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又如何 - xp1024.com
《不爱又如何》


楔子

白色的钢琴前坐着一个年约十岁的女孩,穿着公主裙,披着顺滑的及肩长发,灵巧的十指在钢琴上飞快的舞动着,柔美的琴音不断地从她的指间流泻而出。

安国豪骄傲地看着眼前的女儿,虽然只学了四年的钢琴,但以她现在的成绩已经算是相当有资质了。

“平平,你先停一下,爸爸介绍安静妹妹给你认识。”说着,安国豪拉过一直藏在旁边女人身后的小女孩,琴声也随之嘎然而止了。

“这是安静,从今天起她和你明柔阿姨就搬来这里住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小静只有五岁,是你的小妹妹,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哟。”

“爸爸,现在可是我的练琴时间,是你说的,不可以中断练习的。”女孩的脸上看不出喜厌变化。

“好好,是爸爸食言了,以后再也不打扰你练琴了。你今天就先陪安静妹妹玩,带她熟悉一下家里好不好。”面对心爱的女儿,做父亲的一脸讨好。

“好吧。”说着,女孩打量着那个叫做安静的小女孩,她梳了两条长长的辫子,穿着小红格子的背带裙,手里拿着个旧的布娃娃,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紧张与不安。这一次爸爸是真的食言了,他说过要陪妈妈和自己一辈子的,可是妈妈过世刚两个月,家里就住进了新的阿姨,还有这个莫名其妙的妹妹,虽然她并不是爸爸的亲身女儿,可听听她的名字,安静,和自己的名字安平还真像是一对姐妹呢。

安平不动声色地笑了,“爸爸,这个妹妹长得还真是漂亮呢。”

安国豪放心地笑了,“那你就和安静妹妹多玩会儿吧,我和田阿姨先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

安平冷冷地看了身边站着的人一眼,继续舞动十指,弹奏起刚才被打断的曲子。小女孩站在那里更加不安起来,一个人呆在陌生的环境中,不知道是继续尴尬地站在这里,还是走出房间去寻找母亲。

终于,一曲终了。安平转回头看向身边的小女孩,有些奇怪她居然没有哭着跑出去找妈妈。

“你真的是叫安静吗?”不是不奇怪这个名字,难道爸爸早就想接她们母女过来,所以一早有先见之明地给她起了个和自己名字很相近的名字。

小女孩摇摇头,大姐姐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这让她多少有点激动,“我本来叫田静,我爸爸姓田,可惜他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妈妈说恬静的意思是恬美宁静。”虽然她也不清楚这两个词的意思,可还感觉得到那是说田静是个好名字。

“那你为什么要改名字?”安平的语气一下子尖锐起来。

“爸爸说我住在安家最好还是姓安,”话还没说完,一下子被女孩打断,“爸爸?那是我的父亲,你凭什么叫爸爸?!你父亲不是已经死了吗。”

安爸爸那么和谒,他说姐姐也会对她很好的,可怎么一切和安爸爸说的不一样呢。小女孩试着伸出手去拽安平的衣袖,“姐姐,你别生气了。”

没想到这一举动换来的是对方更深的厌恶,“我也不是你姐姐,小土包子,拿开你的小脏手。”说着,安平霍地一下站起身,用力甩开抓在自己衣袖上的小手,本来抓在手里的小布娃娃也被打掉了。

“记住,即使爸爸让你姓安,你也永远不是这个家的人,爸爸是我一个人的,也不许你再叫我姐姐,你不过是在这个家住几年,总有一天你会和你妈妈离开这里的,你最好记住我的话。”说着,安平故意从掉落地上的布娃娃身上踩过去,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小女孩蹲在地上,拣起被踩得有点变形的娃娃,小声地喃喃:“我的手不脏,我的手不脏。”今天一早妈妈就把她挖出被窝,洗得香喷喷的再换上她最漂亮的裙子,带她来见安爸爸,他们一起告诉她从今天起她就有爸爸有姐姐了,可是现在――她拼命地忍住哭泣,可是眼泪却止不住一滴滴静静地掉下来。

第一章

屋子里充斥着摇滚重金属的噪音,我不喜欢摇滚,只是想试试这噪音能不能抗衡楼下的轻歌曼舞。

“安静。”母亲打开我的房门,优雅地皱了皱眉。

“ok,我安静好了。”我凉凉地应了一句,随手关上音响。

噪音过后的寂静让屋里的空气变得一下子别扭起来。我挑衅地看着母亲的脸色微变,她刚才是在叫我的名字,我姓安名静。

“今天的舞会是为了庆祝安平回国,你爸爸很开心,你一定要下来参加。对了,记得穿我买给你的那条裙子。”

母亲状似不经意地说着,一边从衣柜中取出那件早就特意为我备好的裙子,一件淡绿色的连身长裙,把它放在我床头,“换好衣服马上下楼来,客人们来得差不多了。”

我看着床上的长裙,绿得像玉一样的温润,但不适合我。我也不想穿着它出现在安平面前,因为就在宴会开始前,我看到安平也穿了一条款式类似的长裙,不过她的是红色。

看我还是不说话,母亲叹口气,“真不知道是给你起对了名字还是起错了,没见过你这么安静的孩子。”

“我先下楼帮你爸爸招呼客人,你收拾好了快点下来。”说着她审视了一下穿衣镜中的身影,一袭黑色镂花旗袍,衬出流畅的曲线,母亲显然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相对于楼下那些中年发福的胖太太们,她的确有满意的理由。母亲年轻时是有名的美人,现在即使人到中年,还是风韵不减。我想美貌也是她热衷社交的一大原因吧。

“你可不要太晚下来,这样不礼貌。”关上门前,她不忘再叮嘱一遍,然后便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

安平是我的姐姐,六年前赴美留学,三天前捧着商学硕士的文凭回国。她可不是那种在国外混日子的富家女,文凭倒是货真价实的,这也是老爸大宴宾客的原因,谁有这么出色的女儿都要拿来炫耀一番的。

躺回我的摇椅上,再次把音量放大,我继续沉浸在冥想的世界里。

不知不觉,cd快放完了。

“二小姐,夫人请你下楼。”不知什么时候,周管家进来了。

我皱了皱眉,是她没有敲门,还是她的敲门声被音乐淹没了我没听见。

拿起床上的长裙,我盯着站立门口的周思思,看样子她是打算盯着我下楼了。

“二小姐先请换衣服,我在门外等你。”果不其然。

换好衣服,扒扒长发,我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居然也是一副清纯的精灵模样,这大概就是母亲想要的效果。

周思思果然等在门外,虽然她的态度恭谨,是管家的职业化典范,我仍能从她盯着我的眼神中看出几分鄙夷,想必她也看出了我和安平的姐妹装。

“周管家,你去忙你的,我自己下楼好了。”虽然早已习惯了她的这种眼神,可还是觉得不见为好,好在她仍当我是二小姐,还有命令她的权力。

说完我挺直脊背走向楼梯。说来好笑,因为她有个太过青春的名字,我一直称她周管家,而安平则会甜甜地叫她思姨。

我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父亲和母亲就在楼梯口陪着几位好友聊天,让我意外的是安平居然也在那里,挽着父亲的手臂,而没和她那帮朋友搅在一起。

“安总,本来还以为安平回国,我们还有希望成为亲家,没想到你的宝贝女儿这么快就名花有主了。”说话的应该是父亲在商场上的朋友吧,今天的餐舞会我不猜也知道,铁定有大把的所谓老友带着公子前来,目标当然是安平了,商场上谁不知安国豪没有儿子,娶到安平也就算是娶到了安氏企业。

“我担心了二十多年,怕的就是这一天呀。”父亲的故做叹息惹得大家一阵笑。

“你没听人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女儿再宝贝也得嫁人呀。”这是母亲的声音,不急不徐,温温婉婉。

“能有墨羽这样的佳婿,女大不留也罢。”又有人附合而谈。

“黄叔叔,你就爱开我的玩笑。”真不敢相信安平也有这样小女儿的时候。

“老实说,我女儿如果有墨羽这样的男朋友,我马上赶她出嫁。”这个墨羽应该是安平在美国交的男友吧,他很有名吗?怎么好像人人都知道他。

这时有人说“安平,你不去陪你的男朋友,却在这里陪我们这些老头子,不怕他被人抢跑吗?”

“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也抢不来,我担心什么。”安平挑眉说道,一双眼扫过众人,不经意地向我这里扫过来,原来她早看到我了。我淡淡一笑,举了下手中的**尾酒,算是示意。她的目光只停留了片刻,又转了回去,但我看得出那里面的鄙夷,她应该看出了我身上的衣服和她的同款。

我自嘲地笑笑走开,好像我已经习惯了在安平的面前保持这种自嘲的笑。

餐台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餐点大多失去了热度,我也不想吃别人剩下的食物,还好甜点都很完整,这种场合里男人是不屑吃这些东西的,上流社会的窈窕淑女们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黑森林蛋糕,起司蛋糕,酸奶油香蕉蛋糕,还有我喜欢的蓝莓派,各来一大块,端着沉甸甸的盘子,我坐在露台门口的凉椅上,吹着夏末的凉风,观赏着大厅里的红男绿女。

不知怎么觉得大厅内就好像是动物的世界。大腹便便西装革履的富商巨贾一个个手持红酒,如同志得意满的棕熊,轻松惬意间又老谋深算地寻找着下一个机会;浅涉商海的后生小辈则一个个犹如机敏贪婪的狼,或为事业,或为女人,满场地寻找值得下手的目标;那妖娆的欢场名花就像是危险而诱人的火狐,肆意地绽放魅惑人心的气息;那初随家人进入社交场的妙龄少女则如同羞涩惊慌的小兔,在一个个陌生人的面前展露自己青涩而羞赧的微笑。如果我是母亲,一定会在这次宴会的请柬上注明“欢迎参加东芝动物乐园”,想到这儿,我不禁要笑起来。

昏暗的露台发出一阵低沉的笑,显然这不是我的笑声,我暗暗吃了一惊,这才发现我的斜方后有个人,昏暗中看不清长相,只看见一明一灭的烟头。

“我怎么觉得你的神情像是在动物园里观赏动物。”声音里带着几分的玩味。原来我的观察别人的时候自己也在被人观察着,倒真是应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说法了。

这人正以一种极舒适的姿势把自己晾在椅子上,看来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不知为什么,他的姿势让我联想到了一头优雅放松的黑豹,看来我真的是以观赏动物的眼光来看人的。

树人先生说过,对别人最大的蔑视就是正眼也不看他一眼,我将这句话奉行得很彻底。

“你很安静,从你进了大厅后还没说过一句话。”原来这只豹盯我有一会儿了。

既然说我很安静,那我就更应该保持沉默了。

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蛋糕。

“不减肥的女孩我相信还有,可像你这么能吃甜食的我还没见过。”黑豹仍在自言自语。“你真得不怕发胖吗?”

舞会中的露台果然是一切插曲发生的地方,从一帘幽梦里就能得到印证,无聊的搭讪总是源于此处。

“谢谢关心。”我站起身来,“我对我的身材十分满意。”就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听到那个声音说了句“我也十分满意。”

如果我的甜点没有消灭诒尽,现在肯定有一块挂在他的脸上。

第二章

看着厅中的红男绿女,每个人都是那么优雅高贵,一举一动都好像有尺量过,我只觉得累和虚伪。抬步想上楼回房间,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让母亲见到我,正如这厅中男女,即使没有母女情深,我们也要维护表面的母慈女孝。

母亲还站在父亲身边,扮演着完美的女主人角色。

“父亲,母亲,对不起,我下来晚了。”听着好像是在给父王母后请安,想到这儿,我不禁绽开一丝微笑。

“没关系,你妈妈说你有些不舒服,现在好了一点儿没有?”早知道母亲为我的缺席找好了借口,我就不用下来了。

“谢谢爸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无论人前人后,父亲总是一位慈父,只是其中的生疏客套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小时候,安平可以骑在父亲肩头撒娇哭闹,而我却只会有礼地对他说谢谢、对不起。是的,你猜得没错,很老套的故事,我不是他的亲身女儿,母亲跟了父亲时我已经五岁了,也就是俗称的拖油瓶。不过因为他的慈祥,我还是愿意叫他一声父亲。这声父亲叫得名不正言不顺,父亲甚至没有娶母亲,虽然每个人都认为母亲是现在安家的女主人,有时母亲也会忘了这一点,但我却清楚地记得,他们之间并没有表明夫妻关系的那一纸证书,说得难听点,母亲不过是当了十几年的情妇。

“这是安静吧,安总真是有福,两个女儿都这么漂亮。”我想最早父亲介绍安平给大家认识时大概也有这么一番恭贺声吧。

“长这么大了还是不懂事,现在才来见长辈。”母亲的埋怨里透着浓浓的宠爱,每个听到的人都会这么想,只除了我。

母亲拉着我的手,逐一地介绍身边的人,手被她牵着,一时没找到借口开溜,只好一路乖巧地伯伯阿姨地叫下去。我虽然很少参与社交,可恰恰知道她介绍给我的几位伯伯叔叔正好家中都有待字闺中的有为青年。

“安家有女初长成呀,小静也快上大学了吧?”小静?这位伯伯不用叫得这么亲近吧。父母亲也没有叫过我小静。

“安静刚过了十八岁生日,她上学早,跳过两级,这个月刚升了大四,是圣辉大学的企管系,寒暑假去公司里帮忙,老安都夸她是得力助手。”我暗暗叹口气,祈祷母亲不要再播报我的个人资料了,她的潜台词无非是想说谁家公子娶了我绝对是企业福祉。

“不知安小姐能不能赏光跳支舞?”母亲的大力宣传下马上有人响应。这位应该是银都集团老总黄显文的公子黄凯,刚才我就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一样。没办法,高智商加超强记忆力的坏处就是对任何外来信息都不会忘,即使自己根本不想记忆这些。

“阿凯,你刚才不是说要陪采薇跳舞吗?她就要过来了,安小姐这么漂亮,小心采薇吃醋哟。”黄显文一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

我也跟着微笑,安国豪只有一个亲身女儿,安二小姐有名无实,在平安企业没半点股份,也不会是安家的继承人,聪明如黄显文当然知道儿子的最佳选择是尹氏的尹采薇,尹家的独女兼唯一继承人。

“那你的下一支舞能不能留给我?”黄凯站在我身边小声说,他也看到了越走越近的靓丽身影。

“好啊,”我依旧微笑,“如果你有机会选择下一支舞的舞伴。”黄凯马上有点不自然起来,真难得商业圈里居然还有像他这样的老实人,决定不开他的玩笑了。

应采薇已经走了过来,占有性地挽着黄凯的手臂,“阿凯,你喜欢的慢舞开始了,你答应陪我跳的可不能爽约哟。”应采薇说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我。她应该算是个很漂亮的女孩,话又说回来,想在大厅里找出个难看点的女人还真不容易,名牌礼服加全套配件,即使是暴发户看上去也会有几分气质,何况是像应采薇这样的名门之后。

“你好,应小姐,我叫安静,希望你和黄先生双双玩得尽兴。”虽然我很少与人交际,但这样的商业应酬好像是天生就会的。

一句话撇清了关系,应采薇对我的敌意马上就没了,她眨着一双大眼睛,“这里是你家?你是安静?”

我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对于她的白痴问题,我只好点点头。

“对不起,我的问题真有点白痴。”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倒与我的想法一致。“我也读圣辉大学,是会计系三年级的,你的大名我在学校里早就听过了,没想到你是安叔叔的女儿,改天请你喝茶好不好,说不定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呢。”

“好啊,说不定以后常在学校里见呢。”

有些纳闷我在学校里真得很有名气吗,不过看来这个应采薇倒是没有一点城府,喜厌都写在脸上,和那个老实的黄凯倒是蛮合适的。

“黄伯伯,阿凯今天晚上就借给我了。”应采薇一脸娇笑。

“没问题,你想借多久都行。”黄显文一脸乐见其成的笑。

应采薇挽着一脸无奈的黄凯走身舞池,我回头看着母亲,优雅中透着高贵矜持,看来黄凯对我的邀舞她根本没看在眼里,有一个美丽的女儿,一直是她的骄傲,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

“母亲,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房间了。”我讨厌那种被母亲摆在身边当样品展示的感觉。

“可是你刚下楼来,还没有见过安平呢,今天可是为她举行的舞会。”母亲一脸柔和,却是坚定地不让我回房间。

看来我应该一下楼就来向她报备,同时向亲爱的安平姐姐献上祝福,母亲不是不知道,我和安平的关系不是能用势同水火就形容得了的,可在外人眼中,偏要维护天伦乐,其乐融融的假象。

正说安平,安平就走了过来,身边还多了一个人。他没着西装,一件墨黑色的衬衫配同色的牛仔裤,按说在这种场合里这样的穿着是不合时宜的,可配在他身上却让人觉得本就应当这样穿,他蕴藏的气势甚至让人觉得无论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安平一直是亮丽耀眼的女子,可与他并肩行来,光采却被他掩盖,不仅因为他俊帅到近乎邪气的面容,更是因为这股暗藏的气势,就像一只黑豹。黑豹?好像很熟悉的形容。

“爸爸,墨羽要先走一步了,他来向你告辞。”墨羽?应该是安平的男朋友吧。安平说完瞟了我一眼,似乎是不满我站在父亲身边。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墨羽你走了安平可要失望了。”父亲开着玩笑。

“我还有事,我约了sarah 明天打网球。”墨羽回答父亲,可我却听出他话里带着几分冷淡,与安平的神采飞扬大不一样。

“人家今天下午才从纽约飞过来,还没休息就来参加我的party,总要早点回去休息吧。”

父亲摇着头笑,“真是女生外象,你对老爸怎么没这么体贴。”

“爸爸,你又开我玩笑了。”安平笑得矜持又羞涩。可能父亲也没发现,他只有在面对安平时,才像个真正的父亲,对我,永远都是客套的疏离。

“爸爸为你准备的舞会你还满意吧?”据我对父亲的了解,这样的询问一定有下文。

“谢谢爸爸,我玩得很开心,十分满意。”说着安平亲了父亲一下。

“我也十分满意。”一直没开口的墨羽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他的眼睛并没有望着我,我却浑身一震,是他,那个露台上的男子,这正是刚才他对我说的话。

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意。父亲仍是笑问安平,“给了你一个星期的假了,下周就来公司给我帮忙吧。”

“就知道老爸是宴无好宴,不会让我逍遥太久。”听不出这句话是撒娇还是得意了。

“安静,跟我去送送张太太,她刚才说身体不适,我去看看司机备好了车子没有。”听上去是一个周到细心的女主人该说的话,但我知道,母亲终于不高兴了。在我毕业之前安平就入主公司,我就失了先机,以前几番跳级读书也就失去了意义,母亲现在一定在后悔当初应该让我再跳一级,这样至少和安平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凭我的资质,与她平分秋色也不难。我倒是有几分高兴,父亲的平安集团本来就是安平的,就连名字都是为她取好的,而经商也实在不是我的兴趣。

果然,母亲走出大厅,并不是为什么张太太送行,而是想透一下胸中闷气的。“安静,今年假期你是不是还会到公司里帮忙?”

我不禁哑然失笑,暑期刚过,现在开学不到一个月,所谓的今年的假期又指哪个,母亲显然有点乱了方寸了,好在她马上便恢复过来,仍是一脸冷静,“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但是你可以试着为公司做一些企划,省得明年你进公司时两手空空。”

“我毕业后不一定进公司做事,我想安平也有能力接手父亲的事业。”这不是第一次我这样表态了。我不怕死地再次点燃导火线,果然母亲又爆发了。

“你敢!这么多年我的期望不能白费,我不要你把公司抢过来,但至少你要和安平分庭抗礼不相上下。否则你就别认我这个母亲!”

气氛尴尬无比,以往到了这个时候,我都是毫不犹豫地走开,可这次看着母亲一脸萧瑟的表情,居然有点不忍心。

“二小姐,有你的电话。”周管家把电话交给我,无论是谁,我都要感谢这个电话来得太及时了。

“喂,是安四吗?”不用猜,我就听出那急火火的声音是小艾,这家伙,不会刚才跟管家说要找安四小姐吧。

没等我开口,小艾又急急地说开了,“你这个家伙,我把你的手机都打爆了,你居然就是不接电话,今天我过生日,麦一,若三都来了,就等你了,我们在老庙夜市,就在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等你,告诉你妈,今天要玩通宵,晚了住我家,不见不散了。”这家伙,直到挂断电话,都没让我说一句话,就这么自信电话没打错,什么歪脖子老槐树,有这么个地方吗?她以为是七仙女约董永呐。

不知那三个人搞什么鬼,小艾的生日是明天,说好了我们明天晚上为她庆生的,难不成我记错了时间?

今晚有事?母亲用目光询问我,小艾的大嗓门想必她也听到不少。

“今天艾芜过生日,我们会玩得很晚,我就住在她家里了。”

母亲点点头,她现在也没心思再继续回大厅推销我了。我以前也好几次通宵夜游,没道理她会担心。

“叫司机送你吧。”说完她就转身回大厅了。

第三章

快速溜回房间,换了我最常穿的紧身t恤和牛仔裤,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我不禁庆幸今天晚上的好运,可以大大方方地离开这场宴会了。

母亲大概是忘了,司机已经奉命去送那个什么张太太了,我决定自己去拦出租车。住在高级住宅区的一大弊病就是很难在这里见到出租车,我想有钱人被人发现坐计程车就和穷人穿了一双破鞋子一样没有面子吧。没办法,只好用手机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请他们派车过来,不过据我的经验,那一般至少要等二十分钟。

我无聊地坐在马路沿上,正打算抬头数星星时,一辆黑色的奔驰无声地停在我面前。玻璃窗缓缓滑下,是墨羽,我丝毫不惊讶是他,倒是有点惊讶他开奔驰,不是说这款车差,而是父亲和安平对他的态度让我觉得他应该开更拉风一点的车。

“silence小姐,去哪里,我送你。”只有他一个人,安平不在他身边,想来也是,若是安平在,怎么也不会让他为我停车的。

“谢谢,我在等出租车。”我仍是坐在马路沿上,没有动。不是有意推辞,我没那么矫情,只是不想让我叫的车白跑一趟。

“在这里你恐怕很难等到车的,还是我送你吧。”这种人,恐怕不知道出租车公司有一种call in的服务吧。

“我去的地方不适合你去的。”这话不假,老庙夜市在老城区,到处是贩夫走卒,很少见到西装革履的白领,更别说是开着奔驰去夜市的,在这个城市里,稍有点身份的人宁愿去新市夜市也不愿去那个地方的。

看到他不解地皱皱眉头,我只好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想坐陌生人的车。”

他微微一笑,“我是墨羽,你应该知道。”

“我只知道墨鱼也叫乌贼,遇到敌人时会喷出黑色的汁液。”我一本正经地说。

他马上发出一阵大笑,好像我讲了一个多好玩的笑话。看来我自娱娱人也够了,站起身来,正好看到北极星出租车的标志,看看手表,这次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他们的服务越来越好了。

“有车来接我了,再见。”没想过搭他的车,不过还是感谢等车的时候有个人陪我聊天。

他也看到了北极星出租车顶上明亮的小星星,冲我笑笑,道了声再见就马上离开,还好不是个拖泥带水的家伙。

有麦一,艾二,若三在的地方,绝对少不了安四,否则以她们三个江湖散人的“疯”姿,一定是所到之处**犬不宁。

与她们的友谊源于小艾,我从小就待人冷淡,没什么好朋友,上了大学也不例外。那是大一时商业法课堂上,教授要我们按座位前后六人一组互相修改前一次留的作业,并就商业案例进行小组讨论。

拿回我的作业,还没来得及看评语,就听身边一个女生问,“这是谁的评语,什么意思呀?”

她把作业本扔出来,只见一大片空白上只用英文写了两句话“my sesame oil! my sesame oil!” 大家都摸不着头脑。

前排一个机灵的大眼睛女生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我把你的作业当草稿纸了。”

她刚说完,就听我小声念道,“我的妈哟,我的妈哟(我的麻油)。”大家轰地一声就笑开了,只有那个收到评语的女生还一脸呆像。

只见那个小个子女生眼睛一亮,“你叫安静吧,中午一起去吃饭。”后来我才知道,她当时就把我引为知己了。她就是小艾,后来说起那天的评语,她还愤愤不平地说,“早知给那样的草包女生写评语,我直接写放狗屁就好了,不,应该是狗放屁,放屁狗也挺合适。”

由此可见,小艾是个超级敢做敢为的女生。

麦一是小艾参加社团时认识的,据说很擅长弹琵琶,是个仪态万方的美人。若三从初中起就是小艾的好友,在读圣辉大学的历史系,是标准的古典美人,小艾一把我引为知己,马上介绍我加入成为她们的死党之一,并且厚颜无耻地声称她终于把四大美人凑齐了。

尤记得某次四人聚会,小艾慷慨激昂地呼吁我们几个不互称姓名,而以年龄排行相称,那驾势,我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她有晕血的毛病,一定会要我们歃血为盟。

知道麦一、艾二、若三的真实姓名后,就会明白她们为什么极力赞成这种模仿黑社会的做法,还是一二三按顺序说吧。

麦一名叫麦艺,父母希望她有艺术天份的愿望是好的,可是据小艾说,麦一弹琵琶的时候,让人一想起她的名字就想加个后缀,那就是麦艺――不卖身。

艾二,也就是小艾,她的名字叫艾芜,学校里讲南方口音的人总是叫她爱我,曾有个上海籍教授点名时指着第一排的艾芜同学说“你是爱我吗?”,当即小艾大声地回答说“我叫艾芜,但是不爱你。”

若三的名字是我们中最有意境的一个,可不幸与某人同名,她叫张芷若,可见其父母对金大侠的热爱,她向我们哭诉,“为什么不让我和赵敏同名呢,那样起码我也是个有名的美人呀。”

艾二好心安抚,“咱当不成张敏,要不改张若芷?”天可怜见,她说的是张弱智。眼看张妹妹要生气,艾二又疑惑地问了句:“还是你喜欢弱智张?这可是洋人的习惯,这么叫不好吧。”

麦一有意见,“叫我麦一,还不是和麦艺差不多。”

艾二一脸鬼主意,“要不就把你爸妈的姓合起来称呼你?”

我和若三哈哈大笑,大家都知道洲际娱乐的创始人麦永文的爱妻叫蔡方方,正是麦一的双亲。

“卖菜就卖菜,从小我妈就这么叫我。”麦一不为所动,马上反击艾二,“不如我们老大老二地排下去好了。”

艾二沉受打击,一脸挫折,“你叫我老二?不如叫小弟弟吧。”众人笑倒。

“要不,叫小二?”麦一又试探地说。

“好的,麦掌柜。”艾二已经在磨牙了。

几个人疯闹一场,还是定了麦一,艾二的大名,只有若三死活不肯当张三,只好让她在名字里捡了个美美的字叫若三,艾二还一脸惋惜地声称,“欺师灭祖呀。”

我的名字本是四个人里最正常不过的,可让艾二的大嗓门喊出来效果惊人。一次上课,教授没来,教室乱轰轰的,只听她回头大喝一声,“安静!”四周一片哑然,“借你的经济学作业看看。”她若无其事地向我伸出手,无视周围大片倒下去的人,这家伙,我只坐在她后一排而已。

再有某一次,艾二甜甜蜜蜜地从前排回过头来,“安安,我发现你成广告明星了。”说完便回过头去。

习惯了不搭理她的间歇性疯癫症,下课后她却拖我去学校的便利店,说有东西买给我,居然是――一包卫生棉,包装上印了两个大字“安安”,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牌子的卫生棉,我怎么不知道。艾二还在那里煞有介事地念道“温柔的呵护,细腻的感受。”鉴于不想让她呼喝我的名字来吓人,也不想被叫成卫生棉,我还是接受了安四的称呼。

赶到老庙夜市时,一眼就看见围坐在老王卤煮牌子下的三位美女,还好,美女凑在一起总是比较好找。

“安四,这里,这里。”艾二大力地挥着手。不用这么夸张吧,我已经走得离她们只差十来米了,她用得着喊得这么起劲吗。

看看露天的座位,“这就是你说的歪脖子老槐树下?”这里似乎连棵草也没有。

“嘿嘿,其实打电话的时候随口说的,谁知挂上电话才发现整个夜市区竟没这么棵树,这哪算城关老区嘛。”

麦一娉娉婷婷地走了两步,“我证明,艾二还是守信的。”说着她从老王的招牌下扯下一张悬在空中的白纸,上书几个大字,“老槐树,括号――歪脖。”果然是艾二的行事风格。

“哪,给你的。”我飞出一包礼物,还好东西不怕摔。

“好小气,这么小的盒子,不会是避孕套吧。”不领情的家伙,一边拆包装一边埋怨。艾二的惊人之语听多了,不仅习以为常,还帮我们几个都磨厚了脸皮。

“都大四了也没见你交过男朋友,送避孕套你恐怕会当成糖果吧。”若三一脸清纯,可讲起话来也让人摔破眼镜。

“水晶耳坠。还是安四对我最好,你猜她们两个没良心的送了我什么,一个送情趣内衣,一个送了我网眼丝袜和超高根皮鞋。”

“要不明天我补给你一根皮鞭?”我一脸情深意重。麦一和若三则笑倒在桌子上,看来大家都在想像艾二一身性感打扮的模样。。

“其实我想要一套a片,本来还以为能收到一份呢。”艾二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给了她个没门的眼神,别指望我会偷偷摸摸地跟卖盗版盘的小贩打问有没有带色的。

“许个愿望,明年应该会收到一份吧。”她闭上眼憧憬无限,这不会就是她的生日愿望吧。

只见片刻后艾二许完心愿,幸福地睁开眼睛,大叫一声,“老板,再来一盘鱼丸。”

我捂住受创的耳朵,“艾二,我看到你的扁桃体了。”

艾二嘻嘻一笑,“身边美女如云,大声两声,别人自然也会多注意我几眼。”

我故意给她个冷眼,“是有人注意你了,隔壁做包子的胖师傅。”

艾二竟真地回过头去看,“你看错了,那是胖师傅的儿子,那个外卖小弟。”说着她半个身子靠过来,“安四,这串牛肉丸我只吃了一半,剩下的特意留给你的,麦一和若三抢都没抢过去。”

我不抬眼都知道她又要唱什么戏了,三年的朋友可不是做假的,马上合作地靠在她肩头,状似幽怨地说:“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了。”

在艾二身边最重要的是脸皮要够厚。

果然,艾二回过头去,对着发呆的外卖小弟喊到,“看什么看,没见过同性恋?!”外卖小弟马上面红耳赤地走回店里。

“安四,你进步很多了耶。”艾二一脸惊奇地看着我,四个人中,只有我很少陪着她人来疯。

我冷冷地瞥她一眼,这个时候若再搭理她她定会疯上天。

“要不我们试个二硫碘化钾好不好?”她一脸渴望地凑了过来。

“我怕传染病。”居然想和我试kiss,虽然我知道她疯言疯语惯了,但终是有胆说没胆做的。

“你刚才看到我扁桃体了,我健康得很。”早知艾二的脸皮糙肉厚。

“疯牛病从扁桃体是看不出来的。”我冷冷地说。那边麦一和若三早已笑得花枝乱颤了。

“就是想我也不敢找你试呀,如果你的初吻被我偷了,我大哥会把我大卸八块的。”说着她掉转目标,目光贼贼地盯着麦一和若三,“谁要和我试一试?”

一番笑闹打逗,艾二马上忘了这个恶心的提议,等老板端上鱼丸,大家又正襟危坐,个个淑女典范。

“老实交待,你的生日不是明天吗?怎么你提前出生了?”

一提这事艾二马上一脸糗样,“别提了,明天我妈给我安排了生日宴,我今天才知道那根本是相亲宴,只好今天急电召你们出来了。”

我好笑地瞅着艾二,堂堂新世纪集团的大小姐居然也有相亲的一天。

艾二哀叫连连,“不晓得我现在告诉老爸老妈我是同性恋,他们会不会相信?”怪不得她今天开场大戏就是找我扮同性恋,原来是预演。

“我现在痛苦得快死去了,为什么我已经二十一岁了。”艾二趴在桌上,痛心疾首,“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呀。”

四人里,只有我因为是当年的天才少女,十五岁就考上了大学,麦一,艾二和若三都同年,但就心灵成熟度来说,我们四个人恰好要倒个个儿,麦一是生在幸福家庭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大小姐,艾二又总是长不大的疯丫头,倒是我和若三看起来比较像是大四的学姐。

“要不,我们去酒吧喝酒吧。”麦一笑盈盈地说。此举马上获得艾二双手赞同。

“这么晚了,几个女孩子去酒吧不太好吧。”若三永远是乖乖牌的。

“没关系的,我表哥有一间高级酒吧,那儿不会有小混混一类的人,我还可以让表哥送我们回家,这样没问题了吧。”

说完麦一看着我,似乎我才是那个最终拍板的人,我耸耸肩,不置可否,“只要有人付账就好。”

艾二在我肩上擂了一下,“小妮子,跟着大姐二姐,什么时候让你付过账了。”虽没有刻意隐瞒,但在外没人知道我是安国豪的二女儿,大概是因为我觉得这重身份从来就不属于我,也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再者我在学校时从头到脚找不到一丝名牌,便也乐得和同样平民小户出身的若三到处骗吃骗喝。

第四章

这间洒吧的名字很特别,虽然几乎每一间酒吧都有个别致的名字,它的名字还是值得一提,大大的牌匾上只有两个字“酒吧”。我笑了,人们总是想着如何把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然后把自己陷入重重复杂之中难以自拔。比起那些“瞬间”、 “身后”、“缘起缘灭”等伤时感物的名字,“酒吧”两个字倒是说不出地简单轻松。如果我有间酒吧,说不定就起名叫高级,人人提起来都会说是那间“高级”酒吧。

正胡思乱想地,已经随她们走了进去。麦一的表哥是个清雅的年轻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很有几分艺术家的味道,他为我们留了角落里一个隐蔽的位子。

一等我们落座,少爷马上送来各色零食和饮料。

\"麦一,不会吧,你表哥当我们是小朋友呀,我们可是说好来喝酒的。”艾二端着手里的西瓜汁一脸郁闷。

麦一笑笑,招来侍立一旁的少爷,马上,几大杯扎啤送到。少爷居然还提来一只冰桶,埋在冰下的是整瓶的科罗纳和heiniken,看来她是准备要大喝一场了。

“万岁,麦一。”艾二送过去一个大大的拥抱,豪迈地说,“今天不醉不归。”回头看了看无动于衷的我和一脸苦相的若三,“放心吧,喝醉了今晚就住在我家里,我爸妈去看我外婆,明天才回来,本来我就想拉你们去我家玩通宵的。”

一听到这话,若三马上也豪爽地举杯响应,只有我,我担心的不是酒后无法回家,而是去艾二家里免不了要见到她的大哥。

还好,我的酒量不错,想来喝下去也会是最后一个喝醉的人。

“麦一,你表哥看上去还挺秀色可餐嘛。”艾二举着啤酒,一副寻找下酒小菜的德性。

“不过这餐点已经有人吃了。”麦一小泼一盆凉水。

“我就说吗,这年头脸面稍齐整一点的男人都被搞定了,甚至还盖章封印,哪里轮得到我嘛。”艾二自怨自艾。

“是轮不到你。事实上,这个酒吧就是我表哥和他的爱人合开的。”

“真的?她在不在这里,让我看看是何方妖女。”艾二边说边挽着袖子,一副划下道来的架势。

麦一纤手一指,“就在那边,表演台上弹钢琴的那个。”

是女孩子就免不了有好奇心,虽是艾二开口询问的,我们几个却齐齐回去看去。

“不――不会吧,”艾二反应不过来几乎要结巴掉,她恶狠狠地瞪着麦一,“那分明是个男人。”居然敢戏耍本小姐。

麦一不紧不慢地说:“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世上有种恋情叫同性恋,好象你今天一直嚷嚷着也要当les嘛。”

艾二赶紧陪笑:“嘿嘿,我说说而以,否则你们几个还不早让我吃了,以我的人格魅力,如果是les,现在老婆数目早超过韦小宝的了。”

似是感觉到了我们众多目光的注视,台上弹琴的少年转过头对我们这边笑了一下,麦一马上冲他挥挥手,看来他们很熟。

台上的回眸一笑换来的是艾二的叹息连连,“没天理,真是没天理,大小帅哥都这么浪费掉了,我就说嘛,能入眼的男人越来越少,原来不光是女人和我们抢男人,就连男人也和我们抢男人。”

艾二的一番感叹让大家笑个不停,麦一敛去笑意才略带几分认真地说:“其实表哥和paul为了他们的这段感情都吃了不少苦头,表哥甚至放弃了我叔父的企业继承权,而安心在这里和paul经营这家酒吧。”

麦一的话让我们沉默下来。一曲终了,台上的少年站起身走到吧台后,麦一的表哥正在那里,他们一边聊天,少年边帮他擦拭一个个晶莹透亮的高脚酒杯。看着他们脸上不时为对方绽放的微笑,我不禁想: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艾二是第一个有酒精反应的人,从她变得越来越罗嗦就能看出来。“真想不明白,我爸妈那么开通的人,怎么等不及我毕业就安排我相亲了,我的长相很可怜吗,有需要别人倍加关怀吗,你们不知道,今天我小婶婶还打电话来请我下周参加她的家宴,说是她的远房外甥刚从美国回来,让我们见见面。”

拉着我的手,她半倒在我肩上,“安四,你不知道她的嘴巴有多毒,比你的嘴还毒。”我心中暗笑,就当她是在夸我吧。“她说,虽说你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凭你本身的条件,要想找个像样点儿的,又是人家真心爱着你的,还真得多见几个不可。”艾二学她小婶婶的刻薄腔调学得有模有样,看来今天她是真受了刺激了。

“谁叫你总是和我们几位美女泡在一起,当然是光采尽失了。”麦一不知死活地雪上加霜。

“我光采尽失?我也是粉可爱的小美女哩,我爸我妈我大哥都说过我粉可爱哩。”

艾二一口一个粉可爱,果然是粉可爱得紧,让人忍不住想掐掐她红通通的小脸。

“你看你看,你还一个劲儿地往安四身边凑,凑在我们的头号美女身边,根本就被掩盖了嘛。”麦一的酒劲儿也上来了,更起劲地削艾二,“艾二艾二,你在哪里呀,我眼中只有安四,根本看不到你了吗。”

艾二被撩得心头火起,抓起另一边的若三,“若三,你能看见我吗?”

若三刚从洗手间回来,没听到我们之前的对话,只好茫然地点点头,“当然看得见。”

“那你说我是不是粉可爱呢?”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若三只好接着点头,“很可爱。”她更是一头雾水了,却只见艾二笑得娇艳如花。

我和麦一终于忍不住笑起来,麦一笑得东倒西歪,而我则微笑着对一脸疑问的若三说,“没什么,艾二要找一个同性恋的对像,看来她相中你了。”

“艾二,你不喜欢家里给你安排相亲,可也用不着真的去装同性恋呀。”若三居然一脸认真地去劝解艾二。

麦一笑得更夸张了,可她还是强忍着,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艾二,听你的同性好友说你粉可爱可是不算数的,你不知道男人女人的眼光有时刚好想反吗?再说我看若三同情你的成份很大呦。”这个表面无害的妖女居然继续煽风点火。

“那我就找个男的问问去,而且是找个大大的帅哥问问去。”说着,她环视场内一周,眼睛一亮,“有了,就是他了。”说完,拽起我就走。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她的这番举动是什么意思,她发酒疯就好,干嘛拖着我。

居然真的被她找到个帅哥,虽然我也喝了不少酒,但头脑很清醒,眼神也很清楚,我明明看到被她挑中的那个帅哥居然就是几个小时前刚见过的墨羽。

看他没有一丝惊讶,想必是早已注意到了我所在的一角。

就在快走到墨羽面前时她忽然改变目标,拉住墨羽身边的一名男子,笑问人家,“我是不是很可爱?”

看来艾二还没完全醉掉,酒醉中也感觉到墨羽是个不好招惹的角色,临时换了他身边那个笑嘻嘻的男子,我匆匆打量一眼,艾二还没醉得错把老猪当貂蝉,这也是个大大的帅哥,她回去后在麦一面前有得拽。

这位笑面帅哥倒是很合作,“你很可爱。”

我分明看到墨羽含笑玩味的眼神向我飘过来,趁着艾二的手用所松脱,我准备马上撤回。

谁知还没转过身,就被艾二一把拉回,力道大得让我怀疑她根本是借酒装疯。她把我扯回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那现在呢?你还觉得我可爱吗?”她再次问笑面男子,这次语气认真了许多。

我彻底被她打败了,原来她还记着麦一的话,拉我来做参照物的。

“你还是很可爱。”那位笑面男子居然收起笑容,用更加认真的口吻回答她,我不禁叹气,看来今天是活宝遇活宝了。

艾二大方地给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能不能把这句话告诉我那边的朋友呢?”说着她指了指我们来的角落。我开始感觉头疼了。

“我可以用麦克风告诉全场的人。”说着,笑面男子竟然真得拉着艾二走向吧台旁的表演台。我想我已经要呻吟出声了。

“我以为你也是来问我你可不可爱的。”不知什么时候墨羽已经站在了我身后,他说话时的气息甚至喷在了我的耳后,发现这样的距离太过暧昧,我马上拉开一步。

“其实你一点也不可爱。”虽然我从小就和可爱这样的词无缘,但此刻从他的嘴中说出这话,还是让我觉得愤怒。

“这应该和你无关吧。”我冷冷地说。

他不以为忤地笑笑,突然俯低身子,在我耳边说道,“但你很迷人。”我心中一慌,几乎感到他的唇碰到我的耳垂了。

怒瞪他一眼,还好场内的人都被台上的两个活宝吸引住了,没有人注意我们这里,我返身走向女用洗手间,料想他不至于跟来。

盯着洗手间里的大镜子,真不敢相信里面的女孩会是我,或者应该说是女人更贴切,双颊酡红,眼波流转,青涩女孩不会有这样魅惑人心的风情,不是第一次喝酒了,却是第一次见识到酒精在我身上的作用。

从洗手间出来,没想到墨羽就守在门口,我只来得及从他的眼神中读出那一丝危险的讯息,尚未做出反应,就被他一把拖入怀中,立刻,我的唇就被他的覆盖了。

我相信一切都是酒精在作祟,明明清楚地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却毫无反抗地倒在他怀里,任由他的唇挤压着我的,他的舌灵活地游遍我口中的每个角落,甚至他的种种举动得到了我强烈的响应,我们的气息缭绕在一处,我的舌与他的在口中交缠,他霸道地尝遍我口中的芬芳,而我则在不知不觉中伸臂揽住他的脖颈。

我不知这一吻纠缠了多久,感觉像是几个世纪过去了,再次睁开眼清醒过来,他正低着头戏谑地盯着怀中的我。眼神中那一点特别的讯息还没消退,我勉强直起身子,“对不起,我想我喝醉了。”

“没关系,等你清醒时我们再试一次,你就知道自己有没有喝醉了。”他的唇角微微向上弯起,我却突然觉得这笑中透着讽刺。

“试过一次我没兴趣再试第二次的。”我转过身,向走道出口走去。身后却传来他的大笑,“耿杰已经送你的朋友回座位了,她们好像快要离开了。”

我马上加快脚步,这个王八蛋也不早说,希望一二三不要醉得忘了我。

第五章

还好,一二三还很有良心地在门口等我,麦一的表哥如约送我们回去。一路上,艾二不停兴奋地给我讲那个笑面男子如何当众宣布他今天在酒吧里发现了一个最可爱的女孩,说着她还骄傲地挺挺胸,“听到没有,他说的是‘最可爱的女孩’,不是一般可爱,是粉粉可爱的那种。”

我笑笑无言,真拿酒醉的她没办法。回头看看身边的若三,一直没声音,原来是已经睡着了。

一二三从不知我是安家的二小姐,我也不好麻烦麦一表哥夜里两点再驱车送我回安家的别墅,就让他们把我和若三留在艾家先过一夜了,反正艾二家的客房足够多。

按了门铃,希望仆人赶快开门,不要吵到艾二的大哥艾蓬。

天不从人愿,门开得很快,不过来的正是艾蓬。

“安静,怎么玩得这么晚才回来,我一直坐在客厅里等――你喝酒了?”

