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鬼厨 - xp1024.com
《不死鬼厨》


1 黑店

已经深夜一点多,天空似乎有云,乌压压的,本是看不到月亮的,但偏偏透过云层洒了些许月光,照的整个城市都朦胧起来,这么毛乎乎的视感让人看着会有些不舒服。

这个点儿还在街头晃悠的,除了一些睡不着觉找刺激的夜猫子,荷尔蒙分泌过旺的犬狼,还有些寻食儿的坏东西……反正,多是些闲的裤腰子疼的家伙。

而这个点儿还开门营业的,除了24小时便利店、网吧、酒店、酒吧之类,还有那些苦命人,以及一些不正常的营生。

万家灯火渐灭,诸星位置正确,等待血食祭献,吾等终将归来。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黑店?”

几个年轻的男女聚在一个巷子口,其中一个天生卷发的男孩子指着巷子里那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墙壁上歪歪扭扭写着的文字,一脸的不爽。

“我们找了一晚上,才找到这破地方,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网评只有一颗星,价格直追米其林,传闻闹鬼的黑店,一句诸星位置正确就想打发我啊,你以为我没玩过COC啊,字写的跟蚰蜒一样,吓鬼呢。”

被说的是个女孩子,剃了个平头,一副假小子打扮,抹了一脸的烟熏妆,在这朦胧的夜里,借着巷子里照出来的灯光,看着就和具游荡的尸体一样。

“姓林的,你TM给劳资闭嘴,这地方是劳资挖出来的,黑死城S级权限才能搞到的真实资料,是你们TM求劳资,劳资才带你们来的,进都没进去呢,别TM给劳资废话,觉得不爽,自己滚蛋。”

这短发女孩子也是个暴脾气,看她那模样,估计这男孩子再说下去,她肯定要撸着袖子干他。

事实也是如此,那林姓的男孩子缩了缩脑袋,大概是想到这女孩子的脾气,赶紧缓和地说道:“不是,我说叶陵筱,这种地方又偏僻,路上都没个路灯,隔壁明明就是商业街,就隔了条臭水沟子,就算是开店,谁会选这种地方,还在巷子里面,生怕别人知道一样。你再看看这巷子两边墙上的鬼画符,还有这些扭的跟蛇爬的一样的字,这肯定就是这家店故意做的,兴许你说的那些资料也是这家店自己散播的,这肯定就是个普通的黑店,谁家闹鬼,会在门口写克苏鲁啊?”

“对哦,筱筱,这肯定是一家普通的黑店,一顿饭要个万儿八千的,然后再散播一些鬼啊神的做宣传,骗更多的人来消费,宰一顿就可以吃半个月了。”

另一个女孩子也跟着附和,加上还有一个闷葫芦男生,这四个小年轻就是几个闲的蛋疼的主。

叫叶陵筱的女生是个鬼迷,就是那种对鬼很迷恋的另类,她从一个域名黑死城的灵异网站蹲了一些关于嘉庆市的鬼鬼怪怪的资料,一有空闲就寻上门,想要经历一段不平凡的过往,不过基本上都是些都市奇谈,根本没什么事实可寻,倒是花了不少跑路费。

这不,她最近在黑死城的等级提升,在一个有权限阅读要求的文章里,知道了这个地方,逮着这个周末,就要过来。

姓林的小子是个富二代,叫林其豪,和叶陵筱一个学校,也是个奇葩,偏生喜欢上了更为奇葩的叶陵筱,就央求着跟来了,剩下两个,女的是叶陵筱的室友,叫乔柔柔。

其实,这巷子也不算偏僻,在嘉庆这个被称为东方魔都的城市里,寸土寸金,能在这位居二环的临近商业街的地方有个宅子,那绝对是富豪的级别,哪怕是租,那租金也是普通人咋舌的昂贵。

“那资料绝对假不了,上面说了,这家店到了夜里就有鬼来进食,这家店不是给人开的,是给鬼开的,所以他才不挑位置,选址偏僻,不管怎么样,今晚,这家店,我是进定了。”

说着,叶陵筱从兜里掏出几张叠成三角的黄符,给每个人分了一个。

“这是我在网上买的灵符,记住了,要是有事,就把灵符撕了,然后往外跑,知道不?”

她这话说的好像进去之后,真的会发生什么一样,配上她那一脸烟熏妆,还真有些让人起心理作用,站在她旁边的林其豪猛地打了个哆嗦,就感觉自己背后有着一股寒气,他回头却看到叶陵筱室友乔柔柔旁边站着的那个憨了吧唧的男生正对他傻笑。

你男友真傻,真的!

暗地里吐槽了一句,然后给自己壮了个胆儿,他看叶陵筱已经往巷子里走,赶紧跟在叶陵筱后面,乔柔柔却赶了几步,抱着叶陵筱的胳膊。

怎么不抱你男友啊,你是觉得叶陵筱比你那傻男友更有安全感?

想到叶陵筱大概不会搂自己的胳膊,林其豪叹了口气,回头想叫上乔柔柔的男友一起,这家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过话,他现在都不知道这家伙叫什么,乔柔柔怎么喜欢上这么个傻大个呢。

可一回头,那里还有那个傻大个的影子。

“M……MD!”

林其豪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子哆嗦了一下,感觉心都凉了。他想喊住前面两个女生,可头扭过来,哪里还有两个女生的身影,刚刚就跟他差了四五步的两个女生仿佛凭空消失了,只有那昏暗的巷子里照来的昏暗的光。

“叶陵筱,筱筱……你TM别吓我,喂……出来啊。”

因为害怕,林其豪本能的往右手边的墙靠过去,将自己的背紧紧贴在上面,然后左右望了望,这巷子不算很深,但除了他自己真的就没有别的人了,好像就他自己莫名其妙跑到这个破巷子里一样。

“难道,我在做梦?”

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之后,林其豪咽了口唾沫,他的小心肝已经蹦到一百多,还在加快,那昏暗的光线之外,似乎有许多眼睛都在盯着他,让他浑身难受,甚至,他都感觉有些软乎乎的东西在触碰他的身体。

“别自己吓自己,幻觉,都是幻觉。”

林其豪往巷口看了一眼,他其实走进来没多远,那几句克苏鲁的话就在他对面的墙上,他只要挪几步,应该就能出巷子,可偏偏他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怎么都挪不动。

他往下瞄了一眼,就看到一条条细长的东西往他裤腿里钻,一个个冰冷的东西顺着脚脖子就往上爬了过去,他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地上。

而对面墙上,那本来扭的都不像字词的句子突然动了起来,就仿佛一只只蚰蜒,互相重叠着爬的满墙都是,密密麻麻看着的人浑身膈应。

慢慢的,这些蚰蜒竟然像是有意识一样形成一张鬼脸,张牙鼓嘴,下一刻竟然脱离了对面的墙壁,整个冲林其豪扑来。

林其豪手足无措,嗷的就是一嗓子。

2 鬼店

“啪!”

一声脆响,林启豪的鬼叫声戛然而止,他缓过味儿来,这才捂着脸看着眼前的叶陵筱,就看到叶陵筱抡他脸的巴掌还没放下去,他的鬼叫声是生生被叶陵筱一巴掌打断的。

“我……我……我……”

“你什么你,还没走几步呢,你闭着眼睛鬼叫什么,撞鬼了啊?大半夜的,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就算是你想烘托一下气氛,也看看场合好不好,你倒是学学人家乔柔柔的男朋友。”

叶陵筱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她也的确是个蛮暴力的假小子,刚才那一巴掌实打实的狠。

“刚才……刚才明明……”

林启豪想说点儿什么,可他眼睛扫了一下周围,自己就站在巷子进去的几米处,旁边墙壁上那些鬼爬的一样的文字甚是刺眼,刚才的一切都好像是幻觉一样,张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硬生生将要说的话给憋了下去。

看到林启豪欲言又止的样子,乔柔柔本想再追问两句,却被叶陵筱拉着继续往前走。

这大概本就是一种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拦不住。

呆了几秒钟,林启豪往后看了一眼,却见到乔柔柔男友那依旧傻乎乎的笑容,只是这一次那笑容却让林启豪感觉到莫名的恐惧,那笑容仿佛是一张面具,连他嘴角的弧度都似乎没有改变过,加上他煞白的肤色,就如同……丧葬上的纸人。

他深深打了个冷颤,硬着头皮喊了句等等我,追上了叶陵筱两女的脚步。

在林启豪将视线转走的一瞬间,乔柔柔的男友,那面上的微笑慢慢收拢,面色在灯光的照射下发着青色,他的眼神带着好奇打量着这条巷子,不紧不慢地跟在三人身后。

巷子不深,只是灯光太昏暗了,没什么月光的夜晚会显得幽暗深长,这让整条巷子都有股阴冷的气息,配上两边墙壁上的鬼画符,让人心生寒意,特别是大半夜,走进来会莫名的感觉背后冒汗。

巷子的路用的是一种漆黑的石板铺制,每一块大小都不一样,但整体看上去却有种诡异的工整的感觉,走上去会发出哒哒的脚步声,走的快了,那声音混在一起,竟仿佛成了哗啦啦的流水声,就仿佛这巷子地下有条河流一样。

巷子走了一半,林启豪的腿是越来越软,他总觉得有股力量在拽着他,让他不想再走下去,可看着前面两个好像没什么大事的女生,林启豪又觉得可能真的就是自己心理作用,说到底还是自己有些胆小。

看到前面没有多远,一咬牙,林启豪冲了几步,这个简单的行为让他大口的喘了几口气,好像做了什么剧烈的运动一样,在赶到了叶陵筱身后一米外,他这才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似乎多出哪怕一丁点儿距离,都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看,门开着呢,还在营业~”

说话的是乔柔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两扇对开的木门,门上很传统的贴着门神,但并不是常人知道的那种秦琼关羽之类,而是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生了牛角,一个脸长的和马一样长,在昏暗的灯光下,竟有股摇摇摆摆,仿佛活着的样子。

在门扉的左侧挂着个巴掌大的霓虹小灯,上面是几个文字:24小时营业。

门上方则挂了个牌匾,却因为在屋檐下面,完全没什么光线,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字。

叶陵筱是兴奋异常,上去就推开了门扉,那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感觉似乎有些年头。

在门被推开的瞬间,林启豪莫名的感觉自己似乎要进入一个与世隔绝了数百年的宅子,一股阴冷的风就这么迎面吹来,让他冷不丁地打着寒颤,他想说点话,但看到叶陵筱拉着乔柔柔几乎是连蹦带跳地走了进去,却让他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死就是死了!”

追女孩子追到这份儿上,林启豪也算是有点儿出息了。

脚下一迈,林启豪差点儿没给绊趴下,他扶了一把左边的木门这才站住,才发现这门的门槛竟然高高低低有五个升格,看上去就像座拱桥。

“这门槛做成这鬼样子,TM有病吧!”

他刚想吐槽几句,这才感觉扶着门的双手有些异样,凑近了才看到那门板上有许多黑色的小虫子再爬,他甩甩手,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在都是些普通的小虫子,这会儿他倒是没在意,扭头却看到乔柔柔男朋友似乎在门前犹豫,这是林启豪第一次看到这家伙有了一个别的表情。

“喂,赶紧进来,她俩儿都进内屋了。”

对着这古怪的家伙吼了一句,林启豪扭头就要往内屋走,冷不丁却发现不知道什么自己身边站了四十多岁的女人,这大半夜的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位,惊的他整个人一个激灵,他可是一点儿声响都没听见,这女人就像是从地里钻出来的。

“欢迎...光...光...光临。”

似乎是个迎宾,但这女人的动作和表情让人看着就很是不舒服,声音也有点儿像老式收音机卡顿的感觉,那样子完全就是个要被玩坏掉的古旧机器人,仿佛一拳打过去,她身上绝对会蹦出一些零件和线头一般。

林启豪头皮一麻,也顾不上那个还在门口纠结的傻个子,身子一缩,脚下一拐,绕过这个女人,追着叶陵筱进了内屋,在踏进内屋门槛的一瞬间,林启豪深深抒了口气,仿佛屋子里传来的灯照是某种救世的圣洁之光一样。

可就进门的一刹那,他回头往外面的院子望了一眼,这一眼差点儿没让他脚下一软,直接躺地上。

那院子里,有棵巨大的树荫,看不出是什么树,从门口延伸出来的路在那女人旁边分叉,一条通向这边的内室,另一条通到那足有两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树下,然后顺着张牙舞爪的树荫伸进了黑暗里。

就在那摇曳的树荫下,那条小道的两边,竖着或躺或歪,也不知道凡几的石碑,有些下面凸着土包子,大概是些坟茔吧。

3 尸宴

MD,这店的院子里有坟!

林启豪心里一缩,就有些站不稳。

“小心些,可别摔了,被门槛磕了脑袋。”

林启豪刚想扶点儿什么,让自己稳住脚跟,就感觉一条坚实的臂膀搭了自己一把,而后就听到一个颇为磁性的声音。听声音,林启豪就感觉到一股男性的魅力灌入他的双耳,竟就此生了一股信任的感觉,刚才发凉的脊背现在都暖和了许多。

但考虑到自己也是纯爷们儿,林启豪侧了一下身子,避开了那条胳膊,而后才看到这个说话的人。

男人,没错。

很……帅!

对于夸别的男性帅这一点,林启豪很不自在,劳资最帅,天下第一帅……不过,这家伙好像也很帅,比我……帅那么一点点,呸,怎么可能有我帅,我TM宇宙第一帅!

就看了这一眼,林启豪脑袋里已经转了许多念想,可已经坐上桌的叶陵筱看着那场面,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就看到林启豪慌慌张张进门后,差点儿没摔一屁股蹲儿,结果被一个店里走过去的男人拉了一把,然后竟然对着那个男人流出了哈喇子,当然,那男人也的确俊美,但你一个大男人流什么哈喇子,那男人再帅,能当鬼吃吗?

她刚想戳一下乔柔柔,想和她损几句林启豪,却看到乔柔柔也一脸的花痴样。

现在的人都这么肤浅吗?

叶陵筱撇撇嘴,她进门是和这个男人面对面撞着的,她当然不否认这男的很……靓,比许多许多明星、网络红人都靓,但……那又如何,姑奶奶是来找鬼的!

可能偏好不同,关注点不同,性趣爱好,那也就不同。

比如,这几个都在关注的那个男人,这男人叫庖丁,对,就是当厨子的那个庖丁,庖丁解牛的那个庖丁,这家店的主子,也就是我们的主人翁,他生来就长了一张俊容,真要夸赞,那就是仿佛上天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理这张脸上,单靠这张脸,他大概能养活一个村儿的人。

似乎是林启豪真的被这张帅气的男色给迷住了,庖丁抬手在林启豪的额头弹了一击,只是不可见的有股黑光随着这一点,钻进了林启豪的脑袋里。

“小兄弟,里面坐吧,你两位朋友可在等着你呢。”

“唔……嗯?”

回过神,林启豪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这哆嗦和他之前在那破巷子里面因为害怕打的哆嗦可不一样,这个哆嗦纯粹是自己给自己膈应的。

MD,劳资喜欢女人,48K纯爷们儿。

当然,这话,他是说不出来的,只是辨认了一下叶陵筱的位子,低着脑袋蹭了过去。

庖丁摇摇头,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倒是不紧不慢跟了过去,他这家店虽然客流量不多,倒也算挣“钱”,只是因为很多原因,不太好招人手,满打满算,算上他自己,整个店里拢共三个半人。

“三位是想吃点儿什么夜宵,这个点儿,来点儿啤酒烧烤怎么样?”

“三个人?不,我们是四个,还有一个在外面,就进来。”叶陵筱看着林启豪坐在了这张不大的八仙桌的另一方,然后推了一把还在发呆的乔柔柔,“喂,花痴,你男朋友还没进来呢,你去叫一声。”

“男朋友?什么男朋友?我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

乔柔柔脸一红,她曾经对自己的白马王子有着各种幻想,组合过无数可能,可这一刻想象似乎走进了现实。

眼前这个男人无比动人的眸子中似乎藏着星空一样,让她不由得着迷,在这个网络时代,她见多了各种美男子,有些样貌都已经审美疲劳,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相貌还是让她感到……动心,那张脸仿夺天地之秀,充满魅力,一时让她移不开目光,那双眸子是她所见过最好看、最迷人的眼睛了。

芳心跳跃如潮却是怎么也静不下来了,心头乱得她不知所措。

“我……我真的没有男朋友的!”

乔柔柔不敢再去看那双眸子,怕自己真的整个陷进去,她红着脸蛋,小声又补了一句。

“我很久都没和男生拍拖了。”

这次,不仅叶陵筱,连林启豪都长大了嘴巴子。

我KAO,你男友就在门外面呢,你这样说,外面那傻大个分分钟就戴了顶颜色别样的帽子啊,这速度,你确定不是在飙车?我林启豪没想到你乔柔柔是这样的女生,早知道,我就上你的车了,干嘛对那辆庞克风浓郁的大卡那么死心眼啊。

几个人正胡乱想着,那傻个子倒是走了进来,他的行为有些怪异,走起路来僵硬的很,仿佛身子别了几块木板,一杵一杵的。

“几位小朋友,你确定进来的那个是你们的朋友?以后交友可得谨慎一点。”

庖丁皱着眉头,这个表情落在乔柔柔眼里,让她心猛的一紧,莫名的就感觉有些伤心,她看了一眼进来的傻大个,却生了另一个念头。

这人……我认识他吗?

“宁艋,给客人先上点儿开胃小菜。”

庖丁对内堂的方向叫了一声,然后迎着那大个子走了过去。

“你家大人没教你来我这儿的规矩吗?”

“三升…三落…三…三不受,魑魅魍魉跪地走,五仙八怪…不上桌,恶鬼只往菜里揉,地游……地游什么来着……你这里的规矩可多的很呢。”

这大个子说着,嘴角慢慢翘起,那不是微笑,而是仿佛嘴角被鱼钩勾起来一样,脸上的肉被拽上去一个普通人绝对达不到的高度,随后,他的脸也跟着扭了起来,脑袋歪出四五十度,形成一个极端诡异的姿态。

“既然知道规矩,你还有胆子进来,我该说你胆子肥呢,还是说你没脑子。”

“可……我家大人说了,你一个厨子,请你去做尸宴,那是看得起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会……死的哦!”

“会死的哦……”

“会死的哦……”

傻个子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如同用利器剐蹭玻璃发出的刺耳噪音,那声音灌入耳朵,激得人脑袋都要炸开一样。

林启豪在第一时间就捂住了耳朵,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要蹦出来一样。

乔柔柔趴在桌子上,耳朵都渗出血来。

唯独叶陵筱虽然满脸痛苦,却明显带着兴奋的表情。

“点菜啊!”

突然,一声咆哮,三个人都是一惊,却发现自己正趴在桌子上,好像刚才做了个噩梦一样,哪里还有傻个子,那个帅的无言以对的店主人也不见了踪迹,只有八仙桌旁站着个猴精猴精的瘦子,正拿着一支毛笔,对着几个人吼。

4 果然黑店

“TNND,最烦你们这些闲的慌的家伙,大半夜跑这儿来吃什么吃,这破地方是你们这些家伙该来的地方?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蛋疼的。”

兼了辅厨、打杂、小二、上菜员甚至是清洁工和采购为一体的宁艋显然有一肚子的牢骚,本来这个点儿是没什么客人的,杂客不会这个点儿来,正主也不会来这么早,他正好在后厨闲着,还能玩会儿手游,结果现在他一局游戏还没打完,就被拽出来干活。

“我去年买了个表,晋级赛又废了,黄金段我TM都爬了十三次了,什么时候能是个头。”

他这一顿唠叨,完全没在乎眼前这几位年轻人,脏话裹着吐槽也全然没分对象,不仅让林启豪一脸懵逼,连外事不过问的叶陵筱都长着嘴巴,看着这个小二莫名其妙。

被这小二一岔开,刚才那个似梦似真的景象就这样被一带而过了。

还是叶陵筱脾气爆一点,狠狠瞪了这小二一眼后,一伸手说道:“行吧,行吧,知道你忙,把餐单给我们,我们自己看。”

旁边的乔柔柔伸手想说什么,但她愣了一下,四周看了看,依旧是那刚才的店,只是似乎发生了什么,或者,她本来想说什么来着?

“本店每日餐单都不一样,所以,没有餐单。”

小二宁艋可没管这些,他摆摆手,一副不爽的模样。

“那我们怎么点餐?”

“一般情况,本店都是需要熟客作陪,很少会有像你们这样单独前来的新客,若是愿意,我给你们推荐几道菜咯。”

叶陵筱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这NM不是鬼店,是纯粹的黑店啊。

“那你就看着办吧。”

宁艋耸耸肩,他是把这几位小年轻那要被坑的眼神看在眼里,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按着平时的性子,有气无力地报了几句:

“四方空北,五行缺水,这点儿,店里特供,油炸水鬼,几位要来一份尝尝不?”

林启豪眼睛一黑,这黑店连菜名都这么离谱,油炸水鬼,这营销手段有点儿低劣啊,虽然说是个鬼店,你菜名好歹也别这样瞎折腾啊,油炸水鬼难道是炸大虾?可名字听着,完全没什么食欲啊,怎么办?要不要来一份先尝尝?难吃就算了,会不会贵的吓死人?论两买的那种?我好像没带什么钱啊,这破地方不给刷卡怎么办?我是没事,两个妹子鲜嫩多汁,万一……

“还有别的吗?”

乔柔柔显然对这个菜有些排斥,毕竟名字就让人退避三舍,蜜汁水晶虾、金盏菠萝虾……哪怕你随大众就叫麻辣虾、香辣虾也行啊,油炸水鬼是什么玩意儿。

不过,宁艋翻了个白眼,说了句让三个小年轻都有些懵气的话。

“今晚儿,就这一道菜,还有些咸菜算免费的,茶水自理,那边自己倒,哦,那边柜台上有泡面,不想白米饭的话,可以试试水鬼泡面。”

要不是刚才那些事儿还有些心理阴影,林启豪是肯定要掀桌子的,那你说这么多搞个蛋蛋,你直接端上来就是了,屁话那么多,你就一道菜,还咋呼咋呼的。换一家餐厅,他怕是要发个飚,可现在他有些心里发憷,这破地方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要不,就上这个菜,尝尝?反正来都来了。”

琢磨了一下,林启豪小声的问了一句。

MD,大不了被坑一次,我卡了好像还有三万多,应该够了吧,明儿个我就带工商税务警察交警过来,封了这家店。

叶陵筱本来就化了个烟熏妆,这会儿脸就更黑了:“看来又是假的,吃吧吃吧,反正我也饿了,柔柔,吃完陪我回趟家,心累。”

“她和你回家了,我咋办,她男友咋办?”

林启豪说完,自己先愣住了。

乔柔柔也眨巴眨巴眼睛,显然有些生气:“我真的没男友,你别瞎说。”

三个人对望了一下,总感觉缺了些什么,一时间,都莫名的感觉后背发凉。

等到宁艋去后厨,整个室内就剩下他们三个,连空气都很安静,静的让他们有些不自在。

场面一时有些冷场,林启豪抓了抓脑门子,他总感觉四周有很多眼睛看着他,心里毛的很。

“我记得我们不是四个人来的吗?还有一个是谁来着?”

他这话说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然后就听到后厨传来咄咄咄的声音,似乎里面在剁什么东西,听声音,好像还挺有韧性。

“MD,皮真厚,水里泡多了吧,什么玩意儿……”

隐约似乎听到宁艋不干不净的说话声,看来油炸水鬼并不是虾子,至少虾子不需要拿大刀剁吧,难道是炸虾球?何况,皮厚这种形容,怎么都和虾子靠不在一起啊。

“你别弄的哪儿都是,跟你说多少次了,刀不是你这么拿的……斜切,这地方要斜切!哎……你别老是像砍人一样啊,这是菜,菜!不是你邻居陈二狗。都说你当不了厨师,非要来,去去去,给外面客人倒茶去,你再翻白眼,就把你送回家。”

其实后厨的声音不是很大,主要是这里太安静了,几个人都听得很真切,却也听了一身冷汗。

什么叫像砍人?什么叫是菜不是你邻居?难道刚才那小二抡刀子砍过他家邻居?这TM真的不是一家黑店?

几个人还没转过弯儿来,就看到宁艋似乎满脸不开心的从后厨走了出来,里面随后也有了很工整的掇刀声,这次的声音听着就让人有种安心感,至少这一位刀功肯定不错,均匀而不失节奏,莫名的仿佛有着一种旋律一样。

剁肉还能有这种感觉?

一言不发的给几位倒了茶,宁艋干脆坐在隔壁空座上,掏了个手机横着按,似乎在玩游戏,他是习惯了这一切了,嘴巴里嘀嘀咕咕,也都是些什么坑死啦,又掉啦,什么操作之类。

叶陵筱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自己手机,乔柔柔拄着下巴好像在想什么,一脸的娇羞,场面又冷了下来。

听着后厨似乎没间断过的剁刀声,林启豪突然就想进去看看,他起身,见小二宁艋完全没在意他,就装作续杯的样子,晃到了后厨门口。

其实,这家店室内整体看着是很干净的,几乎一尘不染,大多餐馆酒楼常见的油渍腥味儿这里也根本看不到,能够坐下百八十人的内室看上去更像是个茶楼,很有几十年前那种风格,桌椅茶碗,甚至是他林启豪手中的这个茶杯看上去都很古朴,就连对外的几扇窗户都是用的窗户纸,而不是玻璃。

灯光虽然相对暗了一些,但却足够照亮整个房间,加上摆置很有心的盆景之类,甚至有着一种氛围,如果不考虑外面院子里有着十几二十个坟茔,那倒是个不错的优雅之地。

正乱想着,林启豪就看到对着院子的一扇窗户有个人影慢慢悠悠走了过去,看那动作,僵硬而机械,大凡是那个门口的女迎宾。

打了个冷颤,林启豪将那个女人的形象从自己的脑海里抹去。

这个店里的人都怪怪的。

想着,林启豪透过门缝儿,往后厨瞄了一眼。而后,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从手中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碎,他人也往后一缩,一个屁股蹲儿坐在了地上,那脸上刚恢复的一些红晕褪去,全是煞白再无一丝血色,眼睛瞪圆,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

5 黑暗料理

“杀……杀人啦!”

林启豪这一嗓子,惊地那边玩游戏的小二宁艋都一个哆嗦,手中的手机直接摔地上,他本想抄手去捞,但又顾着站起来,手脚一不协调,脚尖一点,将掉半截的手机给挑了出去,划了个抛物线,直接砸几米外的地上。

就算是几米外,宁艋也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手机屏幕上裂开的碎纹,这是他为了玩游戏专门买的,才没几天,这算是要回炉重造了。

“你鬼叫唤什么,杀什么人,这里拢共就你们三个,往哪儿杀,真TM……不吃饭滚蛋啊……我的手机……”

宁艋是欲哭无泪,捧着自己的手机,就差没嚎啕一番了。

那边坐着的叶陵筱看这场面,那里还去细思,她按了一下乔柔柔的手,示意她别动,自己匆匆跑到林启豪旁边,却看到庖丁拎着把菜刀走出来,她身子往前一挡,下意识的就一个边腿扫了过去。

叶陵筱是正统的学习过散打,并且有一些对战经验,这也是她敢乱跑着瞎折腾的一个依仗之一,大不了就是打一架嘛,这会儿却用上了。

只是,庖丁伸手却是直接握住了叶陵筱踢过去的脚踝,那一脚的冲力看着凶猛,但让他庖丁整个人连晃都没晃一下。

“小小年纪,性子爆的很,这样是找不到男朋友的,别动不动就出手,刚才我要是换成菜刀来挡,你这小脚丫子算是报废了。”

这大概算是口头教育,但庖丁松手时,却还是用大拇指点了一下,叶陵筱右腿一抽,就感觉脚踝似乎被电了一下,整条腿都麻了。

“你……你……你……”

收回脚,叶陵筱差点儿没站稳,她知道自己被眼前这个家伙按了麻筋儿,也知道这家伙比自己厉害,人脚上的麻筋儿不像手肘上,是被裹在筋肉内的,除了病理性的,常人很难触及,也只有一些真正的高人才会劲发内里,也才能点中脚上的麻筋儿,比如那个教她散打的人,在她学习的时候,只要错了,那人就会点她的麻筋儿,那种感觉,比痛要刺激的多。

一咬牙,身子一压,叶陵筱就要继续攻上去,她性子就是如此,大大咧咧不说,是一个绝对敢比狠的女子,但她抬眼一望,随即就放弃了要攻过去的想法。

因为庖丁似乎没有要继续打架的意思,他已经扭头把后厨的门打开了,好让这两位看清楚。

这一眼望去,叶陵筱干咽了一口,有些慌,那案板上的确放着一根……大腿?

饶是叶陵筱胆子再大,看着人家案板上放着一根大腿,人也肝颤,刚才这人要是狠一点,他手中的菜刀那么一扬,自己的脚掌是不是也会出现在后厨那案板上?

真的杀人了?

叶陵筱有些不知道怎么办,站在后厨门口呆了两秒。

这家店不会是龙门客栈吧?他的菜刀……菜刀上一点儿血都没有,是那根大腿已经被放过血了,还是这大腿是存货?或者那把菜刀滴血不沾是个宝贝?为什么大腿肉做的菜要起个水鬼的名字?那大腿也怪怪的。

等等,那大腿……怎么带着点儿绿,冰箱里放久了?哎……那脚掌成块成块的是鳞片儿吧,人的大腿可以长出鳞片的吗?

那……那不是人的大腿,那……那TM是什么玩意儿?

看到庖丁示意自己过去,叶陵筱将地上的林启豪扶起来,然后制止要过来的乔柔柔,这才和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一脸绝望的林启豪一起走进了后厨。

怕什么,反正自己打不过,大不了和他拼了!

但,等来到案板前,叶陵筱有些发傻,她活了二十年,虽然一直在追求鬼神之说,可看到案板上这根“火腿”,也不经有些动摇人生观。

说这肉腿不是人的大腿,是因为这条腿要比正常人类的长了许多,也肥硕一些,虽然是一样的外形,但这腿的表面有许多绿色的鳞片,大部分都已经被刮干净了,留下了一点如同去了鳞的鱼一样的表皮,其脚掌上还残留了不少,回想刚才宁艋动过刀子,这应该是他的杰作,也怪不得刚才被庖丁训斥,这刀功是有些堪忧。

肉腿的上半截已经被拆解,骨肉分离的很清晰,其肉质并非常见的嫩红色,反而是白中透着一些淡绿,可以知道施刀之人功底极为老练,刀锋避开了所有的血管贴着骨头削下了所有的肉质,却没在骨头上留下一点儿刀痕,所以也没有多少血流出来。

这自然是后来接手的庖丁的技术。

在肉腿旁边是切好的肉块,和一片片极为均匀的肉片,摆码整齐,看着就让强迫症感觉到舒适,在旁边一些则是一摊已经剁好的肉泥。

炸肉丸吗?所以,油炸水鬼,其实是炸肉丸?可,不管是什么生物,肉都不应该有绿色的成分吧,绿色不都是有毒的意思吗?这TM就是黑暗料理吧。

林启豪脑子抽了一下,他这会儿脑海里其实一片空白,纯粹是想到啥是啥,但正常的来说,肉的不同切法说明这里最少是两种不同的菜吧,应该不是纯粹的炸肉丸而已,至于有没有毒,谁知道呢。

不过,叶陵筱此时却露出了微笑,世界观虽然崩塌了,但却能证明她这些年追寻的鬼怪是真实存在的,至少她这么认为,因为眼前就是物证,既然不属于人类,那肯定就是妖怪,有妖怪,那自然是有鬼的,这样一联想让她满心的惊喜,若不是旁边林启豪还拽着她的胳膊,她怕是要蹦起来。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叶陵筱有些迫不及待的要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但旁边的林启豪就有些发蒙,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梦里,或者,自己要不要晕过去才好一些,肚子里莫名的开始有些翻江倒海。

“嗯……丫头,正常人的反应不应该是你这样,再者,宁艋不是给你们报过菜名了嘛,油炸水鬼,当然炸的是水鬼了,难道还能是人肉不成。”

庖丁将手中的菜刀放回案板,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烟熏装过于浓郁的女孩子,这会儿他才发现这女孩子的面容有些像他曾经认识的一个人,不过,那一位已经死去很久了。

她的后人?

庖丁皱了皱眉,他曾经欠那个人一些人情,但也答应过她,绝不接近她的后人,现在看来,还真是世事难料,他不去寻,这人自己找上门了。

有时候,还真是。

缘,妙不可言呢。

6 意外的美味

水鬼,带了个鬼字,那就是鬼了!

叶陵筱这样想着,整个人都要化作开心的泡沫了,对于叶陵筱来说,今晚绝对是一个值得回忆的日子,这比她十八岁生日那场盛大宴会要值得纪念的多,她现在就感觉整个人似乎有了一个新的开端。

是的,这是她人生的新起点。

“我要吃,我要吃,现在,立刻,马上……这个油炸水鬼!”

完全不在意一脸煞白的林启豪,叶陵筱眼中放着异样的光芒,似乎要是不克制的话,现在就要对着这堆生肉啃上去。

庖丁摇摇头,这样粗狂的女孩子真的是少见,不过,客人至上,规矩就是规矩,进了这家店付钱的都是爷。

另一方面,庖丁也奇怪,他这家店开了也有些时间了,像这几位莫名其妙走进来的新客人,这绝对是第一次,并且还莫名其妙带了个不干净的东西,这就更不可思议了。

可庖丁哪里知道,他这里的事情竟然被人传到了网上,虽然是权限文,并没有扩散开,却也说明,有人在针对这里。

“现在没有什么疑惑了吧,那还是去外面等着好不好,这里是后厨,一般客人可不允许进来的。”

看着这个女孩子欢天喜地的走出去,庖丁拍了拍似乎要晕倒的林启豪,这男孩子的胆子是不是小了一点儿?

直到两个人一前一后都走出去,他这才叹了口气,然后从案板下摸出罐好像装着某种油的陶罐。

“这后厨以后还是做个严实些的遮挡吧,那些食客们应该不会想知道这些配料调味品的来源的,嗯,主材也不会想知道的……绝对不会想知道。”

从陶罐内舀出一勺荤油倒进肉泥内,庖丁点燃了灶火,他今晚本来是有个预约的客人的,不过现在看来,要推迟了,但……也没关系,那一位是熟客,要懂规矩的多。

“还是先把这几位的夜宵准备好吧,除了那个假小子,其他两位应该没什么太大的胃口,两人份应该就够了。”

两人份的肉自然切好了,剩下的大半条腿,庖丁随手放进了冰柜,冰柜门打开的一瞬间,似乎能瞥到一个人影被捆在了里面,但应该不是人吧,那里面冷气弥漫,活人应该早冻死了,看那影子似乎还动了几下,活着吧?

重新回到座位上的叶陵筱明显不去掩饰自己那种激烈的情绪,她对着满脸好奇的乔柔柔叙述着她在后厨里看到的东西,说到高兴似乎要把那条大腿从后厨拿出来一样。乔柔柔也不说话,就是静静地听着,不时小心地往后厨的方向看上一眼,眼中尽是某种期盼。

至于坐在旁边的林启豪,他大概真的是有些不适,好像得了大病一样,捂着额头,偶尔还干呕一下。

小二宁艋再对几人吼了几嗓子,又看到庖丁出来,就干脆坐到了大厅的角落黯然伤神,大概是因为自己新买的手机摔坏了屏幕,心情有些不太友好,这要送去修,他少说得有一天是没办法玩游戏了,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劳资的排位赛啊……”

随着小二宁艋有些伤感的叹气,后厨传来呲啦啦的熟油落锅的声音,伴随着油炸的脆响,不一会儿就飘出来一股扑鼻的香味,虽然和后厨有些距离,可是闻上去依旧让人感觉到嘴馋,那种炸出来的肉香能勾起人的食欲,让人不由得含了云津。

饶是习惯了这种味道的小二宁艋也抬头盯着后厨,但他却晃了晃脑袋,将食欲从自己的脑海里挤出去,然后又开始摸自己的手机。

喝了口温水,叶陵筱夹了一片小菜,这里的小菜看上去似乎是酱萝卜,但入口有一点清甜,大概是泡了一点白醋,带了一点点酸味,许多人是吃不惯这种味道的,可却合叶陵筱的口味,油炸水鬼没上来之前,她怕是要把这盘小菜吃完的。

菜很快就上来了,带着刚出锅的热气,放上餐桌时,捂着额头的林启豪瞄了一眼,那层热气中隐约似乎看到一个狰狞的黑影正在挣扎,但这些热气仿佛形成了无数的锁链,将那黑影硬生生拽了回去,虽然无声,可林启豪好像能听到那黑影绝望的惨叫。

这画面让林启豪一惊,但举着筷子的叶陵筱挥手扇了扇热气,将这画面打散,林启豪眼前一恍,再看过去竟然是一幕水泊荡漾、肥鱼浅游的美景,配上晚归的渔船、岸边守候的亲人,竟然是一副夏日渔水乡情图。

还没等他看清楚,叶陵筱已经一筷子将那艘渔船夹了出去。

一口咬下去,外表酥脆内里爽滑,其味道有种海鲜的鲜美,比虾肉爽口,比蟹肉新鲜,似乎是为了不被汤水透入,还在底下刻意刷了一层酱汁,提升了口感。

渔船只有两艘,被引入口舌欲的林启豪也顾不得多少,刚才的幻想他这一晚上是见多不怪了,可刚抓了筷子,另一艘船就被叶陵筱夹着放到了乔柔柔的碗里。

不行,我也饿了,岸上那个小人一样的白肉必须是我的!

但林启豪低估了叶陵筱的战斗力,他筷子刚伸出去,叶陵筱已经唰地将那块白肉送进了嘴巴里,下一刻已经换了白瓷汤勺舀起了一群肥鱼。

喂喂喂,肉片汤好歹给我留一碗吧!

总算给自己盛了一碗肉汤的林启豪细闻了一口,入鼻的是香醇的气息,因为刚出锅,他怕烫,便小口抿了一嘴,立刻便被汤的口感折服,仅仅是一小口,可汤水滑过舌尖,醇厚的肉汁的味道在嘴巴里弥漫开时,他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大概是庖丁早已经处理好了入嘴温度的问题,所以汤水的温度刚刚好,一连喝了两大口,林启豪满足的呼出口气。

真的太好喝了。

虽然说他不知道水鬼的肉到底和猪肉牛肉有什么区别,但那种细腻的口感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热汤入腹,身体上千万个毛孔都似乎张开了一样,就仿佛一股热流流转全身,一碗汤让他整个人都从之前的惊吓和提心吊胆中缓了过来。

只要不去想那条腿的样子,这一碗汤他是满足了。

7 从师

“这菜叫什么?”

林启豪打着嗝问了一句,他也吃了两碗,琢磨着这道菜应该不能还叫油炸水鬼吧,虽然心底深处有那么一丝丝对这类异物的抵抗,他从进巷子口就没安生过,但如果这类异物都可以做出这样的美味的话,emmm……他虽然有些怕怕的,但却绝不会“手软”的,他胆子兴许抵不过,却能吃的起。

但他可能低估这道菜的价值了。

“没有名字,家常菜而已,你叫它水煮肉片也好,叫它夏日记忆也罢,或者叫它往生都行。”

将系着的围裙结下来,庖丁看着三个人吃完了这一大碗汤菜,自然也收获了自己的满足,当厨师的就喜欢看别人吃完自己的菜之后露出幸福的模样,这也是一种成就感。

“那个……这里面的肉真的是水鬼吗?水……水鬼是水猴子吗?”

乔柔柔今晚也吃了不少,汤就喝了一碗半,她平常晚上都只吃水果的,这会儿一张俏脸红扑扑的,也不敢看庖丁,有些小声地询问着。

她曾经听自己的外公说过水猴子,当初她外公就和人一起抓到过一只水猴子,还做了下酒菜,她家里现在都留着一根漆黑的构形爪子,外公告诉她,那就是水猴子的,不过她外公去世的早,以前她也只是以为那是外公逗她的小故事而已,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尝到水鬼的美味。

如果,此水鬼是彼水鬼的话。

不过,庖丁并没有正面回答乔柔柔的话,他将手中的围裙叠好,放在一旁,插了句有些不相关的。

“菜好吃吗?好吃就行了。水鬼也好,水猴子也罢,人类能站在生命金字塔的顶端,本是靠吃出来的,输掉的就是食物,只要不做汉尼拔,这世界上有许多美味在等待着被发现,有水鬼,说不定就有火鬼,人类强盛,但人类也渺小,别看人类占据了这大好山河,但依旧有许多未知和迷离,我看你们几个和我有缘,今晚就不收你们饭钱了,有机会再来。”

他这是下了逐客令的,林启豪是巴不得先走一步,吃也吃了,找的东西也找到了,别人还免单,虽然这地方阴森了一些,下次换个大白天再来就是,可他却看到叶陵筱和乔柔柔都有些不太想离开的样子,自己也不好开口,他主要是怕叶陵筱上来又给他一巴掌,自己老婆,凶是凶了点儿,但谁让自己就是喜欢她呢,人家不都说结婚了会变温柔嘛。

嗯……没错,林启豪是个抖M。

他望着叶陵筱,眼中有些痴情,其实叶陵筱是很漂亮的,虽然偶尔会“动手动脚”,但倒是护了林启豪好几次,谁让他是个没什么大能耐的低端富二代呢,他不招人麻烦,可挡不住麻烦找他啊,大学生活就是个烂染缸,好在有叶陵筱帮他打过架,这丫头只是有些病娇吧,加上偏执了一些,总喜欢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比如把自己打扮成黑哥特风格。

“所以,这世界上是有鬼的,对不对。”

叶陵筱的眼中满是希冀,她很认真,想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从八岁那年听到几个老人家说起的鬼故事,她就对鬼产生了一种近乎执着的迷恋,但她有着很独特的克制力,她也不想让家里知道她的这些事情,一直到大学生活,才开始将寻找鬼作为一项生活必须的活动,从参加网络讨论,到探索出名的鬼屋,只是一直到今晚之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当她看到后厨案板上那个水鬼的大腿肉时,她觉得自己应该要抓住她所追寻的东西了,而这个掌勺的男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者说,他可能就是那些鬼电影里的抓鬼人,除魔师,道者。

包括一路受精,不是,受惊的林启豪在内,这三位都没有去想一种可能,比如,此时的一切都是庖丁这家“黑店”的花招,那条肉腿是某种高级的仿制品,等等……莫名地,他们就是相信庖丁所说的,这种信任感来的毫无道理。

也许是因为庖丁长相满分?

“所以,你希望见到真正的鬼,对不对?”

庖丁模仿着叶陵筱的语气,反问了一句,他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是的,我要见到,真真切切地见到!”

叶陵筱站起身来,因为激动,她按在桌子上的手都有一些颤抖。

“三天后,你一个人过来,不过,早一些,夜里十二点以前。”

庖丁微微叹了口气,但还是和叶陵筱做了一个约定。

“那我也要来!”

一听就让叶陵筱一个人来,林启豪不干了,可他说了出来后,心里就有些肝颤,没见鬼就被吓了一路,真见到的,希望自己不要尿,这样他很不好面对叶陵筱。

庖丁点点头,并没有反对,他对乔柔柔却补了一句:“他要跟着,那你呢,是不是也要来,不过,我要告诉你哦,真的鬼,可吓人了,舌头这么长!”

双手比划着,庖丁是想逗逗乔柔柔的,这个女孩子柔柔弱弱的,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很是讨人喜欢。

“我……我能拜你为师吗?”

说完话,乔柔柔脸颊都红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这句话了。

这下,庖丁愣住了,坐在墙角的小二宁艋也一哆嗦,却不知道为何。

“你真的要拜我为师?学抓鬼吗?”

“不,不是的,我要和你学做菜。”

她声音不大,可让几个人都有些傻眼,那边宁艋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唯独庖丁怔了一下之后,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他走过去拍了拍乔柔柔的小脑门子,眼中带着有些奇怪的情绪,“拜我师的人很多,但跟我学厨的还是第一次听,但我却答应你,若是你愿意真的拜师,就回去告诉家里人,我可是要接拜师礼的。”

兴许是和假小子一样的叶陵筱待的久了,乔柔柔也有了较为强硬的一面,若不是因为有叶陵筱在,乔柔柔是个连和陌生人说话的勇气都欠缺的女孩子,大学到现在,她已经改变了许多。似乎是为了让庖丁相信她的决心,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庖丁,好像要通过那双眸子传递出自己的心意。

“我,我不是小孩子……我是成年人了,我可以自己做主!”

8 邀请

“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

恍惚中,庖丁眼前闪过一个俏丽的身影,竟然与乔柔柔合在了一起,一个仿佛来自久远以前的声音从庖丁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如花底莺语,似幽泉叮咚,他的眼中有着挣扎,最终化为一片不舍。

“好,以后,我就是你师傅了。”

给了乔柔柔一个肯定的答复,庖丁隐约又听到了一个声响,似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样,他不知道是他曾经给自己设下的一道枷锁,今日被挣脱了。

只是乔柔柔突然拜师学做菜这种事情让旁边的叶陵筱和林启豪瞪大了眼睛,这里又不是新东方,怎么就还拜师了?没听说你以前对厨艺有什么爱好啊,你这是突然间的自我,还是想要玩师生恋?

两个人对视一眼,显然从对方十分暧昧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当然,这时候肯定是不能当着庖丁的面开口问乔柔柔的,但回去,叶陵筱是要用女生之间的办法“拷打”一番乔柔柔的,这应该是女生之间的私密对话。

可,场面一下静极了。

此时其实蛮尴尬的,大概也是被自己的行为给吓了一跳,乔柔柔听到庖丁同意做她的师傅后,再次变得柔柔诺诺的,两只手紧张的攥在一起,好像在组织语言,但叶陵筱直接插了一嘴。

“啊~既然是你是好闺蜜的师父啦,那我能不能在看看你的收藏,你一定有些不正常的收藏吧,就好像那个水鬼的大腿,对不对,再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我绝对不拍照。”

叶陵筱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嗲儿,这是林启豪从来没受到过的待遇,虽然她那一身打扮实在不适合这种发音,可对林启豪来说,这也是一件极为稀罕的事情,这对象要是换作是他,他怕魂儿都要飞起来,这一晚上真的是什么事情都遇上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能看这么多东西,我觉得咱们今晚上收获很大了,不能一口气吃个胖子,你说是吧,这位……”

“庖丁。”

“庖丁?杀牛的那个庖丁?”

林启豪吃完东西之后,明显从之前的重重惊吓中恢复了过来,或者说都被他抛在脑后了,这倒是个不错的性格,至少这种人很难陷入绝境,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太过分的将困难惦记在心里,往往一顿美食,一瓶好酒,一位美人就能让他们恢复自信,虽然事后依旧会很担小就是了,这种如同鱼一样的“短暂记忆”对于胆小的人而言,是一种大福利。

看到庖丁并没有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林启豪也不在意,他继续作者叶陵筱的工作。

“你看,咱们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乔柔柔还做了人家的徒弟,反正这里也跑不了,这么晚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庖……哥(?)也该休息了,是吧。”

他看了一下手机,这一折腾,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奇怪,明明只是吃了一碗汤菜,没感觉过了两个小时了啊。”

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林启豪并没有当一回儿事情,他现在就想回宿舍,窝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觉,至于能不能消化这一晚上的经历,谁知道,先睡一觉再说。

不过,叶陵筱狠狠剜了林启豪一眼,她本来还想在墨迹一下,被林启豪这么一措,加上乔柔柔那再也说不出话的忸怩样子,今晚上要再看点儿不一样的东西的可能性是不大可能了。

“今晚你们就先回去吧,能来这里是缘,你们与我有缘,也与那些黑暗中的事物有缘,既然答应了你们的,我自然不会让你们失望,先回吧,三天后再来。”

庖丁对这三位有不错的印象,或者说还是蛮喜欢的,他虽然讨厌命运那一套,但却也割不断各种羁绊,有些曾经落下的东西,现在总得补回来。

何况,他现在有个徒弟了,嗯……一个长相还是蛮可人的女徒弟。

我是不是要准备一些见面礼。

心里想着,庖丁示意小二宁艋送客,直到走出巷子,三个人才回过神。

“我们这是被赶出来的?”

林启豪看着巷子口那一行克苏鲁的文字,吐槽了一句,这几个小时,他算是开了眼了。

“你们能走出来是福气,赶紧回去。”

摔了自己手机的宁艋对这三位有些情绪,听到林启豪还在嘀咕,忍不住怼了一句,也不等他们反应,自顾自的就往回走。

林启豪刚要怼回去,却看到巷子深处,那扇半开着的门扉正站着一个身影,那个如同木偶般的女人正在对他们挥手,似乎在说再见一样,那张苍白的脸,就算站这么远,依旧刺目。

本来恢复了精神的林启豪瞬间起了一身冷汗,他拽了一把叶陵筱,三个人这才一起离开了这里。

回到店里的宁艋看到庖丁还坐在那里,他的表情带着些许疑惑,嘴里似乎说着什么,宁艋也只听到断断续续几个词语。

“……Homunculus……”

不是汉语,宁艋大半个文盲自然是不懂的,他有气无力的坐下,对庖丁说道:“先生,那家伙在外面等了有些时间了,说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要不让他进来吧。”

“你收他礼了吧。”

庖丁叹了口气,就看到宁艋掏出手机,上面裂掉的屏幕却是完好的。

“这可不算收礼,再说,那家伙赚了那么多黑心钱,我拿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说你也不听,算了,去把他叫进来吧,这几天大概是安生不了的。”

片刻,宁艋带进来一个穿着唐装的成年人,架着一副金边眼镜,嘴上挂着万金油式的笑容,虽然虚假的很,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看到庖丁,笑嘻嘻地坐在了对面。

“我说庖先生,咱们虽然有几次买卖,可见你一面真难,我知道您忙,我也不绕弯弯,我这次来,是来邀请您的。”

“嗯?”

庖丁示意他继续,这人之前卖给过他一些不能见光的东西,是个二道贩子,在外都用“皮匠”这么个绰号,据说祖上是个皮匠,是个见钱眼开的主户。

“是这样的,有一位大客户想约您一起吃个饭,当然,如果那顿饭能由您来做,那就更好了。”

9 鬼帖

“皮匠”的笑只停留在表皮,他早忘了真正的笑容应该怎么牵动自己的肌肉了,对他来说,金钱能使他快乐,那就足够了,他的笑容只是为了更容易和人打交道而已,若是需要,他也可以哭丧着脸,他只记着一条信仰,钱乃万能之物。

他知道眼前这一位是个有钱人,自己之前卖他的几样东西都是不能见光的玩意儿,明面上根本不能流动,黑市只能折上折才能出手,可眼前这位却以正常的价格直接接手,所以,有些时候,皮匠喜欢把东西卖给他,几次之后,就有了些熟络。

既然有了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往来,皮匠谨慎期间,还是小心的调查过这个人,冤大头自然是好的,可万一是条子打线,那就很麻烦的。

不过一番调查之后,皮匠虽然怀疑他的身份,却不认为对方是条子。

这人大概三年前在这里开了这家只在晚上营业的店面,其真名未知,常自称庖爷,对自己人则更喜欢叫丁哥,但真说他叫庖丁的话,多半是让人不信的。单看外表庖丁大概三十岁不到的样子,出众的外貌常让人无法直视,属于颜值巅峰的存在。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法,曾当着几个客人的面,轻松的解离了半只生羊,应该有着许久的厨师生涯。对古物有特殊的爱好,并且似乎有些不一样的能耐,据说,只有他允许的人才能进他的店,好像是说他门口那条巷子被他布置了什么阵法。

最后这一点,皮匠开始并不相信,他这二道贩子常年和一些地耗子打交道,也听过一些不科学的传说,但也都只是听着而已,他以为这只是为了让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加一些附属价值而已,可之后他遇到了一些事情让他不得不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对于庖丁这样的人,皮匠得保持这一种距离,既不能远了,也不能靠太近。

直到他遇上了这一次的雇主,或者说给他这次任务的那一位。

如果说庖丁给他的感觉是神秘人一样的话,那一位就是煞星,若是不能把庖丁请过去,他可能会死的啊。

是的,真的会死,因为那一位根本就不是人。

不过,眼前这一位爷那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的微笑让皮匠有些不安,这种笑,皮匠太熟悉了,敷衍而虚假,只停留在表面。

那一位,自己得罪不起,可眼前这位自己一样得罪不起,他尽量让自己的表达不引起对方的不悦,可请一个大佬去给别人做厨子,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得罪人的事情,虽然,表面上来看,对方好像就是个厨子。

看到庖丁没有说话,皮匠有些紧张。

“对方说了,只要您能去,什么条件由您来开,绝不还价。”

皮匠比划着,希望能表示出对方肯给予的大价钱,金边眼镜后面的眼珠子不停的转动,似乎在找合理的解释,但他也明白,这次的活儿不是个好活儿,可他没办法拒绝,因为让他来办事的那一位极为凶残,他还想活,关乎生死,他得来一试。

“他出的起吗?”

旁边的宁艋忍不住开口了,他满脸的鄙夷。

“这世上,敢让我家先生去出厨的,都死了!”

死字让皮匠很不舒服,他虽然有些人脉,可终究只是个商人,在商言商,他得考量好,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

至少眼前这两位还是人,而那一位……

“庖先生,您还是考虑一下,对方势力很大,咱们惹不起的,只是做一顿饭而已,而且对方也给您开了高价,对吧。”

他不敢直接说对方不是人,只能拐着弯想提醒一下庖丁,希望他能理解。

“您也开了这家店,开店总归是为了赚钱的,怎么赚还不都一样。”

皮匠说的话越来越乱,他平常可并不这样,他只是想赶紧办完这件事,或者,干脆离开这个城市,但真要离开,他又舍不下这些年在这里的经营。

兴许,干脆依附在那一位底下算了。

“想找个大树乘凉,也得看看那棵树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

庖丁乜了一眼皮匠,那双眸子就如同利刃一样刺穿了皮匠的心肺,也揭穿了皮匠刚有的想法。

“你……你敌不过那一位的,你会死的,你肯定会……”

下一刻,一道寒光闪过,一把菜刀已经剁在了桌子上,刀刃挂着凛冽的锋利,只是看一眼,都似乎有切肤之痛。

“宁艋,去把那盘菜端上来,隔夜菜可不好吃。”

一把菜刀剁在桌子上,这让皮匠心慌如麻,听到庖丁让宁艋去端菜,他就更不知所以,趁着宁艋去端菜的功夫,他还是小心的将一张黑色的请帖推到了桌子上,请帖正面是一个淌着血的骷髅。

庖丁也不接,宁艋却叭地将一盘油炸丸子摔在了桌上,掺杂着丝丝绿色的金黄色的肉丸子依旧飘着一股油炸的酥香味。

“这盘叫油炸水鬼,来,尝尝。”

庖丁抿了一口夜茶,说话也不紧不慢,但听着菜名,皮匠却一身冷汗,他犹豫着要不要吃一个,但庖丁的眼神太摄人,这要是不吃一口,他估计门都走不出去。

捏了一个丸子放进嘴巴里,虽然已经放了个把小时,但这丸子的味道依旧美味,只是皮匠却吃的毫无滋味。

吃完一个,皮匠怎么也没办法再吃第二个,这丸子就好像要卡在嗓子里一样,让人难以呼吸。

“怎么,味道不好吗?”

“好,很好,很美味。”

请帖既然已经给了,皮匠只想赶紧离开,大不了卷铺盖离开这个城市,不管是那一位的死亡威胁,还是庖丁给他的压力,都让他无法承受,说来也奇怪,庖丁只是笑着,那种压力却让他要疯掉一样。

“既然是美味,那就把剩下的打包带回去吧。”

“不,真的不用。”

“不是给你的,带回去给那一位,告诉他,送来的食材已经收到了,味道不错,只是,下一次别送那么肥的。”

皮匠是个有心思的人,他脑子里将庖丁的话重新理解了一下,瞬间醒悟那个食材应该就是指那一位派来办了和他一样事情的人,再看看眼前这盘肉丸子,心里一翻,皮匠差点儿吐出来。

10 食鬼之人

一盘香气十足的炸肉丸,此时在皮匠眼中却如同毒药一般,他再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一盘“人”肉菜,眼前这位庖丁先生一点儿也不比那一位逼他来办事的差,甚至要更狠一些,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他倒好,直接把跑腿的做成了菜。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皮匠已经被自己所想吓到了胆,桌子上那柄明晃晃的菜刀更是让他脖颈上的肉都颤,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本能使他想与庖丁保持一些距离。

“庖……庖先生,如果,如果没别的事情,那我先回去了,那位还在等我回复呢。”

离开,我一定要先离开这里,一分钟都不能留。

几乎是逃一般的,皮匠站起身就从这大厅往外退,当然,他也没忘记把那盘菜给捧上,生怕惹怒了庖丁,此时他脸上那里还有笑容,他终究只是个做生意的,还是个“小本生意”。

“记得把那盘菜给你说那位送上,别太晚了,晚了走了油,皮掉了,可就不好吃了。”

看着皮匠慌张地离开,庖丁这才将那张黑色的印着血骷髅的请帖拿到手里,里面只是记着一个地址以及一个时间。

*************

“孟婆婆已经去休息了,先生要是没什么事情安排的话,那我也下去了。”

将大厅和后厨都收拾好,小二宁艋看庖丁还在大厅,上去问了一句。

庖丁点点头,等宁艋也出去后,自己起身回到了后厨,打开了一扇内门后,露出一条向下的楼梯,枯木一样的扶手看着似乎老旧之极,脚下的木质楼梯也好像踩一下都会塌下去一样,上面一层层木皮翘起,如同无数干瘪的虫子,一股阴翳的气息从下发传来,就仿佛这里是通向恶地的连接。

踏上去的第一步,下面就亮起了灯光,但依旧昏暗的很,可以看到盘旋的楼梯往下,少说也有十多米,甚至更深。

通过楼梯来到底端,又是一扇门扉,昏暗的灯光照上去,漆黑的大门上刻画着无数尸体,说是学海尸山也不为过,那似乎是一场战争之所,杀戮之地,死亡之狱。

“庖丁!”

庖丁自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那门扉竟然就此打开了,也不知道是安装了声控装置,还是怎么地。

门另一侧是一个巨大的屋子,摆放着无数货架,货架围着外侧的一个开阔的场所铺开,而在开阔地一张木椅上正捆着一个人形生物,看衣着打扮,似乎就是和叶陵筱几个一起来的,他们以为是乔柔柔男朋友的傻大个。

“放,放我出去!”

见到庖丁,那生物哀求着,再也没有一丝之前那种凌人的气息,走近一些可以看到,他的一条腿已经齐根断掉,伤口此时还在流着带有一些绿色的液体,似乎是他的血液,常人若是这样的伤势,怕早已经流血过多而死,这家伙显然不是人类。

“客人走了,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

庖丁搬了张椅子坐在它对面,手中握着那把明晃晃的菜刀。

“我……我真的只是来邀请你去做菜的,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真的,你别杀我,我……我是邪鬼的部下,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帮你在邪鬼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到时候……啊……”

它话还没说完,庖丁已经一菜刀抡了过去,直接砍在了他的肩骨上,这玩意儿虽然有着人形,但却并非人类,它的体质也比人类强十倍,普通的刀具很难伤起根本,皮糙肉厚。

就如同人类一样,这种东西生存在不同的区域,就有种不同的名字,诸如欧洲人非洲人一样,这东西在日本它叫河童,在欧洲叫Kelpie,而在这里,它就是水鬼,水猴子。

水鬼多半脱胎与淹死鬼,在找到替死之人后,啃食了替死之人,并以此修行而生,少部分可以脱去鬼体,带有肉身,最喜欢人的眼珠子和指甲,也会吸食人类的血液,却很少吃人肉,常年藏在水中,有一些水鬼甚至懂得幻化之术,借此引诱人类,并将之溺死,而后啃食其魂魄,是一种邪恶的鬼物。

水鬼也分许多种,但向善的却少之又少,毕竟生于恶,也多半开不出善果,就连一向以伪善接纳终生的佛教都不太喜欢这种玩意儿。

当然,由于常年藏在水中,经过水源的滋养,已经有了肉身的水鬼其肉质是鲜美的,湖泊中的水鬼要比河鲜香腻,海洋中的水鬼则比海鲜滑嫩,是少有的且不可多得的美味,有能力的抓鬼人每每抓到水鬼,都会呼朋唤友,一起享用一番。

在背阴面的世界里,有这么一句闲话:上有天魔肉,下有水鬼脑,吃不够负心盅,喝不完邪鬼浆,若能得一碗长生汤,神仙也惆怅。

这便是说的世界的背阴面的五大绝味,天魔肉,水鬼脑,负心蚕盅,邪鬼酒浆,以及长生汤。

这些倒是题外话,至于这水鬼姓啥名谁,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水鬼脑他庖丁也吃过,兴趣不大,庖丁这会儿只是想得到一些信息,它要是开开心心地说了,只是少受一些罪而已。

“你看,这菜刀吧,虽然朴实,比不得那些刀刀叉叉,可朴实有朴实的好处,比如随处可得,比如不显杀机,最好的就是能拿来做菜,我刀功还行,不过,也有喜欢硬剁的时候,比如现在。”

将菜刀拔出来,庖丁顺手又剁了上去,闷沉的刀入骨髓的声音就是催命符,就算是水鬼,也受不得被人一刀一刀剁了,何况,这水鬼发誓,这把菜刀绝对不是普通的菜刀,每一次被剁,就仿佛自己被火烫的滚刀切一样,痛的它根本没办法抵抗。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别砍我了!”

水鬼几乎要哭出来了,捆着它的绳子浸过墨汁,虽然只有指头粗细,对鬼物却有奇效,就算是千年鬼王见了,也得考量一下,这属于根性压制,如同雪花见不得太阳,何况它这个水鬼。

兴许是它这鬼修的太顺利了,它只是来送个信儿而已,只是表现的有些强势了一点,对方竟然直接卸了它一条腿,那意思,似乎直接做成了菜,它还想活,它可不想成为别人的口中食。

眼前这煞星是个食鬼之人啊。

11 床下

动不动抡刀子,抡的还是菜刀这种事情,还是蛮刺激的,何况刀刀见血的快/感也让人心血沸腾,怪不得总有人在犯事儿的时候,以“激情”重复向下的连续机械性动作作为借口,真TM扯淡。

缺腿水鬼的肩膀的骨头都被剁开,它龇着变回黄褐色的尖牙,却也忍不住那种要被刨开的痛苦,何况大腿上的伤口依旧流着血,虽然不是红色,但这种最简单有效且直接的肉**体痛苦让它快要疯了。

饶是这水鬼哭号着,庖丁却不为所动,依旧有一刀没一刀的砍着,并且一点点从这水鬼嘴巴里掏出些信息,他似乎就没打算让这个水鬼活着,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想折磨这个水鬼。

剧烈的痛处刺激着水鬼,锋利的菜刀切裂了水鬼的身体,庖丁每一刀下去好像都会从水鬼身上带出一些粘稠的血液以及丝丝黑色的气体,只是后者直接就消散在空气中,那是水鬼的根本,凝聚在它体内的阴气,或者说是鬼气。

陆陆续续,水鬼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因为痛楚,它的脸型都扭曲,似乎是体内凝聚的阴气被逐渐打散,原本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如同油蜡一般垮塌着,再也不复人的样貌,露出了一个水鬼该有的丑陋面貌,没有阴气凝聚,这就是一具被水泡浮了的怪物。

若是被叶陵筱、乔柔柔知道她们吃的是这种黑暗材料做出的东西,就算最终那一盘色香味俱全,怕也吃不下口吧,也怪不得庖丁打算将后厨好好遮挡一番。

不过,从水鬼嘴巴里敲出来的信息却让庖丁有些担忧,似乎嘉庆市来了一个不得了的鬼物,自称邪鬼王,并且纠集了周边地域的一些妖魔鬼怪,打算在嘉庆举办一场百鬼宴,而日期就在三天后,阴历的七月十四。

这TM就巧了,庖丁刚想着三天后,趁着鬼门大开的日子,带叶陵筱、林启豪找个鬼物给他们看看,这倒好,有鬼物就要直接送一百个,还是打包的,听水鬼的意思,这邪鬼王似乎还笼络了不少人类,想在当天弄成人鬼混合的宴会,再邀请一些上层人士,想要以鬼附身的方式控制住几个,借此掌握嘉庆市的上层。

先不说这自称邪鬼的鬼物到底是如何能将嘉庆市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请到当天的宴会的,单单是它这么大动作,怕是被许多猎魔人、道者、除鬼仕之类盯上了,这终究是人类当道的世界。

“那一位胆儿倒是肥的很,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庖丁眯着眼睛,用搭在椅子上的干布擦拭着自己的菜刀,他对面的水鬼已经瘫了下去,现在当做菜料怕都不合格了。

搬了一个大型玻璃水箱,庖丁将半死不活的水鬼直接扔了进去,而盖了封盖后,在上面贴了张黄纸后,就打算离开这个底下空间。

“收纳在S区,危险等级标注一颗星,命名,水鬼。”

说完,庖丁就离开了这个地方,只是在那扇漆黑的大门关闭的那一瞬间,从那成排成排的货架深处显露出两个如同拳头般大小的灯泡一样的眼珠子,被收纳到水箱内的水鬼刚缓了口气,想要挣扎着掀开封箱,却发现这玻璃水箱根本无法撼动,而那两只硕大眼珠子的主人已经走了过来。

*************

另一边,将叶陵筱和乔柔柔送回宿舍,林启豪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虽然家里有钱,但并没有住外面,而是和同学一起挤在四人间宿舍,他们这宿舍只住了三个人,另外两个今晚都有约会,多半是不会回来的。

林启豪一个人洗澡的时候,只要闭上眼睛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盯着,但四下灯光都开着,他虽然有些不太舒服,可也只能不去乱想,之后干脆用手机放起了音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庆林大学并没有限定大学生的作息时间,也没有到点关灯的要求,和宿管打好关系,出入还是很方便的,虽然养了不少夜猫子,可赢得了大量学生支持,毕竟这是一种隐形的互相信任。

等躺上床,林启豪就有些紧张,这种紧张有些莫名其妙,反正就是急促的心跳和慌张感,他直接用被子把脑袋都捂了起来,虽然闷的很,可床板以及被子给了他一个安全感十足的环境。

但就算如此,他依旧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盯着,仿佛直接掀开被子,外面就有什么正站在床头。

“M蛋,我连水鬼的肉汤都喝过了,怕个锤子,有什么鬼敢吓我,我TM直接咬死它。”

在手机公放的音乐声中,林启豪抵不住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慢慢陷入睡眠。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感觉有自己的手指有些凉,并且似乎有只小宠物在舔他的手指,滑腻腻的。

“emmm……我们宿舍好像没养猫猫狗狗啊,难道那两个孙子带了宠物回来了?”

迷迷糊糊地,林启豪将手从被子外面缩回了被子里,然后手指互相搓了搓,接着他一下子从迷糊的状态中惊醒,因为他的手指上没有一丁点儿液体。

如果不是猫猫狗狗,那刚才是什么东西在舔我,还是在我的宿舍里,不会是那两个孙子在作弄我吧,我记得是开着灯的,要不要掀开被子看看。

林启豪闷在被子里,身体有些僵硬,手机就在床头,但在被子外面,他却有些犹豫,不太敢再把手伸出去,更不太想掀开被子,万一床头真站着什么东西,他肯定要被吓个半死,不,直接吓死都有可能。

怎么办?

林启豪将僵硬的身体收拢了一下,让自己处在被子的正中间,生怕有一点儿露出去。

一些奇怪的念头和想法开始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比如之前看过的一些鬼电影,只有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床板才让他感受到安全。

MD,床和被子简直就是心理安慰的宝物。

正打算喊一声试试,林启豪却透过床板听到床下传来一些索索声,他的床下面似乎有什么在动。

12 发丝

被子里的温度让林启豪有了那么一点儿心安,但床下传来的索索声又不停的折磨着他的耳朵,细小的动静牵扯人的神经,在这黑暗的环境里,让人不由的去跟进。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三点多了,洗个澡再睡了一觉,怎么也该五点了吧,可周围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像大学宿舍,就算是半夜,也总会有些夜猫子不爽的嘶吼,可现在连个鸟叫都没有,抛开床下的索索声,只剩下他林启豪自己的呼吸。

他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床下的声音实在太像是某个人钻进了床底下,并且还不停的挪着身体,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位置,这种感觉太折磨人了,根本没办法冷静。

这TM要是那个王八蛋在和劳资开玩笑,等天亮了劳资非得砍死他!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实在是林启豪知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那些不科学的东西之后,心里有那么一些阴影,平常看点儿鬼片儿,最多也就是瞎**乱想,可知道这些东西是真的存在的,似乎还遇上了之后,那就是戳心的寒意了。

他倒是想直接掀开被子,然后看个究竟,可TM心里有寒颤,脑子都发毛。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开着灯睡觉的,可透过被子的缝隙,他却没有瞄到一丁点儿光亮。要么,是和他开玩笑的室友把灯关了,要么……

后面那个要么,还是不要存在可能性了!

总不能恰好宿舍停电吧。

林启豪这样安慰自己,并且将四肢收拢,以防止不小心把手脚伸到被子外面。

对,没错,此时对林启豪来说,被子就仿佛是一道封锁线,任何鬼怪都不会越过这层保护,被子里就是一切,也就是希望。

正煎熬着,床下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林启豪心头一紧,身子直接僵住,仿佛大难临头。

片刻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根本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做,只能干等着,或者祈祷只是自己的幻听。

他有些忍不住了,这个季节闷在被子里,谁闷谁知道,被刺激到的冷汗和被闷出来的热汗让林启豪已经难受的抓狂了。

这绝对不是在做梦,被子外的黑暗中,一定有什么在窥视着一切。

嘎吱吱吱吱吱……

一个激灵,林启豪差点儿没从床上弹起来,就在他屏住呼吸,等待结果时,床下有什么挠了他的床板,吱吱作响,仿佛是指甲刮着床板的底部,他甚至能察觉到床板被刮掉的木屑,这让紧紧绷在被子下的林启豪差点没别过气去。

T……TM的,什么情况,什么东西,什么鬼?

僵在被子里,林启豪一动不敢动,但床下的嘎吱吱的声音却连续袭来,就连林启豪的背部都能感受到丝丝颤动,仿佛床下的什么东西要抓破床板,从下面挠上林启豪的背部一样。

怎么办?要不,我直接掀开被子吧,既然东西是在床下,我掀开被子,撒腿就跑的话,等我出门宿舍的门,那东西也应该就追不上了吧,或者我要不要吼几嗓子。

不行,不行,万一门卡住了呢,电影里一般这时候门都是打不开的,我这住三楼,从阳台跳下去也不是办法。

咽了口吐沫,林启豪小心地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在这样僵下去,他没给吓死,先被闷死了。

要不,拼了?

对了,手机,我手机就在枕边。

深呼吸一口,林启豪右手唰地从被子里伸了出去,沿着记忆里放手机的位置就是一顿摸索,触手的却是丝滑感,似乎是许多絮状的线条,在那之下是一个块状物,正是自己的手机。

一把抓住,林启豪根本没细想先摸到的是什么,可等他把手缩回被子时,他脑袋才反应过来,刚才盖着他手机的是头发,很长的头发,柔顺飘逸,也许……是女人的头发。

为什么我的床头会有女人的头发?

一个狰狞的女鬼的造型瞬间出现在林启豪的脑海里,一股凉意顺着他握着手机的手一路乱钻,贴着他的脊背流遍全身,闷热的被子里一下寒意十足,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抓着手机的手里依旧攥着许多发丝。

他手一抖,松开了手机,压着被子往外侧靠了一点,然后用手在床单上蹭了蹭。

我拿手机干嘛?这种环境下,要手机有个锤子用?

他凭感觉按了一下手机,没有光,兴许是听歌听到手机自动关机了。

所以,我到底把手机抓进来干嘛?

想到自己拽了好些头发进了自己的被窝,林启豪就有种绝望感,他都快哭了。

可这会儿,床下却没有动静了。

我TM害怕!

林启豪有些泪眼朦胧,他终于还是一咬牙,小声儿地叫了一句。

“胡槟,别玩了。”

就算是被宿舍里那两个王八蛋整,他也认了,大不了认个怂,谁TM还不怕鬼啊,就算是被拍小视屏,他都愿意。

但并没有人回应,只是他手挪位置时,却发现被窝里的发丝多了好些。就好像有个女人就躺在被子外面,刻意让头发铺了进来。

“有没有人啊!”

压不住心中的害怕,却又不敢钻出被子,林启豪大吼了一嗓子,这会儿就算整个宿舍楼的人都知道他是胆小鬼,他都认了,谁能帮他打开灯,他就谢他八辈祖宗。

但……依旧没有人回应,日常吼一嗓子会出现十几二十个回音,今天别说回音,连愤怒的谩骂声都没有,哪怕有人怼他大半夜瞎**吼个蛋,他都会冲过去亲那人一口。

没办法让人来救,林启豪只能继续思考自救,他努力让自己平息了一下,然后开始大吼,那种纯粹的,毫无意义的大吼。

接着……

他猛的掀开了被子。

宿舍里果然没有灯光,透过阳台往外望去,也是一片漆黑,甚至有点儿伸手不见五指,他缩了一下脑袋,刚要下床,手却摸了一层薄纱。

我还没吊蚊帐呢,这什么玩意儿。

但下一刻,他脑子一紧,从上面垂下来的围着床一圈的,是无数发丝。

13 撞鬼

怎么可能是头发,为什么要是头发,啊啊……

这一晚上,林启豪真的是被折腾够了,从陪叶陵筱去了一趟那家黑店开始就变的奇怪起来,四个人去,不对,三个人去,虽然吃了一份菜料很黑暗系的美食,但他也受了好多惊吓和刺激,还知道了现实世界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好在林启豪勉强算能给自己自我安慰,但这一觉还没睡醒,又遇到这种事情,人是害怕的很,可泥脾气也会爆发一下,也大概是真的到了临界点,林启豪嗷地一声,双手就开始疯狂地撕扯拖拽那些从上面垂下来的发丝。

只是这些发丝韧性极强,根本扯不断,反而越来越多,纠缠着林启豪的双手,越拽越乱,这一瞬间的脾气也没能坚持下去,害怕的感觉重新浮上心头,可当他再想从这些发丝里挣脱出来时,却发现自己完全被这些发丝给拽进去了。

还没等他缓过神,一股浓烈的腥味儿就从上铺散发出来,并且掺杂着腐烂的气息,这让林启豪慌了神,他挣扎着从发丝中钻出身子,可双脚刚落地,床下突然伸出了什么一把抓住了他的双脚,冰冷的触觉惊地他整个人打了冷颤,仿佛心跳都静止了。

上方传来的臭味越来越浓,随着大量发丝的蔓延,林启豪听到了那个熟悉的索索声,似乎正在上铺慢慢挪动,而且越来越靠近,随后,他就感觉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上方垂了下来。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的林启豪在朦胧中看到了一张狰狞且丑陋的脸庞,那张臭味扑鼻的脸上甚至一颗眼珠子都掉下来半截,整个就是一颗腐烂的脑袋。

眼看着那张脸张开了嘴巴,伸出长着倒刺的口条,林启豪眼睛一翻,也不知道是被臭晕的,还是被吓晕的,整个人就这样倒了下去。

昨晚……我怎么就是记得是四个人去的那家店呢?

意识存留的最后一刻,林启豪如是想到。

*************

等恢复意识时,林启豪发现自己正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除了他两个室友胡槟和吴寅鹏,叶陵筱和乔柔柔也在。

“老林,你撞鬼啦?”

胡槟纯粹是关心一句,他早上回到宿舍差点儿没给吓到,除了看到林启豪诡异的趴在地上扭成一团,还有一地的碎布和棉花,他当时觉得林启豪发神经把自己的被子给拆了,在看看只是晕过去的林启豪,他也只能当做这家伙大半夜梦游了,顺便把他送到了医务室。

之后,厮混了一晚的吴寅鹏也过来慰问一下,顺便告诉了叶陵筱,几个人刚到没一会儿,林启豪就醒了。

所以,当胡槟随口一句撞鬼了,林启豪却眼神一变,对着胡槟点点头,那脸上可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这就让叶陵筱来了精神。

“你又见到鬼了?太好了!”

虽然叶陵筱这话换一个人听了肯定不会开心,不过在场的几个都是知道叶陵筱脾性的人,也没说什么,可她这句话里的又字却让吴寅鹏上了心。

“什么叫又?”

叶陵筱没接话,躺在床上的林启豪坐起来,他望着自己的两个室友,表情认真地说道:“老虎、大鹏,我是真遇到鬼了。”

“别开玩笑了,这世界上那TM有鬼……”胡槟看着林启豪刚想笑他一句,可看他表情凝重,也有些狐疑:“不会吧,这种事情,那说碰上就碰上的。”

“咱们都当了两年舍友了,我什么时候开过这种玩笑,我昨晚真TM 遇上鬼了,就在咱们宿舍,一个头发长到发指的女鬼。”

胡槟和吴寅鹏对视了一眼,自己的室友什么性格他们能不知道?这家伙家里有些钱,虽然是个富二代,但并不存在传闻中的富二代那些毛病,反而有些柔了吧唧的性格,宿舍相处倒是融洽,三个人也玩的很好,经常一起去开桌游团。所以当林启豪突然这么认真地说撞鬼时,这两人真的就开始考量这种事情的可能性。

这货不会是为了追女孩子,和叶陵筱真的在什么地方被鬼上了吧,然后还给带会宿舍了。

我艹,那是不是宿舍以后就不能回了,这TM换宿舍都不好意思给辅导员开口,总不能说自己的宿舍里有鬼吧。

考量了一下,林启豪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叶陵筱后,开始将昨晚那个黑店的事情告诉自己的两位室友,整个过程听得两个人一愣一愣的。

“所以,你们是遇到了一个可以拿鬼做菜的高人?”

胡槟似乎有些向往,然后突然一拍手。

“啊,这肯定是那位高人对你们的考验,你们想啊,他不是和你们约了三天后,带你们去抓鬼嘛,那肯定要先锤炼一下你们的胆量,说不定那个女鬼就是那位高人派来的,有没有可能!”

胡槟一脸我已经掌握了一切的表情,却被旁边的吴寅鹏捶了一拳。

“你克苏鲁都白玩了,这种事情都会掉san值的,你以为SAN值是能轻易补充回来的嘛,那位要真的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的话,他完全没必要用这种办法,再说,和他约了见鬼的是叶陵筱,不是你林启豪,你勉强算是凑数的,何况,他锤炼你们干嘛,就算是乔柔柔,好像拜师的目的也只是学做菜吧,逻辑不通。”

吴寅鹏摸着下巴,他这人本来长得挺童稚,可偏偏蓄了胡子,那落差,很喜感就对了,不过这家伙在宿舍里扮演着军师的角色,几个人一起桌游跑团时,也是出谋划策的存在,他这么一说,胡槟又附和地连连点头。

“所以,我们去图书馆吧。”

按照克苏鲁跑团的套路,主要遇到事情,第一件事肯定是去图书馆找资料。

不过,叶陵筱这会儿对林启豪昨晚遇到的女鬼更有兴趣。

“我要去你们宿舍看看。”

一直不说话的乔柔柔却拽了拽叶陵筱的衣服,小声说道:“要不,去找我师傅吧,他肯定比你们有经验,咱们别乱来了。”

正说话,医务室的门却被推开了。

14 调查团

找庖丁来处理这件事情,其实蛮靠谱的,乔柔柔这个意见属于最好的选择之一,吴寅鹏也比较赞成,毕竟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办,总比瞎撞要好的多。

这边叶陵筱显然有不同的意见,她刚想说话,医务室的门开了,进来的是林启豪的辅导员,一位叫胡尧的中年女人,她只是过来看看,见林启豪似乎没什么大事,叮嘱了几句注意休息,年轻人别太疯,就走了,大概是觉得林启豪是嗨过头了吧。

辅导员刚走,叶陵筱就一挥手:“这件事儿,我们自己办,不去找柔柔的师傅先,若是能自己解决这件事情,以后也能让她师傅别眼相看不是。”

说的好像有一点点道理,胡槟这人比较莽,竟然有些跃跃欲试,乔柔柔虽然没想着同意,但她一贯以叶陵筱的意见为主,只剩下像看白痴一样看其他人的吴寅鹏,以及脑子生疼的林启豪。

“明明找别人来,可以很容易搞定的事情,为什么要有一波周折?那是鬼诶,不是闹着玩的,小林子昨晚能活着那已经是一件庆幸的事情了,要是一不小心,咱们可就会成为亡魂的,说不定还会被乔柔柔那个师傅做成菜啊!”

吴寅鹏是有理智的,至少没直接被拽进坑了,他分析了一下,越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只能极力反对。

“喂喂,大鹏,你玩克苏鲁踢门团时的勇猛哪儿去了,你不也常说嘛,生不逢时,若是能重生在克苏鲁的世界,你怎么也是一位资深调查大师。这次可是真的遇到鬼了诶,整个世界几十亿人,能遇到这种事情的概率是多少,这给咱们撞上,不参与之中,岂不是白活一生,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在后悔,可就没机会了。”

胡槟搓着手,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对于他这种一把砍刀在手,就想在克苏鲁跑团世界里横冲直撞的人来说,无所畏惧。

“滚蛋,踢门团是你带队的,门也是你踢的,和我无关。”被胡槟这么一带,吴寅鹏也有些心动,不过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先不说小林子在我们宿舍里撞鬼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小林子的噩梦,我们且都按真的算,虽然说这种事情的确有些稀少,就算我们想要调查这件事情,我觉得叫上乔柔柔的师傅,安全系数怎么也得增加九十多个百分点吧,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我们之中有人遇到危险了,甚至是撕卡(死亡)怎么办?”

吴寅鹏这么一说,几个人都静了下来,热情和激情是一回事情,生死就是另一回事情了,谁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都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牵绊,真要说置之生死与度外,那也只有当人被逼到极限的时候。

“要不,这样,我们先调查一下,现在是白天,不管是电影还是小说,都没听说鬼敢大白天伤人的,我们就用这个白天试一试,在傍晚之前去找乔柔柔的师傅,怎么样?”

叶陵筱显然不想放弃自己调查的机会,做出了折中的想法。

林启豪是有些不愿意的,不过,叶陵筱瞪了一眼,他就放弃了自己的选择权。

没有了反对声,几个人的意见也达成统一。

“现在已经早上九点多,快十点了,我们分头行动吧。”

既然都同意了这个决定,吴寅鹏也开始扮演好自己军师的身份,他开始安排大家的行动,好有效的利用时间。

林启豪带着叶陵筱和乔柔柔去他们宿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留信息或者线索,吴寅鹏和胡槟则前往校图书馆查看是否存在有关资料。

五个人约定下午三点在校食堂碰面后,就此分开行动。

林启豪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事,也就是晕了之后,身子有些虚,喝了瓶牛奶后,算是有了点儿回复,等回到宿舍,迎面碰到的同学倒是好心的打招呼,顺便问问情况,似乎只是知道他身体不适,他撞鬼这事儿好像没有传开。

临到宿舍门前,林启豪有些紧张,后面乔柔柔也仅仅拽着叶陵筱的衣服,还是叶陵筱推了林启豪一把,他这才打开了门锁。

宿舍里一片狼藉,看来吴寅鹏和胡槟只是将林启豪给送去了医务室,还没来得及收拾。

林启豪的床上床下破布棉絮撒的哪儿都是,凌乱的床上也均是挣扎的痕迹,似乎经历了不小的战斗一样。

其他的,这里好像就是一间普通的男生宿舍,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间宿舍里似乎要比别的宿舍要奢华一些,比如有洗衣机冰箱之类,毕竟林启豪算是个有钱人。

“好像也没什么诶,这些都是你撕扯出来的?力气不小嘛。”

单靠双手将一整个被子撕成碎布,不是力气大,那就是被鬼折腾的,偏偏林启豪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相关记忆,他只能揉着脑袋围绕周围瞎琢磨。

“会不会是你那个师傅给我们吃的那盘菜的原因,这宿舍我都住了两年了,偏偏昨晚吃了那盘菜后,就撞了鬼。”

“你胡说,我们也吃了,吃的比你还多,我们两个怎么没有事情。”

林启豪说自己师傅,乔柔柔就不干了,她一句话怼回去,林启豪也瞬间无言,三个人的确都吃了那盘菜,没理由单单他林启豪自己一个人撞鬼吧。

说话的功夫,叶陵筱将撒了一地的碎布棉絮收拾在了一起,然后小心翼翼地从中捻厨一根什么东西,眼中却露出了颇有些惊喜的光泽。

“头发,是头发,女人的头发!”

“啊?不可能,筱筱你听我说……”

林启豪下意识的要辩驳几句,但瞬间脑子一闪,昨晚吓昏了自己的不正是那个长发女鬼嘛,难道这根发丝是那个女鬼留下的?

想到这里,林启豪一拍脑袋。

“我想起来了,昨晚,那女鬼在我床下面扣我床板来着。”

他这时候往床下看去,却发现就算是白天,他的床下已经黑乎乎的,甚至有些阴冷的气息。

15 医院

另一边,吴寅鹏和胡槟到了校图书馆,作为嘉庆市藏书量最大的图书馆,从历史到人文,从大事件到古名人,这里几乎囊括了有关于嘉庆市的所有资料。

“一般这时候要找些什么资料?克苏鲁跑团的时候,直接使用图书馆应用技能就行,可这又不是游戏,咱总不能把这里几十万本资料都翻一遍儿吧。”

胡槟看着三层楼的图书馆,这里占地八千多平米,据说下面还有两层地下室,有些傻眼。

“你脑子里都是肌肉吗?只要找咱们学校相关的校史,或者周边地区的异闻录、民间故事集就行,如果能找到咱们学校的死亡名单就更好了,只有死了人才会有鬼,而鬼一般都离不开自己的诞生地,圈子缩的这么小,真要找的资料应该不多,快点,快点。”

有了目标,两个人直接用图书馆的搜索引擎缩小了范围,就开始大量翻阅,可这依旧是个耗费时间的活儿,好在图书馆里像他们两个找这么偏门资料的人也不存在,大多是还是在复习功课之类,所以也就没什么打扰。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就吓了一跳。

庆林大学原名庆林医学院,到今年为止,也只有六十来年的历史,远比不得那些百年名校,改名除了扩建以外,也是由于原医学系的落末。而当初庆林医学院成立却是依附于一所当年的医院,那场波及了整个世界的战争中,当年的医院涌现出不少英雄豪杰,也完成了许多功绩,在当年颇有些声誉,加上当年医生本就是个很有价值的职业,随即医院成立了学习团体,一步步演变成一所医院院校。

但在二十多年前,那所医院在翻修过程中突然发生了一场火灾,还造成了人员伤亡,但当时的记录似乎出现了一些不明确,并没有记载具体的伤亡情况,但随后那所医院便奇怪的直接注销停业,只剩下医学院自身。

在十多年前,医学院进行扩建,并正式改名庆林大学,医学系也只成为本校的一个院系而已,并不再专注于医学生培养,直至今日。虽然庆林大学并非一线大学,却也能跻身二本志愿,现在在校学生基本上超过一万五,分新老校区两个部分,林启豪他们的宿舍就在老校区。

随后,吴寅鹏和胡槟在古本县志中找到了更为惊人的资料,用复印机扫描了一份复印件后,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便准备离开图书馆,他们确信自己找到了几位重要的信息,急着要与其他人分享。

*************

另一边,叶陵筱、乔柔柔和林启豪也找到了一些让人不安的线索。

林启豪昨晚闷在被子里时,是感觉到床底下有什么钻进去的,并且还抠了他的床板底,所以,他们干脆掀开了床板,不知道什么木料的床板上被抠出了几个断断续续的数字。

“这是那个女鬼在给你传递什么信息?”

叶陵筱对数字很不敏感,掀开的床板上那几个数字让她有些懵圈,但这表明林启豪昨晚的确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乔柔柔倒是饶有所思,她想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道:“这个是不是咱们学校医学系那边的招生电话吗?”

难道这女鬼是医学院那边的学生?

三个人在宿舍里又搜寻了一翻,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后,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便先去了食堂,顺便给吴寅鹏和胡槟发了信息。

等吃完饭,几个人倒是比约定的时间提前集合。

“我*,你都不知道,咱们宿舍楼以前的位置是个火葬场诶!”

见面第一句话,胡槟就直接就让林启豪打了个哆嗦。

食堂也不是讨论这个的地方,几个人去外面餐厅随便找了个包间,又吃了一顿。

随后,一公布各自找到的东西,就发现学校隐瞒了许多信息。

“咱们学校几十年前有一个医院,后来出了火灾,应该是死了人,然后就关门大吉了,在那医院的旧址上建了咱们的旧教学楼,旧校区大部分都是以那所医院为基础扩建的,咱们宿舍楼那块是那医院的停尸房和焚化炉的位置。”

胡槟虽然将大概给说了出来,但语言组织略有些不顺,好在旁边吴寅鹏直接摊开了两张打印的图纸。

“还是我来说重点吧。”

他指着两张图纸相同的位置。

“一张是那所因为翻修引起火灾的老医院的翻修图纸,一张是我们现在老校区的平面图,老校区教学楼的位置就是原医院的主办公楼,而我们宿舍的位置,从翻修的图纸来看,应该是停尸房和焚化炉,从建筑图来看,虽然老医院的建筑都被推了之后,才开始建立我们的老校区的,不过,位置应该没错,我们宿舍正在焚化炉的点。”

“最重要的一点,当年那场波及了整个世界的战争中,咱们学校的前身,那所医院曾经被敌人的军队占领过一段时间,从县志隐晦的描述来看,我猜测,那些疯狂的敌人肯定在医院进行了某种不人道的试验。”

“但,这毕竟有几十年时间了,很多学校也都建在坟场墓地之类的地方,之前也没听说咱们学校有闹鬼的事情,就算是咱们在这里也住了两年了,偏偏昨晚你才遇鬼,所以,我猜测,事情应该和你们吃的那道菜有关系,至少与乔柔柔的那个师傅有间接关系。”

“当然,如果是几十年前的鬼,咱们怕是要挖的很深才行,可另一方面,若只是最近的死亡才早就的那只女鬼的话,那肯定是有死人的,我本来想找找关于学校死亡记录这种东西的,但显然这种东西应该不会记录在案,至少不会放在咱们学校图书馆,去警局那边的档案馆也许能找到,但咱们怕是难进去的,所以我拷贝了这十几年的入学名单和毕业名单,加上辍学、休学、退学数据,数据量比较大,我已经找了同学做一个简单的筛选工具,加上可能是女鬼,条件确定后,下午应该就能出结果了。”

吴寅鹏又将一沓复印的文本放在桌子上。

“另外,我还找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16 地下室

五个人其实也就吴寅鹏和胡槟吃了不少,其他三个吃了算是两顿的饭却也没吃几口,三人都没有说,他们就是感觉这些饭菜的味道似乎都差了一些,勉强填了些肚子,就看着吴寅鹏和胡槟边吃边给他们看找到的资料。

“最后的,也是我觉得最奇怪的一个地方。”

吴寅鹏这次从屁股兜又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图纸,看纸张的材质,显然不是复印的,这家伙直接从图书馆偷了一张出来。

“嗯……正如大家看到的,这是我从图书馆偷偷拿出来的,被发现肯定得记过,不过,这不是关键,这张图纸是咱们宿舍楼的建筑图,你们看,咱们的宿舍楼在修建之初,是有地下室的,还是两层地下室,但咱们住了也有两年了吧,你听说过咱们宿舍楼有地下室这回事儿吗?”

