢人,一个好赌一个好色,这种人是最好控制的。

温白凉最初与张家两兄弟接洽的时候,一切都按着他们原先所设想的在发展,这两个人的作用是在恰当的时机出现,给予袁景瑞致命一击。而这个恰当的时机,当然是在成方上市的那一刻,张家兄弟将会大张旗鼓地提出当年那份协议的无效性,杀袁景瑞一个猝不及防。如果这份协议被判定失效,那么控制了张家兄弟的人,也就等于控制了成方,即使袁景瑞能够力挽狂澜,但刚上市的成方股价必定在此期间大幅波动,林恩已经准备好了资金,到时便逢低大笔收入,通过股份,一样能够达到目的。

面对这样的一个计划,就连温白凉都不得不从心底里佩服戴艾琳,即便她有足够雄厚的背景和靠山,但她能够有今时今日的成功仍是有其自身的厉害的。

只是让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张家兄弟居然会蠢到自己送上门去招惹袁景瑞,还是在一切都没有准备完全的时候。

袁景瑞对此事的反应是极其迅速的,温白凉甚至还来不及处理完张家兄弟捅出的篓子就被查到了自己的头上,得到消息的一刹那,他想到的竟然是董知微。

就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他曾经逃避过的,却让他这样地无法解脱。

袁景瑞会怎样地对待董知微?如果董知微知道这一切,她会有什么反应?

他去找了她,鬼使神差那样,她一点都没有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最后他还遇见了那个男人,袁景瑞。

他再也无法平静,因为袁景瑞立在董知微身边的刹那,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他将占有她,享受她隐藏在深处的一切的美妙,如同他当年一样。

愤怒又无能为力了的感觉煎熬着他,回到这里之后,他整夜难眠,朦胧睡去时都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醒来的时候,戴艾玲出现了。

她一向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突然出现并不是第一次,但这次却猛然地将他拖回现实当中来,让他几乎无法镇定地面对她的目光。

他在温热的水柱下烦乱,心里想着与他只隔着一层门板的戴艾玲。

如果没有她,或许他还能够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但是如果没有她,他就不可能击败袁景瑞……

水流哗哗地冲过他的身体,他立在那里,却没有丝毫动作,心里翻来覆去的只有“如果没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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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昨日大雾,前后一片白茫茫,能见度不足五米,高速封闭,跟着gps找路到家,到家一头冷汗

旁白:擦擦

海:冬日雾多,大家开车务必小心哦

第 32 章

一个星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至少对于董知微来说,这个星期过得是无比的漫长。

每日跑一次医院成了她的必修课,与袁母的聊天也成了她所习惯的家常便饭。

虽然袁景瑞的母亲是个性格爽快,说话有趣的老人,且与她日渐亲近,但对于董知微来说,这样的亲近是她无法承受的。

更何况自从夏子期开始调查温白凉之后,对她总与过去不同,再到袁景瑞办公室看到她时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一愣,然后眼睛转向袁景瑞,无声提问的目光。

那样明显,就像是当着她的面在问,“为什么她还在这个位置上?”

等到夏子期在从袁景瑞的办公室出来,看她的目光又有不同,但仍是为什么,无数个为什么。

她继续做她应该做的事情,忘记温白凉的突然出现,忘记夏子期的目光。她是成方的员工,到这里是为袁景瑞工作的,如果袁景瑞相信她,那她没有理由放弃这份工作。

更何况她为什么要因为温白凉的原因放弃些什么?对于他,她自问并没有任何亏欠。

她身体里一直都有一种韧性潜藏在简单普通的外表之下,很少有人知道,但越是遇到风浪便越是明显。

袁景瑞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随着他越来越多地注意自己身边的这个小秘书,他开始意识到内心某些感觉的滋长,而对于他来说,这样的感觉是带些狼狈的。

这种狼狈来自于董知微对他的态度,她面对他的时候永远是一副职业表情——下属面对上司的表情,当然这是没有错的,但从种种细微之处他能够明确地感觉到,董知微对他真正的态度是——避之不及。

袁景瑞奇怪了。

三十多年来,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女人对他来说,是前赴后继滔滔不绝的,是不需要花心思多考虑如何得到只需要考虑何时拒绝的,为什么董知微就能如此异类,她甚至试图抗拒除了工作之外与他的任何联系。

换了公司里的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有机会进入他的私人生活空间,不知道要兴奋成什么样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此她在成方便是一个特殊的人物,意味着她有了最大的靠山,最牢靠的保障。

但是董知微不,一个星期的医院跑下来,就连他母亲都偷偷地问他,“儿子啊,知微怎么老是老板秘书的挂在嘴边上,一点都不像是对你有意思的?”

又让他还能说些什么?就连笑都是苦笑。

董知微没有时间关心老板的情绪,她很忙,每天都忙着补上早晨不在时拖下的工作,晚上还要继续上课,因为奔波太过,也因为感冒吃药,这天晚上还在课上打瞌睡了。

这门课的老师算是注意上她了,时不时就往她所坐的方向看一眼,幸好齐丹丹也在,看到老师看过来就推她,“知微,别睡了,小心被叫起来答题。”

董知微一个激灵坐正身子,果然对上老师的目光,看到她坐得笔直还对她咧嘴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老师背过身去,齐丹丹便打趣她,“最近干什么去了?看你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董知微便哀怨了,“不是因为你,老师会这么注意到我吗?”

齐丹丹“哎哟”了一声,“别岔开话题,别是你也谈恋爱了吧?”