我一路被艾二吵得头疼,实在没力气解释了,只好指指身后,希望他有自觉看到后边两个急待救援的,而不是在这里和我讲废话。

“大哥,你听我说,今天有人夸我可爱哟,而且是个大帅哥。”艾二一被从车里拽出来就开始重复她一路上已经讲了八百次的话,艾蓬紧皱着眉头,显然是被她身上的酒味儿熏得。

“怎么会喝这么多酒?”话是对着艾芜说的,眼睛却盯着我。

“是替艾芜提前过生日,我们去了麦一表哥的酒吧,他送我们回来,总之是安全无虞。”  其实艾芜是我们中喝酒最少的,她的酒量可能只比沾酒即醉好一点。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忙。”艾蓬的眼中透着关切。

我摆摆手,看我也不像有事的人,从他手里接过艾二,“有事的是车里那个,艾二就交给我吧。”若三还醉得不省人事,还好她一路不吵不吐,只是要把她从车里搬到床上,只有拜托艾家大哥了。

“安四,我表哥先送我回家了,艾二和若三就由你照顾了,拜拜!”说着麦一还挤了个促狭的眼神,看着她清亮的眼神,我保证在酒吧里和艾二抬杠时她完全是清醒的,真是妖女处处有,今天特别多。

艾蓬把若三抱到二楼客房,艾二基本还能自己走到房里,佣人马上就接手了之后的照顾工作,我根本用不着插手。选了若三隔壁的一间客房,我也打算早早休息了,一番折腾,已经又困又累了。还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也有两三次在艾二家里通宵打电动,她家的客房我还不陌生。

“安静,我让佣人煮了醒酒茶,一会儿我拿一杯给你。”进屋前艾蓬又拦住我。

“不用了,我没事,现在我最需要的是睡眠,今天打扰你了,真不好意思。”说着,我还揉揉眼睛,以示自己真得是困了。

大概他也听出了我话中生疏客气的味道,只好讪讪地说:“那不打扰你了,早点睡吧。”

还早呀,进了房间我才发现,已经快三点了。实在困得不想洗澡了,还好我不是那种一天不洗澡就会死掉的人,只胡乱洗了把脸就准备上床睡觉。

看着盥洗室镜子里那张红得像漫了十层胭脂的脸,我才明白艾蓬为什么不放心地一再问我有没有事。我一向喝了酒就脸红,但据说这样的人反而不易醉酒,不过现在好像红得有点过头了,像是――一个念头跃上脑际,像是小说中写的被人下了春药一样,我暗笑,这个比喻似乎只有艾二才想得出来。

如果真的有春药,应该是那一吻吧。我十八岁生日刚过不到两周,就当是给自己的成人礼吧。一切应该很快就会船过水无痕。

这一晚我竟一夜好眠。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陌生的环境里总是难以放松下来睡懒觉,起来洗了澡,觉得神清气爽,看看表,快七点了,看艾二和若三昨晚的情形是不会起这么早的,不如先搭车回家接着睡个回笼觉,我恰恰是那种一天八小时睡眠都难以餍足的懒人。

楼下大厅里佣人们已经开始洒扫庭除了,正好管家在门旁,我便请他帮我安排车送我回家。

“安小姐要不要先和少爷讲一下,他已经起来了,现在在晨练,我这就去叫他。”

他可真是好精神,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居然还可以起来晨练,我可不想和艾蓬再演一出十八相送,忙摆手说:“不用了,艾芜起来就告诉她我回家补眠了,明天学校里见。”正说着,就看见一个人影从花园向这边跑过来,迎着朝晖几乎可以看见他额头晶盈闪烁的汗珠,看来这回是躲不掉了。

“安静,怎么起这么早?”

“换个地方睡不习惯。”鬼话,昨晚我可是睡得人事不省。

“大少爷,安小姐要我备车送她回家,你们先谈一谈,要是想派车再告诉我。”管家如实汇报一番,马上垂手退到门内,我发现艾家的管家比周思思讲职业道德多了。

“你要回去?”看我毫不迟疑地点点头,他神色一暗,“你是在回避我吗?”

用得着回避吗?现在人就站在我面前,艾蓬追了我三年,这是系里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位仁兄恰恰是我同系的学长。不过很不幸的是,他想要的正是我没有的。

“学长想多了,我只是想回家补眠,我认床。”简单又合理的理由,他应该也听出了我话中疏远的意味。

“那――我送你回去。”清澄的眼瞳里满含着期待,我只好点点头,看来只好如此了。

坐在门前台阶上等着艾蓬把车开过来,我不禁纳闷怎么和他成了今天这种情形,记不清艾蓬是什么时候开始追求我的,可以肯定的是,有三年了,虽然我给人的感觉很成熟理智,但感情的事只会让我的内心惊慌失措。记得最初我拒绝过他,后来艾蓬的坚持只换来我的逃避,他说的对,我一直在不自觉地避开他,中间又夹了个艾二,三年时间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过来了。

一路无话,车内的气氛不觉有点尴尬起来。我突然想到那个神秘的墨羽,仿佛是个凭空出现的人物,艾蓬作为新世纪集团的执行总裁,会认识他也不一定。

“你认识一个叫墨羽的人吗?”话一出口我才觉得唐突,和艾蓬半晌无话,一开口却又打听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艾蓬迟疑片刻才说:“你说的是那个费恩·莫沃尔吗?我记得他有个中文名字叫墨羽。”

费恩·莫沃尔?就是那个在美洲金融市场上只手遮天的家伙?提起他一手创立的black feather,只怕比杨致远的yahoo还出名,只要是这家投资公司相中的公司,没有能逃得过被成功收购的命运的,他的很多企业收购案甚至被收入了我们系的教材里当作典型案例以供学习,即使不提他背后强大的莫沃尔家族,他本人也是商场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话。只是墨羽那么年轻,且看上去根本是东方人的长相,会是那个black feather吗?虽有疑问,可我的直觉已经告诉我他正是那个费恩·莫沃尔。

看我一直低头沉思,艾蓬不放心地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只是听班上的同学提起他的事情,有点感兴趣罢了。”

艾蓬点点头,表示明白,的确,他的每一项举动都能引起每一个商业人士最高度的关注。“我和他也不是很熟,只是商业应酬中聊过几次,没想到他相当年轻,长得很像东方人,据说他的母亲是华裔,目前他好象有兴趣在中国投资,不少大企业试着联系他,可至今还没人摸清他此番来华的意图。”

他的意图?这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相信像他这样的人不会单单为了安平就跑来中国的。

“你如果感兴趣,下次商业聚会我会邀你一起出席,到时可以介绍你认识他。”我明白艾蓬是想多一次和我共处的机会,可如果他知道面前的女子昨夜正是和他打算介绍我认识的莫沃尔先生相拥深吻,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不用了,我的好奇心没那么强的。”

不想让艾蓬直接把车开到安家别墅的门口,甚至不想让他开到那片高级别墅区,就随口说了个附近的街名,让他把车停在那里。不是刻意隐瞒,而是一开始没告诉,后来就不方便说了。就好像你第一次见到位陌生人询问人家姓名很正常,见面几次聊得很熟的朋友还询问人家姓名倒成了尴尬至极的事了。

“就停在这里吗?”艾蓬看看路边的小公园,不能确定的问。

“我家离这里只隔一条街,我走过去就好了。”

“你是不想让我知道你家在哪里吗。”疑问句,却用着肯定的语气,不知道该不该用幽怨来形容此时艾蓬的神情。

面不改色地又撒出一个谎言,“我一夜未归,一大早又让个男子送回家,我母亲看到会乱猜疑的。”

虽然这个暑假前艾蓬已从圣辉的企管系硕士毕业了,可他至今仍是企管系里一个完美的典范,作为一个商场悍将,没有人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只有我最清楚,那就是太轻信于人,确切地说,他总是轻信于我。

“你还会来我家玩吗?我是说,以后就不能在学校见到你了。”打开车门,正要下车,艾蓬却拉住了我的手。

一回身,对上的是他无比认真的眼神。说实话,艾蓬是个很帅气的男人,有一种独特的吸引人的味道,大学是个势利的地方,如果只有才而无貌,他也不会从本科到研究生,当了六七年企管系的神话。可是这个神话,在我身上永远找不到回应。

我抽回手,淡淡地说道。“当然会去,我还是艾二的好友呀。”

“仅此而以吗。”他轻轻地低喃。

我装作没听见,转身下车,淡淡地告别,“谢谢学长送我。”有时候给人希望比让人绝望更残酷,只是我不知道怎样做能收回他心中那小小的一点希望。

转过一条街,开始了我的回家行程。望着半山的别墅区,心里安慰自己,权当我是被迫早锻炼吧,还好昨天出门穿了双平底鞋,不然这半截山路就足以让我的脚抽筋。

平时缺乏锻炼的懒人大概就是像我这样,没十几分钟就气喘得好像得了哮喘病,本来还打算一口气跑上山,结果到后来几乎是三步一喘地走走停停了。

正低头喘气,想着要不要一鼓作气地跑回去,一辆黑色大奔无声地停在我身边。敞开的车窗里,墨羽正温和地笑着。

夏末的晨光里,他身上竟完全敛去了昨夜的那种邪气,此刻一脸少年式的清朗,俊美无俦的脸上显现出不同的魅惑人心的力量,相同的是,此刻的他,依然让我感觉到那股危险的讯息。

“这不是安妹妹吗,你看来不太好,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家?”所谓“我们”,当然是指他和他身旁目光冷冷的安平,想来他是来接安平出去的。

努力挺直身体,压抑下粗重的喘息,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谢谢,不用了,我只是在晨练。”

“sarah,听到了没有,有人比我们更早起锻炼呢。”说着,他对身旁的安平哈哈大笑起来。

“再见。”不想再听他放肆的笑,我转身便走,反正在安平面前我早就习惯了粗鲁与无礼。想来那根黑羽毛也看出来了,我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的那套。

不知为什么这么巧,我昨天出门今天回家都遇到他。

昨晚不过夜里少睡了三四个小时,今天居然几乎用了一整天来补眠,直到晚饭前佣人上来敲门我才彻底从睡梦中清醒,看来我这样的懒人夜游只会浪费更多的宝贵时间。

简单梳洗一下马上下楼,父亲母亲已经坐在饭厅里了,安平不在,想来出去玩还没回来。安平回国一周了,除了第一晚好像还没在家里用过晚餐。

“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年轻人也不可自持体力好就随便熬通宵,这样对身体可是大有损害。”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教训。

“睡了一大觉好多了。昨天也是因为朋友生日,玩得晚了点,但不是通宵,后来在她家里睡了几个小时的。”说来惭愧,早上一进门就觉得困得东倒西歪,正好在进卧室前被父亲撞见。

“是哪个朋友?女孩子还是不要随便去别人家里过夜的好。”父亲依然一脸严肃,我忽然觉得这些年与他的相处模式都好像是学生对着老师,每天都是一尘不变的苦口婆心的教育。

“是小艾,她打来电话,母亲知道的。”

父亲看向母亲,见她点点头,这才按住不说。“吃完饭早点睡吧,你们女孩子不是最重视什么美容觉吗。”

我低头无语吃饭,不会吧,我刚睡了一整天,把我当猪呀。不禁又想,如果是安平会是怎样呢,她定是搂着父亲肩头,娇声说,“老爸管这么多,还把人家当小孩子呀。”

我自想我的心事,三个人的饭桌上一如往常那样安静。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倒不易入睡了,在翻来覆去听完三张cd后,我终于忍不住决定下楼端杯牛奶,希望它能帮我早一点入睡。

端着冰牛奶刚出了厨房,却听见大门被人打开,是安平,看她的衣着,因该是才回来。我一时倒不知是该和她打声招呼还是径自转身上楼,按以往惯例,我们俩应该是视对方为无物地各走各路,可现在我却发现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我,好像是要从我身上找出点什么。

安平解决了这个难题,她走到我面前,“你在这里等谁?因该不是等我吧。是不是很遗憾墨羽送我到门口却没有进来。”她的脸上分明写着鄙视与讽刺。

我不想面对她的不可理喻,转身要离开,她却猛地抓住我的胳膊,“今天早上你和墨羽似乎很熟,昨晚你们聊过天吗?”她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个善妒的泼妇,虽然我一直和安平不对盘,可我不得不承认,她仍算得上是个潇洒独立的聪明女人,爱情果然能彻底地改变一个人。

轻轻松开她抓着我的手指,我冷冷地说:“我不想和没有理智的女人谈话,你尽可以大胆猜测,说不定昨夜我和他是一起度过的呢。”

安平倒忽然冷静下来,“安静,我也知道这样问你很可笑,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问你吗?”她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突然发现你很有勾引男人的潜质。”

直到我转身上楼,都能感觉到她锐利的目光从背后射来。

第六章

星期一的早晨起来神清气爽,看来昨天的睡眠真的是很充足。去厨房用纸袋装了一些早点,就打算早早出门去学校了。

平时父亲母亲是不会起这么早用早餐的,可安平回来了,情形可能就不一样了,不想在早晨和她狭路相逢,只好早起早出门了。

刚准备好一切,周思思就出现了。“二小姐,司机已经送大小姐去公司了,你现在出门恐怕没有车子,要不你等一会儿,等司机回来再走。”

我就知道,这一等只怕会等到吃中饭的时间也不一定。看看表,现在不过七点一刻,父亲的公司是朝九晚五制,而家里到公司的距离还没远到九点上班七点就要出门的程度。

“安平上班不用走这么早吧?”我盯着周思思,她应该不会假传圣旨吧。

“大小姐刚到公司,一切都不熟悉,为了能尽快接手公司,最近一段时间都要加班加点,可能二小姐早上去学校就不太方便了。”看我还是盯着她没有说话,周思思略微不安地又补充了一句,“要不我告诉老爷再多雇一名司机。”

“不用了,周管家,我自己坐出租车去学校好了。”其实我已年满十八岁,可以考自己的驾照了,不过从来没把安家的一切当成属于我的东西,既是早晚都要走,学了开车难道以后去给别人开车子吗。

还好今天起了个大早,等拦到车子到了学校,时间还来得及。我习惯性地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离学校大门一整条街远的地方,下了车再慢慢地走过去。

快到校门口,就看见艾二依着一部车子拼命地向我招手,见我走近了,转回身对车里的艾蓬说道,“大哥,你现在可以走了,今天总算是没白来吧。”

车里的艾蓬对我点点头,一句话没说就开车走了。

艾二拖着我往学校里走,我才忍不住地问:“你刚才又是在演哪出戏?”

“哪出戏?王宝钏寒窑苦等十八载呗,远远看到你走过来,我大哥车停在那儿就为了等你。”

“等我?”他不说一句话就离开,就为了等我走近?

“安四,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不是因为我家缺司机才让我大哥充数的,他是因为毕业了没机会在学校见到你,这个学期才自愿当我司机的。”

看看我依然无动于衷,艾二忍不住越讲越激动,“我大哥追了你三年,三年耶,试问人一生中有多少个三年,他把最美好的三年浪费在你身上了,你却没一点回应。”

虽然艾二一脸严肃,我却忍不住要笑出来,听她的口气,好像在控诉我毁了一个大好青年的青春。“我有回应,三年前我就拒绝过他。”

艾二一脸气急败坏,“我说的不是这种回应。当年你刚一入学,我哥一见就惊为天人,本来想马上追求你,可后来听说你居然就是那个天才少女,才十五岁,他就想等过一两年你长大一点再说,他当时已经联系好美国的学校了,可为了你又在圣辉读了硕士。后来实在忍不住向你表白了,你居然马上就拒绝了他。”

艾二当了三年的说客,但很少时候是这么认真的,我只好也同样认真地回答她:“世间事,唯有感情不可勉强。不是你大哥不好,做朋友可以,谈感情我就免了。”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逼你你就是这样回答,什么不谈感情,也不见你看破红尘出家去。”

我笑笑,我并没有看破红尘,只不过看破感情罢了。“这三年艾蓬留在国内也算有失有得,他可以一边读书,一边管理公司,不是做得有声有色吗。”

“新世纪集团的美洲分部规模已经超过国内总部了,我哥如果去了美国岂不是更加大有可为。”艾二居然也是见招拆招,不肯放过我了。

“我说呀,我大哥就是太善良,遇到你这个妖女才不知拿你怎么办好。前天晚上我好不容易骗你在我家过了一夜,你们居然什么都没发生,他还七早八早地就把你送回家,真是气死我了,如果是我,就先把你生米做成了熟饭,到时就是你反过来哭着让我大哥负责了。”老天仁慈,没让艾蓬生出和艾芜一样的心思。

“艾二,你可能还不够了解我,第一,我练过八年的空手道,你大哥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姑且让我吹牛不打草稿一次吧,我微笑地继续说,“第二,你以为我是那种视贞操为性命的女人吗?跟哪个男人上床就要让他一辈子负责到底?”

艾二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真不知我哥遇上你是福还是祸,即使是祸,看来也躲不过了吧。”

“艾二,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这个时候我也不得不认真起来了。

艾二长叹一口气,“其实我也知道感情不能勉强,不过看我哥太可怜了,想骂骂你替他出气,骂完了觉得我哥也不至于太可怜。”

我低下头,状似恭敬地聆听,“您老开骂吧。”

艾二果然马上作茶壶状,一手指着我,“你说你有什么好,就是长得还可以,好了好了,就算是我再也找不出比你更美的女人了,可你心肠又硬,性格又冷,嘴巴又毒,这样的人就算是美女又有什么好。”

我看是她的嘴巴更毒一点吧。

“如果是艾蓬能这样骂我一顿倒好,至少证明他能放下一切了。”我有点出神地想,不知不觉竟把这话说出来了。

“安四你还好吧,我不过是骂着玩儿,你可别真给我玩伤感。”只见骂人的人比被骂的还心虚。

看她一脸紧张,我马上笑着说:“你做了三年说客,也骂了我三年,如果我会伤感,早被你的劝词降服了。”

艾二也跟着我笑起来,“就说你这个妖女没心没肺的,还没我可爱嘛。”这就是朋友的感觉吧。

说起可爱,我想起那个酒吧里的笑面男子,记得墨羽叫他耿杰,不知能不能用来卖情报。

“艾二,我有消息要卖,想不想知道那天酒吧里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至少也能敲到一餐中饭吧。

“他叫耿杰。”艾二低着头无奈地说。

“你知道?你们那天没有互赠信物,要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吧?”以我对艾二的了解,她应该不会这么随便。

艾二摇摇头,“我后来根本没和他说过话,只是那天喝醉了,当众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看着我怀疑的眼神,艾二又小声补充一句,“真的只是亲在脸颊上。

“不要告诉我,这样你们就能心电感应,知道对方的姓名了。”

艾二终于按捺不住,“谁和那个王八蛋心电感应了,那个王八蛋居然就是我昨晚相亲的对象。”

看着艾二气得通红的小脸蛋,我只好说了句,“艾二,你真的很可爱。”

升了大四,正经上课的时间少了,更多的时间是用来写各种报告。若是一个人单独完成的我便能轻松胜任,让我头疼的是小组企划实践报告。

企管系的规矩是每个大四学生要带一组低年级学生做企划报告,每个小组会分到一个特定的企业为题目,就企业的创建、发展做出方方面面详细的规划来。

我承认我很会做事,可在人事方面就差得多了,面前六个小组成员交上来的分段报告书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几位学弟学妹,今天是我们企划小组第一次见面会。我想有些事情我必须重申一遍,正如我在发给大家的电子邮件中说的,我们这次的报告不是课本里相关章节的摘要,而是要在市调的前提下结合我们摸拟企业的本身特点,制定出一套针对企业特点针对市场变化的特定的发展规划。你们用了一个多月完成的部分我已经看过了,唯一的结论是大家只是在敷衍行事,或是摘抄书本,或是财经杂志的论调,大家并没有真的下功夫去找资料。”

我话一说完,六个人马上露出种种表情,或是不满,或是轻蔑,或是毫不在乎。也好,反正我不在乎时间,正好一个个来开刀。

“李佳媛同学,你是一年级新生,所以我给了你最轻松的部分,选址和企业实体性质。我们所要投资兴建的是一个负责生产销售酒店饭店自动化服务设备的企业,预定先期上马的产品有电子点菜单等,产品专利已被我们买断。按你的提意,选在城南建厂,可别忘了,地价便宜只是选址的原因之一,我们生产的是高科技产品,对厂房周围空气质量的要求很高,城南那块地之所以便宜,是因为挨着一家炼油厂,若我们在那里投资建厂,每年治理环境污染的费用恐怕远远超过省下来的那一点买地钱。还有,你关于企业实体的资料搜集的很完备,当然,和课本上讲的一样完备,我不是想问你 the differences of all kinds of entities, such as partnership, limited liability company and corporation. i just want you to give my some detailed suggestions.” 不是我被她气糊涂了,讲开了英语,而是她报告中这部分偏要卖弄地用英文来写,也或许是觉得抄原文书来得方便,不用再费事翻成中文。

不理会佳媛妹妹的白眼,我的目标转到下一位,“钟硕文同学,我再跟你谈谈市场调查部分。”

对方嘻皮笑脸地回应,“学姐,一次作业嘛,不用这么严肃吧,不如下午我请你喝茶,我们慢慢聊。”

遇到这样的人,我只好用眼神中的冰寒将那轻浮的笑冻结在他脸皮上。

总算过关斩将,六个人一一谈完,全身累得好像要虚脱了一样,可以肯定这是我上大学以来讲话最多的一天。

“说来说去,安学姐的好像没什么事做哟。”李学妹还是很不服气。

“我的职责是全盘调度,协调大家的工作,还有,你们每个人做的部分我都会自己完成一遍,这样,你们有什么缺失我都不会漏掉,也请大家认真完成,不要再敷衍了事。”说着,我用严厉的目光扫视全场。

学妹不满地再次送上第n+1个白眼,却再也无话好说。

心里暗暗叹口气,母亲一直希望我能进入父亲的公司大显身手,只有我清楚,我志不在此,我能完美地完成每一个企划案,却永远学不会操控人心,学不会用人服人,只好用冰冷严厉来伪装自己。

勉强收拾好东西,我宣布下一次小组会议的时间,二年级的钟硕文还磨在我身边,直说要请我喝茶再接着讨论。

一年级的李佳媛和肖里丽在旁边一唱一和:“到底是大四的学姐,比我们多读三年书,懂得就是多。”

“对嘛,所以说年龄就是智慧吗。”

我不禁冷笑,女人的心理真是怪异得很,看见男士献殷勤,哪怕是她并不肖想的男士,只要献殷勤的对象不是她,就难免忌妒作祟,酸来酸去,不过是想说我年纪比她大得多。怪不得前些天小艾二十一岁的生日也要捶胸顿足感慨一番,真不知是上天对女人太刻薄,还是女人对女人太刻薄。

“李学妹,你满十八了吗?应该正是花季年龄吧。”

“我一个月前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好不得意呀。

“那真是恭喜了,你的智慧应该胜于我,我刚好十天前过了十八岁的生日。”我淡淡地说,毫不意外地看到青春的脸上挂满惊奇。

第七章

艾二缠着我的那一刻我就应该明白她是有预谋的,要不不会凭白无故地要请我吃饭,正是应了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马上要毕业了,你难道不想在你的大学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吗?”艾二继续慷慨陈词。

“确切地说还有一个半学期我们的大学生涯才会画上句号。”我冷冷地不为所动。

“安静同学,难道你就不想热情挥洒你亮丽的青春风采吗?难道你就要让青春的岁月在平凡黯淡中静静流逝吗?浪费别人的时间是谋财害命,浪费自己的青春简直就是懦弱无能的自杀行为。”我忍不住要送她个卫生眼了,听她口沫横飞地说下去,不仅越来越慷慨激昂,也越来越有血淋淋的趋势。

还有,你说什么我都能忍了,反正充耳不闻的功力是有的,但是拜托你艾同学不要边说还边抓着我的双肩剧烈摇晃,是来请我吃饭,还是让我吐给你看的。

好不容易挣脱她的钳制,我喘口气,“你知不知道你正在对我谋财害命?被你逼着当众去跳艳舞,我想我还不如自杀好了。”

“什么艳舞,我又不是让你跳钢管舞。”艾二说着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麦一和若三都答应了,听到了没有,一向乖乖牌的若三都答应了耶,就数你最难搞定。”

我继续凉凉地说:“我也在想你用什么酷刑逼迫她们从了你的?”不再被人用力摇晃肩头,感觉好多了。

“什么逼迫?她们可是欣然接受的,不信你问问。”说着她纤手一指,旁边两个证人马上频频点头,麦一笑得满面春风,若三则一脸认真,其合作程度还真让我开了眼。

“既然这样,有你们三位就足够撑场面了,还抓我凑什么数。”

“安四宝贝,你可是我用来撑场面的王牌,缺你不可。这一阵子我带下面那帮小学妹们做论文,可吃足了苦头,那帮小孩子不仅不认真完成任务,还讽刺我是人老心不老,戏称我们四大美人是自封的,应该改成大四美人了。有一个姓叶的学妹尤其可恶,背着我说我又没胸又没臀,说什么四大美人只可以看脖子以上的部分,脖子以下的部分就乏善可陈了。”说着,艾二不服气地挺挺胸,“四大美人也有环肥燕瘦嘛,我这是轻盈纤细,是作掌上舞的赵飞燕。”

我只好提醒她,“赵飞燕不在四大美人之列。”

艾二皮皮地说:“反正是美人总没错,人家都挑衅到我们这些大四美女的门前来了,难道我们还不应战吗?”我看只是挑衅到她头上罢了吧。

“可是你的应战办法就是在学校文化节上大跳艳舞吗?”真不明白艾二的大脑构造,怎么想出来的。

“不算艳舞啦,只不过是露着一小截肚皮的波斯舞。谁叫她们说我身材差,多少总要露一点才有说服力嘛。”艾二一脸不以为然。

我坏坏地笑起来,“是那些人没眼光,其实你身材一点儿也不差,甚至好到可以去跳钢管舞。”

“真的吗?”艾二眼睛一亮。

“真的,我是说你可以当那只钢管。”说完马上看见艾二的两颊像青蛙一样地鼓起来,一旁的麦一和若三也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好你个安四,嘴巴的确够毒,到时我一定给你安排最暴露的一件舞衣。”艾二又手叉腰,气鼓鼓地发现惩凶令,可是,我似乎还没有答应她要去跳那什么劳什子波斯舞吧。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学校文化节上四大美人倾力演出,那天晚上我家会举行一个化装舞会,正好我们四个波斯女郎可以去玩个痛快,到时候令百花失色,傲视群芳,可舍我其谁呀。”说着艾二忍不住要学蜡笔小新一样“啊――哈哈哈”地笑起来了。

虽说艾二是提议者,可音乐、服装乃至教舞蹈的老师都是麦一一手搞定的,麦家是搞娱乐业出身的,这方面的资源自是不在话下,并且麦一找到的都是最好的,只一个月时间,我们居然跳得像模像样,准备闪亮登场了。

校园文化节的演出是在下午,麦一约好上午十点大家在洲际娱乐公司门口碰头,她替我们安排好了造型师和化妆师,说一定要全新打造我们的形象。

反正时间还早,我索性好好睡了个美容觉,准备下楼用过早点再去。没想到下楼一进饭厅,居然全家都在,安平正悠闲的坐在那里喝咖啡。看看表,已经八点半了,她还没有去公司吗?

父亲放下茶杯,“安静,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去学校,平时早上都见不到你?”看来他看到我就像我在这里看到安平一样惊讶。

“噢,今天是学校的文化艺术节,不上课,我不用那么早去。”

“那正好,以前总是三个人用早点,今天还是安平回国后我们一家人第一次凑在一起。”父亲倒是真的高兴。

一直是三个人?我看了看安平,她仍是一脸闲适地啜着手中的咖啡。拿起一片吐司,我突然觉得没了胃口。

匆匆喝了一杯牛奶,我就准备出门了,“安静,你还没吃什么东西呢?”母亲轻声叫住我,她倒是很珍惜这样“一家团聚”的时刻。

“我不饿,我约了同学,再晚就要失约了。”拿起身旁的背包,虽然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可我实在不想在这里演出一家和乐的天伦剧了。

“那带点点心路上吃吧。”父亲对我并不亲密,但总是照顾周到。

“不用了,中午同学请吃饭,正好可以多吃点。”我故做轻松地说。

“这孩子,路上小心。”父亲笑着说。

转身的那一刹那,我分明看到安平眼中的一丝得意。

司机张伯正在门前等着,见到我恭敬地叫了一声:“二小姐早。”

我点点头,本想一走了之,忍不住又回头问了句,“张伯,这一个多月你每天什么时间送大小姐去公司?”

张伯似乎有所醒悟,迟疑地说:“大小姐每天大概都是这个时间去公司,刚好在九点前到公司。”

“知道了,张伯再见。”我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二小姐要去哪儿?要不要我送你?”张伯有丝歉然。

我苦笑,“那大小姐怎么办?你看,她已经出来了。”张伯果然紧张地回头去看。

我噙着一丝冷笑离开,果然每个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安小姐。从安平去公司的第一天起,她就故意支走送我去学校的司机,只为向我证明她曾说过的话,安家是她的安家,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儿。

慢慢地向山下散步,反正时间还早,到了山下也比较好拦车。

“嘀-嘀-”身后的车子鸣笛示意,我忙向路边让去。车子飞快地驶离我身边,卷起一阵凉风,吹乱了我额前的几缕发丝,那正是安家的车,在它经过我的一刹那,我看见安平正冷冷地从车窗内向我看来。一瞬间,我失神地忘了举步前行。

在山下拦了辆出租车,到了洲际门口时间还太早,只好就近找了一家咖啡馆,吃早点兼杀时间。

找了个清静的座位刚坐下,只觉对面桌有一道目光一直看向我这里,我不悦地马上回瞪过去,没想到,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黄凯。

看到我看向他,他马上走过来,“安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我微笑,多熟悉的台词,“当然记得,黄先生,我的记性一向很好。”简直就是好得过了头了。

他马上坐了下来,看到我皱了皱眉,马上又不安地问了句:“我可以坐下来吗?我看到你也是一个人。”

艾二总说我心冷嘴毒,可我的原则是不欺负老实人,只好笑着说:“你不是已经坐下来了吗?”

他讪讪地笑笑,“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有些意外。”

“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咖啡馆恰好还是个机率很大的地方。”我凉凉地说。

不在意我话中的讽刺之意,他招来服务生,“安静,你想要些什么?”他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我,还好他不算一只沙猪。

我点了简单的早点,他也重新续了一杯咖啡,服务生离开后,他才略有歉意地说:“我称呼你安静,你不介意吧。我觉得叫你安小姐太生疏了一点。”

老天,这人不仅是老实,而是罗嗦了,我不禁怀疑对面坐的是不是唐僧哥哥了。

“你好像总是习惯在事后问我的意见。”

“是吗?”黄凯的脸微微有点涨红,“对不起。”

果然跟老实人是不能开玩笑的,不过这个黄凯也真算是个商界中的异类。

“我听采薇说今天是你们学校的文化艺术节,她是学生会的宣传部长,要我陪她一会儿去买点东西,说今天的活动会用到。”

“那是说,你今天会去圣辉喽。”没想到黄凯居然是圣辉的学生会家属。

他点点头,“我今天本来要去公司,可采薇要我下午帮她运一些东西过去。”看我没有再继续谈下去的意思,他又说:“那晚在你家,真有点抱歉。”

我挑着眉,送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他才又解释道,“本来很想请你跳支舞的,可后来采薇缠得我很紧。”

我无声地笑了,看来他根本不知道那晚我随后就离开了舞会,还以为我一直像个单纯小妹妹般地等着大哥哥来邀舞呢。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只好故作惋惜地说了那句滥到不能再滥的台词,“其实你和她很相配的。”

黄凯苦笑一下,“其实我和采薇之间没什么的,我们两家是世交,她和我从小玩到大,小时候她就缠我缠得紧。”

如果这番话由别的男人口中说出,我定然要鄙夷不屑了,为自己滥情行为的蹩脚解释。但由他口中说出,我相信是实情,对于某些人,说no远远比说yes难得多。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没有试过,也从不希冀,只是爱和习惯有时是分不开的。

不想他再继续深谈下去,我只好微笑着对他说:“那个缠你缠得很紧的人现在正站在你的身后。”

说完马上看见黄凯紧张地回头去看,我笑,至少他对应采薇是重视的,他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成为我的困扰,敢在和女朋友约定的见面地点和别的女孩聊天,他必定是个内心坦荡的人。

应采薇并没有站在他身后,不过正从大门那边向我们走过来,黄凯这一回头也正好看见了她,随即招了招手。

“阿凯,我远远就看见你们聊得好开心,在说什么呢?”应采薇很自然地坐在黄凯身边。

料想黄凯这样的老实人一时找不到什么好答案,我只好代为回答,“我们刚谈到下午的艺术节。”

应采薇马上兴奋地挑起秀眉,“我记得下午的节目单上可是有某人的大名噢。”说着又向我挤挤眼睛,我倒忘了她这个宣传部长也是文化节活动的主办人之一。

“我们学生会的人都在议论,不知为什么天才美少女沉寂了三年,都升大四了才突然决定出山,甚至有些系的人在打赌,说你这次演出是为了引起某人的注意,还有人说你是因为收到企管系一年级的级花叶春莹下的战贴,至于真正的理由是什么,看来只有问你本人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透露那么一点点?”说着,她捏着小指指尖比了下,证明真的是一点点就够,不愧是学生会宣传部长,脸上的三八表情都生动得无人可比。

我苦笑一下,没想到我在学校居然属于名人级的人物,还能勉强充任别人的谈资。“不过是因为拒绝不了朋友的邀请,就当是玩一次好了,哪有这么多富有传奇色彩的起因。至于那个什么级花叶春莹,我根本不认识,甚至她的名字我也没听过。”大学里的校花,系花,级花,班花处处开放,我平素又最是不关心这些,在别人眼里,我是哪朵花我都不清楚。

我的回答显然没能满足她的好奇心。看看手表,该去洲际了,我便起身告辞。

“下午有空我再和你接着聊。”应采薇一脸不甘心,似是定要从我身上挖出点新闻来。

麦一请的造型师和化妆师果然是一流的。我一头两尺有余长得过份的长发被服帖地盘拢,造型师为我选了一款大波浪的栗色假发,闪亮的水晶耳坠在波浪间一闪一闪,配着娇艳的彩妆,活脱脱一个风情无限的波斯舞娘。

麦一带来的四件舞衣个个都很精致华丽,而我一眼相中了那件艳粉色的,这样的颜色对一般人来说是很不讨喜的,而我穿在身上,裹着丰胸纤腰,露着一截可爱的肚皮,却显得艳色愈艳,肌肤的雪色也变得耀眼无比。看得艾二瞪着眼直嚷“我要流口水了。”麦一也笑吟吟地一副事后诸葛亮的表情,“我就知道这件衣服只有你穿最相配。”

第八章

为了保持艾二所谓的神秘感,我们四人都穿了长至脚踝的风衣,真不知比起那耀眼的波斯舞娘,四人身着长衣脸带墨镜的女孩是不是显得更诡异一些。好在今天学校不仅有文艺表演,晚上还有各种林林总总的活动,校园里奇装异服的人随处可见。

我们到时,学校的大礼堂已经挤满了人,往年我从不曾参加这类活动,此时人山人海的盛况倒让我吃了一惊,从没想像过学校这间巨大得不可思议的礼堂也有被人装满的一天。好在参加演出的学生在前三排都有预留的座位,我们不必因为没有提前占座而和大多数人挤来挤去。演出就要开始了,在灯光暗下前,我看到第一排学生会的专座上黄凯正坐在应采薇的身边,他到底还是来了。

因为是不折不扣的贵族学校,圣辉举办的各种学生活动都是隆重而正式,无论是场地布置还是服装道具都不输给专业人士。演出的开场大戏就是芭蕾舞《天鹅湖》经典片断天鹅之死,按说一般演出排在第一的节目应该是热闹而欢快的,要带出全场演出的气氛,可看着舞台上表演者优雅而伤感的舞姿,我想这样的安排也不无道理。

“这只小天鹅就是叶春莹。”艾二悄声送来情报。

“叶春莹?”我疑惑地看向她,好像是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就是我们系一年级的学妹嘛,就是她说我没胸没臀没什么看头的。”

还好艾二没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笑了,“她的芭蕾舞跳得很好,很专业。”

“那当然了,她妈妈曾经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芭蕾舞演员,她父亲从商,虽然她也学商,可一直看不起我们这些没气质的人。”

我心里暗笑,艾二还真是和气质二字不沾什么边。

“今天就看看她的阳春白雪和我们的夏里巴人哪个更受大家的欢迎。”艾二不服气地说,原来她早就安排好了,要用我们的香艳煽情对付曲高和寡的芭蕾,还真亏她想得出来。

按规定,进行到我们前面三个节目的时候我们就该到后台报到了。在场务那里签到后,我们整理了一下服装,就在侧台等待演出了。

最煎熬人的总是等待,若三忍不住小小声地说:“我好紧张,现在退出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不行,你敢给我紧张,要是演出搞砸了,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拜托,都这个节鼓眼儿了,她居然还用恐吓威胁这一套。

“人家是第一次上台演出嘛,下边又这么多人。”若三小声地嘀咕。

“我们这里除了麦一,哪个不是作处女秀,又不只有你一个人第一次。”艾二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好了,谁不知道你是艾大胆,想当年我第一次登台,可是不停地跑厕所,若三到现在才知道紧张,这已经算好的了。”麦一只好以资深人士的身份来调停。

“那安四呢,人家不也安安静静地什么事儿也没有嘛。”艾二白她一眼,这次演出对她可是至关重要的。

“说不定我已经是吓呆了。”我开玩笑地说,现在的确需要舒缓一下气氛,我握了下若三的手,“没事的,我刚才在侧台看过,台上灯一亮,台下反倒黑乎乎地什么都看不清了,一会儿你就当台下没人,就当是我们平时练习一样,反正我们有四个人,好与不好都是大家分担。”

“谢谢。”若三回握住我的手,昏暗中,我依然能看到她的微笑。

艾二长吁一口气,“没想到安四平时冷冰冰的,关键时刻还是个做思想工作的好手。”

就这样,谈笑中,我们已站在了舞台上。

麦一安排的出场势头很炫,虽然看不清台下的人群,但是当彩光在我们身上亮起,迷离的烟雾渐渐淡去时,我听到台下四起的尖叫声喝采声,所有的眼光都被我们亮丽大胆的造型紧紧吸引住。

随后的一切,都如发生在梦中,四周的人潮,扔上台的鲜花,我都浑然不觉,只随着音乐忘情地扭动腰肢,我的眼神所到之处,必会引起一片尖叫。真如艾二所言,我跳起热情的波斯舞简直就是在蛊惑人引诱人,我的动作神情每一分都恰到好处,这时候,我已化身成为世界上最迷人最有风情的舞娘。安平不是也说过,我天生就有勾引男人的潜质吗。

薄雾中,魅惑人心的舞显得更加迷离。

“太好了,没想到会这么有轰动效应。”艾二一脸眉飞色舞,“我们简直就是四个狐狸精嘛。”真不能理解令她高兴的居然是这点。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晃动腰肢,配合着舞步,“我要颠倒众生――恰恰恰,我要千娇百媚――恰恰恰,我要倾国倾城――恰恰恰,我要――。”

麦一学着她的腔调及时地补充了一句“――水性杨花――恰恰恰。”我们几个人都笑得弯下腰去。

“演出成功,人人有赏。”艾二一副地主老财开仓赈粮的架势。

“赏什么?”

“艾氏香吻一个。”又来这一套,每次发疯就到处赏香吻。说着艾二做势抓住询问她的若三,若三马上躲开。

“看不起本小姐,难不成你想要我大哥的香吻?”这个艾二,一得意,马上忘形,居然开起内向的若三的玩笑,果然可怜的小若三脸刷地通红。

笑得正张狂的艾二忽然噤声不语,我奇怪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原来是“小天鹅”走过来了。

她盯视我们片刻,最后把视线落在我身上,缓缓地向我伸出手,“你们的演出很成功,恭喜你们!”

“谢谢!”虽然对方的语气依然是冷的,可我感觉得到她是真心地恭喜。

“还有,”她依然是对着我说话,目光却先在艾二身上扫了一个来回,才接着说:“你们今天的演出如果没有你,可能也没什么看头了。”说完,她昂着头转身就走,正如她来一样。

“搞什么嘛,这只小天鹅还真是会败我的兴致耶。”艾二不满地嘀咕,“不过她说得倒没错,今天我在台上盯着安四,真得不敢张嘴笑,就怕流出口水来。”说着,麦一和若三都一起笑起来。

我也微笑,这就是朋友的感觉吧,如果是普通女孩,听到这样的评语总或多或少会有些妒忌和不悦。

全场演出结束后,我们四个结伴去了美食广场,这也是艺术节的一部分,中国人眼里吃永远是最大的艺术。

因为学校晚上有假面舞会,到处都可见奇装异服的人,即便如此,我也觉得身上的舞服太扎眼,依旧套上了我的白色长风衣,而艾二则是骄傲地露着一截小肚皮跑来跑去,居然也吸引得众家男儿纷纷把目光锁定她,也让她更加得意。

走过每一个摊点,我们最后总算是可以满意地坐下来休息了。

“吃饱喝足,我想回家了。”知道艾二要反对,我还是忍不住说出我的打算。

“不行不行,说好了,晚上要去我家参加舞会,休息一下我们就可以走了。”意料中的反对。

“我不会跳舞,对任何的舞会都没兴趣。”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艾二力邀我去不过是为艾蓬谋福利,可惜我若再这样当断不断,只会伤他更深。

“鬼才信,这么难的波斯舞你都一学就会,还跳得一级棒,那跟散步一样的交谊舞哪里难得倒你,再说了,让你去又不光是为了跳舞,只要你露一面,我家就会天气晴朗好几天。”

我但笑不语,不想在这时候和她讨论这个,我若接口,心直口快的艾二只会越说越白,徒增尴尬。

“去嘛,麦一若三都去,今天演出完大家这么兴奋,你怎么可以这么平静,我们当然要狂欢一整晚。”她倒是打定主意不放我走了。

“学校里也有舞会,为什么要舍近而求远呢?”