吴寅鹏掏出的图纸因为岁月的流失,虽然是油纸却依旧有些泛黄,他将桌子上的菜都推到一边,摊开后,指着图纸的最下方。

“你们看,地下二层的层高也有些怪异,明显做了特殊处理,普通的地下室不可能做到这么高,这地下室是有特殊用途的,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是我猜测和原来的老医院有关。而且,图纸的编制和审核竟然是一个人,这是不符合图纸规划流程的,这图纸是不合的规范的,一定是因为什么,才需要这样的手段。”

旁边本来没什么参与感的乔柔柔却张大了嘴巴,她指着图纸侧栏里标注的编制及审核人的名字,一脸的不敢相信。

“这……这是我爷爷的名字。”

几个人都对视一眼,立刻觉察到事情的走向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柔柔,你确定?名字重复的可能性还是蛮高的,而且,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那么巧合的吗?”

“不会错,虽然我爷爷去世的早,但是他小时候给我看过很多他的书法和国画,他不喜欢用印章,都是画完后,才会补上自己的签名,他喜欢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一朵小花,我签名后面加个小花就是和我爷爷学的,你看,就是这个小花。”

花是腊梅,几笔就能勾勒出来,但这个签名上的腊梅却是一笔画,却将腊梅的神韵表露无疑,显然是个中高手,这种签名也算是某种徽记和身份象征。

但是,五个人只是因为撞鬼而开始挖掘的线索却意外的开始将几人都串联进去,这种事情让吴寅鹏隐隐觉察到一丝不安。

“这不会是刻意将我们几个人坑进去的陷阱吧,林启豪撞鬼引发了这件事,却发现疑点重重的宿舍楼是乔柔柔的爷爷设计的,我们要是在往深处调查的话,会不会又牵扯出我们的长辈,若是那样的话,我突然想就此终止咱们的调查团了。”

吴寅鹏心里发寒,抛出了自己的不安想法。

叶陵筱就是对鬼有兴趣,胡槟是生怕事情太简单了,可林启豪心里很不舒服,这事儿好像从他开始引发的,毕竟撞鬼的是他。

至于乔柔柔,她很想去找庖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此时就是想得到庖丁的帮助,在她心里对庖丁有着一种亲近和安全感。

“呼……”

吴寅鹏叹了口气,玩克苏鲁跑团和真实介入到灵异事件之中果然是两种感觉,玩跑团你可以尽情释放自己的想法,毕竟就算是死亡,也只是人物卡被撕而已,但处于真实事件中,随着挖掘出更多的信息,那种让人背后生汗,心头长毛的感觉实在是不舒服。

互相间的对话就此卡住,就算是叶陵筱都感觉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我们一直坚信那些怪异、无法触及的世界就存在于我们近前,为了世间的和平和安宁,吾等将与这世间万物战斗并存活下去,如吾等人类先辈,以不辱没先辈的荣耀而骄傲,以不辱没调查员之名,在此立誓!”

“调查员胡槟!”

似乎吃饱了的胡槟突然站起来,打破了沉默,他将右手握拳平伸到前方,然后看着吴寅鹏和林启豪。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克苏鲁桌面游戏时,一位资深者带着他们一起喊出的宣言,当时来看,中二至极。此时被胡槟说出,却带着一丝热血。

“调查员吴寅鹏!”

“调查员林启豪!”

三个拳头碰撞在一起,这是属于男生们的友情,虽然中二,却不免带着某种激发情绪的热流。

“并肩战斗。”

“一直到死!”

若不是餐桌挡着,这三人怕是要搂在一起,叶陵筱是不懂男人的友情啦,不过她也站起来,顺便把乔柔柔也拽了起来,加入了进去。

“带上我,带上我,调查员叶陵筱。”

“调……调查员乔柔柔。”

“女生还是被保护在后面的好。”

吴寅鹏被这么一激,那些有点儿丧气的想法也暂时被放在一边,他拍拍手,继续说道。

“行吧,既然这种事情咱们早就有了想法,那就坚守住我们的想法吧,虽然拯救世界这种是不太可能发生的,可咱们学校真要是有什么阴谋的话,不调查出来,还真是有些不舒服。就算是好奇心害死猫,咱们这调查团现在算是正式成立了。”

“会不会太儿戏了,好歹也得歃血为盟,滴血喝酒吧。”

胡槟抓抓脑袋,他本来还约了女友去看电影的,之前在图书馆好说歹说才把女友那边交代好,他要是不轮棍子砸几个鬼怪,那才不甘心。

“至少也得给咱们的调查团起个名字吧!”

“好奇猫调查团?”

林启豪脱口而出,不过直接被叶陵筱给pass掉了。

“黑店,咱们就叫黑店调查团!”

叶陵筱志气满满,完全没考虑其他几个人可能会投反对票,直接将调查团的名字给确定了。其他几个人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较劲儿,反正就五个人,也不可能真去外面接案子,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掉吧。

“所以,如果要继续的话,我们是不是要去宿舍下面的地下室。”

17 被隐藏的区域

“我们都住那么久了,也没发现有什么地下室啊,说不定建设之初,图纸就变更了呢,地下室被取消了怎么办?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启豪算是现在唯一的受害人,他现在很想查出昨晚那个女鬼到底是要闹那样,只是吓他一下的话,鬼也没这么无聊吧,何况还留下了一串数字,并且是医学系的电话号码。

“而且,那个女鬼在我床板下面留下的这串电话号码,总是有原因的吧。”

“这个,我倒是觉得有几种可能。要么,那个女鬼是想表明自己来自于医学系;要么,是要告诉我们关键地点在医学院那边。反正,和医学系脱不了关系。”

胡槟仿佛来了灵感,一拍桌子:“我们去医学系,那边肯定有线索!”

“去你个头,谁不知道你女友在医学系。”

吃也吃了,找到的线索也互相公布了,几个人收到图纸,付了钱先回了学校,众人还是打算趁着天黑之前,先去看看宿舍楼下面到底有没有地下室。

*************

庆林大学校门外,一辆黑色的轿车内,庖丁正坐在后排,司机正是小二宁艋。

“先生,真的任由她们这么乱来吗?那下面可是有只大块头。”

庖丁半眯着眼睛,似乎有些睡眠不足的模样。

“没事,那边已经废弃了,留下的也只是两只小东西,给她们做测验刚刚好。”

“可她们都是刚刚接触这种事情吧,万一出点儿事情,会丧命的。”

说话的功夫,车外,叶陵筱、林启豪、乔柔柔等五人刚好路过,却完全不知道,庖丁就在她们一两米的车内看着她们。

“您不会是想继续完成那项试验吧,她可是选择做了您的徒弟诶。”

“不该你问的,别问,不该你说的,也别说。何况,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做了我的徒弟,再者,那边会有人帮忙的,走吧,我们先去处理一下那个邪鬼王的事情,地窖里的酒品正好缺一些邪鬼酿。”

*************

回到老校区宿舍楼这边,五个人又开始纠结,虽然门房阿姨并不阻拦女生进男生宿舍,可也没看到有楼梯是往下去地下室的,五个人总不能拎着铁锹往下挖。

“有没有可能真的就是图纸变更,已经取消地下室了。”

在一楼转了很久,胡槟有些丧气,这栋宿舍楼住了两年,谁都没见过往下的楼梯,更没听过有地下室的,宿舍楼搞地下室也没什么作用啊,也不可能让人住地下吧。

说起来,他们这栋楼已经有些年头了,翻修肯定是少不了的,里里外外装修了很多次,但主体结构并没有改变过,最近的一次已经是也就一年多之前,不然也没办法让现在这些娇生惯养的学生住进来。

但,正如胡槟说的,从来没人说宿舍下面有地下室。

“我们找的地方不对吧,是不是你图纸看错了,还是就不是这栋楼,把图纸拿出来再看看,不行,咱们就发校论坛,让全校的人一起帮忙找。”

叶陵筱出了个简单粗暴的办法,这种灵异阴谋论,大把的学生党、中二病患感兴趣,真要曝到校论坛里,被删帖是肯定的,但是在被删之前,绝对能成为校园内一项热门话题,虽然大多数人会把这个事情当作故事看,但肯定有那么几个会悄麽叽地四处乱探。

可,这显然不是一件应该扩散开的事情,作为“专业”的调查员,包括莽汉子胡槟在内的林启豪和吴寅鹏三人一致反对。

“要么我们解决这件事,要么找乔柔柔的师傅出马,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扩散出去,万一造成人员伤亡,这个锅,我们都背不动。”

回到他们自己的宿舍,吴寅鹏重新摊开那张泛黄的图纸。

图纸上在宿舍楼下面的确存在两层地下室,在宿舍楼左右也各有一个楼梯,但实际上这两个楼梯现在是没有的,这让三个男生都开始觉得寻找的方向是错误的。

倒是两个女生要更细致一些,叶陵筱是学法律的,但成绩……所以,她看图纸,纯粹是不甘心线索就这么断了,但乔柔柔却敏锐地发现了一些问题。

“嗯……一楼114住的谁,你们认识吗?”

乔柔柔指着老图纸一个地方,问了个比较没头没尾的问题。

三个男生一愣,半天没想出来。

“今年的新生?”

刚开学没几天,学校里新生比较多,突然被问某个宿舍住着谁,三个人都没什么印象。

“不对吧,新生吗?我记得一楼不是住着大三的吗?”

“啊,大麻头住118,应该知道,我打个电话问问。”

胡槟说着去阳台打电话了,吴寅鹏好奇,就问乔柔柔:“你发现什么了吗?”

乔柔柔脸红红的,她用手点着图纸,小声解释:“我只是觉得这里设计的不合理啦,整个宿舍楼只有6层,只是一楼的话,在有支撑柱的情况,没必要单单为这间屋子加固。而且,这里还专门加了一面承重墙,这面墙不是替换,而是增加的,和原本的墙壁之间就有了一个间隙,我怀疑啦,这里面肯定藏了什么东西。”

而打完电话的胡槟也回来了:“大麻头说114是间空屋,好像说是装修问题,已经空了好几年了。”

发现了问题所在,所有人都惊喜的很,叶陵筱更是一把抱住乔柔柔就亲了一口,她今天没有打扮成哥特黑,普通的衣着反而显得很是漂亮。

被叶陵筱这么亲一口,乔柔柔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挡住叶陵筱还要亲过来的嘴巴,脸如同红透了的苹果。

“柔柔,没有你,咱们就断线索啦,哇,我家柔柔最厉害了。”

说着,叶陵筱一挥手,一副调查团队长的姿态,就要带头往一楼114室走。

但吴寅鹏却拦住说道:“别急,114若是真有藏着什么,我们也不能直接砸门,至少不能这么大大咧咧地去砸门,老粉那儿有一把万能钥匙,现在一点半,我去拿一下,很快,两点钟一楼集合。”

“喂喂喂,老粉的万能钥匙不会是他上次跑团拿的那个吧,那东西他网购的,那家伙满嘴跑火车,我建议,直接把他也绑过来,开不了门,废了他。”

18 空房间

两点左右的时候,吴寅鹏和胡槟两个一起,驾着一个矮矮胖胖的男生回来了,这矮胖子叫王坤,虽然和几个人是同届,但年龄要大两岁,偏执的喜欢粉色,一起玩耍时,大伙儿就叫他老粉。

来的路上,吴寅鹏已经将事情大致给他说过了,这家伙虽然也玩克鲁斯跑团,但是他倒是把游戏和现实分的很清楚,一再强调自己的立场。

“开门可以,但是别把我算你们的一员,这种事情,我,绝对,不,参与,我还没谈过恋爱呢,这要是被女鬼吓死了,算谁的。”

不过,黑店调查团的几位也没想让他加入,他只是来开门的而已。

整个宿舍楼有两个出口,左右各住了一位门房阿姨,人都很和善,很好打交道,但这并不代表几个人就可以大白天的撬门。

所以,两边各留下一个人盯着,以防万一,叶陵筱、乔柔柔跟着胡槟拽着胖子去撬门。

“我擦,这屋子绝对有古怪,我给你们说哦,单单这门锁最少也得三千多块,很先进的高级货,没人住的话,这门锁按的有病吧!”

粉胖子站在门前,双手直搓,显然有些兴奋。

“别那么多废话,这门能开不能开,一句话。”

“可能需要五分钟到十分钟才行,这种是两节锁,我没带全工具,要不晚上吧,大白天的,我也心慌,这要给学生会那帮孙子逮住,我又得写检讨。”

这家伙大概是个惯犯了,不过他的话显然让胡槟不爽。

“MD,你要是十分钟才打开,我要你干嘛,不如一脚踹开,给你三分钟。”

胡槟这人吧,性子莽,人长的也莽,一米八五的个头算高了,何况还壮,大多数人看了都会不敢对视,也怨不得他玩跑团都是选炮兵士兵、举重运动员这种奇怪的职业,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能抡拳头解决的事情,绝对不哔哔。

至于粉胖子,这货不是小偷,就是……窃匪。

几分钟时间虽然不长,却也不短,旁边站着的乔柔柔是紧张到不行,这种“坏事情”她肯定是第一次参与,偶尔路过的同学也一脸怪异的表情,但却没什么人来阻拦。

几分钟后,啪嗒一声,这道门打开了个缝儿。

粉胖子回头给胡槟一个阳光的微笑:“槟哥,门儿给你打开了,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我作业还没写呢。”

他这话招来的自然是胡槟的后脑勺巴掌。

“别废话,先进来。”

给两边站岗的招手,六个人闪进了114房间,顺便关了门。

大白天的,这房间里依旧有些阴冷,窗户那边拉了厚厚的窗帘,只透过缝隙才露出一点点光线,让整间屋子这才有了那么一些光亮,关上门后,几个人不得不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这才将屋子里看清楚。

走在叶陵筱后面的粉胖子显然不太想进来,被胡槟推着有些踉踉跄跄的,不过这家伙显然比其他五个有更多面对黑暗的经验,他也不慌,进来后身子一晃,背就贴到了墙上,然后才四处打量。

这间屋子要比别的宿舍房间小上一圈,和那张旧图纸中表述差不到,兴许就是因为多了一面墙壁的原因。屋内也没有什么摆设,只是在窗户下方有一张桌子,上面灰尘已经落了厚厚一层,似乎很久没有人进来过。

叶陵筱直接走过去,拖出挡着抽屉的椅子,想要检查一下抽屉,却发现抽屉上了锁。

胖子自然知道这该自己来开了,这锁倒是普通的锁,没两下就被他打开,然而他对抽屉里有什么似乎一点儿也不好奇,连碰都没碰,又退到了墙壁边儿,贴墙站着,生怕自己沾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你怕什么,还有东西咬你不成。”

胡槟和胖子跑团的时候,没少被胖子坑,比如开锁知道有陷阱,就让胡槟抗陷阱伤害之类,对比一屋子怪之类,胖子可能更怕胡槟的拳头。当然,胡槟也不能真揍胖子,不然,就算胖子肉多,也抵不住胡槟一拳头的。

回归正题,整个屋子里一眼就能看空,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地方,叶陵筱打开桌子上唯一的抽屉,里面放着一本红皮的记录本。

“这本子有点儿历史了吧,看样子是父辈那一代的东西,不过看外表挺新的,可放在这里也太突兀了,好像就是等着被人发现一样。”

吴寅鹏挤到前面,这屋子本来就小,六个人在一起似乎有些不太方便,他看着叶陵筱拿出那个红本子,开始觉得自己之前想的可能不是空穴来风,兴许就是有人在引导他们。

“我爷爷似乎也有这个类似的本子。”

乔柔柔紧挨着叶陵筱,看到本子,也说了一句。

“管他呢,先看看里面有什么再说,都到这一步了,我们难道还退出去啊?”

叶陵筱是铁了心要抓到那个女鬼,她对鬼的存在太有好奇心了,假的也就算了,可她现在知道这是真的之后,怎么可能还会放弃。

胖子却凑过来举手道:“那个……要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呗。”

“不行,你也得留下,万一又遇到什么锁怎么办。”

胡槟直接抓住了胖子的胳膊,算是把他和直接绑起来了。

几个人围到一起,叶陵筱将红本子放在桌面上,虽然只是随手一放,但厚厚的灰尘溅起,飞的哪儿都是。

“咳咳……”

靠的近的被这灰尘一呛都止不住的咳嗽。

但等叶陵筱翻开本子,所有人却发现,本子里干干净净,并没有字迹。

几个人面面相觑,仿佛都被这个本子开了个玩笑。

“这尼玛,闹呢?”

胡槟差点儿没把桌子掀了。

但吴寅鹏突然低声惊呼。

“见鬼了!”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背后都没来由的一凉,纷纷看向吴寅鹏。

“咱们来了几个人?”

“五个,不,加上胖子,六个。”

胡槟说着,就要数人头,可接着几个手机的光,这个不大的房间内只有五个身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六个人,少了一个。

19 脚印

进门是六个人,前后还不到几分钟时间,就少了一个人,别说叶陵筱了,莽汉子胡槟都感觉到有些慌乱。

除了胖子,其他几个人都互相熟悉,这看一眼就发现,林启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他是撞鬼事件的正主,也算是这些事情的起源,开端。这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还是在大家身边消失的,就连抵着墙壁的胖子都慌了神。

“我就说不要拉我进来吧,大白天的,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这屋子里,绝对有鬼!”

说话的功夫,他人已经开始贴着墙往门口挪,显然是想撒丫子开溜了。

不过,有胡槟在,他想走,也得先看着办。

“谁最后一个看到小林子的。”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吴寅鹏皱着眉头回忆:“你们开锁的时候,我和老林是在两边守着的,开门后,我们一起进来的,之后呢,之后谁在意过老林。”

乔柔柔紧紧抱着叶陵筱的胳膊,这两位女生一直挨在一起,显然没有在意;胡槟依旧抓着胖子,他粗枝大叶的,也肯定没想这么多;最后是吴寅鹏和林启豪一起进来的,随后就关了门。

没人回答,吴寅鹏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办。

“谁,谁关的门?”

一直想走的胖子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吴寅鹏摇摇头,他虽然是和林启豪一起进来的,但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去关门。

“这么说,小林子是走在最后面的?他会不会害怕,根本没进来?从外面把门给关了,这家伙不会在门口帮我们把风吧。”

胡槟也是心大,说着就要去开门。

但他却被一直被他拽着的胖子反拽了一把。

“别去了,咱们遇到鬼关门了。”

“哈?”胡槟手一僵,楞在了原地,“鬼……鬼关门?”

“我家老爷子告诉我的,出门关,进门留,黑屋落尘人莫走,枯坟点灯神仙愁。”

胖子一本正经,但他这唱词其实还有后半截,但那关系到他的家事,他显然不打算说出来,至少,那后半截在这里并没有用。

“别绕绕,啥意思,说清楚。”

“就是说,去一个陌生的场所,进门要留出去的路,出去要记得关好进去的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若是布满灰尘绝对不要乱走,遇到枯坟里有灯光绝对不要靠近,反正就是一些惊醒的提示,弄不好就可能撞鬼。”

吴寅鹏显然是听出胖子的话里隐藏了不少东西,但他现在也没打算去说这些事情,他更想知道,这鬼关门是什么意思。

“别急,别急,这事儿遇上了,就急不得。就如同我说的,一个本就可能闹鬼的地方,进入一定要记得留出路,而如果出路莫名其妙的关上了,就说明这地方的鬼很不欢迎我们,走在最后的就会被鬼吃掉,来作为打扰亡灵的惩罚。”

“所以,你是说林启豪那笨蛋给鬼吃了?”

叶陵筱瞪着眼睛,显然不相信胖子的话,也是,一个大活人不声不响地被鬼吃的连个渣都不剩的话,在场的也都别想离开了。

“吃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林启豪可能被鬼抓走了,咱们现在跪下来诚心的给鬼道个歉,也许那鬼就会放过我们了。”

胡槟可不信这个邪,他反手就给胖子一个后脑勺巴掌。

“有本事,让那个鬼咬我一口试试,大爷不锤死她。”

和脑袋里都是肌肉的人是说不出东西的,胖子刚想反驳,屋子里却传来一个很低微的索索声,若是林启豪在,他肯定熟悉,这和他昨晚在被子里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没人看到,放在桌子上的小本子轻轻翻开一页,一行血红色的字迹慢慢渗出。

“你们听到了吗?”

叶陵筱竖着耳朵,让大家安静。

那索索的声音就如同一条蟒蛇在黑暗中游离,绕的所有人都心中发毛,却完全听不出声音的具体来源。

“奇怪,你们有没有发现,来到这个房间后,外面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叶陵筱问了一句,却似乎点到了重点。

这宿舍楼修建的有些年头,虽然几经翻修,但还是老建筑的底子,隔音效果大多都知道,而大学时代,晚上都乱糟糟的,何况现在还是大白天,几个人真的静下来,却只能听到那低微的索索声,宿舍外的吵闹完全被屏蔽了。

通常情况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把窗帘拉开!”

吴寅鹏心头发紧,他此时才想到所有人都在犯错误。

首先,从进门为止,就算是拿手机照明也没有人想过去开灯;其次,都到窗户前了,窗帘依旧遮挡着……没拉窗帘可以认为怕被人发现,但这么厚实的窗帘挡着,为什么还不开灯。

也许,灯坏了,或者根本没有安灯。

吴寅鹏这样想着,走到门前,灯的开关和别的宿舍一样的位置,他按了一下,本以为不会有光,但瞬间屋子就亮了起来。

可是,灯亮的瞬间,所有人都莫名的紧张,反而少了些许安全感。

乔柔柔突然戳了一下叶陵筱,她表情带着一些怕怕的样子,示意叶陵筱看桌子上,自己却越发抱紧了叶陵筱的胳膊。叶陵筱回头往桌子上看了一眼,然后指着桌子上的红本子对大家说道:“喂,快看,本子上有字了。”

几个人又重新围过来。

——躲好了,藏严了,小心把影子露出来了。

血红色的字迹仿佛是血写出来的,这似乎是儿歌歌词一样的一句话,叶陵筱并不害怕,但这行字却让所有人都转身往地上看。

如同桌子上一样,地上也落着一层灰尘,几个人来来回回走的脚印凌乱的布满了房间,但可以清晰的看到有一行脚印一直走向卫生间里,那里其他人都没有去过。

“小林子。”

胡槟小声喊了一句,但并没有回应。

一直靠着墙的胖子却不住的打起了哆嗦。

“一,二,三……”

他嘴巴里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数着。

“四,五,六……七!”

“地上,有七个不同的脚印。”

20 卫生间的美人鱼

“咦?除了咱们,还有别人来过?”

胡槟是没能理解胖子感受到的恐惧,或者,他根本就没想那么深,只是觉得一瞬间,大家怎么就都僵住了,脚印怎么了。

可胖子眼尖,地上的脚印虽然混乱,但从鞋的款式和型号不同,能够辨认出几双不同的鞋子,比如两个女生略小一些脚印,和胡槟那双穿着篮球鞋的大脚丫子,再除去他自己的布鞋,林启豪的匡威,还有两个鞋印有些模糊,就算一个是吴寅鹏的,可另一个呢?

也唯独叶陵筱胆子肥,兴许是她根本就是想找到鬼,若不是乔柔柔还搂着她的胳膊,她怕是已经跟着那行脚印直接冲洗手间了。

“快,快,里面呢!”

说着,她就已经开始抓着乔柔柔要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吴寅鹏虽然心慌慌的,但他还不至于要让叶陵筱和乔柔柔两个女生冒险,从进了这个屋子开始,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怪怪的,谁也不知道这个房间的独立卫生间里有什么。所以,他立马往前压了几步,挡住了叶陵筱。

“等等。”

说着,他给胡槟打了个手势,玩多了桌面游戏,他们一个宿舍的三人之间有着一些手语形式的交流方法,胡槟也立刻会意,他左右看了一眼,也只有那把椅子顺手,就直接拎着往卫生间靠去。

恍惚间,胡槟似乎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加入桌面游戏时,面对怪物的紧张,不过他也留着心绪,省的卫生间里是林启豪,别一椅子上去,给砸进医院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胡槟悄悄地摸了过去,白炽灯的灯光下,大家的脸上都泛着白光,白的让人心中生出一股陌生,就连表情都生硬了起来。

在卫生间门口一米的地方,胡槟突然暴喝一声,人就跨步站在了卫生间门口,但他并没有冲进去,反而又嗷了一嗓子,人似乎被什么吓到,后撤一步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过,还没等大家询问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他自己已经摆着手,又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MD,谁在卫生间里用荧光燃料画这种东西,真N尼玛曹丹。”

其他人这才靠过去,刚一看到卫生间的东西,也的确和胡槟一样被吓一跳。

卫生间的灯是单独的,所以里面是半黑暗的,只是对着卫生间门的那面墙被人用荧光材料画了一张狰狞无比的美人鱼出水图,并不是童话里那种可爱美丽的种类,而是一只张牙舞爪的丑陋的怪物,说是美人鱼,是因为这怪物和美人鱼似乎是同类,有着一条巨大的鱼尾,以及一双人类的手。

“娜迦?”(魔兽争霸中的一个种族,原本是暗夜精灵的贵族,同样是人首鱼身。)

也不管自己刚才被吓到的尴尬,胡槟抓着脑袋,看着墙上这个发出幽幽荧光的壁画发蒙。

“娜迦你个头,这是人鱼。”

胖子挤在最外围,探出个脑袋,插了一句。

“虽然很多人都说儒艮是人鱼的原型,但是人鱼是真实存在的,不论是山海经,还是史记,许多古文中都有着明确的记载,在古代那个稍微皮肤颜色有些不同,长相丑陋都可能被抓去当奴隶的年代,若是仅仅看到儒艮就形容成美妙的美人鱼的可能性太低了,何况人鱼传说是在世界范围内流传的,据说属于人类的旁系远亲,就如同黑猩猩之类,最重要的是,类似吃了某物就能长生不老,百病不侵的最早传说,正是人鱼肉。”

胖子指着卫生间墙上的那副荧光画,继续说道。

“你们看,这个人鱼虽然丑陋而狰狞,却符合人鱼传说中女性貌美男性丑陋的表述,在传说中,人鱼似乎还处在女权时代,女性人鱼掌管权利,同样也负责战争和狩猎,甚至是生儿育女。但男性人鱼虽然丑陋,却负责另一项更为重要的种族职责,他们会在满月之时,浮出水面吸收月华,并在体内凝出肉丹,这种肉丹蕴含着男性人鱼的一身精华和他吸纳的天地灵气,一颗就足以让人延寿百年,当然这种肉丹是男性人鱼要定期献给女性人鱼的,以保证他们在种族内生存的资本。”

“再看这幅画,这个人鱼出水后,双手向上张开,猛一看似乎要扑过来咬人,但是其实他是在托举着什么,可能是篇幅有限,这幅画不完整,这男性人鱼双手之上,应该就是我说的那个肉丹。”

胖子说的的一本正经,但在场的除了他自己,谁也知道这是不是他编的,而且还有鼻子有眼的。

见大家都一脸狐疑,这家伙干脆举起了手,信誓旦旦的要起誓。

“真的,不骗你们,我家老爷子有一本异物志,人鱼的事情,就是我在那本书里看到的,上面还说,人鱼显贵,一些女性人鱼还是古代王侯的座上宾,为了一颗人鱼的肉丹,一些王侯会不惜血本来讨好人鱼,已获得延寿百年。”

旁边叶陵筱却并不关心什么人鱼,什么肉丹,她更想知道林启豪哪儿去了,是不是被女鬼抓走了,女鬼又在什么地方。

她干脆抬手把卫生间的灯给打开了。

这不打开还罢了,一打开,大家都是一愣神。

卫生间这盏灯的位置似乎刻意调整了,此时打开,恰好变成了那人鱼手中托举起的闪着光泽的丹丸,正如胖子所说那样。

灯一打开,卫生间也一览无遗,和房间内不一样,卫生间内尘土不染,纤毫不留,干净的很,就仿佛被人打扫过一样。那延伸过来的脚印停在卫生间的门口,脚印的主人似乎直接走进这间卫生间,然后消失。

“把那个马桶砸了!”

叶陵筱霸气十足,她不是看出普通宿舍里裝马桶这么奢侈,毕竟大门上的锁都值几千块,没人住的房间安个马桶似乎并没什么,她就是纯粹觉得想砸了这个马桶,不然,这个卫生间也没别的孔了。

吴寅鹏和胡槟对视了一眼,然后点头,胡槟还真就走过去,打算暴力拆卸。

但,这个马桶似乎只是摆放在那里,并不是安装上去的,胡槟一发力直接给端了起来,下面露出个深洞。

21 地洞

“我***,秘密藏在这里,这下面不会是屎坑吧!”

胡槟往下瞅了一眼,似乎挺深的,卫生间的灯光都不足以照到最下面。

他退后几步,这才看到,若是角度合适的话,就会发现那个绘在墙上的人鱼就仿佛是从这个洞中钻出来的。

“这下面是老图纸里的地下室?完全可以直接造个楼梯,挖洞是什么意思,这个洞看上去也不像正门入口啊,洞口也太小了,瘦小的身子才能钻进去吧。”

胡槟用手比划了一下,洞里显然是人为挖出来的,洞壁很规整,可以排除是下水道或者其他什么管路,还有风透过来,下面应该有一个空间,但洞很小,在场的几个人,除了叶陵筱和乔柔柔两个女生,剩下的男生怕是都没办法挤下去。

“要不,我先走啦,地方你们也找到了,再往下我可不去,再说我这身材,我也下不去,对吧!”

胖子是铁了心要走,可他之前还说什么鬼关门,这会儿却不提了。胡槟也不再拦他,他犹豫了一下,还真就往外走,但没过几十秒,就又挪了回来,只是却哭丧着脸。

“嗯……门真的被关了,从里面打不开。”

他这么一说,胡槟率先不干了,这是被关在这破宿舍里了。

“门是你打开的,你别告诉我,还真的就是鬼关门。”

“是不是鬼关的门,我不知道,但门的锁头卡死了,要么拆锁,要么拆门,别的办法没有。”

胖子也是耿直,摆出一副我真没办法的表情。

胡槟刚想做点儿什么,叶陵筱却没搭理胖子,直接就要往那洞里跳,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这洞有多深。

“别,老林现在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洞下面是什么情况也不确定,我知道你能打,体育系某个浪荡子被你打了一顿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但这不代表你就一定能应付下面的事情,万一真的有个鬼怪,光能打是不行的,我们先再商量一下,别那么贸贸然,好不好。”

吴寅鹏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突然一拍脑袋,掏出手机给林启豪打了个电话,但提示音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门也打不开,电话又打不通,反正暂时出不去,有个洞,干嘛不下去看看。”

叶陵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这不代表她就不在意林启豪,她只是想要简单一点,既然林启豪是在这个屋子里不见的,几个人又没有别的出路,有个洞,那就进洞看看。当然,如果林启豪这时候在门外,那等她出去,林启豪肯定会被胖揍一顿。

“如果下面……”

“不管下面是什么,我们既然进了这间宿舍,就表示我们已经摊上事儿了,下面若只是个废弃的老旧地下室,那就当咱们经历了一场富有冒险精神的探险,但下面真的存在鬼怪……那多有意思。”

这样干等着绝对不是叶陵筱的风格,在场说起来能拦得住她的,也只有胡槟这个壮汉子,不过这家伙对那深洞虎视眈眈的样子,怕是限于身材太高大,不然他早就下去了。

“喂……喂……”

吴寅鹏话没说完,叶陵筱已经从乔柔柔怀里抽出自己的胳膊,醋溜一下就已经钻进了那个深洞。说起来,这洞略带了一些斜角,并非直上直下,叶陵筱也是灵活的如同一只小猫,身子一探,人已经下去一大截,拽肯定是拽不会来了。

总不能让她一个下去,乔柔柔一咬银牙,低声对大家说:“我……我跟着去吧,筱筱一个人不好。”

这次吴寅鹏点头同意,虽然叶陵筱有些打架斗殴的本事,但毕竟是一个人,乔柔柔虽然纯软妹子,但两个妹子也好照应,比一个人单钻要好的多。

“嗯,你跟紧了叶陵筱,有什么事情,就大喊,我们再想想办法,不行就把洞扩大了,跟过去,但是叶陵筱要是有什么莽撞的行为,你一定要拦着点儿。”

乔柔柔点点头,对洞里叶陵筱喊了一句等等我,也跟着钻了进去。

剩下三个男生盯着洞口,直到两个女身的身影都消失。胡槟是很想想去,但除去胖子那肥肥的身体,就属他块头最大,他也只能干着急。

“这下面是土层,若是有个铲子,兴许真能挖下去,但这里只有一把椅子,咱们不能靠手刨坑吧。”

胖子王坤伸手在洞里摸了一把。

“这土质还有湿气,挖起来应该不会太麻烦,槟哥,把椅子拆了,咱们看看能不能做个简易的挖掘工具。”

两个女生下去终究让人不放心,而且下去后,下面也没有什么动静,干等着肯定不行。胡槟咔嚓一下就把椅子砸了个稀烂,一块椅子面用鞋带捆在椅子腿上,也勉强算是把铲子,他刚想挖,却被胖子一把抢过去,然后就开始熟练的打起土来。

“我擦,胖子,你家不会是干这行的吧,动作挺熟练啊。”

“我家才不是盗墓的,绝不是!”

胖子呼哧呼哧的刨着土,头也不回,正如他所说,这下面洞周围的土壤很软,这种简易工具也可以将就,几分钟不到,洞口已经被他扩大了整整一圈。

“你家原来是干盗墓的,碉堡了!”

胡槟本来是随口一说,却误打误撞给胖子露了舌头。

吴寅鹏见这洞挖下去,少说也得有些时间,自己就去房间里摸索,他觉得林启豪应该不是从这个洞消失的,他和林启豪身材相仿,虽然比不上胡槟,却也比两个女生要粗壮一些,正要钻洞,铁定被卡住,这说明,林启豪的消失还有别的原因。

既然这里有个洞,也许别的地方也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若只是为了隐藏这么个洞,完全没必要又是加固又是添承重墙的,当然,下面土质也是问题,这种土质要盖房子,怕是要打不知道多少根深桩。

这房间肯定还有什么。

想到许多影视剧里都有暗门这一招,吴寅鹏还是沿着墙壁一点点拍,希望能有所发现。

那边,挖出一身汗的胖子也才往下到两米,看洞的深度,这估计才五分之一不到。

“不行,不行,要是又把像样的铲子,还行,这简易的玩意儿虽然能挖,但靠着这个挖下去,天都黑了。”

胖子体力不佳,胡槟想接过来继续挖,但他回头却没再听到吴寅鹏的动静,探着身子就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却依旧没发现他人,就和林启豪一样,这家伙也消失了。

22 液体

“嘿,胖子,那门……是真的被你扣死了,打不开?”

胖子正累的半倚在洞里喘气,听胡槟这么一说,就不愿意了。

“槟哥,咱玩游戏坑你归游戏的事儿,这时候有不是游戏,我犯得着忽悠你吗?那门要是能开,我乐意在这儿陪你挖下水道啊?”

胡槟一愣,一想,也是,这胖子怕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还真没理由留在这里。

“门既然打不开的话,小五子哪儿去了?”

他不说也就罢了,这么一说,胖子直接一个哆嗦。

“又不见了一个?”

丢下手中的简易木锹,胖子是不想再往下挖了,一则是没力气,还有就是害怕。

“完了,完了,那女鬼肯定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槟哥,别管那么多了,把门踹开吧,不行咱们就砸了窗户,趁着白天,先离开这个屋子再说,不然,咱们也得被鬼带走的!”

自己开的门,胖子自然知道那锁头绝对不是自己弄坏的,而在场的能这么做的,怕也只有女鬼了,不然两个大活人怎么就那么消失了。

胖子怕,可胡槟不怕,他和叶陵筱大凡是一个个性,只是一个是假小子,一个是真汉子而已。他瞪着胖子:“要走自己走,当初玩游戏就知道你怂,豁出去一条命,怕个鬼,真死了,劳资也是狠鬼,谁怕谁?”

他也不想再去理这个胖子,大步流星的走到宿舍门前,扭着门把手尝试开门,但是就如同胖子说的,门锁似乎坏了,根本拧不动。

这种防盗门,要是能踹开,那就不是防盗门了。

门是出不去了,胡槟回到房间内,想了想,过去一把掀开了窗帘,然后他就傻眼了,窗帘后面根本没有什么窗户。

“MD,之前明明还透光来着,这就TM一面墙,之前的光哪儿露出来的?”

他说着,伸手摸了上去,却发现窗帘后面那墙壁上有一些透气孔,白天的话,的确可以透光,却不足以看到外面。

“这尼玛有病吧,没窗户,你拉个窗帘干嘛?”

林启豪不见了,两个女生又沿着那洞下去了之后,这都过去十分钟了也没声音,现在吴寅鹏也不见了,胡槟在莽,也有慌的时候。

咋办?

没想到办法,但胡槟有个莽选择。

挖!

“起开,我来!”

胖子还在傻眼,他是第一次看到胡槟这种慌张的表情,但他却并没有让位子。

“你那蛮劲儿,别把洞给挖塌了,这得有技术,你以为有力气就行?”

“下面要命呢,撞鬼啊,你还要睡一觉怎么地?”

胡槟显然不想在等下去了,他此时就是感觉有一身力气没处使。

“要命也早要了,你看吧,我虽然怂,但我是有节制的怂,是有目的的怂,不是单纯的怂,放心吧,真有什么事情,早发生了,就凭我们两个,也帮不了多少忙,慢慢来。”

胖子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偏偏胡槟觉得胖子说的挺有道理。

“那现在怎么办?”

“很简单,要么,咱两个等着那女鬼来把咱们一起抓过去;要么,挖下去,和那两个女生汇合;或者,叫人,把门撬开,放咱们出去。不过,要是叫人来砸门的话,很可能被记大过,甚至是开除。”

胖子此时一身汗,衣服都湿透了,可却没有刚进门那种贴墙站的胆小了,似乎在洞里挖了十分钟,长了胆子一样。

“说那么多,要么你挖,要么让开给我挖,多一分钟,其他人就多一分不确定的因素,赶紧的。”

胖子纯粹是被架过来的,说关系,也只能是玩游戏的同学,说不上好,但也不差,和两个女生就要疏远一些,他自然没有胡槟的担心,他更在乎自己,这会儿也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何况,他还真挖出了一些感兴趣的事情。

“说了你挖不了,这洞周围的土是回填的,加了固定的液体,不是单纯的水,所以才能成型而不垮塌,整体就像是一块果冻,但却并不足以达到果冻那种程度,兴许也只有这房子下面这一圈,这洞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盗洞,我怀疑下面不是古墓,就是有什么宝贝,而且这个洞时间不久,要是盲目的下锹,不小心触及了什么,洞上面的部分就会压下来,指不定就塌了。”

胖子蹲在洞里,用手戳着洞壁,土质的确松软中带着一些粘性,有一点儿雷同于沙土,但明显不一样。

“那你到底快点儿挖啊,你是想在这里过夜,怎么滴?”

胡槟只能干着急。

“挖,挖,挖,玩游戏被你催,真撞鬼了,你也催,没完了,我就不应该来。”

说是这么说,但胖子也只能弓着腰,继续下“铲子”。而胡槟就蹲在旁边盯着。

又往下一米之后,胖子喘气的频率越来越快,实在是那临时制作的工具太费事了,而且越往下,土质似乎也变的硬实了一些。

“哥……还是你来吧。”

“你不是说怕我挖塌了吗?”

“没事,我指挥,你动手。”

“早点儿这样啊,你还怕我偷学你挖盗洞的本事怎么滴。”

两人换了位置,胖子手往哪儿指,胡槟就往哪儿下铲子,凭借胡槟那一身力气,速度果然快多了。

“槟哥,你不生在我家,真的可惜了,我家老爷子要是见到你,指不定要收你为徒!”

几分钟后,胡槟下铲子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感觉,这近乎是一种天赋,胖子说话间都戴上了嫉妒的口气。

可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胡槟一铲子下去,愣住了。

木铲子似乎扎到了什么东西,插进去的缝隙里竟然渗出了红色的液体,瞬间就淌了一片,看上去似乎是血一般。

“MD,MD,什么东西,胖子,这是什么东西。”

这会儿,胡槟也变得敏感起来。

胖子也发傻了,他就算生在那种世家,但也都是口头教育,并没有实战,他家这一辈开始就打算洗白了,遇到一铲子下去出血这种情况,也有些束手无策。

胡槟顾不上太多,伸手摸了一把,这红色的液体看着血糊糊的,但要更粘稠一些,也没有血腥味儿,反而带着一些诡异的香气。

“不是血,不是血。”

说话间,那些红色的液体已经顺着洞往下流了许多,胡槟只看到在洞的尽头,似乎有个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23 奇怪的地方

“什么东西?”

胖子也看到洞底那个一晃就过去的影子,赶紧一把抓住了胡槟,生怕胡槟也不见了,这破房间里要是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他就要发疯了。

可胡槟回头看胖子时,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了,这让胖子立即就感觉到自己背后发凉,根据胡槟的眼睛看过去的方向,似乎在胖子背后,也就是洞口上面卫生间里应该有什么。

“鬼吗?是鬼吗?”

胖子不敢回头,身子后倾,直接贴在了洞壁上,脑袋却固定着原本的位置,好像他一回头,就经不住被后面的什么东西吓死一样。

“没……没什么。”

胡槟喉头明显吞咽了一下,这才指着上方。

“这个角度看出去,原来卫生间上面也有画诶。”

胖子这才敢回头,却并没有看到胡槟说的画,等他和胡槟又换了位置才看出来。

从洞里面往外看,角度合适的话,卫生间顶部就会显出一副星空图,绘画之人手段高明,应该用了特殊的颜料,也只有从这个角度配合卫生间的灯光才能看到,卫生间顶部就仿佛真的成了夜空一样,也是蔚为壮观。

“这都能提升到艺术层次了,这种创作,真的要放在这没人住的卫生间里吗?是不是太浪费了。”

这似乎是个小插曲,但洞里淌出的红色液体却是真实存在的,这让胖子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挖,挖出黄河了都得挖。”

有胡槟这么说,胖子也点点头,又不是血液,这红色的液体只是粘稠了一些而已。

两人轮换着就开始往下,也许是有那些红色液体的存在,再往下似乎挖起来也顺利了许多,似乎这些血红色的液体改变了土质。但又挖了几米后,这些红色的液体就不再出现。

另一方面,也许是之前看到那个一晃而过的身影的缘故,胡槟每过一会儿就会往下低声喊一句,希望之前下去的叶陵筱或者乔柔柔能回答一声。

不过,洞越挖越深,等到要临近洞的最下面时,也没有人回复他,叶陵筱和乔柔柔两人直接没有了音讯。但透过光照,胡槟两人能够看到,下面是一个似乎很大的空间,隐隐能看到不少柱子。

“到了!”

胡槟望了一下手机,都快四点了,两个人折腾了这么久,又渴又累,两个女生以及林启豪和吴寅鹏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下面这个隐藏着的地下室到底有着什么,终于要见分晓了。

这个深度,上面的光已经不足以照亮一切,胡槟用手机的手电功能往下照了一下,下面是个仿佛停车场一样的空荡空间,感觉高度有四米多,被一根根承重柱顶着,直接跳下去肯定得摔个半死,但在洞口的正下方似乎挂着一根红色的绸带,这也是之前胡槟看到的那个晃动影子吧。

“很奇怪啊!”

胡槟没有急着下去,他回头问了一句胖子。

“你说,这个洞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按你说的盗洞的话,这洞又是什么时候挖的,挖这个洞的人有要要盗什么??”

“嗯……”

胖子一时间也没法回答,谁知道这个似乎被废弃的地下室以前是做什么的。

“还有,不管下面真的是个墓葬也好,老遗迹也罢,或者是什么搁着宝贝的医院地下室,先不管有宝藏还是有女鬼,这一个洞挖下去,正好开口有根绳子可以下去的概率是多少?”

“额……”

胖子也是个半吊子,对于胡槟的疑惑,他琢磨了一下。

“据说有一些能人异士,可以分金定穴,大漠荒原也能根据星象定位,比GPS都准,刚才卫生间天花板上不也是一片星空嘛,会不会是这种人?”

“喂,你家才是这一行的吧,你都不确定,我哪儿知道,再说,定位地下这么深的地方的一根具备绳子功能的绸带,这有些离谱吧,而且这根绸带似乎是镶在土里的。”

这洞从上面卫生间下来后,坡度就渐渐缓和,到这最下面已经可以斜坐着了,到最后这一截,胡槟在胖子的提醒下,保留了一些土没挖掉,这样就可以蹲在洞口。

这一摸,就发现那根绸带是直接从土壤里伸下去的,和洞口恰好是一胳膊的距离。

拽了拽绸带,胡槟觉得这绸带是足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的,他们可以顺着这根绸带下去。

但这种违和感却一直存在。

“先下去吧,不能老在这儿钻着。”

胖子这体型,一直耗在这洞里,加上体力消耗,还又渴又累,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到了洞的出口,他怎么也不肯再窝下去,就催促胡槟先顺着绸带下去再说。

胡槟虽然心里充满疑惑,但他的个性还真就是杀进去再说的类型,被胖子这么一催,也就挖开最后一点土,伸手抓住绸带就顺了下去。

落地似乎是很硬的地面,胡槟跺了两脚,可能是水泥地面,这里应该是当初学校的前身,那个老医院的老地下室。

在洞里,两人就能感觉到这地下空间是有空气流动的,除了一些医院常常闻到的药品的味道以外,还有一股烧焦的怪味,但都能忍受,也不算刺鼻。

等胖子气喘吁吁地滑下来,两个人这才打开用手机的手电四处查看。

这似乎是一个很空旷的地下室,除了一些水泥承重柱,还有许多木柱承接上下

不过,这些木柱表面似乎都被大火烧成了焦炭状,或者说,整个空间都是一种被火少火燎之后的剩下的状态,地上还有许多灰烬,也依旧能看到很多只剩下渣的各类设备和家具的痕迹。

这个空间曾经应该是一个开放式的办公场地,也许正是二十多年前那场返修时发生的大火烧掉了这里的一切。

胡槟在地上捡了根顺手的黑棒子抓在手里,这棒子也不知道是凳子腿,还是什么,烧的分辨不出原本的样子,倒是还有些韧性,当个护身的道具还不错。

胖子在地上发现了两行脚印,看大小应该是叶陵筱和乔柔柔这两个女生的,只是比较奇怪的是,这两个人的脚印并没有一丝迟疑,也没有什么弯路,从洞口下来后,就直奔一个方向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们是认识路的一样。

24 档案室

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很大,昏暗的根本看不到边,到处都是柱子和烧成灰烬的老物件儿,似乎这里被烧之后,就直接废弃,很多东西都没有处理,一些还能看出原本模样的物件儿也带着旧时代的气息。

将手机的手电功能打开,胡槟朝着四方照了一圈,除了黑影重重的黑暗,根本不知道墙壁在那边,这样看来这个房间少说也有几千平方,那些一根根耸立的承重柱和木柱子似乎每一根都一个样子,充满了迷惑性,两个人的手机照出去的光在这些柱子的遮挡下,没多远就被黑暗吞没,若不是地上灰烬中留下的脚印,胡槟感觉自己要是在这里行走,肯定会迷了路。

“走,先找到两个女生!”

已经耽误很久了,这么长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总得先找到两个女生,或者找到消失的林启豪和吴寅鹏。这个地方被废弃肯定不是没有原因的,当年这里显然发生过什么,火灾也许只是一个缘由。

胖子胆小,他几乎是紧跟在胡槟旁边的,既不太靠前,也不退半步,保证自己的余光可以看到胡槟,这似乎能让他有些安全感,至少胡槟的大块头是一个战斗力。

有脚印在,两个人也没要四处转转,干脆就跟着脚印的方向走。

走了有三五分钟,脚印的前方出现了一扇门扉,对着胡槟他们的这边已经被火烧焦,上面的油漆皮层层拱起,门也都有些变形,似乎当年的火势极为剧烈。

顺着墙壁看去,周围还有许多房间,甚至看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标语一样的文字,只是被熏的也只能看个大概而已。

在开门前,胡槟犹豫了一下,依旧小声地喊了一句。

“叶陵筱,乔柔柔!”

也依旧没有人回复,他的声音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都没能扩散开,这周围的黑暗压抑之极。

“我的手机快没电了。”

胖子手缩了一下,一直开着手电功能,手机都有些发烫了。

“嗯,我还有40%,我先开着,你的关了吧,真应该带个充电宝。”

胡槟皱着眉头,在这种地方,要是没有了光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怕是要等死的。

没时间在墨迹了,胡槟拉开了这扇有些变形的门,吱呀一声,门的另一边却慢慢亮起了一些红色的光照,这里面是成排的档案柜,和外面一切都烧焦了的状态不同,这间屋子里似乎保存完整。

红色的光照似乎是一种备用应急灯,看来那场大火之中依旧有一些东西是保存下来的,走进去可以看到十几排档案柜,房间并不大,但脚印只到这里,这么说,两个女生应该在这个房间。

胖子这时候却戳了一下胡槟,然后他就又贴墙站住,只是他伸手指着房间一个角落,一个档案柜与墙壁的夹角处,一个身影在红色的灯光中卷缩着。

“乔柔柔?”

胡槟手机的光打过去,瞬间就发现,那个蜷缩在角落的正是先进来几个小时的乔柔柔,赶紧走了过去,但却发现乔柔柔只是缩在那里,似乎在惧怕什么。

“你没事吧,别怕,叶陵筱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直到胡槟过去蹲下来扶着乔柔柔的背,她这才抬起头,脸上仅是泪水,眼睛都已经肿了。

“筱筱被抓走了。”

“被抓走,被谁抓走,那个女鬼吗?”

“不知道,是一群穿白色大褂的,我们刚下来,就有一群穿白大褂的把我们围住了,他们把我和筱筱带到这个房间,然后把我关在这里,把筱筱带走了。”

乔柔柔紧紧缩在那里,向胡槟诉说着她们的遭遇,但后面胖子却凑过来拽了一下胡槟,将胡槟叫到了一边,凑过去小声说道:“槟哥,咱们下来的时候,可是只看到两个脚印的,她说的那些白大褂,不会是在这里烧死的几十年前的那些老医院的医生护士吧?”

一想到这里面有一群穿白大褂的鬼魂,胡槟也满头流汗,但来都来了,也没得退缩。

“来一个杀一个!”

胡槟眼中冒着凶光,把手里的棒子握的死紧,然后回到乔柔柔身边,继续安慰乔柔柔。

“别怕,我们两个保护你,然后把大家都找回来,谁都不能阻拦!”

将乔柔柔拉起身来,胡槟本来想给她一个拥抱,然后就发现似乎有些不合适,手就顺着拍了拍乔柔柔的脑袋。

“都怪我,太没用了,只能看着他们把筱筱抓走了。”

乔柔柔揉着红肿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你看清楚了吗,那些白大褂?”

“没有,我当时太害怕了,只是紧紧拽着筱筱,头都没敢抬,等他们把我们带到这个房间之后,那些人就突然把筱筱抓走了,我就躲在这里,怎么喊都没人理我,再后来,你们就来了。”

这个房间的红色应急灯光照的人很不舒服,胡槟揉着额头,尝试从现在的思绪里找一些有用的线索,但平常都是吴寅鹏动脑子,他负责当打手的。

“那这个房间里有什么,你都看了吗?”

乔柔柔摇摇头,一个女孩子处于这种环境,除了叶陵筱那种粗线条,怕都会害怕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吧。但说回来,叶陵筱再怎么对鬼有好奇心,再怎么粗线条,都不会留下乔柔柔一个人,她显然不是自愿的。

可,为什么乔柔柔所说的那些白大褂要把两个女生先带到这个房间呢,并且又把乔柔柔留下,带走叶陵筱。

兴许,答案就在这些档案柜里。

胡槟拉开旁边一个抽屉,里面是许多文档,随便抽出一个,似乎是某个病人的病例,看时间,正是当年学校前身那所医院的时期,不过,在病例的首页却有一个奇怪的标记。

那是一支盘龙的长箭,箭身上那条盘龙连纹理都精细可见,显然,这个标识是精心设计的,但这种标识显然不应该是医院文案资料里应该出现的东西,何况在这标识下面还有一些细小的文字。

永生计划。

25 70年前的人

虽然一起和吴寅鹏去的图书馆,但对于自己学校前身那个医院,胡槟脑海里并没有多少信息,他是体育特长生,并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那些他和吴寅鹏一起找到的有关学校和医院的资料,他也只是匆匆扫了几眼,他只记得这个医院很有年头,非常有年头,似乎在建国之前就存在,并且有参于到那场波及全球的战争之中,不论是医院中的个人,还是医院本身都献出了一切。

后来,战争结束之后,医院形成了影响力,并逐渐成立了学校,几十年前发生大火,医院就成了过去式。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后面的胡槟根本就没看太多,他当时觉得有吴寅鹏就够了,反正平常都是他在准备资料和攻略。

在此时胡槟看来,那场发生在几十年前的大火兴许只是为了遮掩一些东西,或者是为了毁灭一些东西,单单看【永生计划】的字眼,胡槟也知道这里曾经有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永生两个字太刺眼了,这两个字不管在任何一个游戏中都代表这杀戮和血腥,结局也多半不会太好,这个地下室曾经用来做什么虽然成了过去式,但许多信息残留了下来。

若是吴寅鹏在这里,应该能推测出不少东西。

“快,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能找到的都先带上。”

胡槟示意胖子别只是贴墙站着,三个人都动起来要省去很多时间。

虽然很害怕,但胖子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起翻找,他现在也没地方可以开溜,至少要找到一切的前因后果,或者找到其他人,他自己可逃不出这个鬼地方。

三个人翻箱倒柜,的确找到了这里收纳着的许多文件,但都是各类病例,许多关键段落和文字都被涂黑,显然有人已经对这里的文件进行了处理,能找到的也只有一些几十年前的人名和时间,以及一个【永生计划】的名称。

“涂的完全没有连贯的句子了,这一柜子一柜子的文件留着还有什么用,不如和那一场火一起烧了。”

胡槟有些急躁,但说话时,胖子却凭借自己的感觉找到了一个藏起来的镶嵌在墙壁里的保险箱,被档案柜半挡住,档案柜被胡槟移开之后,露出的竟然是先进的数码锁。

这一发现不仅让胖子惊呆了,胡槟更是有种要打人的冲动。

“这个东西肯定是后来装上去的,安装这个保险柜的人,一定就是幕后黑手,他死定了,不管是谁,只要找到这个人,老子一定弄死他!”

胡槟暴力地拽了几下保险箱,然后对胖子说。

“这玩意儿你可以开吗?”

胖子一脸懵逼。

“你在逗我吗?这是保险箱诶,你知道什么叫保险箱吗?那么容易就被搞开?这玩意儿还是近几年的新货,就算你给我一套最好的工具,我怕也只有五分之一的概率来尝试一下,我还在学习,我是一个学生诶。”

胖子对眼前这个保险柜束手无策,但乔柔柔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伸手在保险箱的数码界面按了几个数字,咔嚓一声,保险柜竟然就此打开了。

“我……我只是试了试之前在林启豪床下看到的那个数字,没想到真的打开了。”

乔柔柔虽然还带着一些抽泣,但有胡槟和胖子在旁边,已经好一很多,作为一个女生,她已经很坚强了,也好在她还记得那一串电话号码一样的数字。

没有人奇怪,这个保险箱的主人为什么要用一个公开的电话号码做密码,当然,怕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么一个密码吧。

保险箱的密码是打开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拉开保险箱的门。

胖子没动是因为他觉得这里有问题,此时的一切都是奇怪的很,现在的一切也都说不通,就好像剧本一样,被人牵引着走到了这一步,他讨厌这种感觉,就如同讨厌跑团游戏里固式剧本。

而胡槟完全是因为被胖子这个家伙玩游戏的时候坑多了,对于宝箱雷同的东西,他会本能的琢磨着里面有没有什么陷阱。

至于乔柔柔,她更担心其他人的安慰,反而对保险柜里有什么不感兴趣。。

最终还是胡槟小心打开了一个缝,在瞄到里面似乎也只是一些文件后,这才把柜门打开。

和外面的档案柜一样,里面摆着几本册子,分红封皮和黑封皮两种。

胡槟随手拿了一个红封皮,在他旁边的乔柔柔则翻开了一本黑封皮的资料,胖子则转身盯着门的方向,他始终怕乔柔柔说的那群白大褂会突然出现。

另两人各自翻开了手中的记录册,但看了之后,都在一瞬间僵住了。

————代号:丁,真实姓名不详,由日■■■军第70■■部队发现于原■■市二次■■■战■■■■战场……经多次■■■实验……其身体所受伤势均能自行修复,不同的伤势仅在修复时间上有所区别……主要时间分三个阶段……■■医生推测这与其特殊的血液形式有关,其身体样本及血液采样分三份运往■■■和■■■■。

……

二号样本在运输途中被攻击,样本失踪。

……

19■■年■月,■■市■■医院被军事夺回,清缴战场时,发现相关资料及“丁”的存在,具体资料被当场封存,后移送40■机关。

……

199■年■月,40■机关由于内部原因解散,部分原成员重新组建,并与“丁”达成部分共识,“丁”重新进入社会。

……

乔柔柔手中的资料有新有旧,包含了一些移送记录和多项实验数据,以及各类报告,但有关所谓的40■机关以及之后的重建却模糊其词,所有的资料都以“丁”这个存在为核心。

这份资料最早可以推延至70多年前,过程断断续续,明显经过几人之手,但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份资料文本中有几张照片,虽然都是黑白的,可乔柔柔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主角。

那个人正是她刚认识的,她的师傅,那家黑店的主人。

庖丁。

26 “人格障碍”

盯着那些照片,乔柔柔有些慌张,她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不是眼花了,因为若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那么她那位师傅的年龄少说也有80岁,甚至是90岁,也许更大,但她那天晚上看到的绝对是一位年轻人。

一位被时间遗弃的,不死的,人间行走者。

乔柔柔根本没有去想这个人可能是庖丁的长辈之类,就仿佛是认定了一样,她就是觉得这个人就是庖丁,一个70多年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复杂至极,又震惊,已有一种惊喜,甚至带着某种庆幸和喜悦。

但,在胡槟手里的那份档案中却是另一种震惊,因为,这份资料的主角恰恰是眼前的乔柔柔。

————姓名:乔柔柔,嘉庆市人,20岁,女性,分离性……

……

为什么乔柔柔的资料会出现在这里?

胡槟的脑子有点儿乱,他刚想往下看,就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他揉了揉,却发现眼皮变得沉重起来,隐约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烟尘,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哗啦一声,随着什么东西倒地的响声,周围的光线突然都消失了。

胖子只感觉迎面有什么东西奔他而来,下一刻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脑袋。

最后,乔柔柔也晕倒在黑暗之中。

……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柔柔清醒了过来,她的脑袋疼的厉害,仿佛被人砸了一棒子,脑仁都要碎了一样,她想揉一揉,却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张病床上,而她正处于一间病房。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一切。

——我这是在哪里?

乔柔柔紧张不已,但她心中一个声音告诉她,别害怕,冷静下来。

她环顾四周,有种熟悉感。

她又尝试伸展四肢,但显然她被某种医疗束带固定在了这张病床上。

——我记得,我最后是在学校宿舍下面发现的地下室,一间档案房内,对了,我看到了师傅的照片,若那是真的,我师傅是个活了很久的,应该是很厉害的人。

——后来呢?我为什么被绑在了这里,是那个被涂改的机构,还是后来重新组建的那个?我不记得有看到谁攻击我们啊,难道是鬼?或者是那些白大褂?

——嘶……好疼,额头好疼。

——胡槟呢?那个胖胖的同学呢。

——筱筱,还有其他人,为什么只有我一个,还是他们在别的房间?

越想越奇怪,乔柔柔只能努力将所有的事情重新过一边,但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些声音,似乎是两个男人的对话。

“不行,绝对不行,你已经尝试过了。”

“那是一个偶然的错误,这个错误引发了她的潜在意识,这只是个偶然事件,她的情况正在往好的方向转变,你不能因为这次的偶然事件,就推翻我的治疗方案!”

两个声音正在争吵,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已经快到门外了。

“你的治疗方案本身就带着很不确定性,她在你的治疗下,新增了更多的人格,这是你的错,她并没有好转,反而陷入了自身的幻想,越发不能自拔,你这样是将她推入火坑,你这是不负责任的恶性试验,我拒绝你继续进行。”

“这你说的不算,我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请你把我的病人交还给我,你这是越权,否则,我要向医院上层投诉你。”

“没可能,有本事你就去投诉,当然,在这之前,我会将你做的一切递交上层,让他们看看,你到底做了什么。”

咔嚓,门打开了,进来两位穿着白大褂的男性,乔柔柔仅仅是瞄了一眼,就赶紧装睡。

她听到两个人来到她的病床前,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她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了,直到其中一位将什么摔在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两人似乎推搡着,又离开了房间。

乔柔柔这才睁开眼睛,房门已经被关上了,但在床头柜上却散落这一些纸张,一个文件夹似乎也在不远处,这大概是那两位中的一个随手摔在这里的。

外面没有了动静,乔柔柔尝试往下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手似乎可以挣脱出来,她费了一些时间,还真的将手松了出来。

莫名的,乔柔柔很不想去看那些纸张,但她最终还是将这些纸张拿到了眼前。

……

……

病例记录:

姓名:乔柔柔。

年龄:20岁。

病状: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

——这是我的病例记录?

乔柔柔心中一紧,似乎许多声音都在警告她不要继续看下去,但是,好奇心是人类永远都不可能消去的特性。

……

患者于2■■■年8月■日,在学校“撞鬼”,由于极端的害怕,加上学校的不作为,以及同学的嘲弄,抵不住精神压力,开始封闭自我,相信应该还有一些家庭因素促使其病情的发生,但我们并没有找到患者家属,其许多资料信息为造假,但鉴于对其评估,这份造假的能力应属于其早已诞生,但已经被隐藏的某个人格。

以此类推,患者的病情应诞生于早年。

更多有关患者的早年资料暂时无法得知。

已知的患者的第一个人格诞生在“撞鬼”事件一个月之后,即其已无法独自承受心理压力开始,第一个人格自称【叶陵筱】,与主人格不同,【叶陵筱】胆大,且没有拘束,自我,有一定战斗力,恰好是【乔柔柔】所期望的自己,因为自身是被”鬼“所激发出的害怕和封闭,副人格【叶陵筱】不但不怕鬼,且对鬼十分迷恋。

为了便于治疗,经过多次尝试,诱导式剧情搭建方案开始实施,我们尝试搭建一个内部舞台,鼓励患者多重人格建立内部交流,期望有助于“拆除”于主体人格和后继人格之间的隔墙,让多重人格达成统一性,继而互相整合。

方案实施在初步阶段进展迅速,但之前潜藏的人格似乎进入了内部介入,造成剧情突然发生转变。

诱导式剧情搭建方案正式实施的32个小时后,在潜藏人格的控制下,患者逃离。

27 绝望

患者从“医院”中逃离的事情也并非第一次,应急预案启动后,补救很及时,仅两个半小时后,患者重新回到我们的控制之下,但■■医生提议以“放养”形式继续剧情诱导,也许能够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能够完成【医院】某个悬置很久的项目。

既然患者的隐藏人格已经出现,这说明我们的医疗方案有了起效。虽然这个隐藏的人格极为狡猾,甚至在牵引剧情,但越是隐藏其存在,也就越能说明这个隐藏人格身上值得深挖,正如■■医生所说,也许我们能够完成【医院】那个悬置很久的项目。

虽然不同意“放养”一词,但是经过商议,我们同意该方案的执行,只要我们掌握在手里的那根线没有断掉,一切都可以掌控。

也许,这将是我们科室,包括我在内,少有的一次能够升级权限的机会。那样,我们就可以申请调用我们长时间以来一直在申请调用却因为权限不够而被驳回申请的样本资源。

一个意外,一个改变,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随着患者对自我的封闭,自我掌控的能力开始削弱,我们给定的剧情也逐渐替代了她本来的认知世界,并随着副人格【叶陵筱】对身体的接管,寻鬼之旅展开,因为许多更多的分工合作,更多的人格也相继诞生。

一个她开始只能看到自己所愿意看到的世界形成了。

在对其进行治疗的同时,那个悬置的项目被我们重新启动。

但是,一个人的出现让事情的进展出现了危机以及不可控性,患者在剧情的牵引下竟然找到一位曾经为【医院】工作的前辈。

我们暂时不知道,患者是如何找到这位前辈的,兴许是那个隐藏人格的作用。

好在事情依旧按照我们的预期在进行,比如逐渐形成的新的人格。

【林启豪】,人格【叶陵筱】的追求者,两者关联性极强,他的诞生似乎是对【叶陵筱】这个人格的补充和完善。

协调以及共同的目标容易让多重人格达成共识,互相关联的人际关系恰恰是这一切的前提,将剧情搭建在大学同学之间,并引导新生人格诞生,一切进展顺利。

而然,她们并没有以新人格的形式继续推进剧情,而是突然找寻到那位前辈,并直接将这位前辈带入剧情之中。在患者眼中,这位前辈毅然成为一个活了百年的不死人,甚至以鬼为食。

温柔,强大,乐于助人。

这位前辈在患者眼中正是她迫切需要的依靠,但潜意识中,患者的本能开始出现一丝抵抗,她知道【叶陵筱】是自身的副人格,并不断的以【叶陵筱】可能是Homunculus,来提醒自己。

这位前辈的介入,让剧情发展的掌控变弱,他曾经是【医院】中的一个传奇,就算是现在院里依旧在流传他的故事,他所领导的【永生计划】虽然被终止,却创造了不少成绩,他就像是传说中的勇者,只要一挥剑,便能聚集无数慕名的仰慕者追随。

好在,这位前辈似乎忙于其他事情,患者在留下一定感情羁绊后,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便随之离开,但三天时间已经足以完成我们的治疗。

我们的剧情得以继续。

为了弱化患者主人格可能会被剧情中的威胁造成二次伤害,我们将引导模块放在了第三个人格【林启豪】身上,并以此加快了整个剧情的进展速度。毕竟,我们都猜测,那位前辈一定是知晓了我们的治疗方案,作为前辈,他拥有着我们不可能比拟的能力,我们都不想这位前辈会对治疗方案有所介入,那将弱化我们的成绩。

我们不得已加快剧情进展,虽然这样会造成人格的不稳定,以及剧情的漏洞,但只要一切做的足够快,在这些人格察觉之前完成治疗,就能够达成我们的目标。

给定了线索和目标,剩下的就是完成人格的补充。

【叶陵筱】的存在最主要的还是保护主人格【乔柔柔】,所以,患者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好的完成剧情,找到剧情目标,随后又诞生了男性战斗力【胡槟】,和军师【吴寅鹏】,加上拥有各类异怪知识的【王坤】,一个灵异侦查小团体成立。

剧情在进入高/*/潮的同时,也将进入尾声。

小团队将会在剧情中一一牺牲,直至剩下主人格一个,我们甚至设置了几位困难的节点,逼迫那个隐藏的人格出现,并在最终的保险柜中结束一切。

可是,我们忽视了那位前辈的作用,也低估了隐藏人格的力量,剧情发生了改变,节点都被强制删除,连我们一直掌控的那根线也彻底断裂,一切在某个瞬间全部失控。

我们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但可以预见,治疗结果并不理想,我们与患者的联系出现了超过十二个小时的空洞,谁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个被悬置的项目倒是有了不小的进展,这也是此次治疗方案中得到的最好的一些消息,那失去的十二个小时让我们整个小组成了笑柄,更可恶的是,患者被三号小组找到了,这绝对是我们小组的耻辱。

我需要把属于我们的患者带回来,必须,立刻!

……

……

……

这份自述性质的手写报告显然还没有经过整理,带着大量的个人情绪,但乔柔柔看完时,整个人已经要奔溃了一样,她不能接受自己的朋友伙伴只是她的一些人格,一切经历都成了别人掌控的故事。

绝望。

从来没有过的绝望,那一刻,乔柔柔想以死了之。

她突然想起来,对于自己的童年,甚至对于几年前的事情,她的记忆中都没有太多信息,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曾经,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曾经一样。

门,突然开了。

看到来人,乔柔柔愣住了,她绝对不会想到,在这里会见到他。

“师……师父。”

28 你相信哪一个

走进来的,正是庖丁,他穿的很随意,完全一副上街闲逛的打扮,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白大褂,之前进来的两位乔柔柔当时装睡没看到他们的正脸,也不知道这两个是不是那两个,但应该也不会差。

见到庖丁,乔柔柔被那份病例弄的慌乱的心绪也安定了许多,就仿佛庖丁给了她一种心理的支柱,庖丁的一个微笑能够解决一切危机一样。

仅仅是一天两夜不见,这个认自己当师父的女孩子似乎经历了许多,那张娇美的脸颊上有着些许疲惫,那是休息所不能回复的精神上的疲惫。

庖丁本想去揉揉这个娇弱的女孩子的脑袋,但是看到她还被固定在病上,脸色瞬间就一变,这是他的徒弟,哪怕仅仅口头上说是来学做菜的,可依旧是他的徒弟!

他回头看了一眼两个白大褂,显然不想给他们好脸色,后者也明显出现了慌张的表情,似乎他们几位惧怕庖丁。

庖丁只是盯了他们一眼,也不理睬两个白大褂欲言又止的样子,过去直接给乔柔柔松开束缚。

“师父……”

乔柔柔忍不住心中那股酸涩,如果说那晚的一切都让人身心居累的话,刚刚看到的病例让她的精神都要承受不住了,见到庖丁的那一刻,她终究是哭了出来。

“师父,我……我,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乔柔柔的泪水让庖丁心中一软,心里某个区域被触及,他还是见不得女孩子的哭泣。

“没有的事情,他们弄错了。”

帮乔柔柔解开束缚,庖丁打横将这丫头抱了起来,似乎是打算直接带她离开,两个白大褂没阻拦,乔柔柔自己却僵持了一下。

“师父,若我真的……真的生了病,还是把我留在这里吧。”

她抽泣着,双手却紧紧攥在一起,那双眸子里有着一种希冀,她多想听到庖丁能够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给她一份走出去的理由。

庖丁没有回答他,而是扫视着站在门口的两个白大褂,他的眼中带着一种生冷的气息,一股杀意一闪而逝,而后他又恢复了那种淡然。

揪着庖丁的衣角,乔柔柔就仿佛溺水的无助之人,紧紧抓着自己的这最后一根稻草。

“叶陵筱,林启豪,胡槟,吴寅鹏,王坤……他们都不是真实存在的吗?明明,明明能够记得和他们一起的点点滴滴,可怎么就是我自己的想象呢,他们怎么就成了我的人格了呢,师父,这到底是怎么了?”

庖丁沉默了一下,看着乔柔柔:“哪里有什么真假,一切都要看你自己选择相信哪一个。”

“我……我真的可以做选择吗?”

“当然,说不定,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就像是你们玩的桌游游戏,说不定你的那几个伙伴正被大魔王关在某些地方等待着你去解救,对吧。”

庖丁的话让两个白大褂是有话都不敢说,他在这里似乎有着不小的威慑力,单单是瞪一眼,都让两个白大褂一阵哆嗦。

乔柔柔从庖丁怀里挣脱着自己站起来,然后擦掉眼角的眼泪,她看着两个站在门口的白大褂,看的相当仔细,仿佛要将他们的面容记在脑海里,然后,将之前她看到的那几张病例记录当着他们的面撕了个粉碎。

这一刻,似乎是庖丁的话给了她一种力量,甚至给了她选择的方向,这让她表现出了她少有的坚强的一面。

“不管要怎么做,我都一定要把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查清楚。不管是给我自己,还是对筱筱她们,都有一个交代。”

乔柔柔攥着拳头,对庖丁表达了自己的坚定。

这倒是让庖丁很欣慰的样子,他微笑着还是揉了揉这个有些让人心疼的女孩子的脑袋。

“走吧,该离开这里了,这个地方可不是个让人舒服的场所。”

说着,庖丁就要将乔柔柔再抱起来,但这会儿乔柔柔却恢复了他原本的俏生生的模样,忸怩着有些害羞。

“我……我自己可以走的。”

不过,庖丁却不容分说地还是将这个丫头抱了起来,她被人换了一身病号服,连一双鞋子都没有,刚才开始就光着小脚丫子在地上,这怎么也是自己的徒弟,他可舍不得。

抱着乔柔柔经过两个白大褂时,庖丁并没有正眼看他们,但是却留下了一句话。

“告诉你们的院长,人我带走了,他若是有意见,可以自己来找我,若是他敢来的话!”

出了这间“病房”,庖丁却让乔柔柔闭上眼睛。

“这里有些东西,还没到你能看见的时候,至少现在还不行。”

乔柔柔也没有多问,她乖巧的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虽然害羞,却将脑袋倚在了庖丁的胸口,似乎是精神上的疲惫,她竟然就此睡着了。

*************

“就这么让那位……前辈带走患者吗?”

两个白大褂直到庖丁离开许久,才互相对视着,在他们眼中好像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管是那位的到来,还是他这样直接带走自己的“患者”。

“那……那还能怎么办,那一位的权限,就算咱们的院长来了,也只能看着。何况……如果传闻是真的,他当年可是靠个人力量直接毁灭了一个A级研究院,咱们都不够他塞牙缝的吧。”

身份识别码C00723的白大褂依旧有些心有余悸,似乎自己死里逃生一般。

“也是……他在老版本的黑皮书中,可是占据前十位置的反叛者,我们也应该……庆幸吧,来的不是其他几位,也唯独他对我们展现出了友好的一面,换一位,咱们整个院都会成为历史的。”

“嘘,这事情可不应该是你所知道的,黑皮书的内容也只有院长以上才能查阅,我不管谁告诉你的,都没兴趣知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赶紧写一份报告递交吧,有那一位的名字,想来咱们应该不需要背锅。”

另一位白大褂C00799慌忙摆着手,两人互相握手,都默认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根本没发生过,将此当成彼此间的承诺,这才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准备将今天的事情写个报告递交上去。

29 回家

“先生,怎么只有少小姐?”

黑店内,小二宁艋看到庖丁抱着乔柔柔回来,奇怪的问了一句。

这话说完,立刻被庖丁狠狠瞪了一眼,小二宁艋自知失言,赶紧低头,继续和手中的手机奋战,好在乔柔柔还躺在庖丁怀里睡得很香甜,似乎并没有听到这些。

“让孟婆婆熬一些熟粥,加点血枸杞和魂参,别放太多,一会儿端我房间来。”

宁艋点着头,抱着手机闪出了房间,他怕一会儿再失言,被庖丁批评是小事儿,万一把乔柔柔吵醒了,多半会被庖丁赶回老家。

——完了,以后可千万不能恼了少小姐,这么多年来,先生第一次收徒,看他抱着少小姐那宝贝的样子……以后可得把少小姐哄好了,说不定少小姐以后还能罩着我。

——嗯,虽然家里先生说的算,但是以后少小姐的话也应该很有分量吧。

心里做着小算盘,宁艋瞬间有了计划。

庖丁哪里看不出宁艋那点儿碎碎念的想法,却也只是摇头一笑,抱着乔柔柔穿过院子里那棵葱郁的大树,沿着卵石铺设的小路,来到了他住的地方,一栋两层小楼。

庖丁打算将乔柔柔安置在二楼他房间的隔壁,但当他想把乔柔柔放在床上时,却发现这丫头把自己的衣角紧紧攥在手里,似乎生怕庖丁也会像她那几个朋友一样,转眼就不见了。

“乖乖睡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

怕将乔柔柔弄醒了,将她放下后,庖丁侧着身子,小心地躺在了旁边,并轻轻地给她盖上了毯子。

这会儿算是庖丁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乔柔柔,这丫头真的是生了一张惹人怜爱的样貌,如出水芙蓉,似莲中仙子,俊俏秀鼻琼琼而立,双颊晕红通透,配上厚薄适中晶莹剔透的水红色小巧樱唇,加上如瀑步般倾泻而下黑色秀发,流彩华美。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似有感应,这丫头突然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嘴角弯出一个诱人的弧度。

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庖丁心中猛地一动,那颗许久没有生情的心脏突然有了反应,他慌忙散去心中尚未升起的情绪,却缓缓的调整了个姿势,让小丫头睡的更舒服。

兴许是感受到了这股温暖,乔柔柔慢慢松开了紧紧攥着庖丁衣角的手,却拱了拱身子,双手一环,直接抱住了庖丁,小脑袋还使劲儿蹭了蹭。

这动作让庖丁直接一僵,愣了半天才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可身子却不敢在动,那笑容倒是渐渐带上了一些满足和享受。

*************

半个钟头左右,孟婆婆端着一碗香气扑鼻的熟粥走进了屋子,但她却听到房间内是均匀的呼吸声,眼中突然露出一丝恍然,然后又悄悄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乔柔柔醒了过来,她从未感受过一觉睡的如此舒服,但睁开眼睛却看到了紧紧挨着她的庖丁。

这丫头开始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随即回想起来,然后就红透了脸颊。

——师父真的好帅,好帅。

庖丁的呼吸很是均匀,应该真的睡着了,这让乔柔柔可以放心打量着正被自己环抱着的师父。

都说女孩子心里会有一个自己设定的影子,似模糊又清晰,说的俗一些便是白马王子,梦中情愫。

第一次听到庖丁这个名字,总会联想到一个满脸胡渣子,拎着猪肉刀的大汉,但偏偏眼前这位庖丁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却迎合了乔柔柔的一切幻想。

那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尽管现在这个世界在网络的普及下,遍布美颜,但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庖丁,依旧会有一种震撼。她由记得第一次见到庖丁时,他那双无比动人的眸子,而现在再看剑削的长眉,玉立的鼻梁,刚毅的嘴巴……仿佛夺天地之秀,她这位师父的面容让她一时间几乎移不开目光。

芳心跳跃如潮,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想到庖丁被她这么抱着睡了一觉,一时间羞涩涌上心头,乱得她不知所措。

“他的怀里,好暖和。”

乔柔柔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心酥了,盯着庖丁的嘴唇,竟然就吻了上去。

“嗯……只是认了他教我做菜的,这个不算真的师父。”

大概是可以亲的,乔柔柔小心在庖丁的唇上啄了一下,然后就慌忙缩了脑袋,顺便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弄醒了庖丁,只能闭着眼睛装睡,却又想睁开眼睛看看。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偷偷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紧接着就呀了一声。

她的视线正好和庖丁的眼睛撞在了一起。

庖丁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被自己刚收的徒弟亲了,这以后还怎么树立威信,他这师父的地位有些不保了。

“醒都醒了,还不起来啊。”

被庖丁这么一说,乔柔柔羞的已经手足无措,想拿被子捂住脑袋,却发现抱着庖丁睡了一觉,手已经麻了,不经意地就皱了一下眉头。

“手麻了?”

“嗯!”

点点头,乔柔柔却不敢看庖丁,只是将脑袋往下缩。

从床上坐起身子,庖丁拉住乔柔柔的手,轻轻帮她揉了揉,他倒是手法独特,乔柔柔麻酥酥的手很快就恢复了血液流通。

“咕噜噜……”

睡了太久,乔柔柔早饿了,肚子一响,她就更不好意思起来了。

庖丁叹了口气,小女孩的性子多半都是这样,他也不好催促,看着被子下面颇有些规模的诱人身形,再次无奈的摇摇头,心里琢磨是不是应该和这丫头保持一点距离,不然自己这师父真的就没法当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庖丁的目光,被子里的乔柔柔不由的换了个姿势,可怎么都不舒服一样,自然是动个不停。

“自己起来啊,梳洗好了,就来前院喝粥,孟婆婆应是早煲好了,吃了,还有事情要办呢。”

叮嘱了一下,庖丁便离开了房间,这里以后就是乔柔柔的闺房了,以后就交孟婆婆来收拾,自己还是少进来。

听到关门声,乔柔柔才探出个小脑袋,见庖丁已经走了,总算呼出口热气,她这会儿别说脸颊了,整张俏脸一路红到了脖子里。

“怎么办,怎么办。”

想到自己刚才偷亲的事情肯定被发现了,乔柔柔便慌了心神。

“臊死人了!”

30 孟婆

在床上墨迹了一会儿,乔柔柔依旧羞的没办法出门,她总觉得一会儿见到庖丁,肯定会尴尬的找个缝隙钻进去,这才多大一会儿的时间,缓都没缓过来,一会儿见面了怕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偷偷亲人家一口,还被发现了这样的事情,这还怎么办嘛。

在出去还是不出去之间徘徊的那会儿,房门却是传来了敲门声。

“少小姐,需要婆婆帮你梳洗吗?”

门外的声音很慈祥,但对乔柔柔的称呼却让乔柔柔疑惑了一下,她是记得庖丁之前说过,这里只有三个半人,但她也只见过庖丁,小二宁艋,以及那个行动僵硬的女子,这三个半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她倒是没细想,现在却有些不确定这话是庖丁真说过,还是自己联想出来的。

但,如果是女人的声音,乔柔柔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如同木偶般活动的女人,猛地打了个颤抖,犹豫着要不要回答。

可门外那个声音真的有着让人舒服的温暖,就好像自己的妈妈,也可能是外婆,莫名的就有种亲情的感觉。

“门……门应该没锁呢!”

深呼吸一口气,乔柔柔觉得既然是自己的师父,那他身边的人总要接触的,听声音的话,也许只是她的身体有恙才会那样吧,又或者,还是因为自己的臆想。

门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位着着白色与蓝色互相点缀着的襦裙的女子,和她那晚看到的绝对不是同一位,这是位真正的美人,可以看出她本是素颜,完全不施半点粉黛,单是那张脸如同凝脂一般,其肌肤柔嫩如水,透着淡淡的惹人遐思的红晕,一身衣着更是显露着她的身姿,丰润妖娆。

若说乔柔柔正含苞待放,而这女子便是花中怒蕊。

“婆婆帮你梳洗吧,先生还在厅里等你,若是在晚些,可不太好,虽然你是少小姐,他定然会疼爱你,可也不能让先生等着,对吧。”

这女子看着似乎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正是女子芬芳绽放的年龄,却偏偏说自己是婆婆,乔柔柔还没来得及惊叹这位女子的美丽,她却已经来到了窗前拉开了窗帘,外面似乎刚刚晌午,一缕阳光撒了进来,照在身上,格外的舒服。

“先生说以后你就住这里,你也不用太拘束,你是他徒弟,也就算他半个女儿,就当这里是家好了,你可以叫我孟婆婆,以后我负责你的衣食起居,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直接叫我。”

她帮还有些发呆的乔柔柔掀开了被子,见她依旧穿着一身病号服,略皱了皱眉。

“嗯,婆婆那里有几件年轻时候的衣服应该合你的身,晚些,婆婆带你去买几套衣服吧,女孩子若不穿的漂亮些,可就不美了。”

她边说着,似乎就要帮乔柔柔换衣服,乔柔柔这才回神,连忙摆手。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这样我不习惯的,我都可以自己来的。”

显然没被人伺候过,乔柔柔慌慌张张就从床上站起来,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梳洗,好在卫生间里什么都有,等她整理完自己,孟婆婆已经将几套衣服摆在收拾好的床上,似乎是等待她来挑选。

随便挑了一件,乔柔柔却发现自己的上围有一些撑不起来,也只能偷偷瞄孟婆婆的胸前。

“别看啦,你还小,总会长大的。”

“没有,没有,我觉得现在很好了。”

“现在的女孩子不都是嫌自己的不够大嘛?”

“我……我觉得我很好了,不想太大,好累。”

“嗯,你的身形还需要一些锻炼,要做先生的徒弟,可是要学很多东西的,也要面对许多,你可得做好心里准备。”

听到还要锻炼,乔柔柔有凌乱了,按照记忆里的,她只是认庖丁学做菜,可她不敢确定,她现在一肚子疑惑,最主要的自然是对她所经历的一切的真相所产生的。

这个问题明明很容易解决,她只要询问庖丁,就能得到答案,但庖丁既然让她自己做出选择,就表明庖丁应该不会直接告诉她答案,最主要的还是她现在不敢去面对,她是多重人格也好,是真的经历了那些也罢,不管是哪一个答案,她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何况,她觉得,自己是多重人格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所以,不如,不去想这些。

大概是孟婆婆帮乔柔柔梳了头发,又替她整理了衣服,加上孟婆婆的确很和善,两个人很快就建立了属于女性间的“友谊”。

出门之后,乔柔柔已经可以拉着孟婆的手,和她愉快的聊天了,某种方面,孟婆的出现,代替了叶陵筱的缺失。

也许还是好奇,在去吃东西的路上,乔柔柔开口询问。

“婆婆,你明明都好年轻,怎么会叫婆婆呢,而且这么漂亮,唔……要不,我叫你姐姐吧。”

“那是我的名字,我姓孟,单名一个婆,婆婆是宁艋那混孩子叫习惯了,这个都可以,只是个称呼。但,既然你是他的徒弟,你就是家里的少小姐,身份和规矩都乱不得,所以,私下叫姐姐是没什么问题,可不能当着先生的面叫。”

“师父,那么严格的吗?”

“也不是,他其实不喜欢这些,也不喜欢太拘束,这些事情,是我们几个私下决定的。”

“啊?”

“包括我和宁艋,我们都是他救下来的,这些规矩也算是我们对他的一种尊重和谢意吧。”

“这样啊,不会太夸张吗?好像电视剧里那种家规森严的老家族哦,感觉怪怪的。”

乔柔柔跟着孟婆婆走在蜿蜒的小路上,回到了那天晚上她来到的院子,那棵巨大而茂盛的树木随着微风摇曳,竟然散发出一阵阵香气,却是一株有着很大树龄的桂树,许多桂花就那么洒在地上,随时都能闻到一股清香,巨大的树冠遮掩了许多阳光,笼下一大片阴凉。

而在树下,的确有许多那晚看到的石碑,却并非墓碑,而是一块块文字碑,乔柔柔不懂这些,只是院子里这么多文字碑大半夜看着真的就和坟墓一样。

“师父的爱好好像也怪怪的。”

暗地里嘀咕了一句,乔柔柔并没有发现,在她旁边的孟婆其实没有影子。

这会儿,乔柔柔正在担忧一会儿自己该怎么面对庖丁,却看到庖丁抓着一只鸡腿从厅里走了出来,这动作显然有些和他之前的表现不太一样,这也太随意了。

“快些吃点儿,别吃太饱,然后让孟婆带你去买几件衣服,晚上和我去参加一个宴会。”

宴会?

乔柔柔脑子里一闪。

难道是百鬼宴?

31 拾栌

一碗热粥,乔柔柔是闷着脑袋喝完的,别说说话了,就是抬头看一眼庖丁,她都觉得难堪,粥也没喝出什么滋味,脑海里真的一片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在庖丁似乎也知道这会儿应该让乔柔柔缓一缓,倒是没有主动叫她。

吃完饭,看时间似乎都要中午了,庖丁和乔柔柔他们两个这一觉是睡足了。

之后,孟婆就带着乔柔柔去买新衣服,她总不能一直穿孟婆的衣服,也不合身嘛。何况晚上还要陪庖丁去参加宴会,也不能穿一身襦裙去吧。

“孟姐姐,你真的叫孟婆啊?”

出门的时候,庖丁还能听到乔柔柔奇怪的问话,似乎乔柔柔并没有太过于纠结她所经历的那些事情,蛮放得开的,这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

好在,有些事情,倒也不急于一时。

“宁艋,晚上你要做一下司机,我现在出去一下,可以会晚点回来,你去准备一下车子,普通的就行。若是晚些她两个先回来,就让乔丫头等等,等我回来应该就可以直接出发了。”

有孟婆带着,庖丁倒是对乔柔柔那边放心的很,大概也没人能够在孟婆的眼皮子底下欺负到乔柔柔,要知道,越漂亮的女人,也越狠。

他现在更关心今晚的餐宴,所以,他要去准备一些东西。

给小二宁艋安排了一下,他便独自出了门。

嘉庆市一共有两个旧货市场,一个在东北方向,已经形成了集市一样的镇子,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另一个则在西郊区,虽然小了不少,但综合来说都很有人流量,大到车辆机械,小到玩偶手链,也算是样样俱全。

庖丁是坐公交车过去的,虽然惹来了一些回头率,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这样出门单纯的是因为他蛮不喜欢轿车或者一些较为先进的交通工具的,公交车都算凑合,偶尔用一下还可以,时间要是久那么一点,他宁愿走路。

另一方面,这年头,好容颜能让许多事情简单一半,这是个看脸的世界,比如他到站,走进西郊旧货市场某个店面,店家就已经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丁哥,好久不见,又来采购?不管要啥,一律给您七折!”