董知微正要摇头,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自从上次手机铃声给她惹来麻烦之后,她现在一进教室第一件事就是将手机设置成静音,连振动都不用,就怕被人侧目,但有些紧急的电话是不能错过的,所以一直将手机放在眼前。

屏幕上跳动着来电人,齐丹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当场低叫,“袁景瑞,是袁景瑞给你打电话,快接快接。”

老师的目光闪电一般划过来,董知微捂住齐丹丹的嘴都来不及,一把将手机按住,又把手指放在唇边上,“嘘——”

手机是静音的,掌心下既没有振动也没有热度,但她这一下按下去,却觉得灼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感觉。

董知微要过了一会儿才找到机会到教室外头去回这个电话,袁景瑞说得很简单,要她准备一下,明天跟他一起跑一次成都,出差。

成方数月之前在s省看中了一块土地,属于一个叫做j市的小城市。地块接近风景区,周边原本非常闭塞,现在正在做整体开发,成方打算在那里投资一个酒店与度假村。

地产部的人做了很多前期工作,当地政府的人也飞上海参观了成方的房产项目,并且与袁景瑞谈了一次,双方都觉得很满意。

公司里忙了数月为此做准备,董知微对于这个招标项目是很熟悉的,只是离正式招投标时间还有一段距离,没想到袁景瑞这么突然地要过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不过她过去也跟着他出差过,袁景瑞位高权重排场大,哪次出去不带几个助理,这样的电话通知很正常,挂断电话之后她竟为了之前的通话内容松了口气。幸好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关于公务的,若他再别出心裁地来一句,“董秘书,关于某件事,我还想你帮个忙。”那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的痛不欲生。

第二天早晨董知微背着旅行袋出门。

她是经常出差的,整理东西很迅速,包里简简单单几件换洗衣服就好,有次与公司公关部的几个同事一起出差,恰巧与公关部里有名的美女一个房间,晚上洗脸的时候还被她大惊小怪地教训了一顿,说她连护肤品都带得不齐整,洗完脸之后怎么好马上就抹润肤乳,爽肤水都不用,小心没到三十两颊就都是毛孔。

再等第二天早上,董知微起床的时候就看到美女在镜前上妆,她一向是习惯了早起的,没想到美女比她更胜一筹,六点开始就坐在镜前,上妆足足一个小时,之细致之耐心,让她叹为观止。

等两个人一起下楼的时候,进电梯就遇到酒店里的其他住客,美女先她一步走进去,香风一阵,男人们立时亮了眼睛,董知微立在她身边,自觉自己如同透明,倒是一群人到了大堂之后遇见袁景瑞,他正与公司里的几个高层立在一起,抬头看到她们,第一句话就是。

“董秘书,你来一下。”

就像是她身边是没人的。

董知微几乎能听到美女暗咬银牙的声音,走过去的时候心里不无怜悯,很想回身对她说这只是因为袁景瑞见过太多美色了,就跟吃东西一样,山珍海味吃太多了也是会麻木的,不是你的问题。

董知微背着旅行袋走出弄堂之后就看到了熟悉的黑色大车,就停在路口。

一早老陈就打电话给她了,说会顺路载她去机场,老陈说话一向简短,她还来不及多问一句电话就断了。

到了车前董知微拉门,手还没放上去车门就开了,是后门,袁景瑞坐在车里看着她,居然穿着毛衣牛仔裤,男人原本就很难看出年龄,这样一看,更显得他年轻。

袁景瑞在公开场合一直是穿着正式的,可能是因为掌权太早,不想让人看轻的缘故,后来也就成了习惯,董知微也看惯了他西装革履的样子,这样乍一眼看见,让她不由得一愣。

袁景瑞就笑了,“怎么?董秘书,不上车吗?飞机不等人的啊。”

她应了一声,想要按照惯例坐副驾驶座上去,但老板这样推着门等她,又不好不坐进去,关门的时候还有些懊恼——明明平时中午的时候也是看惯了他在泳池里的样子的,现在自己的老板还是穿戴整齐的呢,怎么就这么大惊小怪。

车里没有音乐,很静,董知微坐进来之后老陈即刻发动,董知微第一次与老板并排坐在后座上,总有些不习惯,身体不自觉地往外侧靠着,看一眼车上的时间,才七点,还早,不过路上已经人车渐多,隔着贴了膜的车窗看出去,颜色各异的车辆如同过江之鲫,群鱼争先,被看不见的浪推着往前去。

袁景瑞开口,“有一个公开招标发布会提早举行了,我得过去一趟,这几份文件我改过了,你重新弄一下,到了成都按照改过的文档打印出来。”

董知微马上端正坐姿,伸手将那叠文件接了过来,低头翻开。

这些文件她并不陌生,全是关于那个地块的投标标书草案,之前也是由她做整理的,袁景瑞改动的地方并不多,但有些关于数字的地方实在敏感,她一眼扫过之后就转头看了他。

这个男人是真的很相信她,还是以此来试探她?

他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对,董知微率先低下头去羞愧了。

她怎么能这样猜疑自己的老板,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袁景瑞并不知道董知微这一瞬的心理活动,他只是看着她低下头去,白色的额角泛出一点点红来,异样的娇艳。

他一时没有忍住,就这样伸手过去,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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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这几天阳光灿烂,最喜欢上海的秋天了,路上都是半黄落叶,踩在脚下脆脆的响

旁白:所以你天天出去玩……都不带着我

第 33 章

一声闷响。

是董知微猛地向后仰了一下头,后脑勺叩在侧边的车门上。

一定是很痛的,他看她眼眶都红了。

“不要紧吧?”他来不及拉她,但手已经按在她的后脑勺上了。

她挡开他的手,哆嗦着嘴唇说话,“没,没事。”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这样说话,倒像真是她不小心。

董知微有一阵子说不出话来,一手按着自己的后脑勺,眼睛看着坐在身边的男人的脸,他已经把手收回去了,说过那句话之后也没有再看她,眼里竟像是有些狼狈。

她怀疑自己是看错了,袁景瑞怎么会狼狈?要说狼狈,被撞得如此凄惨的自己才叫狼狈,更何况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除了他还有谁?他有什么可狼狈的!

惊与痛让她想开口质问他,可是他持续地给她一个侧脸,微垂着眼,略带些别扭的,半点不像她所熟悉的那个无所不能的袁景瑞。

她这样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不知所措了,以至于张开了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董知微没有再开口,袁景瑞也一样,老陈更是连头都没有回过,好像这车上只有他一个人。

等到了机场就看到已经候在登机口前的几个公司中层,地产部乔总监也来了,看到袁景瑞就一个箭步冲过来,立在他身边开始汇报情况,一直到上机都没有停过。

到了飞机上,当然是地产部总监与袁景瑞坐在一起,董知微求之不得,抱着电脑坐到离他们最远的角落里,一路埋头改文件,眼睛都没有往那个方向去过。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她再说自己没有感觉到袁景瑞对她产生了兴趣,那就不是个女人了。

可她从没有想过他会对她有兴趣,他是那种永远都不会缺女人的男人,身边莺莺燕燕,花团锦簇,这样的背景下他居然还能注意到她,简直匪夷所思。

还是说他突然厌倦了重复的感觉,想从她身上找一点新鲜感?