“喂,别忘了,我们大四了,在学校里和小男生搭讪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说是老牛吃嫩草的。可是我家的舞会可是青年才俊遍地,在他们面前,我们可是不经人事的小女孩,让你选,你会去哪里?”

就知道她有千百个理由,可我没想到麦一和若三居然会异口同声地说:“当然去艾二家里。”我瞅瞅那三个人,怀疑她们是不是事先串好词过。

看我迟疑不决,艾二只好一把把我拉到旁边,小声说:“直说了吧,这次就当是我最后一次帮我哥了,以后你若还是拒绝他,那就是你们真的无缘,我也不会再插手了,这怎么样?”话已至此,我又能再说什么呢?

艾家的舞会也是家族企业的周年庆典,据说为了让大家玩得轻松,不分长幼老少,才定为化妆舞会,甚至艾二的父母也一身埃及法老王后的装扮,一副与民同乐的架势。还好,我们四个的服装倒是现成的,不用再换礼服。只不过,听从麦一的建议,我们用了同色的面纱遮住脸庞,她虽然没说,但我猜她和我一样不想在这样的环境中被人认出来。

果然如艾二所言,来的都是艾家各公司经理以上级的人物,还有部分关系企业的来宾,我甚至看到了安氏的客户部经理王末良和总裁助理范嘉华,还好带了面纱和假发,他们不一定能认得出我来。

艾二凑近我小声说:“安四,一会儿的莎塔丽,你可要盯牢我哥。”说完,她便款款步上主持台,拿起了麦克风,“各位来宾,下面有精彩奉献,希望大家能宾主同欢。”我心中不好的预感果然实现了,随着她一摆手,轻柔的音乐立即换成了热情奔放的波斯舞曲,而艾二向麦一使个眼色,两人同时转出莎塔丽的舞步。

波斯舞蹈的动作并不繁复,注重的是节奏感和举手投足间的风情,而莎塔丽是其中颇为煽情的一种舞蹈,它是年轻女子向心爱的男子示爱而跳的舞蹈,动作多情而缠绵,最要命的是,舞蹈时根本是只盯着面前的男子,是为一个人而跳的舞蹈,怪不得刚才艾二叮嘱我要盯牢艾蓬。

艾二和麦一已经旋到了舞池的对面,而这边的两个对角位置则应是我和若三的,而艾蓬则恰恰站在靠近我的一处,我叹了口气望向艾二,却发现本来站在她面前的人正被一个年轻男子挤开,居然是耿杰,看来这个家伙是卯上艾二了,只是耿杰来了,他也会来吗?

下一小节的舞曲响起,我只好踩着鼓点旋开去,眼角余光却看到若三往我的方向转过来,艾蓬正好让给她了,我便顺势往她的方向转过去,两人错身而过时,我及时地递上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知我者若三也。”

鼓点结束时,我们也刚好堪堪停下,一抬头,不期然对上的是一双黑得诡异的眸子,是墨羽,他正面无表情地紧盯着我。

此后,我根本不知道随着舞曲我都跳了些什么,只觉得无论做什么动作,甚至我背转过身去,那双眼的视线都紧紧缠绕在我身上。

一曲终了,我便逃也似地溜了,我知道走道尽头有一间供客人使用的休息室,现在是舞会高潮,那里应该没有人。

没想到墨羽竟紧跟着我,在走廊上一把拉住了我,“见面好几次了,你还是第一次用逃的方式和我打招乎。”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想避开他,就像要避开艾蓬一样。“你不觉得自己认错人了吗?”我冷声反问。

“你说我会认错人吗?”说着他竟拉开了我的面纱。“好像我们还有个约定没有实现。”说着,不等我回答,他便俯下身深深地吻下来。

我使劲想挣脱他,谁知他的双臂拥得更紧,疯子,在这里可是随时会被人撞见。我的身体渐渐由僵硬放松下来,终于瘫软在他怀里,任由他的唇舌肆意采撷。

“啊――”一声尖叫声终于让我找回了理智,我慌乱地推开墨羽,想找出声音的来源。

“声音是从花园里传来的。”墨羽好笑地盯着惊慌失措的我。

没等我迈步去一探究竟,通往花园的小门就冲进一个人,是耿杰,他手上抱着的人正是艾二,看到我们,耿杰沉声说:“墨羽,我先帮她做急救处理,你叫周医生快来。”说完,他点一下头就往楼梯口走去。而他怀中的艾二则皱着眉头,丝丝呵着冷气,显然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的腿上一道半尺长的可怖伤口,正不停地向外涌着血液。

我一时有些不能适应这样的变故,只见墨羽马上拿出电话找人,在等待接听的几秒内,他还不忘对我说了句:“这次你是清醒的吧。”我正想反唇相讥,他却已经对着电话报起了这里的地址。

9-10

艾二的受伤,着实让大家慌乱了一场,艾蓬在楼下照顾客人,艾爸艾妈都守在艾二床边,好在医生来得很快,看着佣人来回穿梭,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请管家等艾二的伤口处理完了转告她一声,我先告辞了。

“我送你回去吧。”不知什么时候墨羽又出现在我身边。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会搭车回去。”

“艾蓬不会有空送你的,艾家的司机刚送了你两个朋友走。”说着他盯着我,带有几分戏谑地说:“你也不要告诉我你打算穿成这样去拦出租车。”

看来我的选择并不多。

还好一路上他只是静静地开车,没有交谈,倒让我慢慢放松下来,随着车子的轻微晃动,我几乎想睡了。

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口,感觉他向我这边靠了过来,我一下子警觉地直起身,忙打开车门跳下车,他却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应该是我为女士开车门的。”

我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谁知他却伸长手臂,从车窗里递过来一张卡片,“上面是我的电话地址。”

我习惯性地接过来,一时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会是想玩纯情小男生约会小女生的游戏吧。

“等你在安家呆不下去的时候,你会用到它。”说完,他驱车而去。

真是莫名其妙的话,即使我离开安家,又关他什么事,他那里决不会是我的栖身之所。

回到家中,安平不在,并不像我想像中的,被她撞见墨羽送我回来,再生出一场风波来。其实我的内心倒有点希望被安平撞见,想到那副场景,心里好像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接下来的一星期,艾二因为腿伤没能来上课,期间通过几次电话,对受伤的原因,她只含糊地说是因为和耿杰发生争执,不小心摔倒,被花王留下的花刀划伤,听她的闪烁其辞,我就知道其中肯定还有细节被她省略掉了。

周四下午没课,我约了麦一和若三一起去看艾二,正好把这一周的笔记带给她,虽然大四的功课不重,可圣辉大学的毕业考也是不容忽视的,每年都有掉以轻心的学生落马。我在校门口的花店里买了一大束绚丽的波斯菊准备看望伤员,虽然电话里艾二已经叽叽喳喳地完全听不出是养伤之人。

果然如艾二电话里讲的,她受伤后艾妈妈就每天在家守着她,艾爸爸和艾蓬也总是提前下班,再加上一个时不时就来的耿杰,她每天躺在床上倒是从不会觉得闷,因为总有人来骚扰。每次听她电话里以抱怨的口吻这样讲,我总是忍不住要回她一句“真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

艾母让佣人送来茶点,“你们几个先在楼下坐一下,护士小姐正在帮小芜换药,你们如果在,她肯定故意尖叫得让你们惨不忍闻。”说到这儿,艾妈妈笑了,“每次有旁人在她都故意大声叫,搞得现在护士换药连我都不让在场。”艾妈妈的语气里满是宠溺。

“听说那个害艾芜受伤的耿杰常常来噢?”麦一还真不放过任何打探小道消息的机会。

“都怪小芜不小心,也怨不了别人。耿杰这孩子我倒是挺喜欢,看他还挺紧张小芜的。其实小芜的事我倒不担心,让**心的是阿蓬,这么大的人了还没个女朋友,听小芜说他喜欢你们学校的一个女孩,不知你们认不认识,阿蓬都追不到的女孩子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还好艾二没在她母亲面前提及我的名字,除过上次舞会,我也没见过她父母,否则今天可就是撞到枪口上了。

“艾大哥看上的女孩,自然是顶尖出色的,也是顶尖难追的。”

我瞪了麦一一眼,她嘻皮笑脸地不当回事。

“什么顶尖的,要我看,你们几个就是顶尖的人物了,随便哪个嫁给艾蓬我都求之不得。”说着,艾母的视线在我们三人脸上逐一扫过,不禁让我揣测她早就知道,或是有所怀疑,刚才的话不过是旁敲侧击罢了。

“艾大哥这么出色的人,艾妈妈哪里还用愁呀。”这个麦一,怎么总喜欢在这种话题上打转。

艾母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叹了一口气,“怕的就是他心气儿太高,钻了牛角尖呀。”

“艾妈妈这只戒指好漂亮呀,是当年艾伯伯送您的结婚戒指吗?”麦一指着艾母手上的戒指,还好她终于岔开了话题。

“这可不是我的结婚戒指。你艾伯伯的爷爷以前是国内最有名的珠宝商,这颗钻石是他选中的,还请了当时最好的珠宝匠做成这只钻戒,是艾家每一代传长房长媳的。别看钻石不大,这样的纯度可十分罕见,它可比那些大它两三倍的钻石都值钱。”

“那以后这戒指岂不是要传给艾大哥的太太了。”说着麦一偷偷对我眨眨眼。

“可不是,我正急着把它送出去呢,偏偏艾蓬那里什么动静也没有。这一阵子,我天天把戒指供在祖宗牌位前,求祖宗保佑,快点帮它找到下一任主人,刚才也是因为要护理钻石才拿了过来。”说着,她召来管家,让他把戒指再放回原处。

正说话间,护士走下楼来,告诉我们,艾小姐请我们上楼去。我也感觉如蒙大赦般地轻松,赶紧起身上楼。

“安四,还是你最好,还记得送我花,她们两个没良心的估计是被你逼着来的吧。”

看艾二的样子根本就是好得不得了,我们三个人讲的话也没她一个人讲得多。

“我是听说有人上个药就叫得死去活来,让人惨不忍闻,想来看个希罕。”麦一一脸揶揄,一个星期没和艾二斗嘴了,她也闲得发慌。

“别提了,再提我哭给你看,我哪是怕疼呀,实在是腿上那个大伤疤有够丑的,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完了完了,我们的艾二不过芳龄二十一,就要背负这样的阴影,真不知该拿那个罪魁祸首怎么开刀才好。”麦一故作腔调地说,她逗弄艾二的本事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别提那个混蛋了,都是他害的,说什么他要负责,可带着那么大的伤疤,以后要我怎么穿短裙嘛。”艾二自顾自说得咬牙切齿。

我们三人相视一笑,齐声说道“噢,原来已经有人负责了。”麦一更是煞有介事地点着头。

艾二这才发现被转进圈套里了,嘿嘿干笑两声,“姐妹们,想死我了,来,一人一个香吻。”老招数,又装人来疯,说着,她还八爪章鱼般地真从床上扑过来,有谁能告诉我,这是腿部伤患的正常表现吗?

“姐妹们?好浓的风尘味,这里是百花楼呢还是红袖招呀。”天下只要艾二有杠,麦一就去抬。

“管它哪里,只要咱挂的是头牌。”说着,艾二还比了个美美的姿势。

“哎哟,若三,姐姐要抱抱你,你干嘛突然站那么远,知不知道好痛啊。”艾二一个不慎腿撞在了床边,没抱到美人,倒抱着自己的腿呲牙咧嘴起来。

“咱们小三当然是怕传染疯人病了。”饶是艾二叫痛,麦一还是有杠必抬,没杠也到处找杠抬。

“好了,别闹了,我出去找护士来看一下,别是碰到了伤口。”不是我好心,而是想起那天艾二腿上的伤口,实在是有够触目惊心的。

“还是安四最是我的贴心宝贝,给你的香吻double了。”我回瞪她一眼,早知道这家伙是同情不得的。

“我也去吧,艾二,要不要给你拿杯水,你床头的那些药片似乎该吃了。”还是乖乖牌的若三最细心。

“好的,谢谢,本来以为今天不用吃了,看来还是躲不过。”说着艾二无奈地鼓着脸颊。

出了房间,我才想起来我根本不知道护士现在在哪里,总不能放声叫吧。

“刚才艾妈妈说过护士小姐在休息室,就是走廊尽头右手边那间棕色镂花的木门。”还好有若三的指引,要不我就得走回头路去问艾二了,若三从中学起就是艾二的死党,难怪她对艾家这么熟。

“你去请护士小姐,我去拿杯水来。”我冲若三点点头,就向着她指的方向找过去。

没想到还是惊动了艾妈妈,在众人的监视下,护士小姐检查了艾二的伤口,确定没有大碍,五双眼睛又盯着艾二吃了药,这一场小风波才算是彻底平息了。

看看表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正想着找什么借口回家,只见管家敲门进来,在艾母耳边低语了几句,艾母脸上闪过一丝惊诧,马上又恢复平静。

“大家不如在这里用过晚饭再走吧,管家已经准备好了,你艾叔叔和艾蓬也都回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怎么能在这儿用饭呢,一会儿饭桌上艾蓬不用说话,只要他多看我两眼,管保我立马变成烤架上的肉,不过不是烧烤的烤,而是考问的考。

“伯母,我家里还有事,要先走了。”为了表示我必走的决心,我甚至把背包挎好了。

“噢,你是叫安静吧,你一定要走,我也不好强留。”说着她的目光特意在我脸上停了一停,似是观察着什么。

我虽然没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可被这样的目光审视着,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

“啊,伯母,我们还是先走吧,改天艾芜身体好了我们再来玩。”麦一也站起身来,如果不是外人在场,我一定要高叫麦一是解语花了。

“那也好,改天你们再来玩,你们几个孩子我都挺喜欢的,要是你们遇到了什么难处,尤其是经济上的困难,来找伯母,伯母一定会帮你们的。”

“妈,你在说什么呀,我都听不懂你的话了,我的好姐妹,有困难了当然是找我。”在母亲面前,艾二就像一个任性不耐烦的小孩。

艾母的这一番话也让我摸不着头脑,不管了,先回家再说。“艾芜,你好好休息,闷了就给我们打电话。”在长辈面前,我们几个都有默契地直呼姓名,而不按姐妹排行相称。

“那你们慢走,再过一周我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了,到时见。”

正要出门,若三提醒我忘了把笔记拿给艾二了,真是的,一心就想着早点离开,专门带来的东西倒被我忘得一干二净。

“哪,这是钟教授和许教授的笔记,我给你复印了一份,还有一本是钟教授要求读的示范报告,他课上的报告这个月底就要交初稿了,你别晚了。”说着我从背包中抽出一整叠的纸张。

“当啷――”随着纸张带出的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盒子,掉落在地上依然折射着璀灿的光芒。

管家一把捡起来,打开盒子,“是艾家的家传戒指。”说着,他把戒指递给一旁的艾母。

我只觉得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嗡地一声,脑中一片空白,我相信,在场的不止我,大家都惊呆了。好半天,我似乎听到艾二尖叫了一声:“安四!”

慢慢地,我好像有点找回知觉了,我一一地扫视着身边的人,艾母依然努力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与教养,她身边的管家面无表情,我却能从他的眼中读出那丝轻视的冷意,艾二则是吃惊地大张着嘴,麦一是一脸不可置信,只有若三,在对上我的眼睛时,轻轻地把视线转开了。我心里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我努力地想看到她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曾在昏暗中握着我的手,轻声地说“安四,谢谢。”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再也读不懂这双眼睛了。

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又慢慢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向安母深深鞠了一躬,“很抱歉,伯母。”说完我又转向艾二,“艾二,真得很抱歉。”

“不对,安四,这肯定是个误会。”艾二着急地想从床上起来拉住我。

“安小姐,我说过了,你如果有什么困难伯母一定会帮你的,毕竟你是小芜的好朋友。”艾母边说边扶住试图要站起来的艾二。

礼貌的话语背后是让我如椎刺骨的优越感,我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像个真正小偷一样地一再重复,“抱歉。”

直到我冲到楼下,遇见大厅中的艾蓬时,面对他一脸惊讶的脸,我还是只会说那两个字,“抱歉。”

第十章

沿着马路一直走下去,直到路灯一盏盏亮起来,直到天空由浅蓝变成深蓝,再变成漆黑的墨蓝,我抬起头,城市的光害让星星全部隐去,那大片的墨蓝浑浊得什么也看不见,一如我现在的心情。

“酒吧”,站在它别致的门牌前,我不禁想起了艾二生日那天四个人在这里喝酒的情形,这是我唯一去过的一间酒吧,那时我们还是几个疯疯癫癫笑闹不停的孩子,而现在,可能再也不会有一二三四的称呼了。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踏进了“酒吧”里,客人并不很多,看来麦一的表哥不在,演奏台上,只有paul在弹着一首很温柔的乐曲,举目四望,没有一张我熟悉的面孔,这倒让我觉得莫名的安心。

忽然又有了想喝酒的冲动,在吧台边随便找个位子坐下,对面调酒师送来的menu我看也没看,只说了句,“从第一种开始,按顺序来,不要让我的酒断了就行。”对方见怪不怪地很快送来一杯淡红色的调酒,或许来酒吧买醉的人中,我还算是比较正常的一种。

时间在轻柔的乐曲和轻啜慢饮中滑过,我忽然觉得很享受这种感觉,身边没有朋友,脑中没有思想,一切都仿佛变成了真空,我的心情平静得找不出一丝异常,我用全付心思去想,今天究竟会醉倒在第几杯上,又会醉倒在哪支曲子的乐声里。

可惜我并没有机会知道答案。

一只手伸向了我面前的酒杯,那杯幽蓝色的酒似乎是叫做蓝色梦幻什么的,真是俗毙了的名字。

“兴致这么好,一个人来喝酒。”我扫了身边的人一眼没说话,又是墨羽,来“酒吧”两次,都能遇见他,看来还真不是普通地有缘。

我的酒杯一空,调酒师便自动换上另一杯酒。我的酒量果然很好,我想我离醉还很遥远,世上的人大概都是这样,不知不觉间一杯便已熏然,一心想买醉的,却越喝越清醒。

“看来你是来买醉的。”陪我默默啜饮了一会儿,身边的声音又响起来。“觉得无聊可以做点别的事情,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不要,”我侧脸微笑,“还是来接吻吧,相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看看有什么不同。”说着,我便吻过去,不是挑逗的吻,而是很认真的吻。

这种事情似乎永远不用我倾力而为,马上他便接手了主动权,没有辗转吮吸,没能缠绵悱恻,这只是一个浅尝辙止的吻,接着我便听到他说:“想不想做一点更特别的事呢?”

灯光下,他的眸子正闪烁着一股幽沉的光亮,我看不出那里面盛的是挑逗还是戏谑,或许都不是。我静静地看着他,我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自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很突兀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那就去你那里吧,我讨厌用外面的床。”

当我挽着墨羽离开“酒吧”时,我看到paul坐在钢琴前用担忧的眼光看着我,我冲他挥挥手微笑着离开。

当我躺在墨羽公寓里的大床上,躺在他身下时,当我全身的衣衫都被他轻轻卸除时,我仍是平静得波澜不兴,仿佛我将要做的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你知道我是谁,我们将要做什么吗?”两具裸裎的躯体拥在一处时,他仍不忘这样问我,似是要说明自己并没有趁人之危。

“你是墨羽,我们将要做爱。”我如是回答。

我的唇马上被另一双唇吞没,直到我快要喘不过气来时,他又逐渐向下移去,细细密密地吻向我的脖颈,然后在我的双乳间流连不去,同时一双充满魔力的手不停游移在我的身体各处,每到一处,便在那里点燃欲望的火焰。我已经分不清我和他的身躯哪个更热一些,只感到下身被一个硬硬的火热紧紧抵住,而我却不知要如何反应,只能在他的引领下无助地扭动身体,发出迷茫而渴望的呻吟。

依稀间听他在我耳边低语,“即使你现在醉了,我也一样会做下去。”大脑还没来得及吸收这句话,我就感觉到下身一个东西硬生生地挤进了我的身体,“不要,好痛。”我皱紧了眉头,下体过份的紧窒感让我觉得自己快要被撑裂开了,我想挣脱开,臀部却被他紧紧抓住,两人的身体也更加密合,而那硕大的火热继续缓慢而有力地向前推进,直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我好像生生被撕成了两半,剧烈的痛让我忍不住掉下泪来。“我不做了,不做了。”我死命捶打着他的背,挣扎得更猛烈。

“不想让我强奸你就别动。”说着他紧紧搂住我的双臂,把我压制在他身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无不紧绷,他应该也是在克制着什么吧。不知道时间过了好久还是只有片刻,双腿间的痛被一种陌生的感觉替代了,我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应该算是享受吧。我不安地扭了扭身体,想辨清那究竟是什么感觉,身上的墨羽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瞬间的到来,马上开始缓缓抽动起来,随着他的动作,那种感觉也更加强烈清晰起来。我开始试着在他进入时迎合他,而他则像受了鼓舞一般,动作变得迅速而猛烈,我只能攀着他随他载浮载沉。

仿佛一个世纪过去了,在他一下下有力的撞击下,我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下身也一阵痉挛收缩,同时感觉到一股热流射向我的身体深处。

狂风暴雨过后,一切变得如雨后的晴空一样宁静。

墨羽躺在我的身侧,我们的身体仍是光裸着,彼此纠缠着,他的拇指一遍遍抚摸着我的唇瓣,“还疼吗?”

我摇摇头,想忽略过他语气中的一丝温柔。“我在杂志上看到过,绝大多数女性的初夜都难以享受到高潮,我想我的经验应该算是美妙了。”我不禁佩服自己可以在这种情形下说出如此冷静的话来。

他皱了皱眉,“这似乎不应该是高潮过后所说的话。”

“那我们应该说什么呢?”我挑衅地看着他,“应该互相倾诉爱意吗?那我宁可不说话,也不愿说谎话。”我笑了。

“既然没话可讲,那就找点事做吧。”说着,他一挺身又进入了我的身体,突来的紧室感让我们两个人都不由地一震,我低头瞪着他那个地方,“你刚才不是才做过,怎么又要了?”

他嗤笑一声,“又是你从什么狗屁杂志上看来的经验,这方面的知识我教给你就够了。”说着他猛地一下深入到最里面。

有了刚才的体验,我的身体已经完全为他准备好了,用我的紧窒包容他的硕大不再是痛苦,而是清晰而强烈的快感,我无师自通地抬高臀部,双腿缠在他的腰间,让他的每一下都能进入得最深,每一次都狠狠抵住幽径深处的花心。

荡漾中,我听到他唤我“小妖女”。

这一晚我记不清他要了我几次,只记得最后我倦极累极睡过去时,依然与他在波光中一下一下地荡漾。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阳光满室了。墨羽显然起床有一会儿了,他已经一身清爽,穿着整齐,正以手支头,侧躺在我身边。第一次在白天这么近距离地看他,我才发现他的眸子居然是墨蓝色的,难怪一直觉得他的眼睛黑得诡异。

“你再这么看下去,我就当你是在引诱我了。”他似笑非笑地说。

“你的眼睛――是墨蓝色的。”盯着那双眼,我居然脱口而出刚才的发现。

他似乎有些意外我的第一句话是说这个,“我父亲的眼睛也是这种颜色,我遗传到这一点应该不算意外吧。不过除此以外,我似乎更像我母亲多一点,她是中国人。”除了眼睛的颜色,还有轮廓比东方人深以外,他的长像倒真看不出有混血儿的影子。

一睁开眼就同别人谈家谱,感觉好像有点怪,更何况是同一个和我有一夜情的男子聊天。我坐起身,稍稍移动了下身体,只觉得又酸又痛, “不知道你有清晨多话的习惯,不过抱歉,我要去洗澡了。”我故意用冷淡的口气说。

“你对我越来越了解了,真是好现象,不过现在不是清晨,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我以为你想在床上用餐呢。”说着他大笑起来。

用床单包住身体,不理会他,我径自向那个看起来比较像是盥洗室的小门走去,身后是他清朗的笑声,“浴室里有睡衣,如果要按摩服务就叫我。”

看卧室和这间浴室的规模,我猜他的这间公寓占了这栋大厦的一整层,这就是有钱人的优越之处吧,不过短期伫留,也可以在寸土寸金的商业区拥有这么宽敞的栖身之处。

拿开被单,我便看到了身上的点点痕迹,对着墙上的镜子,我看到的更多,红红紫紫的吻痕遍布全身,这就是一夜欢爱的印迹吗?都说只有男人可以无爱而性,原来女人也可以。我已经从女孩变成了女人,对着镜中的自己,我怎么也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不想浪费时间享受他的按摩浴缸,我随便冲了个淋浴,洗净身上欢爱后留下的痕迹。在热水里冲泡了一会儿,觉得身上的酸痛好多了,便关了花洒。浴室里的暗柜中真的有一摞新睡衣,有的甚至还带着标签,我随便抽出一件,居然正是适合我的size,想来墨公子的床上大概都是像我这样身材标准的美女吧,我昨天的一身衣服已经被蹂躏得不像样了,不知道他这里有没有女装借用,如果有大概也是我可以穿的size吧。

擦干头发出来,卧室里没人,我只好去客厅,准备找墨羽借套女装好回家。

一进厅堂就听到他正在和人谈话,我心里马上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走回卧室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来人已经转过身看到了我,居然是安平。她怎么会这时候来?难道是他故意安排的这场戏?

“你怎么会在这里?”安平站起身,惊讶过后马上变成愤怒,她已经看出来我身上穿着睡衣,唯一的解释就是我昨夜住在这里。

安平走到我面前,突然出手翻开我的衣领,我措不及防,一时没反应过来,让她看到了我颈项上的点点吻痕,其实一切都很明白了,她根本用不着这样确认。

“你――好――好!”安平愤怒得嘴唇都在发抖了,“我果然没看错你!”说着她扬起了手,可是却被另一只更快的手给抓住了。

“sarah,你应该知道打了我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墨羽的眼神是危险而阴冷的。

“你的女人?她?”安平一手指着我,冷笑着说:“好像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吧。”

“已经不是了。”墨羽面无表情地放开她的手。

“不是了?不要告诉我你的新任女友是她!”安平狠狠瞪视着我,如果今天不是我而是别的女人,她可能不会这么理智尽失吧。

墨羽用再平淡不过的口气继续说道:“你的损失我会补偿,我会帮你把平安企业的资产递增两倍。”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的身价。”说着安平转向我,“终有一天,你也会有这样的下场,到时我再看看你的身价值多少。”她的眼神就好像怨毒诅咒的巫女,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我一点儿也不怕这样的下场。

我看到她的双手紧握,指节泛白,努力克制着怒意,不知是因为墨羽的威胁,还是她最终保留的一点儿骄傲,她始终没再扬手打我,只是怒目瞪视我良久,才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

我看着离去的背影,这就是从小到大和我争斗无数的姐姐,记忆中,我曾经叫过她几天姐姐的。就是她,严守着不让父亲给我哪怕一丁点的关爱,即使是母亲,我的亲身母亲,也不能流露一丝一毫的温情,否则换来的就是她的哭闹不休,家里每个人都按照她的旨意对待我,久而久之,我竟习惯了没有亲情的家庭,艾二常说我是个冷漠的怪胎,而今天我彻底报复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是看着她的离去,我却没有一丝一毫报复的快感。

“你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奶茶?”墨羽拍拍我的脸颊,我才慢慢回过神来,这个男人,居然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你是故意的,是你一手安排的这场戏。”我冷冷盯着他的背影,看他走进厨房又走出来。

“还是喝奶茶吧。”他把马克杯放在我面前。

“是你让安平来这里的。”我仍旧冷冷地盯视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本来约了安平在公司谈事情,今天起晚了没能赴约,谁知她能找到这里。你也看到了,如果你不出卧室,她根本不会知道你在这里,一切纯属意外。”

“真是这样吗?”我不相信这个似能操控一切的男人身上会发生意外这种东西。

“其实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他不带笑意地笑着。

我一时无语,的确,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场景,甚至以前几次玩火似地和他接吻,我都幻想过正好让安平撞见,这一次倒是报复得很彻底,但我却没有胜利的喜悦,这一出戏里,很难说我和安平谁胜谁负。

“好了,换好衣服,我带你去吃饭吧。”说着他又拍拍我的脸颊,就好像对待宠物一样。我这才想起来,昨天晚饭就没吃,经过一夜,现在的我居然仍没什么饥饿的感觉。

更衣室里果然有一整柜的女装,我拿了一套白色休闲装换好,毫不意外地衣服恰恰合身。

出来便看到他满意的眼神,“衣服是我找人为你专门订做的,看来我目测的尺寸还很准。”

听到这样的话,说不意外是骗人的,不过我仍一脸平静地嗤笑,“不过一夜春霄,你似乎准备太多了。”

他听了哈哈大笑,拽住我一只胳膊,拉我入怀,“傻女孩,你是在装糊涂吗?今后你恐怕还要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呢,你以为今天这样安平就能放过你吗?”

“从小我们就势同水火,可我一样在安家住了十几年了,虽然我早晚要离开那儿,但肯定不是现在。”我摆脱他的怀抱。

“ok,总之你随时可以来这里,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说着,他作了一个欢迎的手势。

“作你的新任女友吗?我们只有性而无爱,不如说是情妇更贴切吧。”我不由冷笑。

他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是什么对我并无分别。”

“好吧,等我无家可归时再说,现在请先送我去药店。”身体还是很疲倦,既然有现成的司机,我当然不想满大街地拦出租车了。

看着他疑惑地挑起眉毛,我知道他误会了,“放心,我没那么脆弱,身上外伤内伤皆无,我只想去买一些事后避孕药。”虽然昨天晚上喝了酒,可我清楚得记得他没有使用任何避孕措施。

他笑了笑,从卧室的小柜子中拿出一瓶药,“十八岁做妈妈的确有点太早,你可以吃一片这个。”

看我犹疑着没有行动,他又笑,“放心吧,这绝对是可靠的避孕药,我可没有拿什么维它命来骗你。”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还是信了他,和水吞了药丸,只听他说:“不过,女人吃避孕药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是我用避孕套吧。”

我狠狠瞪他一眼,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讲这样无耻的话可以讲得冠冕堂皇。“不用费心,应该不会有下次了,本来去药店我也只会买一次的份量。”

他习惯性地挑挑眉,对我的话毫无反应,拿起车钥匙,“走吧,先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回家。”

第十一章

一推门,我就觉得有一丝不同往常的感觉,可眼前的影像还是让我大吃了一惊。整个大厅惨不忍睹,从桌上到桌下,从地面到墙壁,茶杯、花瓶、像架,能砸的全让安平砸了,砸不碎的也推倒在地,变得七零八落。看来在墨羽的公寓她尚且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回家后却统统发泻出来了。

安平正伏在父亲怀里痛哭,母亲站在一旁,也没了平时的优雅自持,一个劲儿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到我回来,母亲把疑惑的眼神投向我,安平也止住哭泣,从父亲怀中抬起头来。“你不要问我是怎么回事,还是去问你的宝贝女儿吧,问问她做了什么好事。”安平恨恨地对母亲说。

“安静,发生了什么事?你和安平怎么搞成这样?”母亲拉住我,有些许慌乱,从小到大我和安平的战争她看得多了,这一次她也感觉到了事情绝不一般。

我沉默着没说话。

“你快说呀,有什么误会解释清了不就行了,你看安平哭成这样了。”母亲着急了。

“没什么。”我冷淡地回答她。听得出她话语里的担忧,不知她是在为安平担心,还是在为我担心。从小父亲的关爱只给安平一个人,这我可以视为理所当然,毕竟他不是我的亲身父亲,可每次看到母亲只会板着脸训示我,对安平却摆出小心翼翼的笑脸,就让我感到格外的寒心。这样的时候多了,我愈发学会了用冷漠的面孔对待身边每一个人。

“没什么,你敢说没什么?”安平冲到我面前,挥手想给我一耳光,可扬起的手却一直没有落下来,原来她还记得今天墨羽的警告,我笑了,原来我无意中给自己找了个强大的后援。

许是我的笑更加刺激了她,她一手指着我,像是指着一团肮脏的秽物,眼睛却是逼视着母亲,“就是你的女儿,她抢了我的男朋友,昨晚便迫不及待地跳上了他的床。我回国短短几个月,她几次彻夜不归,你以为她在干嘛,不过是四处勾引男人。你一直教你的女儿要胜过我,现在好了,你可以满意了,她狐媚的本事胜过我,她勾引男人的本事胜过我了!”母亲哆嗦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苍白得可怕。我厌恶地看着安平,她不敢向我开一炮,倒把一腔怒火全发泻在我母亲身上。

“住嘴,安平,你越说越不像话了。”父亲喝住她,额上青筋暴起,我看得出来,安平的一番话也让他震惊了。

“安静,你真的在和那个墨羽交往吗?”见我依旧沉默不语,他又接着说:“以前安平和他交往时,我就说过,这个男人不是个轻易能被收服的人,安平任性我管不住,你可不要重导复辙啊。”无论怎样,我都真心感激父亲在这种时候还能这么说。

“我没有在和墨羽交往,”――“你骗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平厉声打断,我冷冷地扫视她一眼,接着说,“我只是做了他的情妇。”

短短一句话就好像是溅入热油中的水滴,马上引爆开来。“你说什么?!”父亲站起身又重重地坐了下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自轻自贱?”他说话的力气已经小了很多。

“她本来就这么下贱!”安平看我的眼神更加怨毒。我不过说我是墨羽的情妇,又不是和她争女友的宝座,她怎么好像更恨我了。

“是啊,或许吧,反正我本来就是情妇带来的拖油瓶。能做墨羽的情妇,比起我母亲,我已经算是更上一层楼了。”我冷笑着说。

“安静!”母亲爆出一声哭腔,跑过去扶住父亲,我这才发现父亲脸色涨红,手捂胸口,一下一下粗重的呼吸着,似乎马上就要窒息过去。

“快叫医生!”安平也忙过去扶住父亲,一把推开母亲的手,“都是你们两个狐狸精母女害得,走开!”说着忙又大叫来人,几个佣人帮她把父亲抬进卧室,周管家也忙着打电话叫救护车。

忙乱一场,母亲始终定定地站在那里,她的嘴唇青白得没一丝血色,我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到了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有站在原地发呆,直到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我脸上,直到脸颊肿烫起来,口腔里涌起浓浓的血腥味。

“你做的好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从小我就严加管教你,就是希望你能力出众,能得到你父亲的赏识,谁知你下贱堕落成这样,早知如此,一生下你我就应该把你掐死,省得现在养成个孽障。如果你父亲让你气出个好歹来,你一辈子都会追悔莫及。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母亲一边哭一边骂,一边动手撕打我,而我一动不动地任由失去理智的她在我身上乱拧乱掐。

最终母亲停下手放声大哭了出来,她苍白着脸,头发凌乱,我突然发现她的风华一旦不再,也只是一个苍老孱弱的妇人,父亲和安家在她的心里终是重要得多,也该是我走的时候了。

“我走了,妈妈,你保重。”记不清几年没有叫过她妈妈了,我只会疏冷地称呼她母亲,似乎只有在来安家之前的那几年,我才有俯在她膝头甜甜叫着妈妈的记忆。

背起随身带的背包,我两手空空走出了家门,毫无意外地,我远远看到那辆黑色的车子依然停在原地没走,他似乎算准了我会被赶出家门。

一言不发地开门上车,坐在座位上我才发现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疲惫地一动也不想动。

“你的脸怎么了?”他用手抚上我右边的脸颊,一碰触,我才发现那里的疼痛依旧鲜明清晰。“没什么,过两天就看不出来了。”可是心上的痛恐怕会永远鲜明清晰吧。

“是安平打的?”他沉着脸,眼神晦暗而危险,大概他的警告很少有人不听吧。

我摇摇头,“是我母亲。”

他不再说话,只是从后座抽出一张面纸,按在我脖子上,“你这里出血了。”想来是被母亲的指甲划伤的。

我没有力气讲话,只任由他擦干血迹,又替我拢好一头长发,想来我现在是有够狼狈的。做完这一切,他并不急着发动车子,只是陪我静静地坐在车里。

良久,我才开口,“我做你的情妇吧。”

他没说话,我也自言自语地继续说下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要先送我一颗钻石,不是普通的,一定要顶级的,这对你而言应该不算难事吧。”

他仍没有回答我,只是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他讲的是英文,我听到他在告诉一个叫simon的人马上把一颗叫做holy heart的钻石带给他。挂断电话,他才说:“我美国的家中正好有一颗不错的钻石,英国王室曾经接连三代将它作为皇冠上的主要饰品。我派人马上专程送过来,只要十几个小时后你就能见到它了。”他居然从头到尾也不问我为什么要提这么奇怪的要求。

“好了,现在可以回家了。”

回家?我木然地望着安家别墅的方向,一辆救护车正从那里呼啸而来,父亲正躺在里面吧。

“开车吧,去你那里。”我依旧木然。因为我知道,心真正冷漠了,就再也不会感觉到痛了。

虽然有过肌肤之亲,我还是不习惯与人同床共枕,尤其是身着这样穿和不穿没两样的睡衣,躺在他的身边我身体硬得好像石膏像,好在他也知道我今天实在是累了,也一直规规矩矩地躺在旁边,没任何动作。

恍恍惚惚间,我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恢复成我习惯的睡姿,睡意也开始侵袭我的大脑。忽然听他“哎哟”叫了一声,身体向一边侧去,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从小到大习惯双手抱着膝盖睡觉,这个姿势一如母亲子宫中的胎儿,据说只有缺乏安全感的人才是这种睡姿。而我刚才迷迷糊糊不知道,绻起的膝盖一下子顶在了他那里,难怪他会吃痛惨叫了。

“对不起。”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本来就不会软声道歉,更何况伤的是那里。大概全天下我这样的情妇也算独一无二,第一天就差点把情夫给阉掉。

他倒还能和我开玩笑,笑着说:“没想到我床上躺了个恐怖分子,看来不教你是学不乖的。”说着,他把我搂入怀中,让我伸直腿,再用他的大腿压缠在上面,好像个人工矫正器,这下别说我弯膝盖了,想翻个身也没那么容易了。至于那件碍事的睡衣,也被他一把扔出了被子,反正那种衣服穿了也和没穿一样。

“你刚才没事吧?”我忍不住又问,希望刚才我那一下没伤他个断子绝孙。

“你看我像有事吗?”说着我马上感到下面一个硬硬的东西顶在那里,聪明人就要在这时候及时闭嘴,我挺直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睡觉。”他搂着我,只说了两个字,再也没有别的动作。本来以为在陌生的怀抱中很难入睡,可没想到我竟很快沉入梦乡,直到天明。

第十二章

接下来的两天,除了吃饭,我大部份的时间是在昏睡,睡眠倒成了我的自我疗法。而墨羽也再没有碰过我,只在第二天回来时,带给我一串璀灿夺目的钻石项链,告诉我中间那颗巨大钻石就是圣洁之心,把玩着它,我不禁暗笑,这样的钻石只会围绕着利益,血腥,争斗,哪来的圣洁可言。

没想到你会喜欢钻石,他如是说,又递给我两只丝绒盒子,打开来,是全套的钻石首饰。

钻石哪个女人不爱呢?我淡淡地说,我也不会免俗。

第三天,我才觉得精力重新回到了体内,该出门上课了。地球并没有因为我的昏睡不起而停转,太阳依旧东升西落,外面的行人也各有各的方向与目的,我也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我仍习惯性地让墨羽把车停在离学校门口一条街的地方,再自己慢慢走过去。

“下午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搭车回去。”他点点头,开车离去。

校园里一切都没变,走在其间的我也一样,脸上的伤已经看不出来了,心情也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坏,一如往日,但只有我知道,我内心的一点早已改变了。

还好我的课本资料全锁在学校的贮物柜里,否则要两手空空地进教室了。没想到艾二会提前来学校,看见我进了教室,她坐在后排拼命招手,我则微笑着对她道早安。我知道她是叫我坐到她旁边去,正好教授进来了,我对她点点头马上在身边的空位坐下。一整节课,我都能感觉到她从后面投来的视线。

一下课,艾二就扑到我的课桌前,“安静,我有话跟你说,我请你吃中饭吧。”

“你的腿没事了?”看她风风火火地走过来急着抓我,应该是没事了。

“只要小心不碰到伤口,不影响走路。”

“那还是要小心的好。”

“哎呀,别说我的腿了,你明知人家着急找你,还关了手机,几天不见面,我好几次打去你家,对方都说打错了,没这个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什么都一团糟。”我苦笑,手机没关,只是留在了安家没带走,大概也被安平摔得粉碎了,至于打到家里的电话,的确已是察无此人了。

看我不说话,艾二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好姐妹我信得过,一定有什么误会。”她边说边小心观察着我的神色,害怕一个失语会伤到我,这份友谊仍是让我感动,但我却再也不能像艾二一样地去相信它了。

“你是不是真得遇到了什么难处?我们是好姐妹,说出来我会帮你的。”尽管艾二一再小心,还是伤到了我,既然相信我,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我微笑着问,你看我像吗?

艾二摇摇头,“虽然你平时也没花钱大手大脚,但看起来也是很不错的样子。”她上下打量着我,现在我由内到外的衣服都是墨羽找人专门订制的,比以往更为讲究,看起来又何止是不错。

“我想不通了,可是――”

我微笑着打断她的话,“艾芜,不要问我,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有些事情何必要追根问底,真相往往是丑陋的,我也不想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因为我的语气是少有的认真,艾二半天没回过神儿来,好半晌才叫道,“我越听越糊涂了,可我大哥急着要找你,这两天他在家都快成黑面神了。既然你对我说不清楚,那就直接跟他说吧。”我还来不及制止,她就拨通了手机。

我叹口气,算了,早晚是要了结的。

安静,这几天你去了哪里。他的语气很急切。

没什么,我只是在家里睡了两天。

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那天的事我后来全知道了,我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吗?

隐情?应该有吧,不过是我也不清楚的隐情。

电话里是一片尴尬的沉默,终于他打断了静寂,迟疑着说,你是为了摆脱我的追求才故意这么做的吗?

我不由地笑了,大家居然不约而同地各为我找好了原因,艾芜还会说句我相信你,而艾蓬,所谓追了我四年的男子,居然毫不问事情是不是我做的,人心难测,谁又敢说相信谁呢。

我笑问艾蓬,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

电话里无语。我接着说,艾蓬,我不想骗你,我现在已经搬出去和别人同居了。

如果这四年间我为你造成了什么困扰,我只能说真的对不起,这次的事情,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就当它是场结局吧,再见。说完我便收了线,全当他听到了。

“看来真的是结束了。”艾二在一旁叹息。我微笑,既然从来不曾开始,又哪有什么结束呢。

“不对,你刚才说什么同居,你?!又是和谁?不是拒绝的哥的借口吧。”艾二瞪大了眼睛,吃惊得要跳起来。

“艾芜,这是我的隐私,当我是朋友就不要追问了。”

艾芜还立在一旁喃喃,“看来是真的了。”

“抱歉不能陪你吃饭了,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不要逼我,等我整理好了心情自然会找你谈的。”背起背包,我走出空无一人的教室。

“等等,安静,你都不再叫我艾二了吗?”