这人叫老七,大概是喜欢让利七折的意思,对谁都说七折优惠,没什么人知道他真名,但凡做一些不能见光的买卖的人,都不喜欢露真名,这家店面连执照都是挂名,在旧货市场,多半也没人去调查这些东西。

“嗯,要一些上品朱砂,十三张金丝黄纸,不要给我掏来的老东西,翻新的也别想糊弄我,我知道你最近拿到了一些新货。”

庖丁在店面里扫了一眼,老气这家是个掏阴货的灰店,许多东西都是地下的,也有一些收来的倒手货,真假互相掺着。这些家伙能吃一口是一口,逮着金主会毫不客气。但有一点这些人还是讲究的,不会轻易坑穷人,因为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从那个角度爬过来的,他们更懂得该从哪里拿钱。

比起之前的皮匠,他就毕竟喜欢在老七这里买一些需要的东西。

“您瞧您这说的,我老七骗谁,也不敢骗您不是,只要是您要的,我有的,亏本我都给您,都是老主户,我还要继续做生意,总不能砸了自己的通路啊!”

老七一身灰衣打扮,他们这类人就算是有钱富裕了,也会太招摇,青红不上身,黄白不着手,赚的钱也多给了自己的家人,或者一些其他开销。毕竟,这年头赚个千百八十万都不够儿子在一线城市买套房,君不见,某些地域房价已经论亿了。

“若不是信得过你,也不会来你这里了,价格老规矩,但是我要你帮我找一件东西,钱不是问题,可我比较急,三个小时内帮我找到,我给你这个数。”

庖丁伸手比划了一下,这让老七心里咯噔一下,因为庖丁给的是个大价钱,他知道庖丁是个懂行的人,能开出这样的价格,东西一定不好拿,而不好拿的东西,往往意味着危险。

“您看您说的,东西要是有货源,依旧给您打七折,可您到底是要什么啊,这价格的东西怕是这么短时间拿不到手哦。”

老七依旧笑面如风,危险也代表利益,而利益就是生存的根本,庖丁给的价格,可以搏一把,如果合适的话。

“拾栌木。”

“嗯?”

老七愣了一下,他是一时间没理解庖丁要的是什么玩意儿,至阴的黑丝楠木、延尸寿的万年春、甚至是锁恶鬼的恶水槐他都听过,拾栌木虽然耳熟,却一时间没想起来,半天才一拍脑门子。

“您不会说的是菩提木吧?”

“若是那种东西,也不至于到你这里来买了。拾栌就是拾栌,既不是菩提树,也非无患子,那东西八百年前就已经绝迹了,这世间能存下来的应该还有十多支枝杈,你去寻一下,不管是枯死的枝杈,还是生了新芽的叶片都可以。”

“叶片都行?”

老七没敢立即将这个活儿接下来,听到一片叶子都可以有这样的价格,他有些犹豫,何况三小时从寻找目标到安排人手,再到“取货”,还得考虑各种可能性,他倒不是不想赚这个钱,除了怕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还怕遇到棘手的事情。

“我可以告诉你哪里有这个东西,价格折半,但依旧要你三小时内拿到。”

庖丁微笑依旧,顺手拿起一个跪坐的巴掌大的玉石像,似乎有些兴趣,顺便也等着老七的回答。

庖丁这么一说,老七明白了,这哪里是来买东西的,这就是想让他走个过场,跑个腿而已,虽然这个跑腿的活儿兴许不轻松,甚至可能大打出手,但……那个价格,应该可以,如果地方不太麻烦的话。

“隔壁下江市有个私营性质的生物医药研究院,东西就在顶楼,我想你的那队人马去一趟应该不算很麻烦。”

老七皱上了眉头,庖丁说的那队人马在圈子里小有名气,里面的人各个都是高手,虽然大多时候是在探寻一些宝藏,却也接手一些合适的任务,但只接触类似偷盗某个指定的贵重物品,窃取绝密资料之类的活儿,带着商业间谍和盗窃属性,既是杂牌军,却也是菁英,这形容并不矛盾。

“您真的要我出那队人马?”

32 熟人

老七有些不确定,但庖丁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个拾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至于出动那队人马吗?而且,没听说临市有什么安保做的很好的私人医药研究院啊,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他还是认真地询问了一句。

庖丁却将刚才看的玉石像放了回去,眼中不经意闪过一丝失望,似乎这玉石像不是个正品,然后他才回答老七。

“嗯……放心吧,不会大材小用的,我只是有个附加的条件。”

“什么条件?”

“拿到东西后,帮我一把火把那研究院给烧了。”

“啊?杀人放火的事情,我们不做的。”

“当然,这个附加条件由你们自己决定做不做,我只提醒一点,那家研究院三楼除了我要的东西,还有一些很不错的玩意儿,你们应该感兴趣,如果你们想拿走那些东西,自然要把屁股擦干净,所以,一把火既方便又安逸,不管最后你们放没放火,价格我照付。”

庖丁都这么说了,老七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反正都是赚钱,去趟临市而已,就当兜个风,那些家伙最近也没什么事儿,有段时间闲着了,是要活动一下。

两人这就算达成了协议,约定了三个半小时之后再来,送走了庖丁,老七直接就关了门。

————————————

“哎?先生,这根棒子不是你前天找来的嘛,我还以为你扔了呢,你去参加宴会,拿根棒子,不合适吧!”

庖丁刚进门,就看到宁艋穿着一身颇有些正式的西装,他这样子总算去了那点儿店小二的味道,可这身西装穿他身上有些皱巴巴的,看来压箱底很久了。

“就你话多,你要是有兴趣,到那儿和我一起进去。”

“我?我才不进去,那种场合可不适合我。”

宁艋连连摇头,他只是突然想穿这一身衣服了而已,要他去那种不能放飞自我的宴会,他还不如去挖鬼坟,还不如坐在车里玩上二十把某手游来的实在。

“那你就把车开好了,下次再让我发现你飙车,我就送你回老家。”

有些时候,庖丁实在是不想让宁艋开车,这家伙一旦没人管,那车就成了极品飞车,他踩油门是不习惯松脚的。

“是,是,是,就知道送我回家,明明知道我不想回去,就老拿这个来吓我,我先去门口等着了。”

宁艋吐着槽,转身去准备车子了,突然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

“对了,先生,孟婆婆和少小姐已经回来了,打扮的可漂亮了。”

说到漂亮,当庖丁再见到乔柔柔时,的确被惊艳到了,就如同一朵清新可人的百合花一般,乔柔柔一身水蓝色的礼裙美的让人窒息,承的那张带着羞意的小脸,让人没有丝毫的挑剔。

似乎是被庖丁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美目一垂,一抹桃红色顿时攀上乔柔柔晶莹的粉颊。

“嗯,很好看。”

庖丁半天给了个评价。

*************

宴会在嘉庆市唯一的五星级酒店内举办,虽然庖丁的车不怎么样,但当他和乔柔柔挽着胳膊走进去时,还是吸引了许多目光,这两位的容貌和打扮让许多人今晚注定失色许多。

有几位认识的主动靠过来给庖丁打招呼,这几位都是之前受过庖丁的帮助,招呼也打的很客气,但大多数人并不认识庖丁,这就让他们两位反而收到了更多的关注,毕竟这里的人都是嘉庆市的上流人士,互相之间也各有交互,来了两个如此有吸引力的男女,自然都会好奇。

这种宴会多是用来交流感情的,很多时候开场由举办者简单说两句,点个主题,大家恭维一番,然后该吃吃,该喝喝,接着就私下交流去了,该引荐的引荐,该深入的深入,或者寻个僻静的场所做点儿不正经的事情之类。

突然被这么多人关注,乔柔柔极不习惯,她也不敢离开庖丁,就挽着庖丁的胳膊,寸步不离。

“师父,我们来这里到底干嘛啊?”

小声对庖丁问了一句,乔柔柔紧紧挽着庖丁,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胸口正压在庖丁胳膊上,在一个陌生的多人环境中,她会不由自主的紧张,要换她一个人在这种环境的话,她肯定会比得了失语症更严重,但有庖丁在旁边,她至少还能和庖丁说说话。

“抓鬼。”

庖丁的回答简单明了,乔柔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一点点小激动,她左右看了看,这里少说也有百八十人,要真是百鬼宴的话,也太夸张了。。

“可这里这么多人诶,鬼不是总找一些黑暗的,阴森森的地方吗?比如地下室啊,独立卫生间什么的。”

“哪儿有那么多讲究,这年头早已经不是往年那么单纯的时代了,大白天见鬼也不是不可能,你既然做了我的徒弟,今天,师父那就从做菜的第一步开始教你,如何选材。”

乔柔柔瞬间疑惑了,这不是来参加宴会的嘛,怎么就变成做菜选材了,却看到庖丁环顾四周,然后手指一点中央舞台那个方向一个穿着司仪服装的男人接着说道。

“这世间有许多烹饪方式,但最多的还是煎、炒、烹、炸、焖、炖,蒸……多半都离不开油水,合适的油品能大大提高菜的质量,所以选择油的种类至关重要,植物油虽然容易消化,但动物油却更美味一些,可比起鬼油,就都要差上一大截,那个家伙就是一个不错的炼油材料。”

乔柔柔也聪慧,立刻就理解庖丁是在告诉她,那个家伙是个鬼。可她马上就有些迟疑,然后小心地掐了一下自己,害怕自己是在做梦,或者又进了什么臆想。

发现这一下掐的很疼,她赶紧问庖丁。

“那……那,师父,那盘油炸水鬼,不,夏日记忆,是真的吗?”

庖丁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熟悉的身影却从旁边走了过来,出现在了庖丁,准确的说是乔柔柔面前。

这个人的出现让乔柔柔整个人一下子就恍惚起来。

“林……林启豪?”

乔柔柔惊喜万分,她根本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遇到林启豪,这似乎说明了一切并非幻想。

“咦,原来美女认得我!”

可眼前这位的一句话却让乔柔柔断了思考。

——怎么,他怎么不认识我了?

33 疑惑

眼前这个旁边突然插过来的年轻男子和乔柔柔记忆中的林启豪一模一样,不论是外表还是说话的声音,在乔柔柔看来这就是她所知道的林启豪,她甚至觉得叶陵筱也应该就在附近才对,这让她的思绪瞬间乱成一团。

但这位林启豪说话的时候,语气包括表情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似乎真的就是不认识乔柔柔,好像真的是来看美女的。不过,这一位显然要比乔柔柔认识的林启豪要脸皮厚实的多。

“我就说看见美女你的第一眼,就有种熟悉的感觉,不由自主就靠了过来,这就是缘分的力量,美女既然知晓我的没名字,那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幸和美女做个朋友。”

他仿佛没看到被乔柔柔挽着胳膊的庖丁一样,带着一种乔柔柔所认识的林启豪绝对没有的自信,似乎就要和乔柔柔发展出一些男女友谊来。

可乔柔柔这会儿已经混乱了,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明明和她所知道的林启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竟然是个花花大少,若换成她所认识的林启豪,叶陵筱早抡他了。

林启豪似乎没在意到乔柔柔有些失神的表情,还以为对方是在考虑,便想给自己加上一些筹码:“啊,虽然美女认识我,可我还是想做一下自我介绍,林启豪,林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我爸林雍坚。”

他颇有些炫父的话语让庖丁皱了皱眉,这倒不是嫌弃这个富二代,有个有钱的老爸也算是一种特长,就像他自己长相已经在高分以上一样,他皱眉头,纯粹的是看到乔柔柔因为思考不能而迷茫的眼神。

“若是不舒服,我就带你先回去吧。”

庖丁本想揉揉乔丫头的脑袋,但他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根木棒,他这打扮其实蛮扎眼的,毕竟没人会拎一根棒子来参加宴会,幸好进来时没人拦他。

庖丁的声音终于让林启豪将目光转移到了他身上,这富二代之前的表现让人感觉他眼中好像只能看到女人一样,别人都直接被忽略了。在他注意到庖丁的第一眼,他就露出了不爽的表情,兴许是因为庖丁的容貌,又或者是因为庖丁对乔柔柔的关心。

“不舒服?不舒服怎么能再乱动呢,我在这里有间常年预约的房间,美女若是不舒服,不如去我的房间休息一下吧!”

这句话似乎在某个层次拨动了乔柔柔脑海里的某根弦,她闭上眼睛,再睁开,一双动人的眸子变得生冷,竟然有些凌厉起来,而后对林启豪施以微笑,“抱歉,刚才有些分神了,倒没有不舒服。不过,我想,我是认错人了,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位朋友。”

她将身子往后微微仰了一些,似乎是伸展自己的身体,却又像是在展示自己的美丽,但更是为了凸显她挽着的庖丁的胳膊。

意思很明显,我对你没兴趣,我有自己的选择了。

但,这让庖丁却眉头皱的更紧了。

而这位林大少却满脸的不以为然,他早已经过惯了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生活,利用金钱的力量,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女子,有抓到手的,自然也有没成功的,他是看懂了乔柔柔的身体语言,吃了瘪的他却也不恼,反而是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多个朋友嘛,就算是认错了人,那也是缘分不是,你的朋友叫林启豪,我也是林启豪,多巧。难道,美女就不能给点儿面子?”

这位林大少也是韧性十足,似乎只要有一丁点儿机会,都不要放过的样子,眼前这位美女让他就是感觉到喜欢。

乔柔柔则微微侧目偷偷瞄了一眼庖丁,见庖丁眉头紧皱,她也略带上了一丝不悦,也没接林启豪的名片,但依旧回答了林大少之前的问题。

“既然认错了人,那就说明无缘,无缘的话,就不必认识了。”

然后,她极为亲密地搂紧了庖丁的胳膊,就要离开原地,她显然不太想再和这个林启豪说话了。

庖丁随着乔柔柔走了几步,却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那边还举着名片的林大少,后者则对庖丁示以怒目,再丢了手中的名片后,更是伸出了根中指。

“现在的年轻人啊。”

好像完全不在意林大少的挑衅,庖丁不再在意这些事情,他来这里是有目标的,个把跋扈的富二代,有的是办法折腾他们,自然不是现在这个时候,何况,乔柔柔的状态这会儿并不好。

“丫头,你没事吧。”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庖丁压低声音,对乔柔柔说道,他的声音有些严肃,似乎发现了什么。

“嗯。”

乔柔柔摇摇头,脸色微微发烧,刚才那会儿她把庖丁的胳膊抱的太紧了,被庖丁一问,赶紧松了一些,这会儿回想,就感受到自己的胸口都烫得很。

“你真的没事情,是不是下午逛街被风吹了受凉?”

庖丁没敢直接询问,而是拐了个弯。这片刻间,乔柔柔整个身子都滚烫,她兴许自己都没发现,可庖丁被她半依着,能够感受到她的体温的飙升,这种身体的变化,显然不应该是正常人身上所发生的,这里又不是三温暖的蒸房。

“没……没事的,师父。”

似乎又变回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乔柔柔的声音软萌软萌的,让人听了心都发软。

“那个……那个……师父,那个人,不是林启豪吧?”

庖丁呼了口气,他知道乔柔柔说的林启豪和见到的这位林启豪的区别,但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乔柔柔,他暂时还有一些没调查到的事情,也有着一些疑惑。

这里和他来之前想的并不一样,预计的目标不仅不在,到场的也只有小猫三两只,那位林大少的出现更是出乎意料,而在见到林启豪后,乔柔柔那一瞬间也不正常。

别的还好说,就算是预计的目标没出现也无所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庖丁担心的是乔柔柔这会儿的状态,刚才那个瞬间,乔柔柔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她那一刻对林大少的语气,绝不是乔柔柔所能表达的。

只是,庖丁没有发现,此时的乔柔柔,眼神中不经意闪过一丝狡黠。

34 闷棍

这场宴会主办方似乎邀请了整个嘉庆市各行各业的佼佼者,除了各方龙头,也有不少年轻才俊,也是龙蛇荟萃,主办方似乎有着不小的能量。

此时已经接近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一些人也陆陆续续往中央舞台靠近,那上面站着一位主持人,正在对稿,看他那样子,好像有些紧张。

这场宴会采用了自助形式,这种模式其实不太符合国人的兴趣,那种围坐一桌,互相对饮才更让国人感觉到舒适,一个个端着高脚杯,或红酒或香槟的姿态,也是东施效颦而已,一杯烈酒碰杯见底才爽快。

庖丁对酒水要求算高的,何况他一只手被乔柔柔挽着,另一只手握着一根棒子,也没闲工夫去要杯酒水,不过他还是带着乔柔柔走到了前排,他想知道那个主持人要说些什么,他可没看到主办方的“人”。

“咳咳……各位,首先欢迎各位……”

……

几句话后,庖丁就对台上那位主持人的话失去了兴趣,这人是临时顶替的,他的意思大凡是主办方那位姓谢的人才临时有事,对于缺席主办方表示了歉意,但大家依旧可以该嗨的嗨,该玩的玩,等组织者办完事情,会再开一场别开生面的特别宴会,重新招待大家。

那主持人话都没说完,下面就已经议论粉粉。

“这姓谢的有点儿意思,给我们发了请帖,自己倒是没出现。”

“好像是市长那边邀请过来投资的什么人,听说拿着一笔不小的投资额,不过信息露出来的不多,一直神神秘秘的。”

“切,故弄玄虚,西北山里不是发现了个矿资源吗,除了这个,还能是什么。”

“那边不是出了一项安全事故,好像是地质层有问题,不适宜开采,你消息准不准?”

“那就不确定了,我也是听说,我对矿业又没兴趣。”

“事故的事情我知道一点,好像死了好几个,应该还没处理好,会不会是不能开采,所以那姓谢的合作不成,直接没出面?”

“不应该吧,把这么多人都请过来,可不是花钱就行的,这动了不少关系,随随便便放鸽子,就算是来玩投资开项目的,也没这么大胆子吧。我开始还以为有什么重大消息要在这场宴会上宣布,才来参加的,主办方都没出现,这宴会就真的成吃吃喝喝了。”

“吃呗,听说这宴会的主厨是特别聘请的,我还没去尝尝。”

“岳阳佳苑那边的野味才好吃!”

……

议论和交流很快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庖丁又环视了整个大厅,这里不少人他都认识,的确有一些是那种不怎么露面的老人,嘉庆市虽然不大,却也有不少家族企业,能请来这些人,是需要花费一些力气,但也不是太难办。他奇怪的不是这个,他奇怪的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既然请来了这些人,肯定是有事情要办的,但对方却没有出现,这显然不是故弄玄虚。

——那东西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他看着那个主持人似乎要离开,就打算跟上去,但带着乔柔柔,做一些事情就不太方便,略一考虑,对乔柔柔说:“你在这里吃些东西,我去趟洗手间。”

不过,乔柔柔一点儿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把庖丁的胳膊抱紧了。

“师……师父,我不饿的,不想吃这些。”

然后她那双美眸对着那主持人的方向挑了一下。

“而且,师父,我就跟着看看,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打掩护的。”

她这么一说,庖丁自然知道自己想支开她的事情被她识破了。说实在的,乔柔柔现在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定,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庖丁还真有些不放心,要是没林启豪那个林大少突然冒出来,他带乔柔柔来这里的本意,就是要让她看看一些他所接触的事情,但现在就有些难办了。

略微考虑了一下,庖丁还是打算带着乔柔柔。

“一会儿要是看到害怕的东西,就闭上眼睛。”

林启豪的出现是个意外,但那些东西却不是,要做自己的徒弟,迟早要接触到这类东西,何况,乔柔柔的状况易疏不易堵,靠别人去告诉她效果不大,有些事情得她自己去理解。

那主持人并没有往后台走,而是进了客梯,庖丁拉着乔柔柔赶了几步,挡住了要关闭的电梯门,看到对方似乎已经按的-1楼,就搂着乔柔柔的细腰站在了旁边。

那主持人打量了庖丁和乔柔柔两人,这似乎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并没让他上心,除了比别人英俊了一些,漂亮了一些,和楼上那些人差不多。

可当他看到庖丁手里拎着的棒子时,还是多看了他几眼,多少有了一些戒备,毕竟,那根棒子怎么都让他有些不舒服,而拎着根木棒来参加宴会的可不多。

“叮!”

电梯抵达-1楼,主持人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即走出去。

庖丁倒是搂着乔柔柔走的很自然,他自始至终都没看那主持人一眼。

这似乎让这个临时凑数的主持人抒了口气,可当他从电梯走出来没几步,之前让他很在意的棒子就划着弧线,猛然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溅起了一朵并不大的血花。

若是常人,这一棒子下去,少说也躺着哀嚎了,可这主持人却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闭眼!”

庖丁对乔柔柔喊了一句,抡棒子又砸了过去,那弹起来的主持人还没站稳,棒子又从侧边对着他的脑袋砸了个准,空气中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以及一个沉闷的倒地声。

这一次,再次倒地的主持人没能再弹起来,他的脑袋已经有些变形,却并没有太多血流出来,地上只有不大的一摊,也带着很深的黑色。

“师……师父……你……杀人了!”

乔柔柔眼睛瞪的老大,显然,庖丁让她闭眼的时候,乔柔柔并没有照做,她看着地上那个脑袋变形的躯体,这样子,应该活不了了吧。

35 曾经是人

“师……师父,你……杀人了诶!”

被乔柔柔这么一说,再看她那十分认真的表情,庖丁也是一阵憋语。

“曾经是个人吧!”

这会儿,庖丁并没有多解释,而是给宁艋打了个电话,后者没有立即接听,电话响了好几声才通,多半是在玩什么手机游戏。

“三分钟,到地下一层,迟来一分钟,你看着办。”

挂掉电话的时候,乔柔柔还是听到了那头宁艋的哀嚎。

等待的时间里,乔柔柔莫名的有些兴奋,她的眼前就是一具应该死掉的人的尸体,电梯那边随时都可能有人下来,而更重要的是,庖丁做的一切肯定被安保摄像头全都记录了下来,只要有人查,逃都逃不了。

可庖丁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他不慌不忙地用脚挑了一下尸体,嘴巴里赞赞称奇,似乎还在从怀里掏着什么。

那是一沓黄色的如同纸条一样东西,都是巴掌大,看上去有十多张,挺厚的,带着布卷的特性,上面似乎有些红色的字迹,但乔柔柔并没有看清楚。

紧接着,庖丁的动作就有些让乔柔柔摸不着头脑。

但见庖丁捏着其中一张黄纸,朝上面吐了口涂抹,用脚将尸体翻了个面,吧唧一下糊在了那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上。

虽然说,人帅了做什么都好看,这一系列动作,庖丁做的也是熟练之极,显然已经做了许多次了,但用吐沫沾纸条这种事情,还是对一具尸体,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庖丁似乎还想继续贴第二张黄纸,犹豫了一下,他似乎在考虑什么,最后将那第二张黄纸又收了回去,然后整沓塞回了怀里。

而这会儿功夫,载着他们来的那辆轿车已经杀了过来,说杀,是因为宁艋那家伙显然把车速开的飞快,就算是地下停车场,他依旧以一种绝对的操作将车打了个弧线,稳稳地停在了两人旁边。

“先生,三分钟没到!”

宁艋那表情,一脸的,“劳资最棒棒了,少小姐,你也夸我几句”的骄傲。

“下次再开这么快……”

“是,您就送我回老家!”

宁艋没等到夸奖,却也并没有不开心,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屁颠儿屁颠儿地朝尸体走去,顺便还和庖丁贫嘴。

旁边乔柔柔就有些傻眼,这两位熟练的动作表明这样的事情,他们干过很多次,已经轻车熟路了。

庖丁过来拉住乔柔柔。

“走吧,回家,路上,我告诉你这是什么东西。”

乔柔柔点点头,紧跟着庖丁,顺便从后面揪住了他的衣角。上车时,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具尸体。但这一眼却让乔柔柔感觉那尸体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而身后,宁艋已经一只手拎起那具尸体,打开后备箱,正准备将那尸体整个塞了进去。

恰恰在这一时间,电梯“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却是林启豪,林大少。似乎是跟过来的林大少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男的正将某个人形物体摔进后备箱,而那车子上正坐着那个他盯上了的美女和他不喜欢的帅汉子。

他明显心慌了一下,正琢磨那人形物体是什么的时候,那个司机却关上了后备箱,并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对他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以及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接着,男子上车,启动,然后扬长而去。

这时,林大少才看到那车刚才停着的地方的不远处,一摊颇为刺眼的暗红色液体,以及周围四溅的点滴让人心寒。

他愣神的功夫,电梯门似乎是开门的时间到了,没等他出来,缓缓关上了。

他赶紧点了开门按键,但当他从电梯走出来,再看过去时,地上他之前看到的那些暗红色的液体都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刚才他看到的一切,都和幻觉一样。

好一会儿,他才掏出手机。

“喂,我是林启豪,帮我查一个人,不,两个人,现在,立刻。”

*************

另一方面,出了地下停车场,也许是庖丁在车上,宁艋这会儿开的倒是平稳。

“首先,你得相信,这世间是存在许多不可知,不能知的事物,虽然随着时代进步,科技发展,人类已经踏足了许多领域,但依旧存在着各种未知因素,许多科学不能解释的并非不科学,而是人类还没掌握相关科技而已,这不代表其不存在,也不代表其多可怖,事物都有其两面性,就如同鬼一样。”

车内,庖丁尽量让自己说的话不那么直接,也尽量让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更委婉一些。

“就像是一朵玫瑰,它美丽却能刺伤你,也如同臭豆腐,气味别具一格但美味无比……”

“所以,鬼是真实不虚的,是不是?”

庖丁话刚说到一半,坐在他旁边的乔柔柔就扭过身子,对着庖丁,一脸的希冀。

显然,庖丁与乔柔柔对话的开头白扯了,乔柔柔那双眸子里闪着的精光表示,她想要知道更多,她想得到答案。

庖丁被这乔丫头一句话问的到嘴边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伸手在这丫头白皙的脑门子上就是个板栗。

“听我说,不许插嘴。”

但,说完这句话,庖丁自己也断了思路。

“额……我刚说到哪儿了?”

“臭豆腐?”

又被庖丁瞪了一眼,乔柔柔显得有些委屈,撅着嘴巴:“你自己说的臭豆腐嘛,你中午的时候还说少吃些,晚上有宴会,结果,宴会上都什么也没吃呢,就看你抡棒子,敲人脑袋了,脑袋里面那些也不是豆腐脑啊。”

不过,乔柔柔说完,迎接她的又是庖丁的板栗。

“哪里那么多话,还想不想听我继续说了。”

“想~”

乔柔柔甜甜一笑,让庖丁瞬间没了脾气。

他继续给乔柔柔“补课”。

“科学上,对于鬼有很多种解释,心理作用、精神病理作用、环境改变等等不一而足。我曾经认识的一位学者觉得,鬼,已经是另一种区别于人类的新种族,雷同于大猩猩和人类,是生命进化的一种方式。”

庖丁开始向乔柔柔做一些简单的说明,当提到精神病理时,乔柔柔明显有着很敏锐的反应,庖丁赶紧一句带过。

“但,鬼就是鬼,人所归为鬼,老物之精为鬼,一切不可知者,均是鬼。比如咱们后备箱里这位,就是一只鬼伥。”

36 鬼伥

编码:GCH000031

类别:恶鬼种,伥属

和“为虎作伥”的伥鬼不同,鬼伥更像是一摊怨念的集合体,聚则形如焦油,散而挥发如烟。对死亡的不甘也好,对人世间的留恋也罢,生前的欲*-*望促使它们游走在人世,靠吞噬人类的精气神存活,普遍喜欢附着与将死或刚死之人,喜欢阴暗的环境,存在较高自控力及智慧。附着于人身时,常常让人真假难辨,但脱离“外壳”一段时间未能找寻到新的宿主,将会衰朽,直至消失。是常见的鬼种之一。

处理方式:封存于【仓库】

*************

【黑店】二层小楼地下一层,一个大房间内,穿着一身紫色薄纱睡裙的孟婆带着耳机,正在享受最新的榜首音乐,而在她面前是四个PC屏幕,上面各种数据飞速闪动,在她的操作下,俨然一副高手的姿态。

此时,她正在处理一份内部文件,似乎思考了一下,她将文件最后一行的处理方式后面几个字删除,换成了另外几个字。

食材,待使用!

而后,她又切了几个画面,里面赫然是有着庖丁和乔柔柔影像的安保摄像文件,她很快用将这些文件剔除,然后更换了相同的作假文件进去,飞速完成了相关资料的销毁。

之后,她伸了个懒腰,那颇为傲人的上围微微颤了几下,似乎弹性十足,只是无人欣赏,她甚至皱着眉头伸手按了一下,好像嫌弃一样。

最后,她关闭了所有的光源,黑暗中,只剩下音乐的节拍响动。

*************

……

“所以,咱们后备箱里的那个是被鬼伥附体的人?”

听完庖丁的解释,乔柔柔俏脸露出疑惑的样子,举手提问。

“被附体的死人。”

庖丁重点更正。

“可,师父,按你说的,鬼伥能够附身于刚死或者将死之人,你又说,附身之后真假难辨。那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是死了还是快要死了?”

“额……”

“所以,师父,你有可能把一个活人的脑袋开了瓢诶!”

……

……

在庖丁的解说下,乔柔柔好像很快接受了鬼的存在这个设定,并且举一反三,不仅打破沙锅问到底,更是直接让庖丁没办法接茬。

“哈哈哈哈,先生,你也有今天!”

前面开车的宁艋肆意大笑,他平常被庖丁批评多了,这会儿看到庖丁吃瘪,别提多开心了。

“开你的车,不然……”

“不然送我回老家嘛,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开车,开的可好了。你说是不,少小姐。”

宁艋也好像被乔柔柔该带歪了,之前这小子是不敢顶嘴的,可乔柔柔还没来一天呢,情况就变了,这一瞬间,庖丁有种失败感,

乔柔柔捂嘴偷笑,庖丁叹了口气,他想伸手送乔柔柔一个小板栗,最后手一滑,刮在了她的鼻子上。

“被鬼伥附身的人很少能够活下来,就仿佛是一个苹果,被虫子钻进去后,不可能还是完好的,他会从里往外烂透,直至消亡。当然,也不是就一定这样,人类那么多特性,总有一些人抵御这样那样的伤害,并能够坚强的熬过去。”

“其实要分辨被鬼伥附身的人很简单,他们多少会有一些异常,比如靠近动物后,动物会非常不安,也绝不会招蚊虫,对于正常食物的摄取会渐渐减少,甚至不吃,讨厌阳光,但并不惧怕阳光,血压极低,血液异常,甚至不再需求血液,也因此而造成皮肤较为苍白,体温偏低,男性几乎不能……你懂得,等等等等,最重要的是,这些被附身的人会有一种阴气逸散,反正只要仔细辨认,熟能生巧,见的多了,一眼就可以分出生死。”

庖丁叹了口气,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徒弟产生自己可能敲烂了某个人的脑袋这种想法,便尽量将辨识鬼伥的方法讲解出来。

只是,乔柔柔似懂非懂的样子,好像没听进去太多。

“那,师父,要是开了阴阳眼,是不是就很容易看到你说的那些什么鬼。”

她显然在想另一个选择,很偷懒的选择。

“相信师父,别听影视剧里瞎扯,开阴阳眼根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整个过程不仅复杂繁琐,而且危险系数极高,稍有不慎,便可能毁了自己的眼睛,不想成为瞎子的话,就不要考虑什么阴阳眼。”

对于阴阳眼的问题,庖丁相当认真,他的表情说明这事儿不是开玩笑。

但随即,乔柔柔又换了想法:“那滴牛眼泪呢,不是说想看鬼,就滴牛眼泪嘛。”

“扯淡,你以为牛眼泪里面能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吗?说不定还有寄生虫。”

乔柔柔这会儿体现出的韧性让庖丁无力,这丫头怎么在这方面有点儿没玩没了的。

“可,不是说牛代表鬼差牛头吗?”

“那你听说过滴马泪可以看鬼的吗?”

“没有诶。”

“那马面大叔是不是要哭晕在厕所里?”

“那……那兴许是十年以上的老牛可以,而且,牛的眼泪很难得的。”

“你下次在牛面前切洋葱试试。”

“哦……”

到这里,乔柔柔有点儿小失望的样子,似乎她曾经听说的鬼技巧,在庖丁那儿都是假的,沉默了一下,乔柔柔还是没死心。

“师父。”

“嗯。”

庖丁眯着眼,他突然就感觉好累,好像睡一会儿。

“那早晨杨柳槐,不管什么树的树叶上的露水呢?好像是说这些露水擦了眼睛可以见到鬼哦。”

好像又想到了一点,乔柔柔趴过身子,摇了摇闭着眼的庖丁。

庖丁在乔柔柔的额头点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些疑惑。

“柳槐桑杨蕉,所谓的五阴树,说好听点儿,属于风水定宅,行五行之道,但阴阳本就相生相克,七步之内必有克星,也不是说说而已,其本质上要从金木水火土五行定宅址,并非单纯的从一点出发。”

“就如同牛眼泪的问题一样,五阴树上的露水若是有特殊,也定然是沾了这些树的某些成分,柳絮纷飞的日子,难道就不能出门了吗?要是不小心揉进眼里,是不是就要看到鬼了?至于其中常被提起的槐树是木中有鬼,那玫瑰算不算鬼中之王,那玩意儿现在一朵好几块,贵的上百近千,槐树真的该惭愧了。”

37 熬制

“木依水土而生,扎根地下,汲地下水,除了阳光,所能接触到的都属阴,所以大凡情况下,树木本身多是阴属。白天取日之阳,夜间吸月之精,皆为自然精灵,不能因为名字里有个一半是个鬼字,就说它有别与其它,也不能因为风吹枝叶飘摇诡异,就分入别类。”

“不能看到别人的名字里有个笨字,就说人家笨;不能因为人家长得丑,就觉得那人是坏蛋,对人既然如此,对动植物就有所不同了吗?那是对树木动物的歧视!”

这一通解释,庖丁把能封住的话题全堵住了,乔柔柔撇着嘴巴,也不知道还能问点儿什么,好像她听说过的都被庖丁给推翻了,她很不开心的一歪身子。

庖丁看着乔柔柔失落的眼神,自己换了个资深,好稍微离这丫头一个距离,因为这片刻,乔柔柔都快趴在他身上了。

“真说起来,也不是说就没有这样的异种,但个别一些异种本就生在异地,绝非常人能够遇到的,可锁恶鬼的恶水槐需要生于弱水湖畔,其终生不见阳光,常饮弱水,从叶及根都非常物,目前也只有阴山山脚下尚有一株半死不活。”

“至于能视鬼物的眼泪,若一个生物成精了,多半都可以。”

庖丁还是给乔柔柔的想象留了一些余地。

这让前面开车的宁艋各种无辜,庖丁能对他有一半乔柔柔那么好,他就开心的飞起来了。

*************

车安稳的驶入了黑店的后门,乔柔柔和庖丁先下了车,直接先回屋里了,车后备箱的东西自然是宁艋去搬。

但在乔柔柔进屋时,庖丁稍微挤了一下,乔柔柔身子一让,似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庖丁眼疾手快,在扶住乔柔柔的同时,右手若有若无的在她的后颈按了一下,乔柔柔竟然就此昏睡了过去。

“孟婆,把她扶进屋里。”

近乎随叫随到,庖丁话刚说完,孟婆已经出现在旁边,点头从庖丁怀里接过乔柔柔。

“您太急切了。”

“不怕,她接收到这些信息,比她要好一些,间接传达过去,要比直接告诉缓和很多,【医院】那边在她里面安插了一些东西,我还没查到是什么,但,却可以去林启豪那边入手,你去调查一下,林启豪这边可能与【医院】的联系,尽快一些,实在不行的话,我只能带她去一趟地下室了。”

庖丁按着太阳穴,最近这几天事情有些多,他应该去捋一捋了。

“可您这样做,对她实在不公平,您答应过她的母亲,不牵扯她进来的。”

孟婆看着自己抱着的女孩,下午逛了一下午的街,让她感觉这个女孩子是个惹人疼爱的丫头,她认识乔柔柔的母亲,某些情况下,乔柔柔应该喊她小姨才对。

“我又何尝想让她牵扯进来,是她自己找过来的,她需要帮助。何况,有些人已经开始不安分了,若我们不做点儿什么,不是显得我们很小气嘛。再者,我既然答应她做我徒弟,我怎么会让她受半点委屈,那些人做的事情,我先收些利息。现在,还是先稳定住这丫头的情况。”

“希望您真的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情,也希望你真的能够将我们考虑进您的想法之中,兴许我们的一切都是属于您的,但,不要再像曾经那样,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了,您总要给自己的感情多一些羁绊吧。”

“去吧。”

庖丁不想和孟婆谈论曾经,那是一段尘封已久的过往,是他不愿意记起的过去。

“我是庖丁,以前不管我是谁,现在,我是庖丁!”

孟婆深深看了庖丁一眼,然后微微屈身,行礼,而后抱着乔柔柔离开。

直到看着孟婆抱着乔柔柔离开,庖丁脸上的表情才慢慢内敛,再无一点儿感情色彩,无喜无惧,如同一个木偶。他闭上眼睛,等睁开时,刚才那种冷漠却已经不复存在,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他摇摇头,知道自己的变化,这不是一个好事情。

“该,吃东西了。”

*************

【黑店】的地下,这个被庖丁命名为【仓库】的地方,原本的空地上正架着一口大锅,锅的底面刻印有山川河流,锅的正面则是一个深渊裂痕的地貌图,看样子有些那年头了,是个老物件儿。

“先生,食材给您放这里了,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宁艋好像有些不喜欢这个地方,他放下那具尸体后,就想离开,得到庖丁点头后,他赶紧转身,片刻不留,甚至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

庖丁并没有在意宁艋的离开,他将那具尸体扔进锅内,也只是占了个底面,可见这口大锅有多大。

在揭掉他之前用口水糊上去的那张金丝黄纸后,从尸体各个孔窍内开始往外流出一股一股的黑色液体,足足有人类身体血液含量那么多的黑色液体刚一汇聚,就开始疯狂的蠕动,但不知道为什么,就仿佛这口锅有是束缚一样,任由这些黑色的液体挣扎,就是出不了这口锅的范围。

伸手将那具尸体拽出来放到一旁,庖丁扶着锅沿,念道:

“炎而上,日气升,大火!”

锅下并没有什么火源,但锅内却产生了热浪,只一瞬间,就传出各种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是锅内的黑色液体被熬着生出了什么变化。

那团黑色的液体先是挣扎着,发现无能为力后,改为不停拱动,那样子仿佛是在对庖丁叩礼求饶一样。

只是,锅内的温度越来越高,那团液体也越来越粘稠,庖丁不知道从哪里抓出一根锅铲,开始在里面搅动,片刻后,就已经可以从这团液体里拔出粘稠的糖丝一样。

庖丁并没有在意那团液体最后的挣扎,在无明火的熬制下,液体挥发出许多青气,颜色也不再是原本的黑色,当其透出红光时,那团液体已经没有了动静,随着庖丁不停的搅动,最后变成透亮的晶莹,带一点点金黄色。

而大锅正面那副深渊图不知道何时出现了点点光亮,将原本液体挥发出的青气全部抽了进去。最后,锅内只剩下一团如同麦芽糖一样的物质。

38 炼油

一番熬制,锅内剩余的如同麦芽糖一样的晶莹物质依旧有汤盆那么满满一碗,庖丁将这剩余的部分一分为二,少的部分被他装进了一个漂亮的小罐子里面,配上一个精致的小勺子,似乎就成了一份可口的小零食。

将这份小礼物一样的罐子放在一旁,庖丁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就如同大病一场一样。转身时,他脚下一个趔趄,是扶住了大锅才站住,眼中也透着血丝,就连扶着锅沿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似乎不受控制一般。

“我是庖丁!”

没人明白他突然说这句话的意思。但,下一刻,他整个人趴进锅内,张开大嘴将剩下的那一大半“麦芽糖”大口大口吞了下去,不仅没有姿态,也根本不像正常人进食的模样。

待将大锅内舔舐的不剩一丝残余,庖丁才红着眼睛从大锅内站起来,虽然他在站起来的时刻已经逐渐回复了正常,但有那么一刹那,庖丁那张坚毅的脸上显出的是一种凶狠的狰狞。

“邪鬼!”

庖丁的声音如同野兽盯上了猎物般的凶狠。

他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再睁开眼睛,眼中已经清明深邃,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乔丫头醒了吗?”

他旁边根本没有人,可他就这么对着周围问了一句,数秒钟后,似乎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庖丁点点头。

“不等她了,先炼油吧,我记得厨房里剩下的重油似乎不多了。”

看了一眼之前被他放在一边的尸体,庖丁犹豫了一下,还是抄手将这具尸体放到了大锅内。

在酒店地下室那会儿,庖丁就发现这具尸体有些……怎么说呢,异常。普通的鬼伥附身于人时,最多也就是在控制身体的同时,稍微利用自身的力量对尸体的外表进行一些幻化,好方便自身行动。

但这一具尸体不同,在他的额头靠上的位置,已经长出了一根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小角,这具尸体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兴许时间再久一些,他就可能成为一具鬼尸,甚至是一只强大的鬼物。

庖丁但从尸体上是看不出具体原因的,他只能猜测一番。

已经一部分变成庖丁腹中食的那只鬼伥应该是被外力催化过的,有些被拔苗助长的痕迹,外力兴许在改变强化这只鬼伥时,一部分鬼气阴力被尸体吸收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蕴养之后,促成了尸体的变化。

“虽然看着和人类的尸体没什么两样,我也没试过用人类的尸体来炼油,但真要这么做的话,怎么都有些违和感,下不去手啊。”

犹豫了好大一会儿,庖丁转动了大锅。

“我并未在尸身上发现你的魂魄,兴许是被那些鬼物吞噬了,又或者逃出轮回,不管怎么说,这只鬼伥我算是杀掉了,你的这具鬼化的尸身焚化了怪可惜的,就算是我替你报的一部分仇的谢礼吧。”

“你不回答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随着大锅的转动,一股无明火升起,虽然能感受到剧烈的热浪,却看不到一丝火焰,那具鬼尸身上的衣物瞬间被灼烧成灰烬,灰烬也随着大锅的转动,被锅底星星点点吞噬,露出了尸身的整体样貌。

失去了鬼伥附身的力量,又被这无明火一烧,仿佛是蒙在外表的肌理被毁去,这具尸身露出了变化后的模样,漆黑的皮肤上是一层黑毛,鬼脚鬼爪,鬼脸利齿,极为丑陋,让人看了就生出一种厌恶。

随着温度越来越高,鬼尸外面那一层黑毛化成黑气,整个躯体开始收缩,一些水滴状的黑色油滴从内里被烤了出来,但并不燃于不明火,只是挂在鬼尸表面。

庖丁并没有急着收集这些鬼油,虽然这种鬼油有许多作用,但这个状态是不能用来做菜的,显然也不是庖丁想要的。

他将剩余的金丝黄纸拿出来,抽了四张分四个方向贴在了大锅的周身,四张黄纸上并非什么冥文,而是简易的绘制着四季景色,也不知道什么作用。

不过,随着这四张黄纸贴上去,原本锅内那些从深渊中冒出来的星星点点被压了回去,大锅底下的山川河流刻印却有了反应,无数丝线状的色彩斑斓的线条伸出包裹住鬼尸。

虽然看不到鬼尸的状态,但却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熟油声。

“苍灵、白茂生气,长赢、枯柯去渣,上引五味,下调三鲜,周而复始,以出美味,四力合,油出。”

四道黄纸生出四种力道,漫入锅内,伴随着那些斑斓的丝线,成了一锅云气,如同刚出锅的水气,满满一层。

庖丁轻轻吹掉那层水气,露出锅底,那具鬼尸已经消失无踪,只有锅底是一层金黄的油脂,其他的成分似乎被这大锅剥离,显然这大锅是个神器。

将这炼出来的油倒进一个陶制的油瓶内,庖丁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事儿,看时间已经都深夜了。

“宁艋。”

“来了。”

随着庖丁一声喊,宁艋从外面走了进来,似乎他并没有离开太远,就在外面候着。

“这次没你的份,下次补上,回去睡觉的路上顺便把油放后厨去。”

“嗯呢。”

出乎意料的,宁艋并没有嘟嘟囔囔,他瞄了一眼庖丁另一只手上那个精美的罐子,瞬间就猜到原本属于他那份现在成了少小姐乔柔柔的了。

“先生,要不,那个我帮你给少小姐?”

“想偷吃?”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偷吃少小姐的东西呢。”

好像被撞破了想法,宁艋哈哈笑着捧上油罐就开溜,却被庖丁一把抓住。

“下次给你补上,保证!”

庖丁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给宁艋一个说法,但宁艋却像是见了鬼一样,不,是比见了鬼还夸张。

“先……先生,我真的没事的,不用补上,不用补上。”

“……”

看着宁艋夸张的表情,庖丁一呆。

宁艋赶紧解释:“先生,你还是像以前那么对我吧,你突然对我好一些,我有些怕。”

39 异常

早上起来,庖丁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感觉有些头重脚轻,他晃悠着身子到了前厅,没想到乔柔柔、孟婆、宁艋都已经起来了,三个人正吃着早饭,似乎还有说有笑。

庖丁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到乔柔柔早上醒来这会儿的样子,她显然并没有纠结昨晚的事情,这让庖丁心里略有些失望,这丫头……不自觉的在逃避吧。她既害怕一切都是真的,又害怕一切都是假的,没办法选择,不如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真是个傻丫头。

“先生,你……你怎么了?”

宁艋正对着门的方向,看到庖丁,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庖丁此时的脸色很差,煞白一片,嘴唇发乌,鼻子偏偏是红彤彤的。

孟婆奇怪,扭头看了一下,也慌了起来。

“您……您这是怎么了。”

“头有点儿烫,还发晕。”

庖丁依着门框,有气无力,这种状况他从来没遇到过,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在宁艋和孟婆都有些似乎惊讶之极时,乔柔柔赶紧走过去,扶住庖丁,虽然她脸通红,可已经没以前那么羞涩了,好在她还是有些变化的。

在乔柔柔的搀扶下,庖丁几步走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身子就半趴在了桌子上,这种四肢无力的感觉,实在是让他难受。

“师父,您发烧了!”

伸手摸了一下庖丁的脑门子,乔柔柔有些不确定,只是猜测道。

“发烧?”*2

宁艋和孟婆几乎是异口同声,仿佛是遇到了天大的事情。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发烧,应该是昨晚没睡好。宁艋,去给我盛一碗粥,我先吃个早饭,饿了。”

庖丁说话也带着浓浓的鼻音,但声音依旧有绝对的命令口气,宁艋迟疑了一下,还是去盛了一碗粥。

乔柔柔很不放心,小小拽了一下庖丁的衣服:“师父,要不,要不去医院看看吧,或者配点儿药,发烧是不能硬抗的。”

“都说了不是。”喝了一口热粥,庖丁抽了一下鼻子,这感觉糟透了,但他却坚持自己没生病,“乔丫头,昨晚怎么样?睡得好吗?”

被庖丁岔开了话题,乔柔柔眨巴眨巴眼睛。

“还……还好吧,感觉做了个好久的梦,还梦见师父你一棒子把一个人的脑袋都砸扁了,哈哈……”

旁边孟婆和宁艋对视了一眼,这师徒两人都不正常!

“也许不是梦呢。”庖丁咬了一口油条,说话囔咕囔咕的,就算是配着咸菜,嘴巴里也没什么味道,反正早上醒来他就感觉什么都不对劲。

“师父……不去医院,也找个诊所配点儿药吧。”

乔柔柔看着庖丁软趴趴的样子,依旧想让庖丁去瞅瞅。

可庖丁喝着粥,就当没听见,依旧自说自话。

“啊,丫头,我昨晚给你做了个好吃的小零食,我放哪儿来着,宁艋,宁艋,去把东西拿来。”

就在旁边的宁艋一脸的诡异,他凑到孟婆耳边,小声说道:“姐,昨晚先生就怪怪的,现在就更怪了,他不会真的……生病了吧。”

他说完这句话,也没敢停留,昨晚那罐小零食是被庖丁自己带走的,宁艋琢磨着应该在庖丁房间,赶紧跑着去拿,庖丁的不正常让他不敢迟疑,生怕被庖丁抓尾巴。

趁着宁艋去拿东西,乔柔柔满脸好奇,孟婆皱着眉头却没想出原因,她见庖丁估计还要吃一会儿,顺手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早间的新闻。

========……下江市某生物医药研究院昨日突发大火,虽然未有人员伤亡,但大火却造成超过数千万经济损失,具体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正吃饭的庖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虽然鼻子也开始不透气了,不过心情瞬间好了很多,乔柔柔不明所以,但旁边孟婆却饶有所思。

那边,宁艋是去的快,来的也快,回来时手里还捧着昨晚庖丁做的那罐子小零食。

“少小姐,这是先生昨晚给你做的,应该……很好吃吧。”

乔柔柔接过这个精致的很的玻璃罐子,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些带着一点金黄色的透明的粘稠物,她一时间没想到里面是什么,但看庖丁软趴趴的样子,想到昨晚他是熬夜给自己做的零食,感觉心里暖烘烘的。

“师父,这个……那个……我……”

“别我啊,你的,先尝尝,不一定和你口味呢。”

庖丁一碗热粥下肚,额头上有了些热汗,软了吧唧的身体也舒服了很多,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恙,却没在意,他只是觉得这是个新鲜事,好像偶尔体验一下也没什么。

乔柔柔拧开盖子,一股淡淡的甜味飘了出来,作为女孩子,多半都喜欢吃一些甜食,说减肥不吃,那多半是没遇到想吃的。用勺子挖了一下,粘稠的感觉让乔柔柔瞬间知道罐子里是何物。

“麦芽糖,师父,是麦芽糖!”

一勺子挖起来,乔柔柔转着勺子把儿,将拉成丝的“麦芽糖”在勺子上裹了一层,然后放到嘴巴里,甜味虽然淡了一些,却很香,有种小时候的味道。感受着麦芽糖在嘴巴里一点点融化,乔柔柔的小肚子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暖暖的,一股热流从胃部往整个身体流转,让她不自觉的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看着乔柔柔幸福的模样,庖丁好像很满足的样子。

“怎么样,师父做的麦芽糖,这东西加了些调理身体的药,不仅可以当零食吃,还能强壮身体,稳定情绪,甚至能缩减姨妈疼。”

庖丁是绝对能当一个推销药品的大忽悠的,包治百病怕他都能说出来。

吃了一口的乔柔柔满足的不知道有多开心,不过,她突然回过神来,“不行,不行,师父,感冒发烧不能硬抗的,走,我带你去医院。”

“不,不,不,不去医院,今天有正经事情做,你坐好,师父有话和你说。”

吃了早饭,感觉回复了不少的庖丁很坚定的拒绝去医院的提议,他让乔柔柔坐在旁边,严肃地问她:“丫头,你觉得,我是说,从你的角度出发,你觉得,你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40 老校区

刚才还吃着师父给自己的小零食,嘴巴里“麦芽糖”还没有完全化开,转眼就被问这个她一直在逃避的问题,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我不知道。”

乔柔柔是真的不知道,从在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医院的病房里醒来,到现在,乔柔柔根本没有认真去思考过这个问题,她甚至有些害怕揭露【真实】,因为不管是哪一个,都意味着她的某方面出现了问题。

“我很混乱,师父……你告诉我,到底哪个是真的?”

依旧含着勺子的乔柔柔原本脸上的幸福渐渐散去,露出一抹悲伤。

庖丁叹了口气,【真相】对于乔柔柔而言,真的就是一种负担,但他不能任由乔柔柔这样逃避下去。

“哪个是真的我不告诉你,既然一切都是从地下室开始的,若你不愿思考,那么就去见见真实,师父带你再去一趟地下室!”

庖丁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的声音虽然带着很严重的鼻音,听着怪怪的,但表情却很严肃,这让乔柔柔有些不知所措。

“真……真的去吗?”

“真去,现在就去!”

庖丁站起来,脚下一软,又坐了回去,看来,喝一碗粥并不能解决似乎是感冒发烧的症状。

“师父……你这样子,咱们还是先给你看病吧。”

乔柔柔摇了一勺子黏黏的“麦芽糖”递给庖丁。

“啊……”

她好像是想给庖丁喂上一口,庖丁伸手给她一个板栗,显然是要保留作为师父的威严,他晃晃悠悠站起来,却看到旁边孟婆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根温度计,也递了过来。

“先量个温度,你这样子,出门都不方便,你是想让柔柔照顾你怎么滴。”

孟婆虽然这么说,可脸上似乎憋着笑容,她从没见过庖丁这副软绵绵的模样,想笑却有不能笑的样子,实在是蛮可爱的。

庖丁刚想也给孟婆一下子,那边宁艋又端着杯水走了过来。

“先生,你肯定是感冒发烧,来,这里有些感冒药,你先来几粒试试?”

“没完了是吧,我就算是感冒发烧了,也能……”

话没说完,庖丁就感觉浑身乏力,他刚站起来没几秒钟呢,揉了揉自己的眉毛,将孟婆手里的温度计拿了过来,直接放自己的胳肢窝里,庖丁算是接受了自己好像真的生病了的事实。

“三十九度二,先生,高烧诶,你这状态,换别人早躺那儿了。”

宁艋意外的露出了一些幸灾乐祸的表情,这家伙是怕是唯恐不乱,孟婆也是“哇,真的是发烧诶”的惊奇样子,好像庖丁生个病简直就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一样,可乔柔柔就紧张了,她一把夺过温度计,确定温度的确很高以后,就一把抓着庖丁的手,非要带他去医院不可。

庖丁是怎么也不肯去医院,但直接吃宁艋拿过来的药,乔柔柔又不同意,这会儿,乔柔柔倒是显出了很自己的坚持,没办法的庖丁最后做了个折中的选择,去药房咨询了一下后,买了特效药。

一晃就到了下午,庖丁吃了特效药,体温降的很快,吃完午饭就又生龙活虎,甚至都没有去睡一觉,他这病来的快,去的更快。

乔柔柔本来想让庖丁在家里休息,一方面庖丁这个病来的很奇怪,躺一下还是有好处的,另一方面,她自己也能耗过去今天,反正能拖一拖最好了,她还是有些不敢面对。

“不行,我烧已经退了,跟我走。”

但庖丁是铁了心今天要把乔柔柔带去地下室。

两人都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庖丁又拎着他那根木棒子,这让乔柔柔有种不是很好的感觉,这根棒子在乔柔柔的印象里,昨晚,可是抡碎了某个脑壳的,虽然她不知道那是她真的看到的,还是臆想的。

*************

等庖丁和乔柔柔两个人走了,孟婆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坐在她旁边的宁艋也没有玩手机,两个人少有的凑在一起商讨着什么。

“这事儿,不应该发生的吧。”

“我也不知道,先生连破皮小口子都没有过,发烧感冒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昨晚,他都做了些什么,把你看到的和我所知道的核对一边,兴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昨晚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情,造成了这个情况,若是能找到原因,我们也许就能做出一些针对性的东西。”

“嗯,我回忆一下。”

……

……

*************

庖丁和乔柔柔是坐公交车去庆林大学老校区的,也不算太远,就五站的路,可下车后,乔柔柔却露出了疑惑。

老校区的正门和她记忆中的样子有些差别,虽然有些相似,但眼前的正门包括周围的建筑显然是翻修过的,可绝对不是最近翻修的,看样子已经有些时间了,少说一年以上。

“师父,不是这样的。”

乔柔柔抓着庖丁的衣角,眼中全是慌张,这似乎表明她的记忆并非现实。

“没事的,走吧,跟着你的记忆走,什么都别怕,记住,不要被假象迷惑,相信自己的选择,不管是什么,有我在你身边。”

乔柔柔点点头,她认了一下路,老校区虽然有过两次整修,但大体框架一直没变过,建筑物都是在原有基础上增增改改的,许多地方都保留着十几二十年前的样子。

庖丁紧紧跟着乔柔柔,走路时,他将棒子半藏在侧边,被学校安保看到了总归有些不便。

两人都是长相让人赏心悦目的那种,一路上时不时会招来一些回眸,一些大胆的还会驻足观看,在走进宿舍区后,学生渐渐多了起来,乔柔柔则看到了一些更为熟悉的建筑物,他记忆中林启豪住的那栋宿舍楼则是老校区里最历史悠久的那栋。

但,到了那栋楼下面,乔柔柔更迷惑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男生宿舍楼,而是一栋女生宿舍楼。

“师父,我们回去吧,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我的想象,一切都是因为我人格分裂。”

看着快要哭出来的乔柔柔,庖丁刚要说话,迎面从宿舍楼里走出个高挑的女生,她看到乔柔柔似乎很惊喜,直接就走了过来。

“柔柔,你回来啦!”

41 室友

走过来的高挑女生似乎认识乔柔柔,但乔柔柔眼睛里还有些水汪汪的,看着这个女生,一脸的迷茫,她双眉紧蹙,似乎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女生的信息。

高挑女生的身高有一米七五还多,这样的身高在普通女生里面已经算高个子了,长相还可以,是那种一眼看到能记住的一类,走过来站在乔柔柔身边要比乔柔柔高出不少,她似乎很热情,过来就拉上了乔柔柔的手。

只是乔柔柔一脸疑惑的样子,大概是没想出来这个女生是谁。

“是我啊,和你同寝室的凌悦娥。”

这个突然的自我介绍倒是非常的配合,旁边的庖丁挑挑眉毛,往旁边站了一些,这也算是有些巧合了,刚到宿舍楼下面就能遇到“熟人”,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女生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乔柔柔依旧一副我没想起来的表情,但又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她望了一眼庖丁,似乎是想让庖丁给她拿主意。

庖丁只是眼神给了一个鼓舞,这大概是想让乔柔柔别太纠结,有什么做什么,顺其自然就是。可乔柔柔似乎迷糊的很,好像没理解,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这丫头,你被自己模糊的记忆弄的越发不自信了,这个女生明显有些问题嘛。

庖丁对这个自己走上来的女生很介怀,却没有阻拦乔柔柔和她接触,他甚至想让乔柔柔单独去应付这个女生,这也算是一种考验吧,以后还有很长远的路要走呢。

乔柔柔正犯迷糊的时候,那女生又说话了。

“你上学期走的好突然,都没和我们打个招呼,东西也没收拾,我听咱们辅导员说你生病了,好像请了好久的假哦,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走,咱们先回宿舍,你的东西都帮你收拾放好了呢。”

乔柔柔细思了一下,她记忆里对自己的宿舍模模糊糊的,眼前这栋宿舍楼的确让她有着熟悉的感觉,但在她的记忆里,这里应该是林启豪的男生宿舍,可让她说自己的宿舍在哪里,她又记不清楚了。

这种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的记忆,让乔柔柔混乱的很,甚至压制了许多本来应该清晰的记忆,这会儿让她回忆一下半年前她做了些什么,她都不知道,一些关于同学老师之类的记忆,也有着很多个模糊的印象。

高挑女子,嗯,这个自称凌悦娥的女生的出现倒是直接给了乔柔柔选择,先回宿舍再说,这也让乔柔柔的疑惑有了个方向,既然来了,又有人引路的话,不妨去看看。

不过,凌悦娥说完之后,才看了一眼庖丁,接着说道。

“柔柔,这是你哥哥?还是男朋友啊,好帅哦。”

凌悦娥是笑着说的,但庖丁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别的东西,。

“啊,我是她的干爹。”

庖丁的话半带玩笑,反正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干爹也差不多。但他的眼神却一直放在这个女生身上,他的这个玩笑话并没有引起这个女生一点儿情绪波动,她的脸上只是笑,谈不上虚假,但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合适。

庖丁的怀疑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可以说凌悦娥对乔柔柔表现的很正常,但庖丁的角度还是看出一些不太寻常的细微动作,比如,她每次眼神和庖丁对视时,都会急忙闪避,和庖丁对话时,眼睛也会不自主的抖动,庖丁有个动作时,她的右手会下意识的做出反应,虽然都很快掩饰掉了,但却逃不过庖丁的眼睛。

不过,庖丁的玩笑话让乔柔柔有些发慌,她急忙想要解释。

“不是,不是,他是我……。”

“远房表叔。”

庖丁看着乔柔柔涨红的脸,打断了她的话。

“刚才开个玩笑,不过,你可不是个好演员。”

“叔叔真会开玩笑,我是生物学专业的,可不是表演系,再说,我们学校也没有学表演的呀。”

凌悦娥眼中并没有慌张,回答的也颇顺口,但乔柔柔不是个小笨蛋,她这次是听出庖丁的言下之意,赶紧将自己的手从凌悦娥手里缩回来,并且往庖丁身边站了一步。

这下,场面就尴尬了。

庖丁一副:来,请开始你的表演。的表情。

乔柔柔也是:我真不认识你。的样子。

——我最多也就是精神分裂而已,你要真的是我的室友的话,我不会不认识你的,何况,我明明记得是和筱筱,还有另一个女生住的,没有你啊。

乔柔柔琢磨了一下,觉得还在自己师父让人信任,管他呢,大不了和师父去那家黑店,我可以当个收银员的。

有了这个想法,她的心里也顺畅了许多,再看这个自称凌悦娥的女生,眼中就多了一些异样。

冷场了大概一分钟,庖丁是看不下去了,他轻轻拍了一下乔柔柔的肩膀:“嗯,丫头,要不,你跟这位同学先去宿舍看看?”

“啊?”

乔柔柔一脸的迷惑,师父,你这什么意思啊,刚不是提醒我这个女生说的是假的吗,怎么还让我跟她去,这是看到坑,还让我往里跳?

“没事,既然是你同学,还能把你拐走啊,不怕,叔叔我在下面等你,放心,大白天的。”

“师……叔叔,你……你不跟我去啊?”

“我就不去了,女生宿舍,我进去多不方便啊,而且还是夏天。”

旁边凌悦娥的脸都快滴出血了,不管她是不是乔柔柔的同学,这场面足够让人抓狂的。何况眼前这“叔叔侄女”两人的对话完全不顾及她的想法啊,这就已经把她是个“演员”的身份做实了。

“去吧,去吧,有事儿就大叫。”

真要有事,哪里还可能叫的出来,自己的师父都这么心大,乔柔柔也就认了。

凌悦娥是硬着头皮,带着乔柔柔上宿舍楼的,乔柔柔不时回头看一眼庖丁的样子,好像真的进去了就出不来一样。

“等你回到咱们宿舍,你就能想起来了。”

远远听到那么一句,直到两个人都上了楼梯,庖丁才笑了一声,他在周围拉了几位女生,随便问了一些问题,靠着脸好,倒是得到了大概的答案。

宿舍楼的确一直都是女生宿舍,这点无误,近几年也的确有过返修,但,问题出在别的地方。

这栋楼,死过人。

42 宿舍114室

这栋有些历史的宿舍楼曾经有个女生似乎是因为感情问题,从楼顶一跃而下,直接死亡,调查结果是自杀,虽然宿舍楼关闭了一段时间,但没过多久就恢复了正常住宿,从大多数流言蜚语来看,那位女生住的宿舍恰好就是1楼14号房间,而114宿舍一直锁着门似乎也在印证这个传闻。

这,就让故事变得有意思起来。

可主要问题不在故事上,而是在具体细节上,有女生说好像是一年前有人自杀,也有人说是三年前,或者其他时候。对于死者的名字也众说纷纭,但似乎都和“乔”姓有个关联。至于学系、年级之类的就更模糊了。

也有一些雷同于见鬼一样的说法,但并不广泛,这个故事更像是一个学校都市传说一样。

——看来,不单单是因为某些人做了什么事情啊。

有人死亡就让整个事情变得多了些可能性。

真要找也不是找不到需要印证的资料,但年份都确定不了,可得花费一些时间,庖丁不太喜欢刨根究底,更喜欢深入其中。

他本想自己先去114室看看,但乔柔柔上去没多久,就下来了,这倒是让庖丁有些意外。

“师父,那宿舍好像……好像真的是我的宿舍。”

看到庖丁第一眼,乔柔柔似乎就找到了主心骨,她一把揪住庖丁的衣摆,好像这样会让自己安心。

对于乔柔柔,庖丁倒是是调查过的,能够不请自来的进入自己只在夜间开张的店铺,应该不是单纯的巧合事件。几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当然,干活的是孟婆,他只是提出要求,孟婆办事而已。

从得到的资料来看,乔柔柔是这个学校大二的学生。之前成绩一直不错,但在大一后半年递交了休学申请,原因注明是养病,直到现在。从能够找到的电子记录以及整个城市的几个医院的病例记录来看,也只是有一些乔柔柔的常态生病的单子。这说明乔柔柔在之前要么突然得了一场大病,要么就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可生病这种事情,就有些没缘由了,就算是真的生病,也不应该没有记录。

学校应该是有所隐瞒的。

结合庖丁在【医院】得到的信息,他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故事轮廓。

这么一联系的话,大致来看,凌悦娥的说法并没有什么破绽,庖丁也只是看到了一些细微的不自然,这倒不是说凌悦娥就一定就是假扮的,他是想给乔柔柔增加一个心眼,以防万一而已。

至于凌悦娥的想法,管他呢,和他庖丁又没有关系。而乔柔柔,不管这件事情最后结果怎么样,他庖丁都不会让她留在这个学校,他是想带着这个丫头在身边,毕竟做了自己徒弟的,大学文凭那一套,自己又不缺钱,养个丫头还不是问题,家里不是还养着两个半呢嘛。

让乔柔柔自己去宿舍,是有些冒险,不过,大白天的,只要不是那些不长眼的鬼物,庖丁觉得那个有可能参与了的势力是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的,那些人是懂得自己的能量的,闹起来,难办的是他们。

揉了揉乔丫头的脑袋,庖丁没急着询问这丫头是看到了什么,让她这么确定,他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正看到楼上凌悦娥在窗口往下看,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让庖丁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可以看到对方向他挥手,却没说话,庖丁没理解她这个挥手想要表达的意思,对方就把脑袋缩回了房间。

“来,跟师父说说,你在上面看到了什么。”

“房间是很熟悉的,一些我的东西,是有印象的,衣服啊,用品啊,书本啊……还有一些照片,但是里面很多同学就不大记得了,和我记忆里的同学的样子出入很大,可……这个一定是我的。”

乔柔柔拿出一张照片,里面是两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的合影,照片有些年头了,边缘已经有些泛黄,但从乔柔柔拿捏照片的手可以看出来,乔柔柔对照片本能的看重。

“我虽然不太记得另外两个人是谁,但是里面这个是我自己。”

乔柔柔指着照片中间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说着。

“另外两个肯定是我很重要的人,但是我记不得了,师父。”

——这就是乔丫头故事的起点,整件事情的源头吗?这张照片的两个孩子会是谁?或许那个有些奇怪的所谓的乔丫头的室友,那个高挑的女生是想把这张照片给过来吧?

——这是“他们”在向我示好,还是,又一个巧合?

想到刚才那个凌悦娥在楼上的挥手,庖丁恍然,那大概是一句不客气的意思。

“会记起来的,只要他们在你的记忆里,都会记起来的,就算是世界忘记了他们,你没有忘记,那么他们就会存在。”

“走吧,去114室,既然地下室就在眼前,那里应该会给你答案的。”

庖丁让乔丫头把照片放好,趁着宿管阿姨的一个分神的功夫,带着乔柔柔来到了114室的门前,上面的门牌还很新,似乎刚换了门锁,锁头也是新的。

拧了一下,门就开了,并没有上锁。

左右看看,似乎没有人注意,庖丁拉着乔柔柔进门后,小心的将门从里面反锁了。

和乔柔柔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一样,里面黑漆漆的,仅仅是窗户的方向有些光亮。

紧紧攥着庖丁的衣角,乔柔柔心里有着一种害怕,既是对黑暗的,也是对再次面对这个场所的,这里是她记忆中,最为混乱的地方,她记得林启豪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啪嗒!”

庖丁模开了墙上的灯的开关,白炽灯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可以看到地上是一层灰尘,换锁的人应该没有进入房间,脚印在门口就止住了,可能是为了不影响房间内的情况。

房间内明显有三双脚印的清晰的痕迹,其中一个女生的脚印要零碎一些,显得很乱,似乎毫无章法,不像是正常走路的规律。

——两女一男,女生的话,是乔柔柔和叶陵筱,男生是谁?

43 那个人是谁

第一次见到乔柔柔的时候,庖丁就对这个女生充满了好奇,她长得可爱的确是个原因,是某个他认识的人的后代也确有此事,但更多的却是某种相似性,仿佛某个瞬间能从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当她想做自己的徒弟时,庖丁是答应了的,这可是庖丁很大的突破,他从没收过徒弟。

虽然,乔柔柔好像只是跟自己学做菜,但,师父就是师父。

乔柔柔身上发生的事情,庖丁知道大半,连宁艋也看到了一些,可却缺少了一些串联整个前因后果的线。庖丁自然可以一手操办,甚至不需要花费太久的时间,但他更希望乔柔柔能够自己找到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或者参与找到这一切。

这也算是看着乔柔柔成长吧。

可这会儿,乔柔柔却陷入了思虑。

114宿舍内的地上落满了灰尘,就算是现在也没有打扫,可以看到三双脚印,两个稍微小一些的应该属于女生的脚丫子,而那双看着就是44的大脚丫子肯定是某个大高个男生。

——三对脚印,为什么有三对脚印?为什么只有三对脚印?

如果一切都是她乔柔柔因为多重人格产生的臆想,应该只有她自己一双脚印才对;如果不是臆想,六个人的小团队,为什么只有三双脚印?

站在她旁边的庖丁有了一些猜测,但他却没打算说出来。

乔柔柔的记忆内只出现过两个女生,她自己和叶陵筱,如果这里是两个女生的脚印的话,自然是她们两个。但她记忆中出现了四个男生,林启豪、胡槟,吴寅鹏以及胖子王坤,能够对应上这对大脚的,只有高个子壮汉胡槟,难道是他吗?

三对脚印在这个房间内的轨迹很清晰:女生中的一对似乎很混乱,脚印不停乱转,留下了最多的痕迹,几乎布满了房间;另一个女生则要简单明了,现实直接走到窗户下唯一的桌子前,然后拐进了卫生间;最后那个大脚丫子则在房间内打了个弧度,然后也走进了卫生间。

在乔柔柔把视线都放在地面的时候,庖丁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

和乔柔柔记忆中的一样,这个房间明显要窄一些,如果说普通的学生宿舍是四人间的话,这个房间大概适合两个人住的大小,除了窗户方向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房间内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在那张桌子上是一个翻开的本子,庖丁想过去看看,但衣角被乔柔柔拽着,看样子她是不打算放开的。

“别怕,我会在你旁边的。”

庖丁在乔柔柔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但乔柔柔却拽的更紧了,地上的脚印让她想不同,但她却是记得林启豪是在这里消失的,她害怕自己松开后,稍微一转身,连庖丁也会消失掉。

“师父,我不怕,但是,你……你别像他们一样消失,好不好。”

说话的时候,乔柔柔是带着哭腔的,那种只属于女孩子的柔弱让庖丁心中软成了一片涟漪。

“师父不会消失,跑不了。”

任由乔柔柔拽着自己的衣角,庖丁揽着这丫头的腰,将她带到了桌子前。

“原本这上面是有字的,血一样的字。”

乔柔柔被庖丁揽着,说话也顺畅了许多,依赖便是这样逐步生成的,当然,这也是一种不移的信任。

庖丁伸手拿起本子简单翻了一下,里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不论是字迹或者是写字留下的痕迹,这就是一个空本子而已。不过本子样式他倒是见过,它可不是大街上能买到的,而是二十多年前某个小团体专用,庖丁当年勉强算是其中一员吧,和乔柔柔的长辈也是那个时期认识的。

但那个团队早已经分崩离析,大部分那个团队的人已经死了,小部分选择隐姓埋名,个别几个则去了别的团队。

——这兴许不是给乔柔柔看的,而是放在这里等我来看的。那几个家伙吗?他们还敢回来?不,应该不是他们,他们的胆子早破了。可,不是他们那几个的话,到底是谁?

——嘶,我早该想到的,既然是这个地方的话,肯定和他们脱不开干系。

乔柔柔接过本子,翻来覆去的找,却没有看到她记忆中的那些血字。

“躲好了,藏严了,小心把影子露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乔柔柔突然唱出了一首似乎是捉迷藏的儿歌,歌声并不完整,但听着却有股让人背后发凉的心慌感觉。

“别说话,少呼吸,就算是死也要藏到底。”

诡异的,庖丁唱着接出了似乎是下半句,内容绝对不可能是儿歌,那更像是某种恶作剧,或者黑暗通话。

“丫头,这歌,谁告诉你的?”

庖丁严肃起来,会生出一种威严,压的人缓不过气。

“我……我不知道,这个本子里写的,我也不知道我会什么会唱,反正就那么唱出来了。”

乔柔柔往庖丁身上靠了一下,庖丁突然接出了她在这个本子上看到的血字的后面的部分,而她更是唱了出来,这让她非常不安。

“本子里吗?”

盯着那个红封皮的本子,庖丁紧皱眉头,然后拍了拍乔柔柔的脑袋,这丫头别被吓到了。

——有人在设这个局吗?

——本来以为乔柔柔的出现是某种命运式的偶然,看来,现在连我也被牵扯进来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倒是想看看,谁,这么大胆。

一把掀开窗帘,露出的并非封死的墙壁,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窗外阳光明媚,没有阳光照进来,只是因为这个窗帘稍微厚了一些而已。

但是,在庖丁放下窗帘时,窗帘上厚厚的一层灰尘却被扬起,一下子扩散开。

庖丁猛地一把抱住乔柔柔,连退了几步,并且伸手捂住了乔柔柔的口鼻。

乔柔柔被庖丁这个突然的动作一带,手中拿着的本子没抓稳,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然后,就看到乔柔柔惊恐地指着地上打开的本子。

“师父,师父,有字,有字!”

44 血字

落在地上的红封皮的本子上,被随意打开的一页似乎有什么催动着,正一笔一划出现了一行字迹,那字迹血红一片,如同滴出的血液,透着渗人的阴森。

先开始还是正常的笔迹大小,但那字越写越大,很快就占满了一整页,接着那血红色漫出本子,一落地面就蔓延出一片,带着血腥味儿疯狂的挥舞,从地上划到墙壁,如同从人身上迸射出的血液,溅的那儿都是。

“血……师父,血!”

被庖丁抱在怀里,乔柔柔就算是被捂着嘴巴也慌张的叫了出来,眼前的场景好像一场噩梦一般,如同一只恶鬼在人前显露自己的疯狂。

“别怕,师父在,没东西可以伤的到你。”

庖丁手往上一挪,干脆捂住了乔柔柔的眼睛,好让她不去看那些吓人的东西。只是,从庖丁的视角来看,整个房间内并没有一丝响动,环顾四周,庖丁也没有看到乔柔柔所说的血迹,一切都是刚才的样子。

——幻觉吗?为什么,丫头能看到,而我没有事情?

——嗯……是窗帘上的灰尘吗?若是灰尘的话,满屋子都是。这么说,走进这个屋子就会被影响到,只是随着呼吸的频率和时效,而逐渐中招?窗帘和本子则形成了闭环,进一步激发了效果。之前他们来这个房间也是这样吗?哼,有趣的药物刺激。

——不过,我对多种药剂免疫,所以,我才看不到吗?

——这么看来,倒是很像他们的手笔,藏了这么久,终于想复出了?【医】,想要拿回你们的东西?

庖丁思考的功夫,被捂着眼睛的乔柔柔安静了下来,她也像庖丁那样,轻轻拍了拍庖丁捂着她眼睛的手,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师父,师父,我没事了,我不怕!”

松开手,庖丁却把手放在了乔柔柔的肩膀上,掌心的温度会通过接触传递给彼此,这是一个身体语言,鼓励和信任。

乔柔柔依旧攥着庖丁的衣角,在她的视线里,那血字不停的书写着一句话,重复了一边又一遍,几乎布满了整个房间,在白炽灯的照应下,额外的刺眼,似乎一个影子正在这个房间内蹿动。

“我……回不了家了!”

在读出这句话的时候,乔柔柔的语气哀怨、不平、甚至带着一丝恼恨,好像有股力量在这个瞬间控制着乔柔柔,让她说出了这句话。

封闭的房间内不知道为什么卷起一股邪风,搅和一地尘土飞扬,庖丁不得不用衣袖捂住了口鼻,顺带着也挡住了乔柔柔的嘴巴,他是怕被呛一口灰尘,但乔柔柔可不能再吸这些粉尘了,若他庖丁想的没错,这些尘土里是含了一些东西的。

片刻后,屋子里的邪风完全没有停止的一丝,反而越来越急,整个房间就如同被卷进了沙尘暴中一样,伸手都有些看不清楚。

这样下去,别说动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庖丁示意乔柔柔自己捂住口鼻,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金丝黄纸,本想唱些字词,却发现这种环境基本上没办法开口,干脆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在金丝黄纸上画了一笔,而后直接打进了风尘之中。

那金丝黄纸明明如同布卷一般柔软,但被庖丁涂了血后打出,却如同利箭一般,沾了血的金丝黄纸划出一道红光,贯穿了风尘,所到之处,风尘均如同定格一般。

一声尖锐的女子惨叫,风瞬间停歇,洋洋洒洒的灰尘散的整个屋子都是,那些脚印也不复存在。

庖丁刚松了口气,回头却看到乔柔柔双眸通红正凶狠地盯着自己,下一刻就伸手掐在了庖丁的脖子上,力量大的惊人。

“你……不能挡住我回家!”

她的声音沙哑难听,如同碎石刮在玻璃上。

左手一顶,庖丁生生一只手架住了乔柔柔的力道,右手刚才咬破的食指被拇指一压,挤出不少鲜血来,然后,庖丁直接将这些血涂在了乔柔柔的眼睛上,甚至揉进了眼睛里。

“丫头,忍着点儿。”

庖丁的动作有些粗鲁,但诡异的,乔柔柔的眼睛随着被庖丁的血液的揉入,开始透出妖异的红光,可一眨眼,却又消失了,但她的眸子又变回了清澈的样子。

随着乔柔柔松开发力的双手,她也回复了正常。

“师父……”

“没事,这里可能有个冤魂。你现在身子比较虚,容易被这些鬼物照顾,不过不怕,有师父在,十个八个都不是问题。”

庖丁小心的擦掉乔柔柔眼睛周围被他揉的血迹,他刚才有些大力,都被他揉红了。

乔柔柔却是抿着嘴,这几天下来,她一直都是别人的负担,不管是护着她的叶陵筱,还是这位便宜师父庖丁,这种弱小带来的感受别说有多让人难受了,她原本以为逃避就可以躲开一切,但潜意识让她想去面对,她想靠自己面对,她不想在躲在别人的背后了。刚才她被控制的那一瞬间,她是有意识的,她能看到自己伸手掐住了庖丁的脖子,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手里是一把刀,会发生什么。

这一刻,乔柔柔从来没有过的想要变得坚强,变得足够保护自己,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甚至刺破了掌心。

“师父。等回去,请教我变强!”

二十岁,别的女生二十岁的时候,都在享受青春,谈着恋爱,追逐知识,四处游玩,而乔柔柔本不应该面对现在要面对的一切,她应该去追求自己的生活的。可,世界本就不公平,也从来都不可能存在公平。

“好,回去,我教你。”

庖丁点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更多的表达,这个女孩子身上其实有很多优点等待着被挖掘,庖丁能做的,就是做好一个师父。

邪风过后,屋子飘散的灰尘大概一时半会儿散不下来,整个房间也没什么可看的,这里也不适合久待,就算是单纯的灰尘,吸多了也伤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卫生间的方向。

45 壁画

似乎是为了配合庖丁两人的注意力,卫生间里面,在这一刻,传来一股恶臭,那显然不是卫生间里该有的味道,而是一种什么东西腐烂掉了并且掺杂着一种刺鼻的气息,可明明前一刻一点儿气味都没有透出来。

兴许是因为刚才那股邪风?

不过,这股臭味,来的快,去的也快,乔柔柔都没来得及捏住鼻子,那臭味就已经消失无踪,让人完全没有一点儿思考的余地。

庖丁握紧了手中的棒子,几步走到了卫生间门口,而乔柔柔则拽着庖丁的衣角,小心地探过去脑袋往里面瞄了一眼。

和她记忆中的差不多,正对着的马桶被搬到了一边,地上也堆着许多散土,原本马桶的位置,是一个倾斜着向下的大洞,洞的直径衣角被扩大了许多,足够任何一个人猫着身子钻进去。

唯一不同的,是墙壁上那副美人鱼的画。

画中是一只挣扎着向上举起双手的人鱼,而并非当时乔柔柔看到的托举着什么的美人鱼,他似乎受了许多伤,身上到处都是伤口。绘画者的确功夫了得,对颜色的掌握得天独厚,利用不同颜色鲜明的冲突,将人鱼那种濒死的绝望和对生的渴求勾勒的淋漓尽致,甚至是其身上的各种伤口,以及伤口因为感染而腐烂的区域都尽数表现,让人看了,仿佛能透过墙壁,直接触及到这人鱼身上,让人怀疑刚才那股臭味是这个人鱼身上散发的。

“师父,之前来的时候,我看到的不是这样的,原本应该是一个很丑的美人鱼,而且,之前我们是没有闻到那个很臭的味道的!”

乔柔柔似乎不太喜欢看到眼前这幅人鱼画作。也是,这幅画让人看了很不舒服,血腥,不仁,以及画中透漏出的绝望。作画者对细节的刻画太过分追求真实,外翻的皮肉,腐烂的伤口,甚至是透过伤口可见的筋骨,让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是画中人鱼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人鱼本就不好看的脸上那种表情纠合在一起,让人感同身受。

死亡,又有谁会喜欢。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庖丁念着一句关于鲛人的古文,这个种族若真的存在,那么一定毁于贪婪,贪婪是不分种族的,而人鱼的“珠”则是一切的根源。

“怀璧其罪!”

少有的,庖丁露出了一丝哀伤和怜悯。

“师父,真的的有美人鱼吗?”

对于所有美好的东西,女孩子,或者大多数人都会有一些幻想,虽然眼前这个人鱼和想象中的并不一样,但乔柔柔还是有些期待。

“所有的故事都有其源头,而所有的源头都不会是空穴来风,就如同没有太阳人类不可能幻想出阳光,而没有阳光,人们就无法理解白天黑夜。真的假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留下什么。”

庖丁揉了揉乔柔柔的脑袋,若她能一直保有这种想象,多好。只是,他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而这句话多少会打破许多人的遐想。

——至少,他们留给了人们无限的童话。

乔柔柔似懂非懂,她看着墙壁上的人鱼,跟着他的双手将视线上移,最后停留在屋顶的天花板上。

“对了,师父,人鱼真的可以生出让人长寿的珠子吗?”

庖丁没有回答乔柔柔的话,而是把她带进了卫生间,他伸手在墙壁上摸了一把,似乎是因为水汽的原因,画作上的颜料被他摸掉了一些,他拿在手里搓了搓,颜料的颗粒很大,并不细腻,不知道是作画者刻意选用的,还是他只有这些。

乔柔柔倒是把脑袋凑过去,闻了闻,然后感觉捏住了鼻子。

“好臭,好臭!”

“你这个蠢丫头,记住了,以后在未知的环境里,不可轻易触摸、闻嗅、品尝…甚至在某些环境里,连看都不行…说不定什么时候,你触摸的、闻到的、品尝的就是致人死地的东西,知道不?”

庖丁本想给这丫头一下子,让她涨涨记性,但想到自己手里还捏着壁画上的颜料颗粒,他这一下子就没敲过去。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幅画上所有的颜料都是取自人身,那些红的黑的黄的白的都是人体的某些组织提取物,而颗粒,不是骨渣,就是碎肉末,能够保存下来,也自然是用了防腐措施。

据说,用这种人体材料作画,可以将来源者的魂魄封在画中,成为画的守护者,保证画作拥有更久的保存期,而若是画作本身主体就是来源者,也既是死者的话,甚至可以让画作栩栩如生,传闻【道林格雷的画像】便是用此方法做成,这似乎也算是另一种永生。

“嗯,放心吧,我一定会注意的。而且,师父,我一定好好跟你学习,等我和你一样厉害了,我就可以像你一样,连鬼都吃掉了!”

刚才那一阵风过后,乔丫头似乎性格发生了某种转变,说不上自信,但的确坚强了许多,和庖丁说话也没有之前那种羞涩和拘束了。想来,她是在某种程度上,对自我进行了认可,也对未来有了抉择。

“你就那么相信,我可以吃鬼的?”

“别的,也许有真有假,但是有个声音告诉我,师父,无所不能。所以,我信!”

乔柔柔小脸一红,却没有避开庖丁的目光,这是她第一次敢这么和庖丁对视,除了心跳加剧,好像也没什么嘛。她的脸上还有些灰尘,加上刚才被庖丁那么一揉,看着有些脏兮兮的,不过却可爱的紧。

“兴许是你的哪个人格骗你的假话!”

“那我也信!”

将手上沾着的颜料颗粒擦掉,庖丁还是给了这丫头一个小板栗。

“那,等这事儿完了,师父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嘻嘻!”

乔柔柔摸了摸被庖丁敲到的脑门子,露出个满足的微笑,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能有这么个师父在身边,真的,很暖心。

“走吧,让我看看,二十多年来,下面又发生了什么。”

46 线索?

在下去之前,庖丁回到房间内,把那本红封皮的本子给捡了回来,这本子虽然不大,也不是能装进口袋里的,庖丁本来就拎着一根棒子,干脆就让乔柔柔帮忙拿着,她反正也空着手嘛。

“师父,这个本子,难道还有什么用途吗?”

乔柔柔接过本子,一脸的不解,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同。

“没,做个纪念,这本子也算还带着一些回忆,留着当个念想吧。”

庖丁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乔柔柔却以为是说给她听的,她点点头,左手将本子抓在手里,右手又习惯性的攥住了庖丁的衣角。

“从这里下去,就要面对一切了,你准备好了吗?丫头。”

站在向下的洞口处,庖丁往下望了一眼,洞的确很深,通过被扩大了一圈的洞往下,能看到很底层有一些什么东西在飘动,房间门和窗户的确都关着,但这里却有风能灌进来,下面应该是个很大的空间,而且通风应该还保留着。

“我……我准备好了!”

乔丫头咬着下嘴唇,攥着庖丁衣角的右手因为紧张,都有些发白了。

“跟紧我,别怕。”

庖丁身子一矮,先跃进了洞里,然后回身将乔柔柔也半拉半抱着引了下来。洞口倒是够两个人挤一下,再往下就要错开一些,

弓着身子,庖丁伸手拍了拍洞壁,洞原本什么样子肯定是看不到了,但扩大这个洞的人是个熟手,洞壁挖的很平整,也很均匀,虽然有些毛糙,可能是因为工具的原因。

“这洞,谁挖的?”

庖丁回头问乔柔柔,这丫头此时似乎有些紧张,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的样子。

“我……我不知道,当时就已经有个洞了,洞本来不大的,只有我和筱筱能下去,筱筱当时比较急,就先下去了,我是跟着筱筱的。这洞现在变这么大,肯定是他们几个男生后来挖的。”

不过,她想起刚才进来只看到三双脚印,换句话说,可能他们当时进来的只有三个人,所以,说着说着他一时间又陷入了思维混乱。

片刻后,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皱着眉头回忆起来。

“我现在不确定到底我看到的是什么,进来几个人,下去几个人,兴许都是我的臆想也说不定。不过,洞在这里,总的框架应该是不会变的,我们肯定是下到下面的地下室了。”

虽然有些不确定,但乔柔柔总算是有了不少自己的想法。

庖丁点点头,越发对那个男性的脚印的主人好奇起来,如果真的如同乔柔柔所说,她和叶陵筱最先下去的话,这个洞便是那个男性脚印的主人挖出来的,能够把这个洞挖出这样的效果,对方显然有些能耐。

从脚印的大小来看,庖丁的身高应该和那个男性差不多,在这个洞里行动也不是很麻烦,往下深入一半的时候,乔柔柔突然拉了一下庖丁。

“师父,等等,你看上面。”

乔柔柔的语气带着一些惊喜,庖丁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就发现乔柔柔的惊喜所在。

从这个角度往上看,似乎由于光线的问题,卫生间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一副新的画作,应该是某个区域的星空图。一如那副人鱼图,这幅星空图也勾勒的惟妙惟肖,十分细致,若是将视线只控制在一个区域,比如用手握圈看过去的话,就仿佛坐井观天一样。

“这……”

庖丁仔细打量着那副星空图,从这个位置看过去,足有十多米,不盯紧了,只能看个模糊,一些细微之初并不能看清。他往回走了一些,却发现改变距离就看不到那副画了。

想了想,他回到原来的位置,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往上,将这幅画记录了下来,好在手机的摄影功能能够正常使用。

“作画之人,真的是个少有的这方面的天才,不仅作画能力超群,还懂得使用这些视觉技巧,更将这样的东西藏在了其中。”

庖丁做好记录,感叹了一句,他发现这幅画并非单纯的画作,也不是为了让人能够体会,坐井观天的感觉,而是为了隐藏一个地点,若这片星空图是真实存在的,根据这副星空图完全可以定位一个固定区域。

可是,这画是谁留下的?为什么又要留在这个地方,留在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也许,这洞当初不是为了下去,而是为了上来。”

乔柔柔突然冒出一句,倒是解释了一种可能性。

兴许在某个时间,某个人因为某些原因从下面挖洞来到了这个房间,并在在房间内留下了这些画作,然后离开。若是这样的话,庖丁自然不是第一个发现这些画作的人,乔柔柔之前应该也不是。

“嗯,从下面上来的话,看来有人早就已经重新回到这里了。当年那场大火之后还敢回来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吧,是刻意留下这些东西,想引我过来?还是巧合?”

庖丁本身嘀咕几句,可乔柔柔却听了个清楚,她怔了一下,突然就理解了庖丁这些话中的深意。

“师父,你知道下面发生过大火?我们下去的时候,下面有好多灰烬,墙壁啊,柱子啊什么的,上面都是被烧过的痕迹,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当时你也在吗?”

这丫头变聪明了?

庖丁倚在洞壁上,伸手点了一下乔柔柔的鼻子。

“这学校之前是个医院,医院当年发生过火灾又不是什么难查到的事情,调查一下又不麻烦,何况,你难道没闻到一些淡淡的焦味吗?”

“这样吗?”