她想到这里,放在键盘上的手指都有些错乱了。

袁景瑞不好吗?不,他太好了。她像任何一个面对发光体的普通人那样,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目眩。

但她是不能接受他的,她看多了他身边女人的来来去去,接到过太多心碎的电话,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一个永远都挥之不去的阴影,她每一次想到那个悬疑而可怕的事故,都会情不自禁地打寒噤。

她也想恋爱,想有人倾心以对,但她所期待的是一个安稳的男人,或者还能是有趣的,也希望他优秀,但绝不是袁景瑞那样的。

与他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她不用尝试都能看到自己的下场,她必定会很快地成为一个过去式,然后看着他再对另一个女人燃起相同的兴趣。

或者她还能得到一些实际的补偿,袁景瑞是个大方的男人,什么东西都送得出手,分手补偿也必定是漂漂亮亮的。她还记得自己曾替他定过钻饰送出去,东西送到先让他过目,丝绒盒子打开之后满室生辉,他只瞄了一眼就把眼睛眯起来了,她还以为老板不满意,正想解释,他已经把目光移开,只说了一句,“以后这种东西不用给我看。”

就完了。

她后来想想,应该是那天阳光太好,钻石的反射光让他觉得刺目了,但由此可见,他对那些已经成为过去式的女人有多么不上心,这样的男人不是她可以承受的,她永远都不能接受自己是一张擦手纸,用过就被丢掉。

董知微默默而反复地用这些话告诫自己,飞机穿越云层,空中小姐微笑着送上餐点来,她胃口全无,隔着走廊坐着地产部总监的助理,是个年轻小伙子,见她不动,就问了一声,“董秘书,你要是不吃,能给我吗?我家住松江,为了赶飞机天没亮就出门了,早饭都没吃。”

她点头,将餐盒递给他,自己继续在电脑上改文件,只是一低头之间,袁景瑞那些微狼狈的表情又出现在她眼前,还有那天他立在露台上,对她说看看他的家;遇见温白凉的那个晚上,他带她到药房买药,走出来之后又拐到边上的水果摊去,在明晃晃的灯泡下低着头与老板讲价……

无论袁景瑞在其他人眼里是如何的厉害,但他对她,总是不错的。

或许她的反应,是有些过分了。

她这样想着,手下还是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但半天才打下两个字去,还是错的。

飞机在三个小时以后降落在双流机场,出口就有人接应——j市市政府的季副市长的秘书,姓李。李秘书四十上下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的,脸上永远挂着笑容,热情得让人无法拒绝,嘴里却全是千篇一律的场面话。

董知微走在队伍的最后头,看着袁景瑞在一群人的蜂拥之下往外走去,机场外就有j市政府派来的车子等着,一辆别克商务车一辆七人座的面包车,准备的很周到。

袁景瑞走在前头,到了车边却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

其他人都随着他的目光转头,他叫她,“董秘书。”

董知微无法不走上前去,他还向李秘书介绍,“这是我的秘书,董知微。”

李秘书之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董知微,但这时却很是多看了她两眼,她想伸手拉门,但李秘书动作比她更快,先她一步将移门打开了,嘴里还请他们先上车,乔总监与另一个中层低头先进了后座,袁景瑞也上去了,只剩下靠门的一个位置,董知微无奈坐了进去,身边仍是自己的老板。

她有一千万个理由不想与他太过接近,但是现在看来,这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幸好袁景瑞早已经恢复正常,一路上又有李秘书滔滔不绝的说话声,不停地向他们介绍s省当地的美景美食,再加上车里的另外两个人不时接话,车厢里的气氛一直都不错。

偶尔袁景瑞也对她说话,问一声,“董秘书,你觉得呢?”平常口气,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她便渐渐定下心来,觉得只要自己态度明确,以她对袁景瑞的了解,他也不至于会有进一步的行动。

袁景瑞在对待女人这方面一直是个有些懒惰的男人,习惯了别人的主动,就很少自己用心,或者一时有了些想法,如果没有回应,那也就很快过去了吧。

她正这样想着,耳边听到李秘书对她说话,“董秘书来过s省吗?吃辣习惯不习惯?”

她答他,“第一次来s省,不过我什么口味都能吃一点,上海也有很多川菜。”

李秘书就哈哈笑,“那就好,到s省了第一顿一定得吃正宗川菜,我还怕上海姑娘吃不了辣呢,袁先生你说是不是?”

袁景瑞笑了一下,把脸转向她,“董秘书能吃辣?”

她坐正身子,端庄肃穆而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他,“是的,袁先生。”

那样专业的态度,让坐在前头的李秘书都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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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每到交稿月份就各种焦虑

旁白:要淡定

海:还有等平安上市,我也焦虑……

旁白:这不就这几天了吗?你再这么下去,我也要开始挠墙了,呜呜

海:对挠吧,家里墙面我还挺舍不得的……

第 34 章

从成都到j市走高速并不算太远,两个小时也就到了,高速下来之后就是双向六车道的主干道,两边全是崭新的楼房,虽然是阴天,但看出去倒也干净整齐。

乔总监就在后座说了声,“j市这城市建设得挺不错的。”

李秘书当然点头,“那是,我们季副市长上任之后狠抓城市面貌,这两年在s省都是有名的。”这样一开口,就是一长串的赞美之词,一听就是平时说习惯了的。

袁景瑞突然开口,“李秘书,这些都是震后重建的吧?”

“啊,那是。”李秘书回答,“512那会儿,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城里还算好的,您要是走过往西去的那些山路,别提啦,到现在还塌的塌,修的修,就没好过。”

“前阵子不是还泥石流过?”乔总监也跟着开口,成方参与招标的地块在并不在城里,属于山内的风景区,在这里是看不到的,不过成方看中这块地之后,地产部做了数月的前期调研,详细测算了可以操作的土地成本,风景区的未来趋势和项目发展的余地,是以乔总监虽然人在上海,但对这片土地的情况还是非常熟悉的。

“是啊,山都震酥了嘛,那石头都跟酥饼似的,手捏都能碎了,一下雨,能不‘哗’地垮下来吗?”

“太危险了。”

“没事没事,这回招标的地块在风景区,离山远着呢,地理位置特别好,使我们市大力发展的重点区域,以后我们的财政收入都要靠那块儿了,这不正在加紧修路吗?潜力无穷的好地方啊!”