我回头,艾二一个人站在偌大的教室中央,竟显得有些孤独,“你不是也忘了叫我安四?”我微笑着离开,眼角却有一点湿热。

或许一段时间后,我们会恢复往日的友情,也或许彼此会有新的朋友,对于未来的无限可能,我已不再有任何把握,只是模糊地感觉到,那些谈笑纵酒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走在校园里,林荫道上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在一处,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是孑孑独行。大学四年,除了麦一艾二和若三,我没交一个好朋友,甚至点头之交也没有,如果当初没有艾二强行打开我的心扉,粉碎我的冷漠,我这四年,可能也就一直这样孤独走下来了,如果是那样,我可能就会比较习惯一个人了吧。

走出校园,走上大街,哪里人多我就往哪里走去,周围嘈杂的声音或多或少总能驱走一些内心的冷清吧。

终于在一家咖啡店的橱窗前我停下了脚步,只因为从玻璃的倒影里我看到了身后那个一直跟随我的身影,是若三,这里离学校已经很远了,她想必也跟了我很久。

叹口气,我转过身,我请你喝咖啡吧。

若三没说话,却跟着我走进了咖啡店,看她一直低着头紧抿双唇,我只好直接点了两杯espresso。我低头望着窗外,静静地等她开口。

橱窗外,是一双双行色匆匆的脚,从不同的方向来,又匆匆走向不同的地方,我想像着那一双双脚的主人正要去做什么,又有着怎么的心情,突然想起了中学时学过的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时还不太懂,现在只觉得这句话说得深刻透彻,也够冰冷无情。

直到咖啡的热气散尽,没有温度,若三才缓缓开口。

“我跟了你很久,可是一直没勇气叫住你。”我点点头表示知道。

“那天是我把戒指放进你书包里的。”若三艰难地开了口。

“这个我猜到了,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面对若三的坦承,我居然还是冷静地出奇。

“因为我喜欢艾蓬,不,我爱他,我爱了他八年。”说着若三掉下泪来。

虽然我心里一直有所怀疑,可听到这样的答案,还是忍不住吃惊。“那关我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去。”

“关你什么事?”若三苦笑着,“到现在你还问关你什么事?!我不是要把你牵扯进去,而是要把你拉离艾蓬身边,让他眼里没有你,心里也没有你!”

一旦最难的部分说出口了,她倒也轻松了很多,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地讲下去。“我上初中第一次去艾二的家里,就见到了艾蓬,那个时候我心里就偷偷地喜欢上了他,可他却把我当小妹妹。后来我成了艾二最好的朋友,只为了能常去艾二家里,能见他一面,哪怕不和他说话也行。后来考大学,我为了能和他同校,放弃了其它名牌大学的热门专业,而选了圣辉的历史系,还要让家里为我支付那高额的学费。我爸爸妈妈都说我昏了头了,我是昏了头了,而且是昏了八年。”

说着她看了我一眼,目光又飘忽开,接着低声说:“后来的事很多你也知道。因为你的出现,艾蓬决定留在国内发展。我一则高兴他留下来了,我依旧可以经常见到他,二则担忧,他的眼中从此有了你,再也看不到别人了。果然,不久,他就向你表白了,但是却被你拒绝了。我在绝望中想寻找一线希望,我跑去安慰艾蓬,并告诉他我一直在爱着他,一直在等着他,可你知道他怎么说,是那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答案――他一直把我当妹妹。妹妹?!”若三笑着流泪,“我等了他五年,一直到我长成成熟的女人才敢向他表白,他却当我是妹妹,而你,当时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女孩,更像是小妹妹吧,他却把你当女人一样地爱恋。你知道当你所爱的人敷衍着说我一直当你是妹妹,心里的滋味是怎样的吗?”

我不知道,我从没试着这么苦苦地爱一个人,好像曾经在音像店门口听到过这么一句歌词,爱与被爱同样受罪,或许爱的苦更深于被爱的苦吧。

“我也知道感情不能勉强,本来我几乎要放弃了,可是我却渐渐发现你根本不值得艾蓬的追求。那次在‘酒吧’,我亲眼看到你和一个男人接吻,后来却装作若无其事地和我们一起离开,那个人还出现在艾家的宴会上。如果艾蓬知道他的感情用在这样一个随便的女人身上,不知他会做何想呢。”看着爱人爱上别的人,又要为他担心所爱不值,若三心里的苦,我可想而知,可是这究竟又是谁的错,是我的错吗?还是真要怪老天作弄人。

忽然我想起了什么,“那一晚你根本没喝醉?”

“我是没醉,不过不是为了监视你,我只想装醉睡过去,那样很可能是艾蓬把我抱进房间去,结果真让我算准了,那是我唯一可以被他抱在怀里的机会。怎么,听上去很可笑吧?”若三自嘲地笑,眼里却有大滴大滴的泪珠掉落。

“可是,爱不是伤人的理由,你受伤不代表你可以去伤人。我和艾蓬之间早就说得清楚,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也知道,我什么都没做,一直在回避他。”

“回避?好一个什么也没做,你知道为什么艾蓬始终不放弃追求你吗?就是因为你这种若即若离的高明手段,你留宿一晚,故意早早离去,就是为了让他单独送你;你待人总是冷冷淡淡的,却和艾二最要好,还不是因为她可以为你传情递意;还有你风情万种的波斯舞,你以为这些艾蓬看在眼里,他还能割舍吗?你不过空有美丽的外表,艾蓬的好你根本不配拥有,你自私,冷漠,不懂得珍惜别人的感情,不,你根本是个不知道感情为何物的怪胎。你知道吗,就是你的什么也没做,一直在伤害着别人。”若三的声音越说越高亢,越说越尖利,一下一下地划在我的心上,心本来已经没有感觉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痛呢?

“你真的是这样看我吗?”我一字一句地问。

若三趴在桌上哭起来,努力地压抑着哭声,良久,她才抬头,“那天我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我只想着怎样才能让艾蓬的眼里没有你,反正你不爱他,平时又总是那么漠然,对朋友也很冷淡,这些对你都可有可无,而我不同,我心里只有艾蓬,我想你对发生的事情也不会太在乎。”

我笑,幽幽地盯着眼前早已冷掉的咖啡,“你又怎知我不在乎呢,被人误解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除了你们三个,我没交过任何朋友。”

“对不起。”若三的眼泪掉得更急,我抽出纸巾递过去。

“今天我在学校见到艾二了,也和艾蓬通过电话。”

“你没有告诉他吧。”若三马上抬起头来。

我摇摇头。

“谢谢。”若三的头又低下去,小声说:“我求你永远也不要跟他说。”

我叹口气,看来这个小偷的角色注定要由我来演。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有像你说的那样,让自己不在乎好了。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你和艾蓬并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即使没有我,你的目的也很难达到。”上流社会的利益联姻我见得多了,现实是势利的,不朽的爱情只能去书里找。

“我不信,那天艾妈妈都说了,只要是艾蓬喜欢的人就行,再说你不也是平民小户出身。”若三语气里的肯定恐怕连自己也说服不了。灰姑娘的故事我相信,但前提是王子的水晶鞋只有她一个人能穿进去,如果别国的公主同样有一双小脚,我相信王子娶的一定是公主。

“我要走了,祝你好运。”我招来waiter付了帐单。

就在我站起身的片刻,若三小声问:“安四,我们四个人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你说呢?”我转身向外走,身后仍传来她嘤嘤的啜泣声。我摸摸脸颊,该哭的人应该是我吧,可我为什么没有眼泪呢?

第十三章

日子在平淡中一天天滑过。

就好像一节脱轨的列车,再次被扶上车轨,虽然内部的东西可能移位了,但调整后它依然能在铁轨上正常运转。

我一直不明白我和墨羽的相处模式像什么,情人,情侣,朋友,好像都像又好像都不像。我们从不在公寓里开伙,他曾说要请个佣人煮饭,我否决了,因为那给我一种家的错觉,而我不想要这种错觉,所以我们只请了一个钟点工按时来做清洁。多数时候,我会自己回去,等他一起出去用晚餐,有时懒了会让他帮我带外卖,更有时忙起来,一个电话,我们干脆各顾各人。我们互不过问行踪,生活好像轻松了很多。夜晚,他是完美的情人,而有时,我们也会像朋友一样地促膝谈心。

晚餐回来后他通常会在书房呆一小会儿,而我则无聊得想数头发玩。

“你有没有什么工作我可以帮你的?”不过看来他好像也不太忙的样子,而且不晓得他怕不怕商业泄密。

“你没事做?不用复习学校里的功课吗?”

“那点东西,我在学校的时间都用不完就搞定了。”

“对了,我忘了你是天才少女。”他笑着拍拍身边的椅子,“坐这里吧。”

我坐过去,发现他看的是几家不同公司的资产评估报表,大概翻了一下,居然有平安企业的报告,我越看越吃惊,真不知他从哪里搞来的这么详细的资料。

“不知你的魔爪又要伸向哪里?”

“在中国我的魔爪只伸向过你。”我瞪他一眼,他马上正经起来,“放心,我不想收购任何公司,包括平安,这些是我挑选的合作对像。实际上我只在创业初期大肆收购过一些公司,有时甚至是吃进规模比我大的公司,可直到现在大家见了我还是提防着会不会被我吃掉。”

听他这么说,我才放心一些,即使平安被合并掉,父亲的个人利益并不会少多少,可是他一手创下的企业没有了,他的心里肯定不会好受。

“你对这些资料很感兴趣吗?”

“不是兴趣,而是以前在家,每天晚上都会帮父亲整理公司的文件,有时还帮他拟一些企划,可能是看习惯了。现在住在这里,一下子没事做了,无聊得好像要死掉了。”

“噢?既然这样,我们找个有意思的事来做。”看我一个劲儿地瞪着他,他才笑说:“别想歪了,我是说来聊天。”

“聊天?我从未在家里聊过天。”不是因为没时间,也不是因为不想聊,而是从来没有过聊天的对象。

“你不觉得你的生活应该变一变了吗?”说着他关了大灯,只留了墙上一盏小夜灯,又从沙发上拿了两个垫子摆在地毯上,我奇怪地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

“聊天必须要这样吗?”

“不是必须,而是这样比较好,不信你试试看,肯定很舒服。”他已经枕着一个垫子躺下了,用手拍着另一个示意我一样躺在地毯上。

“感觉果然不一样。”我抬起脚搭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昏黄的光晕一圈圈打在身上,让人一下子有了放松的慵懒感。

“就是嘛,正襟危坐就像是谈判,聊天就应该像这样。好了,现在该你说了。”

“该我说,我说什么?”平时和艾二她们聊天,都是几个人叽叽喳喳,根本用不着我找话题。

“随便你想说什么,先说说你以前在家都做些什么吧。”

“做些什么――”晕黄的灯光好像给我催眠了一般,我无意识地说下去,脑中回忆着往事的一幕幕,“上大学之前好像总是在学习,不停地超前学习,不止要学那些学校里会考的,还要学很多课本以外的东西,放学后,假日里,总是有数不清的家教排着队等我。我记得安平出国时我还不满十二岁,母亲干脆请了大学里的教授来家里教我,安平去了美国,她就要求我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英文讲得像母语一样好,那时觉得压力好大,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听医生说,我发高烧说胡话,嘴里讲的还是英文。”说到这,我轻轻地笑了,并刻意忽略笑声里的一丝苦涩。

“此外,我还要学习德文,法文,甚至日文,总之,只要是母亲觉得有用的,我就要学习。我十五岁就考上了大学,别人都说我是天才少女,只有我清楚,任何一个孩子能完成这样密集的训练,都会成为天才的。上了大学以后,辅导的教授少了,但我空出来的时间都要去父亲的公司里帮忙,从最初的秘书助理做起,到后来成为父亲的总裁助理,每天都有看不完的图表,数字。直到安平回国,我才停止参与公司业务,母亲不再逼我,父亲也把重心放在培养安平上,我好像才第一次有机会松口气,这一点我倒要感谢她。”

“你不觉得累吗?”

我摇摇头,忘了他根本看不见,“或许是习惯了吧。而且在上大学之前,我也不知道别的女孩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总以为一切本该如此。有时候的确累了,我就去睡觉,睡眠好像是我的自我疗法,长长地睡一觉,睡醒了又有力量应付第二天的学习了。”

“怪不得你现在也那么能睡,原来天才少女是这样睡出来的。”他轻轻取笑我,是想让气氛轻松一些吧。

“其实那时我也很好奇放学后别的女生在做什么,但是我的时间表上并没有交朋友的空闲,看电视,看小说,购物,凡是与学习无关的事都不会出现在我的时间表上。直到上了大学,我才有了朋友,偶尔也会和她们出去吃饭,逛街,但多数时候是利用学校的空堂时间,放学后的时间依然是排得满满。听她们讲起她们多姿多采的生活,我似乎就像是一个学习机器。”

“我也有两个妹妹,年龄比你还大几岁,一个只知道交男朋友,另一个只知道四处游玩,我想大多数的女孩都是在像她们一样地生活吧。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累?考试不好妈妈会打屁股吗?”他笑问我。

“不会,我离开安家那天是我母亲第一次动手打我。小时候考试若不是第一名,母亲就会用幽怨的目光盯着我看,直到看得我惭愧得抬不起头来,心里发誓下次一定要考第一。”

他转过身,抚摸着我的头发,“我还真没见过这样望女成凤的母亲。”

“不是,母亲是想望子成龙。”沉默片刻,我再次坚涩地开口,“有一次我睡觉时,听见她在我床头哭,她说要怪就怪你不是个男孩子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把我拥进怀中,一下下轻拍着我的背,像哄一个孩子一样。不知为什么,我在被人误解的时候都没流过泪,这时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下来。

记不清后来又聊了些什么,只记得半夜醒来我已经睡在了床上,墨羽在我身边睡得很安稳,我不由得也觉得心安,再次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墨羽回来时给我带了一套《乱世佳人》,再后来又是成套的精装影碟,又过了几天,已经不用他给我带任何东西了,我开始出入图书城,搜罗各种小说影碟,很快书房里就有了专属我的一角,专门堆放我的这些闲书。对于艾二常挂在嘴边的几大帅哥,我也能分清谁是唱歌的,谁又是演戏的了。

后来干脆演变成这种情形,他屡次催我去睡觉,我手捧书本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行,令狐冲快死了,我一定要看到他是怎么被治好的。

他苦笑摇头,喃喃着什么改造过头了,边打开电脑,连线上网,联系美国那边的公司,十二小时的时差,那边正好是工作时间,black feather的各级主管要感谢我了。第二天两个人又顶着副黑眼圈各自出门,就这点来说,我倒是名越来越不趁职的情妇了。

时间变得好打发了,日子就一天天飞快地向前滑去。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再没有四人欢聚,但我并没有失去艾二这个朋友,教室里见了面,我们仍会坐在一起,有时会聊几句,却都又在小心地避开什么。

经过这一阵,她好像突然长大了许多,不再整天嘻嘻哈哈,变得沉稳端庄了,也好像有了自己的心事。直到某一天,原因才揭晓。

“安四,你最近好像变了很多。”艾二指着我手中的漫画,“就要期末考了,你居然在看这种书?”

我看完一页,才从书里抬起头来,“大家都在看,我好奇就买来看看,画得很漂亮。”

“好奇?我记得这种事情以前是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的,你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吧。”

“别说我了,我记得某人以前从来装不下心事,说话也不会绕圈子,可今天好像沉思半天了,一开口又吞吞吐吐。”哗哗地翻着书页,我故意叹道,“这个世界就是变化快呀。”

“算了,直说吧,我今天是有事要告诉你,我可能要订婚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居然也有艾二不好意思的时候。

她递过来一份请柬,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耿杰、艾芜”的大名,“喜贴都带来了,居然还说‘可能’?” 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你要笑就笑,是有点丢脸嘛,不光因为他是我的相亲对象,还因为我绕了半天还是和那个臭番薯头订在了一起。”

我笑问,“臭番薯头?好像还是个帅帅的臭番薯头吧。不晓得你们什么时候进展得这么快。”

“都是我妈逼的啦。不对,这句话怎么听着像骂人。”她一脸疑惑,我笑起来,艾二还是没变,依然是最佳开心豆。

“反正两家人都急,我妈更是说家里最近总是低气压,要办场喜事冲冲喜。我想反正是订婚,什么时候结婚再慢慢说,省得他们催得那么急。还有一个学期就要大学毕业了,不缓冲一下他们,肯定到时立马押我进礼堂。”

还有一个学期就要毕业了吗,时间过得好快啊,我不禁感慨。

“喂,你在想什么,正说着话也能走神。”

我笑笑,“没什么,在想你和耿杰也真算有缘,一个粉粉可爱的女孩最终还是推销了出去,还好没砸在手里。”

“好啊,安四,你当我什么,你以为是企业营销啊。“说着,她比了个掐死你的温柔的手势。

艾二敛去笑容,小心地问:“其实我是想问你,你会参加我的订婚仪式吗?我也邀请了若三,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搞的,总是互相避开对方,我问又不敢问,总不会我的订婚仪式你们也避开吧。”

我摇摇头,“不会,你是我的好朋友,你的订婚仪式我一定参加,以后你的婚礼也少不了我。”

“还有――”头一次见艾二说话这么吞吞吐吐,“耿杰一家早就移民海外了,仪式会在我家举行,而我担心你再也不想去我家了。”

“为什么不呢?你家又不是黑店。”我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再说墨羽是耿杰的好朋友,他肯定会去,即使你不邀请我,作为他的女伴,我也会去。”

“墨羽,你是说那个墨羽?你怎么会和他扯在一起?”

“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我就是在和他同居。”

艾二眼睛瞪得溜圆,“我以为我订婚的消息够震撼了,没想到会听到一个更震撼的。”

第十四章(全)

艾二的订婚仪式刚好定在期末考的第二天,其实大四的课少了很多,像我这样不打算接着读研的学生,到了期末根本闲得无事可做,只好一本接一本地k小说。

墨羽果然也收到了耿杰的邀请,他替我约了美容师,却被我打电话推掉了。去参加别人的订婚宴,打扮得那么隆重干什么,又不是去踢馆,更何况今天是艾二的重要日子,我希望所有的风采都集于她一人。

结果等墨羽回到家,看到的就是我披着头发手捧小说并踢踏着拖鞋的样子。其实我并没有在看小说,只是拿着书本想心事,我在想艾二问过我的问题,“为什么要和墨羽同居呢?我爱上他了吗?”

第二个问题我可以毫不迟疑地回答说没有,可第一个问题就让我迷惑了,我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呢?如果当初我没有故意说出那些过份的话,现在我仍是安家的二女儿吧。大学里外出租屋同居的情侣很多,只是我从没想过我会成为其中的一个,更让我迷惑的是我们的关系,我和墨羽根本就算不上情侣吧,我这样真的是他的情妇吗,别的情妇和金主也是这样相处的吗?

“我以为你已经准备好了,美容师还没来吗。”还好他并没有皱眉生气的样子。

“噢,”我收起心事,从沙发上坐起来,“我推掉了,不想太隆重,你快去洗澡换衣服吧,等你出来我就ok了。”

他点点头拿给我一个包装好的盒子,“送给他们的订婚礼物,一会儿别忘了。”

我吐吐舌头,这两天一直在想艾二的问题,根本忘了这茬儿了,“还好你记得,不然今天可就要糗了。”

他笑说:“我可不敢指望你记得,你的令狐冲身体好了,张无忌又病倒了。”说着他大笑着走进浴室。

我从更衣室里随便拿了件象牙白的礼服换上,反正我的衣物都是他选的,而他的品味还算不错,我根本不用担心样式、尺码的问题。化妆也简单,我的眉形很好,不用修整,只淡淡扑上一层蜜粉,上点唇膏就行了,等我梳顺了头发,他刚好沐浴完换好了衣服出来。

“怎么样,一分钟也没耽搁吧。”

“不错,秀色可餐。”说着他在我颊边轻轻一吻,“只是,怎么什么首饰也没有?没找到合意的吗?”他陆陆续续又送过我好几套首饰,只是都被主人束之高阁了。

“我想戴那颗圣洁之心,你放在哪里了,帮我找一下。”

他从卧室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亲手替我带上,“不知道自己的钻石放在哪里,这是一个钟爱钻石的女人会有的表现吗?”他满含深意地看着我,顺着他的目光,我向穿衣镜中的自己看去,只觉得那颗圣洁之心散发出比平时更夺目的光彩来。

虽然艾二说过只请了两家的亲朋好友到场,可是看场面,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商场上的人,利字当头,于是人人都成了朋友。

管家把我们带入大厅,临了他又多看了我两眼,同时观察着我身边的男人,想必他还认得我这个小偷,我坦然地向他微笑,看着他有些窘迫地收回打量的目光,弯身告退。

“他好像认识你?”

“他见过我,而且让他印象深刻。”我笑得很愉快。

墨羽看我一眼,没说话,挽着我的腰向里走去。

今晚的艾二果然光彩夺目,我从没有见过她脸上出现过这样的美丽神情,不再是那个叫着粉粉可爱的小女孩,而是一个笑容恬静满足的成熟女人,我想她一定会幸福吧。

“安四,我就在等你了,四大美女可就只差你了。”

我笑,这个艾二,只要一张嘴,果然还是那副永远长不大的脾性,“喏,你的订婚礼物,一定要过得幸福噢,否则礼物收回。”

“没门,收到的礼物概不退换。”她一把抢过盒子,“反正就和这只番薯头凑合到底了。”她身旁的番薯头正咧着嘴笑得开心。

“喂,没想到你真的是携伴出席。”艾二小声地付在我耳边说:“他看起来是帅的让人流口水,不过好像不太好惹的样子噢。”

我哭笑不得,她非要在身穿白纱,受万人瞩目的时候作出这种三八兮兮的举动吗?

“艾二,你这种三八的样子最好不要让耿杰的父母看到。”我也故意小声说,看着她马上做出一副端庄举止。

两个男人交换了下眼神,我听见耿杰说,“费恩,我父母亲都从美国过来了,你要不要见见他们?”

“我当然要拜见一下伯父伯母了。”说着,他转过头来望着我。

我这样的情妇身份,似乎不太合适同他一起去拜见长辈,“你去吧,今天来了很多圣辉的同学,正好我过去打一下招呼。”艾二的人缘好,是来了不少学校的同学,但是天知道,平时在学校我都很少同他们打招呼。

“那好,我去去就来,一会儿来找你。”说着他习惯性地在我腮边轻吻一下。而我的视线不经意地撞见一道愤怒的眼神。

艾二和耿杰带着墨羽一离开,艾蓬便走了过来,“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费恩·莫沃尔?”他的眼狠狠盯视着我。

“是的,我正在和他同居,不过我习惯叫他墨羽。”

他半晌无语,只是阴沉地盯着我颈上那抹夺目的光芒,脸上是一抹受伤的落寞,好半天才说:“恭喜你呀,终于找到了更好的。”

更好的?我不知他指的是人还是钻石,多半是后者吧。

“嗨!安四,艾大哥,你们都在这里呀。”一道身影跳过来,是麦一,她穿了件及膝的白纱裙,头上还带着缀有彩带的花环,好像是长大的小花童。而她的身后,站着若三。

“怎么样?是不是粉粉可爱?”麦一笑得一脸灿烂,感染得我也笑了。

“安静,你好。”若三有些拘谨地向我问好,我冲她点点头,注意到她并没有称呼我安四。,

麦一一脸兴奋,“我今天可是特聘的嘉宾司仪,你看我这样像不像小爱神?”说着她做了个搭弓射箭的姿势。原来今天的司仪是她,麦一家里搞的就是娱乐传播,她从小大大小小登台表演无数次,长相出众,谈吐幽默,又是艾二的好友,让她作司仪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这次就当是我彩排了,以后你们几个人的订婚结婚典礼,都可以请我麦大主持了。”

“主持?你还方丈哩。”我笑着打趣她。那件事情发生后,我很少见到麦一,似乎也只有她还能像以往一样心无城府地开开心心,她从不追问,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好了,不能聊了,麦大方丈要上台宣布舞会开始了。”说着,她冲我眨眨眼,又笑着离开。

麦一一离开,我们剩下的三人都只好尴尬地站在那里,一时找不到话可说。好在不久音乐声就响起,一对准新人下场翩翩跳起了第一支舞。

“芷若,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艾蓬终于开口了,说完,他瞪了我一眼,我分不出那眼神里是愤怒还是鄙夷,不过我从中看清楚了,一切真的结束了,我说不出心里是感到轻松还是感到内疚,或许真如若三所言,我自以为什么也没做,其实却一直在伤害着别人。

若三把手交到艾蓬的手里,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马上又调转开视线。我心里叹口气,希望能有一双水晶鞋在等着她吧。

我从侍者手里接过一杯酒,勿自在原地站着。奇怪的是,我本不是一个朋友满天下的人,今天却不断地有人过来问好。

“安静学姐。”应采薇拉着她的阿凯笑咪咪地走过来。“刚才你一进来我就看见你了,我看见你和那个墨羽一同进来的,看来传言属实啊。”

“什么传言属实?”学生会宣传部长的职权难道已经跨越到了校门外。

“前一阵子报上都在说平安企业大小姐与费恩·莫沃尔黯然分手,而后者的新任女友乃不知名神秘女士,看来这位神秘女士今晚终于现身了。”

我笑笑,从来不去注意那些八封报刊,想必墨羽已经施了手段让事情低调,否则以他的背景,别说是同个女人同居两个多月了,就是养只猫,报上也能写上一大篇吧,我的神秘身份还是拜他所赐。

“我不是他的女友,顶多算是女伴吧。”当初是我主动提出做他的情妇,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介意这两个字,可以放在嘴边到处去说,尤其是面对着一位宣传部长。

“我不信,如果你不是他的新任女友,怎么会戴着这串项链呢,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就是那串圣洁之心,几年前费恩·莫沃尔在英王室的拍卖会上以天价买下这串项链,那在当时可是轰动一时的新闻。不信你可以问问艾伯母。”

说着她拖着我就向不远处的艾母走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又关艾芜妈妈什么事,我想挣开她,可又不敢挣扎得太过份,就这样被拉了过去。

“艾伯母,您是做珠宝生意的,又是有名的珠宝鉴定师,你来看看这串项链是不是那个圣洁之心。”

艾芜妈妈的视线在我脸上扫过,才又放在那串钻石项链上,“没错,确切的说,holy heart是中间那颗大钻石的名字。”

“看,你现在相信了吧。”对着应采薇的笑脸,我只有无可奈何的感觉。不过让我吃惊的是,墨羽居然会对一个情妇如此慷慨,早知如此,说什么我也不会戴着这串如此招摇的项链。

“据我所知,这串项链当初在拍卖会上被费恩·莫沃尔先生买走了,也就是刚才和安小姐同来的墨羽先生,”说着,艾母又仔细地打量着我,“看起来安小姐最近过得很好,再没有什么经济上的困难要伯母帮忙了吧。”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想到一个长辈出言会如此刻薄,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是艾芜的妈妈,我只好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应采薇还笑得一脸天真,“伯母在说笑了,安学姐需要钱当然是找她父亲要了,伯母这么说是不是相中安学姐了。”

“哪里,你们年轻女孩花销大,我只是担心她家里负担不起这样的女儿,倒害得她四处想办法了。”虽然是面带笑容,可是话里的寒芒已经根根扎进了我心里。

一旁的黄凯一直默不作声,这时也听出来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伯母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安小姐是平安企业安总的女儿。”

艾母脸上是掩不住的惊讶。“什么?我怎么从没听艾芜说起过。”那是因为艾芜也不知道。

“没错啦,我们还去过安家的舞会。安学姐是安总的二女儿,平时又很少出现在这种社交场合,伯母可能没听说过。”我记得母亲好像和艾母还同是什么姐妹会的成员,大概彼此也算熟吧。

“那就怪了。”艾母一边小声地低喃,一边狐疑地看着我。“你们年轻人好好玩,我去看看小芜他们怎么样了。”说着,她带着疑问离开。

想想真好笑,我一直不屑于自称是安家的千金小姐,可偏偏是这重身份才为我赢得了一点尊重。

看我一直没说话,黄凯担心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我笑笑,“没事,谢谢。不用陪我了,你们去跳舞吧,采薇的脚已经在打着拍子了。”

应采薇呵呵笑起来,“那我们先走了,一会儿再聊。”说着忙不迭地拉着黄凯步向舞池。

我在自助餐台取了一些食物,肚子不饿,只是需要找点事情做做,否则一个人站在那里就真成了壁花了。

“我很高兴你乖乖等在这里,没有被别的男人请去跳舞。”墨羽终于回来了,不知为什么这令我觉得心安,至少有他在身边,再不会有人把我扯去说一些有的没的。

“那是因为一直没有人邀请我。”

“啧啧啧,真没眼光,今晚最迷人的一位女士居然没人邀请。”他揶揄着说。

“今晚最迷人的女士应该是新娘吧。况且戴着你专有的钻石项链,就好像你的私人印记一样,谁敢这么不自量力地邀请我呢。”

“如果我没记错,可是你主动要求戴上我的私人印记的。” 他非要把话说得那么暧昧吗。说着他拿过我的叉子叉起一块蛋糕,吞下去皱着眉头,“这么甜,你很爱吃甜点吗?平时又不见你买来吃。”

我才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我时,我也正是在同一大堆蛋糕作战,“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喜欢甜食,可能因为以前总是用脑过度,习惯了吃这些高热量的食物,并且怎么吃也不会发胖。”光凭这一点就让艾二妒忌得要命。

“你的很多喜欢好像都只是习惯而以,不知道你对人是不是也这样。”

我用探询的目光看向他,为什么这样问我,同时问我自己:我会因为习惯而去喜欢一个人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习惯一个人对我来说很难。”否则,这四年时间,足够我习惯艾蓬并接受他的追求了吧。

“好了,别再想你的习惯了,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支舞吗?”

不得不承认墨羽是个很好的舞伴,一曲柔美的华尔滋结束,我几乎要在五彩缤纷的花步中旋晕了头。

我靠着他微微喘着气,想平复心里的晕旋感,“你还好吗?看起来你需要一些氧气。”他戏谑地说着,并且低下了头。

我吓得赶紧向后退开一步,自认不是圣女贞德,可也没兴趣大庭广众下公开表演。他呵呵地笑起来,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转头却看见不远处站立着的艾蓬,他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紧紧地搂着若三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墨羽唇边似有似无的笑,不确定他是不是故意的。

作为站在墨羽身边的女人,从舞会一开始我就倍受瞩目,接受着各方投来的含意不同的目光,纵使从小就受人注目惯了,我还是不喜欢这种感觉。可我还是留了下来,直到看着耿杰为艾二戴上戒指,看着他们的笑容。我欣慰地想,我们中终于有人找到了幸福。

第十五章(全)

接下来,圣诞节前夕,墨羽回到了美国,他要陪家人一起过节。临行前,他问我要不要同去,我可以在美国四处旅游,然后同他会合一起回来。我不加思索地拒绝了,圣诞节,对于一个情妇来说,应该就是一个人的节日吧。与其在陌生的地方一个人游荡,我宁愿静静地在家打发时间。

艾二和耿杰一块儿出国旅行去了,麦一也开始在自家的公司里熟悉业务了,若三呢,应该也和艾蓬更近一步了吧。

一个人的日子并不难打发,每天听听音乐,看看小说,偶尔无聊了,就上街逛逛,买一堆有用没用的东西回来,晚上看一部周星驰的无厘头,也能让我觉得开心。

圣诞节的早上,公寓的管理员送来一个包裹,是墨羽从美国寄来的限时快递,我打开来,是一个圣诞树造型的钻石别针,看来他真的以为我是一个喜欢钻石的女人。

墨羽有时会打电话回来,两个人东拉西扯随便聊上几句,他说在那边有公事要忙,还要多呆几天,然后照例问一句,有没有想我?我说好想好想,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他便笑说听起来就不像真的。于是两个人互道再见然后挂线,接着我便按下遥控器的播放键,继续刚才中断的影片。

等到他再次回来,寒假已经快要结束了。

我并不知道他会在这一天回来,下午去看了一场无聊的贺岁片,在外面吃过晚饭,回家时他已经坐在那儿了。

“来,宝贝,给个拥抱。”他半不正经地搂住我,“你看起来这段时间过得不错,这真令我伤心,我以为你这些日子里倍受相思煎熬呢。”这十几年来难得有这样轻松悠闲的生活,我想苍白憔悴也难。

现在的我看起来何止不错,昨天还去泡了温泉,简直就是精神焕发。

“有没有想过我?”他的头抵着我的额,声音低哑地蛊惑人心。

我点点头,不是因为迷醉在他的魅力之下,而是这样的情境下,出于一个情妇的职业道德,我应该回答yes吧。

他给了我一个表示怀疑的眼神。

“我可是一直在想你,”他话没说完,我马上把那个表示怀疑的眼神当作回礼附赠给他,他不禁笑出声来,“想不想知道我有多想你?”他的眸光深幽,说完,他将我轻轻抱起来,走向卧室。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了,每个人都好像在一夜间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有人联系好了国外的学校,准备继续读研的同学也陆陆续续收到了录取书,其余是准备尽早踏入社会的毕业生,像我一样,不慌不忙,享受着大学生涯最轻松的时光。在圣辉读书的学生大多有着强有力的社会背景,毕业求职不像普通大学那样竞争激烈,春天来临时,校园里已经能时不时见到身着职业套装的学生开始学校公司两处忙了。

麦一已经升任为广告公司里的艺术总监,听说麦爸爸有意让她短时间内全盘接手旗下的广告公司。艾二也想仿效她当一回女强人,可惜被母亲勒令不得参与公事,要一心一意地同未婚夫培养感情,说起这些,艾二总是一脸怨妇样,声声唉叹都是我妈逼的,然后再补充一句也是他妈逼的,也不顾及这句话听起来有多难听。至于若三,间或听艾二提起来两句,我从不曾注意去听,我和她的距离,是越走越远了。

我从没考虑过我的未来,或许找份工作去做,当一个出入写字楼的白领小姐,也或许就这样和墨羽一直下去,直到有一天彼此厌倦。未来,对我来说,意义并不大。

我仍是每天看小说打发时间,而艾二却百般艳羡我,她的理由是我过去从不看闲书,现在可以有看不完的小说,而她武侠言情早在八百年前就看滥了,精华的都能背诵了,而那些糟粕的又不想委屈自己看。其实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沉迷于虚幻的世界,我不能理解也不相信书中的种种爱恨情仇,恩怨纠葛,我只是借着那一个个虚幻的世界帮我逃避这个现实中的世界。

因为我心无旁骛,完成了出色的毕业论文和答辩,也因为四年来的全优成绩,我顺理成章地被评为十位优秀毕业生的首位,而对优秀毕业生的优待是可以在毕业典礼上同校长握手合影。

“真的不要我参加你的毕业典礼吗?”昨晚墨羽再一次地问我。

“有听说过情夫去参加情妇的毕业典礼吗?情夫的身份好像不属于家庭成员吧。”我如是回答。

“你这样说我会以为你想要求改变身份噢。”他戏谑地看着我。

“随你怎么想。”我低下头不去看他。

“不让我去,到时候一个人可不要哭。”他看我仍没松口,嘀咕了一句就又进了书房。

哭?我想我已经习惯总是一个人了吧。再说毕业典礼之于我,不过是到学校领回一张文凭,一张对情妇而言毫无价值的废纸。

圣辉对毕业生的要求一向严于其它大学,毕业考,口试笔试,论文答辩,一项项进行完,毕业典礼时已经是七月末了,有些学生干脆是脱下公司制服再换上学士服来参加毕业典礼的。

时值暑假,学校里其它年级的学生都放假了,只有一群群身穿黑学士服的毕业生和众多衣著光鲜的家长。

我随着人流进入礼堂,在座位上套上领到的服装。典礼开始后,先是校领导的简短讲话,然后由我第一个上台领取优秀毕业生的证书,鞠躬,握手,合影,致谢,下台,快得就如同这四年的光阴。典礼时间不长,以下更重要的节目是和亲友校园留影,我脱下又厚又重的学士位,把它拿在手里,顿时觉得轻松很多,我需要参加的部份已经结束了,四年的大学时光,就让它在这一刻划上句号吧。

我站起身准备再次随人流走出礼堂,艾二站在企管系的座位区里拼命向我招手,似乎是示意我过去,我回望她身边,站着她的父母亲,艾蓬还有耿杰,真是该来的全到齐了,我冲她微笑挥手,无视她的急切,转身走向大门。

“安静――”是我熟悉的声音。

我回过头去,隔着人流,我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并肩站在那儿。我有一瞬间的怔忡,可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父亲,母亲。”许久不叫,这样的称呼对我似乎已经有点陌生了。

“我和你妈妈是专门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的。”只不过大半年的时间,父亲竟似老了许多,但是说话的语气一如从前地温和。

我没说话,因为不知如何应对这突来的场景。

看我不说话,父亲又说:“我和你妈妈想好好和你谈一谈,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好不好。”

我看了母亲一眼,她的神情有些不安,想来赶我出门后再次见面,她多少也有些尴尬。我点点头,带着他们到了附近的静园。

静园是学校里一处茶餐厅,因为离午饭时间还早,现在几乎没什么人。我征询他们的意见后点了饮料,选了一个露天的座位,正好可以静静地说话不受打扰。

父亲看了母亲一眼,决定还是由他开口。“你母亲马上要陪我去瑞士疗养,明天一早的飞机。”

我点点头,“那边的医疗条件好一些,医生说过你心脏不好,需要静养,而且你有哮喘,也不适合住在这种气候湿热的地方。”离开家以后,我虽没再见过他们,可是去过父亲住的医院探问他的病情。

“你这个孩子,其实你并不像看起来的那样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父亲说着长叹一声,我一时默然。

“本来我们早就应该走了,可一直推到现在,就是为了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也为了能在走之前,找个机会好好和你聊聊。”说着,父亲向四周看了看,“这么漂亮的校园,女儿又是这里最好的学生,可我这个当父亲的,居然是第一次来,看来真是失职得很哪。”

我摇摇头,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劝解的话。

父亲的神情有些严肃,“安静,今天想告诉你一些我和你妈妈的往事,不管我们在你身上做错了什么,都希望你听了能原谅爸爸妈妈。”

我敏感地注意到父亲用了爸爸妈妈这两个词,对于别人,它们的意思等同于父亲母亲,而对于我,两者却是亲疏远近天差地别的不同。

“我前半生的经历够拍一部电影了,”说着父亲自嘲地笑笑,“那时我在澳门有一间很大的赌场,在黑道上也很吃得开,每天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一次偶然的机会来内地,我认识了安平的妈妈,她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女子,为了她,我结束了澳门的事业离开了那里,开始做起正当生意来。可能是对以前打打杀杀的日子厌倦了,我做起了保全公司,到后来公司越来越大,发展成了囊括各种相关人身平安业务的集团,尤其是我旗下的保险公司。事业越成功,我越关心起继承人的问题,希望能培养自己的孩子早点接手我的事业。而雅雯,就是安平的妈妈,她的身体一向很弱,我们结婚后过了五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就是安平,同时医生也宣布她的健康状况绝不允许再有小孩了,雅雯知道后很伤心,加上怀孕生产后她的身体变得更差,后来干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医院里度过。尽管如此,我仍始终忠于我们的婚姻,直到我遇到了你母亲。”

说着父亲与母亲对望一眼,“起初会喜欢上你母亲,是因为她像极了当年的雅雯,而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私心里又想着能有个儿子继承家业,于是我们很快就同居了。”

我实在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我果然是选择了同母亲当年一样的道路――做别人的情妇,也难怪那天我的话会给母亲带来如此大的刺激。同时我不得不压抑心里那份越来越清晰的直觉:我就是那段同居的产物。

果然,父亲接着说:“不久,你母亲怀孕了,我期盼着这次是一个可以继承我事业的男孩,谁知孩子生出来又是个女孩,我难掩自己的失望,而你母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等孩子满月,就带着她悄悄离开了我。”

“我就是那个孩子吧。”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当我把目光转向母亲时,只见她轻轻点了点头,眼里噙着一点泪光。

应该说这些年来我一直隐隐有这样的感觉,可一旦被证实,我还是不能掩饰住我的惊讶,面前这个十几年来一直被我当作养父的人居然是我的生身父亲!