乔柔柔又摸了摸鼻子,一想也是,他们之前就在学校的图书馆查到了这些信息,似乎就不再考虑这个问题。

——这丫头,还真好糊弄。

庖丁暗自笑了一下。继续往下,没多久,两人便到了洞的尽头,可以看到洞的出口这边悬着一根绸带,一直到地面。借助手机的灯光,下面则是许许多多柱子,以及一个很开阔的空间。但,能够看到,很远的一面,亮着一些灯光。

47 不腐

身子一侧,庖丁从洞里探出半个身子,拽着绸带试了试,结果也不知道是他发力太大,还是这绸带本就有些松动了,这一拽就将绸带从土里拽出一大截。庖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身子瞬间就失去了支撑,整个人就压了下去,顺带着把洞口留着的一点儿挡土给压垮,连着拽这他衣角的乔柔柔一起给拖了出来。

这会儿,手机是乔柔柔拿着的,乔柔柔被庖丁接回来自己原本的随身物品就都没了,手机也没来得及买,这么一拽,乔柔柔哪里能反应的来,哎呀一声,手里的手机就脱手,人也栽了出去。

好在庖丁反应神速,在关键时刻丢到了手里的棒子,一把抱住了乔柔柔,借着绸带还有些使力点,手一承一卷,已经抱着乔柔柔就到了地面。

乔柔柔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庖丁捂住了嘴巴,伴随着上面大量土质松塌,庖丁一手护在乔柔柔脑袋,一手揽着她,两人直接滚到了一边。

土质倒是没掉下来多少,但是那根绸带却掉了下来,连着绸带另一端一大团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起,全落在了地上。

直到没有了动静,庖丁才扶着乔柔柔站起来。这丫头此时一双眸子贼亮,似乎并没有害怕的情绪,只是在庖丁的怀里,接着好像并没有摔坏的手机照出来的光,小心的打量着四周。

和她记忆中的场景雷同,这里是个空间很大的地下室,每隔八九米就有一根承重柱连接上下,不时则是一根木桩代替水泥柱,影影绰绰望出去,也不知道有多少根,但能看到的几根上面都烧的黑漆麻乌。

周围的地上则是一些灰烬,和大火后烧的剩下的一些零碎,什么桌椅板凳柜子铁架子之类,能够大概分辨出一些隔断,似乎是当时用来隔出一些房间的。可以想象,当初这个巨大的空间有着多少个用办公家具隔出来的小屋子,又会有多少工作人员在此地忙碌。

虽然说这种结构一旦发生火灾,会非常危险,但按理说,能够做出这么大手笔的一个地方,不会没有防火手段吧。那场大火,如何燃烧起来的,又有多少人葬身火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有真正的见证者才能说清楚吧。

庖丁捡回了自己的棒子,乔柔柔则去拿到了手机,两人看着绸带另一端被拽下来的一大块东西发呆。

从能够辨认的一些地方来看,裹在一大团土质里的,应该是个人体,也许说是尸体更好一些,由于土质似乎被什么液体侵染了一边,此时看着就好像那尸体流出的血一样,血红的一大块。

绸带被绑在这尸体的一只手腕上,再被缠到手掌中,然后拖了出来,就好似这个尸体依旧在土质中挥舞着绸带一样。

抓起绸带,庖丁蹲着身子顺着尸体的手,往上清理了一点。这尸体看不出是什么时候的,但从被庖丁擦干净的手掌和手腕来看,似乎还保持着肉体的柔软度,仿佛刚死不久一样。

手形是个女子的模样,白皙如雪,若不是身子还蜷缩在红色的土质里,或者换一个地方,单单看手掌,甚至觉得这是个活人。

从轮廓来看,尸体是全裸的,庖丁没兴趣继续清理,但确定这应该是个长发女子,根据他的经验,这女子活着的时候应该在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和乔柔柔差不多大,想到传闻中上面的宿舍有个女生跳楼,庖丁甚至觉得就是那个女子。

“师……师父,上面那堆土里,不会都是尸体吧,这红色的土,不会是被血给淋透了吧!”

乔柔柔也蹲着身子凑过来看,然后又缩了缩小脑袋,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看到一具陌生的尸体,当然,卫生间那副濒死的人鱼应该是不算的,虽然画的很真实。

“那倒不是,这叫不腐土,也叫万年寿,是利用古方将万年春这种树的树汁混合一些其他液体,浇灌出的土壤,土质还需选用最为干净的红沙土,需要用细密的筛子筛上一十三遍,以保证沙土细腻无垢,加上乱七八糟的流程,整个工序非常麻烦,费时费力,古代也只有一些有着另类信仰的部族群体才会这么干,适合群葬。整体你可以当做是一个巨大的果冻,可以将尸体保存很久很久,就对了。传说在这里面泡个一万年,就能重生,但是,你把这些比作古代的防腐手段就行了,重生什么的,一万年后再说吧。”

庖丁往上看了一眼,兴许上面这些不腐土里真的葬着许多尸体也说不定。

“原来我们刚从古代的福尔马林里面钻出来。”

乔柔柔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然抓了一大把红色的土就要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你拿这个干嘛,脏了吧唧的,扔了扔了。”

“回去,我随便找一只小虫子什么的埋进去,反正没多大一把,找个地方藏起来,也许一万年以后,那个小虫子就可以替我看看那时候的世界啊。”

乔柔柔的理由意外的让人无语,庖丁眨巴眨巴眼睛,这丫头还真是天真的可爱。

“我该怎么说呢,首先,鬼知道一万年后什么样子,你让一只小虫子替你蹲个一万年,不如想办法让自己活个一万年。其次,这并不是真正的不腐土,万年春那种树,世上拢共也没几棵,早些年应该还有一些,但都被自古以来的帝王将相给砍的差不多了,这里这么大一片如果都是不腐土,你想一下,得用多少树汁来浇灌。”

“也是哦!”

乔柔柔本打算将那把土扔了,可又有些不想扔,趁着庖丁不注意,还是偷偷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小心地偷笑了一下。

“这里的不腐土也不能说是假的,应该是稀释了许多许多倍之后,又做了一些添加,不过,能找到万年春的树汁,这应该是曾经那些人留下的吧,这个尸体大概是后来埋进去的。”

“那绸带呢?拴着这个绸带是为了什么啊?”

庖丁刚想说,却听到远处传来了一些响动,他按了一下乔柔柔的嘴唇,然后关掉了手机的灯光,拉着乔柔柔慢慢地移动到了一根柱子后面。

而声音的来源处,远处一些灯光的方向,似乎有些影子在动着。

48 实验室

“嘘!”

庖丁将手指竖在嘴巴前面,对着乔柔柔比划了个静音的姿势。

借着远处的灯光,两人可以看到几个身影正朝这边走过来,等了片刻,才能阴乎乎的看清楚,应该是几个穿着宽大袍子一样衣物的人。

“是……是那些白大褂,就是抓走筱筱的那些人。”

乔柔柔凑到庖丁耳边,小声说着。

在她的记忆里,似乎都有这些白大褂的身影,她本该害怕的。不过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很阴翳的情况下,乔柔柔却想一口咬上就在她嘴巴旁边的庖丁的耳朵。

当然,那也只是想一想,就好像心里有种悸动一样。

庖丁自然能感觉到这丫头说话时,在自己耳边哈出的热气,不过他倒是没在意,因为那几个身影已经到了近前。

的确是穿着白大褂,不过,也带着头罩,还是那种一体式的,整个看着就仿佛是重症传染病病房的那些带着全套防护服的人,这种天气也不怕捂出痱子。

这些家伙都带着手电筒,一路照过来,还不时左右查看,能够看到这些家伙穿着的白色防护服的胸口上有个很显眼的标记,一支盘龙箭。

这让乔柔柔立刻想起她记忆中曾经看到过的那几本档案中的标记,那标记她记得很清楚,而这些人衣服上的标记和她记忆中的几乎一模一样,真要说哪里不同,那就是她记忆中的那些标记是黑白色的,而这些人身上的盘龙箭则有着鲜明的色彩。

“永生计划?”

乔柔柔小声嘀咕了一句,但她说出这个词的时候,紧紧挨着庖丁的乔柔柔明显感觉到庖丁身子一僵,似乎这个词让他很敏感。

不过,这会儿,那些白大褂已经靠近了,庖丁小心护着乔柔柔,绕着柱子,避开了这些白大褂,看着这些白大褂一直走到两人下来的地方。

其中一个人看到被庖丁他们两个下来时拽下来的尸体,似乎很激动,直接就大吼了起来,似乎那尸体对他很重要一样,不过隔着面罩,听得不是很清楚,隐约能听到“混蛋,找到他们”之类的词语,想来这些人应该带着无线耳麦对讲机之类的设备。

那人咆哮完,就看到有两个白大褂很小心地抬起了那具尸体,而剩下的白大褂则开始向四周寻找,显然是在找庖丁两人。

乔柔柔揪着庖丁的衣服,催促他先离开,对于这几个白大褂,她就是觉得让人不舒服。

但庖丁却没想着离开,他揉了揉乔丫头的脑袋。

“丫头,相信我,我保证没人能伤害到你!”

乔柔柔点点头,却没理解庖丁说这句话的意思,下一刻,就看到庖丁拎着棒子,直接从柱子后面站了出来,顺便把乔柔柔也拉了出来。

“嘿,你们是在找我们吗?”

庖丁将棒子架在肩膀上,这姿势倒是很有气魄,对方看着有六七个人,被庖丁这么一吼,都是一愣,除了那两个抬尸体的,其他的立刻靠了过来。

乔柔柔本来以为自己的师父会抡着棒子,大杀四方,然后一个个砸烂他们的脑袋,但她实际上看到的,却是庖丁在对方都围过来以后,将棒子扔到了地上,然后……然后投降了。

“师父……这……”

乔柔柔明显不解,庖丁却凑到她耳边低声告诉她。

“打起来太麻烦了,这里其实很大的,咱们两个去寻找不如让他们抓去,怎么也能见到他们的BOSS,咱们就能直接找到BOSS了,一般这些BOSS觉得自己占优势的时候,就会话很多,那样咱们就能很快的知道一切了。”

庖丁这个逻辑,简直“毫无破绽”,让乔柔柔一时间完全不能反驳。

“会不会……太儿戏了。”

看着那些白大褂靠近,乔柔柔缩到庖丁身后,但是小手却下意识的攥成了拳头。

“放心吧,我有后手的!”

庖丁是自信满满,似乎完全不把眼前这些人当回事儿。

这些白大褂也是怕庖丁玩什么花招,并没有急着一拥而上,而是慢慢将庖丁和乔柔柔围住,防止两人逃跑。

那个之前大吼大叫的那位白大褂站出来,先是看了看缩在庖丁后面的乔柔柔,这才开始打量庖丁。

“没想到,你还能再回来,我以为没机会得到你了呢。”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庖丁和乔柔柔都没听懂,那人也不解释,没有手电筒照着,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也没办法去分辨这人要表达的意思。

“总不能一直在这儿这么站着吧,你看,我们都选择不反抗了,不把我们带去那边亮灯的地方吗?这里黑乎乎的,说个话都不方便。”

庖丁好像没把自己当外人,倒是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那说话的白大褂似乎考虑了一下,然后对其他几个白大褂点头示意,其中一个靠过来,手里也掏出了一副束带,大概是要给庖丁捆一下。

“捆我可以的,不过,这丫头手无缚鸡之力的,就没必要了哈。”

庖丁伸出双手,很是配合,乔柔柔在他背后看着都快哭了,这师父怎么有点儿不靠谱啊,万一真被逮去,分开关起来怎么办?

虽然那束带的确能扛得住正常人,甚至是大力士挣脱,他们好像是不怕庖丁能反抗一样,但庖丁显然也不是正常人,想到自己这个师父应该不会蠢到不留后手,乔柔柔也就释然。

好在,乔柔柔的担心并没有发生,那些白大褂在反捆了庖丁的之后,就带着两人,抬着那具尸体,一起回到了灯光这边。

在走过一片灰烬铺地的空旷地带,又穿过一个毫无他物的走廊之后,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个试验所,应该是近些年修建出来的新场地,和之前各种焦黑不同,这边装修的很现代化。

可以透过半透明的玻璃墙壁看到一个个房间,有一些房间内立着玻璃罐子,那种可以装进去一个大活人那么大的大家伙,而且还是很多个一排排放着,之外还有许多仪器和设备,一些白大褂在里面忙碌着。

“你是谁?”

领头的那位白大褂在到这里后,摘掉了自己的头罩,露出一张似乎被烧焦了一样的,如同鸡蛋果一样的脑袋。

49 幸存者

“你是谁?”

鸡蛋果……不,这个似乎是领头的白大褂,在脱去罩在头上的防护罩后,露出了一脸狰狞的长相,应该是严重烧伤后留下的旧伤(可以参见死侍的脸,去掉面罩的那种)。这倒不是在嘲讽这位现在的模样,纯粹是因为这家伙的语气十分的不友好,带着一种“我已经掌握一切,你最好乖乖交代,不然我就干掉你”的口气。

不过,庖丁倒是注意到,这位“鸡蛋果”先生似乎认识乔柔柔,他的目光扫过乔柔柔后,并没有陌生感,反而带着很熟悉的感觉,并且直接跳过,然后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呵,你不认识我?”

庖丁似乎是学着这位的语气,一副掌握一切的样子,顺带还带上了一些轻蔑,他倒是完全没有自己是个被俘者的自觉。

对于庖丁的嘲讽,这位“鸡蛋果”先生似乎并没有上心,而是脱掉了防护服,换上了轻便的手术服,看来这里和外面那个空旷的地方应该有什么不同,让他们不得不穿着防护服才出去行动。

“长得帅又能怎么样,你很有名吗?现在,你是我的俘虏,不,是试验品,我一会儿就先毁了你的脸,然后再把你塞进那边的实验舱,让你体验一把小白鼠的感觉。”

“鸡蛋果”伸手指挥着几个白大褂,其中两位将庖丁推搡着到了一个工作台上,似乎是想先把庖丁固定在上面,好在这上面倒是清理的挺干净,并没有血糊糊一片。

“你可不像是个邪恶的‘科学家’?至少这边打扫的挺干净,电影里像你这么深居地下的,又有着一个这样规模的科研所的,一般都整的血不拉叽的,或者总有一些血糊糊的胳膊、大腿之类的收集品,做一些很黑暗的试验之类,啊,等等,我想起来了,那边的尸体不会是你埋进去吧,这样一想,你的癖好倒是还行。”

庖丁语速奇快,根本没那“鸡蛋果”插嘴的机会,那边刚想接上话,庖丁又一句给怼了回去。

“看你刚才激动的样子,那尸体是你女儿吗?应该是吧,挺年轻的。”

庖丁倒是很配合,半推半就的就躺在了上面,任由他们给自己上固定的器械,也完全不担心自己的状况。

趁这会儿,庖丁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被两个白大褂守着的乔柔柔,顺便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这丫头自己是没什么事情,那些白大褂一副轻拿轻放的样子,看来乔丫头在这里有着挺重要的身份,只是这丫头满脸担心的模样,让人心疼。

——这丫头,不会有某个人格是这里的黑老大吧,那就好玩了。

庖丁某一个瞬间,不无恶意的乱想了一句。

不过,绑好了庖丁以后,这些白大褂直接离开了几个,他们倒是完全不在乎乔柔柔是否有威胁性,就让乔柔柔在那边站着。

“糖醋排骨、香蕉、月饼、五仁、葡萄干、麻花……”

不理睬庖丁的多话,“鸡蛋果”开始对着一个本子念一些……如果抛开它们都是吃的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关联性的词语,随之而来的,便是乔柔柔痛苦的捂着脑袋。

庖丁并没有急着去挣脱束缚,而是静静地看着那位“鸡蛋果”做着这一切。

——丫头,相信我,相信自己,勇敢去面对吧!

“鸡蛋果”念得很快,乔柔柔捂着脑袋,终于在许多无关的词语中,昏厥了过去,这让庖丁也松了口气,她总是要面对的。

“嘿,真的不解释一下?这里还有一个路人呢。”

庖丁有一些猜测,从他见到乔柔柔的第一时间起,就有了一定想法。

不过,“鸡蛋果”并没有搭理庖丁,而是看着晕厥过去的乔柔柔,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人工人格,对不对?人工人格。”

可庖丁接下来的一句话,还是让“鸡蛋果”有了反应,他那张可怖的脸上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整个人却转向庖丁。

“哼,看来,你也不是个无关人士,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或者,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来这里,你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鸡蛋果”从工具台上拿了一把手术刀,一步一步走向庖丁,似乎庖丁不回答,那把手术刀就会出现在庖丁的身体上一样。

“我是谁?嗯……我很奇怪,你应该先告诉我,你是谁。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烧伤是在这里当年那场大火中发生的吧。”

看到对方明显惊了一下,庖丁扬了扬眉,自己猜的不错。

“当年,那场大火的官方幸存者人数一共113人,各个记录在案,虽然另有六个人不在记录当中,但你应该不是这几位中的一个吧。再者说,那些幸存者可不像你这样不认识我。所以,你是谁?”

庖丁打量着这位,虽然已经没办法看出这位原本的模样,但是不论是身高,举止,又或者是说话的语气,行为方式,都不是他认识的人,也和他记忆中那些大火的幸存者不一样。当然,虽然存在因为大火烧伤而产生的性格转变,可对方见到自己后,并不认识自己。两两相映,对方的身份就模糊了起来。

——难道,还有别的幸存者吗?也不应该啊,幸存者名单和人数是我核对的,嗯……我想起来了,当时有十多个新来的实习生是没有档案的,他们也没有进入核心区域,逃出去的可能性很大,难道他是其中一位?也对,若真的是这样的话,还真有可能。毕竟当年那场大火引发了很大的波澜,牵扯极广,少个别几个人,大多也会遮掩过去。

“鸡蛋果”正被庖丁的话弄的心神不宁时,晕厥的乔柔柔却站了起来,她的动作有些僵硬,似乎大病初愈的样子。

庖丁看着站起来的乔柔柔,以及她……或者说他,起身时的动作,翘起了嘴角,看来一切都如同他所想的那样。

“哦,我该叫你什么,丫头?还是……林启豪?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名字?”

50 总是感情的错

50 总是感情的错

“林启豪,一直都是林启豪。”

醒来的乔柔柔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他的动作非常男性化,包括语气,不过似乎他的脑袋很不舒服,不停地揉着太阳穴。

“所以,你也叫林启豪咯?”

庖丁乜了一眼“鸡蛋果”,后者则不否认的点点头。

“你很聪明,能猜到这一点。不过,你也很笨,你不应该来这里的。【医】的成员吗?还是其他的什么,啊,无关紧要的。因为,这里也将成为你的墓地。”

“鸡蛋果”好像因为握上了手术刀,脸上的表情多了一些诡异的“热情”。

“如果世界真的那么简单的话,就好了。何况,口这种事情是不是缺少一些创意?我想,另一位的你兴许并不同意你的想法,不先商量一下吗?”

庖丁叹了口气,看着握着手术刀走过来的“鸡蛋果”,又望了一眼稍微远一些的乔柔柔,依旧没有什么慌张的样子。

果然,[乔柔柔]几步走过来,拉住了“鸡蛋果”,阻止了他的行为。

“不行,他不能动,他还有非常大的用处,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兴许他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起源】,而那个安排给我们的项目也许真的能完成。”

[乔柔柔]的声音有些沙哑,猛然间听着,倒是和“鸡蛋果”的声音有些相似。

“不可能,我们找了这么多年。”

“没有什么不可能,如果不是那些实验档案和相关资料文件,并且根据其中的数据完成了我们的实验,我们还以为那些都只是导师们的幻想。”

“也是,说起来还有些弄巧成拙,这,还真得感谢你这具躯体的原主人,当初我还想直接遗弃掉这个女娃娃来着,好在看她的母亲非常强悍,才留下她做了那个实验。”

两位林启豪一说一答,也不拿庖丁当个外人,不过却让庖丁如他所想的那样听到想听的,两人的对话让他大概知道了一些内幕,并将一些线索串联了起来,整个缘由就只剩下一些线头要理了。

“嘿,我可以插几句吗?”

庖丁把束缚着自己的锁具弄的哗啦啦直响。

“容我捋一下你们的故事,你们也听听我说的对不对。”

没等他们回答,庖丁就继续说道:

“当年这里发生的那场大火时,你们应该是红xing班的优秀学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被带到这里来进行实习,理论上来说,你们很可能会接替那些导师的班,在将来成为这里的主力。可一切都被那一场大火毁掉了。”

“大火发生的太突然,也太意外,加上当初的这里的确缺少很多安全设施,那场大火又有人为的痕迹,大火蔓延的速度简直无解,很快就席卷了整个区域,火势完全无法控制,核心区域的人员大部分没能逃过一劫,外围区域也因为出口设置不合理等问题,造成逃离的人极少。但你们那时候应该在外围接受导师指导,虽然被大火烧伤,却活了下来。”

庖丁尝试还原当年的事情,推测着[林启豪]的身份,但只说了一部分,就被“鸡蛋果”打断了。

“你知道什么?你只是说了大方向上的故事,却忽略了细节,而恰恰是细节让我们成了现在这样。”

“鸡蛋果”回忆着当初的事情,本就狰狞的脸上带着癫狂,和愤恨。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当年是在这里,那场大火发生时,我就在现场,身处火海之中。那时候的火势很大,核心区域直接就被摧毁成废墟,成为冤魂的人不计,就连惨叫声都被淹没在火海之中,别说救援了,当时能看到的除了火光,只有死人。”

“你说外围有生存的机会?外围却不是你说的那样。因为大火,浓烟遮挡住了一切视线,所有人根本无处可逃,我的那些同学一个个在我面前倒下,我却无能为力,我是躲在一个尸体保存罐里才侥幸活了下来,可大火让罐内的保存液都煮沸了一般,差点将我煮熟,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我明明听到了一些救援队到来的声音,他们却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我在保存罐里待了整整三天才被人救出来,而我虽然活了下来,却成了这幅模样。你说,我该不该做些什么。”

虽然癫狂,但“鸡蛋果”理智很清晰。

“复仇吗?”

庖丁问了一句。

“复仇?是的,我有这么想过,并且也的确对几个人进行了复仇,但杀死他们并不能让我得到快*-*感。不过,很快,另一些事情让我沉迷其中。”

说到这里,“鸡蛋果”眼中生出一种狂热,似乎要烧出他的眼睛一般。

“救我出来的那些人还抢救出一批文案资料,那些零零碎碎的资料中记录着我的那些导师在这个地下空间所做的事情。也许是因为我也是在这里被救出来的,又或者是因为他们以为我正是一位真正的研究人员,他们就此把资料中的一些实验交给我来进行。好在,我完成了这些实验,也向那些人印证了自己的价值,得到了自己的机遇。”

“一段时间后,我要求他们重启这里,并在这里新建了现在的试验所,继续进行我的那些导师未完成的事业。一切都很顺利,一些小型的实验一直都有进展,那些人看到了成果,也不停的给我们投入资金。但,几年后,我们卡在了最主要的几项数据上,主要的实验内容一直没有进展。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错误出现在什么地方,又或者我们缺失了什么。直到在一些烧了不少的文案资料里找到了一位编号【丁】的存在。”

说到这里,“鸡蛋果”停下,伸手在庖丁伸手**着,如同是**一件工艺品。

庖丁自然是让了一下,这时候被男人**可不是一件好事。

“嘿,我对男人暂时没什么兴趣,在我没生气之前,我想你还是收回你的手,比较好。”

扫视着整个房间,庖丁脑海里勾勒着这个新的试验所的布局,到这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剩下的已经足够推测出来了。

被庖丁躲闪了几下,“鸡蛋果”也没真的要摸庖丁,他继续说道。

“没关系,你很快就会想念现在这种安逸了,我会将你切片,保存好你的每一份样本,做好所有数据分析,然后……”

“然后复活那个不腐土里的女尸吗?”

庖丁打断他的幻想,装样子挣扎了一下,顺便将自己的头抬了一下,瞄了一眼双手上固定的锁具。这锁具虽然对常人很麻烦,但如同他发力的话,似乎可以挣脱。不过,从这里看,这两位[林启豪]都没有一丝别的防备,仅仅靠这些锁具和那些白大褂可不是庖丁的对手,这似乎有些不合理。

兴许他们还有别的后手,嗯,一定有别的后手。

而庖丁说的女尸,自然是他从不腐土里拽出来的那位。

“哼,你懂什么,她是我的妻子,爱人,是她让我重新体会到了活着的感觉,只要能解析出你身体的数据,完成那个项目,我就可以复活她,我一定能复活她!”

说到这里“鸡蛋果”顿了一下,透出一份回忆和一些伤感。

“我在这里待了近二十年,几乎从未离开过,我把这里当做人生,为了实验我付出了一切,但后期的实验一直不顺利,无论我们做怎么样的调整,都只会失败。偶然的机会,我在乔柔柔身上看到了希望。”

“【造神计划】,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计划,如果你真的是【起源】的话。”

“我从她母亲手里把她带回来时,真没想到会有今天,也算是无心插柳。在她刚学会走路时,她就自行诞生了一个副人格,我们可从来没于虐待过她分毫,甚至我把她当做女儿一直抚养她长大成人,她的人格的诞生是自然而然的,如同顺应天意。在她三岁时,她的副人格已经精通三国语言,这简直就是奇迹。”

“她几乎就是迎合【造神计划】而诞生的,是上天赐予我的,也许她真的能够完成那个实验项目。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为了方便对实验进程的操控,我利用之前实验的成果,将自己的记忆灌输到她身体内,并在她身上催生出我的人格,然后将她送去孤儿院,希望借助外部因素,给她更多的刺激。”

“在我的控制下,她一路成长,就如同看待自己的孩子,我甚至将她引导到上面的大学学习。在这之前,我也走出了这里,重新进入社会,并对上面的大学进行了调查,我很幸运有了这样一个决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在上面认识了我的爱人,她不嫌弃我的长相,甚至在知道我所做的事情后,也理解我的做法,鼓励我,帮助我。”

“兴许是因为生活中多了一个她,让我太沉迷于爱情,对于实验进程有些放松,让对乔柔柔的控制出现了一个空白期,也造成项目进度暂停,为此,我被警告了!”

“可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用她的生命来警告我!”

“只要我完成这个项目,我就可以复活她,我一定要复活她,然后,再向那些人复仇!”

51 养鬼

“复仇?”

庖丁冷笑着,望着“鸡蛋果”,一脸的怜悯。

“自己的爱人死在别人手里,你这算是卧薪尝胆?还是忍辱负重?连生死大权都在别人的手中掌握着,你拿什么谈复仇?靠你的想象吗?那些家伙要是狗的话,你不过是张肉饼,你觉得一张肉饼在狗的眼里是什么样的存在吗?你觉得一只狗会在意一张肉饼的复仇吗?”

蔑视着两位[林启豪],庖丁的话直接而无情,戳的人心窝子都疼。

[林启豪]握着手术刀的手有些颤抖,他能以实习生的身份来到曾经的这里,又能够在这里继续实验就表明他是个聪明人,他又何尝不明白庖丁的意思,他只是奔着那最后一丝希望去的而已,万一呢,万一成功了呢。

“你……你给我闭嘴,就算是肉饼,我也是一张能够成为神的肉饼!”

“我该嘲笑你的愚蠢,还是钦佩你的天真。就算是成神,也要看那张肉饼有没有机会留存到那个时候。”

摇摇头,人都是这样,不看到最后一丝绝望,都不会相信自己的失败。

“谁……谁也不能阻止我!”

听到“鸡蛋果”说这句话,庖丁露出一丝了然,手一发力,直接拽烂了束缚着他的锁具,然后从工作台上坐了起来,顺便一脚将“鸡蛋果”踹倒在地。

“都说了你是肉饼,做肉饼就要有做肉饼的开悟,你连一个肉包子都不算,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些家伙只是象征性的支持你一下?别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再者说,意识植入、人格灌输这种早已经成功的实验,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当成自己的成果,你的爱人都死了,你还想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想成为神?那些王八蛋都不敢说这句话。何况,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从台上跳下来,庖丁看着倒在地上不停往后退的“鸡蛋果”,却并没有动手,这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还自以为接近真相,只能算是个被遥控的傀儡。

但这个傀儡却不甘失败,他退到一边,突然爬起来,连续点开了几个开关,紧接着便是一些设备启动的声音,而他的脸上竟然透出一种安定。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庖丁疑惑的四处观望。

这些被隔开的房间周围几乎都是透明的钢化玻璃墙壁,但是能够看到的白大褂却并不多,这片刻时间,包括房间外面行走的,也没几个,就连庖丁挣脱束缚也没看他们上来阻止,一个个行为很……规矩,对,就是规矩,这些白大褂的行为好像被编码了一样,按照某种设定,在干着自己的事情。

——AbC(Abnormal Characte畸人)吗?已经可以量产投入了?就算如此,这个研究所的人员配备,勉强也就是一个C级单位,甚至都没有警卫,林启豪现在的这种安定情绪到底源自什么?

——是我疏忽了什么?

——等等,爱人,女尸,撞鬼……MD,他竟然在这里养鬼!

似乎是印证庖丁的思考,一个尖锐的啸声随着机器启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如同次声波一般转瞬便灌入双耳,庖丁只感觉脑袋嗡的一下,下一刻就便觉得头晕、恶心,甚至想呕吐,异样感直接传遍了整个身体,甚至有些失去平衡,不得不扶住了旁边的台子。

“林启豪,你TM把自己的爱人的魂魄当鬼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指着[林启豪],庖丁是到这地下室后第一次生出一些怒气,他相信,[林启豪]一定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抓住你,然后继续实验,反正只要不是死的太绝,也不会影响实验结果,你就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

将之前脱掉的防护罩又重新带回头上,[林启豪]抓着乔柔柔就往外走。而在几个房间外,一团朦胧的影子正飞快穿过一面面钢化玻璃,往这边蹿来,那些玻璃根本没有起到阻挡的作用。

庖丁想去拦住[林启豪]带走乔柔柔,却发现自己身体被刚才那一声鬼啸伤到了,就好像身体的协调性收到了打击,他有些不敢置信,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他完全是到这一刻才正视自己的身体出现的异样,想到之前自己竟然会感冒发烧,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魂依魄兮,魄引魂,三魂七魄铸真灵;血生火,火燃精,一世浑浊意独醒!”

眼看着[林启豪]和被副人格控制的乔柔柔就要离开,庖丁咬破食指,掏出一张金丝黄纸顺手划了一道血痕,便打了出去,那金丝黄纸见风化作一道流光,直直钻进了乔柔柔背心,消失不见。

“丫头,我知道你是能听到的,如果那罐小零食你有吃的话,你应该有力量抵抗这个人格的束缚。现在,听我说,杀掉他,摧毁这个虚假的人格,这份记忆,这个人格并非你自身的产物,不要被迷惑,相信我。”

[林启豪]和乔柔柔已经离开,但庖丁还是呢喃般的说着。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个朦胧的鬼影已经到了隔壁,透过最后一面钢化玻璃,能够清楚的看到那团白色雾气一样的诡异物体,在她撞上那面钢化玻璃时,似乎是一个长发女子的面容印在玻璃面上,只是,那面容上毫无表情,只有死气。

庖丁四下摸了一把,只抄起手术刀和手术钳之类的东西,他的棒子被扔在外面那个空旷的地带了,现在连个称手的武器都没有,总不能指望手术刀去捅鬼吧。

——凭恨而生,以怨为食,居幽闭之地,吸死亡之气,身在咫尺,而不能归,念及身边,却不能抚,无所依,无所靠,失去一切,便想得到一切。这NM是一只纯粹的恶鬼吧。

看着越来越近的一大团,庖丁脑海中念头一闪。

任何一种事物都怕纯粹,纯粹的爱,纯粹的恨,不论是什么,越是纯粹也就越强大,或者恐怖。而纯粹的鬼,连个记忆的载体都没有,就算是鬼猖都要附身于人,才能保持自身的存在,你就别指望一个鬼去记住事物了,他们的记忆会随着自身的存在时间,慢慢淡忘,越是强烈的回忆也越快失去,并且绝无可能记起,直到成为恶鬼,去索取一切活物,并从他们身上掠夺一切自己失去的。

——林启豪啊,林启豪,你可知道,你亲手把你最爱之人养成了什么样的东西。

52 凶刃

晃神的功夫,恶鬼已经接近,虽然朦胧的一大团,却也是张牙舞爪,那团雾气的核心处,一个满面煞白的鬼影忽隐忽现,蓬头乱发就仿佛是坟地里钻出的幽魂。

庖丁那里容得了自己被恶鬼近身,这种能化作雾气状的恶鬼最喜摄人精气神,庖丁以前是不怕这个,但现在他身体出现的异样,他可不敢尝试。

身子靠着工作台半蹲下压,稳住身子,庖丁从怀里抽出三张金丝黄纸,千钧一发之际打在了身前。

这金丝黄纸也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控制着,就此悬在了离地一米往上一些的位置,里面的金线似乎受到牵引,直接伸出,互相纠缠着,形成了一层淡薄的面。

一霎间,化作白雾一团的恶鬼就撞在了上面,竟然发出沉闷的响声,如同两个实物撞在了一起,而那些金线之上明显闪现着一些光泽。

“从革作辛,敛污肃清,拢!”

挡住了恶鬼的冲击,庖丁将刚才咬破的食指沿着面前的金丝形成的面勾勒出一个圆形,血色的圆就此罩着金线往外收拢,似乎要将那一团鬼雾包进去一样。

那恶鬼也是有着不小的灵智,撞上那面金线形成的墙之后,炸成一片,聚拢起来后,感觉到危险,就要往后蹿。

只是,庖丁那里许她跑了,双手又捏出两张金丝黄纸,从两侧打出,分左右钉在了恶鬼的后方,里面的金丝伸出,从后方張起,似要挡住她的后路。

也不知道这些金线有何等能力,明明连钢化玻璃都可以穿过的恶鬼,却被这些并不细密的金线困在了半空,一些金线伸出刺入那些鬼气之中,任由她冲撞了几个方向,只是徒劳的将金线顶起,却不能冲破。

可,也就在庖丁要将这恶鬼罩进金线形成的笼子时,他有些异样的身体似乎影响了他的判断,他本是依着工作台的,但身后的工作台突然滑了一些位移,庖丁脚下一软,结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精神一松,被他控制的那些金线在这一瞬间出了空洞,那恶鬼弃掉一些被金线刺入的鬼气,在生生缩小了一圈后,从上方还未合拢的空隙中钻了出去。

而后,在上空打了个折回,由上而下顶在了庖丁脸上,就如同一面大锤,狠狠砸了过去。

庖丁连哼都没哼出来,身子一仰,整个人顶着工作台,滑到在地面。

紧接着,那些如同雾气一般的鬼气就疯狂的向庖丁的眼鼻耳口之类的孔隙中钻去,而庖丁的面庞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这种白不是色泽,而像失去生机的那种空洞,就仿佛于整个世界的色彩区别开一样。

剥离!

这个恶鬼正在窃取庖丁的身体,剥离属于庖丁的生机。

这一刻,庖丁竟然反手一拳捶在了自己的胸口,力量之大,甚至能听到咔嚓的骨裂声。也是因为这一拳,庖丁脖子一伸,脑袋一扬,咳出一大口鲜血来,血色似乎让庖丁的脸上多了一些生气,那双眸子里也溢出杀机。

——以吾身化炼炉,燃血为火,意为刃,斩魍魉,烹恶魂,尝尽百鬼而生,食不绝,吾便能永恒!

一股热气从庖丁身体内涌出,气息震地,将周围几米的一切东西都击飞了出去,他就这样直挺挺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血水顺着他的嘴角溢出,顺着他的臂膀汇聚到他的手中,竟然幻化出一柄短刀,不,一柄菜刀。

刀刃如若烈火缠绕,那火焰中竟然有无数小鬼哀嚎,刀身亦有地狱杀罚之景像,一眼看去便是一把凶刃。

“给我出来!”

一声暴喝,庖丁从自己身上拽出个虚幻的影子,那影子看不出男女,但被庖丁掐着脖子,只是不停的挣扎着,四肢疯狂抓挠,却伤不得庖丁分毫。

“我本以为你是那女子的冤魂,却没成想,你早已存在,若不是被你冲上了身,我还真发现不了。想来,定然是那女子被带入此处,被早已经诞生于此的你窃取了魂魄,随后,你吸收了那女子的记忆,短暂的化作那个女子,可对?”

被庖丁这么掐着,那恶鬼好像真的有些呼吸困难一样,抓挠的双手也越来越无力,终于慢慢垂了下来,整个鬼身朦胧一片,此时再也看不出那个长发女子的模样了。

“我是不想杀你的,至少刚才不想。给你个机会,给我跪下!”

庖丁手中菜刀凶气逼人,他松开掐着那恶鬼的脖子,只要这恶鬼有一丝他意,他定然手起刀落。

那恶鬼被庖丁松开,整个散成一团鬼气,跌落地面,聚成一摊,竟然就真的像是在对着庖丁跪下了。

“你倒是通了神志,也是,当年那场大火这里死了不少人,二十多年来足够你有所成了。想来吸取那个女子的魂魄对你影响极大,竟然让你对林启豪妥协,并选择帮助他。罢了,那场大火说起来和我也有些关系,你既然是那些被烧死的人的怨气所凝聚出的恶果,那多少也有我的缘故,在这里将你烹了,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庖丁的表情有些犹豫,考虑片刻后,他将手中凶刃一挥,化作一片血水,洒落一地,那些血水在地上溅出一朵朵火花,烧的毫无痕迹。

做完这一切,庖丁露出许多疲惫,他往后退了好几步,依着钢化玻璃的墙壁,坐了下来。

“趁着我现在还有些犹豫,你最好赶紧离开,但是别让我知道你做出什么恶事,你的身上被我留了印记,不然,我会回来找你的。”

那恶鬼上下浮动,不时凝成一个粉骷髅,她似乎也在犹豫,毕竟庖丁现在的模样可是虚弱的很,她不算很聪明的智慧告诉她,现在也许是可以杀掉这个人,然后吞噬他的。

但是,她并没有上前,刚才那片刻间,庖丁那种凶神一般的力量被她印刻在了留存不多的记忆中,她最终凝出一个女子的形象,对着庖丁一连三个叩首。

“MD,你走就走,你对着我磕三个头做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也真是……算了,既然如此,我也告诉你一条路吧。你既然有那女子的记忆,又吞了她的魂魄,就寄宿她的身体吧,若是那一天,你能理解何为生死,可来寻我。”

“不过,若是哪一天,你又失去了所有的一切,那时候,我会过来,过来……吃了你!”

53 造神

形状朦胧的恶鬼,或者说女鬼从地上站起来,她似乎在思考庖丁的话,却又好像不是很理解,虽然这会儿是看不出她的面容了,但是依旧能够感觉到她在琢磨,不过显然效果不大。

庖丁挥挥手,这鬼终于又化作一片雾气,冲过钢化玻璃后,离开了这个房间。

也就在恶鬼离开的瞬间,庖丁松了口气。

——我也真的是心大,竟然放过了她,刚才她要是又冲过来,那就真的得拼命了。

捂着胸口,庖丁咳嗽了几声,嘴巴里满是血腥味儿,胸口也疼的厉害,他那一拳可是实打实的,这怕是要修养几天了,还喷了那么多血,回去可得补补,先把那只水鬼炖了吧。

歇了几分钟,庖丁扶着墙站了起来,乔柔柔那边的事情还没了呢,被林启豪的人格占据了身体,那可是个大隐患。

——如果是【造神计划】的话,事情还有些复杂。

庖丁大口呼吸着,想要尽快调节自己趋于奇怪的身体。另一方面,又感叹这个林启豪也算是气运强悍了,能同时接触到两个原本属于【医】的大项目。

——或者说他们已经这么缺乏人手资源了吗?放在以前,林启豪这样的,最多也就是个普通研究员而已。

——话又说回来,我的身体真的有些奇怪,一个恶鬼就把我逼得以血相搏,早知道就把孟婆和宁艋带上了,这地下也没什么信号,想叫人都没时间。

房间的门并没有设置一些比较苛刻的验证锁,大多是那种一推就开的普通门,扶着墙出了房间后,倒是能看到几个白大褂,但他们对庖丁都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这些白大褂在之前被【医】的人称之为AbC,直译为畸人,是科技产物,属于基因技术与智能芯片的综合品,拥有正常人的智能和能力,但在行动模式上受到极大的制约,只会根据控制者的要求行事。他们是试管造物,生而如此,由于技术上的缺陷,少的只有三五年的寿命,多的也不会超过二十年,属于消耗物。当然,也有一些高级产物,那些则属于订制品,造价就要超过太多了。

曾经,【医】也只有个别几个顶级机构才会使用上AbC,这些年过去了,【医】的水平是大大提升了,AbC已经完成泛用型生产了。

庖丁对这些畸人没什么兴趣,他们那些面罩下面多半是差别不大的面容,若是警卫型,他还可能会有所防备,毕竟战斗型号难对付的很,一个完全没有疼痛,毫无恐惧的常人已经很难对付了,若是这种专门制作出来的,可想而知。

这个新研究所,房间倒是有不少,但是白大褂却只有十几二十个,不知道是那些人给林启豪的本来就不多,还是已经有一部分到了使用期限了。

走了数分钟,庖丁总算透过隔着许多层的钢化玻璃,看到了乔柔柔的身影,她似乎站在一排圆柱形的什么东西前面,在她的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应该是林启豪。

庖丁也走不快,等他到了那房间外面,自然是被林启豪发现了,可林启豪却像是管不了那么多的样子,一个劲儿对乔柔柔说着什么,这钢化玻璃的隔音效果倒是不错,虽然挡不住恶鬼的鬼啸,却把林启豪的话挡的严严实实。

而在房间另一侧,乔柔柔面对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呆站着,那罐子里是满满的透明液体,而液体中正泡着一个赤裸的女生的身体,那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短发,英武。

那是……叶陵筱。

庖丁眼神一缩,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MD,你疯了,就算是【造神计划】,也没有你这样催生的,你知道这样会对乔柔柔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吗?已经有一个女子为你付出了一切,她也算是你看着她长大的,你于心何忍?”

在乔柔柔的记忆中,叶陵筱几乎就是她曾经的保护伞,最好的闺蜜。可若是看到这个闺蜜此时成了保存罐里的标本,再怎么坚强的心,也会碎成碎渣吧。

庖丁想去触碰乔柔柔,但走过去伸手,却又止住了,谁也不知道乔丫头此时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面对着什么,一切都得靠她自己去看破,又或者,她会永远陷入沉沦,不能自拔。

“我疯?我可没疯。将这个畸人放到乔柔柔身边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这一步的打算。自行诞生的人格虽然更稳定,但只有外界刺激才能诞生出更强大的人格,当绝望和无助充斥大脑,当失去一切,再无可能时,孤注一掷,才能诞生神。”

【造神计划】,是属于【医】的早年几个大项目之一,从当初的结论来说,虽然存在可行性,也的确有某些实验成果,却比不上另外几个项目的进展。加上对实验者的恶意和不人道,以及不可计的失败实验而被放弃。

不过,【造神计划】这个项目并没有被删除,而是一直被暂停状态。

【造神计划】的几位坚定拥趸者表示:

在已知的信息中,人的DNA中储存着极大量的信息,多到难以想象。据说,人类单个精子中的DNA信息量达到了37.5兆字节。换言之,平均每次*****相当于在三秒钟的时间里传输1403810GB的数据,现在一台电脑正常的储存量也不过只有这个数字的零头而已。

虽然这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完成“任务”,但他们并非消失了。

而卵子和精子的结合就像是信息的传递,自古至今,从未停止,一代延续一代,其中大多数信息一直处于睡眠状态的,兴许一辈子都用不上。但在这庞大的信息流中,兴许就储存着从古至今,你的祖辈的所有的信息,知识,技能,甚至是力量。

【造神计划】相信,人是神的后裔,人的存在并非偶然,其DNA中一定拥有神的信息,也即为基因记忆,只要挖掘出这份信息,化为己用,便可以化身为神。

但,这些基因记忆深锁在DAN内,是常规力量所不能触及的,可现实中的某些事情引发了几位坚定拥趸者的深思,并以此制定了【造神计划】。

那便是,挖掘人的潜藏人格。

54 人格

人格是人类独有的、由先天获得的遗传素质与后天环境相互作用而形成的、能代表人类灵魂本质及个性特点的性格、气质、品德、品质、信仰、良心以及由此形成的尊严、魅力等。——百度百科。

可以说,人格就代表着本我。

一个人的人格诞生充斥着不可预知性,任何一个因素都可能会对人格的诞生产生影响,千千万万个不同的人格本我互相影响下,从而诞生出缤纷繁杂的人世。而多重人格则更加的玄奥,甚至无解,他是处于本我之外的又一种意志,现有科技能力根本无法对多重人格的诞生以及其所拥有的知识和能力做出解释。

也许,你个人从未去过外国,但你的副人格却可以说一嘴流利的外语。

或者,你自身不懂得一丝音律乐章,但你的副人格却能弹一手好钢琴。

又可能,你本身是个软骨头,但你的副人格说不定杀人如屠狗……

这些人格或男或女,或年长或童稚,有普通人,也有各类顶级人才,似乎和你本身完全没有一丝联系,放在世上便是两个不同地域的人。

强盗、土匪、领袖、王者、科研人员、地方大佬……甚至是基佬、百合、禁欲者……杀人魔、修士……乃至……神!

【造神计划】的拥趸者相信,这些人格所具备的知识、能力、技巧……便来源于直系血亲的经历,祖辈们的记忆被浓缩在微小的DNA内,一代传递一代。在某些时刻,某一条包含祖辈记忆的DNA被唤醒时,在无法融入自身人格的情况下,结合自身正在经历的事物,便会诞生出新的人格。

从第一颗完整的单细胞诞生,直到现今,一切的秘密就被存放在每个人的DNA中。人们常说大海深处有秘藏,大地之底有瑰宝,却忽略了人体自身这个最大的保险库。

若是这样的观点能被接受的话,从这个角度去分析,多重人格上存在的各类问题似乎也就得到了解释,只是,并没有相关资料证实而已。

DNA的编码刚刚完成,留存在DNA内的遗传信息的解码还停留在初始阶段,到目前为止人类也只知道大约10%不到的基因编码功能,这些信息也被少数人掌握着,从未公布。要全部解析DNA也不知道还需要多久,人类的科技树还有待继续发展。

【造神计划】就算是在【医】的内部,其理论也属于黑科学的范畴,当初支持这一计划的人并不多,只是由于这个计划比较贴近另一个计划,才被列项。毕竟新生的副人格并不会存在完整的记忆,那些副人格不会记得自己的源头是什么,到底是不是祖辈的记忆传承自然无法得到印证。

可,林启豪并没有想的那么深入,或者说,他就算想的很深入,也不会去考虑这个项目存在的风险性。他没得选,只能一往无前,退后半步都表示他将失去一切。他已经失去很多了,连抉择的机会都没有。其实,他的精神也处在崩溃的边缘,只是还有一些希望让他寄托而已。

庖丁此时也有些束手无策,精神世界并非他所熟知的东西,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都不同,也不存在相似性,现实世界的一举一动在精神世界都有着别样的意义,相同的事物在不同人的眼中所代表的意义各有不同。庖丁不知道自己要是去帮助乔柔柔一把,会引起什么样的变动,也许是好的,却也有一定的可能性会引发坏的一面。

所以,在没有出现什么情况之前,他只能保持观望。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处理一下林启豪。

“如果你现在去,也许还能看她一眼。”

看着表情都有些扭曲的林启豪,庖丁前不搭后不连的说了一句。

在这个房间又把面罩去掉的林启豪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庖丁话里那个她是指的谁。

“你……你说什么?”

他很慌张,对他来说,也许只有那个女子的事情才会让他如此吧。

“既然我能过来,就表明你养的那只鬼并没有成功应付我,而是被我对付过去了。当然,看在一些因果的份儿上,我给她点了一些出路,我想,她应该是回到属于她的身体内去了,如果你现在赶过去,兴许还能看到拥有一些记忆的她。”

之前被一起带过来的女尸,被林启豪放在了另一个地方,他听庖丁这么一说,整个人都如同触电一般,浑身抖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他还是望了一眼乔柔柔,又看了看庖丁,他在这里,还能继续诱导乔柔柔,可他离开的话,兴许庖丁就会改变一切,甚至是项目的彻底失败。眼中透出纠结的抉择,终于,林启豪一咬牙,疯狂的冲了出去。

看着离开的林启豪,庖丁摇摇头,这个情种,还是有救的,他若是选择留下来进一步逼迫乔柔柔的话,那他庖丁就不客气了,不能吃是一回事,不能杀是另一回事。

搬了张椅子,庖丁干脆坐在了乔柔柔旁边,这丫头虽然睁着眼睛盯着眼前罐子里赤裸的叶陵筱,但是她的眼中却已经没有什么情感,整个人就仿佛是一座塑像一动不动,她所有的思绪都内敛在精神世界中。也许,她正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是庖丁第二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乔柔柔,虽然她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但眉宇间还是能看出一些成长,那种成长叫做坚强。

庖丁还记得,几天前第一次见到她时,这丫头还是个稚嫩纯真的孩子,她是在叶陵筱的陪同下过去的,却被几个人格折腾的如同戏精,一个人不停切换着不同的语气,就算是宁艋当时也被这丫头的举动吓到了。

而现在,她应该正在与自己的人格,和林启豪的人格争夺着,这身体的控制权吧。

正盯着,庖丁猛地看到乔柔柔的眉心动了一下,就好像皱眉一样,这似乎是身体对其精神世界发生事情的一种反应。

——遇到困难了?还是出现危险了?

庖丁被这个面部的小表情给牵动了心神,他可猜不透这么一点儿小动作是想表达什么。

“丫头,别怕,有师父在呢!”

55 觉醒

那天,来黑店的,其实是三位,两人一鬼,但准确的说,真正的人,只有乔柔柔一个。自始至终,和庖丁对话的都只有乔柔柔一个人,就算有叶陵筱陪着,也只是乔柔柔扮演着叶陵筱的角色,真实的叶陵筱更像是站在乔柔柔身边的无言的保镖,既不发表意见,也不接茬,毕竟,真正的叶陵筱只是一位【AbC】而已,是林启豪安排乔柔柔身边的守护者,也是监视者。

某医院中,乔柔柔看到的病历有一部分并没错,叶陵筱这个人格是存在的,林启豪这个人格也是存在的,只是林启豪这个人格是被认为的植入的而已。

但,在乔柔柔眼中,在乔柔柔的记忆中,在乔柔柔的精神世界中,叶陵筱依旧是她最要好的闺蜜,林启豪也是很好的朋友,虽然庖丁已经多次提醒乔柔柔,可乔柔柔一直处于一种纠结,且难以抉择的境地,一方面她隐约知道了一切,另一方面,宴会上见到的林启豪又给了她一些希望,若不是庖丁逼着,她兴许都不打算再走进这个地下室之中。

要摆脱这个现实,如同庖丁所说的那样,在精神世界杀掉林启豪,本来对乔柔柔来说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罐子内叶陵筱的身体却打碎了乔柔柔的美好幻想,让她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这,自然是林启豪刻意让乔柔柔看到的,柔弱的乔柔柔肯定不是植入人格林启豪的对手,兴许植入的人格林启豪已经能够掌控一部分身体资源了,好在还有一个叶陵筱在压制着林启豪。

林启豪在唤醒乔柔柔身体内的植入人格后,将她带到这里,让她亲眼看到叶陵筱的“尸体”,就是想打破这个平衡,这具尸体很大可能会影响到乔柔柔的精神世界,在根本上削弱叶陵筱这个人格,让植入人格林启豪彻底占据上风,兴许在加些刺激,就能壮大林启豪这个人格,就可以让林启豪彻底掌握对于乔柔柔身体的掌控,既然逐渐控制其他人格,乃至替代主人格。

若是逼迫到了极致,就算林启豪没能掌控身体,能够唤醒藏匿的更深的基因记忆也是很好的,说不定就能牵引出一个神之人格,那就更漂亮了。

林启豪之前没这么做,纯粹是想顺势而行,按照【造神计划】原本的实验步骤便是顺导和牵引为主,刺激只是非必要的手段,毕竟乔柔柔某种程度上也是他看着成长的,他开始的时候并不想像【医】之前执行这个计划的那些人一样,为了结果,做出了许多违背了人性的实验。

叶陵筱是伏笔,也是暗招,这只是个防患于未然的措施,谁知道会有庖丁的出现,谁又知道乔柔柔会寻到庖丁呢,怪就怪庖丁打乱了林启豪的计划。

至于庖丁,他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管以后乔柔柔会不会继续分化出别的人格,或者成为神,这丫头只是自己的徒弟,他可不许自己刚收下的徒弟就成了别人的试验品。

绝对不允许!

“丫头,相信师父,别害怕。”

看着乔柔柔眉心抖动的越来越激烈,庖丁知道自己必须出手介入了,他张嘴咬在了食指上,这食指刚愈合了一些,现在一下又给咬破了。

“天地封明,聚阳凝阴,玄气炽血,四方养灵,三魂为叶,七魄生花,显。”

庖丁在乔柔柔眉心一点,几滴血液定在额前,随着他的吟唱,竟然自行勾勒出一朵七瓣花,花下是三片晶莹的叶子,明明是贴着额头的,却看出了立体的感觉。

紧接着,庖丁连掐数个外印。

“灵为本补魂之根,气汲源结魄之种,三魂七魄凝一线,轮转入体意聚玄。”

他的指尖涨出一些微光,在话音落下之时,伸手再次点在了乔柔柔的眉心,那之前以庖丁的血自行勾勒出的三叶七瓣花在庖丁指尖的微光催动下,竟然直接印入了乔柔柔的额内。

而庖丁在做完这一切后,头发上竟然生出许多白发来,只不过,数秒之后,又回复成黑发,不过他的脸上倒是多了些许皱纹。

但,乔柔柔这一刻却面色红润,眉宇间的抖动也舒展开,隐约中可以看到一朵艳红的花朵时隐时现。

“加油,丫头,你可以的!”

到这一刻,真的只能看乔柔柔自己了。

庖丁身子晃了一下,他今天本来就不对劲,之前就耗了一些心血,现在更是输给了乔柔柔不少精气神,他呼出口浊气,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一边歇息,一边静静地等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乔柔柔的手动了一下,接着眼中也出现了神采,她先是皱眉看着眼前罐子里的“尸体”却并没有露出多少悲伤的情绪,而是有些好奇的模样,然后她才看到庖丁。

“咦,店主,你怎么在这里?”

庖丁一愣,但马上就察觉到,这并非乔柔柔,而是……副人格:叶陵筱。

——不对啊,怎么会是叶陵筱清醒过来了,不管结果如何,都不应该是叶陵筱清醒过来啊。

[叶陵筱]似乎也很奇怪,她挑着眉毛回忆了一下,其眉心的那朵血花竟然清亮了许多,紧接着她就好像想起来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眼睛也越瞪越圆。

“丁?”

她这个叫法可不是乔柔柔或者叶陵筱会喊出来的,只有一些熟悉的人才会这么喊庖丁,并且,那些人都是许多年前的朋友,那些人少说也都是孟婆那个时代的人了。

“丁,我是叶蕊啊!”

[叶陵筱]下一句话,让庖丁差点儿没从椅子上摔下去,因为叶蕊正是庖丁之前猜测的,叶陵筱的母亲的名字,也是庖丁说乔柔柔是个熟人后人的来由,毕竟乔柔柔继承了她母亲的漂亮样貌。

可[叶陵筱]不是乔柔柔身上的一个人格吗?难道【造神计划】是可行的?

——这么说似乎还真有可能,当年的叶蕊就是个性格莽的很的女汉子,而且颇为能打,性格和这个叶陵筱真有那么一些相似。

[叶陵筱]真的是乔柔柔继承的她母亲的那份基因记忆诞生出的人格?

56 女儿

叶陵筱,她的存在是很奇怪的,先不说玻璃罐内这个AbC,毕竟这一位只能算是一个生物学造物。真正的叶陵筱一直只有乔柔柔的某个人格,只是乔柔柔将这个人格的形象与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这位AbC重合在一起,让两者合一了。

那天夜里,她们一起到来时,若不是乔柔柔每次与叶陵筱对话,都会冲着这位AbC,甚至这位AbC还会点头,庖丁也不会把两者联系在一起,大多时候,AbC更像是一位沉默的执行者与保护者。

林启豪显然更早就知道这个事情,并将叶陵筱作为他计划的一环,随时准备使用。

而要想让乔柔柔因为看到“叶陵筱的尸体”而奔溃的话,需要两个条件,首先是尸体,这个容易,毕竟那AbC是他安排守在乔柔柔身边的,想怎么做还不是一条指令的事情;第二个就需要解决掉叶陵筱这个人格,不然乔柔柔与这个人格在关键时候有一些交流的话,那结果就直接崩了。

而问题也在这里。

当庖丁看到“叶陵筱的尸体”时,下意识的以为林启豪已经解决掉叶陵筱这个人格了,不管是怎么做到的,肯定是有结果的,不然乔柔柔在精神世界碰到叶陵筱的话,这个局也就没什么用了。

但现在,叶陵筱这个人格直接占据了身体的控制权,还当面告诉庖丁,她是乔柔柔的母亲——叶蕊。

那问题就多了。

“你……是叶蕊?”

庖丁依着椅子背,一脸的不敢相信,毕竟母女同处一身的情况怎么说也有些让人怀疑,她明明只是一个人格而已。

“当然是,喂,你不会是傻了吧,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位叶蕊四下看了一眼,而后就一只手很随意的搭在庖丁肩膀上,这动作倒是熟练,似乎做了几百次一样。

“杨玉环喜欢吃什么?”

“啊?你不是说她喜欢吃土豆烧肉吗?”

“……”

这下,庖丁傻眼了,能说出这句话的,绝对只有真正的叶蕊而已,这根本就是庖丁曾经与叶蕊闲聊时的话,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说出来了吧。而能把闲聊的内容记住并且回答的这么快的,唯独作为【医】的特别行动组的叶蕊而已。

——真的是叶蕊?或者说,真的是乔柔柔体内属于她母亲遗传给她的基因记忆觉醒了?这不对啊,为什么之前作为叶陵筱的时候,没有能认出我呢,为什么之前是叶陵筱而不是叶蕊呢。

看着庖丁疑惑的眼神,叶蕊皱眉思索了一下,很快她就多了一些复杂的表情。

“丁,不用在思索了,我就是叶蕊,至少,是叶蕊的一部分。”

叶蕊没有让庖丁再去猜测,她走到玻璃罐前,隔着玻璃看着里面那具赤裸的AbC,眼中倒是有些感激,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位AbC至少守护了自己的女儿很长一段时间。

“可……可你知道你现在……”

庖丁想告诉她,她此时是在自己女儿的身上,但张嘴却又说不出来,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超出人的想象,连庖丁这会儿都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造神计划】里可没有提到人格会带着曾经的记忆完全觉醒,如同复活了一般。不是说人格是祖辈的基因记忆在主人格的境遇下,结合各种事物,形成的新的人格吗?叶蕊这已经越线太多了吧。

而叶蕊依旧看着玻璃罐,近距离下,就算是透明的玻璃,也能隐约看到一张自己面孔在玻璃上的倒影,她的眼眸中尽是唏嘘。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我现在是使用着我女儿的身体,放心吧,这这样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呢,是你刚才巩固了我的状态,才让我想起了不少事情,不然,我只是叶陵筱而已。”

叶蕊对庖丁回眸一笑,这一笑还真让庖丁看到了曾经叶蕊的样子,那个曾经叱咤一方的强女子。

“我现在这个状态随时都会消散,长话短说。”

“就我目前所能探知的记忆和所见所闻来看,包括我在内,这丫头体内一共有9个人格,在我们联手解决掉那个植入人格的时候,有三位已经被排除了。现在除去我,以及柔柔,还有三个人格的存在,但在精神世界里,柔柔敏锐的感觉到又有两个即将诞生的新人格,我不知道这样下去,柔柔还会面对什么样的事情,但我希望你能照顾好她,照顾好我的女儿。”

庖丁点点头。

“自然会,不说她是你女儿,她现在可是我的徒弟,何况我还欠你一个人情。我,你还不了解吗,放心吧。”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带她去寻你,虽然那时候我还只是叶陵筱,但是只要你在,我就一定能找到你,你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叶蕊转过身,她看着庖丁,一脸的自信,这可是乔柔柔所不具备的,这种近乎骄傲的自信也只有叶蕊这样的女强人才会拥有,毕竟,她当年可是凭借常人的力量独自猎杀了B级灾祸。

“说着说着,头有些晕了呢。”

叶蕊走过来,伸手抚了一下庖丁的面颊,眼中有许多不舍。

“若是当年,我选择和你一起,如同孟姐姐那样,也许有许多事情,就不一样了吧。”

庖丁却摇摇头:“要是你跟我走了,那就不是你了。”

“也对。我可是【医】第二特别行动小队的杀戮女王。”

叶蕊不无骄傲地说着,但随后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庖丁怀里。

“丁,我大概要离开了,你亲我一个吧。”

“啊?”

“嘿嘿,我就看看你会不会欺负我女儿。”

叶蕊眼中透出一丝狡黠,然后转为晦暗。

“柔柔从小就那么辛苦,我没能保护好我自己的女儿,想来,我应该已经死掉了吧,这么说,我兴许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所以,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女儿,就像你自己的女儿一样!”

57 叶蕊

人格的存在,究其原因一直众说纷纭。在早些年,科技以及医学还尚且普及时,不管东西方的世界都觉得突然出现的人格并非好事情,西方那些老教条称之为恶魔附体,咱们这边多半会说遇到了脏东西。

也只是近些年,才开始正视人格的存在,但对其研究并不深入,需要时间的沉淀。

在这一方面,【医】就要领先许多,自然也掌握着大量数据。

林启豪能够在这里蹲这么多年,他背后的力量要是说不是【医】的话,庖丁是不会相信的,甚至,不仅仅是【医】的介入。

比如说给乔柔柔旧照片的那位女室友凌悦娥,以及到现在都没有显身的那位陪同乔柔柔前来的大脚丫子男生,又或者突然出现又突然不见的【邪鬼】。

庖丁要是继续深挖,肯定会遇到阻力,那就不是现在这样小打小闹了。所以,他还要考虑许多事情。

但,乔柔柔现在这个状态,既可以说是惊喜,却也是个大隐患。

叶蕊的出现代表着乔柔柔的潜力无限,她能够觉醒一个记忆,那就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并且也证明人格的存在或许就是和基因记忆有关联,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人格觉醒的因素,但迟早有一天乔柔柔会吸纳这些人格的力量,成为一个独特的存在。

可同样的,也因为这个原因,乔柔柔在【造神计划】中就必然处于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这个消息一旦漏出去,别说【医】了,怕不得满世界的势力都会靠过来,庖丁要是想保护乔柔柔,就得与世界为敌。

那可真的是个大事件。

“好,我会照顾好乔丫头的。”

对于叶蕊的如同在交代后事一般的心愿,庖丁很干脆的点点头,他没考虑这些问题吗?他当然考虑了,并且想的要长远的多,甚至,这一刻起,他已经开始着手与世界为敌。

虽然,这么去考虑,显得庖丁有些过分自信了。

“我相信你,就如同我曾经那样相信你。”

叶蕊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也越来越弱。

庖丁只是看着她,透过那双眸子,仿佛又看到到了曾经那个骄傲如斯的叶蕊,当初那个追着他问古老的故事的青春女孩子,现在的她却已是人母,有了这么大的女儿了。

刚有一些伤感,还没来得及表现到脸上,庖丁就看到叶蕊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了自己的衣领。

“混蛋,丁,我都快要死了,你就不能流一些眼泪啊。”

这一下子飙出来的狮子吼让庖丁都惊到了。

“你……这个应该不算……死吧?”

犹豫了一下,庖丁开口,然后就被乔柔柔喷了一脸。

“混蛋,混蛋,混蛋,当年你要是能开口挽留一下我,我说不定就留下来了,都怪你,都怪你。”

但,这大概是叶蕊的一些回光返照吧,她揪着庖丁衣领的手慢慢松开,然后滑落。

“来,我告诉你最后一件事情,很重要的。”

她眯着眼睛,如同一只狐狸,庖丁突然想起曾经,她这个表情一般都是准备了很闹人的小手段,可这会儿,庖丁也没多想,她声音是变小了,眼睛中的生气也越来越弱,她是要“走”了。

低下头,庖丁将耳朵凑到她嘴巴边。

“丁,我记忆很混乱,许多都不记得了。但是,我清楚地记得我手里是有你的一份样本的,当初那三份样本中,最完整的那一份哦。”

说着她张嘴一口咬在了庖丁的耳朵上,尖牙一挫,在庖丁的耳朵上咬出了个小口子,似乎算是小小的报复,在嘬了一口之后,这才心满意足。

“所以,我一定会来找你的,等我。”

叶蕊的话伴着暖气钻入庖丁的耳中,让他整个人都恍惚了一阵子。当他在回过神时,叶蕊似乎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乔柔柔正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似乎睡着了一般,她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有一些庖丁的血迹,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抒了口气,庖丁有些拿不准叶蕊的最后那几句话的含义。这女孩子,不,这个女人是他认识的女性中不论是战斗力还是智慧都可以排进前十的妖精,骄傲的如同一只曲项向天的天鹅,就算是只有部分记忆的叶蕊,那几句话里也给庖丁留了数个套。

她真的死了吗?

如果仅仅是林启豪,庖丁打一百个赌,他动不了叶蕊。作为【医】的特别行动小队的队长,不仅仅只是战斗经验丰富,她的能力岂是一个林启豪能对付的。

可她依旧活着吗?

以庖丁对叶蕊的了解,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当试验品养了二十年,怕是会闹个天翻地覆,别说林启豪了,这里估计都不会留一个活口。但事实是乔柔柔就是这样长大的。

所以,叶蕊到底是生是死,是第一个套。

接着便是关于样本的问题,当年庖丁的确留下了三个样本,从他得到的信息来看,也的确有被抢走的。既然叶蕊说出来了,就算不是她干的,她也肯定有参与。那么,这份样本去那里了。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这个叶蕊的苏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乔柔柔的副人格叶陵筱的确有一些叶蕊的影子,她应该就是以叶蕊的基因记忆加上乔柔柔的经历所形成的人格,大大咧咧,能打能斗。以庖丁的角度来看,兴许是因为他将自身的精气神渡给乔柔柔,引发了叶蕊的苏醒。

那么,刚才这一位叶蕊真的不在了吗?还是又陷入了基因级别的沉睡。

不过,这种情况应该是短暂而突发的,庖丁可不想在尝试对乔柔柔灌输自己的精气神了,要是再唤醒叶蕊,会让他尴尬不说,万一唤醒的是别的基因记忆,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既然叶蕊说乔柔柔已经在精神世界解决了林启豪这个植入人格,那么乔柔柔身上的问题暂时是解决了,对于多重人格的问题,那就得慢慢调养了。叶蕊虽然不在了,叶陵筱怕还是会出现的,用【医】的办法来说,最好还是让所有的人格互相交流,最后得到大一统。

——可,如此说来,叶陵筱并非首个人格,林启豪所谓的那个三岁时已经精通三国文字的,乔丫头的第一个人格……是谁?

58 其实我很厉害的

九个人格。

庖丁前前后后数了数,他所知道的那几位加一起显然是不够数的,而又不是每一个人格都能看清现实。当他们都处于精神世界时,可想而知,那将是多么的混乱。电影《致命ID》就是最好的诠释。

但乔柔柔的情况又不一样,毕竟她要对付的林启豪是个植入人格,他甚至早就已经准备应对这个情况。

像胡槟、吴寅鹏、王坤这三位,不管是和乔柔柔,还是与林启豪都是认识的,加上叶陵筱与另外几位,真要搭建出一个共同出场的精神世界,怕是麻烦的很。按照叶蕊所说,可是去掉了三个人格,算上林启豪,那就是四个人格已经领了饭盒。

乔柔柔这丫头软绵绵的样子,真能下得去手,肯定也是壮足了胆子。既要在精神世界分辨出真实与虚幻,还要动手,就算有叶陵筱帮忙,也是超出乔柔柔的性格了。

不过,叶陵筱(叶蕊)既然醒过来了,就表示她们胜出了,但具体是怎么样,还是要等乔柔柔醒了,由她来叙说了。

至于林启豪这个人,聪明倒是聪明,不然也不能把一个研究所撑起来,也不会把人格植入玩的这么⑥,虽然都是有基础的,很多实验资料也是前人留下的,但有些人就算滥竽充数都做不好,何况科研这种东西,还是需要天赋的。

若是那恶鬼没找他麻烦,又或者他能活着逃过背地里真正的谋划者的清理,庖丁倒是觉得可以留下他,怎么说也是个人才,直接人道毁灭有些浪费了,不如再压榨一下。

“嘤……”

庖丁正胡思乱想着,乔柔柔低声呻吟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她先是迷糊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庖丁怀里,赶忙挣扎着站了起来。

“师……师父?”

乔柔柔没敢直视庖丁,游离的眼神瞟到了旁边玻璃罐里的女性“luo”体,这一刹那间便想起了许多事情。

她走到玻璃罐前,伸手按在上面,自己深深叹了口气。

“她没死的。”

庖丁站起来,他的胸口有些闷,被自己捶裂的骨头虽然没错位,但也疼的厉害。这也是自作自受了,他是很久没受过伤,被恶鬼糊脸,当时就有些懵,匆忙间发力有些狠了,本来是没必要这么粗暴的。

大概……会疼几天吧。

“我知道呢,师父。”

乔柔柔并没有回头,她只是看着玻璃罐内那个陪伴了她许久的AbC,半天都没有动弹。

玻璃罐内的液体十分澄清,偶尔会有一些气泡飘起来,这让玻璃罐内那个赤裸的AbC看着更像是一具标本。作为一个特制性AbC,她已经达到了非常完美的身体比例,肌肉轮廓也很协调,除了平了一些,倒是个很完美的保镖。也无怪乎乔柔柔会把叶陵筱这个人格与之匹配,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便是强者。

“启动口令:SDJyuzhuTGCG1225.”

乔柔柔只是轻声突出了一串代码,但玻璃罐内的身体却睁开了眼睛。

“师父,我们回家吧。”

庖丁忍不住露出诧异的眼神,在这一瞬间,乔柔柔扭头对他微笑时,她那曾经的纯真似乎正在褪去,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兴许会一去不复返了吧,这也是成长的代价。

“嗯,回家,回去下面给你吃,水鬼龙须面。”

乔柔柔傻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会儿才看到庖丁的衣服上有一些血渍,她的脸上立刻浮出一丝慌张,可她不知道那是庖丁自己捶出来的。

“师父……你……你受伤了?”

“开什么玩笑,我就是血多,不小心喷了一些。”

这大概是个很牵强的理由吧。

乔柔柔慌忙间也只找到一些摆在桌子上的医用纱布,走过去就要给庖丁擦一下,却发现他也只是衣服上有一些,能看到的身体表面并没有什么伤口,只能在庖丁的胸口衣服上擦了擦,却碰的庖丁往后闪了一下。

“嘶。”

断掉的肋骨是很疼的,庖丁只是血比较厚而已,常人大概会哀嚎吧。

庖丁吸冷气的样子让乔柔柔手忙脚乱。

“师父,你,你胸口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叫医生?”

“别逗,你师父我可是很厉害的,对,非常厉害,我刚才和一只十几米的恶鬼战斗时,被打了一下而已,不碍事。”

庖丁后退了一步,他可不想在自己这个徒弟面前丢面子,至少现在不想。再说,他的确是很厉害的,只是今天有些奇怪罢了。

“师父,你真的没事?”

乔柔柔杵在原地,眼睛一直庖丁的胸口瞄。

“当然,走吧,先回家再说。”

“那……那我能把她带回家吗?她吃的很少的。”

乔柔柔指的自然是玻璃罐里的AbC,不过她那语气,这把这AbC当猫猫狗狗了吗?

庖丁点点头,反正家里地方多,也不差这一个,只要孟婆不拿她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盯着玻璃罐里已经睁开眼睛的AbC,庖丁上下打量了一下。嗯,当个打手是绰绰有余了,不能老指望宁艋那个缺根筋的游戏迷。

“不许看了!”

可能是庖丁这打量的时间有些长,乔柔柔大概是误解了庖丁的眼神,还以为庖丁是对玻璃罐里的身体感兴趣,就往旁边站了一些,算是挡住了不少春光。

庖丁苦笑一声,他这师父今天算是丢不少面儿了,那AbC光着身子,又不能怪他。

“我没看……算了,一起回去吧,调教一下,应该能有不少作用。”

“调教?”

一瞬间,乔柔柔看庖丁的眼神就变的怪怪的。

——算了,我不想纠结这个问题。

大概越解释越麻烦,庖丁干脆去找了一件医用白大褂,递给了乔柔柔。

然后,两人就看到那AbC一拳打裂了玻璃罐,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乔柔柔旁边,站在了她身侧,顺手穿上了乔柔柔呆着脸递过去的白大褂。

——嗯……估计错误,这个AbC怕不是一般的型号,钢化玻璃,说打碎就打碎,也没有伤到表明皮肤,强化版本吧。回去还是让孟婆检查一下吧。这种AbC应该不是林启豪能够使用的吧。

三个人就这样离开了房间,似乎没打算去找离开的林启豪。

而在另一个地方,一个屏幕内正播放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当庖丁三个人都离开后,屏幕里的画面却将视角定格在了乔柔柔帮庖丁擦衣服上血渍时用的纱布上,那上面有一些红色,似乎是庖丁的血渍。

而一个娇媚的声音也随即响了起来。

“袁大夫(dafu),意外得到样本了呢。”

59 【医】

“师父,【医】是什么?”

在庖丁的带路下,三个人已经在地下室绕了十多分钟了,甚至找到了新建研究所的后勤储藏室,也就是俗称的仓库,恕不见庖丁手里正在啃的压缩饼干乎。

——大概能猜到师父喜欢吃,却没想到,他竟然喜欢压缩饼干,好奇怪的喜好哦。

完全不喝水就把压缩饼干吃的很香的庖丁显然不知道紧紧跟着他的乔柔柔正在内心里吐槽他,依旧自顾自的啃着压缩饼干,这已经是他吃的第二包了。

“【医】?嗯……怎么说呢?”庖丁咽下嘴巴里的饼干末,轻抚胸口,他吃起东西来,倒是顾不上咀嚼和吞咽会引起的胸口疼痛了。“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谁算是人类真正意义上的对未知的先遣者、开拓者和解密者?”

乔柔柔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庖丁反问一句,眨眨眼睛,没想出答案。

虽然都说,当久远的曾经,某一位人类的祖先抬起头看向天空时,便开启了人类对未知以及神秘的探索。但真要说是谁,谁知道去。

“提醒一点,虽然在现代掌握最先进知识的可能是国家机构、科学团体、前沿学院等等,但是在古早的曾经,掌握一切的属于他们。”

“emmm……三皇五帝?哎呀……”

哎呀自然是庖丁敲上去的板栗。

“三皇五帝你个头。在曾经,掌握最先进知识体系的不是掌权者,不是门阀,而是……医者。虽然叫法会有不同,祭祀也好,巫医也罢,甚至是后期的大夫、郎中……”

“在那个文字才刚刚成型的时期,他们已经站在了人类的最前沿,截肢换脏,刨颅驱伤,一株草可夺人生死,一粒药让人再活。”

“当其他人还在为了资源、土地、权利、女人……而起纷争的时候,这一群人已经触及生死之因,研究生命的含义,探索人体的奥秘,并随之将目光延展到各行各业。”

“这便是【医】。”

“自人类拥有智慧以来,【医】就在历史中扮演着重要的地位,就算是原始社会,甚至更早以前,【医】的概念便已经形成,某些时候医是仅次于掌权者的存在,或者两者兼任。他们是最早理解生死,甚至看破生死的人,是先驱者,亦是开拓者。”

“当然,你所问的【医】应该是透过植入人格林启豪所知道的,它是一个半显半隐的联盟性质的组织,最早诞生于春秋战国,在先秦时期有一段鼎盛阶段,不过由于其中一些人士过分介入历史事件,被一代霸主疯狂打脸,坑杀了一批后,又焚烧了几乎所有的书籍资料,差点儿没断了根。”

“随后,【医】便分裂成两个分部,说的直接点便是主战派和隐匿派,鹰和鸽,矛与盾,甚至在以后的岁月中因为理念、观点和资源的争夺而渐渐敌对起来。虽然张仲景在汉代曾经尝试将两个分裂的分部进行中和,但并未能成功,之后又有几人努力过,均以失败而告终,直至近代史。”

“多年以来,主战派一直扩张着自身在全球各个领域内的影响里,而隐匿派却保持着传统。不过,由于在那场席卷全球的战争中的失利,主战派多年的布局被打散,剩余成员甚至不得不四处躲藏起来,两个分部隐约中又回到了相同的起点。”

庖丁说的断断续续,乔柔柔是听的迷迷瞪瞪,但思索了一下后还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医】有这么长远的历史?那这样说的话,就算又失败,也早就渗透到各个角落了吧。”

乔柔柔虽然解决掉了林启豪,但并没有将林启豪的知识和记忆纳为己有,这兴许是由于林启豪这个人格是外部植入的原因,林启豪这个人格的消失就如同秋风,没了一丝踪迹,乔柔柔所知道的,也只是林启豪在精神世界告诉她的,再想知道就得来问庖丁了。

“历史?连时间都可以被玩弄,何况是历史。胜者为王的理念传了千年,该被打磨的早已经圆滑无比,剩下的硬疙瘩也只是在角落里期待能够发出光芒而已。【医】的历史的确长久,但能够坚守原本意志的人并不多,而主战派虽然扩张了势力,却也是以利益为基础的,战争过后,该断裂的链也早断了。【医】的确将触角伸向各行各业,但时代不同了,丫头,现在是二十一世纪。”

两个人说说停停,倒是走到了新建的研究所的外围,通过一个走廊已经能看到外面漆黑的空旷地下室了。

“既然这样,等我们出去,就报警吧,这里这么多瓶瓶罐罐,肯定做过许多邪恶的实验,咱们报警顺藤摸瓜,肯定能一网打尽。哎呀……”

庖丁一个板栗过去,打断了乔柔柔的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人家还没死,就算是退出了大舞台,【医】的力量依旧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就拿那些主战派来说,他们是退让,是战略性的撤退,只要条件允许,他们会随时再站上舞台。何况这里只是对方的一个低级据点,查也查不出东西。再说,难道你报警的时候,要告诉人家,你撞鬼啦?”

“可以打匿名电话嘛。”

乔柔柔嘟着嘴巴,反正她很不喜欢这里,非常不喜欢,她有种想要一把火把这里烧掉的冲动,但也就是想想而已。

又走了两分钟,乔柔柔继续开口问庖丁。

“那【医】现在到底是强还是不强啊?”

“能够在这一所大学下面无声无息地重建一个研究所,你觉得呢。”

“那……我们现在算不算得罪他们了?”

“不,是他们得罪我们了。”

庖丁也不嫌烦,乔柔柔问一句,他回答一句。

“哦……师父,你对【医】的历史和现状这么了解,你是不是也是【医】的一员啊,那个隐匿派的。”

“不算吧。”

“唔……我之前看到的那个档案里说你活了好久,你不会比我爷爷辈都大吧。”

“你理清楚自己的经历了?”

“还没有诶,好多事情还是不记得,不过我已经吸收了三个人格了,我现在也很厉害的,师父,可厉害了。”

“那你认识回去的路吗?”

“……”

60 青铜柱

“那你认识回去的路吗?当然,我这么问你,不是因为迷路了,我就是想考考你。”

庖丁手里的压缩饼干算是吃完了,站在新研究所和空旷的地下室的交界处,他停下了脚步,将袋子里最后一点儿饼干末倒进嘴巴里,然后看着黑乎乎的地下室有些出神。

“……”

——你就是不认识路吧,你明显就是不认识路啊。

乔柔柔看着外面巨大的空间,也是两眼一抹黑,她自己两次进来的都迷迷糊糊的,她比庖丁还不认识路。

“师父……咱们是出不去了吗?”

“你这丫头是不是傻,没看你变厉害,怎么还变笨了……林启豪在这里这么久,肯定有出口,他不能每次都爬咱们下来的那个洞吧,真找不到路,就找林启豪呗,希望他没被那恶鬼给吸干了。”

“恶鬼,那个……长头发的女鬼吗?”

恶鬼来袭时,植入的林启豪人格已经占据了乔柔柔的身体,乔柔柔自然是没有看到的,不过她记忆里是有个女鬼的,庖丁一说,她自然就联系在了一起。

“嗯,一个凶巴巴的女鬼,不过已经被你师父我揍了一顿后,变乖了。刚才把研究所都转一圈了,也没见到除了AbC以外的人,那女鬼应该去不腐土那边了,林启豪肯定是追过去了。走吧,有这边的灯光照着,总不会迷路。”

——偶尔,这个师父好像也挺不靠谱诶。

乔柔柔心里嘀咕了一句,老老实实跟在了走出去的庖丁后面。走出去二十多米之后,周围就黑了许多,她不由自主的拉上了庖丁的衣角,而那个AbC,我们暂且还是叫她叶陵筱吧,而叶陵筱则跟在了两人后面,走起路来都悄无声息。

再次回到这个到处都是柱子,到处都是灰烬的空旷空间,乔柔柔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她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庖丁定住了脚步。

“走,回去。”

“啊?”

乔柔柔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紧张的四处查看。

“给你找一套防护服,再拿两把手电筒,太黑了,手机一会儿没电了会很麻烦。”

——这师父果然会偶尔不靠谱啊!

重新从新研究所出来,乔柔柔和叶陵筱都已经全身防护服,唯独庖丁自己原本的打扮,乔柔柔问他原因,他只说女生这样安全一些,却并没有说具体原因。

有了手电,三个人走起来也快了许多,加上地上的脚印,也不会失去方向,周围的情况也看的更清楚了一些。只是从研究所延伸出去的脚印分几个方向,林启豪在这里这么久,肯定是对周围有所查看的,庖丁三人只能先沿着一个方向,不对的话,只能退回来,再寻另一条路。

走了不多远,乔柔柔发现地上除了许多灰烬,还有一些似乎是液体流过的痕迹,已经和那些灰烬一起凝固在了地上,她已经被之前大胆许多了,本来想去瞅瞅到底是什么液体会在这地下室,却被庖丁一把拉住。

“别动,当初怎么给你说的忘记了?在未知的环境里,不可轻易触摸、闻嗅……”

他话说的又快又急,虽然乔柔柔已经穿的成套的防护服,但还是被吓的赶紧收会了手。

“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乔柔柔点点头,乖巧的像个孩子。

“这里曾经有各种各样的效果已知或者未知的东西,那场大火虽然烧毁了一切,却也把那些东西散播到了各个角落,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会对人产生什么影响,致幻或者都是较轻的事情。”

“可是,师父,你为什么不带防护服,万一……”

“师父我免疫力强大,这种东西早已经不能对我起效了。”

“万一……”

“没有万一。”

庖丁自信的很,不过,他也不考虑一下,今天的他可是异常的很,刚才还自己把自己捶出了血。

三人又行了十多分钟,此时已经距离研究所很远的距离了,却并没有看到他们下来时的不腐土,但却发现了另一个东西。

一根有别于其他的巨柱。

其他的柱子,最多也就两人环抱绰绰有余,但眼前这一根,看着就有三米以上的直径,虽然外表也焦黑一片,但能清楚看到一些露出来的纹饰,靠近一些能够看到一些青铜锈迹,似乎整个柱子都是青铜打造的。

“这……这是什么?”

“炮烙知道吧。”

“嗯,是不是殷商时期纣王那个用炭火烧热铜柱,将人绑在上面烧死的酷刑?”

“对,这就是一根,不过是仿造的,有一段时期被某一些掌管者用来处决一些不听话的,这上面死了不少人啊。”

庖丁看着眼前这根巨柱,手电的光照下,能看到他脸上的一丝阴冷。

听到这里死过人,乔柔柔赶紧往庖丁身边靠了靠,她站在庖丁身侧靠后一点,没看到庖丁的阴冷的脸色,只是盯着这根大铜柱。在铜柱柱身能看到一些古文字,她想靠近一些,却又没敢,只能眯着眼睛,似乎想分辨出那些模糊的文字的含义。

被乔柔柔拽着衣角,庖丁围着铜柱转了一圈,这里和其他地方一样,已经看不出曾经是什么模样了,就连这铜柱许多地方都有融化的痕迹,能辨认出的文字和纹饰也只有一小部分而已。

“丫头,记住了,人是有不同的,有那么一些,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若有一天遇上了,别问什么缘由,送他们去死就好了。”

“是主战派的【医】吗?就算是再怎么样,他们也不会这样吧?”

“不是他们,【医】虽然有理念上有分歧,但两边的根本都是好的,是另外一些借用【医】的名义的人,或者是利用了【医】的人,那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鬼。”

“我懂了。”

乔柔柔很认真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庖丁这样的教育,会给乔柔柔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但,眼前的这根铜柱似乎有灵一般,在庖丁这句话说完,上面的焦黑竟然开始纷纷脱落,渐渐露出了内里青铜的表面,虽然有大部分都被大火融化了,却依旧能分辨出,那应该是一副恶鬼受刑图。

61 祈愿灵

随着铜柱柱身上的焦黑成块的剥落,露出内里青铜本来的颜色,空气中竟然传出轻声地低语,似乎有许多人再叩拜唱诵,但又听不清楚那低语到底在说些什么,仔细听也只是一些嗡嗡声而已。

紧接着,一道很淡的青光便从青铜柱身飘出,对,飘出,如同一条彩带一样。

庖丁伸手去抓,但那青光速度倒是很快,哪里还抓的上,那条青色的光眨眼就飘到了乔柔柔身上,隔着防护服钻进了乔柔柔身体内,完全不留一丝痕迹。

然后,空气中的低语声也随之消失了。

被那条青色的光钻进体内的乔柔柔吓了一跳,慌忙就要脱掉防护服,好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被庖丁拦住。

“没事,只是一些祈愿灵,一种很弱小的鬼魂集合体,说是鬼,不如说是很低级的游魂,会回应能够完成他们最后心愿的人,并附身于他们。如果被附身的人能完成他们的心愿,他们满足后,会将自身化作灵气滋养对方作为回报。”

庖丁似乎对鬼怪很清楚,仅仅是看了一眼,便能说个所以然来。

“啊?可是……可是我刚才什么也没有说。”

想到自己被一个幽魂附体了,乔柔柔有些慌,她现在对附身这个词,或者类似的词语,比如植入什么的,很不舒服。

“我也奇怪,明明是我说的要对那些真正的恶人赶尽杀绝,为什么不到我身上来,歧视男性吗?”

“师父……”

“嗯,别担心,这种幽魂很少有什么危险性的,对人对物也都很友善,因为他们太弱小了,准确的说这种幽魂是许多将死之人在他们活着的最后时间留存的强烈的一丝念的集合,某种共鸣让这些靠他们自身永远无法完成的念想形成了一个新的个体,比如……想要复仇。”

庖丁靠近青铜柱,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饰,似乎是想从上面找到些什么东西。

“那……那我真的要去帮他们报仇什么的吗?那些把人绑在这柱子上面进行炮烙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吧。”

乔柔柔跟着庖丁半蹲着身子,也往青铜柱上瞅,但那些纹饰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做工似乎也不算精良,或者是当初的大火已经毁了它吧。

“那些?那些人早死的差不多了,犹太人对纳粹的追杀从未停止过,咱们这边也不少,真要是遇上了,算咱们运气好,他们的灵魂应该比那些恶鬼的要香甜的多吧。”

庖丁都这样说,乔柔柔自然知道庖丁说的是那些人了,她扭头看着在她旁边的庖丁,到现在她也在纠结,纠结她所知道的关于眼前之人的信息。

——师父……真的活了那么久了吗?他明明和大家一样,明明也会流血,还喜欢吃零嘴,还会……迷路,他到底是怎么活那么久的。

晃了晃脑袋,乔柔柔将这个念头藏在脑海深处,将思绪又引导了回来。

“师父,那我们要是遇不上,这个祈愿灵不是要一直在我身上吗?”

“靠这根青铜柱,这祈愿灵能长久存在,但附身到你身上,最多也就半年就会耗光他们的灵气,然后灰飞烟灭,噗,如一阵风一样。”

说到这里,庖丁站起身,手按在青铜柱上,似乎是松了口气。

“赝品中的赝品,不过还有一些作用,勉强能作为一个储存器,留着也没什么危险性,走吧。”

拍拍手将粘在手上的一些灰烬抖掉,庖丁一瞬间便对眼前的青铜柱失去了兴趣。当年这地方被不同的势力占据过,也被以各种目的使用过。在这里曾经有过许多让人惊异的事物的存在,他们被研究、被复刻、被操控……那场大火虽然烧掉了许多人的性命,但也毁掉了更多的可能对人类造成伤害的事物。

事情从来都是两面性,不管好坏。

——呼……该庆幸吗?这地下有用的东西大多被烧光了。

走错了路,没什么发现,乔柔柔还被祈愿灵给附身,三个人只能沿路返回,反正大概方向就那么个角度,运气好,回去的路上刚好遇上林启豪也指不定。

“真的不管我身上的这个祈愿灵吗?师父。”

“你要不喜欢的话,回去我把祈愿灵拽出来做成口嚼糖,彩虹口嚼糖。”

“不……不要了吧,你不是都说他们没什么危险性吗?”

乔柔柔赶紧摇摇头,拒绝了庖丁给她做些新的零食的想法,想到庖丁之前给她的那罐麦芽糖应该也是这样做出来的,乔柔柔却有些回味,毕竟味道的确很好吃的。

——很矛盾呀,有没有。都说鬼是灵魂变得,这样算不算吃灵魂啊,怎么感觉换一个说法,自己就变得好邪恶了,师父也成了大魔王的样子诶。

乔柔柔毕竟还是个小青年,想的多。

不过,庖丁就没什么顾虑,他已经在考虑制作彩虹糖了,似乎是因为接触了乔柔柔之后,对口味上带来的新鲜感。

——仓库里应该能凑齐七种颜色的食材,但像祈愿灵这种游魂就没得挑了,虽然弱小,却毕竟是稀有种,替换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口味可能差一些,嗯……难办。

祈愿灵,三五个念是无法成型的,既要数量,还要念头一致,又需要一个环境的温养,比形成一只恶鬼要麻烦的多。所以说,乔柔柔的运气也是当真的不错,若是真的能满足祈愿灵的愿想,吸纳了这些灵气,还是一个很好的打基础的机会,许多灵媒、除魔师或者其他什么的,对祈愿灵都有着需求。

也唯独跟在两人身后的叶陵筱一直静静地跟在后面,做足了保镖的职责。

三个人走到半路,却看到周围出现了两个光源,一个在新研究所的方向,也就是他们三个来的方向。另一个光亮弱了一些,应该是手电筒照出来的,在左手边,似乎还不算很远的样子。

这地下室,除了他们三个,和研究所那些AbC,大概也只有林启豪了。

可那边,在这时候,却传来一声惨叫。

62 女尸鬼

61

惨叫声是个男音,可这里抛开庖丁,除了林启豪,大概也没别的男人了,庖丁三个还指望林启豪指路,这一听到惨叫声,就直接奔了过去。

——等会儿再死啊!