袁景瑞微笑,“s省这地方,自古就是蜀道难,山区艰险,有些个平地就人摞着人,平地都是黄金地。”

他这样一说,李秘书眼睛都亮了,一个劲地说对,要不是在车上,多半就要回过身来狠狠地跟他握一把手。

晚上当然是饭局。

季副市长亲自到酒店,吃饭的时候谈的全是关于那块地的事情。

吃的是传统川菜,在新开的大酒店里,包厢金碧辉煌,走廊里都挂着大幅的中国画,董知微坐在袁景瑞的边上,落座就看到桌上几瓶茅台都是开着的,李秘书还拎着几瓶洋酒,看她看过去,还特地笑着比划了一下,“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

袁景瑞一直都是很能喝的,其他人当然也不甘落后,推杯换盏之间,席上气氛立刻暖热起来,就连董知微都被劝酒,她很认命地喝了两口,席上还有当地政府负责招商的几个人,红着脸替她倒酒,红着脸对她举杯子,要她一口干了。

董知微迟疑了一下,被倒满的并不是普通的白酒小杯,而是一个平时用来装啤酒的玻璃杯,她工作之后一直是做秘书的,说得好听是文职,其实无论是当年与温白凉一起风里来雨里去的创业,还是坐在大厦顶层办公室外每天面对袁景瑞,到了饭局里,喝酒是逃不了的,尤其是当年和温白凉在一起的时候,偶尔遇到北方来的豪爽客户,不喝就当场拍桌子,她酒量没练出来也给吓出一点来了。

只是她到了成方之后,袁景瑞的身份地位放在那里,席上要面对的客人自然与温白凉不同,就算是酒会,开的也大多是香槟与红酒,宴席上也不例外,她习惯了这样刺刀不见红的温文尔雅,酒量大是退步,现在突然一大杯白酒放在面前,两眼立刻有些就直了。

又不能不喝,人人都在看着她,就连袁景瑞也转过头来,他喝过酒是不会脸红的,但两眼总像是带着些水汽,湿漉漉的,看人的时候比平时更有压迫感。

她咬咬牙,脸上还要保持笑容,端起杯子的时候说,“我酒量不太好,再喝就要出丑了,不过这杯就干了,敬敬大家。”说完仰起脖子就喝。

高度白酒穿过喉咙的味道就像是一阵火灼,让董知微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耳边还听到鼓掌与喝彩的声音,再咽了一口,握着杯子的手就被人按住了。

“我这小秘书挺敢的吧?不过再这么喝下去,一会儿晚上就得找个人专门伺候她了,这回过来我们人手可带得不够多,季副市长你看,放她一马怎么样?”

董知微张开眼睛,酒杯已经到了袁景瑞手里,季副市长在那里笑着对那两个人说话,“胡闹了吧?人家一个小姑娘,怎么喝得了那么多。”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句地开口,一个小小的过场很快就过去了。

她慢慢地坐下来,知道许多眼睛在看自己,就不敢转头去看身边男人的目光与表情,眼睛放在靠近自己的一小片桌面上,看着那个玻璃杯,杯里的白酒还是半满的,没人去动它,也在微微的晃。

席上谈笑正欢的时候,外头有人叩门走进来,弯腰低头走到季副市长耳边说话,季副市长“嗯啊”了几声,虽然还是带着笑容的,但明显脸色有些变了,就连董知微都觉得异常。

那人走出去之后,袁景瑞开口问,“季副市长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季副市长端着酒杯开口,“啊,没事没事,当地的几个房产商跑来托关系,我早跟公开说过了,这次什么关系都没得谈,一切等招标结果出来再说。”

李秘书也在旁边说话,“对,季副市长早就在市里公开宣布过了,这次招标必须得按照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进行,不开个好头,怎么引来外界的优质投资,副市长,您说是不是?”

“对,袁先生啊,我去上海的时候看到过你们公司在上海开发的房产项目,施工啊管理啊都太专业了,这次项目招标,我看好你们公司啊,来,咱们干一杯。”

几句话说得席上气氛再次往高潮里去了,人人都举了杯子。

倒是董知微,乘隙看了一眼袁景瑞,看到他喝酒的时候另一只手放在领口处,想要松一松的样子,又没有真的做出这个动作来,两只眼睛已经微微眯起来了,也只是仰头的那一瞬,放下酒杯又笑了开来。

董知微过了不久便离开去了一次洗手间。酒店富丽堂皇,就连洗手间都是金色的,隔间里居然还放着鲜花,在充足的暖气里悠然开放,四处暗香浮动。

喝过酒了,董知微在隔间里稍稍多用了一点时间,捂住脸想让自己尽快清醒,外头突然有声音,是两个女孩子在说话,带着些惊吓的。

“真的?不会吧!那是政府的车子。”

“阿常就是在停车场里做的,怎么会搞错,就是市政府的车子,轮胎给扎爆了,车上划得一塌糊涂,还写了字,不知道是谁干的,后来市政府来人把车给拖走了,还叫他不要乱讲话。”

“倒霉,这种事情出在我们酒店里,到时候又不知道老板要赔多少钱。”

“什么钱?我看是黑社会吧,连市长的车子都敢搞。”

“不是市长的车,是另一部,他们开来好几辆呢。”

“那还不是一样的,做给市长看的呗。”

“真有那么厉害的黑社会啊……”

“你才来打工,不懂的,我们这种小城市……”

两个人的声音消失了,留董知微一个人坐在隔间里,一身冷汗,身上的酒彻底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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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随着气温的下降,睁开眼看到的时间也越来越让我心惊胆跳

旁白:你就直接说你冬眠好了

海:并每日深情呼唤平安一百遍啊一百遍,泪

第 35 章

第七章夜的第几章

不到天亮我都无法确定,这夜究竟进行到了第几章。

1

酒席散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上楼之后袁景瑞要乔总监到他房间,乔总监今晚喝得有点高了,走路都有些打飘,一句话说两遍,还伴着酒嗝,董知微看袁景瑞脸色沉得可怕,就迅速地泡了壶浓茶过去,想转身出去,老板又发话。

“董秘书,你也留下。”

再怎么醉,到了这个时候,乔总监终于觉出压力来了,也不管茶还是烫的,端起杯子灌了几大口下去,这才把卷起来的舌头捋直了一些。

袁景瑞拿着笔记本,眼睛看着屏幕,手指放在触屏点上,慢慢地开口,“老乔,这次招标的另几家竞争对手,你了解清楚了没有?”