“我派人去找你母亲,却听说她已经结婚了,我也只好作罢。”

我心里不禁问父亲,你想过去找那个孩子吗?那个时候安平应该五岁了吧,对于父亲,一个女儿就足够了吧。

“再次见到你们母女时,你已经快满四岁了,那时我才知道你母亲和别人假结婚,只不过为了给孩子一个父姓,而她一直单身等着我,那些年她带着你,吃了不少苦。”

“说这些干什么呀。”母亲的泪掉下来,她马上掩饰地擦去。

父亲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对你母亲我很歉疚,她不计名份地跟着我,直到安平妈妈过世,我接了你们到安家,本来想娶她的,可是安平不顾一切地反对,这孩子太敏感,而且那时她已经十岁了,大到足够明白一切,雅雯临终时我答应过她绝不会让安平受到一丝委屈,面对她的哭闹不休我只好让步了,让你们母女继续不明不白地跟着我,而你母亲为了不让我为难也答应了,就这样过了十多年。”父亲又叹口气,“好像老天注定了,要我一连辜负两个爱我的女人。”我内心泛起一个苦涩的笑,父亲恐怕不知道那时五岁的我一样可以明白很多事。

父亲看着我的眼睛,“你知道吗,你很小的时候就是个漂亮的孩子,每次看到你睁着小鹿一样的眼睛叫我叔叔,我心里就满是自责。那时候我想,反正你以后会改口叫我父亲,我也待你母亲如妻子,我们一样是一家人,可直到某一天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漠然,我才知道自己错了。你从小就和安平不一样,从来不会对我撒娇,不会亲昵地叫我爸爸,我意识到我们父女间的冷漠,却不知如何去做,我发现我竟然不会和我的小女儿相处。”

我从没有和安平不一样过,小时候我也渴望着父亲的关爱,只是父亲对我任何一句夸奖,一个拥抱都会换来安平的哭闹,接着父亲就会花更多的时间去哄安平,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用冷漠的态度对他,至少这样不会一再地把他推往安平身边。

“你母亲一直因为你不是男孩而抱憾,就想把你教育成最出色的孩子,我知道你的童年过得不快乐,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因着对她的歉疚,我没干涉她的教育方式。自从你离开家后,我和你母亲谈了很多,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忽视你的感受,只把我们想要的强加在你身上,我只顾及不让安平受委屈,却没想过你会不会受伤,甚至没告诉过你我就是你真正的父亲。今天爸爸妈妈来,就是希望能取得你的谅解。”

我摇摇头,从没怨过谁,又谈何谅解呢。童年,不过是一段遥远的往事罢了,现在偶尔与墨羽聊起从前,我都轻松地好像在谈别人的事。扪心自问,唯一让我难以释怀的是:我以为我是个情妇的孩子,一个金钱利益下出生的孩子。

“我从没怨过你们,不过还是谢谢你们让我知道,我和别人一样,也是因为爱而诞生的孩子。”

“静儿,对不起。”母亲哭着抓住我的手。大概在我五岁之后她就不曾叫过我静儿了吧。

母亲再没了平日的优雅矜持,看着眼前伤心的妇人,我不知怎么想起了另一个哭着对我说对不起的女人,若三对我的伤害,源于她爱艾蓬太深,而母亲这些年对我的冷漠以待,只怕也是因为她太爱父亲。爱,居然也是伤人的利箭。

“我和你妈妈明天就走了,你年纪还小,如果想和我们一起到国外念书,爸爸帮你联系那边的学校。”

我摇头,“从没想过要出国念书。”

“那你总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母亲急切地说,她还在耿耿于怀我做了别人的情妇。

父亲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我们该让安静自己选择她要的生活了。”说完他拿出一张卡片,“这是爸爸妈妈在瑞士的地址电话,你如果想来找我们,就给我打电话。”

“谢谢父亲。”习惯性地礼貌。

“以后还是叫我爸爸吧。”父亲也注意到了我对称谓的区分。

“是,爸爸。”头一次这样称呼他,我叫得很轻很慢,心里的感动好像立时要涨出来。

“乖女儿,”父亲的感动并不下于我,“我和你妈妈赶不上你的十九岁生日了,我们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这张支票你拿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或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你用它买张去瑞士的机票,爸爸更高兴。”

父亲看看身边两个伤感的女人,“好了,说了半天这么严肃的话题,我们一家人是不是也该去拍合影了。”说着他晃晃手里的相机。

【这一章写得磕磕绊绊,不太顺手,不像前几章一气呵成,错字都没查一下就贴出去了。原因是前两天随便看了一下大家的留言,发现居然有人猜到了这章的内容――安的父亲是亲身父亲。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改变原来的构思,安排一个意料之外的情节,想来想去还是作罢,一切顺其自然好了。我很高兴有人觉得安静像斯佳丽,我原来的设想是把墨羽写成白瑞德一样的男人(我最喜欢的类型),看来虽没有成功也能自我安慰一番。最近学校里的事情有些忙乱,不过看到那么多鼓励我的留言,我会坚持尽快把这个故事写完的。 颜夕】

第十六章

我陪父亲母亲在学校里逛了大半天,父亲请路人为我们拍了很多合影,他说要把照片带去国外,看着他脸上由衷的高兴,我虽然一时还不能适应这突来的亲情,也不由地感染到他的快乐。

中午我们一起用了午餐,我鼓起勇气告诉父亲我明天不去机场送行了。因为我想安平也会去,我还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她。父亲有点失望,不过他还是笑着说没关系,以后我们随时可以回国,你也一样可以去瑞士看我们。

午后,司机来接他们回家。而我则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不进商场,也不去看那五光十色的各式橱窗,只是在人群中走着,走累了就在路边歇会儿,然后接着再往前走。看着身边那喧嚣的世界,不知和我的内心比哪个更纷乱一些。

我心里反复播放父亲的一番话,仍有着不确定的感觉,突然之间我有了爱我的父母,有了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而我却反而不知道何去何从。人的悲哀不在于人生目标实现不了,而在于根本没有目标吧。

一路走走想想,想想走走,等我回到公寓,已是星光满天,我也累得动也不想动了。

墨羽已经回来了。

“看来你的毕业典礼玩得很开心,可怜我还提前回来想替你庆祝一下。”

“对不起。”我忽然心生歉疚,因为让他空等一场,也因为我心里做出的决定。

“不用说对不起,不管你吃没吃过晚饭,现在都要陪我去吃饭。”说着他故意做出凶巴巴的样子来。

我笑了,“可是我累得动不了,也不想出门,我们还是叫餐馆外送吧。”

他虽然不情愿,还是拿起了电话。

这是个宁静的晚上,我之所以不想出门,一是因为累,二是因为想静静地陪着他,跟他聊聊天。

“今天我父亲母亲去学校了,他们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枕着他的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手里的抱枕玩,每次聊天我都会自动自发地找一个感觉最舒适的姿势。

“嗯。”他半闭着眼睛,斜倚着沙发,好像要睡着了。

“原来他是我的亲身父亲。”我不在乎他有没有在听,一股脑儿地讲下去,好像讲给我自己听,似乎把上午的事情再讲一遍,就更能确定它是真实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讲完了,他却一直没说话。

我抬头去看他,才发现他正盯着我看。

“我应该恭贺你双喜临门了,大学毕业,又与家人合好。”

我摇头,“他们明天早上的飞机,去瑞士。父亲想让我也过去念书,不过我拒绝了。”

“噢?你拒绝的原因不会是为了我吧。”他似笑非笑地说。

“我如果说是为了你,你会相信吗?”我笑着反问,不等他回答,我又接着说,“我自己都不相信。”

他若无其事地双手抱胸,“你还真是不给我面子。”

我仔细地端详他的脸,不得不承认他帅得可以,不是那种常见的帅,即使慵慵懒懒什么也不做,周身也散发着吸引人的味道。这样的男人,应该很容易就让女人爱上他,就如安平。而我,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吧。

“我们来接吻吧。”我盯着他性感的薄唇,突然说到。

他没有回应,只是疑惑地笑看着我,“你今天很不一样噢?”

我没说话,只是探起身揽住他的颈项,送上我的唇,并试着轻咬吸吮他的唇,很快这个吻就加热升温,“你在引诱我。”他的声音低沉喑哑。

我的回答是伸出手一颗一颗地解开他衬衫上的纽扣。

我难得的主动换来的是一夜温柔。

我特意拉开窗帘,让室内随着外面的天空一点点亮起来。

墨羽还在沉睡,而我已经起床准备好了一切,就坐在床前看着他的睡脸。一缕明亮的晨光跳跃到他的脸上,接着那双墨蓝色的眼睛睁开了。

“早。”他半睁着眼打招呼,转过身,背着窗户准备继续睡。

我静静地等他再次转过身来,这一次,看起来他完全清醒了。

“你要出门吗?还是改变心意要去瑞士读书了?”他皱着眉问我。他看出我穿着外出服,脚边还放着一个小旅行袋。

“我不想出国,这辈子念的书足够多了,我只是想离开这儿。”

“什么意思?”他坐起身来,双臂交握在光裸的胸前。

“我们的关系结束了吧,我想出去找份工作,一个人独立地生活。”

“噢?”他玩味地盯着我,似乎我只是在讲一个笑话。“你和父母尽释前嫌,与亲爱的姐姐也重修旧好了?迷途少女终于重返正途了?”

他是故意的,明知我和安平没有旧好,哪来的重修一说。“我想我说的很清楚,我想靠自己独立地生活。”我一字一句地说。

“靠你自己?”他唇边依旧挂着那抹恼人的笑,“这又是哪部小说里看来的情节?我以为聪明的女孩应该从情夫那里挖到够用一辈子的钱再离开。就算你能马上找到工作,你有没有算过以你一个刚入社会的新人,一个月可以挣多少薪水,而你随便一件衣服又值多少?”

我的确是没算过,不过我相信人总是能适应环境的,跟他之前,我也很少去碰那种名家设计一款一件的名牌服饰,以后不过是做回我仔裤t-shirt的从前罢了。

“不劳阁下费心,以后我会量入为出的。”

“会吗?安静,你以为你以前一直想着离开安家,就可以依靠自己过平民的生活,可是你想过没有,十多年在安家的生活已经让你习惯了过千金小姐的日子,你真的能过那种天天挤公车买东西等打折的生活吗。”

不想和他在这种问题上争论,我点头示意,“房间钥匙我放在这里了,就当是我和你辞过行了。”

“看来我还应该感谢你没有不辞而别。”他的语气是少有的讽刺,说着他扫了一下我身旁的桌面,同钥匙放在一起的是两张金卡。“你把提款卡带上吧,你以为靠你自己能撑得了多久。”

他话里的轻视惹怒了我,“我如果带着它跟住在这里有什么分别?”说着我提起袋子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一下,为什么一定要走?”他的笑淡去,语气里有隐隐的严肃。

我看着他的眼,难得认真的回答他,“不想再糊里糊涂地过日子了,我母亲为了她的爱情生下了我,或许我也可以像别人一样,正常的工作,生活,也或许以后我会找到我爱的人,一样结婚生子。”不知为什么,看着那双幽深的眼睛,我忍不住想说句对不起,毕竟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照顾过我,而现在雨过天晴后,我却马上要离开他。

不等我说出歉意的话,那双墨蓝色的眼睛已变得冰冷。墨羽站起身来,只着一条睡裤,“走时请帮我把门锁好。”他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感情,接着头也不回地走进盥洗室。

走出公寓,我并没有确定的目的,在马路上站了一会儿,才截了一辆出租车,习惯性地让司机把车开往安家的方向。

不想去机场送行,那就在家的附近为他们送行吧。

我在山坡路路口找了一处树荫坐下,静静地等着安家的车子经过。来的时间太早,等了许久,才看见那辆黑色的车子缓缓开下山,隔着车窗,我看见了父亲母亲,还有安平,目送他们离开,尽管没有人注意到我,我还是对着渐渐远去的车子挥了挥手。

包里装着父亲给的十万元支票,足够我支撑到找到工作为止吧。当初我是借着墨羽的财力,才敢两手空空地离家,如今又是借着父亲的资助再两手空空地离开他,或许真如他所说,我自以为可以独立地飞翔,最终却仍是用着别人给的翅膀。

第十七章

为了方便找工作,我在距离商业区最近的一家酒店check in了一个房间,透过窗户就能看到林立的写字楼。一整天的时间,我都在房间里翻阅买来的各种报纸,仔细留意每个招聘启事和租房广告,把合适的分类记下来,又制作了几份简历,忙到晚上,才上床休息。

难得出来独立的第一晚我竟失眠了。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忽然我发现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蜷成一团地睡觉了,试着弯起双膝,竟然有些不适应,还是伸开四肢躺好,身边有空荡荡的感觉,大概是习惯了每晚抱着温热的臂膀入睡。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尤如毒瘾,好在我中毒不深,应该能很快戒掉吧。想起那个一个人的寒假,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我安慰自己,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会习惯我的新生活。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送简历看房子,累得躺在床上就想睡觉,失眠果然是无影无踪了。

可是送出的几份简历都如石沉大海,每次打电话过去询问,面试的名单上都没有我的名字。过了两天,我才知道原因。

“什么时候会发面试通知?”

“大概要一周后,人事部门要审过所有材料后才定面试名单。”负责接待的是一个年轻人,大概也是毕业不久的社会新鲜人。

“这么久?噢,谢谢。”又要等了,好像满世界都是求职的人。

“等一下,这位小姐,”我转身,看到他年轻的脸上写着局促,“请恕我直言,你的这份简历上边可能不会看。”

“为什么?”我奇怪地问,虽说大学生满天飞,可我毕业名校,成绩优秀,又有工作经验,不过是应征外贸公司的小小助理,不说别的,就凭我的外语水平,应该也没那么难吧。

被我盯着,对方的脸上更显局促,“这样吧,我随便拿一份别人的简历让你看看,你就明白了。”

说着他递过来一份装订精美的简历,厚度快赶上我的毕业论文了。有那么多要罗列的内容吗?我疑惑地翻了翻,简历的基本内容就有四五页之多,后面附着各种大大小小的证书复印件,细看之下根本是华而不实,机算机技能一项居然写着会熟练使用internet,windows,这些在我看来只要认识字就会使用的技术也堂而皇之地一条条列出来,而后面的获奖证书里居然还混有一张宿舍卫生评比第一的奖状。内容之丰富真够让我瞠目结舌了。

反观我的简历,真是真正的“简”历,只有薄薄一页纸,而且因为住在酒店里没有电脑打印机,我干脆手写了一份,尽管我觉得工笔正楷,写得很整齐清楚,但和别人的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夹在那一份份精美的简历中,不被当草稿纸给扔掉就是好的了,难怪前面几份交出去都没了音信。以前在安氏,我唯独没有参与过人事工作,因为实在不擅长与人打交道,难道现在的人求职,都必须搞这样华而不实的简历吗?

“这样吧,你赶紧去做一份新的简历,至少是打印出来的,明天下午之前交过来都可以。”

“谢谢。”我步出大楼,又有事情要做了。

下午找了家网吧,做了份简历,放大字体,加大间距,加上封面勉强凑了四页,拜托老板打印出来,又到隔壁的复印店复印了几份。后面只附了一张学位证书,因为其它的证书都没带出来,大多还在安家,五页纸装在买来的简历夹中,也算勉强够看,到少不至于被淹没吧。

做完这些也快到公司下班时间了,我只好又回到酒店,经过大厅时,心血来潮地让前台小姐帮我查了一下账单,对方居然报出了一个让我大吃一惊的数字。五星级酒店的标间,只不过住了不到四天,应该不会这么多钱呀?我赶紧让她打出明细表来,房钱是我想的那么多没错,可后面列了一长串的洗衣费,电话费,客房服务费,商务中心传真费,星级酒店的服务一流,服务费果然也一流。一个个数字加上去,就变成了那个让我吃惊的金额。

以前出门总是刷卡,从来不觉得贵,现在把账单上的金额从那张支票上减去,我才意识到酒店不能长住了,否则不出一个月,我就山穷水尽了。酒店的check out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反正已经过了,干脆多住一晚,只是晚餐再不敢叫那昂贵的客房服务了,只好到外面去吃。

以前偶尔也会和艾二她们去吃夜市,甚至有时一人一串鱼丸在大街上边走边吃,那时从不去注意小店里油糊糊的餐桌,可今天,一连经过几家饭馆,我都没勇气走进去。走了一会儿,肚子实在饿了,还是去老麦买了汉堡可乐来吃,虽然平时我根本不屑一顾这些垃圾食品,但至少这里看着干净些。

第二天一早我就退了酒店的房间,即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出租屋,也要换一家差一点的旅馆住。这几天也看过几处房子,商业区附近的公寓奇贵无比,便宜的房子地段远不说,看过的几处都可以用脏乱差来形容。事到如今,我只好降格以求了,找个好一点的公寓与人合租也可以。

巧的是居然真被我找到一个这样的广告,地点是附近的君兰苑小区,两室一厅,征女房客,租金在这一带算是低得离谱,而且注明此广告长期有效。事不宜迟,我赶紧在街边的公用电话亭里拨通了广告上的电话。

好半天才有人拿起电话,是个模糊的女声,好像刚起床的样子,问明我要租房,对方只说了句你来看看吧,下午六点之前我都在家。简直是天无绝人之路,对我来说,现在找房子比找工作重要,先有个容身之处再说。提着旅行袋――我全部的行李,我当即决定先把房子定下再说。

按着报纸上的地址我找到君兰苑的这处公寓,敲了半天门,以为没人在家,我都要转身离开时,才听到踢踢踏踏的拖鞋声。

门开了,隔着铁门,里面站着一个蓬着头发穿着睡衣的年轻女子。

“对不起,我刚才给你打过电话,不知道你还在休息,打扰了。”看来我太心急,扰人好梦了。

“噢,你想租房子吧,没关系,进来吧,我也该起床了,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说着她用手顺顺乱蓬蓬的长发,替我打开了门。

她顺手指了一下右手的房门,“这间卧室没人住,你先随便看一下吧,我去洗漱一下。”

卧室不算大,基本的家具都还齐全,我注意到角落里摆着一张单人床,一个人睡应该不会显得太空荡荡。

看完卧室,我回到客厅坐好,客厅和复合式的厨房都很宽敞明亮,主人也保持得很干净,这么低的租金能分租到这样的公寓也算不错了,我当即打算定下来。

“怎么样,对房间还满意吗?”真是人未到,声先至。那名女子说着走进客厅,她洗漱过了,换了衣服,还化了一个精致的妆,看上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点看不出刚才的慵懒散漫,摇身一变成了个时髦亮眼的摩登女郎。

“还行,我今天就想搬进来。”

“咦?我这里来来回回住过好多人了,还没见过像你搬家这么急的。”她说着笑起来,笑声很好听,不过是那种修饰过的好听。

我没回应她的话,直接问道,“租约怎么签?”

“我叫张露,露是露水夫妻的露,”说着她露齿一笑,“不介意看一下你的身份证吧,知根知底的保险一点。”她倒是够坦白。

这个要求不算过份,我拿出身份证递给她。

她记下我的身份证号码,“呀,你还不到二十,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吧。”她叫得很夸张。

“我以为我满十八岁就没问题了,”我看她一眼,现在到处是十几岁就出来混社会的小孩,她没必要这么惊讶吧,只好又问一遍,“租约怎么签?”

“不用签约,你先住进来再说吧,多交一个月租金当押金,搬走时再退还给你。房租月初付清,水电分摊,你可以用厨房,但要保持干净。先看你习不习惯能住多久吧,先说好了,我是做公关的,应酬多,常常半夜里才回来,你若是被吵得睡不着觉,住不下去可以随时搬走,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还有,白天我要在家补眠,不希望有人吵到我。”一番话说得很是干脆利索。

看在低廉的租金上,这样的条件我还可以接受。我点头,把押金房租数给她。

“你什么时候搬东西过来?”

“我的行李全在这里。”我拍拍手边的旅行袋。

“cool,”她无所谓地撇撇唇,“这里是房间钥匙,一会儿我有约会,你自便吧。”

东西不多,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我出门先去了昨天那间外贸公司交了打印的履历表,才折到商场买了新的床单被子,虽然不算有洁癖,我还是不愿碰别人用过的东西。在商场的地下超市又买了一大堆日用品,住在外面,不比住酒店,什么都要自己准备。好在看过星级酒店的账单,我现在已经学会买东西之前先看看价格标牌,而不像以前任意刷卡,从来不知道买的东西所值几何。

接下来的双休日,不用再到处奔波了。忙累了几天,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那个张露正如她所言,生活极不规律,头一晚干脆没有回来住,昨天夜里也是半夜才进门,回来后洗漱沐浴,莲蓬头的水声哗哗地响了好久,鉴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只好用被子蒙住头睡觉,谁叫房子是人家的,而我只交那么一点租金呢。还好没签约,以后工作稳定了还要另找住处。

周一早上去了两家公司应聘,没有结果,我心里不禁疑惑,凭我的能力求职,虽不能说是百发百中,但总不至于连面试的资格都没有一个,这里面似乎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心情郁闷地买了个盒饭带回家,看看里面的菜色却没有一点胃口。

“嗨,早安。”张露居然这个时候才起床,现在应该说午安了吧。

她揉着眼睛走进卫生间,不久里边就传来一声惊叫。虽然知道她总爱使用夸张表达法,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走过去问了句什么事。

“你看,我这里是不是有条皱纹。”说着,她让我看她的眼角。

天哪,原来让她发出惨叫的就是那眼角的一条小纹,我忍住送她卫生眼的冲动,平心静气地说:“没关系,几乎看不出来。”像她这样生活黑白颠倒,不长皱纹和黑眼圈倒是怪事了。

“我要赶紧去美容院做脸,要马上消灭掉它。”她咬着牙说道,好像她脸上爬的是只蟑螂。

我笑了,女人没有不爱美的,但像她这么爱美如命的倒不多见。

“你别笑我,你年轻当然不用担心,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

“你看着也很年轻呀。”如果以后到了七老八十,岂不是连镜子都不敢照了。

张露叹口气,“我二十七了,女人一过了二十五,就得小心防着这些冷不丁出现的皱纹。”她对着镜子再次确认眼角的细纹,“不说了,我要去美容院了,你要不要一起去呀?”

我摇摇头,现在不是有“闲”阶级了,一没闲钱,二没闲时间,没必要去那种地方砸下大把银子。

“算了,我看你也用不着。”她不爽地看了我一眼,风风火火地换好衣服就出门了。同住了几天,我发现她人倒不坏,只是说话很直,甚至有点泼辣。

我耸耸肩,回到餐桌前继续对付那份盒饭,还需要体力继续出去奔波呢,这种四处投简历等回音的日子不知还要过多久。

一幢幢写字楼远看离得都不远,可是穿着高跟鞋从这幢走到那幢,距离还真不算近,何况我一连几天都穿梭在商业区的各幢大楼里,晚上躺在床上,累得脚趾都不想动一下。

正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间,我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好像是女人发出的即痛苦又快乐的呻吟,我并不是未经人事的无知小女孩,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没想到张露会带着她的男朋友回来。

睡意消失了,用手捂住耳朵,那声音还是一阵阵地传来,我只好把被子卷成一团,重重地盖在两耳上。怪不得张露说夜里会很吵,很多房客因此而搬走呢。看来我找工作的同时要继续找房子了。

这么一折腾,我一夜再没睡着觉,清晨时分,我听到隔壁的房门打开了,一个男声说了句“亲爱的,我走了。”接着是大门的开关声。

我起床洗漱好,想找张露谈一谈,希望她能注意点,否则干脆别对外租房子了。可等了一会儿,她的卧室门都紧闭着没动静,看来还在补眠,可怜我一夜没睡,只好顶着黑眼圈出门。

又白忙了一整天,找了几天工作居然连一个面试的机会都没有,我的运气应该不至于这么差,我越来越觉得事情不简单,好像有人在背后和我故意过不去似的,深想下去,又想不出会是谁。我不敢把赌注全放在各家大公司上,打算在商业圈以外的行业试试看。

晚上找了一家网吧,查了一些就业资讯,顺手打开了电子信箱,只有一封父亲从瑞士发来的信,他说生活已经安定下来了,那里的风景很美,问我有没有改变心意想过去念书,现在还赶得上秋季入学。

我回了一封短信,不知说什么好,只写了我一切都好,勿念。

信箱里没有墨羽的来信,他知道我的信箱地址。当初离开时,手机都没有带,就是想和过去断得一干二净,可现在看着空空如也的信箱,我竟说不上心里是不是有一丝丝的失望。

游荡在网上,时间过得飞快。等我想起来回家时,已经很晚了。还好网吧就在小区附近,走回去应该很安全。

房间里亮着灯,没想到今天张露会回来得这么早。

“哈罗。”我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意外,屋里居然会站着个陌生的男人。

“你怎么还没走?”张露边说边从卧室里走出来,身上穿着件清凉的睡袍。那男子的头发还在滴水,显然刚在这里沐浴过,看这情形,不难想像出刚才发生过什么,没想到张露又带男朋友回来。我庆幸今晚在外面呆到这么晚,避开了尴尬的一刻。

“露露,什么时候你这里藏了个宝?有空带出来一起玩玩。”那男子说着话眼睛还一直粘在我身上,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神让我觉得厌恶,虽然他还算长得人模人样。

“人家不是这种人。你还不快滚。”说着张露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宝贝,居然这么狠心。”男子悻悻地一笑,走了。

剩下我和张露两个人,一时倒找不出什么话说,半响,她在沙发上坐下,点了根烟,“一向回来得晚,难得回来早了,倒不知该干什么了。”说着她自嘲地笑笑。

我总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对了,就是那声“宝贝”,和昨夜的那个男人声音不一样,我的过目不忘还包括声音,绝对错不了。

“刚才那个人不是你男朋友?!”我的语气是肯定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我男朋友了?”张露倒是一点不介意地笑着。“你如果想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为了你的安全,记得以后睡觉要锁好门,那些男人跟狼似的。”

我没忽略掉她说的是“那些”,难道她滥交?“你的朋友应该不至于那么没分寸吧?”

“男人眼里只有尺寸,哪会有分寸。”张露轻浮地笑着。

我不知怎么把话问出口,只好说:“今天这个人好像不是昨晚的那个。”

“当然不是同一个,你有听说过货只卖一家的吗?”

“什么?!”我掩饰不住地惊愕。

“小妹妹,不要告诉我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别人发财可以去卖毒品,卖军火,我不过是在卖青春,还不算是伤天害理。”

我半晌没说话,“我明天就搬出去。”

“没关系。”话说开了,张露更加不在乎,“本来就不指望靠它赚钱,不过有时会遇到变态的客人,有个室友安全一些,反正那个房间里的住户来来往往换了好多人了。”

张露吐出一个烟圈,“你挺瞧不起我这种人的吧?”不等我回答,她又说:“其实有时我也挺瞧不起自己的。我看你一直在忙着找工作吧,和我当年一样,也以为可以自食其力,女人哪,辛苦一场还不是逃不了被男人玩弄的下场,不如像我现在这样,可以将男人玩得团团转。”

她笑得满不在乎,“我是俱乐部的当红公关,你如果走投无路了可以来找我,我介绍你一份工作,凭你的条件,收入是你想像不到的好。”

“谢谢,用不着。”我冷冷地回答,感觉受到了侮辱。

“我只是说说而以嘛,你何必那么认真。”她好像逗小孩子一样地笑着。

“房租结清了,我明天一早就离开。”我面无表情地说。

第十八章

回到卧室,我知道这又将是一个无眠的夜。

睡不着,干脆收拾行李。把柜子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我才发现,墨羽给我购置的衣服里没有一件职业装,包括那些留在公寓我没带出来的,一件件衣服都很美丽,美丽的背后却透着柔弱和依赖。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烟蓝色的长裙,一头柔亮的长发,就好像缠绕在大树上的一根美丽而柔弱的藤萝。

我找出仔裤和格子衬衫,换下身上的长裙,考虑着要不要减掉那长得过份的头发,半晌,还是打消了这主意,那似乎是失恋的人才会有的举动,而我顶多和失业沾点边吧。

那几件衣服被我扫到一边,我只装了两件t-shirt和仔裤进包里,折腾半天,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好笑,不过是几件没有生命的衣服,又能代表什么呢。想了想,还是把它们折好装起来,下意识里我仍当它们是那段生活的留念。

天一亮,我就带着原来的那只旅行袋离开了张露的公寓。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天地之大,何处容身,一直被别人称作天才少女的我,现在居然连独立地生活都做不到。

我找了一个路边的小公园坐下,看着晨光一点点耀眼起来,看着一道道忙碌的人流汇入不同的写字楼,这才起身,走向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

在我求职的公司里,广丰外贸公司是规模最小的一家,所投职位也是最低的一个,算是我用来“保底”的选择。

正巧,上次教我作履历表的那个年轻人也在,显然他还记得我。

“是安小姐吧,你好。”他的神情有些不安。

我点点头,“你好,我想询问一下我的求职结果。”

“噢,你的简历我送上去了,不过好像――,所有参加面试的人员都已经收到通知了。”那就是说,依旧没有我的名字,我看他一眼,又不是他的错,他干嘛歉疚成这个样子。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虽说不意外,可还是有些沮丧。我说了声谢谢,转身向外走去。

“等一等。”我疑惑地转过头,莫非事情有转机。

“我看过你的履历表,其实你的条件很不错,应征这个职位绰绰有余,而且我也很希望成为你的同事,我还特意把你的表格放在最上边。”说着,他的脸微微有些泛红。

我没心思听这些,只在考虑以后的出路问题,敷衍着说了句谢谢就要走。

“安小姐,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嗯?”我回过神来,“你为什么这样问?”

“是这样,我很希望你能来这里工作,”可怜他的脸一直红到现在,“我也奇怪你为什么没被录用,按说你这样的条件面试都不用,就应该被破格当场录用的。我问了人事部的经理才知道,好像是什么人关照过上边,看到你的求职信就马上剔除。”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我才听到重点,那就是――有人不想我找到工作。墨羽,这是此刻我心里唯一出现的名字,除了他,谁还能这么手眼通天,让所有的企业不得不卖面子。

我茫然地走出大楼,身后那个年轻人又说了什么,好像是电话什么的,我没听见,脑中只一遍遍地播放刚收到的讯息,原来,我这十来天的奔波不过是在演戏给别人看,就好像戏台上的龙套,一直卖力地急走,可主角永远是别人。

缓缓走在大街上,放眼望过去,高楼林立,数不清的公司,可是又有哪一个敢雇用我呢?谁也不想与black feather为敌吧,除非他想结束掉自己的事业。

“新世纪集团”的大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居然走到了这里,艾二家的集团。想必艾蓬正在这幢大厦里运筹帷幄,他或许是这个城市里唯一一个不会顾忌墨羽势力的人,也是唯一可能会帮我的人,我抬头看向新世纪的顶楼,明亮的阳光马上刺痛了我的双眼,低下头深深吸进一口气,是呀,我又有什么立场要艾蓬对我伸出援手呢?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吧,说不定我最终不得以的选择还是一张瑞士机票。背包里有父亲临走前留给我的钱和护照,离开墨羽的第一天,我就小心地预留了一笔机票钱,或许那时我就有所预感,这将是我最后的出路。就好像一个拖着救生圈下海的人,虽然奋力地游着,但自知最终仍要套上身后的救生圈,靠着它载浮载沉。

“安四。”轻快明朗的叫声,是来自朋友的称呼。

没想到我在这里遇见的不是艾蓬也不是艾二,而是麦一。几个月不见,她已经摇身一变成为精明干练的都市白领了,全身都散发着飞扬的神采。

“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说着,她的目光不时地瞟向新世纪的大厅,大概是在寻找艾蓬的身影吧。

“我只是恰好经过这里,马上就要离开了。”

“好久没见面了,我一会儿和艾蓬有公事要谈,你要是没什么急事,等一下我,我请你喝茶。”

我摇摇头,我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喝茶,而是吃饭问题。“我还有事,下次我请你吧。”

麦一马上现出失望的神色来,“现在大家都各忙各的,要么忙事业,要么忙爱情,要见个面好难,我刚刚拿到了新世纪的全部广告代理,正想找个朋友一起分享我的喜悦。”

麦一的话让我的心里五味只剩下了一味,那就是酸,我更加地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现在的困顿,我笑着说:“等你当上广告女王了,我们再一起为你庆祝吧。”有谁能告诉我,我脸上的笑是不是僵在那儿了。

“安四,你要出去旅行吗?”麦一眼尖地发现了我手中的旅行袋。

我点点头,“可能很快就走了。”

“你又开玩笑了,还想对我保密,哪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就提着旅行袋出门呀。”麦一如以往一样心无城府地轻笑着。

我微笑,“快进去吧,职场女强人最忌迟到的。”

走出高楼鳞次栉比的商业区,我找了个汽车站的小亭子坐下,犹豫着要不要去搭开往机场的巴士。正踌躇间,一张小招贴吸引了我的视线。

是附近一家社区幼稚园征幼儿教师的启事,要求有钢琴或外语特长,似乎这个城市的有钱人越来越多,这种所谓的贵族学校涵盖了从幼稚园到大学的各个阶段。吸引我的是招贴上写着,除了差强人意的薪水,还提供食宿。对那些生活安定的人而言,这不算什么优惠,却是目前居无定所的我急需的。

小时候学过几年钢琴,后来母亲觉得我这方面的天份不如安平,就没再让我学下去,不过我的水平教幼稚园的小朋友足够了,外语更不用说,我想我去大学里教书也没问题。我撕下招贴上的地址,不妨一试,只要有一线希望,出国都不会是我的选择,对我来说,那只代表逃避。

幼稚园的规模不算大,但是设施很好,小地方求职的好处就是投简历、面试、录用都一气呵成。园长姓穆,是个和蔼的中年妇女,可能是常年和小孩子打交道,说起话来神情相当轻快活泼。

“安小姐,你的条件相当好,恕我直言,你一个学管理的大学生怎么会想到来幼稚园工作呢?”

面试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呢?是不是应该回答因为我童心未泯,因为我热爱幼教事业?只怕说出这些话连我都会笑出来。

“房子刚退租,我需要一个地方住,也需要一份工作。”我淡淡地说。

园长点点头,表示了解,“我这里教钢琴的老师突然走了,大班的钢琴课没人上了,我急需一个钢琴老师,希望你能胜任,以后的英文课你也要兼一部分,课余时间帮别的老师做做教具什么的,大概也就是这些工作。”

比起这十几天的奔波忙碌,这样的工作量应该不算什么。“好的,我也希望能尽快上班。

“那好,我就叫你安老师了,”园长一脸开朗的笑,“安老师,我说话你可别介意,其实我觉得你并不适合当幼儿教师,幼稚园的小孩子学习都在其次,重要的是要在游戏中培养他们的兴趣,学习的过程就是游戏的过程,可我看你来这里半天了,说的话还没我说的一半多,以后在小朋友面前可不要像你的名字一样,太安静了。”说着,园长爽朗地笑起来。

这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后会边学边做的。”

“不用学,和小孩子相处久了,你自然会越变越活泼。就像我,年纪一大把了,我老公还管我叫老小孩。”说着她又笑起来。

看看我手边的旅行袋,园长一脸了然,“我先带你去宿舍,离音乐教室不远,你收拾一下东西,下午有一堂钢琴课,你先和小朋友们见见面,熟悉一下,明天就开始上课了。”

不管以后的生活如何,总算是安定下来了,我松了一口气,“谢谢穆园长。”

稀里糊涂地我就站在了崇德幼稚园大班的钢琴课堂上,穆园长只简单介绍了我是新来的老师,就留下我和下面十几个小朋友面面相觑。

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要不要先来一番开场词,看着下面一张张好奇的小脸,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直到下面的学生耐不住性子,开始小声嘀咕起来,“新来的老师好漂亮。”,“可是为什么都不说话。”“我猜她是生气了,我妈妈生气时就不和我爸爸说话。”“不对,我妈妈生气时都说很多话,还说得很大声。”“笨蛋,那是在骂人。”

听着下面的对话真让我哭笑不得,小孩子就是这样,可以在任何时候直接说出他们心里所想的,哪怕他们所讨论的人就站在他们面前。

想来想去,我终于想起来,小时候上学第一堂课通常都要让大家做自我介绍,这倒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主意。

我拍拍手,让小朋友们安静下来,“大家好,我是你们新来的钢琴老师,我的名字叫安静,就是安安静静的安静,我平时最喜欢的事情是读书。接下来,大家就像老师一样轮流做自我介绍好不好?”

“老师,什么是自我介绍?”好奇宝宝一号举手发问。

我这才意识到跟小孩子讲话不能用太深的词,只好说:“就是告诉大家你的名字,几岁了,平时喜欢做什么。好了,就从这边第一排的同学开始吧。”

“大家好,我是崇德幼稚园大班的学生,我的名字叫周岩,就是周周岩岩的周岩,我平时最喜欢的事情是看卡通。”

好学宝宝周岩坐下,居然将我的自我介绍学了个十成十,我看了一下点名表,微笑着跟他解释,“周周岩岩不是词语,以后你要跟人家说我叫周岩,岩是岩石的岩,懂了吗?”

小朋友们马上嘘声四起,“哈哈,周周岩岩。”只见好学宝宝周岩对我点点头,马上不服气地向笑他的小朋友瞪过去。

“好了,下一位同学。”

“大家好,我叫许明磊,我比周岩多两个石头,我今年快五岁了,平时最喜欢吃糖,可是我妈妈总不让我吃,因为我有――”说着,他掰着手指数了数,“――四颗驻牙。”

小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介绍下去,他们一个个表情认真,童稚的话语却让我不时地扬起微笑。

终于最后一位小朋友讲完了,看看时间,已经过去大半节课了,轻松的气氛里时间竟不觉过得飞快。

“下面老师给你们弹一支曲子好吗?”我打开钢琴盖,好长时间没弹琴了,手指一碰到琴键,我竟不知不觉地弹起了以前最喜欢也是最常练习的《少女的祈祷》,以前的钢琴老师总说我把这支曲子弹得太直白,听不出少女深幽的情怀,不晓得现在的我再弹起它会不会有新的领悟。

一曲终了,好奇宝宝二号举起了手,“报告老师,这首歌不好听,你可不可以弹一个《小蜜蜂》?”

“不要,《小鸭子》比较好听。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小蜜蜂?小鸭子?那是什么东西,应该是儿歌吧。我没有告诉大家我刚才弹的并不是一首歌曲,不过想想自己给幼稚园小朋友弹奏《少女的祈祷》,这大概也能记在笑话大全里了。

童年所受的教育并没有包括儿歌一项,对此我一无所知,只好对下面的小朋友说:“大家把歌唱给老师听,老师来伴奏好不好。”

提议小鸭子的小女孩首当其冲,毫不扭捏地站起来大声唱道,“一二三四五六七,一群小鸭子要过河――”儿歌的旋律都很简单,我马上和着她的歌声弹下去。

就这样,一首一首地弹下去,一直到下课,我不看歌本就能随着小朋友边弹边唱的本领简直赢得了他们的敬佩,“大家想不想也像老师这样什么歌都会演奏呢?”

“想!”兴奋的小孩子们众口一词。

“那明天开始老师就一首首地教给你们。”看着那一张张的笑脸,我想要喜欢上这份工作应该不难。

放学的时间一到,幼稚园外的大街就停满了一辆辆的豪华轿车,都是来接孩子的家长,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小孩,也上不起这样的幼稚园。

穆园长安排我和另一位老师在门口维持秩序,小朋友们随着家长一一从我们面前走过,一个个弯腰行礼,“老师再见”。

我看到有我今天教过的学生,我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便一一笑着对他们说再见,听我叫出他们的名字时,孩子们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新老师记住我了。”许明磊得意地对身边的母亲说。我笑了,我不止记得他的名字,还记得他有四颗蛀牙。

“你记性真好,刚来就把班上同学的名字全记住了。”身边的李老师羡慕地说,“看得出来,他们挺喜欢你,别看这帮小鬼还小,可全都喜欢漂亮的女老师。”

我不禁莞尔。

许明磊还在边走边回头向我挥手,我也微笑着冲他挥手。忽然,我的笑僵住,马路旁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子,而车窗内那带着玩味表情打量我的人更是我再熟悉不过的。

第十九章whole

我盯着车内的人,做不出任何反应,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场合遇见墨羽。直到他从车里出来,站在我面前,我还是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走吧,我来接你回家。”

我瞪着他,一时消化不了这句话的意思。

“看不出来你会喜欢小孩子,既然喜欢,干脆我们自己生个孩子让你来教。”说着他揽过我的肩,就好像过去,极自然地做出这些在别人眼里很亲密的动作。

李老师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们,墨羽看了她一眼,她马上红着脸低下头,醒悟过来地赶紧说:“你们有家事要谈,安老师,我先回办公室了。”

学生们已经全离开了,没有别人的注视,我才甩开他的胳膊,“你为什么说这些让别人误会的话。”并用眼神狠狠地瞪过去。

“安静,你在外面玩得够久了,该回去了。”他依然一派闲适。

“你以为我是在玩吗?或者应该说这些天是你在逗我玩儿。不过很抱歉,我现在有工作,恕不奉陪了。”说完我转身就走。

身后他凉凉地说了句“我等你。”

走进办公室,没想到穆园长正坐在我的座位上等我。

“安老师,我看你还是先回家再说吧。”

回家?我一下愣了,怎么穆园长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是李老师打了报告?只是她没必要把我的旅行袋也从宿舍拎过来吧,我疑惑地看着她。

“真没想到,你的来头这么大,哪里用得着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工作。不过现在墨先生已经买下了这家幼稚园,你就是老板娘了,喜欢了随时都可以回来嘛。”穆园长帮我拿起行李,接着苦口婆心地劝说,“先回家吧,有什么矛盾不能在家里解决,何苦学别人离家出走。”

我已经气得说不出一句话了,墨羽这个王八蛋究竟胡说了些什么,竟然让别人误会我是他的逃妻。我接过园长手里的袋子,这里是呆不下去了。

走到大门口,他果然还等在那里。

“很好,你把行李也拿好了,我们走吧。”他唇边泛起一抹浅笑,但在我看来,那笑里写的都是讽刺。

我站在原地没动,冷冷地对他说:“这是第几次了?是不是我到别的公司工作,你也一样会照单收购?”我看到他皱起了眉头,“这些天我四处碰壁,也是拜你所赐吧。”

“我如果想用这种办法把你留在我身边,当初就不会让你走。”他双手抱胸,“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说着他还故意长叹一声。

“最起码我了解,以你在别人面前胡说八道的功力,足以在我面前编出另一套说辞。”想起他的小人行径,我连争吵的欲望都没有。

“我们去车里谈吧。”我看看四周,虽说人不多,可两个大人站在路边大声说话也够难看的,何况他还是那种专门吸引别人视线的男人。

我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坐进车子里,等着他开口。

“你不知道你亲爱的姐姐一直在关注我们的关系吗,你离开我的当天她就知道了。有她的关照,你在这个城市是找不到任何工作的,你名下的银行帐户也被冻结了。你如果想留在这里,就只有来找我。”

“我不信安平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当初离开安家后,我就再不曾用过我名下的账户,安平若在这上面动手脚倒也罢了,只是我不信所有的企业都会遵从她的意愿,陪她玩这种小把戏。

“你还是那样不爱看新闻,”他笑笑,“安氏这一年来发展迅猛,已经今非昔比了,安平在商界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没有人不让她三分,她说出去的话绝对比你想像得管用。”

“安氏的发展你也功不可灭吧。”我冷笑。我还记得当初他和安平分手时,答应过要帮安平把安氏的规模扩大一倍。

没想到他竟点了点头,“更主要还是靠安平,说实话,我很欣赏安平的能力,她在美国时,曾在black feather的总部实习过四年,black feather是从不留庸才的。”

“相形之下,我的落魄就让你笑话了。”话一出口,我也吃惊,我心里居然仍一直暗暗地和安平较着劲。

“我姑且把你这话当成是吃醋吧。”他状似不经意地说。

“这一次呢?不会是安平派你买下这家幼稚园的吧。”无论如何我都不信安平会把我往墨羽的怀里推,相反,她不让我在这个城市立足的目的无非是要逼我走,远离她和墨羽。

墨羽定定地看着我,“安静,别再玩了,我本来以为你撑不过一个星期,现在早超过了我的估计了,跟我回去吧,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还能和从前一样吗?我不带笑意地笑着,“可惜我什么路都走,就是不走回头路,没有你靠我自己,我也能过得很好。”

“你能过得很好?和一个妓女同住在一幢屋子里,每天有不同的男人进出,我怀疑下一次就要去夜总会接你了。”

“你派人调查我?”我不能置信地瞪着他,他的话深深刺伤了我也激怒了我,“卑鄙无耻,你以为你是谁,有资格这么做?!”

他的眸子敛去了最后一点温度,只剩下冰寒。看着他的眼睛,我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在别人眼中他是个可怕的男人。

“silence,你以为做了我的女人,我还会让别人碰你吗?”,他用拇指轻轻地在我的唇上摩挲,“我看中的女人,除非是我让你离开,否则你一辈子都要留在我身边。”

他的话让我陷入震惊之中,我忘了有所反应,或者说他的神情让我找不出什么话来反击,直到他俯身吻上我的唇。

我试图挣开他,可怎么也挣不开他双臂的钳制。情急之下,我向他的唇狠狠咬下去。

很快我尝到了一丝腥味,而他也马上放开了我,看着他唇上那缕淡淡的血丝,不知怎么,我竟有种报复的快感。

“跟我回去,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他板着脸发动了车子。

“你以为我还会回去过那种日子吗?那种靠身体取悦男人的生活和妓女有什么差别?”我冷笑,试图用最尖刻的话来打击他。

墨羽的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阴寒, “安静,你已经耗干了我的耐性,没想到这一年来我的所作所为换来的是你的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迸出声,“看来我以前是对你太好了。”

看他的表情,我马上意识到激怒他的下场绝对不会太好,忙拉开车门准备跳下车。身后一只手却比我更快,拉住我的胳膊把我狠狠地摔回座位上,同时另一只手关门落锁。在我反应过来之前,车子已经启动了。

一路无话,墨羽仍像往常一样将车子开得很平稳,可我却清楚的知道,一切都和往常不一样了,车内的气压低得让我窒息。到了公寓楼下车子停下来,他把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然后绕到另一边,拽着我的手腕把我从车子里拉出来。

“你要干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拽着我径自往前走着。我只觉得腕骨几乎要被他捏碎了。

我心里的不安与恐惧逐渐加大,逐渐清晰,直到他拽着我走进房间,走进卧室。我终于受不了得大叫,“你要干什么?你这样做是绑架,是违法!”