庖丁是这么想的,他的速度快的惊人。

恶鬼终究是恶鬼,一般不讲什么道理的,别以为它们吞了些别人的魂魄,吸取了他人的记忆,就真的会从那个人的角度出发,这种可能性虽然有,但……不会太大。林启豪之前能控制这个恶鬼,显然是用了些手段,外加那身防护服怕是有些另类的隔绝效果,能够减少恶鬼的感知。

不过,恶鬼是恶鬼,林启豪还是个人,他太在意自己曾经的爱人了,他之后做的这些大多是为了他的爱人,真遇上被恶鬼“借用”的他爱人的尸体,怕是会放下一切防备,那恶鬼要是啃上去,指不定林启豪会以身饲鹰。

庖丁之前放过这个恶鬼,有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因为当初的因果关系,但也有庖丁自身的一些恶趣味,他想看看那恶鬼是否会有些不同,是否会被真爱影响,虽然他猜测多半结果都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那时候没考虑出去不认识路的事情,这个大概是疏忽了。

远远的就能看到光亮处的确是庖丁两人下来的地方,再近一些,能看到一个裸体女人正披头散发的将谁按在地上摩擦,惨叫声便是被按着的人发出的,在旁边站着的两个AbC完全就是摆设,他们手里的手电更像是只为照明,那样子完全就是灯架子。

这时候喊嘴下留人怕是来不及了,庖丁一路狂奔,等靠近了已经能看到血色了,顾不上太多,三四米外他就蹿了起来,直接飞踢了过去,脚正踢在女尸身上,冲击力将那裸体女人踹出好几米去,在地上滚的如同一大块白肉。

落地时,庖丁倒是稳当,但看了一眼在地上也滚了一圈的林启豪,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他没带防护罩,露出的脖子上都被啃的能够看到骨头,眼看是活不成了。

后面赶过来的乔柔柔被林启豪脖子上那恐怖的伤口所震惊,她没忍心去看,那样的伤势,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非常骇人的。

她已经大概知道林启豪的事情,当然,那是植入人格林启豪告诉她的,所以她看到那个赤裸的女尸时,是知道那是谁的,也能猜到她之前隐约感受到的怪事,应该就是那个女鬼的原因,她只是不知道那并非单纯的是个女鬼。所以,她所不能理解得是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死亡后会让她对爱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在她的心里,爱情是永恒的,是可以付之生死的。

但,庖丁知道,这是为什么。

除了对自身缺失的索求,还有对生的渴望,何况,那恶鬼并非她。

“丫头,往后站,你,保护好她。”

也不管叶陵筱是否接受自己的命令,庖丁盯着已经翻起身来的恶鬼女尸,先压了过去。

和没有实体的恶鬼相比,拥有了身体之后的恶鬼其实危险性要低一些,毕竟实物代表着物理伤害的可能性,有了目标可以攻击,其弱点也会增加。但是啃过活人的恶鬼会变得凶残,他们尝到了血液的美味,便不会再被死物吸引,新鲜血液中的生气就如同罂粟一般让它们着迷,这也算是一种BUFF了。

这时候,活人对它来说,更像是诱人的蛋糕。

庖丁扑过去,那恶鬼女尸也爬将着迎了上来,它的皮囊本是个漂亮的女人,但此时却更像是一只狰狞的野兽,四肢着地,啃食林启豪而沾染的满面血渍让它看起来凶残无比,之前庖丁给它带来的震慑也随着对活物的渴望而消散,它就像是上了瘾的瘾君子,只惦记着肉食。

“若是鬼体,我今天这状态还要虚你一下,现在……乖乖给我躺下!”

庖丁也是个暴力至上主义,冲过去的速度很快,但一点儿也不莽然,身子先侧闪了一些,避开了恶鬼女尸的扑咬,而后一拳捶在了其脸上,力量之大,连女尸的脸型都打歪了,整个下巴都脱了下来。

一拳打中,趁着恶鬼女尸身子倾倒,庖丁直接扑了上去,翻身将恶鬼女尸骑在了身下,紧接着便是连续不断的挥拳。

不过,这也仅仅是对女尸的身体造成伤害而已,对恶鬼本体并无作用,只能算是限制住恶鬼的行动。

正当庖丁打的尽兴,那恶鬼女尸猛然一弓身子,差点儿将庖丁掀下来,其四肢也诡异的反方向扭曲,疯狂抓挠着身上的庖丁,它没有疼痛感,不知道疲惫,亦不会有本能保护,根本不在意这具身体的状况,力量也自然大的出奇,就连下巴都块脱下来,都毫不在意,若不是已经死了许多年,又在不腐土中埋了很久,怕是各种液体流一地,或者烂肉白骨蹦出。

“我不是林启豪,可不会对你怜香惜玉。”

将力量灌输到双腿,庖丁死死压着女尸,双手按在了她的身上,因为恶鬼入体,女尸浑身都散发着寒气,那种冰凉刺骨的触觉就如同摸着冰块一样。

“驱阴生阳,封鬼定亡。”

掐了个外印,庖丁一只手按在了女尸的胸口,一只手顶住了她的额头,两只手同时发力,竟然生出了一股热流,随着这股热流侵入女尸的身体,一个清晰的符文由女尸的额头出现,一直延伸到胸口,本剧烈反抗的女尸渐渐软了下来。

庖丁刚想喘口气,下巴本就拖拉着的女尸突然肚子一鼓,嘴巴喷出一团红黑相见的气体,没留神的庖丁直接吸了一大口,瞬间便感觉到那其他臭的让人窒息,钻入嘴巴里辣嗓子,这一呛庖丁便不由的松开双手,压着女尸的力量也弱了一半。

那女尸顺势便挣脱压制,整个身体一弹,将庖丁顶了下去,反身将庖丁压在了身下,嘴巴一扭,拖拉着的下巴已经复位,在林启豪身上享受过血肉美味,看着身下的庖丁更是馋嘴,龇着血糊糊的牙齿就咬了下来。

63 克制

一声棒击,压在庖丁身上的恶鬼女尸直接被抡了出去,庖丁还伸手做阻挡状,此时却诧异地看着站在旁边的乔柔柔,她的手里正握着一支很眼熟的棒子。

“啊,我的棒子。”

庖丁翻身站起来,这根由拾栌木打磨出的很适合手感的棒子对鬼物有着特别的效果。相传西晋时有位【方术士】崔豹曾以一根拾栌木锤炼的哭丧棒【无患】力劾百鬼,也正是随着他的推荐,拾栌木这才被许多相关人士所广泛知晓,其御鬼压邪的能力让本来就不多的拾栌树在短时间内几近绝种,到现今也只有个别传承世家才会有所留。

用游戏类术语,拾栌木所制作的武器,可以对鬼怪系造成500%伤害加成,并形成压制。

这大概也是乔柔柔这样一个弱女子能一棒子把这个女尸抡出去好几米的原因,属性克制棒棒的。

“这根棒子很适合你,就送给你啦。不过,我想,你还是往后靠一些的好,这根恶鬼我可以应付。”

“可是……可是,师父,你说过要教我的,就算是做菜的话,眼前这个应该属于食材吧。”乔柔柔举着拾栌棒,虽然她的双手还有些颤抖,但脸上却有着别样的坚毅:“水鬼、鬼伥、恶鬼……师父,我记起来许多事情了,我相信这些是真的,我想我可以做到的。”

很认真地看了一眼乔柔柔,这一次庖丁没有拒绝,他点点头,重新将目光放在了恶鬼女尸身上。

“别被她咬到,会吸你的生气,这棒子能克百鬼,对她脑袋砸,爆头总会有奇效。”

“嗯,知道了,师父。”

紧紧握着拾栌棒,乔柔柔此时此刻倒有些她妈妈当年的英姿飒爽,如果她旁边不贴身站着叶陵筱的话,也是个女英豪的风格了。也不知道叶陵筱是听懂了庖丁的要求,还是依旧在执行之前的行为模式,对乔柔柔是时刻紧随。

有了乔柔柔的加入,最主要是多了那根拾栌棒,应付这恶鬼就方便了许多,有庖丁在前面抵挡恶鬼的攻击,又有叶陵筱在旁边护着,乔柔柔可以放心输出。

不过,乔柔柔终究是女孩子,棒子挥的要劲小的多,虽然砸的恶鬼连连打滚,但被不腐土埋了这么多年,这女尸也养出了不凡的皮糙肉厚,一两分钟下来,倒是一直僵持着。

可,林启豪耗不住了。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脖子上的伤口太大了,嗓子已经漏风,加上血流不止,除了呼哧声,完全没有别的音调,而此时他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阶段。

庖丁一皱眉,冲乔柔柔伸手。

乔柔柔也是心有灵犀,直接把手中的拾栌棒递了过去。

接过棒子的一瞬间,庖丁猛踏几步,手中棒子穿过女尸挥舞着的双手,重重地捣在了女尸胸口,他可不是乔柔柔,这一击算是把他捶自己胸口的“仇”给报了,力量大的好似棒子都要戳进肉里。

在女尸被捣的后退连连时,庖丁递进一步,棒子已经抡圆了砸在了女尸的脑壳上,这一击竟然在打击处迸发出一道亮光,劲力将女尸压趴在地上,就此不再动弹。

不放心的庖丁用拾栌棒锁住了女尸的双手关节,这次回到林启豪身边。

本就接近中老年的林启豪在失血过多以后,已经没了多少呼吸,但他依旧仰着脑袋,眼睛看着女尸的方向。

“告诉我,出口在哪里,我会把你们葬在一起。”

这次,要放过那恶鬼是不可能的了,之前放她一次已经算还因果了,这恶鬼尝了人血,放出去是个祸害,上面就是大学,庖丁可不想养出个鬼王来。所以,葬一起是对林启豪很大的让步了。

不过林启豪的神智怕是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模糊不清了,他竟然蹬着脚,想要挪动身子,靠近女尸,但以他现在的状态,哪里还有力气。

“师父,让他们在一起吧。”

虽然女尸这会儿看着有些狰狞,但看着执着的林启豪,乔柔柔还是有些心软。爱情,是所有正常人的软肋。

庖丁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女尸整个拎到了林启豪身边。当握住女尸的手的那一瞬间,撑了挺久的林启豪慢慢闭上了眼睛。

“下辈子,做一对普通恋人吧。”

乔柔柔这样期盼着,庖丁却不以为然。

“别想太多了,这个林启豪有没有下辈子我不知道,这个……”庖丁指着女尸,舔了一下嘴唇:“这个我得抓回去,你不都说嘛,这是食材,折腾到现在,又累又脏,不吃一顿好的,怎么对得起自己。”

“……”

乔柔柔看着庖丁似乎真的很饿的样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来这地下室本来就是为了帮她乔柔柔,无以为报不说,庖丁说的似乎也蛮有道理,她无法反驳啊,恶鬼什么的,还是吃掉比较好吧。

——虽然林启豪对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可是……可是,他们两个还是好可怜啊。

女孩子,圣母一些不可避免。

庖丁却已经在乔柔柔同情心泛起的时候,在林启豪闭上眼睛之后,准备着手将恶鬼从女尸体内拽出来,打包带走,他对这具原本还挺漂亮的女尸可不感兴趣。在不腐土里放了那么多年,比加了防腐剂的垃圾食品重口味的多,炼油都麻烦,不如将她和林启豪的尸体一起埋了。

至于出去的路,先把食材打包了再说。

怀里的金丝黄纸还有几张,庖丁拿出三张分别贴在了女尸的额前、胸口和下阴,然后沾着林启豪尚且有着余温的血,用一串画风朴实的线条将三张金丝黄纸连了起来,虽然只是简单的线条,但看着却如同几条红色的蛇。

乔柔柔凑过来,用棒子在地上模仿着庖丁勾勒,她大概是想学习一下,却惹庖丁笑了起来。

“这个,你用不上的,回去我从头教你。”

好在旁边没人,此时此景可不是个好画面,周围阴森森的,地上还有两具尸体,加上庖丁用血勾勒的线条,怎么看都是邪教祭献现场。

64 绳子

相对于邪教祭祀现场,唯一的区别就是庖丁没有吟唱又臭又长的祷词。在画完线条后,他直接站在女尸旁边,伸手抵着贴在女尸胸口处的金丝黄纸上,往下一压再往上抬手时,那张金丝黄纸似被无形的力量给提了上来,但隐约可以看到金丝黄纸下面似乎粘着什么,朦朦胧胧的一团。

那一团应该便是恶鬼的鬼体。

拉扯的过程并不顺利,被金丝黄纸带上来的恶鬼鬼体好像很不甘心被这么抓出来,在被拉出一大截后,又生出股力量,把庖丁的手拽了回去。

庖丁似乎并不着急,就这样和那股力量拉起了大锯,来来回回几趟以后,下面那朦胧的一团仿佛暗淡了许多。

眼看着就要被庖丁彻底拽出来,那恶鬼大概也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搏。

那朦胧的一团鬼体猛然膨胀,下一刻,忽然从膨胀着的鬼体伸出两只白森森的鬼爪,虽然不是实体,却依旧一把抓在了庖丁的手上,明明透着凉彻骨髓的寒意,被抓住的地方却感觉如同烈火灼烧一般。

“哟,小看你了。”

庖丁眼神一缩。

突然伸出来的鬼爪倒是把旁边正看得聚精会神的乔柔柔吓了一跳,她也不是害怕,只是被突然而来的东西惊到了,待看清了以后,她举着拾栌棒,这就要敲上去,这棒子,刚才庖丁用完就给她了,但她论起来,却被庖丁伸手拦住。

“我来!”

然后就看着庖丁一手抵着那恶鬼,任由那双鬼爪抓挠,另一只手虚空一点,似有一滴红光闪过。而后,原本贴在女尸额头和下阴的金丝黄纸突然燃起,火焰仿佛勾起了那几条血迹勾勒的线,这些线条在这一刻好似活了过来,各领一道火光,扭动着,在女尸身体表面掀起一道道波澜。

接着,那些血色的火蛇一个个昂起火舌,点头便带着火光钻入女尸体内,只留下一些原本血色的痕迹。但在女尸体内,肉眼可见的,几条火蛇四处游走,将一个虚淡的影子从女尸身体的各个角落逼迫到胸口,而后这些火蛇交织成一条火红色的网格,将那虚影捆住。

庖丁这才猛一收手,掌心那剩下的金丝黄纸黏着那团虚影拽了上来。

他一把抓住还伸在外面的两只鬼爪,使劲儿一折,攥把成一团,塞进了金丝黄纸下面,反向一点,一大团虚影便化作一道黑光,收进了黄纸内。

将金丝黄纸叠成个小灯笼状,恰好将那一道黑光包裹住后,庖丁随手踹进自己的兜里,算是完事。

“完啦?”

乔柔柔看着那个小灯笼被收起来,眼睛还盯着庖丁的兜儿,似乎想让庖丁拿出来瞅瞅。

“完啦,这恶鬼勉强也就是个没什么眼界的低档货,亏了这里环境是个培养恶鬼的好地方,但这个恶鬼的底子太差,又一直被人家养,不懂养鬼的行当,养废了,估计做菜会有些老,回去也只能煲汤。”

庖丁拍拍手,刚才被鬼爪抓到的手腕还有些印子,多少是受了些灼烧的,这恶鬼也不知道那里学的,竟然懂得使用阴火,不过用的不伦不类,威力也不大,庖丁只是揉了揉,并没有放在心上,然后开始琢磨着怎么出去。

这地下,没烧之前,庖丁曾经是认识路的,不过现在那儿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到处都是柱子,完全没有了方向,毫无辨识度,新研究所虽然是在原基础上建造的,但显然没有连接原先的出口,何况原先的出口当年是直接封死了的。

现在出去,要么从原来的那个洞爬出去,要么只能找下去了。

出去肯定是能出去的,这地方再大也有个限度,只是时间问题。

正琢磨着,乔柔柔揪了揪庖丁的衣角。

被乔柔柔这么一揪,庖丁好像想到什么一样,伸手刮了乔柔柔一个鼻子。

“我是想的太多给疏忽了,咱们直接让她带我们出去嘛,她的记忆中一定有出入路线,你既然懂得她的重启指令,那你大概也懂得怎么使用她,你只要给她个指令就行了。”

庖丁说的她自然是指AbC叶陵筱。

但乔柔柔却依旧揪着庖丁的衣角,另一只手还指着上面,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是看到了什么。

顺着乔柔柔指着的方向,庖丁这才发现,不知道上面时候,从上面伸下来一根绳子。

这地下,层高有些离谱,别看周围有许多柱子,但想沿着他们来时的那个洞上去,几乎不可能,太高了,根本够不着,离洞口最近的柱子距离洞口都有七八米远,总不能学壁虎游,除非爬上去,再开一个洞,那样还不如在下面找出口呢。

但这会儿却有根绳子伸下来,这就奇怪了。

庖丁一时间也没弄懂这根绳子是什么情况,看着绳子越来越下来,很快就到了伸手可抓的高度,庖丁反而拉着乔柔柔往旁边站了一些。

那绳子一直伸到地面,落下两米多,这才停止,好像有人刻意给他们加了个撤退的路。

“是不是,太巧合了?刚想着出去,就来根绳子。”

绳子似乎挺新,跟刚买的似得,沿着绳子往上看,透过手电筒的光,发现这绳子正是从他们来时的那个洞里伸出来的,但并没有看到人影。

犹豫了一下,庖丁抓着绳子拽了拽,好像挺结实的,不出意外的话,能够沿着绳子爬上去。

“等几分钟,反正也不急了,看看这绳子到底什么意思。”

庖丁是不在意,但乔柔柔有些慎得慌,毕竟地上倒着两具尸体呢,林启豪的尸体血糊糊一片,女尸被庖丁抽出恶鬼后,除了有些血渍,惨白惨白的,反正站在旁边就是感觉背后发凉,好像一不留神,两具尸体就会从地上弹起来。

“要不,师父,咱们把他们两个埋了吧。”

“连个铲子都没有,用手挖啊?或者等我们先回去,回头再过来一趟。”

这地面可不像上面的不腐土,硬板板的,故事铁铲来了都不好使,现挖得挖到什么时候去,庖丁才不干,他已经想好了,回去让宁艋过来一趟。

“可是……就这么放在这里。”

“这不是有两个站岗的嘛,你既然懂得重启她,这两个的指令代码,你有没有,干脆让这两个去挖坑吧。”

“没……没有,我只知道筱筱的。”

两个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伸下来的绳子却被人在上面拽了拽,似乎是个信号。

65 袁澄海

“这意思,是在让我们顺着绳子爬上去吗?”

乔柔柔对着上下摆动的绳子踢了踢,两指粗的绳子别说个把人了,大象怕是都能拉上去,问题是,这绳子是谁放下来的。

——宁艋?那小子要是这么勤快,这么有眼力劲儿,就不会沉迷于手机游戏,无法自拔了。

——孟婆?有可能。不过应该不是她,没有我的要求,她才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她现在大概正窝在床上看那些狗血八点档电视剧。

*************

黑店。

正在捧着手机奋战的宁艋突然打了个喷嚏,手一抖,手机屏幕内一个小人往前移了几步,而后一道光闪过,接着他的屏幕便暗了下来,First blood,送出了一血。哭丧着脸,宁艋欲哭无泪,这新游戏才开服,短短两个小时,他现在已经得到“快递员”的称号了。

黑店两层小楼。

孟婆在自己的舒适椅上伸了个懒腰,她面前的数个电脑屏幕上放着不同的新剧,不同的对话剧情同时响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进去的。她的俏脸上还挂着一些泪痕,眼睛也是红红的,大概是因为某个剧里女主角刚刚得癌症“挂了”的缘故吧。

*************

此时,庖丁却依旧在纠结到底谁在上面放下的绳子这个事情,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顺着绳子爬上去。若只是他自己一个人,那肯定没问题,大不了抡拳头就是了,可现在多了个乔柔柔,事情就麻烦了许多。

庖丁肯定是不会让乔柔柔先上去的,她一个弱女子能不能顺着绳子爬那么高是一回事,上面若是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庖丁也赶不及。

他又不想把乔柔柔一个人丢下面,虽然有个叶陵筱给乔柔柔做保镖,但谁知道这个AbC会不会被设置了什么奇怪的隐藏命令。何况这下面并不太平,真正有危险性的东西并没有出现,不知道是离开了,还是被弄走了。

他不是没想过背着乔柔柔上去,但洞口不允许两个人的尺寸,而且,原本上面是有落脚的地方,他们下来是给弄塌了,就算有跟绳子,爬上去也挺费事。

“师父,要不,让筱筱上去看看?”

大概是看出庖丁的犹豫,乔柔柔提出了个可行的办法。

“聪明!”

庖丁伸手就要刮乔丫头的鼻子,却被这丫头灵巧的躲开了。

“呀!不能刮啦,鼻子会塌下去的。”

……

叶陵筱这个特制型号的AbC身手很是了得,在被乔柔柔下了指令以后,纵身一跃,抓着绳子就蹿了上去,十几秒钟就到了顶部,然后身子一蹭,便进了洞。

数分钟后,在下面等待着的两人就看到上面照下来一束手电的光,这自然是乔柔柔给叶陵筱的指令,如果上面安全,就打个手电表明。

不过,就算如此,庖丁还是没放松,他采取了很保守的办法,就是先把绳子留出一截后栓在自己身上,然后用后面的一截把乔柔柔绑好,两个人这就算串联了,庖丁靠自己的臂力,要硬生生把乔柔柔带上去,这比背着也不知道累多少。

乔柔柔的反对自然是被驳回了。

庖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顺着绳子往上爬的,虽然这会儿他胸口好了一些,但这一发力,那种刺痛感,爽爆了。

等接近顶部的洞口时,庖丁喘的和拉风箱一样,但总归是爬进了洞里,两个人都没急着上去,而是在洞口往上一些的位置,依着洞壁休息。

叶陵筱并不在洞里,似乎打完手电,她就又爬上去了,兴许是怕人多,洞会塌吧。

重新回到这个洞里,乔柔柔有些恍惚,地下室一行虽然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明白,但对于自己的情况却是有了了解,多重人格不是件好事情,在精神世界里林启豪告诉她的一些事情,她也没全告诉庖丁,有些事情,她觉得兴许不该告诉自己这个师父。

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和自己隔了一个身位的庖丁,乔柔柔刚想开口说话,却不经意间撇到入口的方向,隐隐约约有个脑袋再向这边望,那肯定不是叶陵筱的,不算短发,明显的平头,似乎是发现自己被看到,那个脑袋赶紧缩了回去。

“师父……上面有人。”

有人是自然的,不然也不会出现一根绳子。

庖丁对乔柔柔点点头,伸手放在嘴前嘘了一声,然后就慢慢的往上爬去,并且示意乔柔柔跟着自己。

自己的师父现在什么心情,乔柔柔不知道,但乔柔柔却紧张的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紧张,好像洞的入口外,会有什么别样的东西在等待两人。

这洞也没多深,庖丁很快就到了入口,在最后一段距离时,庖丁脚下一蹬,整个人弹了出去,三秒钟后,他趴在洞的入口,伸手将乔柔柔拉了出来。

“上来吧,没事。”

洞外,114室的卫生间里,什么人都没有,一切都是他们下去时的样子,只是多了一根绳子,绳子的一段被绑在卫生间的水管上,系了个死结。

乔柔柔突然揪住了庖丁的衣角,这个房间给她留下了许多阴影,而此时,本应该在这里等他们的叶陵筱,却不在这里。

——或许是走出卫生间,在房间里?对,一定是我自己吓自己。

乔柔柔这样安慰着自己,却不敢走出卫生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阴影怕是要陪着她一段时间了。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外面有了脚步声,这让乔柔柔瞬间松了口气,然后就看到叶陵筱跟着一个壮硕的男子走入了视线。

似乎有些眼熟。

看到这个男子的瞬间,乔柔柔皱起了眉头,真的有些熟悉的感觉,但是就是不记得什么时候遇到过,那种似有若无的印象让人有些不舒服,像极了有喷嚏打不出来的感觉。

“丁先生,我们袁大夫说,若是遇见您,一定要代他向您问好。”

男子先开口,看模样,他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比乔柔柔大一些,声音很稳住,见到两人时,也特意低头行礼,看到庖丁时的眼神明显有变化,但说不上是惊喜,还是亢奋。

庖丁往前踏了一步,这样,乔柔柔就被他挡在了身后。

“袁大夫?很久没听到这个称谓了,颍川袁家的?袁什么?”

“袁澄海。”

66 这地儿我的

暗地里捋了一边,袁澄海这个名字在庖丁记忆中似乎没有什么印象,简单的说就是不认识。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表现出来,毕竟人家拉绳子把两人捞上来了。

虽然说,能知道庖丁两人在下面的,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多半还是对下面的事情是个知情人士,但伸手不打笑面人,嗯……还是先看看对方是有什么想法。

“想来丁先生的不知道我们的,我们这一支分部很少接触外界,袁大夫也很少对外走动,我们下属有个别几个对外的机构也多是研究机构,之前下江市隶属于我们的一个下属机构被人纵火烧了,可是损失了不少东西。”

庖丁迟疑的这几秒钟,对面这个男子似乎看出了庖丁的由于,继续说道。

可听到后半句,庖丁却下意识的冷笑了一声。

这家伙提下江市,自然不是随口说出来的,那药业研究所虽然不是庖丁亲自点的火,却也是他安排的,眼前这男的这么说,虽然不算敲山震虎,但也无非是想说那边的事情我们知道是谁干的,我们只是不说而已。

可关键还是在,那地方曾经把乔柔柔关进去过,现在对方出现在这里,显然是知道这地下室的事情的,这样一联系,这个袁大夫自然就是个参与者,至少也是个知情人。

——那么,这伙人现在这些举动是什么意思?示好吗?哼,有意思了。

“哦,原来电视里那个起火的医药研究所是你们的机构啊,我倒是去过一次,前脚刚走,没想到那边就失火了,新闻里说好像挺严重,这说起来损失很大吧。”

(对,没错,那地方的火是我让放的,我前脚刚走,后脚就让人给点了,你肯定懂我为什么这么干,所以,怎么着?)

“主要还是一些物资损失,万幸人员没什么事情,有个别几个救火时不小心被烫伤了而已。不过,丁先生也知道,我们是不缺这些钱的,只要人没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重建了。而且,那些纵火者留下了一些痕迹,很快我们就可以逮住他们了。”

(无所谓,你放你的火,你舒心就行,反正我们的人没事,不差钱。不过,你可得注意一些,我们是有你的把柄的。)

两人有些好似无关紧要的对话让站在庖丁身后的乔柔柔一头雾水。当然,庖丁肯定不会把那边的事情告诉乔柔柔,最近几天他们所遇所见的许多东西还值得商榷,有些细节暂时也不能直接说出来。至于对方,显然和庖丁一样,对细节保持了沉默。

“嗯,那要预祝你们尽早抓到纵火犯咯。不过,话说回来,还是要谢谢啦,我们在下面正愁怎么上来呢,你就送来了绳子。”

(我好怕的,你倒是来抓我啊,咳,你以为你不放一根绳子下来,我们就出不来了吗,这谢意我可接受的很勉强啊。)

说话间,庖丁伸手,似乎是要握手以表谢意。

对方怔了一下,倒是也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来。

两只手握着一起,瞬间都开始发力,筋肉和骨骼传来嘎吱声表明两个人都在飚力道,但两人脸上却都挂着平和的微笑。

“举手之劳,丁先生就不用客气了。”

几秒钟后,对方就直接抽回了手,庖丁自然不会拽着不松,不过从对方灿灿的表情来看,比力气这个较量,庖丁胜出。

“我们袁大夫在我来时交代,若是丁先生愿意的话,想找机会和丁先生坐下来交流一下,他那里有一壶昆仑山下产的香茶,可是很好喝的。而且,他对丁先生可是颇有些崇拜的,早想与先生见上一面。”

“是吗?那袁大夫要是有心,来我黑店就是,想来地址他是知道的吧。不过我那边规矩可多,别不小心坏了我的规矩,不然,客人也会受一些惩罚的。”

庖丁眯着眼睛,左右看了看,这里和他们下去之前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变化,包括那副人鱼图,唯独让人不舒服的是,AbC叶陵筱此时紧紧站在那男子的身边,这个行为可是能说明许多事情的。

乔柔柔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还在理两个人奇怪的对话,这要是换她妈叶蕊,早对着那个男的已经一拳头抡上去了。

“这个,我回去会告诉袁大夫的,去不去就看他自己了。啊,差点儿忘了。来的时候,袁大夫让我把这个东西给您,说里面的内容可能对您会有一些帮助,您看了以后若是有什么想法的话,就打这个电话。”

男子说着递过来两个东西,一张名片,以及一个U盘。

名片上很干净明了,白色的底面上只标明了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再无其他花里胡哨的东西。至于那个黑色的U盘,倒是很神奇,上面有个窄细条状的液晶显示屏,显示出一个五位数字在不停的跳动,和曾经人们用过的银行卡数码盾有些相似。

庖丁没有拒绝,直接接过来揣兜里,却没有道谢。

“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在下面挺累的,得回去洗个热水澡。”

庖丁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刚才爬上来时衣服上蹭到许多红色的不腐土,粘在上面很难处理,这些红色的痕迹猛一看就和血迹一样,像这样的一身打扮要是大白天走在路上,看到的人肯定以为这是被人打的一身血。

“丁先生请自便,我还要在这里处理一下后续的一些事情,就不送先生回去了。”

庖丁点点头,拉上站在他后面的乔柔柔就往外走,这时候乔柔柔才反应过来,叶陵筱没跟过来。

她刚要开口,庖丁却对她摇摇头。

乔柔柔看了一眼连回头都没有回头的叶陵筱,心中有些失落,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庖丁。

但,在临出门时,庖丁扭头对里面说道。

“嘿,忘记说了,处理归处理,带走属于你们的东西,以后就别来了。这地方,以后归我。”

“顺便帮我对外界捎一句话,我庖丁,回来了。”

67 大夫

屋里的汉子被庖丁最后回头这两句话给弄的有些面色僵硬,他刚要回应,却看到庖丁已经带着乔柔柔开门出去了,完全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还真是个我行我素的家伙,当初只是想旁及侧敲一下,没想到还真的引出这位,虽然和传闻有些不符,不过力气还真是不小。”

“只是,没想到他会活跃起来。他这一折腾到是没什么,但那些祸害人的大概都会冒出来吧……嗯……乱吧,乱一些也好,总不得老是憋着,这都过去几十年了,我也好看看,当年那册子里录的名单,还有几个活着。”

“话说,也该我们出来见见阳光了。”

那男子,或者说,我们该叫他袁澄海,他回到卫生间,盯着墙上那副鱼人受难图,怔怔出神,最终动手将这幅图彻底毁去。

“丁先生,我们,会再见的吧。”

*************

外面,天已经黑了,偶尔会有些学生路过,倒是没人在意庖丁和乔柔柔。

庖丁带着乔柔柔在地下室也好几个小时了,两个人没有多停留,出了学校后,就直接回了黑店。当然,乔柔柔那一身防护服肯定是扔114室了,那一身打扮肯定是没办法走路上的,太招眼了。

“师父,那个人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走在路上,乔柔柔忍不住,还是问了庖丁。

“应该是【医】的某个分部的负责人吧,他不是说嘛,叫袁澄海。”

“不会吧,他没说自己就是袁澄海啊。”

“小把戏而已,没有什么意义,你就当他是好了。不过说起来,【医】的管理划分其实很混乱,在曾经,各个区域很多都各自为政,但总的职层倒是保持传统,一个地域的最高管理者一般以大夫自称,其下有数量不已的郎中,再往下便是各院长,以及专属人员。”

庖丁见到那男子的时候,注意到一个细节,他的左手极为习惯性的端举在胸腹之前,这是个很有权势感的动作,并且多半出现在一些经常做出抉择的人身上,加上局部表情和语气,想来那个人就是所谓的袁澄海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那个人有些熟悉的感觉呢?”

“错觉吧。”

庖丁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别看乔柔柔现在很精神很轻松的样子,但她现在的这个状态是很不稳定的,刚刚经历了多重人格的争斗,她应该需要一个过渡期。何况庖丁隐约觉得乔丫头能赢林启豪,还存在一些疑点,这不是乔丫头能说清楚,和真人林启豪都无关。

所以,庖丁对于一些比较敏锐的问题或者事情,就没去和乔柔柔说,一方面是怕影响乔柔柔现在这个状态,一方面是怕引起乔柔柔某种潜意识的觉醒,那些模糊的或者记不得的记忆并非消失,只是被藏匿起来了而已。

等两人回去,刚进门就看到宁艋还趴在桌子上玩手机,他那一张苦瓜脸,显然是输了一天,不过他倒是平常心,再怎么输都没有撒开过手机。待他看到庖丁回来,赶紧将手机往兜里一揣。

“先生,您肯定还没吃晚饭,我这就给你去准备。”

宁艋这一天是什么也没干,庖丁没在家,他这个小二,连地都没扫,这不就有些心虚,连忙嬉皮笑脸地迎着庖丁走过去。

庖丁可没好气。

“看来,我真的得给你断网一星期,让你戒掉手游了。”

这话茬是不能接的,接了就麻烦大了,宁艋很聪明的低头溜去了后厨,让他放下手机,那比砍他一刀都难受。

跟着庖丁的乔柔柔偷偷笑了两声,其实吧,她这师父也就嘴硬,却是个豆腐心,软的很。

庖丁脱了外衣,那边孟婆刚刚好走了过来,她顺手便接住了庖丁脏兮兮的外衣,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不过她此时一身居家打扮,依旧落落大方,美得不可方物。

“那边事情解决了吗?”

孟婆给庖丁有些乱的衣角理了理,像极了在家等候的小妻子,这让乔柔柔不知道为什么,却脸红了起来,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

庖丁可没有注意这些,他已经习惯了孟婆的照顾,在孟婆接过他外衣的时候,他就顺手把拿到的U盘一起给了孟婆。

“没有,怕还是要再去一趟。不过,短期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医】那边肯定要对他们的东西进行收尾,不急,等过些时间。这U盘里面应该有些资料,你先去解一下码,一会儿我去你房间。”

庖丁伸了个懒腰,他也没在意最后那句话多么的暧昧,也没去看孟婆的白眼,在地下室弄伤的胸口还隐隐作痛,他捂了一下,皱了皱眉。

这自然逃不过孟婆的眼睛,却没有去问,在她看来,庖丁想要她知道的,肯定会告诉她,他不说,自然是有不说的缘由的。

拿了U盘,孟婆招呼着乔柔柔:“丫头,走,小姨带你去泡温泉。”

“啊?温泉?”

“咱们房间下面有个泉眼,你不知道吧,泡在里面可舒服了,对皮肤超好的。”

乔柔柔张着嘴巴被孟婆拉走了,这两个处的挺融洽,说一见如故也不为过,若不是孟婆强制让乔柔柔喊她小姨,她们两个站一起就像是一对姐妹一样。

一直到乔柔柔被孟婆带去二层小楼那边,庖丁才走进后厨,而宁艋那小子正拎着一把菜刀磨刀霍霍。

“先生,晚上要不要来个爆炒水腰子?”

“我自己动手吧,晚上涮清汤锅,你一会儿把底锅准备一下。现在,先帮我打个下手,真好也要交代你两件事情。”

庖丁拿过宁艋手里的菜刀,打开冰箱门,直接就在冰箱里动起来刀子,从里面那个还有些动静的什么东西身上刮下一些薄片儿,拿一个碟子先放了上去,那薄片带着肉色,猛一看和冻羊肉卷差不多,但庖丁切下来的更为细致和均匀,肥瘦也恰到好处。

站在旁边的宁艋咽了口口水,就差流出哈喇子了。

“先生,能不能把您珍藏的八爪鱼拿一些出来。”

68 出门

“上次非要吃,吃完之后自己躺了一个星期的,是不是你!”

庖丁鄙了一眼宁艋,这小子也是没心绪,他说的那八爪鱼虽然味道的确鲜美的很,但不是人人能进嘴的。宁艋也算是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了,可上次就吃了一口,结果差点儿没趟进棺材。

“那次不是为了尝鲜儿,生吃的嘛,这次我涮一下,肯定没问题。”

“别扯淡,在废话,一会儿了这虎伥肉你都别想吃,只给你吃素的。”

宁艋瞬间闭嘴,老老实实开始准备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跟着庖丁这么久,他也一些自己的手艺,比如调配食料是各中高手,他配置的冰火蘸料绝对是重口味爱好者的极品。

“说正事。过了明天中午十二点以后,你去一趟六零八工厂,去把下面该处理的、该收拾的、该解决的都搞定,以后那边算是归我们了,放着那么多年,可能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医】虽然会提前处理一下,但那边肯定会残留不少东西,你去看看,反正找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归你。”

“另外,等你回来,把店周围的禁制都打开,近些天怕是会有些敌人过来,你也别只顾着玩手机了,偶尔也去周围转转,逮着味道不错的,就扔冰箱里。”

庖丁说着话,手上却没闲着,将所需的食材都准备好后,留给宁艋处理,他这才去洗漱了一番。

*************

饭后,宁艋少见的主动提出要带乔柔柔去周围转转,两人出门后,庖丁去了孟婆的房间。

“U盘解码后,的确有一些资料,但资料并不完整,应该是被删减过的,真实性也有待确认,我已经打印出来了,你先看一下。”

孟婆将一沓纸质版资料递给庖丁,庖丁接过来后,简单翻看了一下,这些资料里有文字,也有几张照片,大致描述了一个有些真假难辨的事件。

20██年██月██日,位于██市营口县的███国家自然保护区内发生一起伤人事件,现场除了大量血迹,还发现一些巨大的蛇鳞纹痕迹,痕迹的大小甚至比巴掌都大,保护区内部人员上报,说保护区内出现罕见巨蟒袭人,死亡两人。但,资料中提出了另一个说法:那并非巨蟒,而是真龙,那也不是普通的事件,而是神龙惩恶。

这瞬间就引起了庖丁的兴趣,这倒是不是因为对案件本身的好奇,而是因为一句话:天上龙肉,地下驴肉。

“我也利用网络对这件事情进行了搜索,当地几十年前的确有过坠龙事件,但这一次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可能是怕影响问题被封锁了。需要我找以前的朋友要一些相关信息吗?”

有庖丁在,孟婆穿的是普通的睡衣,大概是没好意思换她那套紫色的真丝,毕竟太诱惑了,不过她这种随意的打扮依旧美艳,殊不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不用了,许久没走动,不如出去一趟,你也收拾收拾,咱们明天出发。”

孟婆的房间也没什么坐的地方,孟婆对着电脑,庖丁干脆就坐在了孟婆的床边,虽然说孟婆都让乔柔柔喊自己小姨,但她的房间摆设依旧有着不少少女心,比如床头几个可爱的玩偶。

“嗯,先生,你这是许我出去了?”

孟婆被庖丁的话引的转身看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庖丁说出来的话。

“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出去了。”

庖丁随意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却没有去看孟婆有些惊喜的面容。

“嘻嘻,那我先订机票。”

“不行,不坐飞机。”

“是,是,是,我忘记先生有恐高症了,那我去订火车票。”

“我可不恐高,我只是不喜欢坐飞机而已。”

虽然没抬头,但庖丁却依旧知道孟婆应该笑的很开心,她被自己带在身边也有些时间了,几乎都没有出过远门,这可是她到庖丁身边之后的第一次。想到这点,庖丁自己苦涩一笑,之前对自己身边这两位,似乎是有些不太好啊。

“带上乔丫头,但宁艋这次就不去了,我给他安排了别的事情,再说他对活的都过敏。”

“诶?那没人约束他,等我们回来,宁小子会不会把家里折腾的乱七八糟?”

很快订好了车票,孟婆提出了自己的担心,看来宁艋这小子平常显然是个我行我素的主,肯定也干过乱折腾的事情。

“他要是真敢这么干,就把他送回老家。”

将手中的资料放下,庖丁站起来,事情既然订好了,乔柔柔那边的事情,包括关于地下室后续的事情都要放一放,不如出去走走,包括他庖丁也有些时间没走动了。

“你呀,老是拿这个吓唬他。”

“谁让那小子就吃这一招。好了,我回房间了,一会儿乔丫头回来,你告诉她一声。啊,帮我也收拾一下,我估计要去个把星期,但不要带太多东西,咱们不是去旅游的,知道不。”

结果,明明庖丁交代好的,第二天出门时,还是多出了三个大行李箱,两个女人也不知道带了多少东西,本来夏天衣服就不厚实,这三大箱子得装了多少东西。加上送他们去火车站的一脸幽怨的宁艋,这去火车站的路上也是吵吵。

“先生真偏心,真的,让我去干脏活累活,你们却出去旅游。”

一路上,只有宁艋喋喋不休的埋怨,不过庖丁一句“手机交出来,你和我们一起去”之后,瞬间开始欢送三人。

“啊,我也就说说啦,您放心,店里我会照看好的,保证你们走的时候什么样子,回来也什么样子。”

一直等上了火车,乔柔柔还处在懵圈的状态,昨晚她的孟小姨告诉她要去寻龙时,她都有些不敢相信,鬼是鬼,龙是龙,这已经算是两个次元的故事了。

而送走了三人,庖丁就开始欢呼,他可是第一次享受一个人在家的时光,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冰箱门打开。

69 现充

虽然并非节假日,但却是上学期,火车上依旧是人满为患,许多年轻人都挤着火车赶往学校,不过孟婆昨晚还是买到了三连号的硬卧,看来也是用了些手段的。上车之后,三个人俊男美女也是引起了不少目光,毕竟三个人都是上层容颜。

两个女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上车之后就坐在一起开始聊天,庖丁本来带了一本书,但火车发动后没多久,他就被两个人引起了注意。

两个人的打扮属于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有钱的类型,虽然一个人是商务成功人士的穿着,衣装革领,拿了一个英伦风格的皮包,另一个则是休闲风格,带了许多金器,金戒指金项链之类。

庖丁的位子恰好在成功人士的隔壁,他坐在过道边儿时,便能看到这位不时四处打量的眼神,但遇到庖丁时,就下意识的移开。

成功人士和随便风虽然各自坐在不同的隔间,但是当两个人靠近时,眼神有着很奇怪的交流。

这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果然,没过多久,成功人士起身,对不远处一个穿着尚可的年轻人发起了邀请。

“嗨,要不要打两把扑克,坐车蛮无聊的。”

年轻人正在玩掌机,先是疑惑了一下,但很快就欣然接受。不过,打扑克少说也得三个人,恰在这是,随便风路过,成功人士便叫住了随便风。

“来几把扑克不?”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三个人在床铺上围坐一圈,成功人士从包里拿出一套扑克牌。

“欢乐斗地主都玩过吧,玩小一点,5块钱底,一炸一番。”

年轻人显然没想到要玩钱的,不过既然都坐一起了,也没好意思拒绝,点头迎合。

三把过后,年轻人小赢了一些,随便风似乎不开心了。

“太小了,没意思,20起底怎么样?”

“我随便。”

两个人都同意,小年轻又赢了一些,自然不会决绝,不过,这时候,随便风发起了另一个提议。

“发牌太慢,不洗牌,七张一发。”

小年轻似乎是没发现套已经开始上在他身上了,他依旧没有拒绝。

发牌,出牌,炸弹,炸弹,炸弹……

20的底,翻倍翻倍翻倍……

又三把,仅仅是三把,小年轻不仅输掉了前面赢得一点钱,还倒过来,输了接近2000块,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被玩了,眼神也小心的在成功人士和随便风身上打转,不过他是一个人,只能只能咽下这口气,提出不玩了。

“别啊,才刚开始,刚有点儿手感,来呗。”

成功人士怂恿着。

随便风更是说道:“没钱了吗?没事,我借你,都是成年人。”

不过小年轻坚持不玩,他已经输了2000块,认倒霉。

成功人士和随便风对视,只好打算散席,但庖丁却凑了上去。

“扑克牌?斗地主?算我一个呗,他不是不玩嘛,我凑数。”

庖丁的长相虽然很惹人瞩目,不过他们正缺人,有人自己找上门,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那边,孟婆和乔柔柔看庖丁似乎有活动,自然也走过来围观。

“刚才订好了的,20块的底,有问题吗?”

洗好牌,成功人士对新加入的庖丁说道。

庖丁摇摇头,对孟婆招手,孟婆很明白的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沓钞票,看上去大概有万把块钱。

“20啊,没意思,都是成年人,爽快点,100底吧。”

庖丁将那一沓钞票放在自己身前,这明显是赌博了,但,谁管呢,围观的只有刚才的小年轻和一个老者,老者似乎想开口提醒庖丁,但孟婆却侧身挡住了老者的视线。

乔柔柔倒是真的看着有些紧张,她虽然没怎么玩过斗地主,却也知道翻倍下去,对于普通人而言,会是个很大数字的输赢,她是没有过那么多钱,但庖丁自然是有他的抉择的,她只是拉着孟婆的胳膊,继续围观。

庖丁提出要升底的要求显然超出了眼前两个人的预期,他们对视一眼后,有些拿不定注意,可庖丁又开口了。

“怎么,带的钱不够吗?没事,我有,孟。”

庖丁刚说完,孟婆就立刻又递上去一沓钞票,顺便对后两位投出了蔑视的眼神,这个眼神的确刺激到了两人,钞票和美女的鄙夷刺激到了他们的争斗心,何况庖丁的几句话已经将刚才他们的火气全顶回到他们身上。

“来,还是刚才的规矩,不洗牌,7张连发。”

成功人士切了牌,直接开始发牌。

叫地主落到了庖丁身上,他看着一手炸弹牌,心里冷笑,四个三、四个四之类小炸弹泛滥,看着工整,只要出牌,分分钟被另两位炸成傻X。

不过,他却很随意的直接拿到了地主,牌工整到只单一张大王,所以他随意的出了一张大王铺牌,然后就是和他想的那样,他一手小炸弹只是让底各种翻倍而已,第一把,他便直接输掉了6400块。

庖丁是和没事人一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乔柔柔却攥紧了孟婆的胳膊,6400块,这已经是她记忆中自己半年的生活费了。

孟婆拍拍乔柔柔的小手,示意她放心。

“快发牌,快发牌。”

根本没去理睬成功人士那有些挑衅的眼神,催促着继续。

第二把,庖丁没有叫地主,随便风拿到了地主牌,也是直接当上了地主。结果,不言而喻,庖丁和成功人士一起输了,每个人1600块。

这就算快输掉庖丁面前的一沓钞票了。

“速度,速度,你们发牌也太慢了,还是人家澳门赌场专业。”

劳资就是TM有钱,你们能不能搞快一点的,娱乐,你们懂什么叫娱乐吗?

庖丁的表情充分体现了暴发户似的不差钱,就差拍着大腿凑节奏了。

谁还嫌自己赚的少,何况还是庖丁这会儿表现出的现充姿态,一定要赢到他脱裤子!

第三把,地主牌又到了庖丁手里,他看了一眼手牌,把地主让了出去,又是随意风,这把似乎是为了演足戏,随意风虽然依旧胜出,但是牌面打的很焦灼。

还是每个人1600.

将手上剩下的牌摔进牌堆,庖丁表现出一些不爽。

“来玩一些更有趣的模式吧。”

70 欠钱?还命啊!

几把斗地主赢了几千块,这时候,理智点的人早该收手了,这毕竟只是火车上的临时牌局,散的快,乘警都管不上。

但眼下这两位本来就是靠此道发财的熟手,显然也尝了甜头,何况庖丁虽然人长得帅气,但看着却是个冤大头,不宰白不宰,那不差钱的样子,可很让人不爽啊。

“什么玩法?”

“简单啊,加底数,加倍数,加发牌的张数,这才刺激啊!”

庖丁提出意见,两个人一琢磨,这似乎从也没变多少,只是输赢会更大而已,这不是来送钱嘛,点头,洗牌。

“1000块的底。”

可庖丁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两个人犯起了嘀咕,这个底,玩大了,那一把多的话,就得上六位数了,这数字就大了,谁没事也不可能带这么多钱啊,难道还要转账?眼前这个帅哥不是个傻富二代,那就是个真正的冤大头。

“怎么?不敢啦?”

庖丁嘴角上撩,带足了蔑视,那种“劳资有钱,拿钱砸到你们怂为止”的气息四溢而出。

“没什么不敢的,怕你没钱给。”

成功人士不干了,他将自己的钱包往面前一摆,露出里面几张银行卡,似乎是想和庖丁卯上了。

“我没钱给?我?”

庖丁跳脚,他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

“小子,有本事就玩一把大的,别搞什么斗地主了,咱们两个一人抽一张牌,比点儿大,一把五十万,连抽三张,输了的现场转账。”

成功人生被激,那随意风可还理智,他忙拽了一把成功人士,虽然只是嘴巴上说说,但五十万比点儿大,还是太刺激了,他们两个要是有这个钱,也不会在火车上玩套路,走这种赚钱的法子了。

不过,成功人士却给随意风一个眼神,他们虽然是小打小闹,在火车上也不敢大折腾,但玩扑克也十多年了,多的不敢说,抽一张自己想要的牌,还不是信手捏来。

“来!”

把扑克随手摊在硬卧上,成功人士示意庖丁先抽。

庖丁却摆摆手。

“别急,咱们说好规矩,那张牌最大。”

“A最大,花色按黑红梅方。”

“嗯,可以,不过,我加一条,小2压A,有没有问题?”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炸金花之类都有最小压最大的规则,是可选项,有没有都一样,正常情况下,几率很小。

“好,小2压A。”

“那我再加一条,抽到黑桃A,赢了加50万奖金,但是被小2压,就罚50万。”

之前那个输掉2000块的小年轻在旁边都看傻眼了,刚才还几百块输赢,现在就成一套房子的价格波动了,成年人的世界,果然是难以理解啊,这人这么有钱,怎么还来挤火车啊。

规定算是定好了,庖丁伸手在在摊开的牌堆里摸出一张,放在了跟前。

成功人士一愣,他大概记得那张牌是个K,红桃还是方块就记不清楚了,他想了一下,直接抓了一张A,当然,第一把,他没想抽那张黑桃A。

庖丁翻开,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赫然是一张红桃2。

“MD,真晦气,第一把就抓2,玩个锤子。”

庖丁说着就要把牌摔进牌堆,不过临了却没摔下去,对成功人士说:“你啥牌啊,赶紧翻开。”

难道是自己记错牌了?成功人士手有些僵。如果记错了的话,那他手底下这张不是A就好了,可明明自己记得是A啊。

旁边的随意风也怔住了,他看着成功人士大概能猜到这家伙是拿了张A,这第一把就输掉50万?怎么办?掀桌子,耍赖?

成功人士一咬牙,还是把牌翻开,但却并非A,而是一张梅花10.

重重松了口气,成功人士心脏都快炸出来了,这几秒钟里,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可……为什么是一张10?难道是我太紧张,记错牌了?如果真的记错牌,那怎么办?后面还有2把呢。

“艹,账号,我刷给你。”

庖丁拿着手机,就要给成功人士刷钱。

可成功人士显然还没缓过劲儿,倒是旁边的随意风呵呵地插嘴:“别急别急,还有两把呢,完事儿一起算嘛。”

随意风心里怼了一句成功人士,连自己人都吓,这小子的演技提升了不少啊。可他哪里知道,成功人士现在心里真的是要爆炸了。

——没事,没事,就算没记住牌也不怕,反正我赢了一把了,拼运气,我也不见得会输啊,赢了回去就买辆新车。

安慰着自己,成功人士龇出个有些勉强的微笑。

“来,继续。”

“你先!”

庖丁放下手机,连他人都没看,只是盯着眼前的牌堆。

成功人士咽了口吐沫,却不知道该抽哪一张,他记得之前几张A的位置,也知道别的一些牌面,但刚才第一张就错了,他有些拿不定注意。

——不管了,就拿原先黑桃A那张牌吧。

拿了牌的第一时间,成功人士就藏在手里瞄了一眼,A是A,但却是梅花A。

——运气真好,记错牌也能拿到A,我就不信他又能拿到2.

想即此,成功人士直接把牌翻了出来,A的牌面让几个围观的都吸了口气。

庖丁也露出一脸的倒霉像,他这个表情让成功人士瞬间有种解气的感觉,让你这个该死的现充嚣张。

在旁人看来,庖丁那样子,大概是他自己都觉得没机会,直接就拿了牌堆最外侧的一张,那样子就跟放弃了一样。

成功人士嘴角都翘起来了,琢磨着,这就是一百万,能买一辆豪车显摆了。

却看到庖丁缓缓打开那张牌,赫然是一张小2.

“咦,咦?哇哈哈哈哈,我TM 爱死小2了!”

庖丁现在那起死回生一样的表情让那边毫无表情,一度还想笑的孟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也就是个小2的命。”

“我不是,宁艋才是,你别管,我赢了怎么滴,我小2赢你A,两两一加,减去之前我输掉的五十万,现在你欠我五十万啊。”

输掉五十万,成功人士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庖丁那副老子手臭也能赢,加上对话里隐约透出的似乎真的是个暴发户的言辞深深刺激到了他,他把A摔到一旁,黑着脸。

“来,最后一把,再赢你五十万。”

恢复了那嚣张的模样,庖丁又看了一眼旁边似乎想要拉住成功人士的随意风:“你要不要也加入?各自算各自的,来来来,一起,一起。”

“来!”

成功人士也叫上随意风,两个人一起,再怎么地,几率也比对面一个人大。

对视一眼,两人还真就一起加入。

“这就对了嘛,大男人,怕什么。之前我赢了,让你们2个先。”

庖丁嚣张的样子实在欠揍,而正当成功人士要伸手抽牌时,庖丁却先一步从牌堆里推出一张扑克,对成功人士说道:“灵感突然来了,我推荐你拿这一张!”

乜了庖丁一眼,成功人士显然不会采取庖丁的推荐,似乎是较劲儿,他直接拿了庖丁推荐的牌的旁边的一张,而随意风看了成功人士一眼后,拿了庖丁推出的牌的另一侧的一张。

庖丁抿嘴一笑,将那张自己推出来的牌拿到了手里。

当他将这张牌打开,露出又一张小2时,成功人士和随意风心里都咯噔一声,剩下的两张A赫然分别在他们两个手中。

“这……这不可能。”

顾不上太多,成功人士直接喊了出来,他手里是张A,而随意风拿到了黑桃A,两个人算下来,都欠庖丁一百万。

“哈哈哈,小2也能赚两百万,两位,给钱吧。”

“你……你耍诈!”

“我耍诈?牌是你洗的,之前发牌也都是你们2个发,怎么,我牌都没碰,还成耍诈了,输不起啊,还是没钱,没钱你说啊。”

庖丁那种居高临下的嚣张气息压的两个人喘不过气。

这到底是遇到高手了,还真的就是这个人运气好,两个人也说不出来,就如同庖丁说的那样,牌是他们洗的,抽牌也是自己抽的,难道是因为自己点儿背?

想走,但这火车车厢就这么大,能往哪儿走,可真要给钱,满打满算,两人也就四五十万的样子,一人一百万,到哪儿弄去,再说,两人也不打算给这个钱。

对方只有一个男的两个女的,兴许……等到站,他们就走,对方也拦不住,还能报警怎么滴。

但,庖丁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神也锋利了起来,就如同一把尖刀,似乎要刨开他们一样,让他们连对视都不敢。

“呵,没钱,拿命偿就好了!”

71 当你死了的那一天,你自然会来见我

赖账?

两个人对视一眼,就要掀桌,但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因为他们看到庖丁那双如同有这某种力量的眸子正肆意地扫视着他们两个,那目光中有着让人害怕的光泽,仿佛穿过他们的皮囊,打量着他们的魂魄。

“这……这只是娱乐,对,小赌怡情,谁和你打那么大,我把这些钱还你就是了,什么一百万,搞……搞笑!”

成功人士说话结结巴巴,他将刚才赢到的钱全推到庖丁跟前,又把钱包中的钱都拿了出来,犹豫了一下,只多加了一千块。

“呵呵,娱乐吗?和我玩游戏,代价可不是钞票这么简单。输了,就是输了,一百万,一分都不能少,我也不立刻就要,给你们10年,10年后,把钱送过来,记住,可不是你们这种法子拿到的钱。当然,如果没有钱还,到时候,你们会知道用什么还我的。”

庖丁站起来,将那些钞票里的两千块拿出来递给旁边的小年轻,其他的推回到那两个人面前,然后离开这里,回到了自己的床位。

后面,孟婆低身凑过去,给他们一人一个金色的钱币,那上面正反两面似乎都是个拼接的文字,看上去反而像是个花纹,却更像是个徽记。

“拿好哦,掉了,可是会死的。”

然后,她也回身,带着似乎被这事儿给弄迷糊的乔柔柔也走开了。

只有那个过道边的老者很有深意的看着这一切。

那两人匆匆收好眼前的一切,对方没有立刻找他们麻烦,这让他们松了口气。手上也还有几千块的入账,难道对方真的是个脑子缺点什么的富二代?十年还钱,连地址和姓名都没有留下,这年头还有人玩口头协议?

兴许是对方刚才只顾着装逼,给忘了。

也好,一会儿火车到站,趁着人流挤出去,管他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就当今天栽了,反正这一趟已经赚了。

两个人一琢磨,干脆收拾了东西,就往别的车厢走,打算等火车到站就溜。

一直到火车到站,两个人下了车,出了站台,上了出租,到了酒店,他们才松了口气。

“啊哈哈哈,那个傻缺,还一百万,脑子有SHI吧。”

“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对了,咱们这趟搞了多少钱了,有一万了吧。”

随便风眯着眼睛想了想,乱七八糟加起来,是有万把块了。他正要露出微笑,脸色却突然一僵,他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圆形的钱币。

钱币要比普通的钢镚儿大一点点,金黄色,看着就和金的一样,有些古旧的痕迹,金币的表面铭着一个规则的方形,其中是一个由四块不同的仿若文字一样的东西拼合出的标记,不太像是历史上出现过的东西,可能是仿品。

“我擦,不会真的是金的吧!”

成功人士看随便风盯着那金币发呆,抓过来咬了一口,并没有金的软性,似乎是别的材质。

“你……你的呢?”

随便风语气带着颤抖,却没敢去拿回那个金币。

“我的?MD,我当时以为是假的,随手扔了,总感觉那一男一女怪怪的,咦,你手抖什么。”

“我……我当时也扔了。”

“瞎扯淡什么呢,你的不在这儿嘛。这么一看,还挺漂亮的,你不要,我可拿走了。”

“拿走,拿走,这东西邪门,我可不要。”

“切,我去洗澡,晚上去爽一爽。”

随便风看着成功人士进了浴室,心里却瞎嘀咕,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那里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一直跟着他们。

片刻之后,浴室里传来一声尖叫,随后就看到成功人士身上还挂着泡沫就冲了出来。

“完了,完了,完了,真的撞邪了,你看,你看。”

成功人士指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一个黑色的钱币大小的印记赫然入眼,和那金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你……你别开玩笑,这是你自己画上去的吧。”

见随便风怀疑自己,成功人士直接伸手往上面搓了搓,那印记就仿佛刻进肉里,肉都挫红了,那印记却清晰明了。

而一个声音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在他们两人心中响起。

“你们逃不了,十年,记住了,若是还不起,当你死了的那一天,你自然会见到我。”

*************

崎岖的山路本就不适宜车辆通行,何况还是在大雨之后,坐在并没有什么舒适度可言的小货车上,更是晃的庖丁想吐。

他此时是一个人,孟婆和乔柔柔留在了县城的酒店,反正她们两个来这边,只是为了方便而已,来这边办事,有他庖丁一个就行了。

车是████自然保护区的送货车,一星期有三趟,他也是在路边赶上了,司机黄荣峰倒是个健谈的人,一路上已经把能说的,全告诉给庖丁。

自然,也包括前些天发生的命案。

而在庖丁这一次的目的地,████自然保护区内,保护区副主任周里项的脑袋疼的都快炸了,他现在只想找到上面那几个只会吃拿卡要的混蛋,然后大嘴巴大嘴巴抽他们。

明明说好保护区那起人命案件低调处理的,现在倒好,不仅省厅发文,市局关注,旁边的军区更是直接指派了一个排的军人驻扎了下来……

这那里是来查案子的?

这简直就是要打仗啊!

“想办法把这事儿给尽快解决了,现在搞创优,你那边不能拉后腿。”

上头那些当官的倒是安排的一手好活儿。

想办法?想个屁的办法!

老子只是个自然保护区管理处主任,老子要是能搞定这些人,还能窝在这个到处都是鸟屎的偏远山区当个毛蛋权力都没有的狗屎主任?

脑部神经痛的周里项不停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想缓解一下,但是却越揉越疼,好似脑袋都要从里面裂开了一样。

“狗屎一样的孙伏,活着的时候就老给我添事儿,死了也留下一屁股烂尾巴,看外面那些当兵的气势,十有八九是那个王八蛋倒卖了保护区的哪个保护动物,死了也是活该!”

72 龙?

“该死的孙伏。”

抱怨了着一切的起因,也不管对方是否泉下有知,这会儿,周里项真的是要被逼疯了。

“砰砰砰……”

刚劲有力的敲门声让周里项算是回了些神,他深呼吸了一口,吐出一些浊气,起身去开门,这地方偏是偏,好在空气质量是城市里绝对不能比拟的。

门打开,门外站着几个人,除了两个把门儿的士兵,只有一个面熟,而那个不熟悉的人,自然是到这边来找事儿的庖丁。

“李排长,昨天你让整理的孙主任生前负责的一些工作事宜,以及由他负责联系的几家赞助单位的资料都整理好了,不过关于他家人的联系方式,或者说他的直系亲属这块,可能还得麻烦县里,他去年离婚后,这边的资料就清理了一些,没办法。”

将几个人领进门,周里项将一沓资料递给了国字脸的李排长,算是将自己手头掌握的信息一并甩给了这个当兵的,这鬼地方现在可不是他说的算。

“这几天也是麻烦周副主任,这里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这位都是上面安排过来配合查办这次事件的特别行动科丁先生,他可能还有一些问题要询问您这边。”

李排长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过周里项真名,但之前上面亲自打电话过来嘱咐,加上那些当兵的一个个都真枪实弹,也没人会去怀疑。

听李排长这么说,周里项也是象征性的赔笑:“麻烦什么,这里本来就是我的管辖范围,出了人命案子,我已经难辞其咎了,不过我知道的都已经在这些资料里面了,各位还有什么想问的?”

周里项能到这个位子,一则有些关系,另外也花了些钱,虽然没多少真材实料,但好歹见过世面,有点儿眼力劲儿。那些当兵的也就算了,这上面新安排下来的人却让他暗自里嘀咕了半天。

这男人看着并不算大,二十多岁,勉强也就三十岁的样子,真的能当上什么特别行动科的位置?帅气是不可否认,若是换做刑侦电影,倒是可以当主角,不会和自己一样,靠关系的吧。

被周里项盯着看了半天,庖丁只是微微一笑,上前走了一步:“周副主任?自我介绍一下,朋友都叫我丁,你叫我丁先生就行,这案子的临时负责人。”

“您好,您好,您有什么要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虚假的笑容,庖丁是不在意,市侩惯了的人,笑容就是这样的,没什么好介意。

“周副主任,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猴年出生?”

“嗯?是,猴年。”

周里项一愣神,这问题是不是有些脱节,完全没什么关联的样子啊。

可庖丁却很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因为正主任惨死,而代其职的副主任,用些通俗易懂的语言就是,这家伙印堂发黑,属于最近倒大霉的主,运气不好可能就关乎生死,至于庖丁问他属相,纯粹是想看看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能顺利的进入这里,庖丁自然是用了一些手段的,不然也得不到这些军人的认可,毕竟这里是保护区。当然,他用的可不是什么正常手段,还是得速战速决。

来到这里后,李排长有给了他几张照片,这些照片应该都是第一手资料,是对现场各种情况的记录,庖丁看了一边,虽然有些模糊,但某些细节倒是清楚。

不过,此时看着有些懵的周里项,庖丁凑过去低声说道。

“周副主任若是信我一句话,过了这个月,去西边一趟吧,至于去哪儿,我想你心里会清楚的。”

说着,庖丁在上衣兜里摸索了一下,掏出张折叠起来的A4白纸,上面潦草的写着些东西。

“另外,周副主任知不知道这几个字母和数字的意思?哦,这是在死者孙伏的电脑键盘下面压着的。”

这纸张自然是李排长给的庖丁,只是被庖丁留在兜里了。

D6CBFA!

周里项前一句话关于属相的事情还没整明白,庖丁后面就又补上的一句把他弄的更晕乎,这几个字母数字周里项哪里知道什么意思,庖丁要是不问他,他都不知道这纸条的存在。显然,那些士兵找到了不少资料,并且没有告诉周里项。

也不等周里项回话,庖丁倒是没继续就这些数字和字母继续发问。

“看来周副主任是不清楚了。”

将纸张折叠起来,放回兜里,旁边的李排长在庖丁的示意下,把几张照片递给了周里项。

这几张照片都是在大雨中拍摄而成,受天气的影响加上像素原因,看上去有些模糊。内容是翻来覆去的地面痕迹,好似一条巨蟒之类的蛇形生物碾压而成,痕迹有着极为规则的鳞纹,但是以周围环境对比会发现,这些鳞纹都少说有巴掌大。

可以想象,造成这些痕迹的若真的是一条巨蟒,那该是如何的巨大。

周里项自然是知道这照片拍摄的时间和地点的,这些照片还是他移交给这些军人的,而这地点正是保护区主任张伏出事地的周边,他被发现时已经死去多时。

那天基本上下了一整天的连绵细雨,当晚就转成大暴雨,若不是一个保护区的工作人员恰巧路过,去晚了可能现场什么都不会留下。

根据尸检,张伏全身上下多处骨折,致命伤似乎是由于断裂的骨头刺破了内脏。这种痛苦的伤势并不会造成直接死亡,整个过程甚至可以延续数小时。可以想象,张伏是经历了一个怎样的痛苦过程,才奔赴黄泉。

当保护区的人员告诉周里项,并且等周里项赶回保护区,都是第二天了,那些痕迹也早被雨水冲刷掉了。但照片的真假,周里项是可以保证的,他也没必要去做这个的假。

而问题也恰恰出现在那些鳞纹上。

死者张伏身上并没有同样的蛇鳞纹,如果真的是巨蟒袭人,根据蛇类的习性,如此巨大的蟒蛇在杀死张伏时,绝对会因为强大的勒力在张伏身上留下同样的蛇鳞纹,偏偏张伏身上只有多处撞击摔打痕迹,就仿佛是从高处摔落,连续碰撞到什么造成的。

保护区本来就是依山傍水,若是张伏在雨天遇到了什么巨蟒,一时慌张,滑了脚,从高处滚下来,也不是不可能,张伏出事地点旁边也的确有座不算很高的小山峦。

这种事情只要处理的好,算作意外,很快就能解决,可周里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把照片交了上去,随后便有了现在这些多出的事情。

不过,庖丁却神神秘秘地悄声的问了一句。

“周副主任相信真龙吗?”

73 现场

“龙?”

对于这个问题,周里项没有感到奇怪,保护区已经有了这样的传闻了。

只是,有没有龙,周里项不知道,他在这保护区有些年头了,这保护区虽然占地不像其他几个知名的那么大,却也有不少珍惜动植物,许多曾经连想都没想过的生物,现在他周里项都有了眼缘。

不过,孙伏的死,这件事儿的怪异之处也就出现在这里。

孙伏死的那天,周里项恰好有事外出,等收到信儿,赶回来的时候,那边的痕迹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差不多了,他也是从手下拍的照片里看到的。那照片应该做不得假,巴掌大的蛇鳞纹在照片中很显眼。

期初,照片的内容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保护区所有人都以为孙伏因为失足丧生,是个意外。可保护区拢共也就那么多人,蛇鳞纹的事情并没有被刻意封锁,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整个保护区,短时间内倒是没什么,毕竟谁遇到那么大一只蛇类都会惊慌失措。

但有人提出了异议,保护区这么久了,从来没听说过有如此大的巨蟒,孙伏又是老领导,在保护区干的比周里项的时间都长许多,雨下了一整天,他不会无缘无故在雨天往山上爬,那可是件危险的事情。

何况,这巨蟒若是存在的,那么大的个体,自身消耗肯定非常巨大,那么为什么不吃掉张伏?那毕竟是卡路里。

蛇类是冷血动物,这种生物大凡是不会因为死物就不吃了,它们更多可能性是没发现食物才放弃。就算孙伏是真的从山坡上自己失足滚落下来,在尸体旁边打转的那只巨蟒应该不可能没发现孙伏。

兴许,这只巨蟒仅仅是过路,或者已经吃饱了。

但不论怎么说,死人这种事情是隐瞒不下的,何况还是隶属机构。最终上报时,死亡原因一栏周里项才填写着巨蟒袭人,也没想太多,把那些照片一并上报了。

巨蟒!

真龙!

这本来就是两回事情,虽然民间常有巨蟒修炼成蛟,蛟蛇渡劫化龙的传说,但传说毕竟只是传说,真正见过的人基本上不存在,也从来没有真正发现过龙的证明物件,倒是各种假新闻层出不穷。

“真龙啊?”

周里项嘀咕了一句,自孙伏死后的这几天,龙这个词已经在保护区泛滥了。起先是有人传出孙伏倒卖保护动物包养小三之类的事情,随后就不知道从谁嘴巴里曝出关于‘神龙惩恶’、‘神龙锁魂’的谣言,反正就是孙伏作恶多端,活该作死之类。

但,另一方面,照片中如此巨大的蛇鳞,若是活物,至少得是二三十米长的大家伙,都是保护区的工作人员,谁也没见过如此庞大的蛇类,谣言自然四起。

“怎么……可能……有这种存在?”

看着周里项有些迟疑的模样,庖丁摇摇头,他知道这周副主任怕是也知之甚少。对于死者孙伏干过什么坏事,庖丁没什么兴趣,对于周里项,再问下去,也问不出多少东西来,倒是他一脸黑气,真的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也就随口一说,开个玩笑,别当真。”

庖丁拍了拍周里项的肩部,触及他肩膀时,明显感觉到他缩了一下,庖丁只是笑笑。

“别忘了,这个月之后,记得去一趟西边,找个道亭庙宇,没有发现,你来找我。”

周里项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可庖丁却不说破,他并不是什么正道抓鬼人,才不会给‘客人’留下几句带着迷惑性和引导性的总结,那种模棱两可的说辞很多时候的确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货,但庖丁让周里项去西边,自然是有些理由的,若到时候周里项还没解决自身的问题,这个问题很可能会黑化,那时候才是庖丁想要接手的时候。

在给周里项留下一张名片后,庖丁把照片从周里项手里拿回来,然后对李排长示意,就往外走。虽然经过大雨洗礼,但他还是想去趟现场,他总觉得那边会发现一些什么东西。

他来这里的真实目的,自然不可能是为了一个死人。

庖丁要去现场,李排长自然是顺着,他们来这里也有些时间,路早就弄熟悉了,出门叫了两个士兵,算是护着庖丁直奔山林里,庖丁并没有拒绝。

这两位士兵均是真枪实弹,虽然不是一线装备,却也算战斗序列,看他们的动作就知道应该属于常年操练的老兵。

保护区毕竟是保护区,里面的野兽自然不缺,但大多不会出现在保护区所在的这片区域,毕竟这里算是外围,已经有了人烟。不过,这保护区也就建立了十多年不到,庖丁一行人沿着土路走了不到二十分钟,路就已经变成了山道,崎岖不说,还多有荆棘。

老兵的话一般都不多,一前一后,将庖丁夹在中间,直奔目的地。因为下过雨,到处都是湿哒哒的,有些地方湿滑的很,两个老兵尚有些小心翼翼,可庖丁却如履平地,深沟高坡都是一跃而上,这让两个老兵也不得不露出一丝佩服,毕竟庖丁的行动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看样子,是个练家子。

庖丁这几年少有走动,进了山后,却表现出一股特有的兴奋,大凡看到了一些稀有植物,都会驻足片刻,也不记录,只是看看。

这山道越走越窄,到最后基本上就得淌着草木,又行了半小时,才抵达孙伏的死亡地点。

这里西面挨着一座百十米高的山崖,有一些淅淅沥沥的水流从山崖上面流下来,大概是大雨过后的积水。南北向是个缓坡,张伏死亡地点就在这个缓坡靠下的位置,有人在那边插了写木棍,算是做了标记,倒是粗糙的很。

庖丁到地儿后,自己一个人在旁边转了一圈,手中不时掐算着什么。

“这里的这些压倒的植被是你们弄的,还是你们来之前就这样了?”

指着周围一些痕迹,庖丁问了一句。

“我们来之前就这样了,除了雨水的冲刷,这边的情况基本上就没动过。距离这边不远有一处摄像装置,就算是保护区里的人,也就一个星期左右才会进行一次例行检查。”

士兵里,一个嘴角有一道划痕旧伤的回答道。

庖丁点点头,蹲下身子拨弄了一下一棵断裂的树枝,皱紧了眉头。

照片中拍摄的一个地点就是这里,但那些蛇鳞纹似乎都被大雨冲散了,只剩下这些压断的树枝草木,如果非要他说,这些痕迹更像是这只巨蟒游弋在附近,在看着张伏,一直等到张伏死掉,才离开。

74 旧闻

“有意思。”

将一根还挂在矮枝杈上并没有完全折断的树桠折断抓在手里,庖丁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露出了有些兴奋的表情。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这保护区远离城市的喧嚣,自有一股灵性,在这种环境中待着,免不了让人心旷神怡,反正庖丁是很舒适的,他喜欢这种纯粹和自然。

“你们两位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边四处看看。”

对站在旁边的两位士兵提出要求,得到的自然是否定答案,命令是保护好庖丁,先走了,还怎么保护。

“丁先生,排长给的命令是保护好你,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回去可不好给排长交代。”

“你们会有理由给你们排长交代的!”

庖丁盯着他们的眼睛,后者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士兵抓抓脑袋,竟然就此转身。

走出去十多米,那个嘴角有旧伤痕的士兵回头看了一眼,脚步停了大概有两秒钟,他那双坚定的眼睛里夹杂着某种异样,却还是离开。

庖丁则将目光放在那小山峰顶端,不知道在想什么。

*************

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方。

这里似乎是一间会议室临时搭建的小型的指挥部,椭圆形的会议桌上摆满了各种资料以及设备,除了几位埋头做事的文员,还有一个军装整洁的男子正在皱眉思考着什么。

此时,门外却传来一些喧嚣,但不过片刻就安静了下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进来的是个熟人,正是和庖丁有过一面之缘的袁澄海。

而跟在袁澄海后面的,赫然是[AbC]叶陵筱,只是她身上有些血渍,还很新鲜,应该是一路打上来的。

“袁澄海,你知道你这样闯进来,对我们来说,意味着宣战吗?”

军装男子平淡地看着闯进来袁澄海,似乎并没有怒意。

“放心,你的人只是受伤而已,休息休息就好了,医药费算我的。我可不是来和你起争端的,合作,合作懂吗?再者说,我不闯进来,你会让我进来?”

袁澄海也不客气,径直走到那军装男子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合作?抱歉,我最近很忙,回吧。”

“忙?忙龙珠的事儿?行啦,那不过是个幌子,你们明明知道是个假的,却还要装模作样一番,盯着这个的人也不是傻子,你们这纯粹是浪费资源。”

军装男子只是看了一眼门外,然后挥手摒弃左右,屋内只剩下军装男子以及袁澄海和叶陵筱。

“所以,那边介入的,是你们的人?“

“介入?我的人?我可不敢说这句话,只不过给某人卖个人情,我对那条连角都没有的幼蛟可没什么兴趣。”

听袁澄海这么一说,军装男子一皱眉头:“某人?”

袁澄海坐直了腰,他似乎很累的样子:“怎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位的来历。”

“所以,那个人是你引过去的?”

“都说了是卖人情,和你们李家的人说话都费事,把你的人都撤回来,那边让给那位折腾就是。那人既然是我卖人情过去的,那就算我欠你一份情呗。”

军装男子轻声一笑,将一张纸递给袁澄海:“撤回来,不撤都不行,那位已经把我的人赶出来了,还真是个大牌,你那边已经确定是本子上的真人了吗?”

“我倒想是假的,谁知道他消失了那么久,却就在原本的城市都没挪窝,更没想到那个计划能和他扯上关系。”

“怎么,按照本子里记载的,他不是靠近善意侧吗?”

“善意侧,拉倒吧,你以为当年地下那把火是谁点的。善意?那只是他想给世人看到的而已,若不是当年樱花国给他弄失忆了,怕不得血流成河。那地下三千六百一十二个死者可不是个数字而已。”

“至少,他在那本子里算是善意的了吧。”

“那倒是,不然我也不会如此下本钱,为了他我可搭进去一个秘密研究所,外加一个A类计划的种子,要不是中途给他设了一些小花招,我怕我现在就来不了这里了。”

袁澄海揉着太阳穴,最近他的睡眠可是差的很。

“你又拿【一】当靶子?”

“不然呢,和那位正面硬冈吗?你可知道当初那场大火,他是唯一一个安然从大门走出来的,而在他背后火光冲天,哀嚎遍地,【医】有两个行动队就在门外,没有一个人敢动,那些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烧尽了一切。”

军装男子不以为然,袁澄海说的这些均没有实质资料,都是口传,真假难辨。

“他要是如此厉害,怎么还会受樱花国折腾了十多年。”

“不知道,留存的信息都在那场大火里烧了个干净,除了他刻意放走的几位,剩余的百名幸存者也随后陆陆续续神秘死亡,我们怀疑就是他干的,但并没有实质证据。唯一知道的是在那期间,他似乎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出现了记忆缺损,并因此当了十多年的植物人,这才有了一些零碎的实验数据。”

“那你还把那颗种子给他。”

“我倒不想给,那是我说的算的?”

“他把那颗种子留身边干嘛?”

“还能干嘛,等熟了,好采摘呗。你真以为他好心收养在身边?在【医】从有对他的记录以来,已经陆陆续续超过三百年,几位长老都推测他实际年龄接近四位数,不死几乎就是他的基础属性,本子上有小半注销的页码就是被他吃掉了。当年樱花国在他身上进行的各类实验近乎疯狂,可他依旧好好活着,对于这样的存在,我们只能敬而远之,最好把他拉上我们的船。一个种子算什么,有必要的话,他要什么都可以给。”

袁澄海站起来,似乎很熟练的将旁边的投影仪打开,他并没有插入任何信息盘,但见他眼中闪烁了一下,投影仪竟然显示有资料接入。

“你把封存物裝在了自己身上?你们【医】不是有明文规定禁止使用封存物品吗?”

军装男子终于露出一丝不悦。

“老规矩早该改改了,时代在进步,何必故步自封,说正事。”

投影仪中,切入几个画面,最上面的赫然是庖丁的照片。

75 313城

“你是知道的,【医】是近两百年才开始进行内部统合的,之前各地虽然多有联系,但信息交流其实一直比较蔽塞,各地也多各自为政。到了近些年,顺应时代的更迭,在进行内部统合的同时,我们开始着手建立自己的相关数据库。”

“虽然到目前为止,数据库还在建设当中,但随着大数据的积累,不同地区的大量雷同事项得到了佐证并得以解决,一些一直悬而未解的事物也因为资料的积累开始有了眉目,比如老版本黑皮书中的几位。”

袁澄海说着,眨了一下眼睛,他眼睛中似乎有一个刻印转动了一下,投影仪上的画面随之一转,出现了几张很老旧的纸张,或许是拍摄的比较细致,这些纸张的纹理都非常清晰,可以看得出这些纸张应该不是普通货。

“原本在你手里?”

军装男子愣了一下,问袁澄海。

“是在我手上,毕竟是【医】的物件儿,虽然花了些时间,但是三年前,被我找到了。”

听袁澄海这么说,军装男子搓搓手,有些谄媚地笑着:“那个……能不能……”

“不能!”

袁澄海自然是知道这家伙想要借阅的,直接打断他,然后回绝。

“想都不要想,那本书现在在总部放着,别说你们了,我要查阅,都要走七道手续。不过,书虽然不能借阅给你们,但是这些照片倒是可以复印一份给你。”

“我要原本。”

“别想!”

袁澄海手指虚空点了几下,投影仪中画面再一转,其中一张记载着什么的纸页被拉近放大,上面的内容也清晰了起来。

“黑皮书第十三页,庖丁,真名不详,关于其第一次有文字的记载出现在173■年八月十九日,当时的京师出现强烈地震,包括当时的皇宫在内大量房屋倒塌,当年的那位辫子皇帝都吓得不敢待在皇宫,地震造成超过五位数的人员死亡,由于地震中心区域是京师,还引起了不小的动荡,随后当局开始安抚灾民,进行重建。但是在一份皇室内案中,关于这次地震有了另一个说明,其中提到了一位不应该出现的人,那份内案对该人的描述来看,与庖丁的相似度极高,也是在那份内案中得到了一个名字:丁。”

“173■年在某皇帝驾崩时,这位丁再次出现在内案记录中,不过,与之前的记录不同,这次的记录较为隐晦,从字里行间似乎透漏出这位丁与某皇帝有着不小的矛盾,但后者显然对其无能为力,甚至是在死后才在内案中进行了一些低端抱怨。”

袁澄海仿佛在讲故事一样,让旁边听着的军装男子一脸的鬼畜表情。

“等等,等等,你确定这不是你编的?”

被军装男子这么一说,袁澄海一眯眼睛,投影仪上又出现一张画卷,在军装男子有些疑惑的表情中,画卷对某个区域不停放大,直到出现一个几笔勾勒的身影。

“这是某人驾崩前最后的一副画作,你觉得这个身影是谁?”

虽然是淡淡的几笔勾勒,但却极尽写意,只是在画卷中却突兀的很,甚至和画作本身都不是一个风格,这几笔勾勒的身影更像是后期加上去的,完全打破了整副画的美感,现出另一种景逸。

看军装男子似乎没有答案,袁澄海一挥手,屏幕上又多了张庖丁的照片,两两对比,这时候,军装男子眼睛才一亮。

“准确的说,这应该就是他庖丁加上去的。”

“太巧合了吧?”

军装男子倒是不怀疑袁澄海给他看的这些东西的真实性,他只是觉得这些内容太过泛泛而谈,套用在别人身上似乎也没什么错误。

“当然,只有这一点,我肯定不说这么说,只是因为有这个点,我们才陆陆续续找到了许多相关资料。”

投影仪上开始翻出许多文字和图案资料,越是接近现代,越多与庖丁重合的信息,只是在近五十年这些信息突然减少,甚至消失。而投影仪上,最后的资料是一张照片,那是数十个人站在一座刚刚建起的城市之前的合影。

“由于地下那场大火,许多资料被付之一炬,有些重要信息也被【一】带走,还有一些散落在樱花国的某些人手中,这一张是我们得到的真正能表明庖丁一直存在与某些历史中的照片。”

“313城。”

军装男子看着那照片里的背景中的城市,呢喃了一句。

“是的,313城,那个城市在所有地图、资料文件、档案库中都是不存在的,只有你们才有能力接触到这些信息,我这次来这里也是为了此事,我希望能与你们合作,前往313城,找找到处庖丁在那里做了些什么,至少也要获得你们李家的凌烟阁的借阅权。”

袁澄海看着军装男子,等待着他的回答,而后者却低头沉思,似乎在考虑这其中的得利情况,却半天都没有回答。

“你们对庖丁也有着一些欲求吧,黑皮书中虽然链接不死属性的不下五位,但他却是唯一一个表现出善意的,这善意哪怕只是表面,都足以让人产生一点想法了。其他那些已经将死亡和不死完全混淆了。何况,庖丁的不死是得到印证的,当年地下被樱花国占据时,在他身上做的实验,几乎涵盖了所有的伤害,因为他而得到的各类抗体疫苗不计,他依旧活着,并且在我们死后,兴许还会活下去。”

“不死,永生。我不信,你们李家那几位对他没有兴趣,只要对其的存在有了证实,并且一路探寻下去,兴许就能找到其不死的根源。”

袁澄海显然太想得到这位军装男子的合作了,他尽力表达着。

“按你这样想,的确没错,那么多帝王将相都在追求长生,能够做到的也仅仅是嬴政差了一线。当初庖丁的出现,给了各大势力争斗的点,其存在一直是各大势力的心头梗,想得而得不到,却又不敢招惹,黑皮书里那些被庖丁吃掉的,当初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和你一样,搞得现在谁也不敢主动接近他,你这样做,就不怕他找你麻烦?他虽然不吃人,却没说不杀人。”

“所以,才要你们帮忙,找一些事情拖住他,好给我们时间去探究他的过去,他分身乏术,便找不到我们麻烦。李彦斌,313城,我是去定了!”

76 虚像

某自然保护区内,庖丁已经攀上了这百米的小山峰,放眼望去,周围均是葱葱郁郁的美景,虽然比不得五岳,无法与那些山峦睥睨,却自有其一番风味。

庖丁观想了片刻,总觉得看这周围有些奇怪,却一时间又看不出来,琢磨了一下,他给孟婆打了个电话。

“我的位置已经定位给你了,你把我周围的卫星图发给我。”

在酒店待着的孟婆虽然好奇,还是第一时间找到了相关资料发给了庖丁。

等待的功夫,庖丁又仔细确认了一下站在山峰上能够看到的地理环境,比如不远处有一条山涧,这大雨过后,山涧内水声不小,显然已经形成了不小的水势。

很快,庖丁就收到了孟婆发来的资料,打眼一看,也是一目了然。

“我就说缺点儿什么,这里虽然没什么大山险峰,怎么说也是一条山脉的绵延处,这山势也太小气了一些,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手机内,卫星图看的清晰,原本连绵的山峦恰好在这里被那山涧断开,一分为二,就如同被人一刀剁开。

从上空俯视下来,整个保护区内大大小小的山峰连绵起伏,不细看就如同一条游龙盘绕其中,若是能往上再挺拔一些,免不得能够形成一些气候。但是那道山涧恰好横在了山脉上,将整个山脉压断,也让整个区域都失去了一些气势。

“好好一条小土龙被生生断了气机,压成了这番景象,就算能凝出真龙,那也一定不是神龙惩恶,怕不是恶龙索命,弄不好这周围的生灵都得遭殃!”

庖丁下了小山峰,直奔那道山涧,孟婆传来的资料里,有许多图片,包括几十年来的地势对比,而那条山涧还真有个名字:断龙涧。

真要来到山涧里,还有些麻烦得很,刚下过雨,到处都很滑溜,保护区的人也肯定很少往这边走动,一路几乎没有路可言,越是靠近山涧也就越发的要小心,稍有不慎可能一脚踩空就会摔进山涧里面。

此时,山涧里水流湍急,整个区域的雨水似乎都汇集于此,水流声带着嗡嗡作响。

站在山涧的边缘,庖丁往山涧里看了几眼,几米宽的山涧内泛黄的水流卷着各种杂物,滚滚而下,也不知道流向何方。

走到这里,原本雨后山林特有的新鲜空气之中多了些许血腥的味道,淡不可闻,却逃不过庖丁的鼻子。

庖丁嗅着气味沿着山涧一路往北,行不多远,便隐约发现山涧半截处有一黑乎乎的山洞,洞口一株虬爪老树枯的只剩下树干,也不知道其经历多少年光景。

这洞约么有一米宽,足够让人钻进去了,只是洞口冒着水汽,也不知道是雨水后的景象,还是洞内有什么异常。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洞生的异样,内里肯定有妖,站的近了那血腥味儿就越发浓郁,似乎里面有不少死物。

沿着山壁往下爬了一截,庖丁一脚蹬在山壁上,借力一把抓住了对面洞口那株枯树,他也不怕那枯树直接断了,一拉一拽,人已经到了洞口。

树应该是一株枯松,主杆也不过小腿粗,枝桠繁茂,可以想象当初葱郁时,应该是怎样的一番感受。

进了山洞,庖丁摸了摸洞壁,这里面并没有因为下雨,或者外面的水流而潮湿,反而干燥的很。

但钻了没多深,一股腥臭味儿也扑鼻而来。

屏气呼吸,庖丁加快了步子,大约百十米后,便到了洞的尽头,到这里已经没有光照,但庖丁却看的清楚,一个大约十多米见圆的内洞,布满了各种动物鸟类的尸体,大量的血液从这些尸体中流出,汇集在中央的一个小池子内,有些血液已经凝固成块,看上去这洞污秽的很。

一些尸体已经干瘪,并没有腐烂,只是那池子里却散发着腥臭味儿,离得近了,就冲鼻子,常人怕一下子就能熏死过去。

“还不现身,等我抓你出来吗?”

庖丁自然也不喜欢这味道,他站在洞的外围,只是盯着那一池血水发问。

说来也怪,似乎是因为庖丁的问话,那一池血水突然就有了反应,成块的黑血渐渐化开,仅片刻之间就变成一池自行流转的液体,慢慢形成漩涡状,而从中升起一颗乒乓球大小的珠子。

那珠子红的耀眼,在黑暗中发出鸿光,照亮了整个洞穴,也在那一瞬间,自血池中飘起一些云气,承托着那珠子倒是有三分神妙,当然,若是不把那一地各种尸体看在眼里的话。

“灵珠?还是……龙珠?”

那鸿光洒出来,让庖丁也怔了一下,正有些犹豫,却看到那些尸体一个个晃晃悠悠都爬将起来,无数干瘪的各种生物的脑袋转动着,定格在了庖丁身上,空洞的眼珠子里透着红色,竟然像是都活了过来。

庖丁刚要动作,却看到那血池又一阵翻滚,似乎有个大东西冒了上来,似乎是个人。

可等看清那从血池里冒出来的人的长相,庖丁瞪大了眼睛。

“乔丫头?”