乔总监一边点头一边说话,“了解过了,几家都是当地的地产开发商,跟我们的实力没法比,我已经把它们的情况都列出来了,就在报告上。”

“我们第一次到s省,有些地方要看的不是公司实力,是他们在当地的势力,老乔,你也不是第一次跨省看地,怎么这么马虎。”

“我知道,可您看,这次是他们副市长亲自出面与我们联系的,我觉得……”

“你觉得?你觉得光靠副市长的几句话,这件事就万无一失了?你觉得光靠几份网上看到的公司报表,你就了解我们的竞争对手了?”

这话说得很重了,乔总监脸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嘴里“恩啊”了两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袁景瑞抬起眼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屋里静得可怕。

酒店套房宽敞,他们坐在客厅里,董知微是金牌打杂的,袁景瑞没说她可以走,她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躲回自己房间里,又没有别的空间可退,只好立在转角茶水吧边上,假装自己是不存在的。

过了一会儿乔总监才开口,“那,那我现在立刻再去查。”

“你想想怎么查吧,有些事情,光靠看报表是不行的。”袁景瑞的最后一句话。

随着关门声,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董知微无声地出了一口气,正想开口要求离开,袁景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董秘书,你还在吗?”

“我在。”房间是中式风格的,茶水吧与客厅隔着花墙,她转出去,看到他还坐在客厅中的沙发上,电脑已经被丢在旁边,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放在领口处,领口已经被松开了。

晚上酒席之前,袁景瑞就已经换过了衣服,入席时一身正式,但他一直都不喜欢用领带,可能是嫌拘束,就算是正装出席,西服里也就是深色的衬衫而已,这样一扯领口,所有的温文尔雅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那点平日里被隐藏在西装革履之下的狠劲都露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危险的。

董知微走过去的脚步就是一顿。

她又在害怕了。

袁景瑞看了距他还有三步之遥的秘书一眼,心下不自禁的就是一叹。

她把自己所听见的关于市政府车子遭人破坏的事情告诉他时,他还仔细看了她的眼睛,就算是那个时候,她眼里也没有这样的退缩之色。

“累了吗?”他问她。

“还好,袁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吗?”她止步不前,但也没有退开,尽忠职守是一方面,她看到他脸上的疲倦又是另一个方面。

既然她是他选中的秘书,那么她如何对待他,就是如何对待工作,而她对工作,向来是一点都不马虎的。

“你觉得这个项目怎么样?”他并不叫她离开,慢慢地说话,倒像是要与她聊天的样子。

董知微还站在原地,来不及开口,又听他说,“坐一下吧,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的。”说着就把身子坐直了,居然还给她倒了一杯茶。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下了,坐在侧边的单人位上,轻轻地开口,“项目位置很好,配套也很好,如果能够做下来,应该会很有收益,可是……”今晚她所听到的那几句话仍在耳中盘旋,至于那个阿常,拿了钱之后也亲口证实了,确实有人损坏了市政府的某一辆车,当时没人注意,也没找到究竟是谁干的,可她觉得袁景瑞心里应该明白,这件事不会只是个巧合。

他笑了一下,并没有让她把话说完,“之前有朋友说过,这地方虽然发展前景不错,但地方势力太大了,就算政府公开招标,阎王好拜小鬼难缠,让我小心,别跑过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董知微点头,她并不是没见过做生意的危险,越是有利润的地方越是有竞争,而这种竞争在有些时候往往演化成暴力,她还亲眼见过有人围堵袁景瑞的车子并且砸车的呢。

他挑眉毛,“你看到刚才季副市长接完电话的表情没有?”

董知微点头。

“我在j市确实人生地不熟,不过在这个省里还是有些朋友的,刚才一问,立刻过来了几个消息,说是那几个开发商里面,有一个还真是条地头蛇,出名的厉害。”

她听他说话,很安静地,袁景瑞出身普通,但一路摸爬滚打实打实干起家的人物,商场如江湖,许多时候靠的全是兄弟义气,他虽然算不上手眼通天,但身边交情过硬的朋友不知凡几,对于这一点,董知微一向是印象深刻的。

他又与她说了几句,她都是静静听着,偶尔开口,之前还要想一想,说她认为正确的,倒也不只是诺诺。

“公司之前没有在s省的业务,初来乍到,遇到些困难也很正常,但是如果那些开发商确实是威胁了政府,那就应该让警方来解决,您觉得呢?”

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也没有要她出谋划策的意思,只是事出突然,心里烦躁,就想看着她坐在旁边。

一个人如果有太多的欲望,最直接的反应就是一双眼,他看过太多女人被欲望煎熬的目光,只有董知微的眼睛,面对他时,宁静如水,就算是不说话,只看她坐在那里,都让他平静。

“如果开发商胆敢威胁政府,那就不是一般警方能够搞定的了。”他轻哼了一声,“不过我也不会就这么怕了。”

她抬起头,正看到身侧男人眼里突然闪过的一抹光,那种突然起了兴致并且跃跃欲试的目光,是她曾经见过的。

上一次她看到他这样的目光,是在他与人斗殴之后。

突如其来的危机意识让董知微不自觉地双手交握,完了,她怎么觉得,这次出差,会给她带来非常可怕的经历。

根据行程,第二天便是成方一行人参加招标公开发布会的日子。

一早上酒店门口便有司机与车等候,但是李秘书却没有来,只来了一个电话,说突然接到上级领导过来视察的消息,他这一天都得准备材料,所以实在不好意思。

接完电话之后,乔总监对袁景瑞说。

“袁总,我觉得不如这次先把计划缓一下,为了安全考虑。”

“为了安全考虑?” 袁景瑞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乔总监额头上的汗又出来了。

幸好袁景瑞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要大家做好准备,准点上车出发,一部分人先回上海,留乔总监一个人参加招标发布会就行了。

所有人都吃惊了,但袁景瑞说完便转身走了,走出一步又回头,叫董知微,“你跟我来。”

董知微跟上去,觉得自己的背后都要被一道道目光烫出印子来了。

他一边走一边对她说话,“替他们改签机票,你的也要,改签到最近的一个回上海的航班。”

“那您呢?”她追问一句。

“我想去看看那块地。”

他们说到这里,就在走廊里遇到了成方的一个员工,可能是起迟了,又刚吃完早饭,正急匆匆地往大门处跑,看到袁景瑞刹车都来不及,勉强站住,低头叫了声,“袁总。”