他却笑了,笑里渗着冷意,一只猎豹面对猎物的笑只会让我更心寒。“你以为一个妓女应该受到什么样的对待?”他攫起我的下巴,“就像你说的那样,用你的身体来取悦你的男人吧。”

我被抛在大床上,往日熟悉的环境如今只让我觉得陌生与恐惧,就像面前的这个男人。我试图挣扎着起来,身体却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从来不知道男人的力气会这么大,而我轻易地就被制服。

下身的衣物被尽数褪去,而他只是拉开长裤的拉链,就挤进我的双腿间,沉下身子,强行进入了我的身体。

没有任何前戏和准备,突来的侵入让我痛得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叫。而身上压附的身体在片刻的迟疑后马上继续着侵犯的动作。

我用双臂压在眼睛上,想阻止眼中屈辱的泪水流下来。双臂却被他移开了,墨羽把我的双手固定在两侧,要我看清他的每一个动作,我侧过头去,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恨过一个人,面前的这个人,不再是那个往日里和我促膝谈心对我温柔以待的男子,他正在一点点凌迟我的自尊,打碎我生活的希望。

有些女人是水做成的,而我,应该是冰做成的,水结成了冰,就再不会流出泪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然而羞辱与折磨却像是无休无止。终于,我如愿以偿地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几天来的身心疲惫,让我陷入了长时间的昏睡中。

睡梦中,我听到交谈声,脚步声,似乎有人在我的身边来来回回地穿梭,我梦到了幼年时的自己,原来记忆中也有被父亲抱上肩头的经历。耳边有父亲母亲的声音,可是他们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清,眼前一个个晃动的身影都像是藏在迷雾中,我感觉到冰凉的器械贴在我的皮肤上,也感觉到有液体流入我的血管内,而这中间,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我,我却宁愿沉入无边无际的睡梦中,也不想睁开眼和这双眼对视。

当我再次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床头的电子钟显示着我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手臂上输液后的针孔证明了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屋子里静悄悄地,没一丝声响,我坐起身呆愣了几秒,又躺回去,望着天花板继续发呆,有些后悔自己醒来的太早。

卧室的门被人打开了,原来墨羽在家,我马上又闭上了眼睛。他站在床前看了我良久,我感觉到一股与睡梦中相同的视线。

身边的床垫微微有些下陷,是他坐了下来。接着,一只手搭在了我的额上,我依然没有动,维持着睡着的姿势。“对不起。”声音有些干涩,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我更加没了睁开眼睛的勇气,不管面前是一张充满歉意的面孔,还是一张冰冷无情的面孔,都是此刻我不想看到的。

他就这样坐了很久,我也一直一动不动地静静躺着。终于我听到一声叹息,他起身离开了。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我才又睁开了眼睛,他的离开竟然让我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在我没有足够的心理建设前,在我最软弱的时候,我怕看到那样一双眼。

床边亮着的小红灯吸引了我的视线,我拿过这个看似收音机的东西,原来是一个baby monitor,这本是普通家庭用来监听婴儿室动静的仪器,居然被墨羽用在我身上,难怪他会在第一时间里知道我醒了过来,我关掉开关,再次有了被人监视的愤怒感,心里逐渐柔软的部分又变得冷硬起来。

从这一天起,我发现我被软禁了。

公寓换了特制的门锁,无论内外,都要有磁卡才可以打开。一日三餐有专人送来,想是因为墨羽的命令,请来的钟点工并不和我多话,一边做清洁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我,似是怕我夺门而逃,看着她眼中的谨慎和好奇,我冷笑,没有那张小小的磁卡,我又怎么打开那道厚重的铁门,我也累了,需要时间将这阵子的茫乱理出个头绪来,在和他将一切了解之前,我不想再玩那种跑跑追追的游戏了。

墨羽似乎也在有意避开我,白天总不见他的身影,夜里,即使他仍像以前一样,每晚搂着我入睡,一样的温柔一样的火热,甚至待我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我们却从不交谈,有默契地回避着什么。

“墨羽,你不能关我一辈子。”终于我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庞,可我知道他并没睡着,果然,搂住我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放我离开好吗?”他沉默不语,“你帮过我,我欠你很多,而你对我做出的伤害,就算我们之间扯平了,放我离开吧。”

半响,他才说:“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他的回答可说是我意料之中的意外。

“我们当初所以在一起,原因你我都很清楚,不过是我茫然之中做出的草率决定,一切本无关情爱,如今分开也是理所当然,我只是不想我们再做出伤害彼此的事情。”

这个繁华的城市中,多金男子和美丽女子分分合合的故事每天都有无数,但男人的财富和女人的容貌永远不会是天长地久的原因。

“我保证这一生再也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他的语气无比的严肃,可我们之间用得着一生的保证吗?

“即使是这样,我们在一起就有意义了吗。”我想挣脱他的手臂,却被抱得更紧。

“安静,你真的以为一切都无关情爱吗?”

他的声音很低,我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动,我侧头向他看去,黑暗中只看到两点幽深的眸光,他是什么意思?爱情,在我和他之间,会有这种可能吗?

我以为身边的人还要再说什么,然而他却沉默着再没说话。

第二十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小心地不再碰触有关情感的话题,甚至不敢在心里多做猜测,我也曾想过,以后会像普通人一样地恋爱结婚,可真要面对一份感情时,哪怕是一份并不确定的感情,我也忍不住习惯性地退缩。

好在墨羽并不逼我,他每天都会忙到很晚,回来后也很少和我谈天,更多的时候是在一旁静静地注视我,可我感觉得到,他对我的态度没了从前的玩世不恭,有时无意中看到他看我的神情,研判中又似有所待,眼中的认真慎重让我不敢与他对视,这一切突来的改变都让我不适应,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只好一次次地避开他。

我感觉得到,墨羽在精心安排我的生活,甚至可以说是在小心呵护,可这种没有自由的日子并不能给我带来丝毫快乐。没有人愿意做笼中鸟,无论这个鸟笼是由什么打造的。

我再次向他提出,至少要给我随时出门的自由。这一次墨羽没有拒绝,“你什么时候想出去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陪你去。”

“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心知这话说了也无用。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我都可以陪你去。”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自己,这句话只是一个解释,没有任何更深的含意。

“这也好,你亲自去,倒省了花钱雇人跟踪了。”我故意一脸不屑地讽刺说。

自从上一次的事件后,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是一味地不温不火,“安静,你怎么想没关系,总之我想得到的永远也不会放弃。”

我害怕这样的对话继续下去,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每当他说出这种似有所指的话,我的唯一反应就是装驼鸟。

日子在浑浑噩噩中一天天滑过。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让我变得越来越懒,我不想读书,不想思考,我知道书房里添了很多新书,视听室里也放满了我没看过的影碟和cd,可这些我都懒得去碰,每天除了发呆就是嗜睡。

早晨墨羽离开时我好像醒过一次,后来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已经十一点了,看着手表,我吃惊自己居然睡了这么长时间。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过睡懒觉的经验,最近这些日子总是特别爱犯困,似乎是要把这十几年的睡眠一并补齐。

对着天花板发了一阵呆,我忽然想起一个让人不安的问题,我再次住进这间公寓已经一个多月了,月事却还没来过,猛地坐起身,我努力回忆着上一次月事是在什么时候,好像是上个月的月初,也就是说,已经晚了近二十天了。我脑中一片茫然,以前总会提醒他将避孕措施做得滴水不露,这一次,我居然完全忘记了会有怀孕的可能。

对着落地镜,我仔细端详着自己,想找出一点珠丝马迹,可什么都看不出来,脸上的气色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差,纤细的腰身,平坦的小腹,一切都一如往日。我安慰自己,或许只是虚惊一场,偶尔的月经不准也很正常,我并没有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恶心呕吐呀,只是睡得久了点儿,睡得太多胃口自然也不会好。只要我打起精神,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好,很快就能变得像以前一样精力充沛。

虽然强迫自己这样想,我还是不能遏制心中越来越膨胀的不安,不管怎样,我都要验证这份可能,我必须马上出去一趟,而且不能让墨羽知道。

我没有大门的钥匙,唯一的机会是等中午的钟点工来,墨羽请了两个工人,今天中午来的应该是那个擅长做中餐的桂婶,人憨厚有余精明不足,到时不难找出大把机会溜走。我换好外出的衣服和鞋子,把钱包放进外套口袋里,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有人来开门。

没有等很久,我就听到有人插入磁卡,门锁发出哔的一小声,同一时刻,我放声尖叫起来。

“安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果然是桂婶,她一脸惊慌地推门冲进来。

我故意又尖叫一声,“救命!就在那里――”说着,我一边指着墙角一边向她跑过去。

“什么东西在那里?”桂婶边说边打量着墙角。

我偷偷瞅了一眼房门,她急勿勿地冲进来,果然忘记把门反锁了。“吓死人了,那儿好大一只蟑螂,就趴在墙角,你们都是怎么做清洁的。”我故意说得娇气十足。

“原来是只蟑螂,我还以为出什么天大的事了,真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桂婶善意地笑着,可能因为我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她马上热心地跑到墙角仔细地察看着,边嘟嚷着,“不可能呀,这种公寓怎么会有蟑螂。”

“就在那里,我看到它往沙发背后爬去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移过去。

看到桂婶低下了身子察找,我马上跑到门边,一气呵成地开门落锁,大门一关上,我立马大步跑向电梯间,正好有部电梯到了这一楼层,不等里面的人出来,我没头没脑地就往里冲,也不管有没有撞到人,一直到出了大厦,一口气跑出去老远,我才敢停下来,一边喘气,一边暗笑自己,这出胜利大逃亡赶得上好莱坞的演出了。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妇产医院,一定要马上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坐在门诊医生面前,我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满眼的白色,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在在都令我紧张不安。

“哪里不舒服?”对面的女医生,头也不抬地在门诊病历上写着我的基本资料,一脸职业化的表情。

“没什么不舒服,只是那个晚了二十天了。”

医生抬头看了我一眼,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先去隔壁化验室验尿,看检查结果再说,如果没怀孕开一些药调理一下。”说着,她已经飞快地签好了化验单并重重盖上图章,那是写有早孕检查字样的鲜红印章,看着它我不觉地有些触目惊心。

检查比我想像的快,几乎马上就有了结果,手中的验单被盖上了新的印记,看着那个鲜红的加号,我不用多问,心知有些事是真的发生了。

回到医生办公室,刚才的那个医生桌前已经坐了另一个女孩,我退到门外,却依然能听到屋里的对话,“怎么拖到这么大了才想要来做流产?这对你身体有损害你知不知道。”女孩一直没出声,“先去做个yīn道b超,然后排号等着做手术,手术很快,回去要好好休息,好好爱惜身体。”大概相同的话讲过太多遍了,医生说这些话时听不出一丝感情。

女孩出门时,我特意打量了一下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白色的洋装衬得身体更加纤细,丝毫看不出怀孕的迹象,我猜不出她有几个月身孕了,只注意到,她一样没有人陪同。

医生拿过我的验单,“妊娠阳性,”按电视剧里的情节,这个时候一般应该要说句恭喜你要做妈妈了,可她扫了我一眼,没在我脸上找到一丝喜悦的表情,便公式化地询问,“你最后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我告诉了她大概的日期,医生点点头,“目前应该有七周了,你可能会有一些妊娠反应,”说着她翻了翻我病历上的资料,“看年龄你还在读书吧,回去和男朋友商量一下,留不留这个孩子,赶快做个决定,拖得越久危险越大。”

一下子遇到这么多意外,我心里早已乱得理不出头绪了,我微微愣怔着,心里想的居然是医生刚才说的是“留不留”还是“流不流”呢。

看我半天没说话,医生又接着说,“你好好考虑一下,看要不要做人流手术,手术不用预约,来了随时可以做,你的孕期还不算太长,想做药物流产也来得及,不过不能再拖了,最好马上做决定。”

简单几句话,就要决定一个生命的去留。半响,我才说道,“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拿起病历和化验单,我无力地走出门诊室,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下。刚才还没注意到,妇产科的几间门诊前居然都坐了不少人,有大腹便便前来产检的待产妇人,身边跟着耐心包容的丈夫,有刚刚获知怀孕的少妇,带着一脸按捺不住的欣喜和羞涩,也有一脸紧张不安青涩得仿若中学生的年轻少女。不远处的另一排座椅上坐着的大概都是等待流产手术的人,因为我看到刚才遇见的那名白衣女子也在其中,别人都有人陪伴,只有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那儿,十分醒目。对面那扇黑色的皮质大门里想必就是手术室了。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算作哪一类人,我心中没有惊喜,这样的结果本就不是我所期盼的,但我也没有恐惧不安,一旦知道了确切的答案,心中的大石反而落地,只剩下说不出的茫然与意外。我把手放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什么也感觉不到,可我清楚手心下正有一个生命在孕育,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不停地成长,想像着这些,我心里竟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我真的能感应到他的存在。这个成长中的生命,我有资格一个人决定他的去留吗?

“安妹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有人在我身旁的座位坐下,我抬头,居然是那个我几乎快要忘记的人,张露。

“这么短的时间没见面,你不会已经忘了我是谁了吧?”张露依然像从前那样心无介蒂地热情打着招呼。

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认识的人,只好勉强笑着回应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说着,张露眼尖地看了看我光溜溜的手指,“不会也学别人做未婚妈妈吧。”

和她谈这样的话题有点交浅言深,我不想多说,只好岔开话题,“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还说呢,我看你的眼神在那边转悠了两圈,居然愣是没看见我。”说着她往手术室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你怎么在那边?你要做流产手术?”我有些吃惊地问,看她满不在乎的神情怎么也不像。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纯属意外罢了。”她倒是一点都不介意谈自己。

“为什么不留下这个孩子?”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我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像我们这种人怎么要小孩,我们这种人可都是‘不生男,不生女,不给社会添麻烦’。”说着她不再压低声音小声说话,放声地呵呵笑起来,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向我们这里侧目。

别人的注目让我觉得极不舒服,张露却好像对此很习惯了,“那人是孩子的父亲吗?他好像叫你过去。”我看到手术室门口有个男子在冲她招手,忙提醒她,想把她支走,免得她再口无遮拦。

“他?”张露不屑地瞥了一眼,“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不过是有可能罢了。”说着,她眼睛轱辘辘一转,话题又转回我身上来,“你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又找了个大金主?不要蒙我,以前就觉得奇怪,看你穿的用的都是顶尖的,却每天苦巴巴地到处找工作,现在总算想开了吧,以后有好机会别忘了给姐姐介绍一个,被人包总好过像我这样打零工。”

张露的一席话让我深觉受辱,虽然我一直尽量压低了声音,仍是引来了别人的注目,我觉得在其它人眼中我和她成了一类人,不想继续这样的对话,我冷冷地说,“我和你不一样,这个孩子的父亲很爱我,我会把孩子生下来,也会好好爱他。”

这番话说出口,我也吃了一惊,我究竟是在向别人宣告呢,还是在向自己证明什么。不过我很肯定,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当我感觉到他存在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忍再割舍他,我会爱他,这世上只要还有一个人爱他,他就应该有出生的权利。

我站起身,“我要走了,你也好好注意身体,以后最好还是少来这种地方。”

张露的表情有些讪讪的,“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也是一个女人的幸福,祝你好运。”

我正要转身,却被一个急勿勿的身影撞到,那人走得实在太快,快得让我来不及躲闪,出于母性的本能,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肚子,身体却因失去平衡狠狠地撞在墙上,身旁的张露忙扶住我。

“你这人怎么搞的,不知道孕妇最怕摔吗?”张露马上挺身为我报不平。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太急了,你没事吧?”对方是个年轻的男子,斯文的脸上写满了歉意与焦虑,一边说话一边不住地向手术室的方向看去。

我感觉到应该没问题,对他摇摇头,“我没关系的,你有急事就先走吧。”

“真对不起。”说完他又急步向手术室的方向走去,他一看到候诊席里那位白衣女子,便马上大步跑过去,我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只看到那名男子拖着对方的手,一脸急切的样子,不知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故事。

“又是一对痴男怨女。”张露状似讽刺,可我听得出她话里的羡慕与伤感。

我看向身边的张露,她马上又露出不在乎的表情,“张露,再见,要学会珍惜自己。”

“珍惜自己?或许吧。”她泛起一丝苦笑。

第二十一章

走出医院,我直奔国际大厦,那儿有好几家国际航空公司的代办处,没有犹豫,我订了一周后去瑞士的机票。

这一切完全是临时起意,现在这个样子,我反而更想避开墨羽。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就意味着一辈子都和他有着斩不断的牵连,在我没有理清对他的感情之前,我不想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出国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好久没出来逛街了,街上喧闹的人声在我听来都变得无比亲切。我漫无目的地走过一条条大街,直到觉得有些累了,才想找个地方歇歇脚,现在的我不比从前,我的身体已经和另一个生命连结在了一起,不能再那么随意任性了。

双腿像是有自我意识地停在一块招牌下,我看到熟悉的“酒吧”字样,不禁觉得好笑,我居然连歇脚都习惯性地选择熟悉的地方。我目前的身体状态,并不适合来酒吧这种地方,可似乎所有的故事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在走之前再来这里坐一坐,就当是给过去划下个句号吧,这样想着,我便走了进去。

从没在白天来过这里,可能刚开门不久,没什么客人,几个待者还散在四处做着准备工作,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倒显得很突兀。

“你是今天的第一个客人,”吧台里只有麦表哥一个人,正悠闲地擦着早已锃亮的酒杯。

“好久不见了,安四小姐。”

“你还记得我?!”似乎我只在第一次来酒吧时见过他一面。

“你这样的美女总是让人过目不忘的,今天想喝点什么?啤酒还是**尾酒?”

我可不敢碰酒精一类的东西,想起今天的午饭还没吃,就要了一杯热牛奶和一份蔬菜沙拉。

“怎么像是儿童营养午餐,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有人在酒吧里喝牛奶,”他笑着说,却没再多问,径自去后面准备食物。

“喏,这是我做的。”说着,他把一份沙拉摆在我面前,“你今天没口福,如果paul在的话,你就可以尝到他做的堪称极品的沙拉。”麦表哥的语气听着就像是一个幸福男人在得意地吹嘘自己老婆有一副好手艺。

“今天paul不来吗?”我注意到酒吧里流泻的音乐是播放的cd,虽然一样柔美,却还是比paul的真人演出差了很多。

“他最近在帮唱片公司写歌,经常熬通宵,昨天刚把歌交出去,我命令他今天哪也不许去,好好在家补觉。”

“你们很相爱。”我由衷地说,几乎忘了他们是我不太能接受的同性爱人。

“一定是阿艺在你们面前把我们的故事宣扬得惊天地,泣鬼神。”说着麦表哥爽朗地笑了起来。

不用麦一说,像他们这样彼此“我的眼中只有你”,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他们在相爱。

“你们当初是怎么知道爱上了对方呢?”我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成熟睿智的长辈在请教。

“小丫头怎么想起来问这种问题,看来不是坠入了爱河,就是正准备往里跳。”

我没说话,我坠入了爱河吗?如果答案是yes,那原因一定是被人拽进去的。

麦表哥神色一整,“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只是某一天发现,我无法忍受白天身边站的不是他,无法忍受夜里身边躺的不是他。我从来不坚持同性恋爱,我想,如果他是个女人,我一样会爱上他,上天注定了我只能爱上他。”说着他冲我挤挤眼睛,“这可是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发表爱情宣言。”

我笑了,“我很荣幸。”

“至于paul的想法,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他也爱我,不过――说不定他是因为受不了我的死缠烂打才竖起了白旗,逼不得以爱上我的。”说完,我俩都哈哈大笑起来。如果paul心中无爱,无论怎么死缠烂打都不会就范吧。

“爱情只是一种习惯吗?我是说会不会我们以为的爱情实际上只是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他想了想才说,“应该说也对也不对。有了爱自然会习惯生命中有对方的存在,但爱不仅仅是习惯,我爱他所以习惯身边有他,如果身边是别人,恐怕我努力一辈子也还是不习惯。”

麦表哥皱皱眉头,“安妹妹,拜托你别再问这些问题了,如果让我开起爱情讲座,那你可要交学费了。”

“学费就免了,不过我可以考虑再点一份这种难吃的沙拉,据说是某人亲自做的。”我指指空空如也的盘子,不知怎么胃口大开。

“我是不是要感谢你的知遇之恩。”麦表哥笑着又取了一盘沙拉来。“如果爱情来了,就什么都别想,一切凭感觉,哪有人先把理论搞清了,再去玩实践的。”他盯着我说得意味深长。

我低头吃着盘中的食物,应该凭感觉吗?可我的心绪早就乱了,感觉又怎能说得清?

没有乘车,我慢慢地走回去,还是习惯性地走回那间和墨羽同住的公寓,除了那里,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好去。从他突然的出现,到强行介入我的生活,再到这一年来的纠葛,不知不觉间,他竟成了我生活中理所当然的存在。捏了捏钱包里的机票,不知分开一段时间是不是能让我们彼此更冷静地对待这份感情。

走到离公寓不远的地方,没有预兆地忽然下起雨来。这个季节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就像人的心情,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马上暴雨如注。

街上的行人马上四散开来,纷纷找地方躲雨,我也随着人流,就近在一家超市的门廊前找了个地方避雨。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身边站着很多刚刚离开公司的上班族,不知道墨羽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到家了,他知道我突然跑出来会是什么反应呢,说不定会很生气,也说不定他还在公司里忙,根本就不知道我出来了。

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我这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是个漂亮而摩登的年轻女子,就好像是芭比的真人版,一身洋装看得出来身份不凡。觉察到我打量的目光,她马上给了我一个可爱的笑容。

我很快明白了周围骚动的原因,她大概是淋了不少雨,白色的针织衫现在几乎变成了透视衫,怪不得刚才大家一片抽气声,而她还浑然不觉地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

我拿出外套里的钱包,脱下衣服递给她,“穿上吧。”为免她尴尬,我没指出她胸前已经春光无限了。

“谢谢。”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看看周围,吐吐舌头把衣服套上。同一时刻,我几乎听到一片惋惜声,心中不免暗笑。

一件衣服马上就让她把我当成了熟朋友一样对待,不客气地又问,“你有没有带梳子?我的头发又湿又乱,一会儿可没法见人了。”

今天匆忙跑出来,背包也没拿,又怎么会带这些东西,见我摇摇头,她只好用手梳理着淋湿的头发,“老天爷在故意和我做对嘛,本来还是个大晴天,说下雨马上就下雨,还下得这么大。”她一脸忿慨地几乎要指天埋怨了。

看来她不是本地人了,我同她解释:“最近这一两个月经常会有这种天气,有些人天天随身带雨伞呢,下雨了你要赶快找地方躲雨,这种暴雨一般下半个小时就会停。”

“我也知道要躲雨呀,还不是为了追那个可恶的小偷,不,根本就是强盗。”看到我满是疑惑的表情,她又接着说:“我今天刚到这里,一下出租车,就有人上来搭讪,他说来这里开会,把钱包丢了,同我借一点钱打电话,我当然就拿给他喽。可谁知我把包包一打开,他抢了我的皮包就跑。我当然不甘心呀,就在后边追,不过是跑了两条街,就让我追到了,人也被我交给了巡警,”说着她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皮包,“想抢本小姐的东西,他可是找错目标了。”

又是一个不知社会凶险的天真女孩,我摇摇头,“以后还是小心一些好,人身安全总比钱财重要。”

“安啦,本小姐可是学过几年防身术,同时对付三五个那样的小毛贼都不成问题。再说了,放任那种人不管,他们岂不是越来越猖狂。”

我叹口气,这个社会的混乱本不是因为坏人越来越多,而是因为像我这样冷漠的人越来越多吧。

“以后一个人外出记得不要和陌生人搭讪。”话一出口,我才想到我和她彼此不也正是陌生人,我从来不习惯和生人交谈,大概是因为这个女孩身上的某种物质,我今天居然主动和她说了这么多话。

“陌生人也分很多种啊,我看你不就是挺好的一个人。”她满不在乎地笑嘻嘻地对我说,“你的外套我要怎么还给你呢,给我你的电话和地址吧。”

“衣服你留着吧,不用还我了。”反正墨羽为我准备的衣服多得我根本穿不完。

“好可惜,少了一个可以要到美女资料的借口。”说着她故意做出一个惋惜不已的表情。

她不开口时还像个高贵端庄的淑女,可一开口说话,脸上的表情就丰富得像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我莞尔一笑,“我叫安静,就住这附近,以后有机会还是会碰面的。”

“我叫翠西,你是我在中国交的第一个朋友。”没想到只聊了几句话,马上就被她升级为朋友。

“对了,你说你住这附近,我也是来这附近找朋友的,你帮我看看这个地址怎么走?”说着,她拿出一张便条。

白纸黑字,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地址。

“你从美国来?要找墨羽?――”其实我最想问的问题是“你是他什么人?”,可我怎么也问不出口。

“你认识费恩?!”她眼珠一转,又故意做出个泫然欲泣的表情,“费恩居然在中国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那我岂不是要被踢出局了。”

“踢出局?”是谁出局还不一定,想着想着,我差点不小心话从口出。

“费恩来中国一年了,就只在去年圣诞节回去过几天,还都是在处理公事,身为他的未婚妻,我能不担心吗,当然要来看一看了。”

她是他的未婚妻!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我这才惊觉我对墨羽的了解之少,每次聊天,总是我向他讲起我生活的点点滴滴,可我从没想过去了解他的生活,一直是我在坚持这种无关情爱的同居生活,坚持谨守自己的感情,如今正牌的未婚妻来了,我正好可以理所当然地放手了,可为什么心会沉闷地透不过气来呢,是因为这场雨吧,所以这和她没关系,和他也没关系。

看我半天不说话,翠西小心地打量着我的神情猜测着,“你是费恩的朋友吗?还是――”

“我和他住在一起。”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正常。

第二十二章

看我半天不说话,翠西小心地打量着我的神情猜测着,“你是费恩的朋友吗?还是――”

“我和他住在一起。”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正常。

“什么?!――你们住在一起!”我说不准她的反应倒底算什么,姑且算作大为惊讶吧,只是她没必要这么夸张地叫出声来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对我们行注目礼。

“雨快停了,可以走了。”说完我径自走了出去,想必她会马上跟上来,至于她后面的反应,我猜测不出,但看她的气质和教养,应该不至于在马路上大骂狐狸精。

“安静,你走慢一点,你是要回费恩那里吧。”她努力跟上我的步伐,“你和费恩真的同居了吗?不知道他看到我们两个一起回去会是什么表情。”

我看看她,脸上没有怨恨妒忌,唯一的表情应该说是――算计?!我直觉有什么是我忽略了,可是大脑却处于当机状态,每个脑细胞都被一个事实充满了,那就是:他有未婚妻了。

公寓大门没锁,我一推门,立即被一只手臂拉入怀中,抬头就看到一张满是怒气的脸。

“你为什么跑出去?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担心了一下午,想出去找你又怕你突然回来没钥匙进门。”

我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后边还有人。”和翠西一样,我也想知道他见到这位未婚妻会是什么表情。

“费恩,怎么见了我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不打算给我个hug吗?”翠西一直嘻笑着依着大门审视着我们。

“你跑来这里干什么?”墨羽紧皱着眉头。

“我是钦差大臣,奉旨巡察。看看你在这里干些什么?”

墨羽的回答是一句冷冷的“无聊”。

翠西好像习惯了他的这种态度,不以为杵地耸耸肩,“总之我已经来了,你这里房子够大,总不至于赶我去住酒店吧。”

“你暂时住这里没问题,只是给我安份一点,别夜里倒时差睡不着来骚扰别人。”他居然同意让她住进来,我的心沉了下去。两女一男同住一个屋檐下,又是这样的尴尬关系,纵使上流社会无奇不有,地下情妇秘密女友满天飞,纵使他可以我行我素,她可以旁若无人,我却做不到心无介蒂。看来,真的是时候离开了。

正恍惚间,墨羽拉过我,摸摸我的头发,“刚才有没有淋到雨?”他面对着两个女人,居然还可以这么温柔地同我说话。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同时不着痕迹地拉远同他的距离。

那边翠西已经大叫,“不要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好不好,明明淋成落荡**的人是我,你却问都不问一声。”说着她走过来,“洗手间在哪里,我得收拾一下,可不能让亲爱的费恩看见我这个样子。”说着,她反客为主地径自走了进去,临了还不忘给我一个我看不懂的眼神。

我静静地看着墨羽,他似乎并没有想给我解释的意思,反而拧着眉反问我,“说说吧,下午干什么去了?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心里别扭起来,为什么他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而我倒像是犯了什么错误似的需要向他解释交待一番。

“该解释的人是你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那个不声不响地跑出去,害别人担心了一下午的人好像是你不是我吧。”墨羽的唇边是一抹嘲讽的笑,这只有让我更恼火。

“我哪也没去,就是不想再呆在这个鬼地方。”我冷声说,挑衅地看着他,我说了什么,他凭什么用那种气愤的眼神看我,想到这里,我不怕死地又加了一句,“再住在这间房子里我会疯掉。”

我马上感觉到手腕被狠狠地抓住了,看得出他很生气,又带着说不出的失望,却忍着什么都没说,我们就一直这么僵持着,我心里不停地对自己催眠:离开吧,你对面前这个人不会有丝毫留恋。可是心底的酸楚却抑制不住地扩大再扩大,直到快要冲上眼底。

“咦?你们怎么说了几句话就没声了,就一直呆呆地站在这儿。”翠西似乎对周围的低气压一无所觉。

“翠西,这里没你的事,进房间里去。”

翠西不满地嘀咕,“我可是刚到这里,还不知道哪个是我的房间。人家只是想问一下有没有浴袍什么的借我换下身上的湿衣服。”

“洗手间右边的壁橱里的东西都是新的,你自己拿吧。”我尽量让自己尽地主之谊,同时试图把手从墨羽的手里抽出来,却被他抓得更紧。

“谢谢。”翠西正要转身,却一眼瞥见了我们的小动作,竟又走了回来,她伸出一只兰花指,戳戳墨羽的手背,“不要用这么大劲,对待有身孕的女人要温柔一点知不知道。”说着,她对我偏头一笑,“不好意思,我看了你外套口袋里的化验报告。”说着,她从身上的外套兜里掏出那张纸来,却把它递到了墨羽手里,“准爸爸留着做个纪念吧。”

“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对话,费恩,别担心,你的女人脸色不好,是因为我告诉她我是你的未婚妻,安在吃我的醋,现在你可要好好地安抚她一番了。”说着,她好像想起什么似地又叮嘱墨羽一句,“记住,女人都喜欢温柔的男人,一定要温柔,我亲爱的大哥。”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又走进洗手间,根本没在意自己扔下了两个多么超级威力的重磅炸弹,只留下两个被炸昏头的人呆呆立在那儿。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她称呼他大哥?!那就是说她是他的――我居然被人开了这么大个玩笑。

等我再次回过神来,对上的却是墨羽的双眼,那双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惊喜,“真的吗?”

没想到我心情的起起落落只是因为别人开的一个玩笑,我就像是当众出了糗一样只想马上逃开,“我累了,我先去休息一下。”

我还没有准备好告诉他,他却已经知道了,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只好睡遁。

躺在床上,心忍不住砰砰地跳个不停,我把全身都缩进被子里,奇怪自己干吗这么紧张,我又没做错事。

墨羽的知晓意味着有些事情我无法再逃避,我控制不住地心慌。

过了半响,才听到脚步声走进卧室,我全身的汗毛都紧张地立正站好,不知他会和我说些什么。

身边的床铺有些微微下陷,感觉他半躺在了我身边。

墨羽轻轻地拉开一个被角,我马上吸入一股新鲜空气,这才意识到我快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了。

“听佣人说你下午出门前中饭也没吃,先喂饱肚子再休息吧,你想出去吃,还是叫厨师来家里做,如果想快一点,就叫外送。”原以为他会追问什么,没想到他什么也没提起。

他的语气很轻松,不见一丝异常,就好像平日里不经意地普通对话,这让我不由松了一口气,可莫名地又觉得有些失望。

想到翠西总归远来是客,没道理要人家陪我一同在家里“休养”,何况这些日子就算再嗜睡,我也把觉睡够了,“出去吃吧,算是给翠西接风。”

“我以为你会生她的气,没想到你还挺有大将风范。”不知是不是我敏感,他的舌尖在大字后面打了个转儿。

“我干吗要生她的气,如果生气也是生你们两个人的气。”谁叫他帮着翠西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

“这可不关我的事,是你带她回来的,翠西在我家里是公认的智商低于常人,我怎么想到她会骗到你。”他故做一脸无辜。

“你是在间接地说我弱智吗?”我恨恨地盯着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他没说话,只是一径地微笑着,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坦然面对他了,真不知刚才那过度的紧张所为何来。这样轻松的谈话,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我苦笑,他总是能控制一切向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这里不会有第四个人出现,当然是翠西了,我看看墨羽依旧懒懒地靠在那儿不动,只好坐起身来,整理一下衣服过去开门。

翠西看看我又看看墨羽,吐吐舌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在床上沟通交流了。”天哪,她说话一定要这么震撼力十足吗。

我困窘地看了墨羽一眼,他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了,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以后就知道了,翠西是个不会讲中国话的人。”

“谁说的,安可以做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听出我不是中国人,再说了,我说错了什么,难道你们刚才不是在床上沟通交流吗?”

对着翠西询问的目光,我只好慌乱地点点头,对对对,她大小姐说得都没错,她的汉语讲得一级棒,意思也没错,只是谁能让她明白,中国话不是这样的讲法。

墨羽戏谑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到翠西身上,“说吧,这次你要借什么?”

“还是大哥了解我,我找安借身衣服,我总不能穿着睡衣出门shopping。”

我领她到与卧室相通的更衣室里,我指指右边的一排衣服,“这些我都还没穿过,我们身材差不多,你穿应该没问题。”更衣室里总是隔一阵子就自动补充一批新装,甚至于小配件,都不用我费心。

翠西随手翻了翻,“居然都是donair,他可是大哥的御用设计师,”她笑得三八兮兮,“没想到大哥对女人穿衣搭配这种小事也这么在意。”

墨羽倚在门边凉凉地丢过一句,“你若不想穿睡衣出门,最好马上拿着衣服离开。”

翠西吐吐舌头,匆匆取下两套衣服,看得出她对墨羽的“敬畏”有加,“我先借这两件,等我明天买了衣服后就还你。”

等等,我有些糊涂了,“你的行李呢?要不要找人帮你取回来。”

“我的全部行李你都看见了呀。”她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谬的问题。

我愣住,难道她是指那个她英勇抢回来的随身小包包?

“这个白痴外出从来不带行李的,她记得把钱包带上就算不错了。”墨羽回答了我心中的疑问。

“当着安的面骂我白痴,真不给我面子,”翠西急急辩解,“不是我忘记带行李,是用不着带,旅行的真正乐趣不是做个游客,而是要体验当地人的真实生活,所以啦,去尼泊尔就要换上大花圆裙,去印度就穿纱丽,最cool的是去阿拉伯,我有近一个月的时间都蒙着长面纱,那种你看到别人别人却看不到你的感觉真的很新鲜。”

看到兴奋和喜悦在她鲜明的五官中跳跃,我绝对相信翠西是一个真正能体验旅行乐趣的人,只是我好奇她来中国又想试穿什么。

“我一直庆幸她还没想到去非洲的毛鲁族部落。”

我忍不住对着墨羽笑,的确,到了那里什么都用不着穿。

墨羽过来挽着我走出更衣室,抛给身后的翠西一句“给你十分钟换衣服,我们出去吃饭,还有,你住最北边的那间客房。”

“嘻嘻,我已经挑好了自己的房间,离得不远,就在你们房间的隔壁。”

为显正式,我提议去那间叫la pailloto的法式餐厅,虽然大多数时候墨羽会陪我吃中餐,但我知道,他很享受法国菜的精致和环境的优雅。

下午在酒吧吃了双份沙拉,我根本不饿。

“是不是觉得不舒服?”我马上收到了关切的眼神。

“没有啊,只是不想吃的太快。”说完我打起精神,认真而缓慢地将盘中食物一块块解体再送入口中,生怕他送上太多关爱的眼神,因为对面的翠西显然已经在用欣赏好莱坞文艺片的揶揄目光打量我们了。

步出餐厅时,墨羽的手机适时地响了。他皱着眉头说了句“我一会儿再过去”,对方好像还在说着什么,可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耿杰有事找我,我先送你们回家再过去。”他转头对我解释了句。

“不用了大哥,正好我让安陪我去对面商场买些东西,买完了我们自己搭车回去。”

“不行,我不放心。”

“你放心吧,有我罩着,安不会有事的。”翠西装出一副大姐头的样子。

“就是有你在我才不放心。”墨羽依然不给她面子。

“不用送我们了,我还不累,陪翠西买完东西我们马上就回去,不会太久的。”

他点点头同意,不过坚持送我们到了马路对面的商场门口才回去取车离开。

“还是你说的话大哥比较听。”翠西冲我笑笑,“真受不了,你看大哥那样子恨不得把你据为已有,好像我和你说句话都要经过他居中过滤才行,幸亏他离开了。”

我哂笑,没那么夸张吧。

“安,对不起。”说着,翠西突然严肃地向我鞠躬致歉。

“怎么了?”真受不了她的情绪急转弯。

“今天下午和你开的玩笑,你不会介意吧?大哥已经骂过我了。”一边说还一边打量我。

看着她委屈的表情,我只能摇头说不介意。

“太好了,如果大哥问起来,你一定要说我倒过歉了。”她马上一脸灿烂,刚才的委屈歉意一扫而空,整个过程好像川剧变脸。

“其实你大可放心,像我大哥这样的人,连爹地妈咪都听他的,谁敢给他安排什么未婚妻,就算是有,他要是不愿意一句话就能解决掉。”

这个我相信,当初他与安平分手,不就是他的一句话吗。

“说实话,像我大哥占有欲和支配欲这么强的人,安你怎么受得了他?”

怪不得墨羽不放心,他一离开翠西马上开始策反。我好笑地作沉思状,“嗯,好像是挺难忍受的,我也奇怪这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翠西点头附合。“不过,我和小妹还是想嫁个像大哥一样的男人,起码要有大哥那么帅。结果我走遍全世界,柯西也是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也没找到一个可以和大哥相媲美的男人,现在我们已经决定降低标准,能找个比大哥差那么一咪咪的男人就赶紧嫁了。”

兜了这么半天,原来她不是进行策反,而是宣传和平统一来的。

看我没有表示,她忍不住神秘兮兮地在我耳边小声说,“其实我来中国不为旅行,是专门来见你一面的。费恩在中国一住一年,我们大家都奇怪他遇到了什么样让他搞不定的女人。只有我和柯西知道,大哥当初是追随一个叫安的中国女孩来到这里的,从那时起我就想来中国一见你的庐山真面目了,不过怕惹大哥生气,这才等了一年。”

我知道我应该笑着说:“真的见到了有没有让你觉得失望?”可是我问不出,也笑不出。

墨羽当初是追随安平来到中国的。

他见到我后逐渐对我产生兴趣,或许现在的他对我已心生爱恋,可这一切不能抹刹一个事实,那就是我抢了本该属于安平的幸福。

从小到大,和安平总是争抢不断,我习惯了漠然地忍让她那些小小的手段,可我令她失去了墨羽,如愿地报复了她,且是沉重的一击,却发现伤了她我也没有得到快乐。

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以墨羽当初对“安”的认真,他和安平是不是早已有了结果。

尽管不愿,却不得不承认墨羽身边的位置曾经是属于安平的,如今却被我占据了。

翠西还在接着说“从来没有女人能让我大哥主动追求,我们大家对这个安都很好奇,没想到我是第一个见到你的人。”

我努力维持着微笑,她如何能明白,此安非彼安。

从来没有谁主动追求过谁,只有我对他说“我做你的情妇吧。”我是一个美丽而有吸引力的女人,这样的话从我口中说出,对方多半不会拒绝吧。

一直以为翠西称呼我安,是因为这是英文中一个很简单很顺口的名字,却原来她一直在叫着别人的名字。

“你不用去试衣间试穿一下吗?”一边说话翠西还能一边购物,她手上已经拎了好几件衣服了。我也希望能借她试衣时一个人静一静,沉淀一下心绪。

“不用试,我的眼光很准的,一看就知道衣服合不合身,我是学fashion design的,也算是小有名气了,不过我不像别的设计师有那么多怪癖,就像那个臭屁的donair,从来只穿自己设计的作品,我就不信他连内裤袜子也自己做,或者他干脆不穿。”

还好周围没什么人,否则我一定要远避三尺,表明不认识这个讲话超级勇敢的小女子。

忽然觉得翠西和艾二会成为一对好友,臭味相投的那种。

“你不信?不信我随口就能说出你的准确三围,不由你不信。”说着她一双眼竟真的滴溜溜在我身上打转,看得我毛骨悚然。

早就领教了她的口无遮拦,我赶紧摆手制止,“我相信,我相信。”

“说真的,第一面见到你,我就在想这样的美女和大哥的安相比不知谁更美一点,没想到你就是安,早知道就不用费心套你的姓名地址了。”怪不得她下午借还外套之名执意要我留地址。

“你还是叫我安静吧,我比较习惯别人这样称呼我。”无法忽略掉地,我还是介意我不是那个安。

“好啊。”翠西心无城府地点头。

翠西买衣服比起一般女人简直就是超光速,几乎是看一眼拿了就走,她买的多但是不滥,仔细打量每件都不俗,我不由相信了她眼光奇准的说法。

她只留了一个装内衣的小袋子,其余的都签单让人第二天送去公寓。这才拍拍手,“ok,可以开始我们今晚的夜游活动了。”

“夜游?如果我没搞错,我们说好了买完东西就回家的。”

“不要那么听话好不好,反正我买东西只用了一点点时间。”我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她扫货扫得的确很快。

“我刚才不小心在来的路上看到一条夜市街,离这里不远,你难道不想去看一看吗?”我?我看是她想去看一看吧。

我现在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墨羽不放心,原因是翠西伟大的出游精神,她像是刚乘了二十几个小时飞机的人么。

我也很干脆,“去看可以,只是不可以太晚,什么时候回家我说了算。”

“你不用担心,大哥不会很早就回去的。”她一脸笃定。

“噢?你怎么知道?”

“嘻嘻,其实是我打电话给耿杰要他约大哥出去的。”原来如此,我怀疑她的智商真的像墨羽讲得那样低于常人吗。

走出大厦一层,外面已经是灯火斓栅了,繁华的都市夜生活又拉开了序幕。

翠西发怵地说:“早知道这么多人,我就跟大哥借辆车了,不晓得现在好不好拦到出租车。”

我仿佛没听到她的话,目光已被街对面的两个人吸引住了。

是若三和艾蓬,他们并肩走过我的眼前,走进了街角的咖啡厅。

他们在一起了?若三的所作所为终于没有白费,可为什么我看着她的背影,会有一种萧瑟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还是因为已是秋天了。

“安静,在看什么?看俊男美女吗?”翠西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回神,“刚才我就看到那两个人了,是俊男美女没错,不过不太配。你认识他们吗?”