从血池中冒出来的似乎就是乔柔柔,她浑身赤裸,不着一丝,那些血水还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滴,她的眸子亦闪烁着红色的光芒,有股危险的气息。

只是,还没等庖丁弄清楚状况,一把菜刀便贯穿了她的胸口,不知道何时一个同样血淋淋的庖丁已经站在乔柔柔背后,那把贯穿乔柔柔胸口的菜刀正被他抓在手里,这个庖丁对在洞边围观的庖丁邪邪一笑,张嘴舔了一口乔柔柔的耳坠,然后血腥地剜出了她的心脏,抓在手里,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到这里,两个血糊糊的躯体直接崩塌,化作血水,重新流回了池子里,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那些血水所幻化的虚像。

“咦?能读出人心中最黑暗的一面,然后呈现出来?有意思,这珠子,有意思!”

舔着嘴唇,庖丁慢慢走向血池,完全不顾那些似乎站起来的尸体。

“这点儿虚像可挡不住我,而我现在,很想吃掉你啊!”

77 地脉灵蛇

末法时代?诸神黄昏?天地灵气稀薄?

不存在的。

这世界一直都是这个世界,从未改变,以后亦不会改变,发生改变的只是人类自身,可能被毁灭的也只能是人类自身。而这个世界依旧会照曾经的模式运作,直至永恒。

强者生存,弱者只能被当作食物,世界才不在乎是否公平。会有老事物的消亡,也会有新事物的诞生,当事物不停消亡的同时,在整个世界各个角落亦会有这样那样的新事物出现,兴许带着善意,又或者本身就充满邪恶,世界才不管会发生什么,生灭不息才是世界的主题。

就如同此时庖丁眼前所见,这颗血红色的珠子的诞生,所伴随的便是这一地生灵的死亡,是它们的精气神成就了这颗珠子。它还未能完全成熟,就已经可以读出人性黑暗,并将之幻化,迷惑人心。若是待它完全成型,指不定会成为是样的鬼物。

庖丁活动了一下身子,打开自己背包,竟然掏出一支平底锅。

“我以为真有什么龙呢,来只蛟也行啊,没成想,却勉强算是个天材地宝,这玩意儿熬汤都硬吧,难道让我生吞?”

拎着平底锅,庖丁有些犯愁,那珠子怎么看也好大一颗,咽下去有些费劲。

“早知道就带个锤子了,这砸碎了碾成粉末,拌糊糊也好啊。”

嘀咕着,庖丁刚走出一步,却发现他以为的那些爬将起来的仅仅是幻觉的死物们竟然并非假象,他这一步恰巧碰到离他最近的一只死鸟,那死鸟竟然是真站着的,被他这一碰叉了两步,昂着脑袋瞪着一对血红色的眼睛。

“咦?这就不对了!”

抬脚将这个怒目死鸟踢出去老远,庖丁可不在乎这是幻觉还是真的,踢完还摩擦摩擦脚,似乎有些不过瘾。

庖丁似乎不经意的动作让所有的死体都明显僵了一下,这一僵就有些逾越了,这不是应该出现在一些死体身上的,而这却让庖丁露出了笑容。

“这才对嘛,看来还真是小看你了,原来你并非单纯地脉的结晶,除了靠地脉灵气的成长,还产生了一些意识啊,是吞噬了这些血祭后,凝出的群体思维吗?还是说,你已经将那个倒霉鬼孙伏的魂魄给拘了过来,那魂魄可不好消化。”

庖丁又往前走了几步,这一次不用他抬脚,所有的死体都倒在了地上,回归死亡的状态,好像刚才的一切就真的是幻觉一样。

“嗯,是理解了我并不在乎所谓的黑暗吗?还是有什么别的手段?”

说话的功夫,庖丁已经距离血池不过两米,那颗浮在血水上的珠子似乎感应到了某种危险,猛然一沉,钻回血池中,下一刻就从血水中钻出一条巨蟒,那脑袋足有大半个水缸大。

只是,迎接它的却是庖丁抡圆的平底锅。

这一平底锅砸下去,是血水四溅,似乎这巨蟒并非是纯粹的实体,而是某个实物外面裹了一层血浆一样。

“这才是你的本体?”

大概是被庖丁这一平底锅砸懵了,从四溅的血水中游出一条通体红润的大蛇来,但这条蛇已经算不得巨蟒了,由头到尾也不过三米多长,最粗的地方也不过手腕粗细,刚一出来就对着庖丁不住地点头,似乎在求饶一般。

“还真是个异种。”

庖丁也一脸的神奇,那颗珠子他大概知道是怎么来的,但这条蛇却是第一次见。

凡山河湖海,钟秀毓灵之地总会孕育出一些瑰宝,那算是大自然的奇迹,诸如深山灵植,渊洞钟乳,又或者如同那颗珠子一般的大地结晶。这些瑰宝总会蕴含着不小的灵气,能带着各种各样的神妙,摸一摸会让人消去病灾的石头,吃掉多活几十年的甜果等等,同样也有那么一些会带来比较凶残的恶意。

刚才那颗血红色的珠子,就是后者。

这珠子应该是由这片土地所孕育,如果说连绵山脉便是龙势的话,外面这条山涧就把这条龙彻底斩死在了这里,流淌在山涧中的水源就仿佛是龙血一般,流淌了不知道多少岁月,若这大地有灵,其怨气自然聚在此处,又不知道多少年,才结成那颗珠子。

泣血而生,自然会以生养死。

这珠子一开始还只能引诱一些小生命到这里,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积累,这个度就会逐渐增加,虽然这个过程缓慢,但总有一天,这里会成为死地。

不过,若是正常来说,这个速度,少说也是百年,千年来计算。

显然,这里发生的事情并非自然而然的,兴许是被人动了手脚,至少那个保护区主任孙伏不应该死的那么惨,真被吓的摔死倒是有可能,可那些照片里的蛇鳞纹就很突兀,若真是这血珠的原因,那孙伏肯定被吸成干了,也许还真的就被吸干了。

“看来,还得去停尸房一趟了。”

看着这个不停给自己点头的大蛇,庖丁有些犹豫,比起那个石头疙瘩,这条蛇显然是可以炖了的,虽然不是龙肉,蛇肉可也是不错的美味,就算是泡在这些血水里的,大不了抓回去养些日子就是了,待滤尽了一身味道和杂质,就可以下锅了。

但这大蛇的灵性不错,看它现在的模样,好像被庖丁那一平底锅给打醒了,知道庖丁不能得罪的。

“要不,你跟我走?我家院子里正好缺个看门的。不过先说好了,指不定哪天,我就把你炖了。”

那大蛇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是不住的对庖丁点头。

“算了,我就当你答应了,好些年没养小动物了,先带回去吧。”

说着,庖丁按住蛇头,伸手一撸,那三米多长的大蛇竟然见势就缩,一直缩到只有巴掌大小,这才被庖丁环在了手腕上,不细看还以为是条红色的手带。

等做完这一切,血池却翻滚了起来,如同煮沸了一般,冒着气泡,漫出池子,往上涌动,尽然是要淹掉这里一样。

待定章节 1

嗯,首先呢,真的非常非常谢谢呢。谢谢一切,也非常抱歉。怎么说呢,可能真的是第一次写文,有些掌握不了吧,剧情已经脱离我本来构思的故事框架了,很愧对之前给我支持和鼓励的朋友们。

这的确怪我。加上最近工作上的不如意,心情也是一部分吧。不过,这几天我已经思考过了,将第一卷直接跳过,在更新第二卷的同时,用一周或者多一些的时间,把第一卷全部修改一边,这一定会造成故事剧情的变动,我也知道那一定会丢失大量的读者,但,我想,还是请支持我一下,给我一些时间,作为这本书的作者,我不想她就如此夭折,若是愿意,也给我一些意见,拜谢了。

修改的这段时间内,不会太监,第二卷会回归正题,单独读起来也不会突兀,但多少会有些跳戏,肯定各种不如意,还请海涵了,太监是一定不回会的,我会尽快尽我所能,加快这个修改的时间,哪怕收藏掉完,我也不会太监,我想完成这本书,非常非常想。

当这一章节被改掉时,这本书应该就完成修改了,一星期左右吧,这期间不会断更,最后,还是谢谢,不管如何,待我修改完,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如上。

1.尸臭

“MMD,你TNN一个T不往前站,抗伤害,抗伤害啊!”

“别集火我,NM要不要BL啊,有本事找我们TB啊。”

黑店内,大清早就传来宁艋高亢地嘶吼,这家伙已经不玩手游了,孟婆给他买了一台笔记本后,他的画风就明显升级了不少,放晚上就和鬼哭狼嚎一般,也好在这周围都没什么居户投诉。

“你这嗓门,不去当DJ可惜了了。”

少有的,早上起来就看到宁艋在玩游戏的庖丁竟然没有说他几句,那和风柳絮一般笑脸让正抓着鼠标奋战的宁艋不由自主地一个哆嗦。

“嘿嘿,嘿嘿……先生……早啊。”

宁艋慌了一下,站起身想迎一下刚进门的庖丁,却又舍不得丢下手中的鼠标,身子就僵在了原地。

“早,哪儿有你早啊,通宵了一晚上?”

“通宵?没有没有。”宁艋将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起得早,嗯,对,我今天起来的比较早。”

“是吗?”

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庖丁走到宁艋身后,这家伙有了笔记本以后,迷上了大型对战游戏,偏偏他又是那种技术渣,连勤奋都弥补不来的那种,可也不知道是他嗓门大,还是其他嗓门原因,竟然让他混进了那游戏里一个排名比较靠前的工会,还混得风生水起。

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家伙那浓浓的黑眼圈表明,他怕是熬夜熬了两三天了。

“先生,你别对我笑,你笑的我脊背发凉。”

终于受不住庖丁“温柔”对待的宁艋匆匆收了笔记本,端坐在了庖丁面前。

“您有啥事儿,您说,您别笑,每次您冲我笑,总没好事。”

被庖丁盯着,宁艋是感觉浑身不自在,连坐在板凳上都觉得屁股底下粘着针毡。

“也没什么事儿,晚饭的时候,去接个人过来。”

抿了口热水,庖丁给了宁艋一个电话号码,宁艋拿到手里看了一眼,就感觉这号码似乎还有些熟悉,琢磨了一下没想起来。

“谁啊?”

“你应该见过,旧货市场的老七。”

“那个二道贩子?他来干嘛?”

多少和庖丁有些商品交易,宁艋自然也认识,不过老七没有来过黑店,一直都是庖丁过去买卖,宁艋只是有次去拿了一趟货物,所以宁艋也只是认识有这么个人而已。

只是,他这么一问,被庖丁瞪了一眼。

“让你去接,你就去接,问那么多,来咱们店里,难道是来吃饭的。还有,吃完早饭,去补个觉,你脸都黑了,像你这样再熬夜,不仅得脱皮,以后还得秃。”

表面上宁艋不停点头表示明白,可等庖丁进了厨房,他却低声嘀咕着:“秃了也好,秃了可以变强。”

*************

傍晚,待日落西山,月牙升起时,庖丁端了一壶热茶对着院子坐下,那看似寻常的茶壶内升腾着如同黑烟一般的热气,飘起来若挣扎着的怨魂。

院内那株古树在月光的映照下,投射着张牙舞爪的影子,随轻风一扶,摇曳地如同鬼影。

当时钟指向十九时,黑店对巷子的那扇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直以笑面示人的老七却愁容满面,带他前来的宁艋捏着鼻子,赶几步走到庖丁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而后就进了屋内。

在老七身后还有一人,看轮廓精瘦精瘦,佝偻着腰身,若不是老七扶着,看过去就如同一只瘦猴子一样。

“欢迎...光...光...光临。”

进门的老七直接看到了坐在那边抿茶的庖丁,刚要说话,就被身边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惊的一哆嗦,这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身旁多了个一身白纱的女人,黑发遮住了她的面容,只是透过发丝能看到一张煞白的底子。

本就扶着一个不太“干净”的,这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吓的老七从脚底板一直凉到脑袋顶,刚想说的话,也硬生生憋了下去,只是盯着这个女人没敢动弹。

他好歹也是接触过一些隐晦的东西的,但真正碰上也是最近,来这里自然是找庖丁解决麻烦,但这个从眼睛死角里钻出来的女人不管是干哑的声音还是僵硬的如同尸体一般的动作都让人不舒服,那种不舒服是从心底升起的,让人本能的拒绝,甚至身子都因为这种拒绝而僵硬到无法行动。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老七却看到那边庖丁在对他招手,也就在一瞬间,刚才心底的抵触情绪便一散而空,他舒了口气,再扭头看那个女人,却发现哪里还有女人的身影,那女人来的隐蔽,消失的也如同鬼魂。只是不远处一棵大树下,影影绰绰中许多如同墓碑一般的凸起。

又哆嗦了一下,老七却咬着牙,扶着那个佝偻着身子的伙伴,穿过一段阴影,走到了大厅的门口,但再往前的路被宁艋挡住。

进了一趟屋子的宁艋,走出来手里多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棒子,棒子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上面一块块黑红色的斑块让人心寒,老七见得多了,那黑红色的斑块都是没擦掉的血渍。

“很少有人能知道这里,知道这里的人也多半进不到这里,既然是我们先生给你指的路,那就算你已经进了这扇门了,能走进屋内的人,只要遵守规矩,就能够得到我们先生的帮助,但在进门之前,还是得和你交代一下这里的规矩,若是犯了这些规矩,我想,你不会要知道那样的结果的。”

“三升三落三不受,魑魅魍魉跪地走,五仙八怪不上桌,恶鬼只往菜里揉,地游仙,夜哭鹫,生死定格命需有,妖魔善恶怨有头,一碗荤肉头七酒……”

宁艋自顾自地说着,老七是听得一头雾水,有些懂,有些是完全不明白,但是他也只能点头,最后扶着他的朋友就要往里走。

但宁艋还是伸着棒子拦住了他扶着的朋友。

“你可以进去,他……不行。”

宁艋的声音很严肃,这倒不是他平常的风格,他盯着老七那位朋友,细闻有股臭味从他身上散出,若是熟悉的人,便知道,那是尸体腐烂所发出的味道。

2.祸根

在接老七来的路上,宁艋就闻到了这股臭味,那味道就如同榴莲一般,不拨开外壳只能闻到一丝不可察觉的怪异,但靠的近了,或者那位身体有所移动时,又或者其张嘴吐气时,比如现在便臭不可耐。

老七也很无奈,自家兄弟弄成这样,他又怎么能放的下,难道就这么把他扔在院子里?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方,自己又是来求人办事的,自家兄弟现在这样也的确不适合带进大厅,只是……

正当老七犹豫之时,宁艋手中棒子一带,伸手抓住了老七兄弟的一只胳膊。

“我扶着,你进去吧,别让先生等。”

老七刚想着感谢一句,却看到宁艋似乎是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这个动作多半是受到庖丁的影响,老七本就是商家,察言观色少不得,却被宁艋这个小动作给弄的一肚子疑惑,这个小动作一定是有意义的,但意义为何?

将这个有些奇怪的思绪压下,老七走进了大厅,庖丁已经坐在那边等他。

“丁先生……”

老七刚要说话,庖丁却示意老七先坐下,顺便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老七急着说事儿,坐在庖丁对面,端着茶水就要喝,茶杯到了嘴边却又让他迟疑了,因为那茶杯内的茶水泛着红色,不似金骏眉小种这类红茶的颜色,也没有茶香,反而有股腥味儿,闻着如同血水一般。

看着庖丁的眼神,咬牙,老七一口闷了下去,他本以为这是庖丁的某种嗜好,就像是考验一样。但茶水入喉,传来的却是一股甘甜,那甜味如蜜似柑,让他这几天一直积累下来的疲劳一扫而空。

他有些不敢置信,但精神回复过来后,让他的头绪清晰了许多。

——这一位是有能耐的。

有了这个想法,老七更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把自己需要庖丁解决的事情娓娓道来。

事情还要从前段时间庖丁让老七帮忙说起。

老七手底下原本有一个团队,大部分活儿都接的那种,主营生还是钻地鼠,也算是老七那个店,以及其他一些生意的货物来源。

当然的,老七上面肯定还有个大佬,算是幕后,大事儿都得那位决定。

前一段时间,老七接了庖丁那个烧掉临市某药物研究所的活儿,活儿干的虽然有些麻烦,但结果倒很不错,不仅拿了庖丁一笔干活的酬劳,还从那药物研究所得到了不少好东西,那些好东西让老七这支队伍的实力提升了两个档次,一下子就站在了一个比较高的位置。

这原本对老七来说是好事,能让他在他后面那位的面前增加一些话语权,毕竟实力代表一切。

可问题也就出在这个实力增长的上面。

老七的实力增长,的确让他后面那位对他更加看重,没几天,就拉他的队伍去参加一个开老坑的活儿,这种活儿按平常根本没老七什么事儿,毕竟那是一个上千年的老坑,里面要是出了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甚至能达到国宝级,这种开老坑的活儿一般都有指向性,是被人特定下来的,其危险性也高的不知一星半点。

这本身倒是一个机会,只要办好了这个活儿,老七就能在业内上一个大阶梯,以后也能混更开阔的市场。谁还不想自己的人生更飞黄腾达一些呢。

在那位幕后大佬的牵头下,这次开坑一共去了四个团队,接近八十多人,这已经算是顶级配备了,干这行很少进行联合行动,可见这次的活儿不简单。

老七不是专业技术人士,所以开坑后,他没有下坑,而是在外面和一小部分人做接应。

也恰恰是因为他没下坑,才逃过一劫。

这一趟一共下去接近七十人,三天三夜后,只有四个人连滚带爬的逃了回来,其余人全折在了里面。上来的四个人也有一位没多久就扛不住死了,其尸体才刚刚几小时就臭不可闻,更恐怖的是,那人死的极为凄惨,一直哀嚎,直至断气,死后体内就钻出大量的蛆虫,几个留在上面当接应的人在庆幸自己没下去的同时,也被那场景吓坏了。

那些蛆虫似乎早就在那人的体内寄生,在其体内吞噬他的筋骨精血,造成了他的死亡,那种一点点被蛆虫吞噬掉的痛苦,比之凌迟都过三分。

“之后,我们便带着那三个活下来的暂时离开了那里,我们自己也是有一些医疗组织,只是现在的医疗手段对那三位根本无效,最多也只是压制住他们体内的蛆虫,拖延着他们的生命。我听说丁先生能帮人解决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丁先生能够帮我们一把。”

老七叙述着,不时回头看看门外他的伙伴,活下来的三位一个是他那个队伍里的人,另外两位被他们各自的人带回去了,几个团队一直保持着联系,也找过一些相关人士,但得到的结果却各不相同,中蛊、遇邪、撞妖……能想的,都想了,但愿意接手的却没有,大多都说这几位病入膏肓,就算这么耗着,也只是让他们遭受更多苦难而已。

这毕竟是自家兄弟,老七就算是耗,也想耗下去,他把希望都放在了庖丁身上,所以,看庖丁的眼神也异常希冀。

“什么墓?”

庖丁听完老七的叙述,抿了口茶,开口问道。

“孙卖鱼。”

老七没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大多数人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庖丁却一皱眉头。

“你们怎么找到他的墓的,那家伙的墓不应该被发现才对。还有,你们这次的活儿,雇主是谁?”

这次,老七犹豫了,但看到门外他那兄弟,还是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些照片。

“这已经坏了行内的规矩了,丁先生若是同意,还请不要外泄。”

庖丁只是一笑,并没有答应,他拿过照片,大概看了几眼,却被其中两张吸引住了目光。

一张是对某个铜镜的背面记录,虽然有些锈迹,但能够看出铜镜背面是一副张牙舞爪的群鬼夜宴图,虽然有很久远的历史,却依旧看出其中渗人的诡异。

3.买卖

几张照片都是老照片,虽然保存的比较好,但边缘还有些泛黄,照片的内容除了一些老物件儿,还有一张合影,那铜镜只是其中一件比较引人注目的。

“这张照片,是那里得到的?”

将铜镜的照片摊开,庖丁问老七。

“这个是雇主给的资料,点名要在那墓中找到这几件东西,这面铜镜标价这个数。”

老七说着,比了数字,庖丁却摇摇头,并没有说话,老七只能理解为这个数字少了,他这会儿也没想其他的,又将那张合影划拉出来,点了点其中一个人像。

“这个就是我们的雇主。”

这个合影也是引起庖丁注意的第二张照片,照片里是有个人庖丁认识,而老七点的那个则让庖丁觉得脸熟。

“这位是前段时间在市里刚刚崛起的投资人,之前不是还举办了一个什么宴会嘛,那之后没多久,他就组了这次的下坑的活儿。”

这下,庖丁记起这位的身份了,这家伙就是当时邀请庖丁去当那什么百鬼宴主厨的毛线邪鬼,庖丁当时让孟婆调查过,宴会当天庖丁去找麻烦的时候,对方竟然直接消失了,看来是去准备下孙卖鱼的墓去了。

——呵,有意思了,我正想着怎么找你呢。

这段时间庖丁也是忙,现在正好闲了。

“他和你们一起去了吗?”

老七点点头,回答道:“当时一共去了四个队伍,我们的两支,加上雇主自己和他邀请来的一支,一共七十九个人。现在想想也挺奇怪,雇主要求一同参与任务的并不是没有,但他却提出下坑时要所有人一起下,不留后勤。我和另一个队伍中有几位都不是专业人员,加上当时去的人比较多,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必须留下一些人在上面盯着,这才没按照他的要求,不然怕是一个人都上不来。”

事后,老七也琢磨过,那位雇主的确怪异的很,可当时没想那么多,就算想到了也没在意,毕竟是金主不是。至于那三个逃出来的,虽然命吊了一口气,但根本说不了话,要不是来求庖丁,门外那位根本下不了床。

“那你现在想要做什么?治好门外你的同伴?还是找到这个人?又或者是想把你们没下完的坑,给下完。”

大概听完老七的事情,庖丁将茶杯放到一边,给了老七选择,然后就等待着老七的回答。

老七也算是个人精,哪里听不出庖丁话里的意思,加上他自己的怀疑,瞬间就对那位雇主起了心思。

“找到那个人?您是说,这一切都是他设下的局?可为什么?我们之前不可能和他有交集,他也用不着坑我们吧。再说,他也下去了,我们几个在将逃出来的伤者送回后,就一直派人盯着那个墓,他要是能走出来,我们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有另一个出口……不,不可能有另一个出口。”

“可你并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不是吗?那几位还活着的也不过被你们吊着命,怕是他们已经不能告诉你们任何事情了吧。”

庖丁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敲了敲桌子,补充了一句。

“所以,你到底是想我帮你做什么呢。”

老七又一次扭头看了看门外,那边宁艋似乎只是帮他扶着他的同伴,他咬着牙,最终做出了决定。

“我都要,我要你帮我治好我的人,还要你帮我下完那个墓,若真的是那个雇主的局,最后希望你帮我找到那个人,生死不论。”

庖丁笑着点点头,当他问老七选择哪一个时,就已经知道结果。人总是不会满足,这恰恰是人的根性,何况,现在还带着情绪。

“你能进这个门,你想我办的事情,我当然都会接手。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可能白出力,想得到什么就总得付出代价。所以,为了办这些事情,你,能付出什么?”

来这里之前,老七也打听过,但得到的关于这里的消息并不多,这家名声并不在外的【黑店】似乎藏了许多秘密。庖丁算是老七“正常”生意的老主顾,只是普通买卖的时候,庖丁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提款机,一物换一物,老七总是赚的,还赚了不少。但当这个交易的两方换了位置的时候,老七才发现,自己对庖丁知之甚少。

庖丁缺钱吗?

肯定是不缺的,这位每次买东西从不还价,有时候还会刻意开出高于市场价格的额度。那么,他肯定不会要钱,若自己拿钱当价码,肯定白瞎。

——如果,他要的不是钱的话,那我能付出什么?

——或者说,为了得到结果,我愿意付出什么?

一时间,老七也迷茫了,他看着庖丁,嘴巴张合半天,却没能吐出半个字,心底琢磨着,这会儿倒是想的多了许多。

他老七自己是重情义的,那一队人马这样折了,他们的家人得自己照顾,有几位留下的还是孤儿寡母,那就都需要钱,虽然这些年赚了不少,可抛开又投进去的钱,剩下的也就那么些。他别的不懂,只懂得做这行买卖,离开了这行,他都不知道怎么活,而要想继续在这行混,生意就不能断,这次活儿栽了跟头,圈子里虽然当面不说,可背地里免不得有许多落井下石的,能不能混下去都两说,何况他手底下已经没什么可用的人了。

老七上面自然是有个人的,可那位也随这次下了坑,没上来,树倒猢狲散,他的一亩三分地怕已经被人瓜了,那些瓜分的人没彻底稳定下来之前,靠是靠不上去的,自己店里的东西能保下来已经不错。

这样捋下来,老七发现自己其实能做筹码的东西,根本没多少。

干这种见不得光的职业,往往就是这样,活着的时候,可以风光一番,一旦在某个坑里栽了跟头,连爬都爬不起来。

老七似乎陷入情绪低潮的时候,庖丁的手指则有节奏的敲着桌子,这声音在老七的耳朵里,就成了倒计时,嗒嗒嗒的声音让他烦躁不安,可那声音最后竟然合着他的心跳一起震动了起来,正当他迷糊的时候,一个如同鬼吟一

4.死契

“拿你的魂魄来做交易吧,你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当筹码了。”

庖丁像是无所谓一般轻声的提议,可这声音在老七的耳中就带着一点点飘忽,如同鬼语,寒的他心神不稳,一股凉意沿着脊椎骨直入脑仁里,似乎都冻住了他的思维能力。

“你当然还有时间思考,也可以选择拒绝,但他可没有时间,也无法抉择了。”

老七顺着庖丁的目光,看着门外自家兄弟,心中一纠,他能从庖丁对之前那张合影的关注察觉到一些细节,但那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帮助,庖丁和自己之前那位雇主有任何关系或者过节都无关紧要,自己要求的人是庖丁,也许现在能帮助自己的只有庖丁。

至于庖丁到底有没有能力解决自己要办的事情,老七已经不想去琢磨了,他就像是溺水的人,决定抓住这根稻草,否则他只有两条路走。

要么,再寻一个上家抱住大腿,成为附庸;要么,干耗着,耗尽自己的一切。

这就是现实,可这两条路都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剩下的这位兄弟,不如抓住眼前这根稻草,搏一把。

至于魂魄,或者灵魂什么的……他们干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的时候,早已经抛开了,谁还在乎,若是这东西能换钱,不知道多少人会选择兑换。老七犹豫的,只是对庖丁这要求感到诡异而已。

“要我怎么做?魂魄的话,要我死在这里吗?”

庖丁摇摇头,他知道老七是有了选择了,那微笑也和善了许多。

“死就没必要了,要你死也没那么麻烦,何况我还有许多事情要你做,那些事情,死人可办不了。签了这个……嗯……你觉得是合同也好,契约也罢,就可以了。”

庖丁说着,一直没露面的孟婆款款而来,她好像早有准备一样,手中似乎正是庖丁所谓的合同或者契约。

这东西只有一页,但上面写了不少字,只是那些字迹,老七一个都不认识,看上去就和鬼画符一样,根本不是现在的常用文字,唯独最下面有一小片空白,似乎等着老七签字。

老七也算见多识广了,但这片刻间的所见所识都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不管是上面的文字,或者是这页纸的材质,甚至是他手上现在拿到的笔都有些奇形怪状。

一份完全看不懂的文书让人签字,这肯定是没有任何约束性的,可老七也顾不上了,握笔就签了上去,但他立即就发现笔中并没有笔油,他写了一边,都没出字。

“这……”

老七刚想问,旁边孟婆又递上去一根石针,真的就是某种石头打磨出来的针的模样。

“沾着自己的血就可以写出字了。”

显然,这根石针是让老七自己扎破手,用来取血的。

越发觉得庖丁有些诡异,但老七还是按照要求,拿石针扎破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他倒是没觉得疼,那石针扎上去只是让他心慌了一下,不过他也没多想,然后将笔尖蘸了上去,但下一刻,他就发现,那支笔竟然如同滴管,将他食指上渗出来的血全吸了进去。

呼了口气,老七提笔签字。

戚振山。

这是老七的本名,只是,这字在签上去的同时,一个声音在老七脑海里响起,那一瞬间,他清晰的知道,那声音是在告诉他那些他不认识的文字的内容,在他最后一笔结束前,他都有时间停止,拒绝。

文字的内容总的来说很简单,用一句话表示,那边是,以后老七死后的一切都将属于庖丁,一切!

死这个字,在整篇内容中出现了多次,老七心里是犯嘀咕的,但……管他呢。

签完字后,老七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什么紧紧握了一下,痛楚让他整个人都缩了一下,但这感觉仅仅是一瞬间的,接着他就看到旁边那位很漂亮的女子,也就是孟婆递给了他一枚金币。

金币很古朴,正面是一个古字,反面是个图案,但两面老七都没看出什么门道。

“收好这个,丢掉会死的。”

孟婆的声音很好听,但语气中冷漠,孟婆的微笑似乎永远只对庖丁展开,然后她收好东西,静静地离开。

庖丁站起来,对老七说道:“好了,以后你也算我这边的人了,那枚金币是个信物,可别掉了,虽然掉了不会死,但总会有些不好,若以后见到持有相同金币的人,便是自己人。”

老七点点头,将金币攥在手里,之后才贴身放好,见庖丁站起来,也慌忙跟着站起来,但脚下一软,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他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脑袋有些晕,感觉就像有些贫血的样子。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刚才被石针扎破的左手食指,包括整个手臂在内,都有些苍白,就好像刚才那根笔吸掉了他不少血液,但他明明只是写了三个字而已,何况那支笔也就普通笔的大小和粗细。

“回去养养就行了,先解决第一件事情吧。”

庖丁对门外招招手,宁艋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那位带着尸臭味道的人带了进来。

这位的表情呆滞,行动也完全靠人牵引,外露的肌肤已经没有多少血色,连眼神都无光,就如同一具木偶,瘦的皮包骨头。

“你确定要他活下去?”

庖丁的问话不是没有原因的,这男人已经没有了人样,就一口气吊着,若他还有意识的话,一定生不如死。

老七自然知道,这对他是一直折磨,可真的就让他去死?他拼命的从那墓中逃出来,不就是为了活着?

“您能完全治好他吧?”

老七的声音带着哀求。

“也不是没有办法,这要看你能不能做到。”

庖丁眯着眼睛,在他眼中,这个只剩下一口气的男人精气神全无,已经是个死尸,那口气吊着,反而不是件好事。

“您要我怎么做?”

“生有生路,死有死窟,我想你也知道你这位朋友要死了,或者根本就已经死了,要让他活下去也不是没有办法,今晚十二点以前,去找一个替死鬼吧,随便抓一个来可不行,我要的,是完全自愿的。”

“一个就算是知道自己是替死鬼,依旧心甘情愿的人。”

5.活尸

替死鬼。

也就是以命续命,说的再堂皇,终究还是邪术。老七就算怎么地不明所以,也知道这不是好事儿,可他本身就不算是好人,若是为了自家兄弟,搭上个无关之人的命,还真的就不在乎。

但问题出在那个自愿上。

要是平常,老七有的是办法找一个自愿的人,这年头几十万就可以搞定许多事情,钱在许多方面都是万能的。可现在距离午夜十二点也就几个小时,他就算是出这个钱,也没那个时间去运作。

“那……我去想想办法,这几个小时,就麻烦先生先照顾一下我兄弟了,不管能不能找到,我都会在十一点半之前赶回来的。”

自签了那个字起,他对庖丁似乎就有了潜意识的信任,所以,老七知道留给自己这位兄弟的时间不多了。

说着,他就往门外走,他这一夜怕是要找许多人。

而庖丁则示意宁艋送他出巷子,他自己却伸手扶了一把那个已经没有了意识的男人。

“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人不能救。”

直到老七离开,孟婆从内堂又走了出来,开口就问庖丁。

“他找不到替死鬼的。”

“若是他找到了呢?”

“这时候,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个人,若他找到了,我也破例救上一救,不也挺好,怕什么,大不了吃了。不过,他舍得吗?”

庖丁伸手在茶杯中蘸了些茶水在那男人额头点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何,那男人就此站住,孱弱的身子虽然看上去更像是个骨架,似乎也不需要人搀扶了,只是他的皮肤下隐约中似乎有什么在游走着。

送走了老七的宁艋又开始玩游戏,孟婆坐在庖丁旁边似乎和他在聊着什么,好像没人关注那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男人。

这一等,一直到深夜。

老七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他似乎有什么想对庖丁说,最终还是没开口。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十几分钟。

“送他走吧。”

老七不开口,庖丁却做了这个恶人。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这样活着,不如早些死了的好,让他去吧,何苦再让他遭受这份罪。不过,我倒是可以让他和你说上最后几句话,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庖丁盯着老七,后者则似乎很无奈的点点头。

“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看着就是。对了,他叫什么?”

“乾隆。”

“呵。”

庖丁对着乾隆脑门子轻拍了一击,乾隆应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老七刚要去扶,被庖丁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此时,庖丁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凝出一丝冷意,这股生冷的气息压得周边的人都难以抬头一般,不敢直视。

“人有三魂,其一魂曰胎光,主神;有七魄,其一魄曰臭肺,主生气。神散,气消,死之近矣。”

庖丁一字一顿,一双纤细白洁的手连点数个莫名的印记,一道力量牵引着乾隆的身体扭出个有些奇怪的造型,而后庖丁的双手重重的戳在乾隆的肺腔和喉轮,力道之大生生戳出了血洞。

这一下惊的老七整个人一颤,但他很快就看到,被庖丁戳出来的血洞内并没有流出血,而是一些黑色的液体。

“人若已死,三魂去其二,七魄散留一,凝为游魂意归故里,见亲人最后一面,故有守头七,送亲离之说。”

那股似乎由庖丁体内散发出的阴冷气息随着庖丁呼出的一口热气,化作一股淡薄的黑烟钻入他戳出来的肺腔和喉轮的血洞中,似乎在乾隆身体内憋了许久的一股仿佛沉底百年的腐朽恶臭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呛的老七眼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

“魂兮魄兮,家门在,万事休兮,应归来。回魂,乾隆。”

而乾隆的身体突然咳出一口脓血,竟然缓缓坐了起来。

“他人在那墓穴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凭借一口生气冲了出来,大概也是想给你传些话语,你硬生生留住了他这口气,时间久了,他遭罪,你也会受牵连,我提了他的魂魄,你有三十秒。”

看着那个摇摇晃晃,竟然真的坐起来的,用庖丁的话就是已经死掉的乾隆,老七先是骇的连退了三步,直到抵住一张桌子这才站稳。然后就冲过去,一把拉住了乾隆。

也不知道是庖丁操作的缘故,还是乾隆这身体本就有异样,在散出大量恶臭的味道后,他原本干瘪的身体反而肿胀了起来,那些黑色的液体顺着庖丁戳出来的血洞,流的身上都是,在灯光的照射下,浑身惨白惨白,那些黑色的液体与苍白的肌肤对比出一种诡异的视觉,略微有些因为肿胀而变形的脑袋歪出一个奇怪的角度,泛白的眼睛不停鼓动,喉结上下颤抖,发出低沉而嘶哑的咕噜声。

“……鬼……找到……杀……照顾……不甘啊!”

乾隆瞪着泛白的眼珠子,扭曲的双手死死攥着老七的胳膊,嘴巴里吐着似乎毫无关联的字,努力的表达着自己想要说出的最后的话语。

当最后一个字说完时,他嘴里喷出一股带着黑色的气体,而后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那被喷出的黑气瞬间扩散出去,老七仅仅是嗅到一丝,整个人眼珠子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庖丁表情严肃,张嘴深吸一口气,将那弥散开的黑气全吞到了嘴巴里,然后伸手压在了乾隆额头,嘴巴缓缓张合,一个极慢的音调传了出来,本不停颤抖的乾隆竟然安静了下来。

“奈何有桥,望乡终了,魂兮魄兮,归尘去。”

只是这安静并没有持续很久,乾隆的身体也没有按照庖丁的意愿,重新躺地上。仅仅是几十秒钟,他的身体又开始抖动,身上的黑色液体也渗的越来越多,干涸的嗓子发出一道低沉的嘶鸣,一对苍白的眸子竟然流出了血泪。

那嘶鸣是如此悲凉,让人听了竟然能感受到他所表达的恨意和怒气。

“不好,要变活尸。”

6.黑液

本就已经有些阴冷的大厅在一阵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阴风刮过后,就更加的寒气逼人,明明应该倒下的乾隆的尸体在这阵阴风过后,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庖丁面色一沉,起身退了一步。

“宁艋!”

宁艋刚才就一直在旁边的桌子旁坐着,在乾隆尸体发出哀嚎时,已经站了起来,被庖丁叫到,整个人就冲了过来,一抓一提,已经把晕倒的老七拽到了几米外。

而这时候,肿胀起来的乾隆的尸体呼地站了起来,不,应该是整个弹了起来。已经逐渐没有了人样的脸庞扭曲着,龇着泛黑的牙齿,发出一个很低哑的嘶鸣。

“尸化了。”

乾隆那双原本无神的眼眸突然一转,一抹血色迅速映现,其周身都弥漫出一丝很淡的黑烟,已经肉眼可见,似乎是从他身上渗出的那些黑色液体气化所致,其鼓起的苍白的双手反而干瘪了下去,双手指甲爆长,戳出来半寸多长,又黑又尖,双手一挥向靠的最近的庖丁袭来。

匆忙间,庖丁似乎没时间躲闪,仅仅侧了一下身子,乾隆那双长毛的双手的指甲如同尖刀,划开庖丁的衣物,在他的胸口留下几道爪印,不深,却泛出黑紫色的血渍。

“这……不对劲,这尸变也太快了,那些黑色液体的缘故吗!”

庖丁连退数步,伸手止住已经把昏掉的老七放在远处,正准备再次冲上去的宁艋。

“别急,那些黑色的液体有毒,先看看。”

“不会吧,刚才还有口气,就算变,是不是太着急了?”

宁艋重新拎上了那根棒子,但这棒子对眼前这玩意儿还不如板凳腿,毕竟是对鬼宝器,乾隆现在连只鬼都算不上,看样子,不如个活尸。

“不知道,他的三魂七魄已经都散了,我凝了他的命魂和肺臭之魄,才提前了他的头七,拽他回来,就算憋了那一口气,也不应该如此,可能是那些黑色液体的缘故,先困住他,别让他跑了,抓住了让孟慢慢研究。”

有庖丁开口,宁艋自然而然的站到了门口的位置,堵住了出口。

乾隆的尸体在划拉了庖丁一下之后,并没有再攻击,而是站在原地,任由身体内的黑色体液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在地上积了一摊。

孟婆只是在最外围看着,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只是她的目光都在那些黑色液体上,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而那边被宁艋扔到桌子上的老七却迷迷糊糊清醒了过来,那股臭味仿佛还在他鼻子里钻着,让他想吐。

他从桌子上坐起来,入眼正看到乾隆肿胀变形的尸体,再看看其他人的站位,配合乾隆狰狞的模样,隐约也猜到发生了什么,当初保他这口气时,做这个事的人就告诉过他会有这个结果,他之前虽然没亲眼见过之类的东西,但却听说了不少,此时自己的朋友变成这番模样,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这……这……”

可老七刚说出几个字,那乾隆的尸体似乎对这声音有了反应,整个撞着桌椅板凳就冲了过去,一身黑水溅的那儿都是。

庖丁一皱眉,他还想看看这尸体还能发生些什么变化,但老七却吸引了那尸体的注意,这要不挡着,老七那身皮肉随便被抓一下,那才麻烦。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庖丁脚下一踏已经靠近了乾隆,在这尸变的尸体靠近已经呆滞的老七的瞬间,一把抓住乾隆的身体,将他硬生生扭了过来,另一只手已经捏着一张金丝黄纸点在了其头上。

“镇魂,破。”

随着庖丁的声音,狰狞的乾隆又安静了下来,当庖丁的手再次触碰到他的额头,乾隆轰然倒地。

庖丁却眼神一凝,身子一蹲,似乎就要往地上抓什么。

但,庖丁还是晚了一丝,也就在乾隆倒地的瞬间,这屋子里的灯突然灭掉,周围刹那间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怎么回事……”

没回神,又灭了灯,老七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就缩了一下。

一阵寒风吹过,周围的温度骤降数十度,如同一瞬间进入了寒冬,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只能听到两个浓重的呼吸声,还有老七急促的心跳。

“鬼来了吧!”

声音很小,似乎是那边孟婆的声音。

好像是迎合孟婆的话,一个刺耳的如同刮玻璃的声音由远及近,如同几只利爪挠人心胸一般,老七不由的捂住了耳朵,却难以阻挡声音穿过耳膜,直入脑海。

老七捂着耳朵,这个声音让他有种脑袋被放进搅拌器的感觉,似乎有根棒子随着这个尖叫声在他的脑子里不停的搅动,血液也被拨动的沸腾起来,开始往脑部涌去,甚至从五官往外渗。

“阴吸阳魂,阳破阴,黑白无常,趋舍无定,给我破!”

庖丁朗朗的声音响起,众人只听到一阵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而后眼前又恢复了光亮。乾隆的尸体倒在地上,干瘪如柴,而周围除了刚才被撞倒撞歪的桌椅,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怎……怎么回事?”

老七头皮发麻,刚才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发狂,那声音过处,似乎有无数冰凉的手在他身上乱摸,连意识都模糊了,他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刚才那片刻已经让他七窍流血了。

“鬼遮目。”

庖丁蹲在地上,伸手按在乾隆的尸体上,面色极为难看。

“在我的地儿,还玩这一套,你可跑不掉,抓到了,夜宵也就有了。”

老七咽了口吐沫,他现在背后发凉,再看着自家兄弟现在鬼一般的模样,心中不是滋味,从桌子上下来,也蹲到了尸体旁,伸手就摸了上去,想把乾隆那对翻上去的眼睛给抚平,但看到自己是手上全是血,又收了一下。

也就在一瞬间,被庖丁压下去的乾隆突然仰头就朝老七伸过去的手掌咬了上来。

庖丁也是眼疾手快,啪地一下又给乾隆按了下去,在其张开的大嘴深处,也就是咽喉里,庖丁撇到了几条黑丝一闪而过。

“呵,原来不是尸变,蛊啊。”

7.饕虫

伸手在老七脸上摸了一把,抹了一手鲜血后,庖丁让老七退到一边去,然后把沾满血的手伸到乾隆面前。果然,乾隆那张已经变形的脸就开始跟着庖丁的手扭动方向。

老七已经有些缓不过来,被庖丁劝到一边后,怔怔地看着乾隆。他没表达什么感想,那边宁艋却浑身打了个冷颤,似乎鸡皮疙瘩都遍布全身。

“咦,我讨厌虫子,越小越恶心!”

庖丁却对乾隆喉咙里那几条黑虫子很感兴趣。

由于被庖丁在额头贴了金丝黄纸,似乎是受制于某种力量,乾隆的身体能动的幅度并不大,仰头咬人已经是极限了,而且乾隆现在似乎对血才有比较激烈的反应,刚才也是因为老七带着血伸手才会引起乾隆咬人。

庖丁用手沾着老七的血在乾隆面前做了实验,发现只有血接近到乾隆一尺不到的范围内,他才会有响应,但已经不会做出刚才那么激烈的动作了,只是张张嘴,作势预咬。在他喉咙深处的那几条虫子也不再出现。

仅仅是一尺不到的距离的话,这个距离就太近了,庖丁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贴的金丝黄纸对其也有一定抑制效果,便伸手揭掉了金丝黄纸。

紧接着,乾隆呼地就弹了起来,这一瞬间的发力已经完全违背了其身体结构,更像是有什么在他身下推了一把。

庖丁在揭开金丝黄纸前就有所准备,抓了旁边的长条凳子,先一脚将刚弹起来还没有站住的乾隆踹翻后,然后直接用凳子把他的上半身给压住。

被揭掉金丝黄纸后,乾隆的反应的确大了不少,仅仅靠凳子还有些压不住他,整个身体一拱一拱的,如同活虾。

宁艋上来帮忙压住,庖丁再测试了一番,果然,其对于鲜血的反应距离加大了不少,但也没过多少尺寸,多也多不出一米加一点。似乎是被压的厉害,加上宁艋的力气的确不小,乾隆的身体拱了一会儿,反而消停了下来。

哪怕没有什么准备,在自己的地方对付这些鬼物,庖丁也是手到擒来,毕竟之前还在这里活逮了一只水鬼,与之相比,两个也仅仅是品种不一样而已,若不是老七在旁边,算是客人,庖丁的内厨大概又多了一些食材。

“老七,你是找谁保住的他这口气?”

老七显然还没缓过来,懵了一会儿后才回到道:“带他出来后,我们先去了同行开的私人医院,但是这并非正常的伤势或者病因,那边没有太好的办法,后来来了一个道人,当时他说能保住一口气,但保不了太久,让我另找办法。”

“道人?茅山的?这养尸气的保法可悬的很。”

“尸……尸气?”

“那道人没和你说?将一口生气养在将死之人身上,弄不好就是一具活尸,弄的好了就是一具僵尸,弄坏了便是一具腐尸,那位的心倒是挺狠的,好在他疏忽了一些细节。”

庖丁所谓的细节自然是指乾隆身上应该先被中了蛊,老七虽然不懂,对僵尸两个字还算敏感,回忆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那位道人其实并非我找的,从墓里逃出来的不是还有另一个队伍的人嘛,那个道人就是另一个队伍的人寻来的,他当时没说这么多,只是说他解决不了这个事情,但可以帮我们先保住几个人的命,让我们再寻法子。”

“这样的话……嗯,兴许是我误会这个道人了,有计划会会他吧。还有,你先去的医院,没有拍些CT之类的吗?”

养尸气用的好了,的确可以保住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但这个保法并不能保太久,很容易尸变,那玩意儿咬人可凶的很。

老七现在却有些不敢直视他的朋友这会儿的模样了,或者那已经不再是他朋友了。

“应该拍了吧,我不是很记得了,当时比较着急,没关注那么多事情。”

“如果是拍了CT之类的话,不应该发现不了其体内的蛊虫啊,你说的那个医院也很有意思啊,那医院叫什么。”

庖丁已经引诱了有一会儿了,但乾隆身体内的蛊虫就之前闪了一下,再也不肯冒头了,他已经想着用暴力手段挖出其体内的蛊虫了。

“■■■壹葉私立医院。”

老七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庖丁问什么他也就回答什么。他来这里,本来是想救自家兄弟一命的,可现在乾隆变成这幅模样,你能说怪谁?怪到最后,还不是因为他老七接了那个下坑的活儿。

“能给我兄弟留个全尸吗?”

到这份儿上,老七也只能有这么个要求,他也明白,就算早一些,他兄弟怕也难活,除非他真的能找到庖丁所说的心甘情愿的人。

“嗯,如你所愿。”

庖丁点点头,他示意宁艋放开乾隆的尸体,在尸体又要暴起咬人时,庖丁猛踏一步,左手握拳,在一声大吼后,一拳打出。

“奔雷!”

随着一阵轰鸣,庖丁左手的拳头似乎闪现出一道金色光芒,在有灯光的屋内都让人眼睛一晃。

这一拳正打在乾隆胸口,低沉的击打声中,乾隆应声倒地,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抖动,似乎这一拳让他真的死去了。

紧接着他的尸体开始迅速干瘪下去,大量黑色的液体开始从其所有的孔窍中渗出。

“先生,后面的,换我来吧。”

孟婆从后厨拿了一个透明的容器走了过来,然后放在了尸体旁边,接着她低声吟了什么,并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虫子放在了透明容器的底部。

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所有的黑色液体,包括之前就溅出来的,都开始主动汇集向那个容器内,一层一层堆积在那只红虫子上面。

“先生,这应该是黑饕虫,看着都是液体,其实是无数细小的虫子组成,它们会吞噬寄主身体内的液体,并逐渐取代,完成对寄主的控制。”

孟婆向庖丁解释,宁艋听到所有的黑色液体都是虫子,整个人都不好了,几步退到门口,再也不肯踏足进来。

当所有的黑色液体从屋内各个角落都汇集完毕后,孟婆似乎有些可惜的表情:“哎,虫母被您一拳打死了,得找个尸体重新培养了。”

8.食材

当孟婆几乎将整个容器装满时,乾隆的尸体已经完全干瘪下去,已经不复刚才那狰狞的模样,只是人死后的苍白。就连原本空气中还飘荡着的一些黑烟也消散一空,现场只剩下有些凌乱的桌椅,和皮包骨头的尸身。

老七重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放下了担子,还是背上了更重的责任。这下,就剩下他一个人了,那些兄弟的妻儿老小就都得靠他养着,他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看着这间屋子里其他三位,庖丁、孟婆、宁艋,老七眼中有些恍惚,老七现在只知道庖丁的名字,其他两位应该属于庖丁的属从,不说站在门口不肯进来的宁艋,庖丁和孟婆这两位单单看上去的第一眼,就有让人有着一种挫折感,人间龙凤,大抵不过如此。

庆幸吧。

这一刻,老七脑子里闪过这么个念头,兴许庖丁是个更好的大树,一个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可以纳凉乘阴的大树。

莫名的,老七透过窗子看了一眼院子里那株大树,隐约中阴影摇曳,竟然遮掩了明月。

“尸体留在我这里一晚上,明天正午过来领回去,好生安葬。”

庖丁看着乾隆干瘪的尸体,对老七说道着,他的胸口衣服还开着口子,是被乾隆尸变时,划拉的,原本是有些伤痕的,只不过此时却已经完好无损。

老七是没在意这些细节,他脑子现在很乱,见庖丁这么说,也没多想,点头问了一句。

“那我现在先回去?”

“嗯,这几天就准备一下,挑个日子出发,去那孙卖鱼的墓,既然你签了那契书,答应你的事情自然都要办了,去吧。”

老七点点头,看了一眼自家兄弟的尸体,在宁艋的引路下,走了出去,借着灯光,看他的背影,也是落寞的很。

直到宁艋送人离开又回来后,就看到庖丁已经拎着菜刀,对着乾隆的尸体比划着什么,在旁边的孟婆则捧着那一大坛容器对庖丁做解说。

“黑饕虫并非普通的蛊,不是靠混养和互相吞噬来成长的,它需要在极阴之地以精血哺育,以群族为架构,类似于蚂蚁或者蜂类,这一坛足有百万只,但应该有一公一母两只成虫,若是按您说的,已经成线型的话,那少说也已经养了百年以上,就算是被您给打死了,其虫尸也是不可多得的阴源补品。”

庖丁被孟婆说的连连点头,看他那模样也是馋的很。

“嗯,这么说来,一只虫尸怎么滴也赶得上百年野参了,我见到那虫子是在咽喉,那一拳打下去,虫子肯定就死在咽喉附近,不过脖子这地方有些不好下手,答应了老七给留全尸……算了,我挖出来后,你到时候给补一下,别露出什么痕迹才好。”

宁艋听两人这么一说,也是有些流哈喇子,不过看到孟婆手里那么大一坛子虫子,还有好几百万只,在看那一坛黑水还时不时鼓动一下,瞬间也是头皮发麻。想了想,还是退到了一边,他对虫子,还是有些膈应的。

不过,庖丁嘴巴可不挑食,他不仅要捞那两只成虫,已经和孟婆说好,那坛子黑液也要分出一半,去做炒面。当然,不是面条的面,而是面粉的面。

平常的炒面是用热油把生面粉炒成金黄色,拌糖干吃或者兑水做糊都很美味,早上来一碗比油条要营养的多。而这种黑饕虫绝对比面粉要细腻,火候掌握的好,去了其中的腥味儿,不仅好吃,还很补,绝对的滋阴小食。

至于为什么还要剩下一半,那当然是要养殖起来。

“黑饕虫在别的地方已经绝了,应该只有一些老墓,或许南疆的孔家可能还有一些,咱们也是运气好呢。”

孟婆的原话,虽然两只成虫死了,坛子里那些其实也死了大半,但只要这些虫子能养好了,大约几年就能培养出一只成虫,有了成虫,一切就都好说了。

庖丁对那两只成虫更感兴趣,若真是百年成虫,那可不能一口吞了,得好好想个做法,将其美味完全榨取出来。

菜刀一压,庖丁竖着切开了乾隆尸身的脖子,他不像别的那些厨师,刀具一堆,什么剔骨削皮各一把,他就一把文武菜刀解决一切问题。

脖子应该算是人头最复杂的区域之一,软骨组织和筋肉及各类小骨架本就聚在一起,此时乾隆已经干瘪的皮包骨头,几乎失去了全身的水分,要不做大多破坏,来寻找两根头发丝样的虫尸,还是很有难度的。

庖丁一双白皙的手上下翻飞,手中的菜刀被他用的有些神乎其技,干瘪的皮肉被他一层层拨开,他倒是不用避开血管之类,毕竟已经没有血了,很快就见及骨头。

最终,庖丁在喉结的后方紧贴着喉管找到了两根黑丝,并将其完美的剥离了下来。

两根黑丝都恰好九寸长,其中一根要比另一根粗出一倍,虽然这种比较似乎没有什么意义,毕竟再粗也就是根头发洗,但孟婆说粗的是母虫,自然也就更具备营养。

将两根“头发丝”小心地收好,庖丁准备找好材料之后,再料理这两个好东西。

下面的就是把已经被“拆开”的乾隆的脖子复原了,这就要看孟婆的手段。她拿了一个棕色的小瓶,打开看着是透明无一物,但里面是一些小虫子,只是完全透明化,常人是不可见的罢了。

后面就不是庖丁要关心的了,他现在要去做炒面的,食材总是要新鲜的时候做比较好。

这次,庖丁没用荤油,而是从黑店下面的地下室拿了一个小罐子,罐子通体漆黑,密封的很严实,罐体上有些看着不大清楚的纹饰,里面似乎保存着什么好东西。

宁艋本来对用虫子做小食没什么兴趣的,可看到庖丁拿出这个罐子后,又有些犹豫不决了。

“啊……先生,你确定要用这个来做?是不是太浪费了?”

“反正摆了那么久,这人鱼油去腥可好的很呢。”

9.鱼油

老话说的好,吃啥补啥。

这话不是出自什么圣贤,也非名言,却绝对不虚。就拿这做菜用的底油来说,大抵能够分两个类型,植物油和动物油。用科学点儿的区分就是一个含有饱和脂肪酸,一个含有不饱和脂肪酸,或者便是维生素A/B/K之类含量的不同,反正常人也不会那么细究里面的东西。从个人角度来看,植物油偏寡淡,动物油则香腻,各有各的有点。

庖丁是喜欢动物油的,虽然不是说完全不用植物油,但大多数时候,他对于动物油还是有些偏心的。

就如同他此时手里的人鱼油,这罐子看着不大,里面也没有多少容量,可是里面的每一滴油都是极品中的极品,在这个年头已经是绝品了。

做成长明灯的人鱼油和庖丁手中的是不一样的,前者只是单纯的油渣,而庖丁手中的可谓万中无一,那些将人鱼单纯的提炼成蜡烛,那也是暴殄天物。

刚揭开密封,尚且闻不到什么味道,借着灯光可以看到罐子里面是白玉般的膏状,庖丁考虑了一下黑饕虫的分量,用瓷勺从罐内舀了两勺子放到了锅内,不同普通的动物油结成固态那种形状,人鱼油就仿若凝脂一般剔透,不用热锅,自是顺着锅壁化了下去。

锅须得大锅,最好是大开口的灶火铁锅。

火需要武火,不能用煤气燃气,得柴烧,最好是上等的青竹柴火,会让锅内自有一股清香。

温度上来后,人鱼油的天然韵味便慢慢飘散出来,单单闻到便如甘如醴,就如同美艳的女人鱼对男性的诱惑力,人鱼油那股味道会激发人的味蕾,勾起人对食物的渴求,让人沉迷于食欲。

就连油热后弥散开来的热气都仿佛带着水波粼纹。

庖丁用一把通体漆黑的锅铲拨了一下热油,竟然有不可闻的海浪声传来。

“嗯,是时候了。”

半坛子的黑饕虫一起下锅,却没有传出热油烧灼的嗞啦声,反而像是飓风卷起了海浪,大水冲击岩崖,爆鸣声不断。

明明只有两勺子的人鱼油,在半坛子如同黑液一般的黑饕虫的涌入下,竟然化作一片白雾,与纯黑的黑饕虫卷在一起,形若阴阳交汇。

“驱阴逐阳,以阳汇阴,阴阳相济,颠转混元,合!”

将四张金丝黄纸打在大锅四方,庖丁抄起漆黑的锅铲,一铲子搅乱了一锅阴阳,激起了无尽的波澜,不论是白雾还是黑水,竟然都开始四散,似乎想逃出这口大锅,只是那四张金丝黄纸压着一片金黄,如同封住了锅口。

锅铲似乎划着某种不可知的轨迹,将雾化的人鱼油和黑饕虫搅和到一起,黑色和白色开始还分明无比,但很快就卷成一股颜色,先有些发灰,待雾化彻底融入黑液,黑液又蒸出一些血色,庖丁一伸手,将这股血色引导了出来。

“宁艋!”

开始没兴趣,后来又被人鱼油引诱着站在旁边的宁艋随着庖丁发话,一脸的期待,张嘴将那股血色雾气一口吸进了嘴巴里,等他生生咽下去,张嘴竟然打了个饱嗝,眼珠子中闪过一丝赤红,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似乎有些心满意足的模样。

再看锅里,已经是一片细腻无比的粉末,随着庖丁持续炒动,那粉末从灰色慢慢渐变,当庖丁最后将四方的金丝黄纸剥离打入灶火中,一道火光直接窜进了锅内,庖丁深吸一口气,然后吹灭了这道火光,而锅内已经是一片金黄。

“你也吃饱喝足了,去把这剩下的虫子送你孟姨那边去。”

宁艋还在吧嗒着嘴巴回味刚才的味道,迷迷糊糊就伸手接住了庖丁递过来的大坛子,然后就意识到这是一坛虫子,手一松,差点儿没摔地上,好在他速度快,赶紧又抓牢。

“那个……要不我刷锅吧。”

仿佛扔定时炸弹一般,宁艋将手中的坛子迅速放到了旁边桌案上,还不忘退了一步。

“你说你个大男生,怕什么虫子,刚那一大口虫血你不也吃了嘛。”

“先生……我错了还不行嘛,你让我刷锅吧。”

庖丁摇摇头,端起了坛子。

“把锅里的炒面用小食罐装起来,不许偷吃……算了,你也不敢吃。不许直接上手,还有,在罐底垫一层竹糖。”

看着将脑袋点的和磕头虫一样的宁艋,庖丁也很无奈。

这黑饕虫的存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那个保住乾隆最后一口气的道人放的,但概率极低,毕竟这黑饕虫也算少有,这么放太随意了;要么就是在孙卖鱼的墓内,这种可能性非常大。若是后者,可以想象,那墓内定然有大量的虫子,以及七八十甚至更多已经被虫子附身并且导致异化的尸体。

那你说他庖丁要下墓的话,到底还带不带宁艋,这么大老远去的话,总要带个跟班的吧。

——嗯,看来得治治这小子怕虫子的毛病了,要不要在他床上放上些,或者干脆就把他关在虫牢里,让他适应适应?

捧着坛子出来,孟婆似乎已经完事儿了,乾隆干瘪的尸体上被庖丁切开脖子已经合拢,看上去是没有什么痕迹的,也不知道孟婆用了些什么手段。

“我闻到香味了呢。”

看到庖丁出了内厨,孟婆莞尔一笑。

“嗯,这些黑饕虫品质还不错,与人鱼油意外的契合,若是在那墓里,要多弄些回来。刚才的炒面一会儿让宁艋给你送过去,味道应该比想的要好很多的,用温水冲了,稍微稠一些,撒点糖最是好吃。”

旁边将坛子放在一旁,低头看这地上乾隆的尸体,似乎没发现孟婆有些红晕的脸颊。

“好呢,那我先回房间啦。”

孟婆拿了坛子,很温柔的看了一眼庖丁,见庖丁好像没在意自己,嘟了嘟嘴巴,皱了皱小鼻子,这才离开。

直到孟婆要走出房间,庖丁才抬头,看着孟婆的倩影,嘴角划出一道弯弧。

“也是个长不大的妮子。”

10.行程

宁艋在屋子里打了一天的游戏,老七倒是按时间接走了乾隆的尸体,他那边又要处理乾隆的葬礼,还有那些自己兄弟的后事,估计没三五天都忙不过来。

说起来,庖丁觉得下墓倒没那么着急了,至少不是很赶的那种,也就等着老七先处理了自己的事情,然后在制定行程安排,反正墓那边有人盯着。

老七办起事来也是利索,三天一过,就带着计划来和庖丁碰头。

“先生,这是我暂时制定的行程,您先看一下。另外,考虑到墓下面的状况,以及各种不必要的麻烦,我通知了另外那个团队,毕竟守墓的还有他们的人,不告诉他们也过不去,先生就允许我未报先办吧。”

老七现在已经习惯了对庖丁的这种叫法,作为将自己卖给庖丁的人,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接受了这种要低微一些的身份,并恭敬地站在庖丁的身侧,将一些资料摊开给庖丁看。

庖丁简单翻阅了一下,就合上了资料。

“另一个团队的人?无妨。叫上就叫上吧,那墓里怕有些祸患,多些人也多分担一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参与还不知道,可能要等过去之后再和他们见面详谈。咱们这边我订了明天上午的飞机,直飞黜州,我在那边已经安排了人手会来接我们,下墓要的东西都可以在那边采购,您这边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在那边还有些门路,只要不是很特殊的物件儿,都能拿到。”

老七虽然不是干一线的人,但对于这类事情还是很熟练的,庖丁点头表示没有问题,这些细节之前一般都是孟婆操办的。

“这个,你和孟婆商量一下吧,她知道我需要些什么东西。”

孟婆则将那些资料拿过去细看,然后先说了一句:“飞机票推掉吧,先生不喜欢。准备一辆商务轿车,空间要大一些,宁艋可以做司机。另外,这一趟你看看能不能叫上你之前提到的那位道人。”

老七自然看得出孟婆是庖丁信任的人,或者是很亲密的人,从坐的位置,语气,动作都能证明这一点。所以,对于孟婆的交代,老七也很认真的点点头,并回答她:“好的,飞机票我这就退了,不过开车过去的话,还是很远的。至于那位道人,这个我就没办法了,我只能通过那个团队的人来问问情况。”

“远近无所谓,早一天晚一天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需要的东西这方面,你准备你们自己的就行,先生这边需要的你就不用管了。”

孟婆的声音其实很动听,也极为悦耳,配上她的面容,绝对比许多女明星都要诱人,换做常理下,这样的女人一般都会有所依附。但老七却总感觉到一丝威压,她的话明明很普通,可老七就是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个凶兽,似乎稍有不慎便会有危险的一般。这种情绪自孟婆开口就一直被老七提在胸口,他只能尽量让自己显得恭敬一些,却不时拿眼神瞟庖丁,似乎想看看庖丁的反应。

庖丁只是淡淡的听着,好像在思考别的事情。

老七也是一阵气馁,只要这一趟顺利,以后他这条命就归庖丁了。签了那张死契,对他内心还是有很大影响的,冥冥中他能体悟到这事对他自身命运改变,他虽然不是个信命的人,可却是个务实的人,他懂得自己此时应该站的位置。

庖丁虽然没说,但显然在告诉他,以后自己是要直接对接孟婆的,或者说以后自己就是孟婆的手下了。

孟婆淡淡的语气中带着那种压人的气势,大概是新上司对下属的一种简单明了的威慑吧。

我很强,所以,你以后最好听话一些。

“那没别的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去准备车辆了,暂时就定明天早上九点钟出发吧,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直接打我电话就行。”

老七也是见过市面的人,能够通过不限痕迹的气势来压人,说明孟婆很不简单,而那天乾隆发生的事情也证明庖丁手段了得。这样的人一定有着一段惊人的过去,可他们在这个城市中不显山不露水,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七不会再去调查庖丁几人的过往了,一是他不想让庖丁知道后产生误会,另一方面他内心其实还有些期待,兴许这是一株大树,可以撑起能够荣得下他老七生存的一片天地,哪怕是那天地间仅仅有一小片能属于他老七,也足够他活下去了。

在走出黑店时,老七回头看了一眼,就算是白天,通向店内的巷子依旧带着阴翳感,而那株巨大的桂花树越发葱郁。

*************

“你不用对老七作精神威压,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该处于什么位置,做个对外的掌柜是足够的。”

庖丁看着还在翻看资料的孟婆,伸手将她额前一缕垂下的发丝绕上了耳后。

孟婆俏脸一红,合上了资料,但脸上却认真的很。

“先生这话可不对,他终究是个外人,又是和你签订死契,算起来,他死了才归你,活着的时候,还是得压着点儿,弱者只会依附与强者,省的闹麻烦。”

“你呀,不用想那么多,听话的就留着,不听话的自然有不听话的处理方法。能者治人,智者治事,太细节了会很累人的。”

“你又不想管事,那只能我们来办啦。”

对于庖丁的慵懒,孟婆只能叹气,这主子懒,自己可不能跟着偷懒,她甚至这几天下来已经把老七上三代的资料都挖了出来,并拟定了老七以后要负责的事情的巨细,制定了详细的业务扩展,老七若是知道孟婆已经勉强认可了自己,应该多少有些开心吧,在孟婆的计划里,老七可不仅仅是个掌柜那么轻松。

“你都快成管家婆了,小心事情操心的多了,长皱纹。”

“不怕,你那天给我的炒面可是滋补的很呢。”

孟婆嫣然一笑,拿着资料挺着高傲的胸襟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却被庖丁拉住。

“你也收拾一下,明天咱们一起出发。”

“你……你允我出去?”

庖丁的话好像出乎孟婆的意料,就连旁边玩游戏的宁艋也瞪着眼睛望了过来。

“有何不可?咱们一起去会会那邪鬼。”

11.钢镚

回到自己的房间,孟婆关上房门,就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她已经随庖丁在这个城市好些年了,从来没有离开过。能够再次走出去,去看看这个世界,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这个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改变的世界。

“虽然会遇到各种卑劣的虫子,可只要和先生一起,一定是一次美妙的旅行呢。”

孟婆捂着自己泛着一种极为陶醉的红色脸颊,也许是情绪过于亢奋,似乎有些无法控制自己,她的身体开始出现了某种变化,甚至多了几缕白色的长发,其面容也更加的妖艳,诱人。

她快步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打开了这个有些夸张巨大的柜门,开始挑选明天要带去的衣物。

“裙子肯定不行,要下墓的,带裙子去,先生肯定说我。宽松一些的牛仔裤吧,然后是运动服……”

越想越兴奋,整整一晚上,孟婆都没有睡着,就仿佛是一个第一次出游的孩童一般。

第二天,当庖丁来到厅室的时候,孟婆和宁艋已经准备妥当,宁艋因为熬夜玩游戏的黑眼圈,今天更浓了,大概有一晚上没合眼吧。

“你这样,我可不放心你开车。”

“我保证没问题,一切行动听指挥,绝对不飙车,不然你就送我回家。”

宁艋信誓旦旦,让庖丁也只能无奈一笑。

“先生,先吃早饭吧,车还有一会儿才到。”

孟婆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休闲无袖T恤衫,配上蓝色的牛仔裤,将自己玲珑剔透的身材凸显的活力十足,也精明干练,干净利落。

“很少见你这身打扮,嗯,很好看。”

庖丁对于赞美似乎有些吝啬,不过孟婆却已经笑的如同绽放的花蕊了。

愉快的早饭之后,稍微等待了一些时间,老七便来接三人,宁艋和庖丁没太多东西,孟婆也适当的只有两个不大的行李箱,这让老七略有些惊讶,这毕竟是下墓,换做他们大包小包各种装备设备少不了一堆,看他们三个似乎只有一些生活用品和换洗的衣物而已。

“先生,您确定只有这些东西?还是说要到那边再采购。”

“这些就够了,出发吧。堆了,宁艋,我让你带的硬币都准备了吧?记得我交代的事情。”

宁艋和老七放好行李,就直接上了驾驶位,听庖丁问起,拎着一个大袋子冲庖丁晃了晃,里面叮当作响,怕不得有上千个。

老七好奇为什么带一袋钢镚,却没开口问。他自己就坐在了副驾驶,后面大空间自然是庖丁和孟婆的位置了。

很快,老七就知道了这些钢镚的作用。

似乎只要遇到岔路口或者上桥,宁艋就会减慢车速,并且朝外扔一枚钢镚,他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表情可很庄重。

老七越发的迷糊,可出了嘉庆市后,他就听到后面两位奇怪的对话。

“先生,其实你不用刻意做这些的。”

宁艋一直没有间断的扔着钢板让孟婆似乎满是心事,她咬着下嘴唇看着庖丁。

“规矩是规矩,虽然你跟我出来可以省去很多事情,但我是我,你是你,可不能让那些家伙抓了把柄,万一哪一天我没在你身边,他们欺负你,就不好了。”

庖丁翻着一本连封皮都没有的老书,连头都没抬。可他话里所表达出的关心,已经足以让孟婆欣喜了。

“嘿嘿……先生最好了。不过,那些老规矩早没人懂了,你没必要做这么细致啦,你也说太操心会很累的。再说,就算你不在我身边,那些家伙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你可是会吃掉他们的。”

……

后面两位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宁艋似乎对开车和玩游戏一样痴迷,哪怕不飙车也让他很是兴奋。有导航指引,老七这一路就显得无所事事,他干脆拿手机开始搜索宁艋扔钢镚的含义,却搜到了一堆有的没的,也不知道那个是正确的,只能在内心里对孟婆的身份存在好奇。

随着车子出了省,宁艋扔钢镚也开始有了选择性,小岔道、小河流的桥都不再考虑,而一些大岔路口和大桥则会多扔一些。

一路上都没有什么意外,开了一天车的宁艋依旧精神头十足。

但当夜幕降临,傍晚7点的时候,在进入黜州前,要经过的最后一座大桥时,宁艋却停下了车子。

“先生,有东西拦路。”

这几天累的够呛的老七被宁艋一句话惊醒,他刚才眯着了,恍惚了一下,隐约看到车前几米似乎蹲着个人,当他眨了一下眼睛,再往前看时,却什么都没有。他怔了一下,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就下了车,前后看看,确定并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似乎刚才只是有些眼花了,紧接着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这桥是主干道,这个点儿也不是闲时,可放眼望去,前后甚至是对面的车道都没有一辆车。夕阳已下,月亮又没有升起来,整个世界都有些昏暗,只有车子的灯光照出一片光亮,显得他们这一辆车多么的孤寂。

“我以为可以顺心一点儿的,就不能让我安心出趟门吗?”

庖丁合上没看完的书就要下去,却被孟婆伸手按住了。

“我们来处理吧,你坐这里等等。”

“不等,我都坐一天了,正好身子酸,下去活动一下,你在这里别动。”

下了车的庖丁径直走到了车前,他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就蹲下身子低语着什么,看那样子,好像在和谁说话一样。

老七这一路都快被钢镚的事情给憋坏了,他想靠近一些看看庖丁在做什么,却被宁艋拦住了。

“别过去,先生正在做交易呢,你不想被咒的话,最好回副驾驶去。”

“可是……”

宁艋看着老七一脸纠结的样子,突然起了坏心眼子,他凑到老七耳朵边,小声说道。

“你看不到吧。想知道?这样,你答应给我买一部最新的XX手机,我就帮你看到,但你不能告诉先生。”

一部手机而已,老七想都没想就点点头。

宁艋得偿所愿,咧嘴小声告诉老七。

“想看的话,就用左眼眼角的余光,不过,可别被吓到哦。”

宁艋话还没说完呢,老七就已经侧起了脑袋,而余光中,一个如同毛猴一般大小的生物正和庖丁比划着。

12.贡钱

那毛猴也就小狗的大小,蹲在那边毛茸茸一团,正很人性化的对庖丁比划着什么,老七只看到一个侧面,瞄着似乎蛮可爱的,但视线里突然出现个生物,还是吓了他一跳,这脑袋一晃,再正眼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他看了一眼宁艋,心里有些方。

“那个……那个……”

“看看就好,不该知道的不要问。”

宁艋倒是把庖丁给他说的话活学活用了。

老七被宁艋这句话给怼的无言以对,只能侧着脑袋又小心的望了过去。只是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余光恰好与那生灵对上,这回看到的可不是什么可爱的毛猴,那明明是一只脑袋都车碾烂的什么小动物,还拖拉着的半个脑袋,真的给他吓到了,他一个哆嗦直接扶着车坐在了地上。

不过,坐到地上的老七心里倒是不慌,他能感觉到那生灵并没有恶意,刚才他被吓着时,那生灵快要烂掉的脑袋似乎还对他笑了一下,老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能从那个已经变形的脑袋中看到微笑,可他就是看到了,虽然狰狞,却明确的友善。

——一个这样的……竟然会让人感觉到心暖,这……这到底是?

老七有些不能思考,或许是应该刚才的对视,他现在并没有用余光,也依旧能看到那个生灵,而现在那个生灵看过来的有些空洞的眼神中,却让老七又感到了一些对自己的歉意。

——因为……吓到我了吗?可……怎么可能?

而也在这时,那生灵似乎和庖丁交流结束,他冲庖丁半虔了身子,再看了一眼老七后,这才几个跳跃,窜出了道路,消失在一片昏暗之中。

而对面车道上却响起了几声汽车的鸣笛,从他们后方也有一辆车急驶而过,似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刚才就像是长途漫漫,路上做的一个梦一样。

“他倒是和你有缘,去吧,给他摆个贡钱。”

庖丁从宁艋那里拿了一些钢镚,对着嘴吹了口气,就全塞给了老七。

“摆路边就行,摆成五方三尺引,宁艋,你去教他。”

“这用教什么,摞起来就行啊。”

说是这么说,宁艋还是拽着老七到了路边,拉着他蹲着身子,告诉他什么叫五方引。

“呐,东南西北要分清,摞的越高越有心,逢三见七中央敬,再高不过三尺引。”

老七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道道,但想到刚才那个生灵,他竟然心中有感,也摆的极为恭敬,只是钢镚只摆到十来层,就塌倒一地。

他还没来得及叹气,旁边宁艋倒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错,第一次就可以摆三枚贡钱,年纪大了些,不然还有些机会。”

“贡钱?”

“以后再告诉你,先上车,该走了。”

老七长相明显比宁艋大许多,可宁艋显然是找到了能够教唆的对象,正琢磨着怎么从老七身上压一些油水出来,平常庖丁对他管的可严。

至于庖丁,他已经先回车上了,正和脸上有些担忧的孟婆聊着。

“没事,不是你想的那个。”

“我知道呢,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很不一样了。”

孟婆似乎有一段不太好的回忆,她看了一眼那个生灵消失的地方,眼中带着一些彷徨。

“世界从来没有变,变得只是人罢了。”

车又启动了,这一次再无阻隔,也一路畅通。

行了约莫十多分钟,老七好奇难耐,宁艋不告诉他,他实在憋得慌,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庖丁:“丁先生,刚才那个……”

他纠结着要怎么去问这个问题,总觉得用哪一个形容词都似乎有些不适当,不过庖丁却直接和他说了起来。

“我还想你能不能耐住性子,会不会不来问我。”

庖丁将座位往后拉倒,好让自己躺着舒服一点。

“怎么说呢,我想你比那些常人更容易接受这个世界存在这许多人类不可知不能知的存在,毕竟你或多或少接触过,而你的那些曾经的朋友也因此而死。你说他们是鬼也好,叫他们精怪也罢,都差不离。这些存在,有好有坏,但大多数是坏的。”

听到这里,扭着身子听庖丁解释的老七点点头,他是看着乾隆发生变化的,又怎么可能不信。

“再来说说十字路口。在各个古老文明传说中,十字路口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像西方所谓的十字路口的恶魔之类。而在我们这边,十字路口则更加的阴翳,一些客死异乡的人其亲属祭拜时,都会选择在十字路口;又或者在十字路敲碗可以引来饿死鬼,在十字路口捡到东西一定不能带回家之类。”

“十字路口是开路,是阴阳对冲之地。对于常人而言,路口只是路口,但潜意识中,所有人对十字路口都会有一些警惕心。对于那些东西来说,阴阳对冲的十字路口则更像是一个迷宫,他们是没有太多记忆的,更多的是一些执念,会根据这些执念做直截了当的选择,基本上不会去深入的思考,若没有引导,很容易便会迷失方向,从而陷入其中无法离开。这也是许多偏僻之地的十字路口容易遇到鬼打墙的原因,活人会因此走入阴地,而死人会遇上活人。”

“几乎所有的丧葬嫁娶都会在十字路口做些事情,或者燃一串炮仗,或者扔一些钱币。丧葬这么做是为了引路,而嫁娶则是求好运。遇上坏的,鞭炮声便是警告,而钱币便是买路财。而遇到好的,这就是贡钱。”

“还有些偏门,说在十字路口扔钱,可以丢掉霉运。前提是那个路口恰好有一位好的。若是遇上恶鬼,不仅扔不掉霉运,怕还会被记恨上。也只有好的,才会帮你。”

“其实吧,也没有什么好坏而言。绝大多数只能算是幽魂,他们兴许只记得一些生命中比较重要的记忆,并且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越来越淡忘,当他彻底淡忘之后,也就是他消失的时候。我所谓的恶,是不愿意忘记,将执念转变为恶念,强迫自己延续下去的,大多数有怨气在身的,都会这么做,因为他们放不下,并且记恨着。”

“至于好的,善良的,就有更为苛刻的条件了,不过刚才那位是个善的,并且他拦下我们的车,是想告诉我们,如果我们继续前往,会有危险啊。”

13.找茬

举头三尺有神明。

属于人类的传说中有着太多太多更应该贴近人类自身的灵或者精,在我们的国度,他们被人赋予了新的称谓:神。

土地神、灶神、山神、河神、日夜游神、门神……等等等等,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只要和人类有关联的就会诞生神明,数不胜数。

一花一草一死物均可为,授予天命,守于人心。

只是,越近代人们对这一类生灵的信仰也越弱,这倒不是不好,却也并非好,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世界是永远都是均衡的,得之多少,便一定会失去多少。

*************

说到这种程度,老七已然知道刚才那个生灵的来路定然不简单,而庖丁又说那生灵告知他们坚持往前走会有危险,这就不得不去好好思虑一番了。

“那我们……”

“我们?当然是继续。他提醒我们是善意,告知我们是责任,而我们……我想,复仇比较适合现在。”

庖丁眯着眼睛,声音带着一股邪气,显然那生灵告诉了他许多事情,让他更想前往孙卖鱼的墓内。

老七和庖丁签的死契中包含这件事,他原本的想法可是和复仇无关的,一则他想给那些兄弟们收尸,另一则也是想完成那些兄弟们没完成的事情,可庖丁之前告诉他,这一切兴许是那个雇主的阴谋,此时他又说复仇,这自然点燃了老七心里一些负面情绪。

望着即将抵达的黜州,真相应该也不远了。

在联系自己的人之前,老七问了庖丁最后一个问题。

“先生,若这一趟没有叫你,而是我自己带人来的话,那一位会提醒我吗?”

“会,只是你看不到,或者,你不会当真罢了。”

老七一琢磨便明白,谁又会在意眼前一个一晃而过的虚影呢,谁又知道那是一个充满善意的神明再给你警醒?

半个小时后,几人已经住进了酒店,老七留在这边的伙计已经把房间和需要的物资都处理好了,只要有必要,随时都可以出发。

洗去了坐了一天车的疲惫,庖丁刚想躺下,房门被敲响,老七在外面似乎有事情要汇报。

“先生,本来晚上不想打扰您的。可是下面的伙计说了件比较奇怪的事情,思来想去,还是告诉您一声。”

“嗯?”

庖丁听老七这么一说,倒是好奇了起来,难道是关于孙卖鱼的墓?

可老七娓娓道来,却说的另一件事。

黜州算是一个很有历史传承城市,国之重宝也出土过几件,可这几天黜州私底下的圈子里却传出个信儿,说是今晚在【仙乐都】夜总会将举办一场私人的拍卖行,不仅会有一些珍宝,还可能见识一件新的国宝的诞生。

这种事情要是真传出去,怕国家都会压过来,国宝两个字太重了,若是真的,足以断了大多数人的性命。

不过,这也的确引起了庖丁的兴趣。

“今晚?”

“对,今晚,您要是感兴趣,我陪您一道。”

老七来说这事儿,本来就考虑了庖丁要去的可能,他在这里有些朋友,这个关系已经足够他带个把人参与到今晚的拍卖会了。而这种私底下的拍卖行,有些货是从墓里拿出来的,对于国宝两个字,老七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孙卖鱼的墓,他怕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现在庖丁是主家,他当然要过来报告一声。

“嗯,叫上孟婆和宁艋,一起去看看吧,夜总会里的拍卖会,还恰好是今晚,咱们运气不错,说不定能买到什么好东西。”

不过,庖丁这个要求,却让老七犯难了,他的关系带一个人没什么问题,可带三个陌生人去的话,就比较麻烦了。

庖丁一眼就看出了老七的难,他拍了拍老七的肩膀,“若是不行的话,我跟你去就行了,宁艋肯定愿意留在屋子里玩游戏,孟婆就让她在房间补补觉吧。”

“要不,您带上孟小姐吧,我想想办法,应该没问题。”

对于这个新主家,一开始肯定是有怀疑的,可现在老七已经渐渐有些认同了,他身上有股神秘的气息,相处也容易让人信任,在他身上,老七看到了希望,这种希望在之前他很少能体会到。

仙乐都是黜州很有名气的一个夜总会,整体带着复古风格,巨大的门牌张扬而醒目,不似那些风尘之地,反而更像是一个高雅的聚会之所,而今晚,进出这里的人格外的多。

庖丁下了车,就走在了最前面,他对仙乐都的本身没有什么兴趣,想直接进去看看所谓的拍卖会以及可能存在的国宝。只是刚走到门口,就有一个身着西装,胡子拉碴的男人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个男人长的极为粗犷,一身西服被撑的鼓囊囊的,看着很是怪异。

他并没有因为庖丁的气质和长相而客气,大概是见多了各种人,用一种带着些许轻视的语气说道:“仙乐都施行会员制,概不接待非会员。”

这类守门的人大多记住了所有的会员的脸,加上天天都有非会员在门口蹭,各种贿赂他希望进去,加上仙乐都也的确有些背景,他已经养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傲气。

老七之前没来过这里,他到这里要叫他朋友一声,这位守大门的自然不认识他,他刚想打个电话,却被庖丁拦住,然后庖丁才问那男子:“办理会员需要什么?”

“条件只有一个,只接受会员推荐。”

“哦?那我很好奇,你们的第一个会员是怎么产生的。”

“第一个会员自然是我们老板邀请的。”

“那你们老板是会员吗?”

庖丁明显不按套路来,甚至有些找茬,也许是因为这个守门的语气,又或者他有别的打算,而挽着他手的孟婆则吸引了更多的目光,毕竟俊男美女到哪里都是焦点,加上周围都人本来就多,一下子就将门口堵了起来。

“你这是找事儿咯?”

庖丁笑眯了眼睛,但一个人却挤过来,拉住了那个粗犷的胡子男。

“虎子,我朋友,让他们进来吧。”

来人似乎在这里有些地位,那被称之为虎子的胡子男虽然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放行,包括紧跟着的老七,只是在庖丁走过他身边时,他低声补了一句:“小心点。”

“小心?你再说我吗?”

刚走了一步的庖丁扭脸,他可不是好惹的人,这看门的显然在威胁他,他也懒得多说,回应男子的便是庖丁硕大的拳头。

这突然打来的拳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更出人意料的是,那粗犷的男子被庖丁一拳打中后,整个人往后仰躺了下去,鼻子喷血的同时,竟然直接被打晕了过去。

14.仙乐

“嘿,嘿,你疯了?”

刚才拉住守门的,让庖丁几人进去的男子也被庖丁的行为给惊到了,庖丁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甚至有些发癫,这都已经可以进门了,还一拳撂倒了别人的看门狗,何况那一拳还打的挺猛,血都飚出来不少。

“这是你朋友?”

庖丁连理都没理他,而是回头问老七。

老七也有些郁闷,这毕竟是别人的底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他现在这位主家就算本事了得,也不用这么莽吧,这才刚进门就把人看门的打趴了,他是打算直接在拍卖会动手抢吧?

摇着头,老七打算拉一把庖丁,省的把事情闹大,他可是听说这仙乐都有着很强硬的后台,至少在本地能够把他们这几个人直接人间蒸发。

只是,老七还是小看了庖丁。

“给你们三分钟,把你们主事儿的给叫出来,不然我把这里拆了。”

似乎没看出老七的忧心忡忡,庖丁看他摇头,乜了一眼刚才说话的男子,自己却往门口一站,算是把门儿给堵了。

他刚才那一拳还真给周围的人一些威慑力,毕竟身高马大都被撂倒了。

这才叫砸场子。

庖丁本以为会有些打手过来,他还专门让孟婆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并没有,倒是那个似乎有些“好客”的男子第一时间靠到了庖丁身边。

“兄弟,我本来看你气度非凡,还说和你交个朋友,你现在这做法可就不上道了。”

“是吗?对于拐弯抹角和浪费时间,我只是更直接一点,我还等着回去睡觉呢。”

庖丁活动了一下身子,似乎还想打一架的样子,在他身边,孟婆则笑着,如同她的眼里只有庖丁。

“那兄弟我只能祝福你了,对了,这是我名片,你要是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记得打个招呼。”

说着,这家伙递给了庖丁一张烫金的卡片,上面写着仙乐都布凌昆。

——咦,仙乐都的人?倒是新鲜。

布凌昆也是有趣的人,他塞给庖丁一张名片,人就钻进了人群,似乎开溜了。

而几十秒后,一个老者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他人没到,声音就传到了众人耳朵中。

“误会,误会!大家都散了吧,今天仙乐都外围全部开放,所有消费八折。”

老者看着有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了一半,他指挥着几个手下散了人群,又把晕死过去的看门的拖走,这才径直走到庖丁跟前,伸出右手。

“丁先生,您来也提前告诉我一声,这小子可不认识您,你打一拳就消消气,走,咱里面坐着,今晚可是有不少好东西。”

似乎认识这位老者,庖丁和他握了握手,在老者的引领下,穿过人群往里面走,孟婆招呼了一声有些吃惊的老七,也跟了上去。

老七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相对于他们来说,有些年纪轻轻的庖丁竟然在这里也有着似乎很了不得的关系,要知道这位老者可是仙乐都的二当家,在黜州可以说是黑白吃两道的狠人,现在却对庖丁意外的客气。

绕过几个嗨疯了的大厅,穿过向下的楼梯是长长的甬道,七拐八扭的倒是长的很,甬道的尽头突然变的开阔,出现了两扇华丽之极的大门,上面精美的浮雕用尽了老七知道的珠宝镶嵌,极尽奢侈。

大门横匾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仙乐都。

推开大门,随着光景一亮,再呼吸,却是一种扑鼻的混合着各位让人迷醉的气息,里面有美酒的香味,食物的香味,百花的香味,熏沐的香味……各种味道掺杂着各种音乐声,灌入耳中让人极容易迷失其中,如同仙乐靡靡。

还未走入正室,脚下已经踩着柔软的地毯上,如踩云端,而入目的竟然是一个颇具规模的集市,放眼望去,似乎真的应有尽有。

从金银珠宝,到武器弹药,从字画古董,到珍馐秘药……甚至在远一些的一个大舞台上,赫然是几个年轻少女正在被标价竞拍。

庖丁皱着眉头。

“小金,你们这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丁先生应该知道,这不是我能做决定的,您要是觉得不舒心,就把这仙乐都给毁了吧,反正已经烂透了,上面那几位早忘了那些规矩了。”

这位被庖丁称呼为小金的老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似乎要是庖丁愿意,他就会配合着一起毁了这地方。

说起来,仙乐都的历史并不久远,甚至算得上崭新,外表看,仙乐都只是个毫无约束的夜总会,但其背后却捆绑这一个很大的利益链。单纯的夜总会的利益是满足不了仙乐都背后那些人物,所以,在仙乐都的地下层次,建立了一个更为无约束的一个神秘的场所,也就是庖丁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仙乐天堂。

仙乐天堂在世界各地都有分店,不仅对一些极为有钱有地位的世人开放,也招揽各类职业中的佼佼者,他们贩卖各式各样有价值或者无价值的物品,承接各种任务,甚至是贩卖人口,来满足愿意花大钱的顾客。

有一段时间,仙乐天堂很守规矩,就算是地下买卖也中规中矩,但随着他们那个阶段的大当家的失踪,一切开始变味,也越来越黑暗。

但,这样的行为不仅收获了大量有钱有权的客人,也积攒了海量的资金,至于这个过程中产生的一些敌人,有身后那些人物撑腰,大部分要么咽下恶气,要么消失。

以至于仙乐都在短时间内,越滚越大,形成了一个包含了数个机构的‘zi、由’势力,只要有钱,只要你愿意付钱,这里没有什么事情办不到。

这样的势力免不了会和【医】产生交集,也是那个时候,庖丁认识了仙乐天堂的一些人,这个小金就是其中一位。

当老七来找庖丁说到仙乐都时,庖丁就意识到一些问题。

仙乐天堂是个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的势力,而孙卖鱼的墓中到底有些什么,谁也说不准,他们把分店开到这里,要说不想染指这些东西,是不可能的,甚至他们已经掺和进去了,而就在那门口,那个粗犷大汉的身上,庖丁察觉到一丝黑暗的气息,可以说是鬼气。

指不定,邪鬼已经和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

15.旧人

或许一切都是庖丁的猜测,邪鬼、仙乐都、孙卖鱼的墓恰好在一个地方而已,那个被打出鼻血的看大门的汉子也只是倒霉,沾了些鬼气,毕竟仙乐都来来往往都是人,也许就有个把脸黑,正被鬼缠的和那汉子进行过什么亲密接触。

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这才是我们所认识又不认识的世界,不是嘛。

“丁先生,您不是过来黜州旅游的吧。”

距离拍卖会还有些时间,庖丁被金姓老者安排到了拍卖会的一个包间内,这里能够纵观整个拍卖会的现场,已经是这里的顶级待遇了,而这位金姓老者也没有离开,直接在旁边作陪,看他那表情模样,庖丁应该不是他的座上宾那么简单。

坐在一边的老七已经不知道该想什么了,仙乐天堂的名号他岂会不知道,对比起来,自己真的就是小米虫都算不上,就算他之前依附的势力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虫子而已,仙乐天堂所掌控的是整个地下市场近乎十分之一的份额,是地下世界的庞然大物。

至于这位金姓老者,老七虽然认识,但以他的能量是接触不到的,这位仙乐天堂的二当家可是仙乐天堂的幕后之一,掌握实权的那种。

可庖丁似乎并不太想太搭理他,对于这位的问话,也是模棱两可的眯了眯眼睛,至于孟婆,她自然是去逛街了,这地下集市可是能买到许多常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的。

庖丁不说话,包间内就冷场了,只是庖丁隔着玻璃,往外观察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半晌,庖丁问道。

“仙乐天堂掌握着那么庞大的资源链,像你这样的幕后,嗯……也有三十年了,你应该接掌了不少东西吧,像你这样的幕后,来黜州这个并不算很有前途的市场,肯定不是来视察工作的,看样子,你也在这里待了有些时间了,是黜州有什么大动静吗。”

“三十年了啊,丁先生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没变,只是我们都老了。”

金姓老者站在庖丁身后,看着下面集市里有些乌烟瘴气的环境,脸上带着落寞。

“您也知道,人老了,就越难闲下来。右先生走了以后,左先生就和【一】的人达成了协议,仙乐都也成了现在的仙乐天堂,像我们这样的虽然拿着股份,其实话语权并不多,您当年说过规矩是规矩,但他们打破了规矩,我有心也顾不上,我只能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因为我一直坚信,右先生会回来,您也会回来。”

“看来,我得抽个时间去渐渐小左了,几年不见,长本事了。”

“您虽然还是当年的您,可我们都不是当年的我们了,先生,世界变了啊。”

金姓老者指着下面一个贩卖冥器的柜台。

“前些时间,黜州泊池山的一座大墓被人掘了出来,陆续下去三批人,能活着走出来的,还不足十分之一,死的死,疯的疯。不过活着走出来的倒是带出些东西,除了一些没什么用的冥器,也有些好的玩意儿,今晚拍卖的就包含一部分。下面的汇报证实,那墓是孙卖鱼的墓,若是按传说,那墓里可是有些大东西的,仙乐天堂这边打算和【一】的人一起下去一趟,这也是我来这边的原因,我想,也是先生您来的原因吧。”

庖丁点点头,手搭在老者肩上。

“等这事儿结了,替我向外面传个话,告诉那些老伙计,我庖丁,回来了。”

老者脸上多了些幸喜,但瞬间又暗淡了下去。

“可是先生,正如我说的,世界已经变了,不再是您曾经所知道的那个世界了,就算是您,现在也很难和那些人对抗的。我们已经查到,那墓是一伙邪鬼带头的人打开的,但第一波应该全灭了。而且,从【一】的人嘴巴里可以知道,邪鬼应该是他们的人。他们这一次势在必得,我们也只是帮衬一下。”

“无妨,你告诉小左一声,看看他什么反应,若是依旧站【一】的那边,就帮我把他清理了吧,省的我动手不好看。我现在去陪陪孟,一会儿拍卖行开始了,再过来。”

在老者肩膀上拍了怕,又招呼了老七,庖丁离开了包间,只剩下老者掏出手机,却有愣在了原地。

不多时,包间的门又打开了,进来的却是之前和庖丁套近乎的布凌昆。

“金伯,正找您呢,【一】的人过来了,这间包房不是说留给他们吗?要我先把他们带过来吗?”