袁景瑞只点点头,那员工用疑问的眼神看董知微,董知微只好开口,“大家都回房整理行李去了,你也上去吧,一会儿整点在大门口集合准备回上海。”

那人就愣了,但袁景瑞早已走过,董知微自然也跟了上去,无暇再与他多解释。

“我有车过去,让他们的司机把你们送到机场去就行,我看过那块地之后会自己回上海。”

“我跟你去。”董知微突然开口。

他正拿出电话要拨,闻言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倒是目色温和。他最近面对她时常是这样的眼神,总像是对她耐着性子,但她又总是不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需要他对她耐着性子。

“不用,你回去,到公司之后你通知emt(高管团队)准备好明晚开会,如果我赶不回去,就视频会议。”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又开口,“记得给我电话。”

她有一瞬想开口问他,这些事她通过电话也能做,为什么一定要她赶回上海去?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为什么他要让其他人都走,独留自己和乔总监,难道是因为他觉得今日的行程会有危险?就像乔总监所说的,为了安全考虑。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应该一起离开,他堂堂一个成方大老板,难不成还想挑战危险,在未知的不安全因素里头寻找刺激?

她真不想这样想,但以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她真是不得不如此猜测。

男人有很多时候就是个小孩子,不,他们中有很多从来都没有长大过,并且永远不会。

她看着他,嘴里有想说但又不敢说出来的话。

真是任性。

但她随即又开口,声音很轻,却是非常认真的。

“我会电话通知emt。”

这次轮到他看着她,挑着眉毛,慢慢露出一个笑来,笑得她忽然没了刚才的勇气,很想退后一步。

可他接着便笑着叹了口气,说,“董秘书,你真是固执,好吧,你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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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今日大雪

旁白:白茫茫一片啊

海:最开心的是,平安出版公告来了,已经开始铺货,20日正式上市

旁白:她正在叉腰笑

海:平安是福嘛,圣诞要来了,新年要来了,平安夜的时候我决定要抱着我最苦命的女儿平安睡觉

平安:你觉得我会乐意吗………………

第 36 章

来接袁景瑞的是一辆黑色越野车,司机看得出是不太爱说话的,车子发动之后只说了句,“我叫张成,尹先生让我来的。”

袁景瑞问他,“知道路吗?”

他点头,“知道,通新区的路都是新修的,不过有一段还没修完,得绕着走。”

袁景瑞就点点头,说了一句,“辛苦你。”

车窗外仍旧是阴雨连绵,路上湿滑,张成开车的技术很不错,车行在路上,很是稳当。

董知微一路都在打电话,通知在上海的emt们准备晚上的会议,袁景瑞也一样,但全是别人打给他,而他总是听很久才低低地应一声,也不知道那头在说了些什么。

车子开上往新区的路之后,前后客用小轿车就很少见了,只有各式各样的重型工程车在路上奔驰着,大多是巨大的混凝土搅拌车与土方车,还有载着钢筋水泥板的加长集卡,有些司机开得野,那么大的车,呼啸着就从他们身边超了过去,地上泥泞,重型车经过时免不了要溅起污水,到后来就连他们的前挡风玻璃上都不能幸免,虽然开了雨刮,但仍是一片斑驳。

董知微在上海的时候也是见惯了土方车的,但身处陌生异地,心里又有一根弦绷着,总觉得紧张,放下电话之后忍不住去看袁景瑞,他就坐在她身边,还在听电话,见她看过来,就对她挑了挑眉毛,过了一会儿电话结束,直截了当地问她。

“害怕了?”

董知微摇头。

她坐在这里是为了工作,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即使她老板有些突发奇想,即使她有时候并不赞同他的某个决定,可她还是会尽忠职守地跟着他的。

他便笑了。

袁景瑞一直是个好看的男人,任何时候笑起来都风光如斯,公司里很多年轻女孩子是每次远远看到都要脸红的,她虽然看得多了,但总是生不出免疫力来,只好次次都低头。

他又说,“我只是去看一看,看完我们就回去。”

她低着头,看不到他说话时的表情,但那样温和的声音,更让她不想把头抬起来。

道路正如张成所说的,还有一段正在修建当中,路上渐渐车辆减少,最后终于看到黄色的警示牌与路障将路截断,张成将车停下,转过头说话,“袁先生,我们得绕路了,走国道,路有点窄,许多都是村路,不过路况还行。”

袁景瑞正在看膝上摊开的图纸,闻言便把头抬了起来,“应该还有一条山路可以过去的吧,比国道近。”

张成点头,“是有一条路,可是前段日子泥石流,山路给冲垮了好几段,现在正抢修,也不知道通了没有。”

“这样啊,那你就走国道吧,安全第一。”

张成便将方向盘打向另一个方向,车子转入国道,说是国道,其实更像是简陋的乡村小路,来去只有两根车道,两车交会时只能堪堪擦身而过,两边只有简易的安全栏,还有些地方是破损的,一开始还有些村落,到后来就是大段大段的荒凉,两侧少有人烟。

到了这个时候,董知微已经把所有该打的电话打完了,没有事情可做,又坐在袁景瑞的身边,她总有些不知如何自处的感觉。袁景瑞也仿佛有所察觉,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

她以为他要对她说些什么,可他却很快地移开目光,只对着驾驶座上的张成说话。

“这条国道修了多久了?怎么还这么窄。”

“这还算好的路呢,你还没看到那些修了毁毁了修的山里路,蜀道难啊,没办法,我们这儿的人要出去,总比其他地方要麻烦一点。”

正说着,车后突然响起喇叭声,像是有车要不顾一切地超上来,张成皱皱眉头,略略加了些速度,并没有让的意思。

董知微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果然有车跟了上来,还不止一辆,跟得最近的是一辆黑色桑塔纳,拼命地按喇叭,还将车头拉得斜斜的,像是随时都会撞上来。

道路两边一片荒芜,连一家村户都看不到,有土方车从前头开来,猛按喇叭,后头的桑塔纳被逼退回自己的车道上,张成在土方车经过时猛然加快了速度,加速连着转弯,董知微没有心理准备,身子倾斜,眼看着就要重重地撞在车门上,手腕一紧,却是袁景瑞,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她惊魂未定,坐直身子才要说话,只听前头的张成一声低叫,“小心!”

车身猛地一震,原来是后头那辆车猛地冲上来,与他们的车撞击在一起,一声闷响。

追尾,车祸!