我点头,“那个女的是我的同学。”

“还好,你不认识那个男的,否则大哥一定会吃醋的。”翠西嘻皮笑脸地说。

“你觉得他们不相配吗?”以陌生人的眼光来看是不是更准确呢。

翠西摇头,“那男的一看就是事业型的青年才俊,两个人站在一起,女孩气势上就矮了半分。”

可是她很爱他,我在心里默默说道。

说话间,翠西信手招来一辆车子,她一脸得意,“就说嘛,两位美女站在这里,怎么会没有人停车。

第二十四章(全)

第二十四章

记不起来上一次逛夜市是什么时候了,半年前?还是一年前?不长的时间里,一切都像是不一样了。

看到翠西是异乎寻常的兴奋,我不禁纳闷,“你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逛过夜市?”

“在美国是没有啦,可我去香港和柬普寨时都逛过夜市,不过总是不一样啦。”说着她就冲人多的地方冲去。

这个女人逛起来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她一个一个档口地走下去,摆出一付宁可错吃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架势,我不禁要怀疑她有没有吃过晚餐,要命的是她还不停地向我手里递东西,害我又乱七八糟地吃了一堆零食。

突然,我闻到空气里一股不寻常的气味,看看前方,果然,不知哪个没公德心的人又把臭豆腐摊拿到夜市上来现。

“咦,那是什么?”翠西吸吸鼻子想闻得更明白点。

不会吧,这么恶心的味道她还要考证?“那是油炸臭豆腐。”我拉着她往另一边的通道避去。

“过去看看嘛,那里好像人还不少。”她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新鲜事物。

我可不希望身边的同伴高举一支香飘万里的臭豆干,搞不好她还会塞给我一个,我只好用缓兵之计了。

“这里有一家特别棒的冰店,我带你去试试吧。”说着我忙把她拐进“小小冰店”。

以前四人聚会时来过,记得这里的冰点做得一级棒,小圆盘里的冰淇淋造型就像是一角奶油慕斯蛋糕,上边还有可爱的花纹,吃起来香甜清凉。

“这个好棒,冰淇淋做得又好吃又好看,比哈根达斯还好。不像美国卖的冰淇淋,不是一桶一桶的,就是一坨一坨的。”

我笑,怎么她的形容有那么一点点恶心。

好吃的结果是我们又点了两份冰点外加冰豆花。

“安静,还是跟你出来吃东西比较过瘾,不像柯西,恨不得一口一口数着吃,就怕多长一点。”

我看她飞快干掉一份冰点,像她这样精力超级充沛的super woman是比较不能理解别的女人为什么整天担心发胖。

不知怎么搞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像是紧张又不完全是。我放下小匙,“翠西,我们该回去了。”

她的游性显然还正浓,“现在还不算太晚,我告诉耿杰要和大哥耗上一整晚的。”

“我说过,什么时候回去我说了算。”说完我付钱走人。回头对仍不甘心的她又补了句,“我是无所谓,反正我也好奇你大哥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这里的治安可不太好,尤其到了晚上。”

“好啦好啦,我跟你走还不行。”翠西磨磨蹭蹭地跟上来,“晓不晓得你刚才说话的时候好有气势,简直就像我大哥一样。”

我不禁想,假如我站在墨羽的身边,她又会有什么感觉和评价呢?

回到公寓,房间里黑着灯,显然他还没有回来。可就在我拧亮电灯的一刹那,电话铃响了起来,吓了我和翠西一跳。

我拿起听筒,居然是墨羽。

“我现在正在路上,你今天晚上吃得不多,要不要我给你带霄夜回去。”

“不用了。”我晚上吃得很多,简直是太多了。

“开车时打手机太危险,我要挂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些什么,只听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马上到家。

挂上电话,我和翠西面面相觑。

这个狡猾的家伙,居然不打我的手机,而是打家里的电话。

半晌,翠西才一脸认真地说:“安静,我忽然发现你很有红杏出墙的资质,你居然可以感应到大哥什么时候回家。”

对她的惊人之语,我只好无力地翻翻白眼,考虑着是不是应该送她一本汉语词典做见面礼。

好久没像今天这么累了,匆匆洗完澡,回到卧室一沾枕头我就看见了周公的笑脸,根本不知道墨羽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惊醒过来,我才发现小腹正一阵阵地绞痛。

会不会是今天太累了,动了胎气,我恐惧地想着,终于忍不住用脚踢踢身边熟睡的人。

大概是我的脸色太过吓人,墨羽惺忪的双眼马上清醒过来,“怎么回事,是不是不舒服?”

我尽量蜷着身体,“肚子好痛。”疼得我说话声都在打颤。

“我去打电话叫医生来。”

很快他去而复返,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我的小腹,轻轻推拿着,那烫热的体温让我渐渐放松下来,觉得疼痛好像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怎么办,我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看向他,迫切地从他那里寻求让我安定的力量,他的神情让我相信我能找到百分百的信赖。

“听话,医生来之前不要胡思乱想。”

我乖乖地点点头。

“告诉我是怎么个疼法?”

什么样的疼?我不知怎么想起了蜡笔小新,我是该回答他像一百只大象duai duai duai 地踏过去呢,还是回答“卜来卜来”地痛。真奇怪我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想到自娱娱人。

突然觉得一阵不对劲,两腿间好像有热热的东西流下来。我吓白了脸,跳下床跑进卫生间里,果然,手纸上是一片殷红刺目的血迹。

我失神地看着那片红色被冲入漩涡中消失不见,甚至还平静地洗了洗手,一抬头望向镜子,才发现眼泪早已扑簌簌掉落衣襟。

难道这个突如其来的生命又要突然离开?

墨羽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伸手紧紧揽住我的双肩,我却仍是抑止不住地颤抖,抑止不住那份从心底升上来的寒意。“为什么?为什么给了我又要再拿走?”我低泣,却不知是对谁而语。

墨羽一把抱起我走回卧室,将我轻轻地放在床上,我则索性埋进他怀里,让所有的眼泪都流入他的胸膛。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他像往常那样轻轻拍着我的脊背,像哄一个孩子一样。

我拼命地摇头,都怪我,都怪我,我不应该今天跑出去的,脑海中的一幕幕向我袭来:我一口气跑到大厦外的街口,在医院走廊里差点被人撞倒,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我在人声喧嚣的闹市流连至深夜。现在想起来每一件似乎都有可能伤到腹中的小生命。

“听我说,silence,只要你愿意,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即使没有孩子,你还有我。”他低低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以往这个声音总能带给我莫名的安宁,可现在,我却再也制止不了那逐渐弥漫全身的悲伤。

“我已经决定要好好爱他了,他为什么还要离开。”

一串疼惜的轻吻细细落下,带着泪水的咸湿,直接触摸到我的心底。

“我不想失去他。”我喃喃道,这个孩子对我的意义远远超出我的想像。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留住他的,相信我。”

我拼命眨掉眼中的泪水,想看清楚他的眼睛,仿佛我清楚地看见他,就能重新拥有坚强的信念。

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门铃声才响起来。

墨羽出去开门,我赶紧清理了下泪水狼籍的脸庞,除了他,我不想在第三者面前展露一丝情绪。

来人几乎是被一路提溜进来的。“我来得够快了,你还嫌我磨蹭。”他一边走一边不满地回头向身后的督促者抗议。

“这位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小嫂子了,”来人笑得很斯文,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周立伦。”

“收起你的假客套,她肚子很疼,快先帮她检查一下。”说着,墨羽一把拍开他的手。

“什么假客套,不就是怕我摸她的手嘛。”周立伦小声嘀咕着,手里却飞快地开药箱,拿器械,动作一点也不含糊。

一番望闻问切的检查下来,我就像是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犯人一样,焦急地等着他宣读判词。

周立伦一脸严肃,让我神经更紧张,“经过我一番仔细地询问检查,基本上可以断定是――肠胃炎。”

什么?肠胃炎?!

“你是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墨羽不确定地问。

“吃坏了肚子关孩子什么事。”周立伦不耐烦地说,像是不屑于回答这种弱智问题。

“那么我没有流产了?”

周立伦认真地点点头,“现代医学认为肠炎导致孕妇流产的可能性很小。”真没看出来,这家伙居然是个冷面笑将。

“可我怎么会流血?是不是动了胎气?”虽然还有疑问,但我心里的大石已经放下了。

“很多妇女在怀孕初期都会有少量的流血现象,基本上这个很正常。”他耐心地解疑答惑,“你和胎儿的状况都好得不得了,你大可放心,费恩的孩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凡品,哪有那么容易就掉了。”可惜没有人对他的玩笑感兴趣。

“你确定没有诊断错?”墨羽和我对视一眼,他显然也一时不敢相信这意料之外的结果。

“你不相信我?”周立伦像受到了极大侮辱似地,“我出身医学世家,中西医双料博士难道是拿假的,像你们这样初为父母的人,我建议有必要买些书学习一下这方面的常识。”

墨羽出其不意地挥出一拳,“那你刚刚还装得一脸严肃。”

周立伦斯斯文文地脱下手套,“我好歹也是个医生,你不尊重我也要尊重我的职业吧。谁叫你为一个小小肠胃炎把我半夜急召过来不说,一张口就说我假客套,最后还质疑我的诊断结果,让你紧张那么一下下也不为过吧。”

我无力叹气,该质疑的不是他的职业水准而是他的职业道德吧。

对了,他这种斯斯文文的样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仔细想了想,我见过一面的人从来也不会忘记,对了,他就是今天在医院里撞到我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刚才太紧张,我应该早就认出他了。

“周医生,你今天下午在妇产医院里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咦?你怎么知道?”周立伦盯着我仔细地看,“难道你是那个――”

我点点头,我就是那个他碰到的人,确切地说,是那个他碰“倒”的人。

“对了,我想起来我还有事,你吃了药最好热敷一下,很快就止痛了,如果你们不放心,明天去我的诊所做个全面检查,费用一概全免。”周立伦把一应药品留下,还仔细地写好说明,忽然显得很忙的样子。

我暗暗好笑,看来他明白要是让墨羽知道是他差点撞倒我,害我担心,恐怕他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多谢周医生,慢走不送。还有,祝你好运。”希望他和医院里那个苍白的女子已经解决了所有问题。

周立伦匆匆离开,墨羽这才对着门口叫了声,“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卧室门被推开,探进翠西的小脑袋。

“原来你知道我在门口,我是想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翠西走进来,讪讪地说。

“你别添乱就好。说吧,晚上你逼安静去了哪里?”

“哪也没有去。就只去了商场――”在墨羽的眼神逼视下,她又小声加了句“还有附近的一个夜市。”

“你们买了什么吃?她怎么会吃坏肚子。”审讯继续。

“想不起来了。”看翠西打算掰着手指头数了,我赶紧接了句,“没什么,我带她去了家我最喜欢的冰店,不小心吃太多冰了。”

以我的了解,墨羽是那种躺在丝绒摇椅上品红酒的享受派,让他知道我们去了夜市那种地方,他会把我们禁足也不一定。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怎么还敢吃那么多冰。”还好他没再板着脸。

我苦着一张脸,“我现在已经知道教训了。”

看翠西的样子,我猜她还没有上床休息,现在是夜里一点还是两点了,真佩服她的精力。“对了,翠西,你还不去休息吗。”难道她还要接着受训。

“那大哥我先去睡了,有事再叫我。”

墨羽微一颔首,“记住,你如果再添乱,我马上把你打包寄回家。”

“是,是。”翠西一边点头一边退出去。奇怪她怎么变得这么听话,在我面前的机灵劲儿都哪儿去了。

偌大的卧室一下子变得好安静。

墨羽凑到我身边,看我吃了药这才说,“好了,现在轮到你的问题了。”

我有什么问题?“就是吃了两个冰点而己嘛。”不至于这样的小事他还追查到底吧。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好像认识周立伦。”听得出他话里明显的肯定语气,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他。

“谁说我认识他。”

“可你们刚才那么有默契。”他居然还耿耿于怀这个,小心眼的家伙。

我怎么和周立伦有默契了?“我是不认识他,只是今天在医院里遇见他,他女朋友和他闹别扭让我看到,我想他是觉得太尴尬所以就匆匆走了吧。”这个回答虽然不完全真实,但可信度极高。

“肚子还疼吗?”

我摇摇头,“我今天是不是很糗?”说来也奇怪,翠西出现以后,我就不断地出糗事。

“没有。不过我会记住今天的,因为今天有个美丽的女子哭着喊着要生下我的孩子。”他笑着说,又恢复到了平常那种一脸揶揄的表情。

“臭美。”我低声说,同时避开他的目光。

闹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了,我瞪了他一眼,他似乎毫无睡意,“太晚了,我要睡了。”说完我慌慌张张地关掉座灯,说实话,不去看他的表情,还比较容易维持我的冷静自持。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夜晚,我仿佛是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的洗礼,然后突然有人告诉我,一切都是小误会,其实什么也没发生。墨羽就躺在我的身边,一只手还放在我的小腹上,温暖的掌心熨帖着我的肌肤,让我莫名地心安。

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一旦骤然撤离,全身的力量都好像消失了,思维却愈发地清明起来。在我无数次地睁眼闭眼游戏后,我终于放弃了入睡的努力。

“你睡着了吗?”我轻声问。

“没有。”回答含糊不清,可放在我小腹上的手却开始轻轻揉着,似是证明他并不是在说梦话。

“在想什么?”

“我在回味你难得的真情流露。”声音清醒多了。

就知道他正经不了多久。

“既然睡不着,不如说说话,”我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跟我说说你吧。”

可能是因为他凭空冒出一个妹妹,我才意识到我对他的了解仅止于报纸杂志的点滴,除去财富权势的光环,就什么也不剩了。

他叹口气,似是放弃了睡觉的打算,“我以为这一年时间你对我从头到脚已经了解透彻了。”

我狠狠地在他手背上拧了一下,他是哪根筋不对,不会正经说话么。

“果然最毒妇人心。”

我换个地方轻拧一把,“跟我讲一讲你家里的事情吧。”

“你开始关心我的家人了?真是好现象。”

黑暗中我的手摸索着下一个下手的地方。

“你饶了我吧,谁受得了你这样到处乱摸。”我面上一红,手已经被他握住。

“我上有一双父母,下有两个妹妹,不知你对什么感兴趣?”

“为什么你和翠西看起来都很像中国人?”

“我母亲是华裔,我的曾祖母据说曾是满清的皇族,所以我父亲也算有一点东方血统。我和翠西比较像母亲,不过我另一个妹妹很像父亲,完全找不出东方人的影子。“

“还好你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可真没法想像长成洋鬼子德性的墨羽。

黑暗中我听到他的一点轻笑。

“那你来中国干什么?”我状似不经意地问,并且做好了准备,他要是敢敷衍我说些骗小孩子的回答,我就再拧他一下。

“我有一个筹划了六年多的投资项目,来中国工作就是为了这个项目。”

没想到他突然冒出个这么正经的答案,不过还好,他没有说他是为陪伴某个人而来。

“算了,不想知道你的那些商业机密。”从不过问他的工作,即使共用一间书房,我也刻意不去碰他的文件,即使资料就大大方方地摊开在那里。

“不感兴趣吗?这次的项目完成后,绝对会举世震惊,东西方上流社会都会受到波及。”

“听着比较像911事件噢。”他对当恐怖分子应该没兴趣吧。

他又是一阵笑。

“你对我的事不感兴趣,我对你的事却很感兴趣,为什么一定要这个孩子,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

“我要小孩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谁是他的父亲与这无关。”这是真话,我会很爱这个孩子,似乎这样我便能重新经历一次,重新成长一次。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就在我肚皮上拧了一下。

我惊叫,“你居然真拧呀。”

“谁叫你总是那么擅长选择时机泼人凉水。”他恨恨地说。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也不能下手呀。”

马上我的后颈就陷入狼口。

就在我摸到目标准备再次拧下去的时候,那只狼已经改咬为吻,让我再没有力气拧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临睡前,我似乎听到他低低叹息了一声。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夜里睡得太晚,第二天早上我理所当然地起晚了。

简单地洗漱后,我穿着睡衣就晃出了卧室,让我惊讶的是,客厅里已经有两个闲人在晃悠了。这么多天以来,我习惯了起床后在屋子里一个人形影相吊,现在的情形简直算得上热闹了。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我看看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多了,平时这个时候墨羽应该坐在办公桌前了吧。

他含笑看着我,“你先用早点,上午我陪你去医院做检查,这样我们都不用担心了。”

我面上一热,看一眼旁边一脸促狭的翠西,才意识到我还穿着睡衣,头发也没梳过,忙说:“我先去换套衣服再过来。”

“不用了。”墨羽把我引向餐桌,小声说了句,“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不甘寂寞的翠西也跟过来,“安静,不要看我大哥那么殷勤,早点可是我出去买的呢,我特意去了那家老字号的‘一品香’,没想到买早点的人那么多,还排了好长的队,幸亏有个人把他的位子让给了我,不然我还要排好久。”翠西说得洋洋得意,可见漂亮女孩到哪里都吃香。

不过,她什么时候对附近这么熟门熟路了?现在的情形好像有点反客为主吧。

“你今天起得很早吗?”我奇怪难道她都不用倒时差的吗?昨天夜里她听壁角被抓包,可见睡得也很晚,不晓得她哪里来的这么充沛的精力。

“so so 啦,不过还够时间让我熟悉环境。”

墨羽把微波好的豆浆端给我,“你不用替她操心,翠西是个怪胎,从来没有时差的概念,她只要一到外面,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不知疲倦。”还是他总能明白我究竟想问些什么。

“喂,大哥,虽然这是真话,但你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什么怪胎,那是

我体质优于常人好不好,说不定我比你们进化早两千年呢。”

我失笑,人说女孩像姑姑,我如果生个女儿说不定也像她一样进化早两千年。

“对了,你们一会儿去医院,那我呢?总不能让我一个人看家吧。”

“我让秘书送部车子过来,还有一份市区地图,你自己出去玩吧。”哇?!听着好无情。

“这么无情。”果然翠西与我同感。

“或者你想做出租车出去?据我所知,这边的出租车司机都很爱聊天,你肯定不会寂寞。”

“不用不用,还是给我一部车子好了。”说着翠西吐吐舌。

“这样吧,翠西,中午我们一起吃饭,下午我再陪你四处看看。”吃人嘴软,吃着人家买来的早点,我只好拼命想着怎么略尽地主之谊。

墨羽看我一眼,给了我一个“你真要同她一起出去”的眼神,可见他很了解翠西的出游精神,我回他一笑,“反正我也应该多出去散散心。”

翠西再一次地让我开了眼界,午饭后,她架车,我做导游,没想到她上午短短两个小时就摸清了大半个市区,我说去哪里哪里,她就会问是不是在某某路上,是不是从某某路转某某路就到了。我佩服不已,她似乎是昨天下午才第一次到这个城市的,我若是她,此时恐怕还在努力辨认东南西北。

下午看了一处古迹,逛了一座寺庙,又陪她饮了下午茶,顺便在名店街扫货。还好孕妇为大,翠西看我逛累了,乖乖地开车回家。等傍晚墨羽回来时,我已经累得挂掉了,翠西兴头不减地在看周星星同学的搞笑片,我则在她的大笑声中睡着了。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天,没想到先受不了的人是墨羽。

他下午回来扔给翠西一叠资料,“这是明早去云南的机票,你现在去还赶得上火把节庆典。”

翠西高兴得双眼也眯起来,好像高老头见到了金子,一边翻着资料,一边喃喃:“噢,傣族的织锦,我来了,噢,东巴的蜡染,我来了,噢,楚雄的丝绸,我来了。”让我看得忍俊不禁。

“不对,难得大哥会替我安排行程。不会是你借机赶我走吧?”说着,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在我和墨羽之间打转。

不知翠西是有意无意,她这两天总是缠着我,除了夜里,我和墨羽几乎没有独处的时候,难怪他急着打发她走了。不过在我看来,倒是翠西的热情让我忘掉了第一天的尴尬,和墨羽相处也自然得多。

墨羽根本没有否认的打算,“没错,我忽然觉得这屋子还是适合住两个人。”

“噢,那就是说宝宝出生后你们不会再住在这里了。”翠西故意装糊涂。

墨羽一副像是想起了什么的表情,“对了,我明明还让人定了一张回美国的机票,怎么他忘了交给我了。”

翠西陪着嘿嘿干笑了两声,“忘了就算了,忘了就算了。”

“那就麻烦你自己订一张飞美国的机票,donair 已经在催这一季发布会的设计图了,他限你十天之内连人带图出现在他面前。”

“这么紧迫盯人?不会是大哥你出卖我的行踪吧?”

墨羽瞪过去一眼,“如果不是我的一句话,现在donair已经站在你面前了,你也别指望再有什么云南之行。”

“那不行,不出去看看,我哪儿有什么设计灵感。”

“你玩得也太疯了,可怜donair那么散漫的人也被你逼得着急了。”

“我这次来可不是专程来玩的,不过是顺带着小玩一下下,我可是捧了圣旨来宣旨的。”

墨羽扔过去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

“喂,我可是说真的,爸妈让你今年一定要回去,老爸说这几年让你玩你的投资公司玩得够久了,该回去接管家里的事业了。”

以black feather的实力,恐怕不能算是“玩”儿了吧。

“如果我愿意,可以收购整个莫沃尔家族的事业。”

翠西翻个白眼,“老爸说了,那样更好,你买了去你就得好好经营,总算是继承了家业,好过搞什么投机公司。”

墨羽好像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这分明是让我倒退一个社会。”

“什么意思?”翠西一脸不明所以。

我笑了笑,看墨羽一脸兴味索然地不想解释,只好说:“社会学家daniel bell 将人类社会分为前工业、工业及后工业社会,前工业社会以自然资源为生,属于对抗自然的游戏,工业社会的核心是制造业,人类发明了生产率的游戏,通过少投入多产出,建立天文数字的财富,后工业社会则是人与人之间的游戏,财富来源转为讯息与知识,而创富的工具不再是发明,而是发明的方法。你要墨羽放弃black feather,而接手莫沃尔家族企业,不是让他由后工业社会退到了工业社会吗?”

墨羽马上投来赞许的目光。

翠西还是不解,“这有什么关系?莫沃尔下属的石油公司,电子公司和化妆品公司可都是美国最赚钱的公司之一。如果有钱赚,即使是围着兽皮回到原始社会,还不是有大把人愿意干。”

我点点头,“你说的也没错,可是若能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不是更好。”

翠西装作一脸深沉地若有所思,“嗯,我也要去做我自己感兴趣的事了,我也该去研究一下明天的旅游路线了。”说着她拿起那叠资料就往房间跑。

晚上洗了澡出来,墨羽正半靠着床头在看一本书,我一向喜欢在睡前看几页书,他这样倒像是受了我的影响。

“在看什么?”我钻进被子,一直钻到他怀里,闻着他睡衣上淡淡的香皂味还有他独特的气息。

“还不是为了你。”

咦?为了我?我抬起头,书的封面上大大写着四个字《孕妇指南》,不会吧,他居然真的听了周立伦的建议。

“你别笑,你也有份。”说着他从矮柜上拿给我一本书,“这本是你的,好好学习。”

我瞥一眼书名《育儿大全》,为什么是他看《孕妇指南》,而让我看《育儿大全》?我搂住他的腰,推高他的睡衣,把脸贴在他温热的皮肤上,心中的猜测带给我小小的幸福感。

“你是在诱惑我吗?”他放下书,轻吻落在我的头发上,眉眼上,并在我耳边悄声说:“书上说前三个月是危险期,但只要我足够温柔,应该没问题的。”

我脸上的热度开始增加,这就是他看书学习的成果么,不甘心地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好像我最近比较有暴力倾向。

正当一双狼爪有所动作时,卧室门及时地被敲响了。

“翠西·莫沃尔,你有什么事?”墨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大哥,我可不可以和安静说两句话?”

“不行,她睡了。”他飞快地扔出去两句话。

“那我能不能和你说句话。”

“不行,我也睡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他居然台词都顾不得换一换。

“我为什么没有定今晚的机票给她。”墨羽嘟囔了一声重又吻了下来。

门口的翠西半天没有回应,末了又大声补了句,“那你们多注意身体。”

啊?!我愣愣地看了墨羽一眼,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大笑了起来,笑得我喘不过气来。

他懊恼地看着我,“严肃认真一点,我们继续!”

可能是因为我的生活步调已经被翠西打乱了,她一走,我发现我竟从前段时间的嗜睡期恢复过来了,尽管墨羽为了我从朝九晚五改成了每天只上班五六个小时,我还是觉得多出了大把的闲时间。

多了时间,就多了胡思乱想,我自然地想起了艾二,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若这个时候突然打电话给她,不知道她会不会气得追杀我。

果然,电话一拨通,我刚说了一个字,就听对方一声尖叫,还好我早有准备,及时地把电话移开。

“安四,是你对不对,怎么这么久都不联络我,你为什么不说话?”艾二在电话那边着急地叫。

我揉揉耳朵,“是我,我在等你给我开口的机会。”听她怪叫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有了我插嘴的机会。

“你个小蹄子,这些日子死哪去了,不知道我想你呀。”咦?怀疑她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古装片,说话也串味儿。

“想我?我以为你心里只有某某人了。”每次和艾二聊天都让我感到愉快。

“你不是指耿杰吧,那个蕃署头整天在我面前晃,我哪儿用得着想他。”俨然一副幸福小女人的口吻。“倒是你,不见你人影,手机又一直关机,好像人间蒸发一样。你现在在哪里?我前一阵子听麦一说你好像要出国。”

“我就和你在同一个城市。”说完我果断地把电话移开一点,果然,艾二的魔音穿脑又传了过来:

“那你还不来找我,电话也没有一个,一毕业,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就各顾各人去了。”

我怀疑她要是在我面前,此刻就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大骂我忘恩负义了。

“我这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嘛,再说了,你也没找过我呀。”

“你还敢说,你的手机一直关机,打电话去你家对方听都不听就挂我电话,你又神神秘秘地不肯告诉我你的新电话,我想找你也找不着。我问过耿杰,可他说他们朋友间从不过问对方的私生活,只说你和墨羽分手了,还说墨羽的情绪不好最好不要去惹他,你知道,我本来就有点怕他,这下更不敢打电话去问他。”艾二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你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你一个人住在哪里?”

“我一直住在墨羽这里。”我苦笑了下,心里加了句除过那出走的十天不算。“不过前段时间身体不好,很长时间没出门。”

“你们还在一起?!”艾二吃惊得快把舌头吞进去了,半天她才缓过劲儿来,“安静,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有可能会纠缠一辈子。”

一辈子,那是多久?从现在直到我无法想像的遥远未来吗。

“说真的,耿杰说你们分开了我还不相信。以前我看墨羽看你的眼神,就有种直觉,他对你永远不会放手的。”

“算了,别说我了,我的事是笔糊涂帐,你怎么样,这阵子好不好?”

“我好,好――无聊啊。千求万求,我妈才同意让我在公司里当个闲差,每天就坐在那里当个闲闲的花瓶,现在全家人好像就等着把我打包出嫁了,哪里像其它人,早就满世界地兴风作浪了。”

我忍不住笑了,看来闲得发霉的人不止我一个。

“对了,我大哥要订婚了,很快是不是?所以说男人移情别恋根本不需要过程。男方曾是你的追求者,女方又是你的朋友,这场婚宴你一定要来,时间就在后天,我还正愁没法儿通知你呢。”

他们居然真的走到了一起?艾蓬在对我的失望之余终于看到了若三的真心,这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却让我感到意外。

“你也知道他们的事情?”艾二这么说我才意识到刚才的话我问出了口,“其实我刚知道的时候也有点意外,一个是我大哥,一个是我同学兼好朋友,我倒是乐见其成,反正这总比找个陌生人当我大嫂好。”

“我去合适吗?”不管我怎么漠视,心里总还是有个心结。

“有什么不合适的,是我大哥让我请你的,他都能放开了怎么你还这么小家子气地放不开,再说酒会也是为了庆祝公司进入亚洲十强,你的那位墨羽也在被邀嘉宾之列,他来了你能不来么。”

艾二只当我不想面对艾蓬,却不知道我的心结在于若三。

“其实你和墨羽在一起也不错,记不记得我定婚时你们一起来,那感觉真是让我惊艳,我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登对的一对。当时我就想,如果你们有小孩,我一定要定下来。”

鉴于不想耳膜被震破,我犹豫了一下,没告诉她现在就可以定货了。

“你没嫁给我大哥很可惜,不过嫁给墨羽也不错,至少以后我随耿杰回美国后,我们还可以在那里经常见面。”

我苦笑,我和墨羽离那一步还远吧,“你忘了吗,我只不过是他的同居人。”

“那又怎么了,如果注定纠缠一辈子,什么时候结婚有什么区别。”

和艾二煲了半天电话粥,一直说到耳热手软才作罢,我却只在反复想着一句话:我和墨羽真得会纠缠一辈子吗。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墨羽下午不到四点就回来了,他最近简直有越来越早的趋势,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成为soho一族了。

因为他觉得我缺乏室外运动,显得太苍白,每天这个时候都要雷打不动地带我去社区公园里晒太阳,出门前还要喝一杯牛奶,理由是太阳光能帮助人体吸收牛奶中的维生素d。

这个时间的太阳不会太强,只是晒得人昏昏欲睡,我习惯枕着他的大腿躺在长椅上晒太阳,声称这样日照面积最大,其实不过是为了方便睡觉。

午后的风也是懒懒的,公园里很安静,只有小鸟的啁啾声和墨羽偶尔翻过书页的声音进。他已经完成了他的功课,正在帮我学习我的那本《育儿大全》,我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忽然觉得,如果这时身边有个跑来跑去的孩子,就像极了《诺丁山》的最后一个画面。

“墨羽。”

“嗯。”

“今天我和艾二通过电话。”

“嗯?艾二?”

“就是耿杰的未婚妻艾芜。她请我参加艾蓬的定婚酒会。”

“噢,我也收到了请帖。”

“你会去吗?”

“你想去就去,你不想去我就在家陪你。”

“艾二希望我去。”

“那就去吧。”

我抬头看看他,他还是一页一页地看书,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以他的敏锐,不可能不知道我和艾蓬之间的微妙关系吧。而我所想的却是,我要如何再次面对若三呢,一切都能船过水无痕吗。算了,不想了,全身沐浴在阳光下,就好像被一只催眠的手抚过一般,还是闭上眼抛开一切吧。

理所当然地,我又像往常一样把脸埋在他的衣间睡着了。

虽然腰身还是很纤细,看不出来怀孕的迹象,我还是特意挑了件式样宽松的礼服,审视着镜中的身影,轻软的质料不经意地勾画出似有若无的身体曲线,飘逸慵懒,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唯一的饰物是一对耳坠,清冷的翠玉配着长长的流苏,正是我喜欢的那种不张扬的美。

“你好像特别喜欢耳饰。”一直在旁边默默注视的墨羽终于开了口。

我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你总是选耳饰作礼物,以前我送你珠宝,你也只对那些耳环看两眼。”

我想想,果然如此,就连今晚要送的礼物也是一副宝石耳环,古典的设计,应该很适合若三。

我看一眼墨羽,这个人,有着太敏锐的双眼,“似乎我的所有习惯你都很了解。”

“可惜了解一个人的习惯并不代表了解一个人。”他站起身来,“好了,我们也该出门了。”

酒会设在国际饭店二楼的大宴会厅中,这里是艾家的产业之一。楼梯口放着一块簇新的大红牌匾,我随便扫了一眼,竟看得我目瞪口呆。

这不过是一块普通的指路牌,可是上面的字眼却让我不敢相信:

“新世纪集团庆祝酒会暨艾蓬先生并麦艺女士文定喜宴”

一旁的墨羽也停下来,“怎么了?”他不解地看着我。

“你的请柬呢,拿过来我看一下。”

打开他递来的请柬,没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麦艺的名字。

“什么时候变成了艾蓬和麦艺的文定之喜?”我冲口而出,根本不觉自己问了一个多蠢的问题。可是――艾蓬和麦艺?他们怎么会产生交集?

“十天前我收到请帖时女主角就是这位,她也是你的朋友吧。”墨羽对我的质疑没有丝毫的惊讶。

“可是这怎么可能。”我看向他,想想又作罢,他又如何知道这其中的纠葛呢。

“没什么,我以为另有其人。”

“那好吧,从现在起你最好收起这副惊讶的表情,他们正在看你。”说着他把我的手放入他的臂弯中,示意我回神。

艾蓬和麦一就双双站在不远处,距离近得我可以看清麦一脸上的笑容。

“安四,艾二说你会来我还不敢相信,都以为你神秘失踪了,原来是被别人藏了起来。”麦一的兴奋溢于言表,脸上的笑纯净而灿烂。

我只是微微弯着唇角,努力保持着优雅的微笑,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对新人。

“恭喜你们。”墨羽对艾蓬伸出一只手。

“谢谢,希望墨先生今晚携伴玩得尽兴。”艾蓬与墨羽握手,平静的表情让人读不出他的心思。

“安四,一会儿我去找你说话。”麦一对我小声说,她冲我挤挤眼睛,“你们先进去,艾二一定等着急了,你们先聊,我还得立在这儿当一会儿花瓶才行。”

我笑,果然这个花瓶说完话马上以最优雅的姿态站好,并配以一个大方高贵的微笑。

“安――四――!”艾二握住我的手,看她那样子,若不是有耿杰在旁边抓着,她会激动地一把抱住我。这个夸张的家伙,上次寒假跟着耿杰四处玩,一整个假期没见我也不见她这么激动。

“身边有个人跟着,是不一样了,艾二,你现在可淑女多了。”

“那是当然,爱情会让女人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嘛。”她目光贼贼地盯着我,“我以为你现在会变成热情型的。”

看来永远不能期望这个家伙会转了性情,不顾身边两个超级灯泡,居然就这么跟我开起了玩笑。

在艾二的真性情面前,我只有叹气的份儿。

“墨大帅哥,我能不能借用安美人一会儿,聊几句天马上就完璧归赵。”

“没问题,来之前我就知道,今晚的酒会我和耿杰做伴的概率很高。”墨羽笑着和一脸苦笑的耿杰对视了一眼。

“谢啦。”

艾二一边拉着我走到人少的地方,一边忙不迭地拍胸脯,“真要受不了了,那样的帅哥冲我微笑,我真要胸闷气喘,心脏病发作了。”

我笑,听起来有够痛苦的。

“以前觉得墨羽这人让人怕怕的,现在才后悔,为了能多看几眼帅哥,我当初也应该壮起狗胆把他拐到手。”

就知道艾二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就算她壮一百次狗胆也不敢去“拐”男人吧,当初若不是耿杰的缠功过硬,她恐怕现在还在感慨可爱的她可怜没人爱。

“耿杰不也是难得的帅哥?”我笑说。

“谁叫他整天笑呀笑的,人家秋香才三笑留情,他没事整天冲我笑,我都看得没感觉了。”

听似抱怨,话中却满是小女人的幸福口吻。

“艾二,你没有告诉我和艾蓬定婚的是麦一。”

“我电话里不是对你说了吗。”

我暗自叹气,她的一句“同学兼好朋友”,合乎这样身份的人恐怕不止麦一一个吧。

“我以为你早知道了,这之前那些八卦新闻就满天飞了。”

艾二忘了,我是从来不看那些娱乐版新闻的。可是我不看不代表别人也没这个习惯,若三,想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说来也好笑,我最好的三个朋友居然和我大哥都扯得上关系。”艾二无奈地笑,原来她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懵懂。

“你知道若三喜欢艾蓬?”

“早就知道,并且麦一也知道,可惜我大哥没有接受她。其实我是无所谓啦,反正你们哪一个当我大嫂我都没损失。”艾二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笑。

对若三,我已不清是抱有怎样的一副心情,我不恨她,因为她的可怜,即使在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以后。我也不同情她,因为同情有时比憎恨还要残忍。对她,我渐渐学会了以旁观者的身份静静地置身事外。

“你知道若三的近况吗?”

艾二摇摇头,“她毕业后进了新世纪旗下一间公司做事,前不久听说她辞职了,我打电话去她家里,她妈妈却说她出差到外地了,直到现在我也再没见过她,她不会想不开吧?”

我直觉地摇头,虽然若三看上去古典柔弱,但那样不顾一切争取爱情的女孩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击垮的。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艾蓬哪有那么大的个人魅力嘛。”

我笑,无关一个人的魅力,爱情对人的伤害从不与魅力有关,只与投入成正比。

“安四,我想问你一件事。”艾二说话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嗯?”

“就是――在我家――那个戒指的事。”

“噢。”

“你说会不会是若三――?毕竟她那么喜欢我大哥。这件事我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又不敢多问你,可是――可是你对我总要有个说法吧。”可怜的艾二,问得又急切又小心翼翼。

尘埃已定,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可惜别人有心落井,我却无心下石。

“艾二,你家养的那只踏雪真是又漂亮又可爱。”踏雪是一只纯白的波斯猫。

“嘎?”艾二显然更是一头雾水了。

“说不定是踏雪顽皮,随便抓到东西就往我包里搁呢。”

“不可能,那天踏雪根本没进过我房间――”艾二的声音倏地嘎然而止,接着醒悟过来般地苦笑,“是呀,也说不定呢,我却还在东想西猜。”

我明白这件事情终于真正地到此为止了,所不同的是,我是淡然,而她是逃避。

“那你和墨羽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总不能一直这么跟着他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我身上。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嫁给他?”

艾二的问题尖锐得让我一震,我一直想理清楚我对墨羽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却从没想过这感情的未来出路在哪里。

“我们的情形跟你和耿杰不一样,再说我也不是拘泥于婚姻形式的人。”若无爱情,倒不如做一对同居伴侣,省得无端沾污了夫妻二字。

“我问过耿杰,要他在墨羽那里探探口风,可他说墨羽这人一向让人猜不透,而且他极有主见,一旦决定了什么事亲爹亲妈也不能干涉半分,他劝我别瞎操心。”

我故意笑得很开朗,“我看也是,怪不得别人说女人的最大嗜好就是当红娘,尤其是在自己定了归宿后,迫不及待地要把别人也拉下水。”

“我这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不是已经有一个麦一陪你一起乐了?!”

“那不算,我觉得他俩更像是一对工作伙伴,哪里有一点鹣鲽情深的样子。”

“朋友与爱人本来就是一线之隔,当然,”我瞅瞅艾二,“你和耿杰这样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又属另类。”

“你们两个藏在这里,让我找了一大圈。”麦一精致的面孔乍然出现在面前,让我和艾二吓了一跳,我马上有了两条经验:一,切不可在别人背后讲八卦;二,要讲也不能挑这种看不到外面的密闭小角落里讲。

“麦一,我没讲你什么坏话吧?干吗吓我们。”艾二吐吐舌头。

“是吗?”麦一故意掏掏耳朵,“怎么我耳朵痒痒的。”

艾二嘻嘻一笑,红唇微启,吐出一句,“该掏耳屎了呗。

马上美女色变,一场混战中只听艾二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新娘――施暴――”,乍一听还真引人无限遐思,我现在倒庆幸身在角落里,否则让人看到这一幕,还真是艾门不幸。

“好了,你大哥要你过去帮忙。”麦一站起身,收拾一下身上的礼服,马上又恢复了优雅的形象,我定定地看着她,只觉这比川剧变脸好看多了。

“是你们定婚,干吗要奴役我。”

“是你大哥的决定,他说在你嫁人前要挖掘你最大的劳动价值。”

艾二不甘不愿地离开了,麦一才对我眨眨眼睛,“其实是我故意支开她的,想和你说说话。”

“你是不是奇怪是我和艾蓬定婚?”说话开门见山一向是麦一的风格。

看着她带笑的眼睛,我不由地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麦一笑得一脸狡猾,“别看你平时和我们在一起一副成熟稳重样,到底是比我们少吃了三年盐,写了一脸的问号居然还不自知,难道你身边那位没提醒你吗?”说着她捏捏我的脸,像捏一个桃子,“所以说嘛,早熟的孩子不是真的熟。”

我拍掉进犯的狼手,“我以为你是专程来给我答疑解惑的。”

“其实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虽然不是一定要门当户对,但是人人都想锦上添花,若缔结的婚姻对家族事业有利就更完美,读书时,家里就不停地给我相亲材料了,不外是各家公子,后来因为工作关系,我和艾蓬走得很近,他马上就成了我妈中意人选里的首位,正好未来几年我们两家的公司要合作一个大型娱乐城项目,我们定婚就成了众望所归了。”

“怎么听来听去好像没你俩什么事儿。”

“艾蓬很能干,我很欣赏他,至于他,我想他对于和谁定婚应该无所谓吧。”说着她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我。

“那你爱他吗?”面对麦一,我很容易问出我心中所想。

“拜托,就算这个问题很严肃,你也不用问得这么认真吧。”说着,麦一稍稍收敛些她的嘻嘻哈哈,“反正我们只是先定婚,大家不会像逼艾二一样地逼我们完婚,我们有足够长的时间去考虑清楚,说不定过几年会解除婚约也不一定,不过我确定的是,在艾蓬爱上我之前,我不会不顾一切忘掉自我地单方面投入。”

聪慧如麦一,若不是对艾蓬有好感,她也不会一试吧。

“反正像我这么出色的女孩子不愁嫁不出去,对不对。”说着,麦一摆个美美的pose。

我和她笑闹一阵,不禁感慨道:“上天的安排真得是很神奇。”

“是呀,本来若三喜欢艾蓬,艾蓬却喜欢你,最后偏偏和他定婚的是我,是够神奇的。”麦一不经意地接口。

“你都知道?”我吃了一惊。

“你是指若三?”和麦一说话的最大好处是她总是了解我的心思。“若三来找过我,但是没用的,即使没有我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艾爸艾妈并不是那种开通的父母,且不说艾蓬不爱她,就算爱上了她也不一定能为她冲破层层阻拦。换作是你和艾蓬,如果你不是安家的二小姐,你们一样难有结果。”

我无语,何尝不知道这是真话。

看着今晚满场的商业气息就知道了,爱情与企业利益不能并存时,牺牲的往往是爱情,或者爱情便被藏到某个见不得人的角落里,只剩下名利披着金光闪闪的外衣到处招摇。

麦一起身探头看了看外面,“安四,我该上场表演了,你玩得尽兴。”说着她拍拍自己的脸,“还好歇了半天,面部神经恢复正常了。”

麦一走后,我一个人懒懒地坐在那儿不想动,想着若三,想着她无望的爱情。

“安四,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艾二急惊风似地跑回来,“快一点,我送你回墨羽身边,你一会儿功夫不在,就有女人缠上他了。”

“噢?”我不禁失笑。“你是不是担心没他看着,耿杰会到处乱跑不听话?”

“你还笑?”艾二没好气地看着我,“你再这样,总有一天我让你笑不出。”

说着她指着大厅的另一头,“你看那个女人和墨羽聊了好久。”

我看向她指的“那个女人”,慢慢敛去了笑容。

“是安平,他们是老朋友。”

我奇怪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可以这样心无介蒂地谈笑风声了。

“安平?平安企业的大小姐?那她不就是你的姐姐吗?”