布凌昆面上是黜州片区的二把手,知道一些内幕,是个人才,但听他说到【一】,老者叹了口气,想了一下。

“不用,这间包房已经安排了,把【一】的人安排到对面吧。”

“这不好吧,之前不是都告诉【一】的人了,临时换地方,那边不好交代啊。我看你刚才把门口闹事的那小子带进来了,那小子后台很硬?”

“不该问的别问,知道的多了,对你不是好事。你去接待【一】的人,不要让那边的人靠近这边,不然会很麻烦,另外,把拍卖会最后那个物件儿撤销了,一会儿直接送到这里来。”

老者片刻间,做了决定,布凌昆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点头下去办事。然后,老者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他还要做另一个决定。

*************

庖丁找到孟婆时,孟婆正对一个被树脂包裹着的虫子化石感兴趣,那虫子长得有点儿像苍蝇,但是却是放大了五六倍的版本,口器则更像蚊子般的锋利,看着就和混合物种一样。

“咦,你不是不喜欢逛街吗?”

看到庖丁站在自己身后,孟婆是欢喜的。

“偶尔也陪你逛逛。”

“嘿嘿,看,蚊萤诶,若是能提取出……”

“喜欢不?”

“嗯嗯。”

就仿佛是小女孩看到了自己中意的东西,孟婆露出了少女的一面。

庖丁将树脂球拿起来,这东西挺大个,有些杂质,但却是个不可多得的珍品,何况孟婆对这类小虫子偏执的喜欢,她也是个很特殊的女人了。

只是,他刚想直接买了,却看到另一个人伸手抓了过来。

16.拍卖

这个伸手之人的手,很白,冰肌玉肤形容的便是这一位,白玉为骨,冰雪凝肤。若是个女子,应该是个少有的绝色,可从余光中,庖丁看到的却偏偏是个男人。

“这位朋友,能让我看看你手中的琥珀吗?”

声音尚且有些稚嫩,余光中看到的样貌,最多也就十八九岁,还是个雏鸟。

这要是换个长得丑的,庖丁多半理都不理,但这位长相还行,庖丁在用眼神询问了孟婆后,倒是把琥珀随手给递了过去。

你看,人多现实。

孟婆似乎有感,在庖丁递出琥珀后,顺势搂住了庖丁的左手,她竟然在一个男人身上看到了威胁感。庖丁自然不理解一直和自己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的孟婆,这会儿是怎么样了,眼前这个人是有喉结的,好吧。

这人是从侧后面走过来的,开始并没有看到庖丁正脸,等庖丁把琥珀递过去,他刚接到手里,再瞄到庖丁正脸后,手一抖,那琥珀直接就送手里滑落,庖丁眼疾手快,一把给抓住了,可再看过去,那小子似乎是见鬼一样的慌乱,甚至撞到一个人后,匆匆走开了,留下庖丁一脸的不知所谓。

“我……很可怕吗?”

孟婆噗嗤一声笑了。

“知道你的人,谁敢说你不可怕。”

庖丁一琢磨,也是。然后心中一动,刚才那小子不会是认识我吧。

不过,那小子走了都了,庖丁可不是个愿意主动揽事的人,他将琥珀往孟婆手中一摆,对里面店家就要付账,他也不问问这东西什么价格。

“您不仅长得一表人才,眼光也独到,这琥珀里面的虫子可有讲解,那要说……”

“多少钱,别废话。”

庖丁一句话给店家堵死了,那店家眼睛一溜达,估摸着遇到不差钱的了,刚想开个高价,却看到这仙乐天堂的布凌昆往这边走,远远的就冲店家摆手势,这店家在这儿也有些时间了,还能不懂布凌昆的意思,手一比划,只收了个成本价的一半,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玩意儿。

也正如店家估计的,庖丁想也没想,就直接买下了。虽然店家这单子少赚了不少,但他心里可美,这算是拿小钱巴结了一下地头蛇,拉近了和大地主的关系啊,怎么滴,那布凌昆还不得记着这份意思啊。

只是,店家心里也暗自嘀咕,这一对男女是谁啊,用得着布凌昆这么小心的伺候着?

店家刚才那一瞬间出现的奇怪表情能逃过庖丁的眼睛,他顺着店家的眼神就看到走过来的布凌昆,却也不揭破这点儿小事儿,他虽然不差钱,却也乐的能买点便宜的。

孟婆则开心的将琥珀放进了自己随身的小包包里面,她可不像别的女人,在自己包里塞满了各种化妆品之类,她包里……算了,正常人还是不要知道她包里有什么,比较好。

“丁先生,可让我一顿好找,没想到您这么尊贵,门口那事儿,您就当一乐呵,可别记着啊。刚在上面,我金伯伯让我跟着您,你有啥需要的,尽管给我说,在咱们仙乐都,别的不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事儿。”

“我就随便逛逛,一会儿还要去看看那拍卖会,既然小金让你跟着,不让你跟着也不好,跟着吧。”

时间还有一些,有庖丁陪着,孟婆也没想给自己买东西了,倒是帮庖丁买了不少,比如他喜欢用的金丝黄纸,在布凌昆的陪同下,那价格可比老七的还便宜。

等他们两个回到包间,已经多了个小包,也是买了不少玩意儿。

“先生要是还有什么想要的,一会儿列个单子给我,我回头让人给您送去。”

包间里,金姓老者还在等着,旁边茶几上则放着一个古旧的八边形盒子,里面似乎放着很贵重的物件儿。

“孟,小金既然这么客气,你想要什么,一会儿就给他开个单子,让他给送酒店去,回头一起带回家。”

大多数人在这个时候,都会客气几句,可庖丁却一点儿也没客气的意思,他怕就是要开个单子,然后拖一车回去。反正对于仙乐都,就算把这地方搬空了,也不过九牛一毛。

进了房间,庖丁就走到了台前,这包间的位置应该处在最好的区域,可以清楚的看到下面舞台上的情况。而此时,一个主持人打扮的女人正在活跃气氛,第一件拍卖品在说话的功夫,就已经被摆在了舞台上,那是一把青铜宝剑。

就算是这个距离,庖丁依旧一眼就看出那是件仿品,虽然做工还不错,仿的挺有技术,只是越是古物件儿,还是武器类,时间的洗礼下会给其带来某种神韵,这是仿不出来的。唯独有些让庖丁看着奇怪的,便是这把剑带着血杀之气,似乎杀过人。

他看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金姓老者,以国宝这种大标题吸引眼球,不至于拿仿品来开篇吧,就算是凶器,也太没品了吧。

“先生,我知道这东西自然是逃不过您的眼睛的,对您来说,这把剑也有些不值一提。不过,这把剑虽然没什么历史,来历可不凡,它出自近些年一位很有名气的铸剑师之手,有些收藏家也偏就喜欢收藏他的东西。何况,这把剑,可是血铸而成。”

所谓血铸,也是旁门左道,当年干将莫邪以命铸剑造就了不朽的名剑,有些铸剑师便仿照此道,却又不愿意献祭亲人或者他人生命,便以自己的精血喂剑,没想到此法铸剑,剑成后自带血煞之气,也就是血铸,后来这法子还生出三五门派,又各有道道,也是不走寻常路。

这边老者刚讲完,离不远的一个包间已经举了牌子,举牌子本身没什么,可举牌子的人却让庖丁皱起了眉头。

似乎是察觉到了庖丁的异样,再看那包间,老者心里咯噔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给了庖丁。

“那边是【一】的人,您应该知道的吧。”

17.铜镜

听到是【一】的人,庖丁倘然一笑,他刚才可不知道那包间里是什么人,这完全就是个意外惊喜。他关注那边,是因为他看到了之前那个肤色白皙的男青年就在那个包间里,那个看到他正脸,撒丫子就跑的年轻人。

若是【一】的人,那这年轻人撒丫子跑,就可以解释了。

“他们的教育工作做的不错啊,你说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金姓老者被庖丁问的头皮发麻,这两边要是面对面,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别看他也算是仙乐都的实权人物,可不管是庖丁,还是【一】,两边他都惹不起。

“丁先生,那边只是【一】的一个B级别的行动小队,我想,您就不需要专门去和他们打招呼了吧。”

只要庖丁不做些让人没办法处理的事情,【一】那边,老者有许多方法可以搞定,毕竟【一】怎么说都还是人,是人就有欲望,而庖丁……

老者小心的看了一眼庖丁,他还是和当初自己见到的时候一样,时间的流逝似乎并不能在他身上显出威力,他仿佛就是个被时间遗弃的人,而多少人却求之不得。

“丁先生,原本用来作为今晚的重头戏的物件儿,我已经提前拿过来了,我想先生来我仙乐都也是为了此物吧,您要不先看看。”

——先把话题岔开,不能在【一】上扯太多,我记得当年【一】可是选择了背叛的,万一惹到了这位主……那墓里的事情怕又要延后了。既然他都出现了,有没有【一】就没什么关系了。不过,现在就站队,也许并非是一件好事,毕竟,他可是消失了这么多年的。

——这世界已经不是曾经那样了啊。

老者也是心事重重,那边老七则“亚历山大”,他和庖丁签的死契,以为抱了一根大腿,现在看来,这不仅仅是大腿,还是参天大树,就连地下世界独占一方的仙乐都都要巴结庖丁,老七不得不去估计自己的价值,估计自己是否有能力去抱住这根大树,弱者是得到凭依的,除了血缘和爱情,又有多少人会主动将守护抗在肩头。

包间内,除了在翻开刚才买的东西的孟婆,似乎都压力巨大。

“开个玩笑,别那么紧张。【一】的事情,让【医】去处理吧,他们自己别来找不自在就行。你要是有心,就给他们带个话,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拍卖会也就那样,失去了兴趣的庖丁走到包间内,打开了摆在那里的八角盒子,里面放着一面铜镜,若庖丁没有记错,这铜镜正是老七给他的照片上拍的那面,铜镜的背面一副血腥的百鬼盛宴清晰无比。

“那墓里掏出来的?”

听庖丁换了话题,老者松了口气。

“那墓并非是我们首先找到的,最先下去的一批近乎全灭,有了第一批和第二批的经验,到我们的人下去已经是第三批,虽然死了不少人,但也带上来一些东西,这面铜镜是其中最有价值的。单纯的鉴别方法并不适用,也没有找到相关历史,所以其具体的年代已经无法确认,属于断层物品。但其做工绝对是无与伦比的,您看镜背的这幅百鬼宴,每一只恶鬼的细节都做足了描绘,就连旁边的残肢断骸都几近写实,这与历史上任何一个年代都不符,要不是鉴定结果表明这面铜镜有至少三千年的历史,我都觉得这是现代工艺。”

“那你也太小看古人的能力了。”

庖丁将整面镜子拿在手中,顺着镜面边缘的纹饰擦拭着。

“镜子是面好镜子,只是它不应该出现在那个墓里。在下墓之前,你去帮我调查一下,往联合考古机构那边找,具体的只有一张合影,你回头从他那边拿,这镜子应该会有些故事,有什么线索,再来告诉我,我等你一天。后天下墓,在那之前,最好让墓里安静点。”

庖丁说的合影,自然是老七之前给他看的,那资料还是老七之前的雇主,也就是邪鬼给的,也不知道是邪鬼刻意留下的,还是有其他原因,但这是个线索,照片里的那群人应该是在做某种联合考察,只要还有底在,就肯定能挖出些东西。

将老七留下和老者交接,庖丁带着买够了小零碎的孟婆离开了包间,顺便带走了那面铜镜,这东西不属于任何人。

出了仙乐都夜总会的大门,庖丁和孟婆没有坐车,他们打算走回去,黜州并非一线二线城市,这里的夜景,还是很美丽的。

“我们有多久没这样走走了。”

挽着庖丁的胳膊,孟婆如若月下仙子,只是月光的映照下,他们两个只映射出一个身影,影子越拉越长,邪异如妖。

“有些年头了吧,本来说带你们找个地方歇歇,却还是回到了那个地方,又忍不住开了那家店,断断续续折腾了几年,还不是闲不住啊。”

庖丁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似乎是起了风,刮来一朵乌云,将明月遮了个严严实实。

“你要是想闲下来,又怎么会和我们有所交集,你常说世界是公平的,得之失之,能居你左右,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公平了。只要你愿意,这世界,又有什么能阻拦住你的脚步,对吗,丁。或者,我应该称呼您为:吾主。”

两人越走越偏僻,很快就没有了行车和路人。

孟婆站住脚步,没有了月光映照,只有路边的路灯,黄色的灯光很是刺眼,这让她的眸子里透着血红色,她扭头看着街角,那里黑影重重,杀机浮现。

“先生稍等一下吧,夜里总有些虫子乱飞,可是烦人的很呢。”

叭!

似乎是电流不稳,几盏路灯竟然爆开,让这条街道都昏暗了下来,那街角飘出几个虚影,张牙舞爪,如若鬼魂。

孟婆将自己的包包放在地上,她的双手指甲越伸越长,亦如曾经乾隆尸体变化时的模样,只是,孟婆眼中的血红色越发浓郁。

“愚笨的虫子,吾乃侍奉无上不死之人,鬼妖孟婆,取尔等性命。”

18.动手

月黑风高杀人夜,爆掉的路灯让这条街道最后一些光亮散去,乌蒙蒙的视野中只有孟婆妖异的眸子闪烁着凶光,不见血,绝不休。

庖丁将孟婆放在地上的小包包拎了起来,他往侧边的墙壁靠了一靠,孟婆的变化让庖丁身体燥热,一些凶血涌向胸口,他得压着,只能低声告诉孟婆。

“小心些,来者不善,不可轻敌,若可以,留个活口。”

“谨遵旨意。”

孟婆的声音随着她的身体一缩,散在黑暗中,只留下两道红光一闪而过,如同鬼灯疾驰一样,直奔街角。

周围的一切虽然昏暗无比,但庖丁却看得清楚,街角拐进来的五个统一装束的男人各有所持,但都是冷兵器,刀剑之类,只是在庖丁眼中,这些刀剑上弥散着墨一样的气焰,与整个黑暗都格格不入。

这些气息正是孟婆感知到他们的原因。

“鬼器?还是凶刃?太拿孟不当回事了吧,现在的【一】这么鲁莽吗?还是……刻意跑来探底的?”

庖丁思考的功夫,孟婆已经接近了那五人,若是普通人被这些武器伤了,那可是会破人魂魄的,就算是鬼物,碰到这些诡异的武器,亦会提防,不小心那就是个惨淡。

所谓鬼器,就是被鬼物侵染过的东西,什么类别都有,大多数是被鬼物栖身一段时间所染,时间越久,那东西也就越厉害,当然,不同类别的鬼也会有所不同,也会有一些鬼物专门炼制这类鬼器,用来增加自己的力量。

至于凶器,如同字面意思,杀生之物均可算之,杀的越多越凶,只是杀一百只猪羊,也不一定就比杀一个人强,毕竟人为万物之灵,不能相提并论,战争中这类东西最多,日本许多供奉着的刀具都是战争中流传的,一些也真的凶残。

不过,街角那五位手中算不得精品,只能说中规中矩,对常人来说不可多得,但要对付孟婆,那就不够用了。

孟婆也看出来这一点,但倒是谨记庖丁所说,并没有贸然冲上去,她先是甩手撒出一片芝麻粒大小的黑虫子,随风散开,乌压压如同一片黑云,在遮住对方视野后,在虫云中又藏了一只手指粗细的黑蚕。

虫云扩散开后,就嗡嗡着扑向最近的一位,这玩意儿密密麻麻,只要困住人,分分钟就能把一个活人啃成骷髅。

而被藏在里面的黑虫则剧毒无比,一旦咬到,三秒内就可以让伤口溃烂,夺人性命绝对不超过七秒钟。

孟婆自己却身子一折,已经绕到了侧边,与扑上去的虫云两面夹击。

仅仅是这片虫云就足以让对方知道厉害,路灯灭了以后周围本来就黑,那虫云若不是有飞动的声音,几乎融入了黑暗,对方虽然不知道这一片虫云是何物,却也不会让这虫云靠近自己。

“三,四,五,防!二,和我近袭!”

这五人显然是个小队伍,应该也有些经验,领头的一发话,也是配合熟练,三个人舞着手中的刀剑,搅合出一片黑气,让虫云无法靠近,那些黑气每次切入虫云,也挥出大量虫尸,可见这些鬼器威力不错。

而另外两人迎向侧边杀去的孟婆,说话的握着一柄九环大刀,刀刃黑亮,斜斜砍出,一刀却是封住了孟婆的来路;另一人是一柄长枪从刀路下方挑出,竟然以攻为守。

孟婆脚下发力,在关键时刻竟然生生定住,动如脱兔,停似磐石,惯性和动能在孟婆身上完全失了影响力一样。只是一头黑发扬起,在落下,露出一张妖媚的俏脸,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对方领头的心中一紧,就听孟婆皓齿微露,嘴巴里传出一个低微的嘶鸣,下一刻,被对方三人削掉一半的虫云中,射出一道黑线,黑幕中,根本不可见。

那对方领头的还没来得及提醒,紧接着三个防守中的一人就传来一声惨叫,似乎是因为痛苦,他连手中的武器都拿不住,丢掉之后直接倒在了地上。

“三、五,带四撤,对方不可敌!”

仅仅是一个照面,这个小队就已经知道孟婆的危险,他们原本就已经很小心,可黑夜几乎就是孟婆的主场,自己都没看清楚,就已经伤了一人,何况刚才对方行动和停止间的转换简直惊人,那领头的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刀尖是贴着那女人的鼻尖划过的,这一动一静,就算是巧合也足以让他们警惕了。

“B级以上,回去报告!”

领头的略一思考,已经对孟婆有了评估,剩下几人互视一眼,已经做好了准备牺牲也要传出信息的想法!

他们这个小队本来就是来探探对方底子的,只是,孟婆太强了,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匹敌的。

仅仅是说话的功夫,仅仅是分神的秒钟时间内,孟婆身子一晃,已经贴到了这小队领头之人的身边。

领头的眼神一泄,一股慌乱从心中涌出,他只是和孟婆的眼睛近距离对视了一下,就生出了恐惧。

“跑,快跑!”

一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将心中几乎击溃自己的恐惧心理压下去,错刀上撩,这一刀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九环大刀刮出一道黑光,他在这几乎要破了胆的刹那间突破了自我,竟然武出了一道刀煞!

孟婆连退三步,其速度竟然快那刀煞一瞬,紧接着双手交错,她似乎是要硬接这一道刀煞!

她是要直接打碎了这几人的信心,彻底摧毁他们的心理防线!

血色的眸子透出杀戮的气息,其发无风自动,就连她双手上硕长的爪子都渗出血色,然后刀煞撞了上来!

“鬼力!”

“妖劲!”

小心驶得万年船,庖丁的提醒可不能忘!

虽然觉得这道刀煞应该并不是很犀利,可孟婆还是瞬间给自己加了两道发力的鬼术,然后挥爪撕了上去!

并没有什么响声,如同孟婆自己想的那样,刀煞被撕开,散成黑烟。

19.活着

“哼,孑孓一样,也敢来寻吾主的麻烦。”

孟婆乜着几个人一眼,一脸的不爽,

“你们知道不知道,这个状态很丑诶,我可是很讨厌被丁看到这个状态的。你们要付出代价哦!”

狞笑着,孟婆伸出完全不正常的长度的舌头舔舐了一口自己的细长的尖锐爪子。

“就拿你们喂我的小可爱们好了,放心吧,你们不会感受太多痛处的,嗯……应该吧!”

身影一晃,孟婆已经到了完全呆滞的五人小队领头的身边,只是她并没有攻击小队长,而是将爪子刺进了旁边持枪之人的胸口。她的速度太快了,快到那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胸口被刺穿,脸上完全是不相信。

“噗!”

当孟婆抽回手时,血喷了出来,不仅溅到了孟婆身上,也溅了那小队长一脸。

“不……不要,放过他们吧,我留下,放过他们吧!”

小队长看着枪兵跪倒,捂着胸口,血止不住的流淌着,然后死去。zai看着孟婆手中被她生生挖出来的心脏,小队长彻底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就连他手中的九环大刀都掉在了地上。

“哦?放过你们?嗯。让我想想。”

孟婆看着另外两个拖着被黑蚕咬死的那个似乎要拐进来的街道,突然笑了起来,只是她的笑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你说,如果你们比我强的话,会发生什么?”

这话让小队长绝望,他来之前收到的指令是杀掉两人,他也没有想过可能失败,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试刀的,自己也许在一开始就已经被当做了弃子。这就是个强者的游戏,胜者为王,赢的人才能决定一切,弱者是没有权利提出要求的。

“求你,我们……我们只是……”

“你想说,你只是个听从命令的人?哈哈哈……你可曾想过曾经倒在你倒下的人或者鬼,他们有向你求饶过吗?有吧,一定有的,对吧,你绕过吗。”

看着另外两人已经拐进黑暗,失去了视野,孟婆似乎不在意,还在和小队长聊着,而在她手中,那颗被她挖出来的心脏依旧跳动着,噗通,噗通……

“你那刀上鬼气已经成型,亦有血腥的味道,并且刀气与你相合,你用这把刀杀过人吧。哼,肯定杀过。杀人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兴奋?愉悦?或者很爽?”

孟婆嗅着手中那颗心脏的血腥味,她的眸子越瞪越大,似乎无比享受。

“你这样,看着很像大反派,很邪恶的那种,孟。”

正当孟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邪性的时候,庖丁走了过来,来的无声无息,他伸手在孟婆的额头弹了一下,一个圆形内刻着方印,方印正中央是个文字的徽记一闪而过,紧接着孟婆身体颤抖了一下,便很快恢复了正常,转眼间她又变回那个美美的女子,只是她手中那颗心脏是如此的扎眼。

“你看吧,不让你出门是有原因的,多少年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唔……人家才刚刚开始诶。”

孟婆嘟嘟嘴巴,表达着自己的不开心,就仿佛在高*/*潮的最后一刻被人打断一样,眼中也有一些失落感。

两个人都将在旁边呆滞的小队长忽略,而后者的神色表明他已经失去了希望,不再反抗,退了一步,在看到自己另两个同伴似乎撤离后,他多少有了那么一些安心,至少他这个小队还是有人逃出去了的。

“别那么快露出这样的表情哦,你以为你的那些同伴能够逃掉吗?我的这些小可爱可是会咬人的呢。”

招招手吹了个细小的哨吟,已经缩小了许多的虫云乌拉一下飞了过来,直接将死掉的枪兵覆盖,眨眼的功夫,一具还带着热气的尸体便被吞噬一空,甚至是一地的血渍,不留一丝痕迹。

食物,能量,繁殖,虫群。

原本被鬼器磨了片刻的虫云其实死掉不少,可仅仅是这片刻间就恢复了原本的数量,甚至更多,这种繁殖的速度已经不能单纯的说是虫子了。

而那小队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连个尸体都没留下,他抖动着,终于绝望。

“求你,放过他们。”

他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神采,只是呢喃着。

“求……求你。”

庖丁伸手抓住孟婆手中血淋淋的心脏,递到了小队长面前。

“孟用了一只黑蚕,剧毒无比,攻击性极强,碰一下都会中毒,你那两个同伴带走了那个受伤的正是被黑蚕咬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被黑蚕一一咬死。想救他们吗?很简单,吃了这个,我可以饶了他们。”

那是枪兵的心脏,依旧还在跳动着,只是速度越来越慢,也在失去最后的一些活气,这是那枪兵在这个世上留下的最后的一点。

“在这颗停止跳动前,这是你唯一能做的选择。”

如果说孟婆是反派,那庖丁的这个做法便比恶鬼都狠,这个选择不仅仅会将这个小队长的心理防线撕的粉碎,也会彻底摧毁他的意志,让他脆弱的如同弱鸡。

“世界是公平的,胜败也是公平的,生死更是公平的,不公平的只有人类而已,不平衡的也只有人类而已。我知道你们是【一】的人,按照【一】的规矩,你是可以选择不来的,可你来了。你是队长,你为此负责。你,还有十三秒可以做出选择。”

噗通。

噗通。

噗……通!

在心脏停止最后一次跳动时,小队长一把抓了过去,而后张嘴咬了一口,他闭着眼睛,仿佛是想忘记手中抓着什么,只是不停的咀嚼,咀嚼,咀嚼。

“你看,多容易,生死的抉择就是这么简单,选择对了就可以活。但是,活着就得背负重担,然后更加努力的活下去。”

庖丁转身,超酒店的方向走去,而孟婆则凑到那小队长耳边。

“回去告诉【一】的人,下一次,我会杀上门哦。”

说完,孟婆将手上的血在小队长身上擦了擦,这才转身追上了庖丁。

留下似乎是无言的哭声,和渐渐远去的虫声。

20.夜袭

小队长跪在原地很久很久,他的眼中已经毫无生气,只剩下纯粹的迷茫和绝望,他手中尚且捧着被他咬了一口的心脏,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而乌云散开,乌蒙蒙的月光照下来,轻淡而冷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街角探出个脑袋,随后疯狂地奔到了小队长的身边,来的是小队里面最小的‘五’。

“队长,太好了,你还活着。”

能够感受到小队长的呼吸和心跳,这让‘五’很是庆幸,他加入这个队伍的时间最短,还分不清楚什么A、B、C之类敌人的级别的划分,但刚刚他们所面对的那个敌人真的太可怕了,可怕的似乎被那女子扫视一眼,都能感觉到颤栗。

“队长,四没能抗住,三已经回去汇报任务情况了,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快走吧。”

‘五’说着就要去拉小队长,到这时候,他才发现小队长的异样,而他手中捧着的人类心脏似乎正在透着丝丝黑气。

“队长,队长,你……你没事吧。”

也许是熟悉的声音唤醒了小队长,又或者是他从迷茫中恢复了神志,他紧紧攥着那颗心脏,无言地将其小心地放到怀中,然后握起自己的九环大刀,静静地站了起来,而他的双眼竟然流出了血泪。

“告诉三,离开【一】,那里不是归属,能离开,就离开吧!”

小队长望着庖丁和孟婆离开的方向,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他的心脏,也有‘二’的心脏,随着他的血泪,他手中九环大刀的黑气越发浓郁,甚至蔓延到了周身,而一个低微的声音似乎正在哀嚎着,那是鬼怨,亦是魔音。

“队……队长……”

“我走了,不要跟来,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小队长一跃而起,借墙边一个凸起跳上了屋顶。

“以后,我叫噬心鬼。”

黑夜中,青月下,那周身黑气的小队长,不,噬心鬼似乎得到了解放,他咆哮一声,而后消失在黑夜中,他的路终究不会好走,只剩下惊恐的看着这一切的‘五’,不知该做什么。

*************

回到酒店的庖丁去泡起了热水澡,他身上还沾着血腥味,不洗洗肯定是不能睡觉的。孟婆却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溜进了庖丁的房间,然后带着媚笑推开了浴室的门。

浴室内一股温热的水气带着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虽然很普通却容易让人有些奇怪的想法。

“大半夜了,不洗洗睡,跑过来干什么。”

庖丁用热毛巾盖着脸,正泡在池子里,这酒店有专门的温泉房,庖丁的就是这样的一间,这当然不是真正的泉水,但好过浴缸。孟婆虽然蹑手蹑脚的钻进来,但庖丁还是听到了动静,也只有孟婆才有这样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溜进来了。

“主,我可是在夜袭你诶,你好歹有点儿反应嘛。”

“叫先生!”

“不要,你是我们的主,是我们要侍奉的唯一,是让我们愿意付之一切的……”

“你是不是屁股痒痒了,叫先生!”

“不!要!”

孟婆的声音越来越魅,一股异香弥散在整个浴室,钻了庖丁满满的一鼻子,让庖丁不由的打了个喷嚏。那种带着甜味儿的水气钻进鼻孔里,让庖丁感觉到自己有点要晕眩的感觉。

庖丁皱了皱眉,不得不揭开了毛巾,却看到孟婆恰好解开了自己的衣裙。

当她一身衣物落地的时候,露出的是一片耀目的洁白,让人有种错觉感,那不是肉体,而是一具完美的玉雕。那一身肌肤晶莹剔透,润泽无比,雪白的就像冬天的雪景,微微隆起的娇嫩的蓓蕾高耸在雪丘上,更像是粉嫩的宝石。

她似乎故意而为之,也不管丢在地上的衣物,只剩下一件小巧可爱的白色蕾丝花边小裤裤,一步一步走到了庖丁的身边。

随着缓慢的步子,孟婆身上开始弥散一种沸腾的气息,一丝丝暖暖的气息从她身体内散发了出来,庖丁发现自己的视线似乎不受控制,全身微微颤抖,丹田里一股热流涌动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欲望涌了上来。

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不正常,庖丁觉得自己赤裸裸的欲望正在被催发出来,本能的欲望开始占据思维,这让他脑子都有些空白。

“这可是我研究了很久的药物哦,本来差了一些的,但是之前您感冒的时候,诱因正好弥补了那些差缺,虽然只能作用一次,但是……嘻嘻,这才是夜袭呢。”

孟婆水润的眸子里闪着异常兴奋的光芒。

庖丁心中一叹,被自己拦在身边这么久,孟婆今天还是将自己压抑的欲望释放了出来,杀伐也好,*****也罢,嗯……后者怕是她准备很久了。

药物的效果开始影响到庖丁,他脑海里已经混乱一片,琢磨了一下想说一句“你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这类的话,但……孟婆大概不会在意吧,作为鬼妖,她们遵守着最古老的女权思想,喜欢的,硬来也可以,打得过直接拽回家,打不过就用打不过的办法,比如现在。

庖丁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很是僵直,紧接着孟婆竟然顺着自己的身子慢慢爬了上来,面对面的盘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仰着身子看着庖丁,那美眸中星光点点,竟如同漩涡般勾住了庖丁的眼神。

两人不经意地接触都可以感觉到她肌肤的滑嫩,还有一丝温热。

“嗯…”

意识越来越模糊,庖丁咬牙坚持着,这要是被孟婆偷袭成功,那他以后的日子怕就不好过了,这女人还真是会挑时间,她是属螳螂的吗?

孟婆却主动往前拱起了身子,嘴慢慢的靠近了庖丁的唇,她将双手顺势环住了庖丁的脖子,身子慢慢的往前靠,那热嘟嘟的小嘴儿轻轻压在了庖丁的唇上,然后温润的转悠着,让她那软乎乎的小嘴儿在庖丁的嘴唇上摩擦。

有什么狂野的东西慢慢膨胀了起来,然后顶在了孟婆的臀上,周围的空气如同热浪,一波一波拍走了庖丁最后坚守的理智。孟婆松来了自己的嘴唇,临末不忘用小舌头在庖丁嘴唇上舔过,她似乎就是在挑拨庖丁…

这一夜,注定会让许多人难以忘怀。

21.墓石(上)

已经日上三竿,庖丁捂着生疼的脑袋在自己的床上发呆。

做梦了?

他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被子都没盖,衣服倒是脱了,却没什么影响,桌椅板凳茶杯拖鞋,什么都在自己该在的地方,诡异的让人脑子疼。

浴室依旧是浴室的样子,只有一些残留的沐浴露的味道,也没有发生过“大战”的痕迹,在房间其他角角落落搜索了一番,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昨晚的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似乎只是庖丁的臆想而已。

——难道是日久生情,让我对孟婆起了心思,所以做了这么奇怪的梦?

——不对,不对,不对,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嗯……这么邪恶的梦。

庖丁有些难以聚焦的眼神最终定格在被他带回来的那面百鬼夜宴铜镜上,他琢磨着是不是这镜子的缘故,又或者是自己不知不觉被某种幻术给迷惑了。

耗到临近中午,在宁艋第四次来叫自己去吃早饭时,庖丁实在没办法,这才出了门,可当他看到笑的如同一只计谋得逞了的狐狸一样的孟婆时,他的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另一边,正玩游戏的宁艋有些好奇的将目光来来回回在庖丁和孟婆身上扫,从一早上开始,宁艋就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弥漫在餐桌上,他可从来没见过孟婆能够吃着早饭都笑出声来的时候,这也太诡异了。

——要不要开口问问,这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感觉后脊梁毛毛的,还有孟姨的笑容,她昨晚是大吉大利,偷吃鸡了吧,这么开心。

可当他看到庖丁纠在一起的面容,还是把要问的话给憋了回去。

——算了,还是不要了,我玩我游戏吧。

眼前的两位他都得罪不起,一个是积威依旧,另一个……嗯,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能得罪呢。

这顿早餐混着午餐的饭菜本来就不是很好吃,庖丁是铁着头皮,在满面桃红的孟婆注视下垫叭了一点,他既不能开口问,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倒是孟婆不停地给庖丁夹菜,两个人不说话,倒是默契的很,搞得宁艋有些待不下去了,好在这时候老七和仙乐都那边整合好了资料,过来汇报,这才打破了这种蒙头不说话的局面。

“先生,仙乐都那边表示会尽快就您所说的事情展开调查,他们预计大概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或者会久一些,毕竟都是很绝密的信息,要挖出来需要一些手段。另外,来的时候,金老让我告诉您,他说【一】的人离开了,下墓的事情【一】已经明确表示退出,他们那边准备就绪,会指派一个队伍协助我们,并且随时可以出发。”

老七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还是很有些能力的,这倒是省了庖丁很多麻烦,他现在脑子晕乎乎的,这会儿正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干脆一拍桌子,决定立刻出发,直奔孙卖鱼的墓地。

两边这么一收拾,带好装备,集合后便直奔泊池山。

黜州已经算是仙乐都的地盘,那孙卖鱼的墓先开始还有些小势力盯着,但当仙乐都的人进去一次之后,这边就算是被划了印子,别的势力要进去,那就要看仙乐都的人答应不答应了,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庖丁的介入,老七这辈子怕是和这座墓绝缘了。

这一趟,除了老七不多的几个伙计,大部分都是仙乐都的人,本来是由那金姓的老者带队的,但被庖丁一句话给赶走了。

“你也一把年纪了,回去回去,别往下面折腾。”

这句话也是有些扎心,论年龄,在老者眼中,就庖丁最大,结果却被他怼回来了,他也没敢反驳,让布凌昆跟好了庖丁,庖丁说啥就干啥之后,这才目送了庖丁离开。他自己这边还有两件事情要办,一个是庖丁交代的,调查铜镜的过往;而另一个就要难办很多,就要看他到底有没有那个命了。

等送走了庖丁一行人,金姓老者望着似乎有些阴云的天空,坐上了北去的私驾,他这一趟,要么活出更显赫的未来,要么奔向死亡,有且只有这两个选择。

“先生啊,当年您留了我一条活路,现今您回来了,这条路我还按您指的走。”

离开了黜州,不多久,便下起了大雨,遮掩着天地间的视线,狂风暴雨似乎预兆着老者这一行终究行路难。

而另一边,庖丁等人到了黜州西南,他们这边倒是万里晴天,偶尔有云遮一下烈日,也是送一丝凉风。

车队进了山区后,行了一段土路,就实在难以前进,这足足三十多人的队伍只能下车甩腿。

仙乐都的人带了大包小包,庖丁这边也就老七才背了个大背囊,庖丁几乎是空着手的,连宁艋也只有一个背包而已,基本上等于踏青的姿势。

“丁先生这是没做什么准备吧?没事,我们这边有多余的装备,到时候您几个先穿上,以你为先。”

自打从庖丁去过仙乐都之后,布凌昆对庖丁就差摇尾巴了,他算是人精,单单是金姓老者对庖丁的一举一动就能琢磨出庖丁在老者心中的地位,这种人能在自己身边而不去巴结,那简直就是浪费资源,只要把庖丁伺候好了,那他布凌昆就能顺杆子往上爬了,他在这黜州仙乐都分店可是待腻了。

“我们的装备都是进口的,质量过硬,绝对比那些闲散组织要强百倍,而且有金黎哥带队,那墓手到擒来。”

布凌昆算是临时接替金姓老者的职责,而他说的金黎其实是仙乐都这次协助庖丁的这个队伍的头子,或者说是队长也可以,应该是金姓老者的后辈,带亲不亲的那种,国字脸,说不上魁梧,不过身体极为匀称,练家子无疑。

这人很少说话,他那些手下应该是和他配合管了,大抵几个词,几个动作,就能相互理解,若不是提前问了,庖丁还以为这是一群退伍军人。

22.墓石(中)

山路并不好走,金黎的人基本上各个都有负重,速度却一点儿不慢,加上金黎要求是急行军,和他们比起来,老七的人就要疲软一些。至于庖丁三个人,那就是旅游的,宁艋那小子一路都在按手机,就算没了信号,也点开了单机手游,连路都不看,但走的却是平稳。

金黎和他的一个副队走在最后,算是篓住队伍的尾巴,防止有人掉队或者走散,这里毕竟已经开始到深山了,现在还好,可在深入一些,不仅山路崎岖,等天黑下来还会很容易迷路。

何况,这泊池山并非安全的地方,算下来,下面孙卖鱼的墓里已经死了三位数的人了。

这里已经成了一个恶地,贪婪和不甘的断魂坑,亦是积怨和绝望的埋骨所。

“头儿,你看到没,那个小子,简直了。我从下车开始就观察他,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手机上,这都过去大半个小时了,他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路,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不论是坑坑洼洼的山路,还是转角拐弯,他就像额外比咱们多长了一些眼睛一样,真TM神。”

走在最后面这个副队叫金楠亮,跟着金黎有些年头了,也是被金黎一手提拔起来的,算是金黎信得过的队伍里的老人,他在后面小声跟金黎说的事情,金黎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明显区别于常人的两男一女实在是难以让人不去注意。

“该说的说,其他的咽到肚子里去。那几位都是金老特意交代要照顾好的,可看样子,也不知道谁照顾谁了。小心通知下去,让下面的伙计都注意点,那几位说什么,就做什么。”

仙乐都自身的崛起虽然是有一些人的付出,可也有某些势力的资助,加上【一】的推波助澜,自有一番势力。到这些年其整体架构已经接近【一】的模式,也就是分工明确,买卖归买卖,行动就是靠各个类同于佣兵性质的队伍,加上其他一些构CD是各自管理,仅对像金老这样的高层才会统一权利,三五个下级店面被毁也基本上不会对整个仙乐都造成什么影响。

比如金黎的队伍和布凌昆便是两个系统,没有直接级层关系,也各自管理各自的。这次布凌昆能来,一则的确是金老的刻意安排,再则便是金黎和布凌昆的关系不错,不存在矛盾,不会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可以相辅相成。

而金黎能在仙乐都下面一步步爬上来,虽然有金老的亲戚这一层关系,也是有自己的能力的,而且能力还很行。他是一线行动队,出了差错那就是要命的事情。他来这里也是因为之前仙乐都的一个队伍折在了孙卖鱼的墓里,那墓的危险系数增加后,才调他的人过来。

但,来之前,不管是金老对他交代的事情,还是他查看那墓地的资料,都让他觉得这墓的事情,不简单。

按以前,少不得得计划好如何下墓,如何应对危险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不简单的事情,就得有不简单的法子去办。金黎是见过【一】的一些异类的,知道有些人比常人要厉害,既然那三位是有大来头的人,看着也似乎很强大的样子,那就让他们当主力好了,自己打打杂,总比冲锋陷阵安逸不是。

当然,照顾好这几位还是比较重要的事情,毕竟那是金老叮嘱了的,加上上一个队伍几乎全灭,所以他们这一趟可带了不少违禁品。

金黎已经有了想法,就开始按这个想法去执行,所以也就对庖丁三个多了些关注,这一路上对他们三个是越关注,越心惊。

山路对于其余人来说不好走,可对于庖丁三个,那就和玩儿似的。

等进山三个多小时后,不管是谁,多少都有些喘气,严重的已经汗流浃背,都让人扶着了,比如老七的一个伙计,在抵达一个较为平缓的地区后,干脆躺在了地上,实在是累的,你也别说什么体质不好,老七的那几个伙计也算有些锤炼的了,但就是累。

这深山,平常根本没什么人,路都得靠自己开。何况这个季节,正是植被茂盛的时候,就算是之前有三批队伍进去过了,也依旧是荒山野岭,而且基本上都有负重,还是急行军,能不累嘛。

眼看着就要天黑了,这距离目的地还有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按金黎的计划,赶一赶,也就到了,等到地儿在修整一晚上,第二天再下墓都没什么问题,可老七那伙计一躺下,就和带了传染性质一样,一下就瘫坐了十来个,连带着金黎的人也躺下了两三个。

老七对庖丁露出个不是很好意思的表情,这瘫坐在地上的包括他。他毕竟是掌柜的出身,哪里有这些专业人士的体质,正坐在地上连灌了一瓶凉水。

“丁先生,要不就在这里休息十五分钟吧,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有几个已经走不动了。”

金黎倒是没有去分你我,他只要命令,他那些手下的伙计肯定能够按时抵达目的地,主要还是老七的几个人,不过老七的人毕竟是庖丁的,他也没好直接说,干脆就提议休息一下。

“还有一个小时的路?你确定?”

这开阔地在个小山包上面,山包顶儿基本上秃了,和周围的郁郁葱葱倒是挺不配合的,庖丁站在最高处环顾四周,伸手对着虚空抓了一把,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如果地图没错的话,按照我们刚才的速度,最多一个半小时,就能墓口,那边有我们的人守着,可以到那边在过夜。”

金黎要拿地图给庖丁看,庖丁摆摆手,瘦身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吧。”

金黎点点头,天刚刚有一点点黑,在这个山包上往四周看,全是山头和各类植被,能分出方向的人都算厉害了,而庖丁这一指,也的确就是目的地的方向。

“这季节天不会黑那么快,休息一下,继续赶路,快点儿应该能在完全天黑前到那边。”

庖丁却摇摇头。

“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庖丁的话,山包以外的山林里竟然升起了许多雾气。

23.墓石(下)

雾气来的悄无声息,众人仅仅是坐下休息还没有半分钟,就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片刻间就笼罩住了山包下面所有的山林,放眼望去,众人仿若登上了什么高峰山巅,眼前的浓雾完全是一片云气缭绕。

“怎么会这样?这完全不可能!”

有人惊呼,这些雾气连绵出去,却恰恰停在了山包周围,再也不扩散半分,似乎有什么罩子盖住了这个山包一样。

“你们应该接过不少下墓挖坑之类的活儿吧,这样的事情没遇到过吗?”

宁艋大概是玩手机玩的有些眼睛疲劳,凑到金黎旁边。

“有是有一些,但都是墓里不干净的东西,这样的似乎是纯自然的,却又有些不科学的状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金黎对着地图确认着路线,似乎是雾气的缘故,又或者本就是这样,这片刻间,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看情况用不了十多分钟就会完全进入夜晚。也不知道为什么,月亮没有升起来,没见到月亮,靠月光照明的想法是没希望了,虽然大家都带了手电之类的照明工具,可看下面的雾气,白茫茫一片,又是深山老林子,几十个人下去,手拉手都怕迷路。

“科学不科学我不知道,不过,晚上最好不要在这里安营扎寨。”

宁艋带了两个大号充电宝,又配了一个手摇式的,完全是为了保障他手机的全天候待机,这会儿正一边说话,一边摇着给自己的手机充电,他手速也快,摇的那个简易的充电器吱吱作响。

看了一眼正在被孟婆黏着的庖丁,金黎知趣的没去打扰,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宁艋身上,在他看来,这位既然是庖丁的人,应该是有一套的。

“来的路上也挺匆忙的,还未请教小兄弟姓名,对这雾气又有什么见解。”

金黎是很客气了,还顺手递给宁艋一支卷烟。宁艋这小子眼睛一亮,小心地瞄了一眼那边似乎很头疼的庖丁,错了一下身子,挡住了这边的视线,这才龇着牙将卷烟偷偷接过来,塞进了怀里。

宁艋这动作和做贼似的,金黎立即领悟,对宁艋简单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想抽的时候,直接来找我就行,这是私货,好东西。

“小兄弟多见外,叫我宁艋就行。至于这雾气嘛,海市蜃楼听过吧,一个东西。”把嘴巴都快咧开的宁艋说着,用脚在山包上跺了跺,指着下面:“蜃这玩意儿吧,挺稀罕的,我估计这下面就有一只。”

“蜃?”

金黎的这个队伍虽然在仙乐都属于中上等的势力,但仙乐都本身并不是专门倒腾明器的,有关墓的任务不能说少,可在这么一划分下去,金黎他们虽然接手过一些墓啊坑的,其经验还是以暴力碾压为主,大凡不是很凶的墓,现代武器已经足够压制了,所以宁艋说出个蜃,金黎还是有些懵圈的。

倒是金黎的那个副队抬了一下手,接话道:“我听另一个队伍的说过,他们在一个大墓里面碰到过蜃龙的龙珠,在里面迷了七八天,硬是爆破出来的,好像是能引起人的幻觉。”

“不是,不是,不是那个蜃龙,蜃和蜃龙是两个不一样的异种,但凡挂着龙字的,那都不是好招惹的,你说的那个队伍运气不错。我说的这个蜃,嗯……怎么说呢,牡蛎知道吧,超大个的牡蛎,你可以当做是牡蛎精。”

宁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嘴巴,仿佛是回味一样。

金黎和他的副队对视了一样,互相都有些懵,听过狗精猫精,鸡精都有,就没听过有牡蛎精的,再说这牡蛎是海里的玩意儿吧,山包子下面算什么,连着大海吗?黜州也不是海岸线城市啊。

“牡蛎这玩意儿成精了,就喜欢吃肉,特别是人肉,一般都是用这种雾气把猎物圈起来,要么就是等猎物在这雾气里转迷了,逮了吃掉;要么就像咱们这样,困死了捡走。”

宁艋是找了个机会显摆一下,他就是个半吊子,虽然说的小声,可那边庖丁却听在耳朵里,只是看着这有些邪乎乎的雾气,阴翳的一笑,似乎有着什么打算。而在他旁边的孟婆却拿出个单反相机,四下拍着,也不管这时候的光照并不适合。

宁艋的解释还是被金黎信服的,就连布凌昆都凑过去,开始听听宁艋有什么高见。

“挖,就这儿,往下挖,那大牡蛎肯定就躲在这山包下面,进雾气里面是很危险的,咱们把那个大牡蛎挖出来,今晚就能添个大肉,我告诉你们,那牡蛎肉,比TM人肉都香。”

他这最后的一个比喻听在几个人心里有些怪怪的,不过大家也没往深处想。

这已经开始摸黑的晚上了,真进雾气弥漫的山林里的确不是很安全,迷路还可以找回来,要是遇到个把野兽,或者真有什么邪物,那就要命了。金黎一琢磨也觉得这山包奇怪,反正干等也不是好法子,不如试着往下挖一挖。

金黎叫了几个伙计,按宁艋指的点儿,抡着铁锹就开始干活。

这些人都是有力气的,开挖的技术也过硬,铁锹翻飞,山包就给他们刨出个一米的坑来。这些家伙打的那都不叫盗洞,纯井口,这下面要是有水,用不了多久就能给他们刨出一眼井水来。

“头儿,这山包好像不是天然形成的,这土质虽然有些石块,但挖起来不算费力气,就像是被人刻意在这里堆出来的,之前的队伍怎么没发现这里啊。”

井……不是,坑已经有两米深了,站下面的一位将一锹干土刨上来,直了直腰,对金黎提出了疑惑。

“没错吧,这土包子就是有问题,挖,一路挖下去,等见到水了告诉我一声,我玩会儿游戏去。”

宁艋一拍手,感情是不用他忙活。

金黎则交代了十多个伙计轮流干活之后,走到了庖丁旁边。

“丁先生,您看要不要准备点儿什么,干这么挖下去吗?”

庖丁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因为要在这个山包开挖,宁艋又没说要挖多久,有些伙计便开始造饭,这几十号人总得吃个晚饭。剩下的则四处盯着,都有手电,这山包周围又很空旷,倒是不怕有东西突然冒出来。

“挖吧,会挖出东西的。”

庖丁有所指,金黎也听出了庖丁的意思,叫手下的伙计加紧了一些,等轮流吃过这顿饭,坑里传来了喊声。

“头儿,这里有块墓石!”

24.血石

墓石这东西,涵盖的范围挺广的,包括墓碑、墓砖、镇墓石、断龙石之类都算,等众人围过去,数个手电的光映照下,已经挖出近十米的深坑底部,能看到一块一尺宽的长石条,两端伸出坑,具体长度还不知道。

石条并非正常的颜色,带着一些血丝一样的纹理,已经看到的一面没有任何痕迹,所以就不知道正反,只能等将这块石条全部挖出来才行。

果然挖出了东西,金黎心里并没有舒一口气,反而感觉到了危险,这纯粹是一种自我感知,如同女人的第六感,他看了一眼提出挖坑意见的宁艋,却发现宁艋一脸的疑惑,似乎挖出一块墓石这事儿并非其所想,这就让金黎更是警惕。

他让几个伙计做好准备,以防有突发情况,可当有人从行囊里掏出半自动武器的时候,宁艋眼睛都直了。

“喂喂,你们这些东西都那儿倒腾的。”

“不多,但总有一些,你要是想要,等回去我让人送你把好的。”

金黎指挥着手下的伙计加快了手头的动作,但这土质的确不咋地,虽然不至于很松软,但也没强到哪儿去,直上直下挖掘还好,要是向两边扩,就算是快十米深了,还是有坍塌的危险。

下面的人挖的很小心,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把这墓石完全打理出来,金黎本来想把这块墓石直接捞出来的,但被庖丁阻止了。

天此时完全黑下来,没有手电照着,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黑的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周围同样乌压压的,一群人就像是被孤立在了这个山包上一样。

“让你的人都上来吧。”

庖丁活动了一下身子,这季节,不知道是地域因素,还是环境影响,微微有些阴冷。

等人都顺着软梯爬上来,庖丁在众人惊讶的表情下,直接跃了下去,脚在坑壁上点了两次,静静落地,这一点一落,足以让金黎等人折服了。

“丁先生是不是练过真功夫?”

有着递卷烟和打算送热武器的因素,金黎和宁艋关系突飞猛进,两个已经可以说悄悄话了,这让金黎的副队一脸醋意,金黎可不是个爱说话的主。

“额……我也不知道该咋告诉你,反正我家先生一个打七八十个不是问题。”

对于自己先生,宁艋还是很骄傲的,这是可以夸耀的事情,不像他的游戏水平,不谈也罢。

坑里,庖丁抚着石条,面色清冷,九尺长,一尺宽的石条外形很像是某种封石,就这么突兀的担在这里,其上下左右没有任何连接,仿佛被谁刻意藏在了这里一样,若不是宁艋提了一句,谁又会往这里开挖,还恰恰挖了个正着。

低声喝了一句,庖丁用蛮力将石条翻了个身,而后眼神一凝。

石条的底面用楷体书写着几个字,大概是时间久了有些模糊,但依旧可以辨认出来。

[进必死退可活]

“字倒是写的不错,你这算是劝退?”

嘀咕了一句,庖丁没有再多做什么,直接攀着软梯回到了山包上。

众人正在上面焦急的等着,见庖丁像没事人一样上来了,金黎忙问:“丁先生,那下面……”

“一块泣血石,算个奇物,做个标记,回去的时候记得带走,在院子里做个凉板凳不错。”

“泣血石?大牡蛎呢?”

宁艋探头往坑里望,挖出块石头有什么用,又不能吃,他还等着大肉一顿呢。

可似乎是谁在他背后推了他一把,又或者是边缘的土太松,反正他脚下一滑,脑袋朝下,人就栽了下去,坑边一圈人谁也没来得及拉他一把,就听坑里传来一个闷哼,以及一个低沉的嘭的撞击声同时传来。

这情况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别挤,都往后退。”

金黎双手往后一拦,将靠到坑边的人全挡到了后面,这情况来的太突然,他怕又有人摔下去,干脆让人都退了一步。

这坑有近十米深,三层楼的高度,就算宁艋和庖丁一样练过,可这突入而来的事情怕他也没有准备,那撞击声显然是宁艋脑袋磕墓石上了。

金黎这样想着,自己靠过去,小心趴在坑边,用强光手电照了下去,就看到宁艋正扭在坑底,脑袋触着墓石,一摊红色格外的刺眼。

——完了,这么高,脑袋还砸墓石上,怕是凶多吉少,还没到墓里呢,回去怎么交代。

可还没等他要安排人下去救命,就诡异地看到宁艋拱着身子翻身坐了起来,他从上面看下去其实不是很清晰,但依旧能看到宁艋仰着脸上全是血。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宁艋吸引时,庖丁和孟婆却站在一起,两人看着山包下面山林出神,浓密的雾气越来越重,而在庖丁注视的方向,似乎有什么身影与之遥望,然后又隐入深处。

坑这边,底下的宁艋缓了缓,似乎回过神来,然后就破口大骂。

“MD,那个王八蛋推我。”

宁艋的声音中气十足,听着好像没什么大事,金黎眼睛一跳,赶紧顺着软梯滑了下去,刚一到坑底,他就打了个哆嗦,冷的。

这会儿,坑底似乎有些寒气逼人,而源头正是那根石条,金黎下来时,手就是摸了一把,也被冰了一下,满是血纹的石条就像是一根冰棍,透着凉意,而宁艋磕破了脑袋流的血就让这石条阴翳无比。

“你没事吧。”

“没事……吧,头有些晕乎,刚站我后面的是谁来着,等我上去非得干死他。”

金黎简单检查了一下宁艋的脑袋,似乎只是被磕破了个口子,流血是不少,但不是大事,算是万幸,简单包扎一下,养个几天就没事了。

可宁艋说的话,就让人心里不安了,这里都是自己人,自己的伙计自己知道,就算是老七的人,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这可是会要命的。

“你确定是有人推你?不是自己脚滑?”

“我**,这个我能分不出来?就是哪个王八蛋怼了我的腰一把,还绊了我的脚。”

宁艋一脸血,也是动了真怒,样子狰狞的很。

25.内鬼

众人刚才只顾着围观墓石,谁也没在意宁艋背后站着谁,可这事情明显不对劲,坑的深度,换一个人被推下来,指不定就直接摔死了,金黎在感慨宁艋运气好的同时,开始努力回忆刚才的情况。

——细分下来,这里拢共三个队伍,庖丁、孟婆、宁艋算是贵客这种性质,可以直接排除在外,我自己的人我自己清楚,那么就剩下戚老七的人了。

“我先扶你上去吧,这石条也怪怪的,你能感觉到这股凉气吧。”

“凉气?没有啊。”

宁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血,不爽就明确的写在脸上,他现在就想找到推自己的人,也不待金黎扶一把,自己拽着软梯就爬了上去,似乎刚才那一摔并没有什么大障。

金黎虽然对这沾了血的墓石很在意,但终归还是跟着宁艋一起爬上深坑。

只是,这墓石上那些血迹却在金黎仰头后,慢慢印了下去,仿佛是被这块石条吸收了一般,让石条上的血纹更加的浓郁,而在这石条原本朝上,后来被庖丁翻过去的一面,一些纹理正在显露出来,似乎是宁艋的血恰好沿着某种轨迹汇集出来的。

宁艋这边爬上去,自然有医疗能力的伙计过来包扎,简单清理后也的确看到了一条磕出来的伤口,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却在额头往上一些的地方,现在已经不流血了,这让那个帮他包扎的伙计啧啧称奇。

“你的凝血能力远超常人诶,看来你这个伤口,也用不了两天就可以愈合了,这期间要是发痒注意不要用手抓。”

只不过吧,宁艋可没去理睬这伙计的提醒,他的眼睛非常不善地打量着所有人,想要找出那个推他的家伙,也唯独他清楚推他那一下的力道可不像是在开玩笑,也绝非意外。

倒是孟婆拉着还在观察山包下面浓雾的庖丁过来查看了一下宁艋的情况,让宁艋显出一丝不好意思来,自己怎么也是有些身手的,这算是吃了哑巴亏了。

“我这里有可以让伤口立刻愈合的小宝贝哟,要不要试试?”

孟婆整整一天都笑的奇奇怪怪,何况能让孟婆叫小宝贝的东西绝不是宁艋喜欢的,他把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生怕孟婆突然掏出个大虫子,让他骇怕。

“没事,皮外伤,就一点点皮外伤。”

庖丁却皱着眉头,伸手在宁艋的伤口处按了一下,那里散发着一丝凉气,但看宁艋的样子,却毫无知觉一样。

“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吗?”

对于庖丁的问话,宁艋都会很在意,他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又不是很确定的回答:“嗯……不疼,也没别的什么感觉,倒是有一点点头晕,不严重,很细微。”

听到这里,庖丁也不管宁艋的伤口刚被包扎,直接给撕开了。

被磕破的地方周围的头发已经被剪去,伤口大概有小拇指长,并不深,可能只磕破了头皮,但是伤口泛白,几乎没有血色,就连血痂都没有,像是被切开的白肉。

庖丁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伤口,宁艋却连反应都没有反应。

“MD!”

连庖丁都不由自主地说了句脏话,宁艋是熟悉庖丁的人,一瞬间就感觉到自己的伤口不简单,他也不慌,反而自己伸手去摸了一下,却好似伤口都不是自己的一样,完全像是在摸一块放在砧板上的菜肉。

“刚才谁给你包扎的。”

“我……我没注意,光顾着看其他人,他站在我身侧,我也没看到他的脸。”

显然,宁艋被人下套了。宁艋只记得帮他包扎的是金黎的人,他的人穿着打扮都是制式,基本上没什么差别,他那里还记得是哪一个。

“你别动,忍着点,可能会疼。”

说着,庖丁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一把菜刀,手一晃,在宁艋脑袋的伤口处切了个十字口,另一只手用力挤按,竟然挤出一摊白色的脓液,而宁艋只听到会疼,脑袋一震,眼睛一黑,差点儿没昏过去。

孟婆赶紧扶住宁艋,顺便压着他的身体,怕他乱动。

庖丁则收起菜刀,直接用手拨开宁艋的伤口,在其头骨与皮肉的连接处,一只如同绦虫般的细条正在扭动着,只是其身子血红血红,然后被庖丁伸手捏住,直接拽了出来。

后面则是孟婆接手,她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个小瓶子,从里面捏着一些大头蚂蚁一样的虫子,一点点夹住了宁艋脑袋上的伤口,这会儿宁艋就算是讨厌虫子,也只能任由孟婆在自己的脑袋上施为了。

在孟婆捏爆一只肥硕的肉虫,并将这些虫汁虫肉敷在自己的脑袋上之后,宁艋脸上苍白的喘着气,算是回过神来。

看到庖丁动刀子,还是动的菜刀,金黎和老七都靠了过来,其他人也关注着这里,毕竟用菜刀在脑袋上划拉让人看着心惊。

本来金黎是跟着宁艋的,但是等他上了坑,看到有人在帮宁艋包扎,就去调查可能是谁推的宁艋,再回头去看宁艋的时候,就看到庖丁已经在动刀子了,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怎么回事。”

“把所有人都聚起来,互相盯着,一个都别落下,要是有不对劲的,直接宰了。”

庖丁没有直接回答金黎,他语气生硬。同样的话,庖丁也告诉了老七。很快,二三十号子人就站在了一起,大家都是在这一行混的,这动作都知道有事情发生,加上宁艋虎着脸,脸上也没了多少血色,都心里犯嘀咕。

“我也不藏着掖着,咱们这些人里,要么有个别心怀不轨的,要么就有鬼!”

庖丁手里拎着他的菜刀,站在众人前面,换平常有人拎着菜刀肯定会被人指指点点,但此时庖丁的样子,却让所有人都心生畏惧,何况他最后一个鬼字加了重音,周围又是漆黑的山林,不免让人脊梁发凉。

金黎和老七分别站在队伍两端,他们各自的人分开站着的,都是自己熟悉的手下,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去分辨。

“金黎,把你负责治疗的人先叫过来。”

26.蛊虫

金黎的伙计里面,有两个负责医疗救治的,两个人被叫出来时都有些面面相觑,被问起是谁来帮宁艋包扎的,均指着对方。

“我看有人在帮他,以为是你呢,就没过去了。”

两个人的想法一样,这么一说也都觉得奇怪,平常两个人可是一起行动的,偏偏今天似乎想法多了不少,大概也是赶路赶累了,想偷偷懒。

虽然说干这一行的多少都知道一些临时治疗的手法,可问了一圈,竟然没人承认给宁艋包扎,也没人注意到是谁帮宁艋包扎,这傍晚黑夜里,好像凭空多了个人似的。

金黎没遇到过这种状况,可宁艋说了帮他包扎的人穿着自己伙计的衣服,他只能一个一个核对,毕竟也就是二三十人,只要宁艋看的不错,就可以直接排除老七那边的,毕竟这么多眼睛,想换一身衣服挺招眼的。

而对于直接的人,虽然有进来没多久的新人,但他招人前都是调查过背景的,加上最近进队的也有大半年时间了,真要是除了内鬼,那对方也是藏的够深的,还是偏偏在今天施难,怎么也说不过去。

如果有内鬼,对方提前最少大半年就藏身这里,选择今天跳出来,只是为了针对庖丁几人?

应该不是。

庖丁这次是临时介入,属于偶然事件,若真的是针对庖丁三人,那对方就厉害了。否则的话。对方针对的应该就是仙乐都本身,是挑选了对于仙乐都而言有着大价值的目标,毕竟庖丁可是被金老再三叮嘱要照顾周到的人,能被仙乐都二把手如此看重,自然有着很大的价值。

仙乐都这么大的摊子,得罪的人自然不少,同行是敌人,仙乐都自己在外面也有一些藏着身份的线,都是那种平常基本上不动,动了就要伤别人筋骨的死士。这么一想金黎也有些了然。

“我的人数没错,也都是自己人。”

把自己的伙计又清点了一边,金黎告诉庖丁,他的意思是没有人混进来,可能是个暗线,只是他倒是忽略了一个可能性……兴许问题不是出在人身上,而是有鬼。

想不出所以然,金黎只能让自己的人互相盯着,最好是两两相伴,事情已经出了,他现在是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了。

可看庖丁冷漠的表情,还有被动了两次脑袋的宁艋,这事儿不搞清楚,肯定没完,何况浓雾阻挡,走也走不了。

“寒吸虫,算是少见的蛊,不像是常人的手段。”

孟婆处理好了宁艋的伤势,凑到庖丁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根据宁艋的伤势情况和庖丁从他伤口里捏出来的虫子,孟婆大概判断出来的具体原因。

“虽然宁小子反应力是差了一些,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下蛊,对方应该不简单,不过还是你发现的早,不然虫子真钻进去,情况会比较麻烦。”

血红色的虫子已经被孟婆放进了她本来就带了不少的小瓶子里,里面泡了一些很淡的绿色的液体,虫子本身似乎还活着,不时的扭动一下。

“对方做的比较谨慎,在这只寒吸虫身上是找不到任何线索了,连气味都干净的让人怀疑,兴许对方有洁癖或者强迫症。不过,让我奇怪的是,这只寒吸虫活性很低,按理说是不应该的,对方如果想用这条虫子来下手,不会选择这只的。”

孟婆从她所知道的角度剖析给庖丁听,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至于寒吸虫,算是一种嫁接品种的蛊虫,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出现的老玩意儿,但要培养起来属于麻烦的一类,它会在钻入目标体内后,以寒气冻结目标的感知系统,麻痹目标的痛麻之类的感觉,从而在不知不觉中吸取目标的一身血气精华,甚至可以逐渐控制目标的部分情感和行为方式。

这类蛊虫一旦长期无法得到营养补充,便会变得很是萎靡,也就是孟婆所谓的活性很低,时间久了还会让蛊虫退化,这是一个合格的巫师很少会犯的错误,除非实在没有办法才会如此选择。而他们也就是今天才刚刚碰到一起,显然并非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从对方的手段来说,是个高手。

按理说,给宁艋下蛊,还是在脑袋上的伤口中,算是很致命的方式了,稍微狠一些,蛊虫入脑,大多数人是救不回来的,可对方偏偏选择用这样活性低的蛊虫,算是最后关头留了一手,好像是完全没必要的,这很矛盾。

除非对方想继续隐藏着,将这个蛊虫爆发的时间延后,只是被庖丁直接看破了。

这样的话,整个队伍里就藏了一颗定时炸弹,还是随时会爆炸的那种,这让庖丁、金黎等人都很不舒服,而最倒霉的宁艋已经是被点燃的油桶了,逮到了下手的人,宁艋怕是要活啃了对方的。

也好歹是宁艋,换成其他人,这一下是够受的,而宁艋现在也仅仅表现出失血过多的疲惫而已,整个人倒是没什么大障。

庖丁在将所有人都瞄了一眼后,心里有了一些底,大概也锁定了几个嫌疑人,还要再盯一下。对方做的很有手法,这年头玩蛊的不多了,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对方本事不小,又能玩的这么有意思的,还是很少见的。

“让大家都散了吧,你找个理由,别让大家起疑,今晚想不在这里待一宿,都不行了。安排搭建临时营地,互相都看这些,四周时刻都得有守夜人,最好三人一组,两个小时一轮班,你那边是带了武器的,上膛,要是雾气里有什么,直接开枪,不用做任何交流。”

庖丁给金黎下了令,他本来是想搜一下大家的行礼的,最后却没这么办,对方如果有所准备,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有些降士气,这都还没下墓呢,不如看看对方还会做些什么,敢对自己的人动手,庖丁倒是有了些期待。

“可不要是【一】的人啊,那就没意思多了。”

27.感性

这个山包其实并不适合搭建营地,但浓雾正好将这个山包包围了,而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更难行进,似乎有什么刻意把众人给困在了这里一样。加上庖丁警戒的语气,金黎只好安排自己的人和老七的人一起准备,怎么地也得把今晚对付过去,总不能硬熬一晚上。

不过,知道自己的伙计里可能有内鬼,金黎这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干起事儿来也就有了下意识的防备,比如守夜这事儿都安排给了自己比较放心的伙计,甚至是两个副队都被拉进了守夜名单。

而对于庖丁这三位,金黎就更不放心了,宁艋是被一个穿着自己人装束的家伙下了套,这锅甩都甩不掉,再出点儿事情,等回去怕不得接受仙乐都内部处分,所以干脆就跟在旁边,自己盯着。

山包拢共就这么大,虽然金黎隐瞒了一点儿具体的事情经过,可大伙儿都看着呢,庖丁动……菜刀给宁艋开伤口的过程大部分人都瞄到了,也被震住了,知道有事情发生,只是关于自己人里可能有内鬼这一点还没扩散,但也让不少伙计瞎猜。

“是不是坑里挖出什么了?”

“好像只有一块墓石,似乎也没别的了,那家伙摔下去把脑袋磕的不轻,十多米的坑,运气算好了,具体的头儿不说,咱们也不知道啊。”

“邪乎,感觉这次任务怕有不小的风险,这都没下墓呢,而且下面的浓雾也太异常了,你说是不是有鬼?”

“鬼还有这种本事?”

不管是金黎的的伙计,还是老七的人,都非正规军,安营扎寨的时候,一般都是和自己要好的待一起,也都喜欢瞎聊聊,聊多了,说的也就没谱起来,整个人队伍的气氛反而越来越让人心慌。

庖丁则拿着裝那个寒吸虫的瓶子在火堆前发呆,流了不少血的宁艋已经睡下来了,他现在的状态需要休息,别看这寒吸虫在他脑袋上没待多久,可依旧吞了他一些血气,这血气可不是吃吃喝喝就可以补回来的,也亏得是宁艋,换个人得直接送回去了。

“丁,要不要我下去看看。”

在宁艋睡下后,孟婆悄悄地给他塞了一只虫子到嘴巴里,那小子怕虫子,醒着的时候喂他肯定是不行的,但睡下后那就由不得他了。之后,孟婆才回到庖丁身边,她自然也感受到了雾气中的异样,询问庖丁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庖丁却摇摇头。

“雾气不是问题,不下去就没事,对方既然想让我们在这里留一宿,那我们就留下吧,也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我只是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可又想不起来。”

瓶子里的虫子大概是因为孟婆添加的淡绿色液体的缘故,此时扭动的倒是活跃了不少,不过由于天性因素,只要庖丁将瓶子接近热源,这虫子就会出现比较剧烈的反应。

“金黎,你注意一下,看看你的伙计里面有没有不愿意靠近火源的。”

这山包虽然是裸露的,但也有一些干树枝,不多,倒是能够燃起两堆火,加上他们带的临时灶具,已经满足夜里需求了。这个季节夜间本来是很凉快的,但在这个山包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股子寒意,不点火堆显得冷。

金黎被庖丁这么一要求,点点头,立刻就去绕着营地转了一圈,他也做的小心,并没有很刻意地去这么做,而是顺带着给一些伙计做了新的安排。

“除了站岗守夜的,有四个人没在火堆附近,要把他们都叫过来吗?”

得到了回答,沉吟了一下,庖丁示意不用。

“不急,你隔个一刻钟看一次,把人记下来。”

然后,庖丁又叫来了老七,他的人单独在一边,与金黎的人有些格格不入,和金黎的人比起来,他的人就显得业余了许多,本来他也有一支不错的队伍的,但都折在离这里不远的孙卖鱼的墓里了。

“老七,在你的伙计里面叫两个信得过的过来,要胆子大的,敢玩命的,当然,只是敢,并不一定会要命。”

庖丁这个要求让老七有些犹豫,他一咬牙,直接回答。

“先生,您有什么事儿,直接和我说,我去办。”

这话说的,让旁边的孟婆显得不是很开心,对于一个把自己卖给庖丁的人来说,老七站的位置还不够明确,这自然就得不到早已经身心都是庖丁的人的孟婆的认同,或者说,老七不是孟婆喜欢的手下。

“你知道,这样意味着,你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孟婆的不开心是表现在脸上的,甚至他们的对话都没有避开金黎。听到这里的金黎也知道自己应该回避一下了,便稍微离开了一会儿。

而老七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泛白,孟婆盯过来的目光让他心里发毛,他知道这时候需要自己表态,可他不想在让自己的伙计玩命了,他也知道这个想法对他来说是不应该存在的,毕竟这个行当稍有不慎就是个死,也许恰恰是因为他之前比较在意的那些伙计都死了吧。

庖丁站起来拍了拍老七的肩膀。

“我知道你所想,也知道你的担忧,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些时间,你也顺便再问问你的伙计,愿意留下的,再留下。我不说什么吃香喝辣的,也不做任何保证,毕竟你死了之后,才算是归我的。”

这话听着有些无情,可事实如此,庖丁可不想留些有太多感性的人在身边,他以后要面对的是【一】或者比【一】更无情的势力,要知道,【一】可是在当年那场席卷全球的战争中扮演着推波助澜作用的存在,人性对他们而已,是无关紧要的。

感性可以,但不能过分感性。

“直到这次事情结束以前,你都可以慢慢考虑,但之后,若是你还这样想,就让你的伙计都散了吧,你自己留下就行。”

说完,庖丁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坑,他饶有所思的走到坑边,孟婆跟过来,帮他打着手电往下照。

28.文字

深坑因为宁艋摔下去的事情,被所有人选择性的远离,这算是人类的天生警觉,也是本能,人类总是潜意识的避免自己遇到危险,哪怕是刚才四处查看的金黎,在走到坑边时也没有往里面看上一眼,这种潜在的自我保护连庖丁也不可避免,只是他太久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了,加上深坑底部的确只有一块墓石,这就让他忽视了这一点。

“孟,事情变得有意思了呢。”

哪怕是没有手电映照,庖丁依旧能看到坑里的变化,就如同山包外那些忽如其来的雾气一样,坑底亦升起了一些白雾,浓的似乎都成了液体一样粘稠。

“我们估计错了吗?不是有内鬼,难道是这里面的原因?”

孟婆感觉到坑底多了些淡不可循的鬼气,或者说阴气,这是之前绝对没有的,甚至于不走到坑边都难以发觉。

“主因吧,看来遇到对我口味的对手了。”庖丁嗅了嗅空气中弥散着的气息,那是一种很不可察觉的甜味,就像是在空气中撒了一点糖粉,而这让庖丁嘴角翘起,“孟,去看着宁艋那小子,别让他弄出些麻烦事儿,我下去看看。”

“可是……”

“没事的,若不是我愿意,谁能让我体悟生死之变呢?”

说着,庖丁一跃而下,而坑内的雾气猛然升腾起来,将庖丁整个人都遮掩了进去,并且越涨越高,最后喷涌而出,如同从地底升起的烟囱。

这一幕惊到了所有人,金黎和老七第一时间赶到,却被孟婆阻住。

“把你们的人都召集起来,从现在开始,不能有任何人离开其他人的视线,所有人都必须保证时刻戒备,若是有人擅自离开,或者做出了别的什么事情,别怪我不客气。”

孟婆说出这话其实挺怪的,毕竟从金黎的角度看来,孟婆不过是个美艳到极致的女人而已,她这样的狠话似乎没有对金黎起到什么作用,但他依旧去照办了,也唯独老七才能从孟婆的眼神中看到不允许违逆的命令。

站的角度决定了人的视野。

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的白色气体在黑夜里是如此明显,这种异状配合山包下的浓雾似乎相辅相成,营造出一个极为诡异的环境,本就有了各自想法的下面的伙计们这会儿议论就更多了。

“丁先生是独自跳下去了吗?这喷出来的白雾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要不我也下去吧,好歹能跟在丁先生边儿上。”

金黎还记着自己被安排的首要任务,他可不想庖丁出什么危险,便对着喷涌这浓雾的深坑,向孟婆提问。

孟婆只是看了金黎一眼,这一眼带着摄人的血红色光芒,让金黎不由的打了个寒颤,那一瞬间他仿佛就看到了死亡一样。

“现在,这里由我来指挥,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可以提出你的意见,但要是违抗我的命令,请做好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

孟婆的这种眼神,金黎曾经见过,那绝对不是个很好的回忆,他自己虽然经历过许多事情,甚至杀过人,但对于带有这种眼神的人来说,依旧像是个童稚的孩子,或者是卑微的蝼蚁。

这种眼神是对生命的漠视,是站在另一个高度对生命的重新省视。

也许,也可以理解为……麻木。

我不在意你是谁,你是什么,你若是违背了我的命令,仅仅会死而已。就如同捏死一只不喜欢的虫子,甚至不会眨一下眼睛。

这让金黎开始小心地打量着这个美艳的女人,不居高位不含威,不掌权柄不抱慈,这个女人其纤细妖娆的身体在这一刻让金黎觉得反而充斥着某种力量,他突然记起来时金老叮嘱的事情,是跟随庖丁三人,而不是保护三人,是他自己将话语的意思理解错了。

也许被保护的反而是自己。

“如您所愿。”

金黎懂得强者为王的事实根本,他从孟婆身上看到了力量,他躬身表示臣服,点头便去按孟婆所说的去办。至于老七,他只能努力的站好自己的位置,并尝试摆正自己的心态,将感性抚平。

相较于金黎,老七还是看的不够透彻。

*************

坑底,庖丁正单脚踏在墓石条上,那些雾气是从石条的一端喷出,只要站的位置巧妙一些,并不影响视线。而原本就布满着血纹的石条,现在多了许多变化,比如一些很规律的纹路,以及凝聚在石条内部的浓郁的鬼气。

白色的浓雾好像不是单纯的水雾,嗅着有股绵柔,会让鼻腔内带上甜味,让喜欢的人有些沉迷其中,它不是酒,可比饮酒更醉人。

脚尖一挑,庖丁将石条重新翻身,本来没有任何纹饰的正面,此时却露出几个文字来,是那些血纹扭曲着勾勒出来的。

「我看见,我听见,我知道。」

字并非楷体,而是现在的简化体,这让庖丁啧啧称奇,他蹲下身子,伸手抚了一下石条,可转眼间,那些血纹一转,有一行文字显露出来。

「恨知晓,咒永生。」

这好像是某种跨空间的交流,庖丁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会引起石条上面文字的变化,留下这些的那个人,好像是要告诉庖丁些什么。

“你不觉得,这种方式很没有效率吗?”

仿佛自言自语,庖丁又站起来,仅仅是眨眼的功夫,石条上又变化出一句新的文字。

「求之不得,得而生厌。」

“这倒是你想多了,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实发生的吗?”

从后腰上把菜刀拿在手里,庖丁一刀砍在了石条喷涌浓雾的一端,这菜刀似乎无坚不摧,竟然深深切进石条内,而石条被切开处竟然渗出红色的液体,如同泣血,那白雾也随之一转,变成了血色。

而几条扭动着的虫子从切口处钻了出来,竟然和宁艋脑袋里的是一种。

「尸行恶,鬼做伥,厌人世不公,怨天地无情,待不死之人踏足吾之陵寝,吾将重生,汲其本源,掌生死,破规则,化为永恒。」

29.吊舌

“你说我对一块石条这么暴力,是不是有些不理智?”

庖丁将菜刀从石条上拔起来,顺带着自言自语起来。本来,他这把菜刀就算剁肉都不沾一点儿油水,但此时刀刃上却仿佛刚舔舐了一口活人,上面鲜血淋淋,凶煞的很。

端头被剁分叉的长石条似乎抖了抖,其表面遍布的血纹一阵诡异地扭动,如同无数血红色的长虫,似乎活了一般,而被庖丁剁开的地方则如同肉体受伤,血流如注。

血色的浓雾喷涌而出,带着腥味儿,但这味道却让庖丁兴奋了起来。

他一脚踏在石条上,仿佛是将某个生灵踏在脚下,而他的脸上则带着某种嘲笑,眼神里亦是挑衅,似乎到目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个闹剧而已。

“汲取我的本源?你所谓的本源是指我的血吗?呵……我就是借你个胆子,你可敢,孙卖鱼。”

随着被庖丁剁开的地方流出的血水慢慢稀薄,雾气也从血红色变淡,之后只剩下一些连雾气都算不上的水汽,就连长石条上的血纹都少了许多。

「时至,当归,不可阻」

血纹似乎越来越淡薄,在显露这行字以后,扭动了一下,拼出最后一个文字,终于消失。

「死」

这个最后一个字,死的最后一笔都没勾勒出来,半带着威胁的腔调也有些干瘪,这气氛显然没营造出来,何况还是对庖丁的。

庖丁可不理睬这个,在看到长石条再也没有半点动静以后,踏上去的脚猛一发力,竟然将这块石条踩碎,碎石中露出无数米粒大小的虫卵,大部分都已经成了空窍,早已经死掉。

“人蛹祭,血纹石,是不是还有一个吊舌鬼?孙卖鱼,路子走的挺邪乎啊,等我挖了你的坟,刨了你的墓,招了你的魂魄做下酒菜,到时候可别跪着求我饶你。”

随着长石条被庖丁踩碎,这坑里已经再无一丝雾气,庖丁抬头往上看去,说话的功夫还露出了个很平淡的微笑,似乎是给谁看的,接着他身子一弹,踏着坑壁,几个接力,就已经回到了山包上面。

此时,大部分人都已经围到了坑边,刚才那一阵血雾冲天,还是震惊到了所有人,看到庖丁猛地窜出来,有伙计差点儿没忍住扣动手里的半自动,倒是被金黎给按住了。

“所有人都站到这边来,然后一个一个到我面前。”

庖丁这个要求让人有些懵,但是刚才那阵血雾对庖丁来说没什么,可对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谁也不知道坑里发生了什么,但血糊糊一片冲上来,指不定庖丁在下面砍了什么东西,没看到庖丁手里那把菜刀还血淋淋的嘛。

金黎点点头,临末了还看了一眼孟婆,他这一眼带着询问的意味,颇有些意思,这让庖丁心底叹了口气,这显然是金黎莫名其妙被孟婆给震慑住了,已经开始以孟婆的决定为主了,明明自己才是最大的,难道以后自己要霸气侧漏一点?

至于一众伙计,虽然不知道庖丁要干什么,但所有人还是被聚一起之后,挨个走到他面前,庖丁只是让人张开嘴巴,翘起舌头,自有孟婆帮他照着,也就是看看,就让走另一边儿去,然后看下一个。

这显然是在找什么东西,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金黎和老七都带头做了,其他人也就没说什么,等人都看了一半,突然有一位伙计越众而出,猛然就往山包下面冲,金黎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一花,就看到孟婆如同黑色的闪电,一晃已经到了那伙计身边,在他冲进浓雾前,按着那这个伙计的脑袋,将他压倒在地。

更让人惊叹的是,孟婆几乎是拎着这个伙计的脖子,将他提溜回来的,要知道,这伙计少说也有一百四十斤,就算是金黎包括他手下这些伙计都是练过的,要单手将一个大活人拎回来,也只有个别几个能做到,还不是孟婆那一脸嫌弃外加轻松的样子。

这一去一回,速度和力量表现的淋漓尽致,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给折服了,孟婆这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将那个脑袋按在地上摩擦出一脸血的伙计扔到庖丁面前,孟婆拿了一张湿巾将纤手给擦了擦,然后走到庖丁身边,面容一转,如花般绽放开来。

“没跑掉哦~”

这种,你快夸我,不夸我,我就咬你的样子,也是可爱,若不去考虑刚才她比壮汉还粗暴的行为,倒是很惹人喜欢的。

金黎是一眼就看出,这个伙计恰恰是那个最晚进他队伍的家伙,他记得这伙计叫孙祥瑞,还是一个仙乐都里有些身份的人介绍进来的,有些身手,话不多,人也勤快,没想到却是个内鬼。

不过,没等金黎开口,庖丁已经蹲下身子,一把捏开了孙祥瑞的嘴巴,他对人体结构的了解已经超俗,那里容得反抗,再对着其喉头一点,让孙祥瑞直接吐出了舌头。

刚才孟婆下手虽然收了不少力气,但也足以按得孙祥瑞喷血了,当他舌头伸出来的时候,含血的舌头下方竟然比常人多了一块肉,猛地看上去就好像两条舌头一样。

“吊舌鬼?”

孟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抬脚似乎就要踩爆了孙祥瑞的脑袋,却被庖丁一把拦住。

“你呀,别老是用暴力解决事情,让我们先谈谈嘛。”

站起来的庖丁伸手弹了一下孟婆的额头。

旁边的金黎对吊舌鬼的含义不是很明白,但他知道宁艋身上的虫子应该就是孙祥瑞下的手了。

“丁先生,我的手下,请交给我处理,您放心,明天一早,我给您一个交代。”

不管是干什么的,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厌恶内鬼两个字,就算一个内鬼站在善的一面,大多数时候也得不到人的待见,而金黎这些本来就站在善恶交界处的人来说,对内鬼那更不用说了,其他伙计到这会儿也知道孙祥瑞扮演的身份,这些人大多明白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在金黎挥挥手之后,都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可庖丁却摇摇头。

“这东西,你应付不来,你若是想看,带上他,跟我下坑。”

30.活舌

深坑由于那根长石条的缘故,之前被伙计们挖成了大肚长颈瓶的形状,当金黎拎着孙祥瑞跟着庖丁下了坑,三个人到了坑底也不算是拥挤,还尚有一些余地和空间。

大概是孟婆下手没什么轻重,孙祥瑞依旧半死不活的,要不是金黎连拎带扶,怕是得瘫在地上。

一开始听到吊舌鬼,金黎还以为是庖丁他们对内鬼的特有称呼,但现在看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这会儿金黎满脑子都是吊舌鬼,他倒是真见过老尸、长毛僵,虽然有那么一些也的确称得上是刀枪不入,但只是相对而言的,这类东西只要火力足够,就没什么好怕的。可对于鬼物,金黎只能说敬而远之,有鬼的墓和有尸僵的墓,那是两回事。

庖丁从金黎手中拉过孙祥瑞,直接将他扔倒在地,顺便用菜刀“拨开”了孙祥瑞的衣服,然后捻了一些刚才被他踩碎的石条的粉末,开始在孙祥瑞的胸口画出某种符号。

“吊舌鬼不是单纯的鬼物,算是一种混合了蛊、鬼,目的附身于人的邪术,是将一个人的魂灵炼化成鬼,再用蛊虫种在人身,达到一身双魂,但以蛊魂为主的复合型旁门左道。一般都是以长舌蛊作为媒介,又算得上是吊命,才被人称之为吊舌。”

庖丁一面画着符,一面对金黎解说。

这又是鬼,又是蛊,金黎懂是懂,可总觉得有些心慌,似乎感觉自己舌头下面都多了什么东西一样。

“吊舌鬼对种蛊的对象都很挑剔,血亲最好,旁系也可,操作得当,吊舌鬼可以存续三五代,甚至更久,加上被种蛊的人本体意识会被不同程度压制,就等同于让被炼制的魂灵带着自我意识续命一样,原体本身反而成旁观者,等同于剥夺了原体的生命。”

“但凡异类,不管是鬼也好,蛊也好,损人利己是一定的,但像吊舌鬼这种就有些伤天和,被逮到都会销毁,不过……手艺好的话,卤成脆舌也是很好的。”

庖丁自顾自地说着,他在孙祥瑞胸口勾勒的符文也接近尾声,短短时间内,庖丁已经绘制出一个有些抽象的生物,那是一只有别于传统的犬类,不仅仅长着尖锐的牙齿,其尾巴上还带着升腾的火焰的痕迹。

“自犬类被人类驯养之后,犬便成了人类最传统的看门“人”之一,镇宅守家护院,且忠贞无畏。此为“守”,我的几个鬼灵之一,来认识一下!”

庖丁用菜刀划开了孙祥瑞胸口,虽然不深,但亦是血流涌出,那个位置恰好是庖丁勾勒出的那只怪犬龇着的嘴巴的位置,似乎血涌出后,都被这只怪犬吞了下去。

紧接着,那只用石粉勾勒的怪犬竟然仿佛活了过来,在金黎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那只怪犬仰头咆哮,然后一头扎进被庖丁切开的孙祥瑞的胸口,就好像有什么力量将勾勒在胸口的石粉吸进去一样,下一刻孙祥瑞的胸口鼓起一个轮廓,赫然是一只犬的模样。

这怪犬在孙祥瑞胸口撑起的轮廓仅仅是停了一下,然后就冲向其嘴巴的方向,这让金黎仿佛看到一只凶悍的大狗正飞速扑向目标。

随之而来的,便是孙祥瑞身体,或者说是庖丁所谓的吊舌鬼的反抗,他的身体猛然后仰,嘴巴张开,似乎嘶吼着,但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两条伸出的舌头如同蛇一般扭动,好像要逃离身体一样。

孙祥瑞面孔狰狞,眼珠泛白,面色都惨淡了起来,可庖丁伸手沾上孙祥瑞胸口并没有淌出多少的血水,随手在他张开的嘴巴周围画了个圈。

“想跑?我看你能往哪儿跑!”

画完圈,庖丁一拳打在本来就被他划开了的孙祥瑞的胸口,这伤口处倒是没事情一样,可他嘴巴里却猛地咳出口血来。

隐约中,金黎似乎在那一口血里看到了一个地府恶鬼,不,恶犬,狂躁的撕咬着什么,一个人形已经被咬的支离破碎。

“$*@*…”

孙祥瑞的嘴巴里开始被血水呛出一些奇怪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样,可庖丁熟视无睹,他的嘴角挂着某种很痴迷的笑容,似乎很喜欢看到这么状况。

金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知道这世界有许多异人异类,但庖丁所做还是让他看到了新世界,在他看来,他更喜欢直接要了孙祥瑞的性命,而庖丁这会儿则更像是在折磨他。

“你以为,我是在折腾他?”