这是董知微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但身体已经被按了下来,被迫弯曲在后座与前座之间。她还听到头顶上袁景瑞的声音,并不高声,但非常清晰。

“不要停车,继续开。”

车子应声加速,发动机的轰鸣声前所未有地响亮地传入董知微的耳朵,车子在泥泞的山路上疾驰,她想坐起来,想知道现在究竟是怎样的情况,但按住她的那只手有力而坚定,丝毫没有她反抗的余地。

张成的叫声突然响起,声音短促而尖锐,“前面有车来了。”

几乎是同时,车子的侧面再次传来撞击声,车身猛震,她控制不住地叫了一声,身上一沉,是袁景瑞弯下腰来,将她的身体盖住,耳边再次传来他的声音,是对张成说的,“走另一条路,甩掉他们。”

车子猛地打弯,速度太快,车身几乎要倾斜过来,董知微紧张得十根手指都要痉挛起来,掌心里一动,却是整只手都被人反手过来握住。

身上一轻,是他直起身来,她仓促抬头,整张脸都因为紧张与缺氧憋得通红。

他对她说话,手握着她的手,眼睛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很低,但仍旧很镇定。

他说,“不要怕。”然后叫了她的名字,“知微。”

车子又危险地转过一个弯,偏离主道,转向一条荒僻小路。路的一边靠着山,一边就是陡坡,只用最简单的铁条间隔着拦了一下,小路上既没有车也没有人,沙土地面崎岖颠簸,路面上不时出现巨大的石块,迫使车子不断地改变行驶轨迹,有时倾斜下来的泥浆与石块覆盖了大条路,张成只能将贴着陡峭的路沿行驶,车轮摩擦地面,发出恐怖的声响,像是轮下随时都会落空,而这辆车也随时都会从这条危险万状的小路上翻跌下去。

路况凶险,后头那些紧跟不舍的车辆纷纷减慢速度,还有些在窄小的路面上猛然刹车,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张成看一眼后视镜,继续双手紧扣方向盘,全神贯注地疾驰,董知微回头,在沙尘弥漫之中看着那些穷凶极恶的追车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几乎没有可能再一次追上来。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原本僵硬的身体陡然发软,几乎要再次从座位上跌下来,可是身子一动便被人再次拉住。手上传来的力道让她低头,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都抓着袁景瑞的手,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抓得他手上全是红痕。

她猛然窘迫,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又想说些什么补救,可车顶突然一声异响,车里的所有人都本能地向上看了一眼,只看到车顶已经有了一个明显的被砸出的凹陷。

她听到张成的叫声。还有她没有抽回来的手,被人更大力地拉了过去,身体被抱住,非常紧的,眼前能够的只是无数的巨石与泥浆从山上倾斜而下,山崩地裂!巨大而可怕的声音如同海浪席卷一切。

车身猛地弹跳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头顶撞在了车顶上,再想看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眼前突然黑暗,整个世界都变得倾翻颠倒,随着无数可怕的巨响,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模糊的惊叫,便被黑暗吞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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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今早收到平安的样书了,我最最苦命的小女儿哦,我到现在一直都抱着她没有放开过……

旁白:高兴得差点被沙发绊倒在地上……

海:…………忽略旁白,平安是至今为止最艰难的一个了,还以为我只能现代,居然写了古言,还以为是个天坑,居然写了三十多万字,居然还写完了…………

旁白:…………那每日看你挠墙为你夜半磨墨红袖添香的我呢?

平安:旁白,你回避一下,我要跟她单独谈谈,哦对了,季哥哥莫哥哥你们都别走

第 37第 章

董知微在黑暗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仍是那个小男孩,追逐,奔跑,躲避,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向她跑来,身后是无数面目狰狞的大汉,手里拿着棍棒,凶神恶煞。

每一次在梦里看到他,都让她觉得难过。

他在她的梦里,再不是一个强大犀利的男人,那么小,小得让她以为,自己是可以保护他的。

她在梦里蹲下身去,第一次对他伸出双手,他离她那么近,两个人的手指都仿佛碰在了一起,可是就在她想要握住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了。

即使是在梦里,董知微都是突然一身冷汗,情不自禁地惊叫出声。

她猛睁眼,眼前一片模糊。

是梦,一切都是梦。

她喘息着,安慰自己。

但是身上随之而来的刺痛感让她猛醒,身上阴冷,雨已经停了,而她并不在车里。视线渐渐清楚,眼前只有枯草碎石,冬天里的枝叶荒凉的树木,还有不远处倾翻在陡坡上的车。

阴雨、追撞、荒僻山路还有最后的天崩地裂都回来了,不,一切都不是梦,车翻了,她一定是车子跌落时被冲力抛出窗外,才会落在这个地方。

她收拢十指,脸转向身侧,掌心是空的,身侧也是,只有她一个人躺在这里,四下死静,像是整个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然后耳边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那是一种被惊恐扭曲的叫声,嘶哑而断续。

“袁景瑞!袁景瑞!”

她要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竟然是她自己的声音,对着一片死静声嘶力竭地叫他的名字。

她不但这样叫着,还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已经是暮色将至的时候,她在坐起身来的一刹那无可避免地仰了仰头,看到他们所跌落的地方与她所在处数十米的落差。倾斜的泥浆与山石已经将那块路面整个吞没,并且笔直泄落到路沿之下,她已经看不清原来的路的边缘,只有一个新的还散发着狰狞气息的松软陡坡,像一条泥污组成的瀑布,盖过一切,而他们所乘坐的那辆车,只有半个车身露在泥石外,另一半早已被吞没,至于车里的情况,从她所立的角度看过去,更是什么都看不清。

她第一个念头便是拔腿便往那里奔过去,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惨状,身体抗议她这样自不量力的剧烈运动,她再次跌倒了,地上泥泞,碎石尖锐,她这一下是双膝落地的,跪在地上,就像是跪在刀尖上。

她瞪了一眼自己的手脚,真是奇迹,它们都在,看上去还都完整。

她想起来了,车子翻落的时候,她是被人紧紧抱住的。

现在的问题是,抱住她的那个人呢?