我点点头。

艾二一瞪眼,“是姐姐又怎么了,也不能抢人家男友,走!我和你一起过去。”

我苦笑,艾二还不知道,抢人家男友的不是姐姐而是妹妹吧。看来,该来的终是躲不开,总有要面对的一天。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算起来已经很久没这样面对面地见到安平了。她一身流畅合体的礼服,头发全部高高挽起,碎发用一支水钻发卡压住,说不出来的干脆利落。

“好久不见。”她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波动。

我一时觉得无话可说,只好重复一遍她的话,“好久不见。”

“我就说嘛,在这里只看到你,我还奇怪你怎么舍得把安静一个人留在家里。”安平说话的对象已经转成了墨羽。

站在两个女人身边,他还是一如往常地面带微笑,和安平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看着面前两张带笑的面孔,我忽然觉得似乎只有我一直放不下过去。

从他们的谈话中不难听出,父亲的公司在安平手中已经不可同日而喻了,墨羽似是也参与了安平的一项投资计划,据我的了解,若不是前景十分看好的企划,他是很难动心参与的。

安平爽朗地笑着,自信与魅力的光彩在她周身流动。

不知怎么地,心里忽然有些闷闷的,我伸手从身旁的侍者盘里拿过一杯饮料,杯到唇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一杯**尾酒。

墨羽挑着眉毛看向我,“我帮你拿杯果汁去。”他一把接过我手中的酒杯。

待他离开,我才意识到只剩我和安平独处一处,这一发现让我马上不自然起来。

安平笑着说:“你一直都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我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你有时间,别忘了打个瑞士长途,如你所愿,一个星期前爹地和你母亲在瑞士举行了婚礼,其实他们结不结婚也没区别,不过是为了让你满意罢了。”

我愣住了,想起他们去瑞士这么久,我竟一个电话也没打过,仅有的联系就是借助伊妹儿送上的几句简短问候。

安平就好像知道我心中所想,“你总觉得每个人都欠了你的似的,可你想过自己的自私没有,你又对别人付出过什么?”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保持着不变的笑容,我呆呆地看着,觉得有些眩目。

墨羽很快就回来了,他递给我一杯澄汁,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

我回他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饮一口澄汁,悠长的酸味直冲眼底。

“费恩,听说你派了tedd来和我合作这次的项目。”

“他听说是与你合作,自告奋勇要来的。”

“那个花花公子,这下我可要提醒安氏上上下下的女性员工都要小心了,记不记得当年在black feather总部工作的女性职员只有十七个人,除了我和已婚的macy,他给每个人都写过情书。”

我不由地推测,那是因为当时安平是墨羽的女朋友,他才没敢开这样的玩笑吧。

墨羽微笑,“我只记得当初你们俩是最好的一对搭档。”

听他们聊着工作,聊着过往,我发现自己一句话也插不上,就像个旁观者一样沉默地站在一旁。

我移开墨羽揽着我的手臂,“你们先聊,我去一下化妆间。”

说完我逃也似地离开。

用冷水拍拍脸,感觉清醒了些,我不禁笑自己的小心眼,安平在black feather工作过四年,他们的共同经历自然很多,不过是老朋友叙旧,我又何必这么不快呢。

整理好心情,觉得轻松很多。谁知刚一出化妆间,就有人迎上前来。

是个年轻的男子,不算很英俊,却绝对有型,为了配合身上的西装,一头不羁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束。

“这位小姐,我是一名专业摄影师,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拍广告。”说着他递上来一张名片。

他的这番说辞几乎要让我放声大笑了,我没接他的名片,只匆匆扫了一眼,“david tsu”,还有一个摄影工作室的电话。他应该姓徐,姓氏不是大陆的习惯拼法,不错嘛,道具倒做得满逼真,还充海外同胞。

“我手上有一个珠宝展的case,需要一个能展现成熟与纯真,冷艳与热情多种极端性格的模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刚才观察你半天了,觉得除了你没人能胜任。”

“噢?所以呢?”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所以――?噢,我们的合作一定会非常成功的,我保证你能在最短在时间里红透广告界。”

我再也忍不住笑了,“徐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三件事,一,请不要见面就称呼别人小姐,这个称呼有歧义;二,以后等人不要站在lady’s room门口,否则有人喊色狼就不好了;三,你的搭讪方式太过时了,互联网上大家都在议论台湾小倩遭遇色狼星探的新闻,据我所知,那个冒牌星探的说辞和你几乎一模一样。”

他似乎很惊讶我会这么说,张口结舌半天才说道:“我是david tsu,我没有骗你。”

看他的表情,好像我一听到david tsu的大名就该顶礼膜拜似的。

“对不起,我没兴趣。”

说完我转身就走,平生最不感兴趣的职业就是搔首弄姿地娱乐别人。

快到转角处,我听到了我的名字,马上顿住了脚步。

是安平在问:“你和安静在一起一年多了,什么时候轮到你俩的定婚喜宴呀。”

“定婚?我们不会定婚的,也不需要。”他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下去。

“我以为你想定下来了,难不成你想自由一辈子。”

安平轻快的笑声传到我的耳中变得有些尖利,我忽然觉得没有勇气再听下去,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反方向走去。

穿过一条画廊,我走到一整排落地窗中最远的一个站定,发现我不见了,他总能找到我,而现在,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二――三――,我数着马路上一辆辆驶过的汽车,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才可以停止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才可以阻止那心酸的感觉逐渐蔓延。

一辆吉普驶过,雪亮的车灯飞快的抚过路边,就在这明亮的一瞬里,已足够让我看清树下站着一个人影,我几乎立即就认出了那是若三,她到底还是来了!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大树的阴影里,背靠着树干,仿佛只有借助背后的依靠才有力气站在那儿,不知她已经站了多久,应该很久了吧,久到整个人都已溶成了街景的一部分。

我静静地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理解她的心情了。

也许是我的视线太过专注,她有所感应地仰头向这边看来。

良久,她的身影终于动了。她向前走了两步,对着我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努力挺直背慢慢向长街尽头走去。

我明白她是在向我表达歉意,可她不知道的是,我从来就没有恨过她。

“她是谁?”

我一惊,回过头才发现墨羽就站在我的身后,不知他看到了多少。

“没什么,只是一个朋友。”

他的眼神太过锐利,太过了然。“噢,那就好。否则你在别的男人的定婚宴上表现得这么失魂落魄,我可是会吃醋的。”

我淡然一笑没说话,心思又远离了几分。

“我有点累,想回去了。”

墨羽点点头,“去和主人辞行吧。”

大厅内还像刚才那样衣香鬓影,笑语喧哗,这样的氛围却让我感受不到一丝喜悦,热络的寒喧背后掩饰的不过是利益二字。

看来艾二和我感受相同,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你要回去了?”艾二一脸惋惜,“说是定婚宴,可他们都在谈公事,我听得都要闷死了,居然你也要走。”

我笑笑,“我有些累了,只好改天再陪你讲八卦了。”

“安四,你要回去了?”麦一姗姗而来,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她这个女主人总能做足十分的高贵优雅。

“反正今天的重头戏我都没错过。”我冲她眨眨眼,目睹艾蓬为麦一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我就深信麦一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终归会得到她的幸福,无论她的幸福在不在艾蓬身上。

“麦总监,我找到的人就是她,就是她。”一直没注意麦一的身边还站了个人,竟是那个蹩脚星探。

拜托他不用这么激动吧,难道不知道这样指着人家很不礼貌吗。

“david,你说的人就是安静?”麦一上下打量着我,“身边有个宝我居然不用,我怎么没想过请你出山,亲爱的安安,有没有兴趣拍广告啊?”

麦一在问我,眼睛却瞟向我身旁的墨羽,而他则饶有兴味地回望我。

“安静?你叫安静?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一举成名,成为广告界的新星。”

新星?就算是周星星,我也没兴趣。

“徐先生,我已经回答过你了,我没有兴趣。”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有没有兴趣呢?安四,这次的gems show是我今年最大的case,我也是替他们艾家做宣传,由你做形象代言,这就像当初我们在学校的那场演出一样,大家再合作一次好不好。”

我庆幸麦一没有艾二那手死缠烂打的本事。

“那一次我好像是误上贼船吧。”我看向艾二,她马上心虚地笑笑,“嗨,精诚合作,精诚合作嘛。”

这两天刚从嗜睡期恢复过来,正想找点事做做,不过拍广告从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你们不用劝了,安静是不会去拍广告的。”一旁的墨羽突然开了口。

“为什么?”麦一仍然不甘心。

墨羽揽过我的肩头,不急不徐地说道:“因为我不同意。”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以前整天昏睡倒觉得时光易过,现在觉睡够了,就觉得无所事事地不知干些什么好,无聊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不禁怀疑,难道以后我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吗。

越想越懊恼,却不知是在生墨羽的气,还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在我无聊地要自杀之前,终于艾二的一通电话解救了我,她约我出去逛街。

明亮的午后,拥挤的街道,喧闹的人流,再加上身边这个一脸灿烂阳光的栝噪女孩,我由衷地想,还好没有无聊地死掉,还有机会享受美好人生。

“你那位总让我觉得怕怕的,加上耿杰的警告,我都不大敢约你出来,可昨天我近距离好好看了一下墨羽,觉得他是有点吓人,不过是帅得吓人。”

帅和吓人好像不搭边吧?“我只听说过丑得吓人,可从没听说过帅得吓人。”

“我是说他的气势吓人嘛,对,就是气势,你不觉得虽然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可是就让人不由自主地听他的,你昨天没看见,连麦一都在看他的眼色说话。”

有嘛?我怎么不觉得?我不由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你也太夸张了吧。”

“我可没夸张,你每天在他身边难道就没感觉?我以为你的改变都是因为他的强势呢。”

她的话让我好心虚,“我有什么改变吗?”我故意上下打量一下自己,“可能是有点变化噢,好像变得更漂亮了。”

“我可没跟你嘻嘻哈哈,我是说真的,安四,你不觉得你变了很多吗?”艾二一脸严肃。

“以前的你独立而冷漠,跟谁都保持着一段距离,如果当初不是我的死缠烂打,我们也不会成为好朋友,可现在我看见你站在墨羽身边,完全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眼睛里再没有冷漠,我想你已经爱上他了吧。”

什么样的言语也不能掩饰我此刻的震惊,我只有沉默,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是的,我已经爱上他了,爱上墨羽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或许很久以前我就爱上他了,只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安四,你该不会不知道你爱上他了。”看起来艾二的惊讶远在我之上。

沉默了半天,我才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平静,故作不在意地笑笑,“当初是我主动提出和他同居的,吃的用的全是他的,依附于人总要做得敬业一点吧。”

“死鸭子嘴硬,你现在和一年前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进这里看看。”我若无其事地拖着她走进一家商店。

“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大不一样了,就好比昨天我虽然知道你不会去拍什么广告,可是却由墨羽来回绝,什么狗屁理由嘛,就一句‘我不同意’,他以为他是谁,当他的女人就要听他的吗,而你对他的话竟然无动于衷,换作是以前的你,早就扔个冷眼转身走开了,绝对不可能接受别人对你的安排,这简直就是人身限制,对,就是人身限制。”

我明白她说的都是真话,我真得变得不像我自己了,这样的发现让我不安。

旁观者清,我在别人眼中已经变成了攀附乔木的藤蔓。别人如何看我,我可以不在乎,而我却不能不正视,墨羽已经

“艾二,看你讲得这么激动,看上去很像女权运动人士噢。”我微笑着说,心里却一阵阵发慌。

“算了,看你不在乎,我也用不着大惊小怪了,再说你的改变说不定也不是坏事,不过,安四,千万要记住,无论爱不爱,有多爱,都不要当个等男人回家的女人,要做就做个和男人同进同出的女人。”

没想到一向嘻皮笑脸的艾二会说出这么严肃的话,我怔怔地望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我可是为你好,女人嘛,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别以为你是什么天才少女,在这方面,你可是糊涂得要命。”说着一根兰花指轻轻戳了过来。

的确,无论是麦一还是艾二都比我聪明得多。

“好好好,我是笨,可你在耿杰面前也没聪明到哪里,还不是像小白一样跟前跟后的。”

“嘻嘻,我那是大智若愚,和你可不一样,你是大愚若智。”

我扔过去一个白眼。

艾二一把拉住我,“喂,安四,你不听我的也不至于气糊涂了吧,这里是婴儿用品专柜,你没走错地方吧。”

各种袖珍又可爱的小物品真是让人爱不释手,让我的脚步不忍离开。

“我只是随便看一下,说不定不久以后就需要买这些东西――送给你了。”

“谢啦,我现在是婚期能拖就拖,就算结了婚也不会那么快要baby的,不过如果以后你有女儿了,我就要赶快生个儿子,否则男小女大追起来比较困难。”

我哭笑不得,“你的计划还真是长远。”

“由我们指腹为婚总比以后孩子大了由他们指腹为婚好吧。”

“什么跟什么呀,我都让你搞糊涂了。”

“就是将来我儿子指着你女儿的肚子要你把女儿嫁给他。”

我忍不住大笑,“艾二,有你这样的母亲,我实在对你的品管质疑,以后我有小孩,一定要他离你远一点。”

“那可不行,你生的小帅哥小美女我都定下了,至少也要当个干妈玩玩,像我这么粉粉可爱的干妈可不多噢。”说着她拿起个粉粉嫩嫩的免耳朵戴在头上,“是不是很可爱?”

“是,是,像你这样的大活宝实在不多。”

前面不远就是一个露天咖啡座,我慢下脚步,对艾二说:“休息一下吧。”走了这么久,还真有点累了,可不能像从前那样我行我素了,我要为另一个生命负责。

“小姐,要两杯espresso。”

“噢,不,给我一杯牛奶,还要一个甜甜圈。艾二,你要不要吃东西?”现在我几乎是把牛奶当水喝。

“不要,我减肥。”艾二一脸奇怪地看着我,“你不是最喜欢espresso吗,什么时候换了口味回到哺乳期了?”

“我中午吃的太少,现在肚子饿不想喝咖啡。”

“你还饿?!从刚才到现在,酸奶布丁的就没停过,现在又是牛奶甜甜圈,小心肥死你。”

我虚心点头,再过几个月真的会变成肥肥。

“你最让人忌妒的就是怎么吃也不会胖。哪像我,还要小心翼翼地保持我小巧玲珑的身材。”

我笑着摇摇头,“没关系,反正你怎么样都是粉粉可爱的。”

一偏头,我一眼看到对面大厦前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子,是墨羽,他在等谁呢。很快答案就自己出现了,安平快步从大厦里出来,仍是一副精明干练的装扮,她上了车子,看着他们扬长而去,我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喂,安四,你发什么呆,叫了东西又不吃。”艾二的大头在我面前一个劲儿地晃。

“不吃了,我忽然没胃口了。艾二,我们回去吧,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了。”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一会儿要吃,一会儿要睡,我真服了你了,该不是我的话刺激到你了吧。”

艾二的话的确刺激到我了,她让我明白,我已经成了个在家里等他回家的女人,而眼前和墨羽同进同出的,却是安平。

回到家,马上又重新被无聊包围。

说来可笑,以前被墨羽关在这间屋子里,我恨他不给我自由,现在有了自由,我却不知要干些什么。

随便抽了张碟片来看,居然是星星的搞笑片,想来这还是翠西买来的,因为在美国看了shaoling soccer,她对阿星便崇拜得无体投地,买了星星的全套作品来看,看来那几晚她夜夜在视听室怪笑到半夜也是因为这个了。

屏幕上的人嘻嘻哈哈,又唱又跳,我却不知演了些什么,因为无论我做什么,都让我觉得,我其实是在等墨羽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开门声,是他回来了。我坐在电视机前,没有动。如果这个时候我迎上前去,只怕我要鄙视自己了。

“你在这里,中午打电话给你时你不是说要出去吗,是不是在等我回来?”说着他习惯性地亲亲我。

可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的话在我耳中听来格外刺耳。

“我出去过,刚刚回来。”

“我在美国的助理ted今天刚到,他负责和安氏的合作计划,晚上我们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他的话好有技巧,这顿晚餐一定少不了安平,可他又不明说。我若去了,不难想像到时的情形,他们聊着共同的话题,我正好在一边当花瓶装饰用。

“我不去,今天我想早点休息。”

“那好吧,不去算了。”

墨羽坐在我身边,一时没话好说,两个人都沉默着。

我努力把心思放在电视屏幕上,星星正一副情圣面孔地问阿玉:你看我的眼睛里有什么?阿玉俯身细看,咦,你眼睛里有好大一坨眼屎。

身边的墨羽突然笑出声来,然后一本正经地问我:“你知道你的眼睛里有什么吗?”

不等我回答,他接着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的眼睛里有一层薄冰,冰下有静静的水,不过现在薄冰已经没有了,我可以直接看到那片宁静的水。”

“很别致很诗意的比喻。”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墨羽笑笑,“你给我的感觉只有这样才说得清。”

“我是不是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倒觉得你本来才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应该是什么样子好像你比我还清楚。”

“你怎么了?今天怎么怪怪的?”墨羽这才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对我的改造让你很有成就感吧。”

“为什么这么说?”墨羽皱起眉头。

我却赌气再不想说一句话,电视上夸张的笑声在我听来只觉得讽刺,我拿过摇控器,没想到关掉电视后的沉默只有让我们更尴尬。

“我去冲凉换衣服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坐在沙发上发了半天呆,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不能控制郁闷的情绪一缕一缕地从心底冒出头,这样的坏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闷闷地想,大脑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地浮现昨晚墨羽和安平的对话,我只好催眠自己,我的坏心情绝对与他无关。

等我反应过来,我才意识到我的手指已经自动自发地拿起电话拨了一串数字,是父亲母亲在瑞士的电话,从没打过这个电话,但那几个数字却早已在我心里记得烂熟。我无奈地笑笑,什么时候我学会了像个委屈的小孩一样找父母倾诉。

听着一声声不紧不慢的嘟嘟声,我犹豫着要不要挂断电话,理由是我还没有想好开场白。

心中的天人交战还没有结果,电话的另一头就被人拿起来了,紧张之下,我差点把话筒扣回去。

“喂?安静,是你吗?”

“母亲。”越来越后悔没有事前想好开场白了。“爸爸不在吗?”

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听上去好像我极不愿意和母亲通话。

好在母亲的声音听上去一如平常,“你爸出去散步了,我有点感冒,没陪他出去。”

“注意身体。”

“别担心我们,现在我和你爸在这里才算是真正相信为命了,”她的声音里透着平静的快乐,“你们两个人可以互相照顾,你一个人才要学会照顾自己。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看来母亲依然在刻意忽略我和墨羽的关系,只当我是一个人。

“我挺好,你们呢?”

“这里空气很好,不过天气很冷,据说这样的天气很利于老人长寿的,可你爸爸不喜欢这里的冷天气,你知道他的脾气,根本是个闲不下来的人,现在不用工作,又不能长时间做户外运动,他直叫不习惯呢。这阵子身体刚好一点,就嚷着要换到暖和一点的地方去,偏偏你在夏威夷的周伯伯又跟着起哄,请我们去那里过冬。才到这边不到三个月,我怎么能由着他跑来跑去,他以为他那把老骨头还像从前一样那么经折腾呀。”

大概习惯我的安静少言了,母亲自顾自一个人说下去,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记忆中她很少一次跟我讲这么多话,这种感觉陌生又带着些温暖。

犹豫了一下,我才问出心里一直记挂的疑问,“你和爸在那边举行了婚礼?”

“不算什么婚礼,不过在教堂里请牧师为我们证婚罢了。”母亲的声音居然透着一丝羞涩,还有极力掩饰却掩饰不掉的喜悦。

“你们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母亲像是没听到我说了什么,轻快地说下去,“来这边后我们常去教堂,上个月我们受了洗,你父亲相信正式的婚姻才会受主的祝福,其实这么多年了,只要是在他身边,还不是都一样。”

这样的答案让我如释重负。

“安静,有没有想过来这边和我们一起生活?”

听得出母亲急切地想重修我们的母女关系,这是我长期以来所梦想的,可一旦实现了,我又本能地要逃避,我想我还需要时间吧。

“只怕等我到那边了,你们又要搬去夏威夷了。”我微笑。

“如果你来这边,我们就算在这里安家了,即便出去度假,你爸爸也会惦记着早点回家的。”

曾几何时,我成了如此受重视的一个,我不知道该不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

“安静,过来吧,就算是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好好考虑一下,无论读书还是工作,一切都重新开始吧。”

“叭嗒”,听筒里轻轻地一响,是有人放下了分机电话,难道是墨羽,他偷听我的电话?!

掩藏好情绪,我敷衍地说了句我再想想看,就匆匆结束了通话。

恋爱中的人喜欢分享一切,但我不认为爱的极至就是没有隐私,无论我爱上的是谁,我永远不会大方到公开我的日记,告知对方我的邮箱密码的地步,更何况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听我的电话。我承认我习惯过度保护自己,越多保护就意味着越容易受伤。

墨羽换好了衣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姓墨,他偏爱黑色的衣服。半干的头发随意地垂下一两缕碎发,配上模特儿一般的身形,的确性感的要命。可惜我面对着这样一副面孔只有满腔无处发泻的郁闷。

“真的不打算去吗?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懒懒地说,问得一点儿诚意也没有。

有这样问人的吗,如果他说我希望有你陪我,那我肯定会去,如果他问你去不去,我也会再考虑一下,可他偏偏是问你真的不去吗,加上刚才的事,我马上气鼓鼓地摇头,坚定地说不去。

“ok,一会儿我打电话叫佣人来帮你准备晚饭。”说完他一个人酷酷地出门了。

这个夜晚我过得极度无聊,看碟片没意思,看书又静不下心来,晃来晃去,终于找到一点事情做。更衣室里很多夏天的衣服要收进柜子里了,秋冬的衣服要挂上架,收拾了半天,搞得灰头土脸,决定还是去洗个长长的泡泡澡容易杀时间。

温热的水滑过肌肤,让我有熏熏欲睡的感觉。忽然觉得这种生活很可怕,时间慢得几乎要凝滞不前,思想也变得迟钝木然,只怕有一天,我这个昔日的天才少女会变成一尊乏味的石像,我想我还是不适合过这种“闲凉”的生活。

墨羽回来的时候,我正在书房里收拾我的那堆宝贝,故意把自己搞得很忙的样子,就差忘了在背上贴一张“我很忙很充实”的条子。

“现在才收拾行李,不嫌太晚了吗?”

他斜倚着书房门,并不走进来。

不对劲,很不对劲,他说话的口气怎么这么怪,好像是在压抑着怒气。

“什么意思?”我不悦地皱着眉头,难道他真的偷听了我的电话,以为我要出国投奔父母亲去。

“字面上的意思。明早九点的飞机,现在才收拾东西的确有点晚。”说着,他右手抖出一张机票。

是那张早就被我遗忘的瑞士航班机票,我明明记得我把它放在皮夹里的,“你居然搜我的皮包?!”

他面不改色地把机票轻轻抖落在书桌上,一付等我解释的模样,做坏事被抓包的人不是他吗,他凭什么对我摆这种脸色。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卑鄙。”

“总比某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辞而别的好。”

“我以为这是我的自由。”我冷声说。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也不甘心地以同样温度的目光迎视他,瞪视半晌,他却突然笑了,显然是他气极而笑。我熟悉他开心的笑,嘲讽的笑,现在这一笑却让我陌生到心底发毛。

“应该说,你这次已经给了我很多暗示了,没有像上一次一夜温存后就一走了知,我是不是应该夸你懂事了很多。还是因为这次你不用替自己留后路了――所以连掩饰都不需要。”

我再一次承认他是最懂得引导我情绪的人,比如现在,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点燃我的怒火。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笑着说出世上最尖利最刻薄的话,他也清楚什么样的话最能刺伤我。

我有一种深深受辱的感觉,我想我就快要控制不住眼泪了。

几乎就在此刻,我做出了离开的决定。

我深吸一口气,“我们两个人都是自由的,不是吗,我没有保证不离开你,你也没保证不离开我,我们之间并没有感情的牵绊。”

我又想起无意中听到的他和安平的对话,我们两个不会有结果的,既然如此,分手是迟早的事,我离开他和他离开我又有什么分别,至于藏在心底的爱意,就让它变成或浓或淡的思念吧。

“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他冷声说。

“我并不以为你会因为孩子就决定自己的一生,因为我也不会。”

“silence,我怀疑你根本是个没有感情的女人,如果今天我离开你,你是不是明天就若无其事地忘掉一切?”

我说了什么,怎么他的怒意更盛了。没错呀,如果我决定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只能是因为我爱上了他,我不会因为孩子去爱一个人,更不会因为孩子就决定与他相守一生。

“墨羽,你爱我吗?”从来没有听过他对我说那三个字,如果注定要分开,就让我在离开前听一次吧。

他什么都没说,似乎有些意外我会问这样的问题,冰冷的面具却像是在瞬间有了裂纹。

可惜我没给他机会回答,我没有勇气在此时听到答案,无论是爱或不爱。

“你自己也不清楚吧。其实你很希望我爱上你,对不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爱上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男人总是越得不到的就越想要,从一开始我就对你挑明了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也不会有爱情,我想是我挑起了你的征服欲吧,在你的字典里从没有失败这个词,对我也不例外,你以为你爱我,其实不过是征服欲在作崇,这和骑士驯服一匹烈马没什么不同。”

他唇边堆起一抹嘲讽的笑,又戴上了冰冷的面具,“没想到你还能这么理性地分析我的心理,多谢你让我明白了,原来我的爱也不过如此。”

说完他转身慢慢地向外走去,走到门边,又回过身来,“silence,或许我该放手了,多谢你,让我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感觉。”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耳边传来他的一声叹息,“我想我们都累了,那就放手吧。”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是爱他的呀,为什么在我明白这个事实后,却要一次次地远离他。

随着房门被轻轻合上,我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却清晰地看到那扇房门在我眼前一遍遍地被关上,一下下撞击得我心里好痛,让我明白什么是痛到无法呼吸的感觉了。

我终于看到了故事的结局,不是我离开了他,也不是他离开了我,而是我们俩人同时离开了对方。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这是被泪水浸得湿凉咸涩的一夜,墨羽一直没有回来,好像真得已经走出了我的生活,而我却明白,我的世界再不会像以前一样了。

天刚拂晓,我起来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只有证件和两件衣服,环顾屋子,再没什么好带的,我甚至没有一张和他的合影,算了,就让最珍贵的东西都存在记忆里吧。

搭了计程车去机场,很快办好登机手续,看看时间还早,我不禁苦笑,刻意这么早来,难道是因为我心里还期待着什么能发生。

把机票护照放进手袋里,我忍不住打开皮夹察看,刚才买保险和付机场费的时候就觉得钱包里怪怪的,好像多了点什么。

打开隔层,一张墨羽的照片赫然出现在我面前,他带着我再熟悉不过的表情,正透过一层塑料膜静静地看着我。

以前并没有这张照片,难道――昨天他拿我的皮夹只是为了放照片进去?

眼底又有了湿润的感觉,我不敢再想下去,仿佛再多想他一秒,我就会失去离开的勇气。

我一个人坐在候机厅里等待飞机起飞,觉得心里越来越空洞,这一去,我只能在遗忘和孤寂两者中选择一种生活方式了,可这两者,都不是我想要的。

候机厅内人开始多了起来,我扫视四周,没有一张我熟悉的面孔,都这个时候了,我还在期待什么吗。

正恍惚间,身旁的椅子上多了一个人,我抬头去看,却仍然是陌生人。

那人可能也是赶早班飞机,正在享用他的早餐。只是瞟了一眼,不知怎么,那股不算浓重的油味让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我压着胃部,努力想平息一波波越来越强烈的反胃感觉。

“小姐,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我拼命冲他摆手,不知如何才能让他明白,只要他把手里的炸**拿远一点,我就会好过很多。

不适的感觉直冲眼底,双眼又酸又涩地几乎要流出泪来。大概是我的脸色实在难看,那人也有点慌了,“我去找工作人员来帮你。”

而我已经捂着嘴冲进洗手间里。昨天晚饭就负气没吃,到今天早上,胃里早就空了,我只有一阵翻江倒海的干呕,像是要把胆汁呕出来才作罢似的。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我摸摸脸庞,竟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小姐,你身体不舒服?”

一位穿着制服的机场工作人员一直等在旁边,“我送你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吧。”

“不用了,我没事的。”我无力地摆摆手,疲惫不堪地用凉水洗了把脸,眼泪流过了,一切也总会过去吧。

“还是检查一下比较放心,你这样带病上机很危险。”

“我没病,这只是正常的妊娠反应。”我一脸平静地说。

“是这样啊。”她犹豫了一下,“您这样的身体状况我们很难让您上飞机,飞机起飞后的气压变化,在气流里的颠簸,会让你的情况变得更糟,安全起见,您还是先不要登机,机票我们会帮您改期。”

这是我第一次有孕吐反应,我轻轻地抚着腹部,莫非这个孩子也不想让我离开。

“要不要我们打电话通知你的家人接你回去休息?”制服小姐已经注意到我是一个人,身边并没有人陪伴。

我摇摇头,现在的我,到哪里找我的家人呢。

“不用了,我送她回去吧。”

最最令人吃惊的事莫过于在此时此地见到安平。

“她是我妹妹,我送她回去好了,谢谢你。”安平用最快的速度打发走了制服小姐,才把目光转回我身上慢慢打量。

她突然璨然一笑,“你知不知道,从你五岁时我第一次见你,今天是我见到你最狼狈的一次。”

我看着她,一时不明白她的来意。

安平像是能猜透我的心思,“放心吧,我可不是专程为你来的,我送一个朋友上飞机,正好看到你冲进洗手间,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看到你这副千载难逢的样子。”

她语气讽刺,可不知为什么,我却清楚她并没有恶意。

“走吧,搭我的便车回去吧。”

“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儿自己走好了。”

“走吧,你不用等了,再等墨羽也不会来。他昨天晚上和我在一起,他喝了很多酒,恐怕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我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拿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像是从我脸上看到了满意的表情,这才慢悠悠地说:“他昨晚一个人在酒吧里喝酒,正好我和ted也在泡吧,就陪陪他喽,谁知他不说话只是一杯杯地喝闷酒,我今天要早起所以提前走了,可看样子他和ted会在酒吧里泡一夜也不一定。”

我的心里一阵抽痛。

默默地跟着安平上了她的车子,她却看着我并不急着发动车子。

“看样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恐怕正魂游物外呢,我在等你系上安全带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收起心思坐好,很少见到安平的这一面,说话泼辣却直爽,并且第一次在我面前拨掉了她的尖刺,这让我很不适应。

“活该你们两个受些罪才好,谁叫你们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了。”说着,安平把车子驶出了停车场,不知是不是为我着想,她开得很慢很平稳。

我一时语塞,的确,墨羽是我从她手里抢去的,虽然我们的幸福还是未知数。

“你们两个人在某些方面很像,都把自己掩藏得很深,谁也猜不透你们的心思,你们两个人也互相猜来猜去,互相小心翼翼地试探,会有今天的结果也是活该。”

我想辩驳,却无从说起,她骂得有够一针见血。

“那天在宴会上我有意和墨羽说了很多话,我看到你站在角落里,想必是听到了我和他的对话,可惜你没听完就走开了。”

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吗,我想听她说下去,可又怕听到什么我不想听的话。

安平并没有让我等很久,“那天墨羽很自豪地对我说,他和你不会有定婚的一天,因为你已经不能等了,他得做好准备随时和你直接进礼堂才行。你只听了前半句话,很明显,你从此就心存介蒂,”她横了一个嘲谑的眼神,“而墨羽,他显然对你太过自信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更不明白安平的用意了,我相信她是真得爱着墨羽,至少是曾经爱过。

“我可没那么好心到处去成全别人,不过不属于我的东西谁拿去都无所谓啦,我还不至于变态到得不到就毁掉的地步。”她自我解嘲地笑笑,“你搬到墨羽公寓的第二天他就来找过我,他对我说的话恐怕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目标始终就是你,早在他来中国之前,他就认识你了,而我不过是他接近你的跳板,可笑的是,我还以为和他约会几次就真的是他女朋友了。”

这两天我实在听到了太多的意外,大脑已经失去了应变能力,只是反复地想着,他早就认识我了,这怎么可能呢?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震惊了,安平继续说道,“你如果不相信就看一下他的皮夹,那里面有一张你十五岁刚上大学时的照片。”

十五岁?那时我还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好学生,怎么可能和远在美国的墨羽发生交集?

“像这种王八蛋男人我本来应该好好报复他一次才对,不过算了,看在他这一年来在公事上处处给我便利,我就暂且放他一马,告诉你这些权当我做善事了。”安平说得一派洒脱。

她能放他一马,不全是公事上的原因,而是因为她内心仍没有完全忘情吧。

车子驶出了机场高速,进入了市区。

“你想去哪里?回家里还是回墨羽那里。”

我迟疑片刻,“先送我去那间酒吧好吗?”

安平唇角又浮上一朵嘲讽的笑,不过我对她善意的讥讽已经免疫了。

“不晓得这次墨羽要用几个亿的生意来感谢我才好。”说着她一边开着车子熟练地穿街绕巷。

时间还早,安平说的那间酒吧还没开业,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过了一整夜,墨羽怎么可能还在这里,而安平居然一句话不说就带我过来。

回到车里,“我想回公寓看一下。”

安平好脾气地顺着我掉转车头,向公寓的方向驶去。

早晨的上班高峰期,马路上的车流越聚越多,到了后来,车子干脆瘫在路上一寸一寸地向前移动了。

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沉默而压抑。

“为什么要帮我?”静默中,我终于忍不住问安平。

“反正从小到大一直让你当受气包,这次就算是我让你,我们扯平了。”

“你还爱他吗?”这才是我真正想要问的问题。

“爱那种男人是需要勇气的。”安平又恢复一副嘲谑的面孔,“那种男人天生是要让别人仰慕与敬畏的,与其嫁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如找个男人来仰视爱慕我。”

说完她自嘲地笑笑,“你说,我这是不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前面路口好像发生了交通意外,车子干脆由龟速前进变成了瘫痪不动。

“我在这里下车吧,反正也快到了,我走回去好了。”

“终于沉不住气了?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说着她把车子靠边,亮了紧急停车灯,“人有时候是应该主动一点。”

“谢谢你。”我说。

她马上就明白了我指的是什么,挑着眉说:“别这么早就说谢我,没准儿下次我们又斗个头破血流,这应该就是我们姐妹独特的相处方式吧。”

我心里一动,安平恐怕也没有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说出“我们姐妹”之类的字眼。

终是不敢放开脚步跑回去,但又掩不住心里的焦急,只好快步走回去,看着身边行人惊讶的表情,我猜他们一定怀疑我是田径队练竞走的,呵,走路都能带起一阵风。

公寓里没人,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却还是让我觉得沮丧失望。

环顾空无一人的房间,一切都是老样子,我却觉得其中少了点什么。

进进出出一遍,我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衣柜里墨羽平时最常穿的几件衣服不在了,卫生间里少了他的剃须刀,书房里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也平空消失了。他昨晚走的时候没带任何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今天早上我走后他回来过。而我回来找他时,他却已经离开了,我们就这样彼此错过。

站在偌大的房间里,我依稀可以辩出空气中他的味道。

他会回来收拾东西,看来是真得决定离开了。

安平说过,人有时候应该主动一点。

我找出他公司的卡片,这个电话我从没打过,每次都是他从公司里打给我。

应该是他办公室的专线电话。

“对不起,墨先生不在。”

“请问他去哪里了吗?我要见他,很急。”

“墨先生有事要离开中国,这里的工作由他的助理代管。”

“他要出国?什么时候?”

“好像是今天早上的班机,现在他应该已经在机场了。”

“谢谢。”

匆匆挂掉电话,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离开。

没有毅力的人,他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走得这么干脆,是不是下次见面他都可以若无其事地冲我笑笑说hello了。

如果我没有离开机场,是不是就可能在那里遇见他。

如果我见到了他,是不是我们两个人都不会再离开对方。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像让我又心酸又沮丧,眼泪又趁机来凑热闹,我胡乱抹一把,这两天是怎么了,我都不知道我眼睛里可以装着这么多水珠子。

一把抓起手袋,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试一试,有些话一定要当面告诉他才行。

恍地一下打开大门,就看见一个怔忡的面孔正对着房门发呆,这张脸曾是我日夜相对再熟悉不过的,可我从没见过在这张脸上有这样的表情,带一丝恍惚,带一丝迟疑。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个动作是送他一记粉拳。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干吗又要回来?回来了又不来见我,看我着急你是不是很得意。”

他的目光定在我脸上,从他墨蓝的眼瞳中,我能看到一个眼泪还没干却挂着笑容的女孩的脸,他回来了,我的喜悦竟是这样明显。

“刚才在路上我看到你了,就跟着你回来,看你急匆匆的样子,我不确定你是为了找我,还是――忘了带什么证件回来拿,我怕见到你,你却说抱歉,我还要赶飞机。”

我唯一的反应是再补一拳,然后紧紧地抱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呀,真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墨羽叹息一声,双臂搂紧了我。

过了好半天,他才说:“先进屋里吧,难不成你想在门口站成化石。”

我摇摇头,不说话也不放手,一颗心忽上忽下了半天,我需要时间来确定,有些东西我并没有失去。

墨羽拿我没办法,最后只好抱着我一步一步地移到屋子里。

“没想到你热情起来还真让人招架不住。”他的适应力一向很强,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我才不理会他的取笑,只想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机票是早就定好的,我根本就忘记了,我没想过要离开你。”不排除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但那都是被你逼的,我在心里小小地补充一下。

“我知道。”他笑得一脸满足。

我狠狠瞪过去一眼,知道还故意给我玩失意,玩出走。

他马上明白了我的眼神,心虚地解释,“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十几个小时的起起落落,没想到现在我又可以倚在他的身边。“我还以为你真得一去不回了呢。”

“离开这里又不代表和你分手,爱一个人就要爱到底,就算这个人满是缺点也没办法,做人哪能轻言放弃。”他整个一有志青年的口气。

好啊,居然敢说我满是缺点,不过他还说了什么,好像是说-他-爱-我?!我努力想表现得不在乎,装出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可幸福的笑意却不争气地缕缕冒出头。

说着,他在我面前拿出一张机票。

瑞士航班?同样的班次?

“今天就算你上了飞机,我若不去,你也别想飞机会按时起飞。”

看他的表情,我只能想到臭美两个字。

“我看一下你的皮夹。”想起安平说过的话,忽然想印证一下。

“临检吗?小心看到什么美女照,你可别吃醋。”

趁他开玩笑时,我把皮夹抢了过来。

果然有美女照。“你从什么地方拿到这张照片的?”

我的照片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这张照片是我刚上大学在开学典礼上拍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父亲曾寄了一张给当时在美国的安平。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说出,“是在办公室的废纸娄里捡到的。”

我苦笑,一定是被安平扔掉的,早知今日,她当初一定不会把照片扔进废纸娄,要扔也是扔进碎纸机里。

只是――“你不会只是看到我的照片就对我一见钟情了吧,这么离谱的事打死我也不相信会发生在你这么理性的人身上。”

他横了我一眼,“你这是在赞赏我吗?”

我点头,“别客气。”

“其实我捡到这张照片以前我就见过你,在美国。”

这怎么可能?因为安平在美国,出国旅游我都特意避开北美大陆。

“提示你一下――六年以前。”

“少年精英赛?!”我不确定地说。唯一一次去美国,是在十三岁那年参加一个什么少年精英赛,因为并不是一次愉快的出游,后来渐渐也就成了我从不去触摸的记忆。

“三年一次的全球少年精英赛一直是由black feather幕后赞助的,而那一年的奖杯,是我颁发给你的。”他淡淡地说。

是吗?我怎么会一点印象也没有,我不是一向看人过目不忘的吗。

不过想想也是,以我当时的心情,美国总统来颁奖我也会毫无所动吧。

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出国,虽然表现得很平淡,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兴奋,不是因为什么精英赛,反正从小到大就是各种竞赛一路过来的,是因为这一次有父亲母亲陪我,而不是由那些走马灯一样变换的辅导老师陪同。

那时安平到美国还不到一个月,父亲从她走的第二天就计划着来看她。我想安平并不乐于见到我,就提议我一个人去目的地,要他和母亲先去看安平。飞机在底特律国际机场降落,这里离安平所在的纽约州不过两个多小时的机程,母亲夸我是懂事的孩子,他们说好陪安平两天就来找我。随后他们上了东去纽约州的航班,而我则一个人南下飞到佛州。

没想到这一分手,再见面就是十天后了,更为讽刺的是,我们在美国再次会合的地方还是底特律机场――在归途中。父亲向我抱歉地解释,他们到纽约州的第二天安平就生病了,原因是水土不服。母亲则满意地对父亲说,你看,我没说错吧,安静一个人绝对没问题的,比赛拿了冠军,还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她的英语这么好,如果不说,谁能听出来她是外国人。看来母亲对我前一阵子的特训成果十分满意。

我只有一个人沉默不语,是呀,病人需要人陪,至于我,没有人记得我只不过是个第一次出国的十三岁女孩。十三,真的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总叫你chinese doll的ted,他现在是我的助理,本来昨天想让你们见一面的,我们一起出现在他面前,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我看看他带笑的眼,这双眼洞察一切,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让我只想些开心的事。

当初的情形也的确好笑。当年我一个人站在一堆高高壮壮的白人少年里,看起来倒像是该去参加天才儿童赛才对。因为不开心,整个赛程和其后的活动中我都是一个人一言不发,偏偏这个ted以为我听不懂英语,一直义务帮我翻译,老实说,他憋脚的中文才让我听不懂。直到最后一天我登台领奖并作为选手代表致辞,当他听到我一口流利的英文时,吃惊的表情到现在也让我记忆犹深。

想起好玩的事,我忽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心愿。

“下次去美国,我要去狄斯尼玩,而且要去cortland的那个。”那次的大赛本来安排了一系列活动,包括佛州的狄斯尼之行,可我都没有参加。

“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去。”

我很感谢他说的是我陪你去而不是我带你去。

“那时候你就盯上我了?”

墨羽嘿嘿地笑出声来,“盯上你了?你以为是警察抓小偷吗?”他笑得得意万分,“你什么时候用词这么小心了,干嘛不直接问我什么时候爱上你的。”

我选择恼羞成怒地不搭理他。他却心情奇好地粘上来,“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吸引了我的视线。”

我静静沉溺在他的怀中,他的心跳让我茫乱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我可以感觉到他下巴新生的胡茬轻轻划过我的发顶,平静而满足的感觉溢满我的心胸,让我不忍打断此刻的温馨。

好半响,我终于忍不住说了句,“你居然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有感觉,真有够变态的。”

尾尾声

尾声

终于可以下班回家了,不晓得当初怎么会稀里糊涂地接下莫沃尔这一大摊事。我在考虑是不是要像墨羽当初说得那样,没事我就该请个育儿假什么的放松放松。

我已经算回来早了,这家伙居然比我还早,看来他的确有当soho一族的趋势。

“在看什么?笑得这么高兴。”

墨羽递给我他手里的粉红色小本子。

怪不得这么眼熟,原来是墨绯绯的日记本。

日记本上用超大字体写着这么一段话:

我的理想

我的理想是长成一个像妈妈一样漂亮的女人,再遇到一个像爸爸一样帅的男人,我要给他生个小孩,然后我们会结婚,相亲相爱地在一起。

“你女儿从小就会拍马屁,比你可爱多了。”他笑。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很美好的理想。”

我没忽略旁边中文老师的评语:顺序搞错了。

墨羽笑得更开心,“没有搞错,这才是尽得你的遗传。”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