不行,她要回到车里去。

董知微咬牙,再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车所在的方向去,最后几步已经没有了落脚的地方,她索性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一直爬到碎裂的车窗边上。

暮色渐浓,光线益发地暗下去,她趴在冰冷的泥土与碎石上,也不管那些车窗上仍未掉落的玻璃碎片,将头探了进去。

车子被掩埋了一半,还有许多泥石从破损的车窗中落了进来,车内光线黯淡,她这样探头进去,什么都看不清。

她正要开口再叫,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哑着,很轻,像是某种幻觉。

有人在叫她,“知微。”

她猛地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在陡坡的另一边,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董知微有一瞬间的浑身脱力,长时间的高度紧张之后陡然放松的感觉让她几乎瘫软下来,她想过去,可是身上没有一点力气,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那声音便又低低叫了她一声,“知微。”

她立刻应了,并且强迫自己做出动作,陡坡碎石遍布,她费了很大的劲才到了他身边。确实是袁景瑞,因为在陡坡的另一侧,离车还有一些距离,夜已经来了,光线幽黯,如果没有声音,根本不可能看到她或者被她看到。

即便如此,在那样可怕的一场灾难之后,她终于能够再次看清他。他仍是完整的,坐着,只是脸色青白,一只手落在身侧的碎石上,另一只手放在身前。

她两只眼睛看住他,无数句子在嘴边横冲直撞,但最后冲出来的竟是关于她自己的。

她说,“我,我还好。”

他看着她,然后竟是笑了,又低声答她,“我知道。”

她一愣,他又说,“我检查过你,幸好,落在泥地里,只有一点擦伤,你还跟我说过话。”

董知微无法相信地,只会跟着重复,“你检查过我?我还跟你说过话?”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你说,我还好。”

他这样对她说话,声音镇定,也没有断续,语气平常,就是轻,但仍是能够让她听清的,要不是他的脸色那么难看,她几乎要错觉他们仍在公司里,两人面对面正说些无关紧要的闲事。

她已经慌乱不安了不知道多久的心居然就在这样的声音里忽然安定了下来,还知道反驳,“我没有对你说话,刚才我晕过去了,我是刚醒的。”

他微笑,“好吧,我记错了。”

大脑又开始正常运转,董知微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她伸手到口袋里摸电话,嘴里还说,“我打电话报警。”

“我试过了,这里没有信号。”他对她说。

“还有司机先生呢?”她突然想起另一个人来。

他这次回答前顿了一下,然后才说,“他在我旁边。”

她低头,惭愧地发现自己居然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地上还有一个人躺着,离袁景瑞并不远,正是司机张成。但张成是昏迷着的,完全没有意识,看那个样子也不可能是他自己走过来躺在这里的。

她记得张成是绑了安全带的,绑了安全带的人是不可能在车子跌落的时候像她一样被冲力抛飞出去的,也就是说,是袁景瑞将他从车里拖了出来,一直拖到这里。对了,在做这件事的之前或者之后,他还纡尊降贵到她身边,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

她又看了一眼袁景瑞,再次确定。

她的老板,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他见她不动,就又开口,“怎么了?”说的时候极其仔细地看着她,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车子倾翻的时候,他是抱着她的,也是与她一起被抛出车外的。他一直都没有松过手,两个人重重落在地面上,擦滑出去很远,幸运的是,落地的时候头部没有撞上巨石,让他当场脑浆迸裂。但他都不用检查就知道自己摔得很惨,着地的背部皮肉翻开,火烧一样的痛,左手一定是断了,又因为是抱着她的,无法调整身体避免冲撞,侧边的肋骨很可能也受了伤,吸气的时候隐隐作痛。

可他并没有失去意识,又或是剧痛让他清醒。他在第一时间检查了董知微的周身上下,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董知微晕过去了,可能在车子翻滚的过程中撞到了哪里,又或者是吓的。她在城市生活,从没到过这样的环境,就连普通车祸都没有经历过,而从昨天开始,一系列的威胁、追撞、泥石流,坍塌、坠崖,都被她亲眼目睹,亲历其中,对于一个普通女孩子来说,被吓晕过去是最正常的反应。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略有些胆小的女孩子,远没有表面上那么淡然与无所畏惧,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怎么可能会遭遇到如此密集的恐怖与危险。

就在他惊慌地检查她是否安好的时候,董知微朦胧睁开过眼睛,含糊地说了几个字,还对他伸了伸手,他想与她说话,她却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他少时常打架,没少受过伤,也没少替人处理过伤,稍作检查便能确定她大致无碍。但即使是这样,他都发现自己竟然怕得手一直都在发抖。

他从未这样害怕过,即使是他十五岁那一年,被人用铁棍狠狠地砸在额头上,鲜血流过眼睛,看出去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红色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害怕过。

他怕她会死,会受伤,他无法想象她会在他面前受到伤害,车子坠落的一瞬间,他抱着她,脑子里全是当年看到陈雯雯被人轮奸的那一幕时的撕心裂肺,他没有保护好那个女孩子,即使她那时已经不再属于她,他也没有保护好董知微,即使她现在还没有属于他!

他看着自己发抖的手,知道自己失控,又控制不住,幸好还有其他的事情能够分散他的注意力。司机张成仍旧在车里,车子甚至还没有熄火,这样的时候人留在车里是非常危险的,况且他还需要确定张成的情况。

他将她放下,尝试站起来,折断的左手手臂没有办法使力,地上湿滑,他用右手借力,勉强站起身来,第一步走得异常艰难,但之后便稍好了一些。

在忍耐痛苦这方面,他一向是为自己骄傲的,尹峰都不如他,尹峰就一直奇怪,为什么他狠起来对自己都那么不管不顾,可到头来却成了一个商人。

还是那种总带着一张微笑的脸的商人,让那么多不明真相的人上当受骗,看不出他分分秒秒都是在扮猪吃老虎。

他拖着脚步往前走,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至于因为疼痛而倒下去,可每走出几步,他都忍不住要回过头去再看了一眼董知微,每次都看见她表情平静地躺在那儿,就像是睡着了。

他就苦笑了,心里轻轻念了一声。

也就是她了,这么让他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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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平安》已经在当当上架了,地址就在简介栏里,我的微博里也有哦

旁白:平安,我们手拉手出去玩吧,不要管她了

海:…………关于《微城》,拟定的计划是本月交稿,然后就是等待出版,相信出版过程不会像平安那么曲折的。

旁白:呸呸呸……

海:要暂时告别大家一小段日子了,希望早日看到《微城》上市,我的愿望是,一直写一直写,然后看到书架上摆满了人海中的书……

旁白:你每次交稿之后,就飞得人影都不见,而且不带着我,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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