庖丁好像看穿了金黎所想,这让金黎心里一慌,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庖丁又说到。

“浅薄,恶人自有恶人磨,恶鬼也得要用对付恶鬼的方式,才能让它们也体会一下非难,直接灭了他们,你不觉得太过简单了嘛?”

“鬼可以吃人,人又何尝不能品尝一下鬼的滋味!再者说,对于鬼来说,其蕴含的负面情绪越是丰富,其味道也越醉人。”

庖丁正期待着,突然,从原本被庖丁踩碎的石条的碎末中射出一道黑线,直接钻进了孙祥瑞的脖子里,本来就躺在地上的孙祥瑞已经拱起的身体直接塌了下去。

“嗯?”

这下子,庖丁怔住了,这情况有点儿超出他的预料,显然留下石条的人还留了一些其他手段。

还没等他琢磨出那黑光是什么,已经瘫软在地的孙祥瑞突然大嘴一张一合,眨眼间,生生咬断了自己两条舌头,而两条舌头中的一条更是一缩一弹,仿佛虾米一样,给了自己一个动力,射了出去,目标竟然是站在旁边的金黎。

庖丁手起刀落,虽然一刀将那条舌头一分为二,但前面舌尖的一部分还是怼在了金黎的嘴巴上,金黎本来就被眼前的事情震的张着嘴巴,那舌尖也是弹的快,被庖丁砍成两段也没影响到,直接钻进了金黎的嘴巴里。

“呃”的一声,金黎一慌,也不知道是那舌头自己动的,还是金黎太紧张,他竟然把那半截舌尖给咽了下去。

31.开膛

被庖丁切成两段的舌头弹进金黎嘴巴,并且还被他吞掉了,这事情就算是庖丁也一脸懵逼,两个人互相呆了一下,连地上躺着孙祥瑞已经因为断舌淌了一嘴巴血似乎快死掉了都没在意。

“额……那舌头……什么味道?”

事情发展略有些没受控制,本来庖丁只是想让金黎跟着看看,他对于一个普通人吞下应该还活着的吊舌鬼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可没遇到过。在期待结果怎么样的同时,庖丁又有些担忧,人类的胃到底能不能对付这种没经过处理的“高级食材”,还真两说,这可不是日本料理,生吃也得看情况。

金黎这会儿就觉得辣嗓子,那舌头滑溜的如同泥鳅,他连味道都没体会到,就钻进了喉咙,然后一路滑了下去,感觉比吃活章鱼都刺激。

比起一脸期待的庖丁,金黎反应过来后,似乎还算镇定,他很认真地感受了一下,然后回答了庖丁的问题。

“太快,没什么味道,就是有点儿想喝水。”

“嗯,没有异样吗?”

庖丁的视线在金黎喉咙到腹部不停的游离,吊舌鬼有个很大的“优势”,便是其本身是一种混合蛊,既是鬼,却更多的是蛊,死了也活着,活着却又是死的,平常几乎难以感受到其所散发出的鬼气,一旦种到人身,不刻意去寻找,很难发现,而若不是可见的人体部件,比如钻进肚子,那就更难了。

当然,单纯的吊舌鬼被吞到肚子里,是不太可能再生的,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怕其在金黎的肚子里折腾一番,倒霉的是金黎而已,催吐是别想把这玩意儿弄出来了,除非是死的,死的也不会钻进去了,总不能让庖丁帮他开膛破肚吧。

金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肚子里多了个异物,很明显,毕竟是个活的。但,仅此而已。没更多的感受了,那舌头在他肚子里似乎很安静。

“异样……没多少,不知道怎么形容,好像……好像吞了一只活的青蛙,但是,是只很……很安静的青蛙。”

金黎说话的时候,停顿了数次,好组织出一个更贴切的语言,他这个形容也是别具一格了。

“嗯,怕疼不?”

安静归安静,肚子里带这个异类怎么算都不是好事,庖丁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得处理一下,他掏出一张金丝黄纸,划破手指后,滴了一滴自己的食指上的血在上面,然后折成三角,递给了金黎。

“我们干这一行会连死都做好了准备,您觉得会怕疼吗?”

虽然不知道庖丁要干什么,可他这么问,一定有原因的,接过庖丁给的三角黄符,他以为只是带在身上,却看到庖丁做了一个吞下去的动作。

这金丝黄纸折出来的三角个儿挺大,都快赶上一颗肉丸子了,捏在手里还有些布卷的触觉,这玩意儿吞下去,比起那个舌头,更加的不消化吧。

不过,到这一步,金黎对庖丁倒是相信其能力的,他也没去多想,张嘴真就整个将三角黄符给吞了下去,开始还有些噎,灌了一口水后,也就进了肚子。

等了十多秒,似乎什么也没发生,金黎刚要问,还要做什么,下一刻他的肚子突然就痛了一下,紧接着便如同在他腹中插进了一把钢刀,还不停搅动,痛楚在一瞬间贯穿全身,来的完全没有一丝前兆。

钢刀划开他的胃囊,刺破了肠道,割开了肝脾,疯狂地破坏着他的一切脏器。

金黎以为自己能够受得住疼痛,可他高估了自己身体对这种痛楚的抵抗,第一时间,他就跪倒在地,青筋暴起已经是小事,他的眼神越来越模糊,目光恰巧对着似乎已经没有多少气息的孙祥瑞,那偏黑色的血液仿佛在告诉金黎,他……要死了。

“哼,麻烦。”

庖丁对金黎的反应似乎有些不满意,他一把将金黎推到在地,如同孙祥瑞一样,用菜刀划开了金黎的外衣,然后也不等金黎同意,在金黎肚子上比划了一下位置后,菜刀就切了进去。

血水几乎是喷出来的,本来庖丁的手法还是相当了得的,他这一刀避开了所有重要的血管和脏器,几乎贴着胃部开了个口子,可金黎的胃已经千疮百孔,似乎有什么在疯狂破坏,各种肉块混着血水就要流出来一样。

“忍着些,死不了!”

这一股血水混着些许肉块从庖丁切开的口子流出来后,金黎反而像是得到了一些缓解,他的意识清晰的很,只是咬着牙,将手指都抓进了土里。

被喷了一脸血的庖丁将菜刀往旁边一插,然后将手伸进金黎的腹部,这会儿可顾不上许多,得先把那半截舌头抓出来。

“定阴阳,分生机,死有曲张,别有余,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给我显身!”

一道黑气在庖丁的吟唱中显露在庖丁的眼中,那黑气竟然在钻向金黎的心脏。

“MD,还跑!”

从胃部的切口把手伸过去有些赶不上,庖丁干脆一拳轰向金黎的心脏,在那黑气钻入金黎的心脏的同时,巨大的拳劲穿透他的胸部。

拳劲击中,金黎眼睛一瞪,嘴巴中咳出一口鲜血,脑袋一歪,直接昏死了过去。

而后,庖丁才呼出口浊气。

“昏过去也好,不然一会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

重新拿起菜刀,庖丁小心的切开了金黎的胸腔,加上他腹部的开口,划的大一些,都快把金黎给解剖了。

金黎鲜活的心脏正在颤抖,不是跳动,似乎是庖丁刚才那一拳的效果,就像是被电击后的心脏骤停一样,而这一拳也将紧贴着心脏的半截舌头给打定住。

“一会儿先把你卤了,让你给我填这么多事情。”

将这半截舌头加上之前被他切下来的后半部用金丝黄纸包上,揣进兜里,庖丁琢磨着该怎么处理金黎。他的心脏虽然保住了,但其他内脏伤的很是严重,靠人类自身的修复能力,怕是没什么机会了,而这里又是偏远地区,等送到医院,黄花菜都凉了。

看了一样旁边还有些热气的孙祥瑞,庖丁邪邪一笑。

“呐,送你一条命,就不用道谢了。”

32.偷生

仅仅是片刻间,昏迷的金黎呼吸就已经紊乱起来,看来他的脏器损伤很是严重,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若是没有意外,这便是迈进了鬼门关。

庖丁则笑的如同阴翳的怪叟,他将金黎打横放平,却一刀切开了旁边大概是被血呛死的孙祥瑞的胸腹,血水滚滚淌出,一下子就铺满了坑底。

紧接着,庖丁开始陆续掏出了孙祥瑞的五脏六腑,并按五行方位摆在了金黎身体四周,心肝脾肺肾一应俱全,热乎的都还冒着青气。

再从孙祥瑞腹腔内捧出一捧热血,庖丁洒在了金黎的身上,滚烫的血液撒上去竟然发出嗤嗤声,如同炽热的铁板上的滚水。

“阴合阳魂,阳摄生,阴阳混沌,生死难定。”

一股邪气突然生出,自孙祥瑞尸体上疯狂涌向金黎的身体,甚至还牵引了一些地底的阴气,以金黎为引,在坑底卷起了一道旋风,但也只是在坑中,却不散出一丝一毫。

庖丁掐了个外印,用沾满了鲜血的双手似乎引导着这些阴气,混在邪气中,慢慢灌入金黎的体内,显然,他并非是想单纯的将金黎救活。

原本近死的金黎的身体开始抖动,而后一发不可收拾,似乎有什么正在他的尸体内活动,从他身体周围摆放的孙祥瑞的五脏六腑流出的血似乎开始倒流向金黎的体内,而一些黑臭的血液则从他的七窍中涌出。

下一刻,一股力量将金黎推了起来。

……

他缓缓睁开双眼,竟已无黑眸,只剩下白色,浑身上下都是血水,但其本身因为失血,皮肤苍白显得干瘪无比,连头发都掉落了许多。

“咳……”

站起来的金黎张口想说话,但是传出来的只是干哑的嘶吼,他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眼前好像很兴奋的庖丁,也不知道有什么想法。

“阴化阳,阳即阴,阴阳调和,岁止当今!”

只是,庖丁却并没有结束,他咬破自己一只手的虎口,含了自己一口鲜血,直接喷到金黎脸上,血流过他的身体时,那本干瘪的肌肤竟然被滋润的鼓了起来。

“现在还不是你醒的时候。”

伸手合上金黎的双眼,庖丁将金黎又按回到地上,金黎似乎没有一丝反抗,任由庖丁施为。

他重新刨开金黎的胸腹,将摆在周围原本属于孙祥瑞的五脏以及六腑,一一替换掉金黎已经损坏的,这几乎就等于帮金黎整个换了个胸膛,唯独留下了他自己的心脏,整个过程也需要极为细致的手法,好在庖丁不需要一点一滴缝合,自有一些阴气去修复这些连接处。

这个世界,从生到死容易,但是以生换死却难,生既生,死既死,上天永远不会允许颠倒轮回,打破这个规矩的必然受到上天的惩戒,好在金黎这会并没有完全死掉,而现在也不算是活着。

自这一刻起,金黎,便已经不再算是个纯粹的人了。

再帮金黎换了一身五脏六腑以后,庖丁合上金黎的胸腹,虽然留下了几个很是狰狞的刀口,但是还凑合。

“偷生挡死,借死重临,生死颠倒,魂魄再生。”

庖丁握着孙祥瑞的心脏,一把捏爆,沾满心血的右拳再一次轰在了金黎的心窝,这一拳看着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可打上去却软绵绵的,但“噗通”一声,似乎是金黎自己的那颗心脏,又跳动了起来。

“都到这一步了,那就再帮你一把吧,真希望你能接受。”

庖丁伸手一唤,隐约中似乎听到了犬吠声,而后他虚空一握,好像是抓着什么,蹲下身子后,按在了金黎的胸口。

……

……

脑袋很疼,如同要裂开一般。

胸口很疼,如同被撕开一般。

腹部很疼,如同已经搅碎了一般。

当金黎再次醒来,看到的是第二天的阳光,他仅仅记得孙祥瑞似乎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然后呢……然后,他就记不得了。

他尝试动了一下,感觉身体好像灵活了许多,也有种使不完的力气一样的感觉,但疼还是疼,他不由得掀开自己的衣服,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唯独心脏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啸月疯犬,说疯,实在是这个好像纹身一样的痕迹太真实了,那只狗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他尝试回忆了一下,但脑袋疼的厉害,根本想不起来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孙祥瑞最后怎么了?

我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他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的身手,但还是掀开临时帐篷走了出去。

“头儿,你醒了。”

门外是金黎的伙计,看到金黎醒了,好像很幸喜。

“昨晚丁先生说你被鬼吓昏过去了,给你喝了黄符水,说你这片刻会醒,没想到你就醒了,那丁先生真厉害。”

“是吗?”金黎脑子里和灌了浆糊一样,对昨晚的事情完全没什么概念,他接过自己伙计递过来的热水,一饮到底,这才缓解了一些疼痛感。

“丁先生人呢?还是副队呢?”

“丁先生在那边带咱们的人填坑呢,他说坑底有些鬼物,还是镇了好,副队也在那边吧。”

鬼?填坑?

金黎的脑子是越来越糊涂,他的确记得孙祥瑞是被什么吊舌鬼给附身了,在被庖丁施了一些手段以后,自己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难道那时候自己被吓到了?

——我胆子变小了?还是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在怀疑自己的胆量的同时,金黎快步走到了坑的那边。没多远的路,那伙计就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给了金黎。

说是,金黎带着孙祥瑞跟着庖丁下坑以后,过了两个多小时才看到庖丁扛着金黎上来的,两个人身上全是血,在安顿好金黎后,庖丁都没去清洗,就说坑里有鬼物,带人开始填坑,那坑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飘着一些血糊糊的雾气,看着就很渗人,庖丁那么说,也没人怀疑,还说孙祥瑞被鬼吃了。

这会儿,那个被挖出来的近十米的坑已经被填的差不多了,昨晚那一夜算是白忙活,至于庖丁,正边喝着茶水,指挥伙计们埋什么东西呢。

33.犬性

等走近了,金黎才发现,这坑是早填好了,那边此时正热闹着呢,庖丁指挥伙计们埋的纯TM叫花鸡。也不知道庖丁怎么想的,在原本坑的位置架起了烧烤架,正带着伙计们喝着啤酒吃烧烤呢。

——我擦,这出来偏远山林,更多的还是压缩食物,带一些新鲜食材倒也不是不可以,可谁这TM还带酒水来了?

正常外出任务,最忌酒水,有些严格的队伍甚至连有烟瘾的伙计都不收,金黎可不记得自己的伙计带了啤酒,看样子这还带了不少,想想一路上又是背又是抗,金黎脑子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酒水是庖丁带的,当然不是他和孟婆抗,宁艋那小子有的是力气,只是现在人还有点儿蔫儿巴拉的,毕竟脑袋上挨了两次。而宁艋来的时候背的那个巨型背包内,除了食材,就是酒水了,只不过这些罐装啤酒是宁艋私下带的,庖丁并不是很喜欢啤酒。

昨天勉强跟上队伍的布凌昆,这会儿算是很活跃了,他昨晚基本上就挤在伙计身边,他那会儿也是感受到有些不对劲,根本就没敢乱跑。但天亮以后,就围绕着庖丁忙前忙后,他那嘴皮子的功夫在这里没多大用处,也只能打些下手,端菜添火什么的。

他比那些吃着喝着的伙计更快看到金黎,端着一盘烤肉就迎了上去。

“金黎,你醒了,来的正好,烤肉刚熟,尝尝,香的很。”他把烤肉递过去的时候,凑到金黎耳边补了一句,“你昨晚可让人很担心啊,全身血淋淋的,不过丁先生说你没事,睡一觉就好,他说你大概这个时间就能醒,看来一切都在丁先生的掌握中啊。”

布凌昆这是话里有话,他不知道昨晚坑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又想知道,对于他们这一类人,信息是很重要的资源也是掌握在手里的“金钱”,他是想和金黎有个提前交流,至少也看看金黎的反应。

金黎接过烤肉,他抽动了一下鼻子,烤肉的香味传来,一瞬间勾起他的食欲,也在一瞬间,他似乎就分辨出这一盘肉都是上等的牛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反正就是biu的一下,脑子里就有了这些信息。

“具体的不知道,你回去查一下孙祥瑞,网上查,应该能查到不少东西。”

几乎是将烤肉直接倒进嘴巴里的,金黎丢下一句,越过布凌昆,走向正看着自己的庖丁,几步下来,烤肉入腹让他整个人都舒适了许多,他的副队金楠亮在几米外和他打招呼,都是天天在一起的伙计,一举一动就已经算是报了平安,倒是没太作寒暄,金黎现在要先给庖丁说声谢谢。

至于为什么要道谢,金黎自己真的是没什么谱,他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如果他昨晚没跟着下坑,肯定就没后面的事情,但既然自己跟过去了,还没什么记忆的昏死过去的话,那自然是庖丁拉了自己一把,别管发生过什么,这个谢是一定的。

“丁先生,金某谢过了。”

庖丁点点头,算是受了,然后却说道:“你这个谢意还是先收半分吧,后面指不定还得再说,说多了谢,可就不值钱了。”

庖丁目光看向远处,那个方向自然是孙卖鱼的墓的位置,也是众人这一趟的目的地。

山包下面的雾气已经消散了许多,虽然多少有些残留,可已经形成不了影响,大白天这一点儿雾气根本不是个事情,这一晚上耽误下来,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主要是庖丁这个烤肉宴,大概会有些时间影响。

其实吧,不管是金黎,还是墓那边的留守人员,都有卫星电话,但并没有什么卵用,那玩意儿只能互相联系一下,大概交流一点儿信息,又不能呼叫火力增援什么的。

金黎也知道庖丁说这话并没有一点儿损人的意思,现在看来,自己这一众人对庖丁来说可能真有些累赘的意思。毕竟单单从庖丁的身手来看,在场的没一个是他的对手,能从三层楼的高度一跃而下,需要身体很多协调机制配合,力量和爆发更是必不可少。

而这会儿金黎心里更有个很邪乎的念头,那就是热武器兴许对庖丁也没啥作用,当然,这只是他个人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想法。

从醒来以后,金黎就对自己的身体感到了一些困惑,他能感受到自己似乎强壮了很多,不仅有种回到了十八岁的活力,还有身体内蕴含的某种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的力量,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个更强大的身体。

要是别人,一觉醒来,身体变强壮了,肯定会兴奋无比,这是好事儿啊。但金黎知道,任何事情都有两面前,得到既失去,有得有失,才是平衡,他自己得到了强壮,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这一路走来,他想过去询问庖丁,但随即就放弃开口,庖丁如果想告诉他,肯定就告诉他了,他暂时只能把这一身的变化,当做是一份礼物,来自于庖丁给与的礼物。

只是,金黎并不知道,恐怕也不会想去知道,得到这些的他,会失去什么。并且,在得到这些的同时,他还得到了另一个东西,或者说想法——对于庖丁的尊重,乃至膜拜,只是后者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彻底感染金黎的所有思维区域。

“身体有什么不好的感受吗?”

庖丁似乎随口一问,他把手里的杯子递给站在他旁边的孟婆手里,开始处理两块扁肉,已经处理过的扁肉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但金黎似乎嗅到了一些很不好的气味。

“挺好的,感觉好像睡一觉后,力量大了不少,也精神了不少。”

起床时的各种痛楚似乎因为食物而缓解,在如实回答庖丁的时候,金黎已经开始大快朵颐,已经跟过来的布凌昆瞪大了眼睛,因为金黎可谓是狼吞虎咽,一些带骨的肉块亦是一口吞下,布凌昆都听到了金黎咬碎骨头吞咽的声音。

34.烧烤

野性?

想了半天,布凌昆脑海里才蹦出这么个词语。金黎此时吃东西的样子狂野非常,别管是什么东西,来者不拒,就一个饕餮样,连骨头渣子也一并嚼碎了咽下去,那样子好像连手里的钢盆都要撕开了扔嘴巴一样。

布凌昆心底泛起了嘀咕,眼前这个金黎绝对不是他熟知的那个金黎,虽然金黎是个武家子,吃东西也都是粗鲁的样子,但可不是现在这番模样,这就像是饿死鬼附身。

不过,布凌昆八面玲珑,他这事儿只会放在心底,绝不会在庖丁面前露出半点猜忌的表情,若是有必要,也会扔到记忆的旮旯,再不去翻动。至于回去之后要不要查一查,到时候自有别的想法了。

庖丁这边对两块扁肉处理方式很简单,用刀划了浅十字口后,在烧烤架上过了一边,又喷了一口烈酒,明火掠了一边,就直接放在了盘子里。

这扁肉自然是吊舌鬼,也就是孙祥瑞的“舌头”,本来庖丁是打算自己享用的,五分熟的肉质最为肥美,一口下去都能咬出肉汁来,外面虽然有些烫嘴,但是内里那一股鬼气却又有一些冰牙,也是冰火两重天。

但这对扁肉最后却归了宁艋,那小子现在已经清醒,就坐在庖丁旁边,孟婆的下手,只不过他嘴巴憋着,大概是因为自己背来的啤酒全被分了吧,这一顿烧烤算是把他背来的食材饮品全给折腾了。

“来,吃了,补补你的脑子。”

香味让宁艋眼神一凝,可那边金黎似乎也被这两块扁肉给吸引住了目光,宁艋是知道这两块扁肉的价值的,至少对他来说算是大补品,但金黎却是另一番感受,那两块扁肉在他眼中笼罩着一层乌气,让他既有些戒备,却又似乎充满吸引力。

——想吃!

这是宁艋和金黎共同的思绪。

比起庖丁好像不太在意,孟婆已经发现了金黎很有侵略性的目光,对于宁艋接过庖丁递过来的装着两片扁肉的盘子,金黎放下了手中的啤酒,注意力一下子就放在了这边,并且已经开始靠过去,好像要直接抢一样。

孟婆自然是护着宁艋的,她倒是先揪了揪庖丁的衣角,一双略带疑惑的美眸望了庖丁一眼,这一眼看的庖丁一个激灵。庖丁现在对孟婆基本上毫无抵抗力,或者根本就没得抵抗,前晚发生的事情似梦一般,让他到现在也有些不能确认真假,只能被动的去冷处理。

——嗯,就当那晚上什么也没发生,对,一个梦。

别以为庖丁是不敢面对,他只是觉得自己被夜袭有点儿过不去面子,还是被自己的“属从”给逆袭,这说出去多闹心。

对孟婆摇摇头,孟婆也是灵犀一点,身子一挪,干脆把宁艋给卖了出去。

这就让宁艋一脸雾水,他抬头看着好像带着坏笑的庖丁,又瞄了一眼好像理解过来也带着坏笑的孟婆,再看看眼睛有些喷火的金黎,想也不想,一把抓了两块滚烫的扁肉,直接塞进了嘴巴里。

这一瞬间,宁艋倒是精神抖擞,大概是受到刺激,他这一抓一赛的动作也是速度无比,一点儿也不像是个病人。

大概是扁肉已经被宁艋吃掉了,金黎眼神一恍惚,好像是从刚才那个有些无意识的状态恢复过来,刚才的一切他都知道,并没有出现记忆断片,但好像脑子就是回不过弯儿来,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却又充斥着怪异,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堪忧,只能把疑惑投向庖丁。

这时候可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在坑里被吓的失去记忆也就算了,失去对身体的控制那就不对劲了,刚才的狼吞虎咽绝对不是他的本意,就算是饿极了,也用不着如此这般吧,哪有人连骨头都咬碎了咽下去的,那又不是脆骨,也不是骨肉相连啊。

“大概是昨夜在坑底,你被那只鬼袭身留下的后遗症,无妨的,多吃些东西就能缓解,两天之后还有不对劲的话,再来告诉我一声,你要是不放心,我这里有一枚黄符,你可以带在身边。”

庖丁掏出来的是一枚三角黄符,恰恰是那天他让金黎吞下去的那枚,在给金黎置换脏器的时候,这枚三角黄符就给他拿了出来,因为汲取了不少金黎的血,颜色有些偏深紫色,转了一圈,庖丁现在又一次递给了金黎。

金黎看着这枚三角黄符,觉得有些眼熟,可能真的是脑子有些迷糊,或者失去了太多记忆,他也就接过来,贴身放在了身边,并没有一丝猜忌。

倒是旁边的布凌昆眼神闪动,饶有所思。

宁艋才不管发生过什么,那两块扁肉在他嘴巴里嚼劲儿十足,没有任何附加材料,只用了烈酒灼烧,让这两块扁肉的味道带着浓烈的酒香,加上内里的鬼气,激得宁艋是冒了一头汗,偏偏肉中还有些寒气,也是复杂。

只能说,自知其中苦乐。

没有人注意到,宁艋的伤口正在以一种绝非常人的速度愈合,在被包扎好的伤口下面,一些淡淡的鬼气均匀的布散,拉拢聚合,把破碎的地方重新归拢,就连他的面色都开始红润起来。

“咦,怎么吃的满头汗,太烫了,还是撒了辣椒末,伤员可不能吃这些。”

布凌昆扫到了宁艋面上的变化,凑过去嘘寒问暖,但这话里也是藏着些许话术,也算是拐弯抹角的咨询,他也看出刚才那两块肉有问题了,不过,他是想不到那块肉真正的价值的。

俗话说,吃啥补啥,吊舌鬼这东西,在庖丁的泡制下,已经成了可被吸收的食材,食之不仅仅可以提升人的身体素质,也能凝练魂魄,也就是所谓的固本培元。当然,对普通人而言,兴许会有些虚不胜补,也可能吸收的不够全面,反而会影响身体健康。

一顿烧烤,倒是把所有伙计的距离给拉近了,就连老七的人也基本上和金黎的人有了些交集,算是都把脸混熟了,所有人收拾了一下,直奔目的地,孙卖鱼的墓不远了。

35.黑墓(上)

重新上路,一众人也是越走越心凉,这倒不是遇到什么危险,而是最后这段路简直累死人,也不知道是昨晚那些浓雾的因素,还是别的原因,那些山石上全生了绿苔,以及一些粘稠的如同水一样的液体,让这一路又湿又滑。

一众人昨晚加早上也就消耗了宁艋那一背包食材。所以行礼包裹基本上就没少,滑一下没扶住的话,怕得摔个半死,只能小心翼翼地前进,时不时还得重新定一下方位,也是怕走偏了路。

金黎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列,他的步伐极为矫健敏捷,且充满力量,他的副队金楠亮跟在他身后都有些追不上,他握着一把开山刀可以说是披荆斩棘,手腕粗细的杂树灌木面对金黎都用不上他使出全力,要不是考虑到整个队伍的前进速度,他怕是要甩众人一大截。

——头儿这是怎么了,这不像他啊,而且,他的身手怎么变得这么好了。

金楠亮一脸疑惑的跟在后面,能在这么滑溜的山林里面大跨步前进的,不是摔傻了,就是身体素质优越,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优越。金黎是个好手,但却还达不到金楠亮现在所看的如此厉害。

布凌昆则走在了最后,他要不是被两个伙计拉扯着,肯定是跟不上的,走一步滑两步,都快累哭了。

至于庖丁孟婆和宁艋:宁艋吃了庖丁给他的特别餐食,恢复了不少,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洒意,但也没费什么力气;孟婆则紧紧跟着庖丁,寸步不离;庖丁就有些奇怪了,他时不时要停下,用孟婆的小瓶子采摘一些绿苔,又或者收集一些黏糊糊的液体,甚至还拔了一大块老树皮让宁艋带着。

这最后的一段路虽然走的比之前那一段更累人,但等到临近正午的时候,一众人还是安全抵达了孙卖鱼墓前的营地,这里本来就留有十多个仙乐都的人做看守,两边一汇合,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先生,之前和我的人一起下去的那个队伍放弃了,本来是约好了在这边碰面的,但是他们在听到仙乐都的人也跟着以后,就不肯来了。您之前让我邀请的那个队伍所认识的道人,估计也来不了了吧。”

众人定了先修整一天,明天一早在下坑,当然,这肯定是庖丁定的,现在他已经是整个队伍的拍板人了,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之后,就各自忙活各自的去了,昨晚很多人都没睡好,现在闲着的都去补交了。老七安排好自己的伙计,这不就过来给庖丁汇报一下现在的情况。

“来不了,就来不了吧,无所谓,只要他是做那一行当的,总会遇上,不急。啊,你去告诉下面的伙计们,明天下坑他们就不用跟着了,里面安全系数不高,没必要下去送命。如果执意想跟着下去的话,你就给他一张金丝黄纸,用食指滴一滴血在上面,写好名字和生辰八字,再送来。”

老七没有问更多,他点头应了,便下去传话。本来,这个事儿只是针对老七的伙计,可金黎却听到了声儿,就也把自己的伙计给算了进来,这一折腾,等厚厚一沓金丝黄纸送到庖丁面前时,庖丁却笑了。

“总共二十七个人,你们知道,这趟下去,能有几个人回来吗?”

在庖丁面前的,除了孟婆、宁艋,还有老七、金黎、布凌昆以及金楠亮,这应该是下坑前,最后一次碰头,也会定一下下坑的具体的人员。

“我们仙乐都的人,自然都要去的,干这一行就是拿命换钱,下坑的钱和留守的钱可不一样,不过人多了也不好,我和金黎商量了一下,在经过筛选之后,减少了一些人,留下的都是好手,名单都在这里了。”

金黎现在还有些不适应自己的身体,可能是脑子里有些念头没有通达,他本来就话不多,有布凌昆发言也省了他许多事情。

庖丁点点头,看着老七。

老七就比较尴尬,和仙乐都不同,若能不下坑,他现在手里的这个预备队自然没几个人举手的,最后放在庖丁面前的属于老七这边的金丝黄纸只有四张。

“不用想的太多,我并没有在这个事情里面掺杂什么想法,去与留是自己的权利,生与死得看个人选择,在场的都知道,之前几波下坑的,能走出来的就几个人而已,下面已经折了百十人,这个你们拿回去,再问一遍,我要真正愿意下去的。”

庖丁只翻看了老七的那一摞四张金丝黄纸,记下了这几个名字,然后就把这些金丝黄纸分别递还给老七和金黎。

“还有一夜的时间考虑,慢慢来,大家也都不用急,老七,你先把之前几波下坑获得的关于墓里的信息,告诉大家。”

老七应声把金丝黄纸放进怀里,然后拿出一张剖面草图,以及一些别的资料。

“这是根据之前三波人马下去之后,从活着出来的人嘴里得到的大概的墓的结构,整体来看是个逆螺旋倒金字塔,这有别于同年代的所有墓型结构,也不符合墓的区域划分,甚至不符合咱们已知的历史,所以这个墓本身应该不能用传统思维去揣摩。”

“墓主人,我们暂时猜测为孙卖鱼,从已知的信息来看,这一位在历史上留名不多,和历史事件历史进程之类并没有太大关联,也可以说与历史本身并无太大关系,他的出现更多的是为了突出吕祖的显圣。传说,孙卖鱼本来只是一个买渔翁,偶得吕祖度化,之后便可知过去,观未来,成了个神人。”

“也许与这个传说有关,墓内充满了各种常理不能解释的陷阱,前三次人马最远也就突破到了坑内第三层,我们得到的百鬼夜宴青铜镜便是在第三层发现的,大部分伙计就是在这一层折损的。”

“当然,这三层的应对方式都已经有了方案,我们应该都可以应付。主要是按现在的架构来看,整个墓一共得有五层,甚至更多,所以,危险还是来源于未知。”

36.黑墓(中)

除了一张很粗糙的结构图,还有一些照片,照片本身都有些模糊,也看的不是很清楚,有些照片的背景是之前下去的伙计打着照明设施,这些照明设施都是专业工具,但照片依旧模糊,似乎因为墓内有某些特殊的吸光材料一样。

“下面的第一层都是传统陷阱,这一层也是最容易突破的一层,只要注意一些,我们下面的伙计自然会在前面处理好,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按理说这一层之前已经被走过三遍了,但是咱们的伙计这些天曾经下去转了一边,发现许多陷阱又重新启动了,一些之前明明被破坏掉的陷阱,现在依旧存在着触发机制。”

“坑里的第二层则是殉葬室,也是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危险性质的一层。”

“而最危险的第三层,似乎连接着一个地下溶洞,里面有许多黑色的虫子,一旦沾身就如同跗骨之蛆,甩都甩不掉,之前三波人马就栽在了这些虫子手里。”

老七说到这里,有些伤感,他的那群伙计就折在了这里,他那个兄弟乾隆也是因为这些虫子丢了命,而现在他们又要再一次下这个坑了。

“只要这些虫子的数量不是很大,这个由我们来对付就行了。”

庖丁从照片里翻出几张第二层殉葬室的照片,脸上带着些许疑惑,他指着照片里许多堆砌起来的骨头,问。

“关于第二层的信息只有这些照片吗?”

“活着出来的伙计们都说第二层只有各种骨骼,连一丁点儿陪葬物品都没有,所有也没太多关注。”

回答庖丁的是金黎的副队金楠亮,前几波下坑的人都不是正规考古人员,才不会过多的关注相对而言少含经济价值的物件儿,自然不会去在意骨头堆,虽然也有一些人收这些奇葩的物品,可任何一个器具都是其数倍甚至更高的价值,在没有彻底探索完结以前,那些骨头堆都是多余的。

“还有半天一晚上的时间,金黎、老七,还有布凌昆,通过你们的关系,再去询问一下那些活着走出来的人,第二层一定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是他们忽略掉的,让他们回忆一下,现在回想起来是否有什么和常态存在异样的地方。”

“您的意思是第二层有玄机?”

布凌昆拿着那几张被庖丁挑出来的照片反复看了又看,他自然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的,不过不碍着他办事儿,比起老七和金黎,他能够联系到的关系也要广很多,仙乐都能掌控住这里,之前那三波下坑的队伍自然都能找到。

“玄机应该不算,只是有些猜测。行了,就碰到这里吧,光聊也不能把那墓就挖了,孙卖鱼这个人可不简单,你们能拿到的墓里的信息也不够,大家去把手头的事情都清一清,下墓的名单晚饭之前给我,也做好心理准备,下去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老七留下,其他人就散了吧。”

庖丁看了一下时间,他还要准备一下晚上的餐宴,这个餐宴可是有些内涵的,得费些时间。

等其他人都走了,老七站在庖丁前面,毕恭毕敬,等着庖丁发话。

“这个墓,你们当初是如何发现的?”

“一份藏宝图。”

老七回答的干脆,但他又补上来一句。

“不过图被之前伙计带到坑里了,当时没想太多,所以也没准备复印件之类,也是为了保密,连照片都没有留。”

“藏宝图?”

这个年头,提到藏宝图总感觉是人刻意挖了个坑等人跳的,但又说回来,这藏宝图还不是老七的东西,当初老七是被他原本的东家给捎上的,真正的东西在邪鬼手里,老七只是看过几眼,但从藏宝图入手的话,老七只记得那藏宝图有七八百年的历史,上面标注的地点就是这里。

“那份藏宝图是雇请我们的人提供的,东西是真东西,我可以保证做不来假,上面也提到了孙卖鱼,甚至说这坑里有孙卖鱼被度化时成就他的宝物,能得到那个东西,便可以看过去,视未来,掌握因果。古人说话都喜欢夸大,所以我们也没在意,主要是一则那雇主给的定金很足,另外对方说除了他定下的东西,其余的物件儿都归我们。”

——邪鬼嘛?嗯……之前一直被你拽着走,现在百鬼夜宴青铜镜在我手里,想要这东西的话,终究是要见上一面的,就怕你不敢露面啊。

庖丁饶有所思,那面百鬼夜宴青铜镜的确有些古怪,就算是他庖丁也有些琢磨不透,他甚至怀疑正是因为这面百鬼夜宴才让他经历了孟婆的夜袭,到这会儿他都不敢确定那晚上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之后你这边有关于那个雇主的信儿吗?”

“没有,我琢磨着应该是一并折在坑里了,不过您这么问的话,是对那位雇主有什么猜测吧。”

老七其实不比布凌昆差,只是他之前接触的面没布凌昆那么广,基础起点低了一些,他这个人还是有些能力的,对于察言观色和琢磨上下级语言的能力不错,如果年轻十岁,是有待培养的,至少当个掌柜的十分合适。

“嗯,那位不是个善茬,现在又和孙卖鱼绞在一起……老七,你在嘉庆还是有些能耐的,你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挖出一些关于那个雇主的信息,可这个事情要悄悄做,别给布凌昆……不,别给仙乐都的人知道。还有,晚上我会做个私宴,你把明天要下坑的伙计都叫过来,只叫下坑的伙计,挑的认真一些。”

庖丁这里说的有些模糊,老七以为庖丁要只叫挑一些以后用得上的人,庖丁也的确有这个意思,可却也不单单如此,他晚上这一顿饭里要加料的,常人哪里吃的上庖丁做的夜宴。

这会儿,孟婆就和宁艋出去了,这是去准备庖丁晚上要用得上的食材,这里是深山老林,一些野味自然不少,还有一些是不方便在众人面前露出来的东西。

37.黑墓(下)

“孟姨,先生这是要干嘛?还要我们去找些血食,他是要做祭吗?”

宁艋跟着孟婆走进了更深的山林之中,看样子是打算去狩猎一些野味。这会儿宁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还帮着绷带,不过那是忽悠其他人的,他脑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疤痕了,在离开了营地以后,就变得好动起来,上蹿下跳地搜寻着目标。

“祭?哼,除了天地,谁又经得住咱们那位先生的一拜?对付一个孙卖鱼又怎么可能需要咱们那位先生祭天地。咱们那位先生大概是想留一些看得上眼的培养一下吧,他兴许是耐不住寂寞,想重新踏足这个新的世界了呢。”

孟婆走在郁郁葱葱地山林中,也许是远离了人烟,她的面容显出一抹妖艳,端得是林中仙子,她不时弯下身子,采摘一些野菌草菇,偶尔还会陷入莫名的自我回忆中,露出的笑容让人看了,就会迷恋其中。

两位走走停停,周围的植被也越来越浓密,很快就连行走都碍事起来,几乎无从下足。两位都没有带开山刀之类可以开路的器具,周围又没什么人烟,干脆也都不再隐藏,直接便化作林中的妖物。

“孟姨,前面有腥味儿,应该是个野山猫,要吗?”

宁艋的鼻子灵敏的很,老远就寻到了猎物,他看孟婆点头,身子一纵,伸手一拉,荡着一根枝丫,已经出去四五米远,几个借力就冲进了密林里,哪里还有一丁点儿带伤的样子。

“别给弄死了,要活的,至少要留一口气。”

怕宁艋下重手,孟婆还是喊了一句,她倒是不怕猎物跑了,被宁艋嗅到味儿的那一刻,那野山猫的命运一句决定了。

宁艋的动作很干净,就好像猴子一样在树木间窜动,连声音也轻的可以忽略。

山林浓密,却挡不住宁艋的五感,很快,他就接近了目标,那是一只足有成年狗那么大只的山猫,其黑色的皮毛乌的发亮,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定是这一片的领主,这里是它的狩猎区,可现在它却成了被狩猎的目标。

也许是这类野性十足的生灵都有着很敏锐的对危险的感知,它透过影影绰绰的枝叶向宁艋的方向撇了一眼,然后扭头,转身,猛然发力,甩开了四条腿,疯狂的奔跑了出去。

它的速度很快,在绿色的林叶间如同一道黑光,危机感让他感受到了生命威胁,那一瞬间它爆发的潜能让它就如同一发炮弹一样迸射而出,全力奔跑的四肢在崎岖的地面带起尘土,如若一道旋风。

这只野山猫本就是这一片的霸主,便是一些猛兽来了也有一战之力,但弱肉强食的山林生活让它依旧保持着对生命的敬畏,也让它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最强大的,宁艋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让它小心脏都要冻结起来,它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凭借着对周围的地形熟悉这个它唯一占据的先机,它想为自己的生命搏一搏。

宁艋虽然不是“主场作战”,但说起来,对那只野山猫而言,宁艋的实力属于碾压级别的,就好似绵羊看到了饿狼,一眼就能辨认出敌我双方的战斗力对比。

大概是逮上了玩心,也是没见过这么大只的野山猫,宁艋也没急着抓住这只野山猫,而是紧紧跟着,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对于野山猫来说,这便是一场生命的追逐战。

野山猫的逃窜路线很刁钻,左右不停地转换着方向,还不时玩急转弯,动不动就绕树打转,钻灌木,爬岩洞,也亏得它那一身壮硕的体型。

“嗷呜……”

一路狂蹿,野山猫抽空发出一声野性地咆哮,然后突然向左转向,在绕过了一颗粗壮的树木后,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宁艋也跟着蹿到了旁边的大树上。

这让野山猫的四肢都不由得一软,但多年的霸主生活让它并没有就此放弃,它矮着身子继续逃窜。但宁艋的气息如影随形,却又迟迟不下手,这是它极为熟悉的行为,因为它也曾经这样去逗弄它曾经的猎物。

——怎么办?

野山猫虽然没有人类那么多复杂的思维,但它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它知道自己这样肯定逃不过魔掌。最终,它想到了一个地方,一个整个山林的生物都不敢靠近的地方,那里,也许它可以拼上一拼,总比被后面那个气息恐怖的生物抓到好。

跟在野山猫后面的宁艋发现野山猫的行进路线突然一变,不再是之前那种东躲西藏,各种钻近道的逃窜,而是疯狂地朝一个方向狂奔,完全没有任何掩饰。

“咦?这是干啥?找自己的靠山去了?”

宁艋满脑子问号,没想通这只野山猫有什么目的,但想着自己就算应付三五个这种大号喵星人应该没什么麻烦,反而好奇起来,干脆继续跟着。

这一跟,就几分钟过去了,周围的植被不知不觉变得稀疏了起来,地表也泛着黑色,仿佛受到了什么严重的污染。

那只野山猫到了这里逃窜的速度开始变慢,到后来干脆用走的,在一个地面露出的裂口处,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的宁艋,然后露出一种决然,一下子钻了进去。

“咦?”

这地方已经离营地那边很远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宁艋却嗅到了一些营地那边的味道,那味道正是营地那边墓地里传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奇怪了,这里怎么还有个口子?”

宁艋凑到那裂口处往下看,下面深的看不到底,黑乎乎一片,好像被大火烧灼了一边一样,那只野山猫钻下去以后,就没了踪迹,连气味都消失了。

“里面竟然有一种让我觉得心悸的感觉,下面到底是什么?”

裂口足够的大,可以看得出裂口下面有个很大的空间,但一个人要从这个裂口钻下去得费一些时间。这让宁艋心痒痒,好奇心让他这会儿就要钻下去一探究竟。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孟婆从山林里走了过来,她看着这一片裸露的黑色地表,皱起了眉头。

“这……这下面是一片黑墓?”

38.鬼地

黑墓这个东西是庖丁曾经无意间告诉给孟婆的,那也只是庖丁随口一说,孟婆根本没想到过有一天会真的碰上,因为就算是孟婆都以为那仅仅是存在于故事里的概念,还是神话故事。

在所有的人类起源故事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知名状的存在,或者强大无比,或者厉害非常,他们扮演着创造者、开拓者、引导者……既是神明,也有恶鬼。他们总会分出善恶两面,黑白绝不兼容。故事大多数时候以邪不胜正为结尾,大团圆故事总会容易让人接受。

也许,故事真实情况并非故事里那样充满了玄妙,但经过时间的沉淀,真实早已经被埋藏起来,并且很难再去探索。

可,也有一些偶然。这些偶然便会让某些真相再次浮出水面,黑墓就是其一。

所谓黑墓,以庖丁告诉孟婆的意思来看,便是连接着那些神话故事中,恶的一面的那些存在的最终归属之地,你可以理解为墓地的另一种形式,只是其中葬着的很大程度上会是神话故事中的坏人而已。

“黑墓因为就算是经过时间消磨都无法消去的恶念的污染,会让黑墓周围呈现出一种黑色,这种黑色会让植物凋零,生物绝后,看着就知道是一处邪恶之地。遇到黑墓的话,以你现在的能力,还是不要轻易进入,虽然其中可能有些机缘,但别拿自己去冒险。”

这是庖丁告诉孟婆的原话,孟婆当初真的是以为庖丁在讲故事,就算是最接近的神话故事也有近千年,但现在眼前这片区域和庖丁所述何其相似,而从地面那道裂缝传出来的让人窒息的气息含而不发,仿佛随时都会引爆一样。

“宁小子,走,回去告诉咱们先生一声,这泊池山怕没那么简单。”

——这是黑墓,一定是。

孟婆被眼前这道裂口被震慑了,她想先回去告诉庖丁,但宁艋却不知道黑墓是什么,他还惦记着那只野山猫,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孟姨,你等我会儿,我钻下去把那只野山猫逮出来。”

宁艋说着就要往下钻,却看孟婆几步跃到了宁艋身边,一把揪住宁艋的后脖子。

“别乱来,立刻回去。”

就如同拎小狗一样,宁艋这么大个汉子就被孟婆半拽半提地揪了上来,宁艋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条裂口,只能跟着往营地那边走。这会儿孟婆也顾不上庖丁让准备的野味了,孙卖鱼的墓肯定有猫腻,她得赶回去告诉庖丁。

若那墓真的是孙卖鱼的,问题就大了。孙卖鱼这个人得仙人点化,点化他的那位仙人被世人尊称吕祖,而能被称呼为祖的,哪一个不是披着无数光辉的存在,那是善意侧绝对的正牌,名列八仙。孙卖鱼说不上得了这位的传承,可也算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他怎么也是善意侧的,可这样一位人物的墓旁却出现了一个黑墓,其中显然有许多弯弯。

就在孟婆和宁艋飞速往营地赶的时候,营地这边也出了些问题。

和老七这边谈完,庖丁就去周围转了转。

这孙卖鱼的墓深藏地下,不封不树,也没讲究风水,要不是有那份藏宝图,还真不好找。本来,老七他们第一批过来时,是挖了个直通墓内第一层的竖井,三批人马过后,这个竖井已经被扩展的有些过分,整个就成了个巨型天窗。这也就显露出几个人的盗墓和规模挖墓的区别,后者干的更彻底,也更粗暴。

庖丁围着那个“天窗”转了一圈,就发现墓底几股浓郁的很的鬼气,但这些鬼气各有区域,聚而不容,就像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一样,他开始还以为是下面有些僵尸之类的鬼物,但观察了一下之后,发现不是。

这些鬼气就像是中央空调的节点,对整个墓内进行调控,在保证整个墓内鬼气均衡的情况下,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循环。

“这是在养鬼地?”

像大型墓地,万人坑,当然,不是骨灰那种,是有尸体的那种地方,很容易形成鬼地,半夜走在这种地方就极容易失去方向,什么鬼打墙,鬼遮眼的事情就会频发,湘西一些有传承的赶尸派都有自己的祖传鬼地,在鬼地养尸能事半功倍,而鬼地还有很多别的用途。

不停的用鬼气对鬼地温养,就可以提升鬼地的品质,也可能会生出一些污秽的鬼物。能让鬼地的鬼气形成循环的,那都是高手。

如果孙卖鱼的墓内已经成了鬼地的话,这几百年下来,不见天日,里面的情况估计恶劣无比,之前那三波人马能进入到第三层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孙卖鱼搞什么?这里要真的是他的墓,他是想把自己炼成鬼王?也不怕给我逮住扔进油锅炸了。

事情越来越邪乎,也让庖丁有些无法掌握。等孟婆和宁艋回来告诉他黑墓的事情,庖丁站在孙卖鱼的墓前,锁眉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黑墓离这里大概多远?”

“不太近,直线距离有几里地,回来的太急,没太注意这个事情。”

听孟婆说着,庖丁点点头,蹲在地上用一根枝杈在地上勾勒着,似乎是这一片区域大概的地形图,再将孙卖鱼的墓,黑墓,以及之前他们蹲了一夜的那个山包在这个地形图上点出来之后,庖丁又重新站了起来,用手对周围的山脉比划。

“先生,你比划什么呢?”

宁艋是没太多想法的,他还在想那只野山猫,要不是孟婆抓着,他已经蹿回去了。

“去把老七叫来,还有,离那片黑墓远一点。”

庖丁是看出宁艋的好奇心了,他要是不管着,靠孟婆抓他,怕是抓不住的。

只不过,庖丁越这么说,宁艋就越好奇,好奇心冒上来,心痒的厉害,他把脑袋点的像磕头虫,心早已经飞去黑墓了。

而庖丁眉头紧皱,这孙卖鱼的墓怕不仅仅是那邪鬼的目的,肯定还有更深的因素在里面,不然他不会放弃在嘉庆市的安排,直接跑这里来,而那突然出现的黑墓,更是让庖丁有些忌惮。

“丁,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两个墓是连着的?”

39.计划有变

孟婆说的这个可能性恰恰是庖丁所想,他就是怕整个泊池山下面有个庞大无比的地宫群,若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地宫群的历史一定关联着那个黑墓,孙卖鱼将自己葬在这里,也许只是占据了某个现成而已,就是捡了个便宜。

这泊池山,在神话故事的年代,兴许是部落聚集地,又或者是祭坛。早古时期,先民们对于未知力量的膜拜直接影响到后期神话故事中各个有名人物的形成,这些神话故事随着口述口的文化传承,一代一代扩增,在不可计岁月的沉淀下,才有了现今我们熟知的故事。

谁又能知道,先民们耳听眼见的事物到底是何种模样的?

庖丁闭上眼睛,周围的山峦叠嶂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形成显明的画面,几个点位在这些画面中被标记出来,然后升上天空,竟然与某几个星辰一一对应。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孙卖鱼与黑墓之间是否有关联性,如果他真的能够预测到前因后果的话,也说不定。不过,黑墓的出现不会有偶然性,里面的任何东西跑出来,都会给新世界带来不可预计的转变。不能再等了,今晚就下墓。”

这会儿老七已经跟金黎一起赶到了庖丁身边,金黎的眼神似乎恢复了原本的清亮,大概是逐渐适应了他身体的变化,就连他的神色也沉稳起来。

“(丁)先生。”

两个人对庖丁行礼,姿势中带着明显的下级对上级的服从,而金黎的姿势要更谦恭一些,看来两位都开始站在了自己应该站的位置。不过,老七显然对金黎的转变有些疑惑,毕竟他不知道庖丁对金黎做了些什么。

庖丁从自我意识中回神,睁开眼睛,眸子中含有一些怒意,似乎在闭目思考的这段时间,他发现了什么。

“老七,晚上七点,你带上你的伙计和金黎一起下墓,按照你们之前制定的计划,逐层突破,一定要在十二点之前突破到七层,不计代价。我会让宁艋配合你们。”

“宁艋,你准备一下,晚上就跟着老七和金黎,你给我记住,收敛一下自己的性格,不要鲁莽行动,这次事情不一样,一切以金黎和老七的要求进行,有必要的话,可以‘见血’,在没有抵达底下第七层以前,任何阻挡都直接清理掉。”

“我会在十二点以前,到第七层与你们汇合,在此之前你们都要见机行事,抵达第七层以后,如果遇到活物,切记,绝对不可以让其触碰到身体的任何位置,一丝一毫的接触都不可以。”

得到庖丁的命令,老七和金黎对视一眼,不计代价表明这一趟不会一帆风顺,他们只知道墓内前三层的信息,如果真的按庖丁所说有七层之多的话,恐怕要见不少血。

“先生,如果我们能够抵达第七层,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有什么活物,又不小心被触碰到,怎么办?”

老七其实希望庖丁能说的更清楚一些,他觉得庖丁既然说墓内有七层,也许他还知道如何去避免这墓内的各种可能存在的危险,但老七又不敢直接问,只好先问了最后的一点。

“如果真的被触碰到,宁艋,记住,不管是谁,直接杀掉。”

这句话说的冰冷无比,让老七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显然不是因为庖丁的冷血,而是他无法猜测庖丁所谓的活物是什么,仅仅是触碰都要杀掉,难道,那下面有什么活物如此恐怖吗?

“相信我,你们不会想被那可能存在的活物触碰到的。稍后把你们拿到的肯自愿下墓的伙计的黄纸给我,时间不多,赶快去吧,七点准时出发。”

老七点头应是,先离开了。金黎退了几步后,停了一下,又走了回来。

“丁先生,您……不和我们一起下去吗?”

“本来是要一起下去的,不过,有些更紧急的事情要办,得耽误些时间。放心吧,我会在第七层等你们的。”

庖丁眯着眼睛,望着黑墓的方向,他的手似乎有些下意识的摸了摸一直携带在身上的菜刀,看来,那边有让他很不舒服的存在。

“可是,丁先生,如果下面有七层之多的话,单单前三层之前就折了那么多人,虽然我们有所准备,可只是靠我们的话,真的能在十二点之前和您在第七层汇合吗?您若是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也许,能加快一些进度,也可以让我们减少一些伤亡。”

金黎不似老七,有所顾虑,何况庖丁给他的东西可不仅仅是改变他的身体素质那么简单,虽然有着对庖丁的膜拜,可也强化了他的性格。

庖丁伸出左右手,分别比划向两个方向,一个是黑墓的位置,另一个如果以孙卖鱼的墓和浓雾山包画一条直线的话,恰好与黑墓呈对称。

“有七层是我猜的,准确的说,应该是八层,或者九层,我不太确定,但七层肯定是有的,每一层有什么无关紧要,你们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直接让宁艋去就行了,大多数危险他都可以解决。不过,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也提醒你一点,如果遇到明显不对劲的事情,不要犹豫,能开枪的,别拿脸撞。”

说完,庖丁就直接离开,他也要做一些准备,毕竟他打算带着孟婆下一趟黑墓。

宁艋看着庖丁离开,盘算了一下,他很少间庖丁有这么严肃的时候,肯定是不会违背庖丁的命令的,既然庖丁都说了,有必要的话可以“见血”,他就没什么别的顾虑了,干脆跟着金黎一起去准备。

很快,老七和金黎就把自愿下墓的伙计的食指血用金丝黄纸重新收集好,给庖丁送来,而庖丁拿到这些金丝黄纸后,做了个很简单的事情,就是把这些金丝黄纸逐一叠成三角,然后让老七和金黎挨个发给各个伙计。

孟婆自始至终都站在庖丁身侧,她没有去帮庖丁叠任何一张金丝黄纸,只是眼睛里带着一些不满意,站的近一些的老七隐约听到孟婆低声的嘀咕。

“……哼哼……蝼蚁一样有什么好留的,根本用不上……费事……能让丁帮他们叠……简直就是恩赐……虫子一样……”

40.黑枪

对于孟婆的嘀嘀咕咕,庖丁自然是听得到的,或许站在孟婆下手的老七也听到了,只是庖丁是知道孟婆也就是嘴巴上比较硬,心里还是很柔软的,当然,这也看对谁。

等庖丁把包括老七、金黎在内的二十四个人的三角黄符叠好,也快傍晚了。不过这二十四个人里面并不包含不愿意涉足危险的布凌昆,也不包含莽小伙宁艋,前者自愿当后勤,蹲守营地。

等老七和金黎将三角黄符分发下去,再回来,已经看不到庖丁和孟婆两个人了,似乎他们连招呼都没打,直接离开了。

老七这边带上他自己,愿意下坑的也只有六个人,剩下的都是金黎的人,所以,这次两个团队联合下坑,就由金黎带队。两人一核计,既然庖丁都不见了,干脆也别等了,直接下坑。

一直等还啃着压缩饼干的宁艋和其他二十四个人下了坑,站在一边看着的布凌昆才松了口气,然后围着营地转了一圈,在确定庖丁真的不在以后,这才拿出卫星电话,缩在帐篷里似乎拨通了谁的号码。

“嗯……嗯……对,下去了,我?我可不去,都死了那么多人了,有钱也得有命花啊。什么?那位……我还真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我隐约听到他们提到什么‘黑幕’不‘黑幕’的。其他的?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我也不是他的人,没敢太去套信息……行了,我知道我们的协议,我盯着呢,他们要是出来还能不告诉我?”

“知道,知道,一有消息我就回你。”

撂下电话,布凌昆想了想,又拨了个号码,这次他说话倒是不再很随便,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不过他只是把这里的情况给对方汇报了一下,对方似乎是仙乐都的上层,又或者是某个绝对比他权利大的人,肯定不是金老。

看来,这孙卖鱼的墓的情况还是多方看重的,也许还不止现在已经露头的势力。

*************

另一边,老七和金黎一行已经通过临时架设的升降装置抵达了通道的半截位置,说到底,这个被挖的有些过分大的洞,其实就是个盗洞,只不过比较粗暴而已。盗洞的前半截直上直下,需要通过升降装置,后半截还是得靠走的。

盗洞径直往下深入地底,还是蛮深的,虽然有着一定的坡度,但并不好走,主要是这盗洞纯粹是硬打下去的,破了不少山石,坑坑洼洼的,也没有什么支撑措施,为了安全起见,众人走的并不是很快。

在真正踏入孙卖鱼的这个倒三角型的墓坑内的一瞬间,一股冰冷之气扑面而来,那是沉压了千年的地气,混合着阴冷的血腥味儿震慑人心。

“地气未散,看来这几百年间除了之前的三波人马,并没有别的人来过这里。”

宁艋和其他人一样,也背了一个多功能军包,不过他包里裝的都是吃的,一路上就没停过。在踏足这个墓坑以后,他的精神看着很是亢奋,不停地做着深呼吸,似乎很喜欢这种环境,以及那种常人闻了很不习惯的空气。

除了宁艋,其他人都带着半面型防护面罩,这玩意儿能过滤不少有害气体,带着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带着总比不带有安全感。

“空气除了有些腥味儿,并没有别的异味,那口罩我觉得你们可以摘下来了。”

四处打量着,宁艋明显有些忍不住内心的欢呼雀跃,不过,这里还是金黎做决定,他不开口,其他人可不会听宁艋的发言,就更不会摘掉嘴巴上的面罩了。到现在为止,他们是明白了,宁艋和他们不一样,有谁能够脑袋上挨两刀,没过一天就可以活蹦乱跳的。

没人搭理宁艋,宁艋也蛮无聊,他本来是想围着周围的墓壁转转的,看看壁画什么的,可这第一层啥玩意儿没有,再一想到庖丁的话,让他不要莽撞,他也只好忍着,就跟在金黎后面,他到那儿,宁艋就跟到那儿,金黎也不烦他。而金黎,在进了墓里以后,他就整个人像变了一样,变得沉稳而锐利,就仿佛一把随时出鞘的长剑一般。

按照之前得到的信息,众人前行的有条不紊,二十五个人,除了宁艋各自有职,第一层一些被复位的陷阱很快就被破解,时间也没用多少,众人顺利抵达第二层。

主要进行攻关的还是金黎的人,毕竟他的伙计要更专业一些,老七则带着他为数不多的伙计做着记录。按照庖丁的意思,这第二层应该有些什么才对,所以,到了第二层,金黎就让众人放缓了速度。

这一层堆满了各种骨头,人类的,野兽的,还有一些已经辨认不出来是什么生物,若不是好像这一层在建立之初就刻意留下一些下脚的地方,怕不得堆满了整整一层。

这地下本来就黑,众人虽然都带了高强手电、手持型探照灯之类,可也不知道是这墓的问题,还是其他原因,这些照明工具的性能似乎都被缩减了不少,光照出去影影绰绰的,各种骨头被光照映射出去的阴影看的人心里揪着。

按照金黎或者老七的理解,这一层应该是奴隶或者牲畜殉葬的地方,只是在孙卖鱼的墓里,殉葬坑被改变成现在这种模式而已。

之前的三波人马显然对这一层的骨头没什么兴趣,在没遇到什么危险的情况下,直接就略过去了,许多骨头都有被踢到踩断,甚至是踩成粉末的痕迹。现在众人一番搜寻,还真找到了一些东西。

在西南角一个大概三十多平的不大的独立房间内,几个伙计在清理掉一堆骨头之后,发现下面埋着一个石质平台,平台上有些凹槽,还有几根大概一寸长余的金属刺镶嵌在上面,已经烂的剩下半截,看不出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而在另一个房间内,却有一个等身人像,只是这个人像的造型很奇怪,是一个被捆着的半跪着的造型。

正当众人不明白这些东西的含义时,宁艋却好像发现了什么,这家伙自己没带手电,黑暗中,有伙计看到宁艋挥手,就靠了过去,可顺着这个伙计的灯光,一道黑光从一堆白骨中射出,无声无息穿过他的喉头,带出一股鲜血。

41.黑石像

整个墓穴的第二层并不复杂,主要是太多骨头堆成了山,真要集体行动,要是把整个第二层搜索一边,时间肯定是不够的。好在金黎的伙计都训练的不错,三人为一组,展开搜索。所以,当这边这个伙计刚一倒下,和他一组的另外两个伙计立刻发出了戒备的信息,并且几秒钟就赶到了这个伙计的身边。

只是,这个伙计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就失去了生息,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之前的表情,似乎对自己的死亡毫无察觉,而在他的喉头正插着一根漆黑的短箭,见血封喉。

“17号,别动。”

在下坑之前,金黎的伙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编号,这也许是向【一】的行动队学习的,主要是统一管理,叫顺口了,似乎挺方便的,另一则就是在任何行动中,以编号小的人为首,前者不在,后一位挂职。

被另一个称呼为17号的伙计刚伸出去的手一僵,他是想拔掉那根插在自己人喉头的黑箭,可被拦住了,面罩挡住了他的部分神色,但从他的眼中还是能看出一些慌张和恐惧。

“头儿,我是7号,9号倒下了,位置东南。”

金黎的编队还是可以的,一般都是两个老人带一个新人,有助于新人成长。相较于17号对于死亡的恐惧,7号就要镇定的多,他先通过对讲机将这事儿汇报给金黎,然后才大致辨认了一下这根黑箭。

这根黑箭漏出来的一部分大概一指多一点的长度,筷子粗细,通体漆黑,看不出是涂上去的颜色,还是本身材质的颜色。

7号根据9号倒地的位置和姿势,辨认出这根黑箭射过来的方向,他隐约记得那个方向本来应该是站着个人的,他看到9号是被那个人招手才走过去的,可现在7号再把灯光照过去,那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很快,金黎就赶了过来,他的身边跟着宁艋。

“看到是谁干的了吗?还是说触发了什么机关?”

“不确定,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根本没在意,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个事情,毕竟之前的三波队伍在第二层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不过,我记得9号是被谁招过去的,就在那边的那个墙角,我只看到一个影子,9号应该是看清楚了才过去的。”

——难道还有内鬼?9号既然是看到了对方才过去的话,自然是熟人,可是熟人的话,为什么要独自站在这个角落?

整个队伍里,没带手电之类的照明工具的,只有宁艋,手机除外。金黎却并不去怀疑宁艋,他是记得宁艋一直跟在自己周近的,离也没离开多远。

“报数。”

金黎伸手将黑箭拔了出来,箭头锋利无比,一体铸造,看着不像是老东西,闻起来有股异味,上面的黑色似乎含有某种剧毒。

清点人数后,只有二十人回答,有三个伙计无故失踪,剩下的伙计寻了一下,并没有找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老七这会儿也带着自己的伙计过来汇合,他和自己的伙计倒是一直在一起,但现在金黎的人死了一个,不见了三个,他开始琢磨着该怎么办。

“要不,咱们先去第三层吧,本来时间就不多,还要一路闯到第七层,这第二层总感觉怪怪的,说不定藏着什么诡异的陷阱,别再这里耽误时间了。”

说话的不是老七,而是金黎的副队金楠亮,他并不是害怕,只是自己的伙计一下子少了四个,让他有些心痛,后面还有更多的危险,自己的伙计折在这里,难免伤感。

“不,必须弄清楚,这是丁先生交代下来的。从现在开始,大家都不要散的太开,每个人保证自己在同伴的视野内,有情况不要贸然行动,随时保持通话,以半个小时为基准,这第二层,再探索一下。”

“楠亮,把把9号的尸体安置一下,回来的时候记得带回去,别把他留在这里。”

金黎看了一下手表,距离十二点还有六个小时左右,按照每一层一个小时来计算,勉强有一些富裕,可到了第三层以后,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只能走一步,稳一步,步步为营。

“我看看这玩意儿。”

所有人里面,只有宁艋这小子没穿防具,连个手套都没有,下来的时候,金黎是要给他弄一套的,这小子嫌套在身上难受,没穿。此时,他光着手直接去拿黑箭,还真吓了金黎一跳,何况宁艋手快,金黎吓一跳的功夫,黑箭已经被宁艋拿在手里了。

“巫毒,不像是新鲜的,老金,让你的人都注意些,别乱踩乱摸,看来这第二层的古怪就在这附近。”

宁艋说话的时间,有伙计突然惊呼了一声,其他几个伙计顺着那伙计手指的方向就把灯光一起照了过去。

恰恰是7号告诉金黎他看到的人影的那个墙角,只是在众人晃神的功夫,不知道怎么就多了个半蹲的石像,黑漆漆的手弩兵俑。

难道之前的黑箭是这个手弩兵俑射出来的?那墙角之前金黎几个人都看了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它是怎么出现的?它之前又是在那儿藏着的?难道这个石像还真的活了不成?能够自由行动?

金黎一举手,所有伙计都定住不再动弹,甚至掏出了武器,宁艋却越众而出,身子一晃,几个呼吸就到了黑石像的旁边,也容不得金黎阻拦,他就已经抬脚向石像踹了上去。

那石像等人大小,可能要略小一点,宁艋这一脚也是有劲儿,直接就把这个黑石像给踹翻了,撞的旁边许多骨头咔嚓直响。

近距离看,这弓弩兵俑年代久远,上面还有些被刀剑劈砍的痕迹,除了蹲射的姿势,连面庞都因为时间的洗礼被磨平了,根本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

宁艋这一脚踹完,蹲下来瞄了一眼,就看到兵俑石像的底部似乎有些被刻出来的痕迹。

“咦?这兵俑石像上有字!”

可有字是有字,宁艋却并不认识,他站起来叹了口气,只能等其他人过来翻译。

42.尸俑

虽然不认识上面的字儿,可宁艋却蹲在墙角瞎摸索,他要是有把铲子,好像还打算挖点儿什么出来一样。

金黎舒了口气,没危险就好,不管是柠檬出事,还是其他伙计再有点儿什么,他这个头儿就得头疼了,虽然现在已经开始头疼了,虽然宁艋多半不会出啥事。

“3号,带5号过去看看,4号和6号跟着,其他人戒备,把周围都照亮了,别再漏掉什么角落了。”

5号是金黎队伍里少有的人才,对各类古文均有涉及。

至于死了伙计为什么不鼓舞士气?大概是没必要吧,这些伙计都是过来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但心情多少会压抑就是了。

金黎这边说完,抽出了自己别在腰间的狗腿子,开始环顾自己所有的伙计,他有一种预感,总觉得自己的伙计里面有个别人怀有别样的目的,他相信如果有这么一位的话,不会出现在老七的人里面,毕竟之前自己的队伍里就出了一位了。

不跟过去看看黑石俑,金黎是想站在一个开阔地带去观察所有人。已经有人死了,这对所有人多少都有些影响,当然,除了一点儿不在意的宁艋。

整个第二层突然静了许多,虽然所有的伙计都有这个准备,但是死亡终归不是人们所喜欢的归宿,而且绝大多数人必定走向这一步。

随着周遭环境安静下来,金黎扫视着周围的眼睛越来越亮,在某个黑暗角落望过去,他的眼睛好似打了灯光,他的心跳也越来越慢,这一刻他好像进入了某种状态。

动作,表情,气味……所有的细节在金黎的五感中都被无限放大,只不过金黎毕竟是个武汉子,他懂得该怎么和人战斗,对于这些东西如何去归纳,总结,推论,并且挑选出异样,还得逐步去学习,他还缺少对于这种能力应用的适应性,这些知识除了传承,还需要积累。

但现在,这一刻,也足够他看出哪几个有别于他人了。

——楠亮,为什么是你?

金黎的眼睛里露出一些悲哀,在所有的伙计里,金楠亮跟他最久,是他把金楠亮一步步提升到副队长的位置的,他们甚至还沾亲带故,只不过金楠亮的金姓要偏许多,算是远亲而已。

怀疑金楠亮,是金黎从金楠亮的身上嗅到了一丝很奇怪的味道,这个味道及其淡薄,换做常人就算是拥抱在一起都不一定能闻到,何况还是在这个阴翳的墓地伸出。可金黎此时此刻就是从金楠亮身上闻到了,那股味道在金黎脑海里有个印象,而这个印象来源于孙祥瑞。

可对于这个味道,金黎有些迷糊,他不记得这个味道到底出自孙祥瑞身上的什么,可他就是知道,这个味道不对,是属于恶的一方面的,嗅到就很厌恶的感觉,而金楠亮身上又有这个味道。

要么,金楠亮被孙祥瑞阴过;要么,金楠亮和孙祥瑞是有某种秘密关系的。

而另一方面,金黎在金楠亮的动作和表情的细节中看到了许多不对劲,焦躁,紧张,还有些许说不出道不明的期盼。

结合起来,金黎就是觉得金楠亮是那个很早就打入进来的内鬼,他甚至想起来,好像孙祥瑞能进队,也和金楠亮有关。

金黎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如同相信庖丁一样,这是金黎真实的想法,可他并没有在意,仅仅靠着一瞬间的感觉,他就将跟自己最久的伙计给划到了叛徒的行列,而也在这一刻,似乎庖丁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更高大。

背叛感一下子充斥了金黎的思维,将他彻底从刚才的那个状态拽了出来。

在这个状态还不到一分钟,金黎脑袋就有些晕乎,而这短短的一分钟内,金黎还察觉到了另一个异样。自从踏入第二层以来,这里就有一种违和感,其实这种感觉一直都存在着,不过基本上被所有人都忽略了,只是在刚才那个状态下,金黎才有所察觉。

进入刚才那个状态似乎极耗心神,摇摇头,金黎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一下,在回味那一丝异样的同时,开始不动声色的防备着金楠亮,他觉得多少还是得再看看,至少看看金楠亮要做什么,或者说他在期待什么。

另一边,5号正端详着那个兵俑石像,单膝跪地的兵俑石像呈现出射击的姿势,连双手也保持着举弩的状态,但是他手中并没有弓弩,似乎是因为在时间的洗礼下腐朽了。

大概是被宁艋一脚踹翻了,好像触动了兵俑石像的某个反应机制,大量石粉开始从兵俑表明潸潸而下,等5号触碰到那兵俑底座下面的文字,想要看清楚些的时候,那兵俑石像竟然缩小了一圈,却露出了个精细至极的新模样。

之前的兵俑,明明已经模糊不堪,都看不出五官了,但此刻,通体漆黑如墨的兵俑石像却展现出一个雕琢的细致有些过头,看上去和活人一般模样,连发丝都根根体现。只是这个兵俑石像全身都绘制了一条很细红线,藏在墨黑的纹理中,不细看根本难以发现,仿佛是一根红绳将这兵俑石像束缚了起来。

而5号也终于看清楚了那一大堆文字。

“天明九年,奉令取宝,据图辨位,乃至此地,遇兵俑像,业已近妖,部众不敌,但退去却不得生门,仅余本人以魂镇之,告之后人,此路不通。”

其实,这些文字不过小篆,宁艋不能说不学无术,但也就比文盲好那么一点儿,他属于榆木脑袋,教不出来那种。

5号是把这些文字念出来的,大多数人都听到了,宁艋被这些话给吸引住,他把目光从墙角又挪了回来,伸手摸着石像,仿佛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别动啊,谁都别动。老金,赶紧把你的人都撤旁边去,这边别过来人。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个尸俑,先生不在,不然就有口福了。”

宁艋舔着嘴巴,一把将石俑扶正,就差直接张嘴咬了。

43.错口

看情况,就算是老七他们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这孙卖鱼的墓第一次进人了,似乎在这近千年的时间里,曾经来过一些人马,还是授命于人,只是不知道这天明九年指的是那一位,那一行文字中所谓的奉命盗宝之人又到底是谁?

不过,根据上面的文字来看,他们似乎都死在眼前的兵俑石像手中,唯一活下来的也以己身镇压了这个可能成妖的兵俑石像。

兴许已经过了许久,那些人的尸首已经化作白骨,成了这一层众多骨头中的一堆,又或者还有人活着,将他们的尸首带离了这里,谁知道呢。

“头儿,天明这个年号好像不是正统,历史上小国颇多,要查的话得回去看看。但古人多喜夸大,兴许他们当年遇到了些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情,便把这些事情归纳到这个兵俑石像身上了。”

所有人被宁艋那么一吼,在金黎的点头认可下,都退开了,5号则凑到金黎身边,小声告诉他自己对那些文字的理解。

金黎摇摇头,他看着那边宁艋一个人对那黑色的石像垂涎欲滴,也不能让一众人就这么干等着他。

“宁兄弟,你那边到底要怎么处理?要不把这个石像砸了吧。”

宁艋刚才是说了这个兵俑石像是个什么尸俑,金黎能从字面意思上猜测一些,但凡有这种奇怪名称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如直接砸了了事。

金楠亮却在这个时候插了一句,他刚才一直在处理那个伙计的尸体。

“头儿,别!尸俑这个东西我听过。都说秦始皇的兵马俑是用活人造的,古往今来真能这么大范围这么干的,怕也就只有么一位了。后来一些帝王也想在自己死后有一些属于自己的兵马俑,可这种事情做多了劳财伤民,只能小批量的做,加上又不想被挂上残暴的头衔,便用士兵的尸体代替,反正只要是帝王就没有不打仗的,也不可能没有士兵折损,有些战死的就被保存下来做了尸俑!”

金楠亮说的有鼻子有眼,但这话听在金黎的耳朵里就有些不是味儿,一联想就觉得金楠亮怕有别的准备。

可金楠亮并没看到金黎表情的微妙变化,他依旧补充着。

“据说有些做法特殊的兵马俑会将士兵死后的魂魄封在其中,当作大墓中的守卫,在死后继续效力,甚至有些邪乎乎的能力,和撞鬼一样。不过没听说有人遇到过,反正这玩意儿在市场上价格挺离谱,咱们要不带回去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金楠亮越是这么说,金黎越觉得这金楠亮是想保住这个怪异的石像,他也就越想毁了它。

“不管怎么说,咱们伙计的死和这个石像有关,我不想带个危险在身边。宁兄弟,你说,怎么办?”

金黎前半句是说给金楠亮听的,后半句喊出来,是要宁艋说个决定。

宁艋那边还在流哈喇子,不过他也听到这边对话了,这会儿从食欲中回过神,擦了一把哈喇子。

“老金,这玩意儿可是个宝贝,你肯定听过越危险的东西越好吃,这个道理吧!”

金黎懵了一下,什么时候有的这个说法?他只听过颜色越鲜艳越危险而已,反正彩色蘑菇是肯定不能吃的。

“比如……河豚?”

犹豫了三两秒,金黎还是回了一句。

“比那个可好吃的多,这东西,超补。可这东西不好处理,得我们先生才行,要不我背着吧,等到和我们先生汇合了,再给他出来。”

宁艋说着,就打算把这个挺大个的石像给扛起来,金黎傻了一下,这不久合了金楠亮的想法了吗?这可是个隐患。

“宁兄弟,从这儿往下,按丁先生说的,可还是有五层呢,谁也不知道下面还会遇到什么,我知道你力气大,可你背着这么大块的石像,怎么滴也得耗许多体力,你之前还刚受伤。再者说,丁先生可是说了的,要是遇上什么事情,还得你帮忙,你扛着这个那儿还能施展你的本事呢?”

金黎这算是捧一下宁艋,可宁艋偏偏就吃这一套,他嘿嘿一笑,抓了抓脑袋。

“嘿嘿,也是,先生说了让我听你的,行吧。谁那儿有锤子,借我使一下,直接砸了挺可惜的,怎么也得把他的心窝子给带走。”

像宁艋这么掏心窝子,也是没谁了。

宁艋这么快的将直接的想法一转,金楠亮身体明显抖了一下。

“可是,这根黑箭的事情还没解决呢,现在砸了这根兵俑石像的话,也许就找不到这根黑箭的来历了,难道咱们伙计的死就这么不管了?”

“南疆那边的巫术虽然没以前那么普遍了,但在曾经,那可是地域一霸,这尸俑和那根黑箭应该同出一家之手,砸不砸这个石像和那根黑箭是两码事情,真要找这根黑箭的黑手,老金,不行挨个搜身。”

显然,以宁艋的意思就是说这跟黑箭是在场的某个人射出来的,只要搜身就能找到那个人。但问题是,死去的伙计最后一刻看到的人,恰恰是宁艋,只是别人都不知道而已。

可如果不是宁艋的话,或许只能用鬼来解释这个事情了。

锤子榔头这种东西,包括工兵铲当然都有带,有伙计递给宁艋,宁艋并没有直接开砸,而是真的扛起这个石像,就往之前发现的那个石台的房间走去,这石像虽然褪去了一层,但大小看着,也有百十斤,宁艋扛起来却不费一点儿力气的样子,也是看得众人发憷。

但也就走出去三五米的样子,刚才递给宁艋锤子的伙计却咦了一声。

“等等,头儿,你快看,这里有些门道。”

的确是门道,就仿佛是一些魔术的手法一样,在原本这个兵俑石像所在的墙角,似乎有个切口。怎么形容呢,就是玩了一个视觉错觉,若不是站的角度合理,就算是站在旁边,也看不出这墙角处竟然有个藏身处。

之前宁艋蹲在那里半天,好像都没发现,这个伙计却一眼看出了这个不对劲的地方。

44.你信吗

就像是多了个夹层,在某个角度上可以看到墙角多了一条刚好容人侧身缝隙,里面黑漆漆的,灯光也照不进去,仿佛里面都是黑烟一样,阻挡了所有的光芒。

十几二十个人都盯着这个角落,又有人指着方向,稍微靠过去,大多数人都看到了这个缝隙,宁艋扛着那个兵俑石像也怔住了,好像这个缝隙的出现超出他的想象。

“等等,等等。都别靠近,这玩意儿出现的太诡异了,我刚才可什么都没发现,我保证!”

宁艋信誓旦旦,刚才在所有人关注别的地方的时候,就他蹲在墙角摸索,他这么说,也是信一半,不信一半。老七是被绑在庖丁的船上了,宁艋说啥就是啥,跟着走呗。可现在金黎就比较头疼,不,他这会儿一直头疼来着。

说实话,宁艋进第二层之后的表现就比较奇怪,可要让金黎说哪里奇怪,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这会儿金黎就是觉得,宁艋好像一直在掩藏什么一样,似乎就是要把众人的目光从这个墙角转移出去。

金黎的脑子在这一刻总觉得有些不够用,好像一下子就多了许多不对劲的事情一样,让他发蒙,加上刚才耗神严重,他就不知道怎么做决定了,大概是需要歇歇。

那边站在离宁艋不远的那个伙计也没多想,就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往那个黑乎乎的缝隙靠近了一点儿,宁艋就立马一个凶狠地眼神瞪了过去,骇的那个伙计身子一僵,又把这一步给退了回去。

“走,先不要管这个角落了!”

一咬牙,金黎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宁艋,或者说相信庖丁,他这一发话,其他伙计也不在多考虑,就都退了回来。

宁艋扛着那个兵俑石像几步走出了角落,超过几个伙计以后,往那个有实质平台的房间走去,金黎等他靠近,也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跟上。

谁也没注意,刚才那个发现缝隙的伙计在最后似乎犹豫了一下,他没能扛住自己的好奇心,故意慢了所有人一些,然后又缩回了角落,轻声快步走到那缝隙前,打着手电照了进去。

下一刻,他的面容露出惊恐的表情,紧接着脸部抽动,一些皮肤皱起,然后竟然一头砸进了缝隙内,只留下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便没了声响。

好想没人看到一样,似乎这个角落就被放弃了,众人跟着宁艋,一起远离了这里。

有种平台的那个房间不大,并不能容纳所有人,但宁艋连拽到拉的把人都推了进去。

“好悬,那个缝隙,谁都不许过去了,没先生在,去一个送一个!”

到了这里,宁艋说话的声音大了不少,他把那个兵俑石像横着放到在平台上,呼出口气。

金黎没弄懂宁艋的意思,老七却知道宁艋想说啥。

“你是说那个缝隙里面有古怪,咱们都对付不了?”

“也不是、我可以,但你们不行。那缝隙里蹲着七八个鬼,我之前就看到了,不过没干告诉你们。鬼这东西,你越害怕,他就像是被加了BUFF一样,估计是之前那些寻宝人都魂魄变得,让你们好奇,总比让你们害怕好。再说,那些鬼估计都蹲在里面上千年了,一旦全跑出来,随便附身一下,你们就完了!”

宁艋似乎少有的动了脑子。

可他说的,信不信,就看别人怎么想了。

金黎想到那黑乎乎的缝隙里要是真藏着七八个鬼魂的话,也是一身鸡皮疙瘩。想象一下七八个鬼魂挤在一起的样子,金黎就膈应,那玩意儿扑出来,自己伙计们带着的那些武器完全没啥用处啊。

“wwwwq

45.黑心脏

宁艋用锤子荡着狗腿子,那样子也是十足屠户,不过这小子刀功有限,砍人可以,切菜玄乎,别看刚才他切掉的石像的四肢是石头块,可到了腹部以后,竟然有了些许扭七八拐的模样,也分出了一点点五脏六腑的形状,不过还粗糙的很,只是有个轮廓而已。

若是庖丁在这里,肯定能依次取出心肝脾肺肾,但宁艋糙啊,这一刀下去,肠子就稀碎,肝啊肾的也就别想了,他本来也就奔着心脏去的,所以干脆把下腹部直接拍了,剩下上半部慢慢倒腾。

这活儿本来是慢活,宁艋被那兵俑清晰的面容盯的发烦,狗腿子咔嚓一下给脑袋剁了下来,顺便一把抓着就插在了那平台上的金属刺上,也不知道是金属刺的厉害,还是这兵俑石像的脖子太软,竟然还给宁艋戳了进去。

就在这一瞬间,有个别几个伙计似乎听到了尖锐的叫声,就像是被活剥了一样,刺的人耳朵膜都颤。

宁艋抬头扫了周围一眼,将明显有反应的伙计都记在心里,也没多说话。他继续握着狗腿子抵在剩下的半截胸的偏右一边,然后用锤子一点一点往下砸,打算再把那半边给去掉,这样就算是他没那个精细的手法把心脏取出来,也能找个包,把左胸部给背走了。

可谁知道,又一声咔嚓,这次,宁艋的狗腿子刚用锤子敲进去半截,这胸口就自己裂开了,搞得他自己都楞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有形的黑气就扩散开来,周围灯光照着,明显能够看到一层如同雾气一样的气体从那半截胸腔内飞速扩散出来,离得近的立刻就闻到了一股异味,说不出来的古怪,闻着有点儿像烂腌菜,也接近臭豆腐。

这可是隔着面罩的,这面罩还都是高级货,一些简单的毒气直接就给过滤了,可这股味道像是长了腿,硬是钻进了众人的鼻子,不停地往脑子里跳,那味道还挥之不散。

等这些黑雾彻底扩散到整个房间,有几位已经忍不住,开始揭开面罩,吐了起来。

“别怕,别怕,好东西,喂……你别吐啊!”

宁艋好似不受一点儿影响,甚至有些喜欢这种味道,他说话的功夫,就吸了好几大口,那些黑雾如同棉花糖一样,被他卷进了嘴巴里。

其他人不好受,唯独金黎却像宁艋一样,也没多少影响,他虽然也闻到了味道,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感觉很舒服,就像鱼儿遇到了活水,心里很畅顺,连之前耗神太多的疲惫感也得到了很大的舒缓。

“这味道,怎么回事?”

金黎自己是没事,可所有的伙计都多少有些反胃,臭豆腐就算是好吃,但塞进鼻子里闻大多数人是受不来的。

“我也说不清楚,这个你得问我们先生。可这东西是好东西,多闻闻,强身健体。”

宁艋说不上来,他也不管因人而异这个说法,反正他觉得对自己好的,对所有人都会好。可也别说,那几位没忍住吐出来的伙计,在站直了腰之后,还真就觉得整个身体都畅顺了许多,连再去闻那个味道都觉得没那么重口味了。

而一裂两半的兵俑石像的胸腔也露出了一个比之其原本的黑色更为深厚的黑色块状物,这东西几乎是直接掉出来的,看着和人的心脏没什么两样,就略微小许多,若是换成血色,那就和心脏没什么区别,好似整个别人刚摘出来的。

宁艋像是见到了宝贝,一把将那个黑心脏抓到手里,然后就揣到了怀里,顺便把那些剩余的石块敲碎,碎块铺满了整个石台。

“好啦,大家休息的咋样,是不是感觉轻松了许多,大家收拾收拾,就去三层吧。”

收获颇丰,宁艋笑嘻嘻地把狗腿子还给金黎,拍了拍手上的石粉,这就打算离开,金黎却拉了他一把,他刚想说话,却看到宁艋的胸口似乎很明显的跳动了一下,好像胸口里藏着一只青蛙一样。

“额……那个……什么来着。哦,那边黑乎乎的缝隙,就不管了?”

“那个啊……那个管不管都无所谓,藏鬼坑而已,那玩意儿说厉害,也真的厉害,可你不管它,它就屁都不是。”

宁艋抓了抓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得到了这颗黑心脏,他已经很满足了,对那个他所谓的藏鬼坑似乎没多大兴趣,他现在就急着去七层和庖丁汇合,然后把这颗黑心脏给庖丁,那肯定能做出一道美味来。

馋嘴啊。

至于什么藏鬼坑,还有这个黑色的兵俑石像又是怎么冒出来的,宁艋才不管,到手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别的,管他呢,来一个吃一个。

其他伙计们还沉浸在那股味道中没回过味儿来,金黎也只能叹一口气,那藏鬼坑真不去管也没什么问题,折掉的伙计和失踪的伙计,只能先这样了,在这里耽误时间,去寻,去怼那个藏鬼坑,可能折损更多。

“这里暂时只有那个你说的藏鬼坑了,也许里面有些宝贝,也许你说的一样,不管它,它就是个屁。可丁先生说了,这第二层有东西,丁先生说的,我可不想不办,你若是想先走,你就走吧,我带伙计们去探一探那个什么藏鬼坑。”

金黎这算是激将法,但牵扯到庖丁的话,宁艋那份高兴劲儿瞬间就蔫儿了,虽然庖丁是随口一提,可连金黎这个外人都这么说的话,他宁艋要是不办,那哪儿说的过去。只是他宁艋不知道,金黎的脑子里,已经被庖丁动了些手段了。

“呼……你们去就是送人头,还是我去吧。呐,帮我把这东西收好,就你拿着,谁都别给碰,摸都不许摸,我去一趟,尽快回来,那边不管发生什么动静,都别出这个门,记住了!”

宁艋从怀里把那黑色的心脏拿出来,塞给金黎,手一抽,已经把金黎腰间的狗腿子又抽了出来,转身出去了。

金黎楞了一下,他竟然感觉手中那颗石头的心脏似乎带着温度。

46.丢魂

难道宁艋的怀里这么暖和,这才踹进去一会儿,就已经把这拳头大的黑石头给焐热了?

手里握着那颗黑色的心脏,金黎不知道为什么,深深咽了一口口水,他还没来得及去寻摸这个吞咽动作的原因,就感觉那颗黑心脏越来越烫,好似有股热流顺着他的手往身体里流,某个瞬间竟然传出咕咚咕咚咕咚的耳膜跳动声,这声音合着他自身的心跳,竟然串联起来,让他如同中了魔怔。

“头儿,头儿,头儿……”

金楠亮看着宁艋离开后,金黎就攥着那颗石头心脏一动不动,那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看的让人渗的慌,就仿佛突然带了一张人皮面具,每一个部位似乎各自鼓动着,好像要裂开一样,但转瞬间,他的表情整个一泄,变得再无一丝表情,就那么呆滞着。

若不是金楠亮这么喊了他几句,金黎恐怕就这么癔怔了。

“嗯?嗯、啊?”

金黎回过神来,整个人打了个颤栗,望着自己手中的黑石心脏,手一抖,差点儿没给摔地上。

“拿,先拿个包给我。”

说话的功夫,已经有伙计给他递了个腰包,金黎结果腰包把那颗妖的很的心脏放进去,想了想,还是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好在隔了东西之后,这心脏似乎就没刚才那股热乎劲儿了。

“刚才……”

金楠亮离得近,将刚才金黎的表情看了个清楚,这会儿结巴着想问问,毕竟自己头儿,那样子好像是出了些事情的。

“没事,刚才想起了些往事。”

金黎只能这么先忽悠着,反正他现在看金楠亮不顺眼,也顾不上金楠亮歪想。

被房间腰包以后,那股味道似乎慢慢散去,也不再有淡薄的黑雾从那颗心脏里飘出来,好像这事儿就告一段落。

可一扭头,金黎就看到石质平台上那颗被宁艋戳在那里的兵俑石像的脑袋,恍惚间好像看到那石像眨了眨眼睛,那如同小孩模样的面孔上,细毫可见,若不是周围开着几个光照设备,还真让人肝颤。

“点一下名,别又落了咱们的人,让伙计们都提点儿神,互相叫着些,要是有什么异状,就吼一声。”

金黎越看那个石像脑袋越烦,要不是他不知道宁艋把这颗脑袋放在这里是不是有别的意思,现在就一锤子给敲碎了,这破东西反正不是什么好鸟,留着肯定是个祸害,他觉得等宁艋回来,第一时间就把这脑袋给敲碎了。

整个队伍,接近二十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加上大大小小的背包设备,感觉就颇有些紧张,也是让人心里不安,好像这一屋子人都是躲难的一样,可宁艋走之前又交代了,任何人都不能出这个屋子,金黎干脆自己堵在了门口旁边。

金楠亮那边一点人数,竟然又少了一个,他走到金黎旁边,凑到他耳边小声告诉给了他,这让金黎心里都要峁起来了。

这时不时少一两个人,偶尔还会有伙计死掉,却偏生找不到一丁点儿痕迹,简直让人抓狂,还不如来一场肉对肉,血见血的战斗,若真见了鬼,死也死个明白吧。

好在大伙儿心理素质还行,绝大多数都是过来人,不能说见惯了生死,却都知道这一行的风险,既然不让出去,三三两两一般整理着自己的背包,一边闲聊了起来,这一放松,紧绷的神经似乎得到了一些缓和。

老七不时看看手表,他的这个老式的机械表有些年头了,是从一个乡下老汉手里收回来的,每天都会慢个三五分钟,但总得时间差不到哪儿去,就这么一会儿,宁艋都出去十分钟了,外面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是看出来金黎有些不对劲了,可又没多少办法,只能盯着,庖丁不在,他得把这事儿给宁艋说说。

可又过去了十分钟,依旧没有宁艋的信儿,宁艋这一去,好似没了一样,别说动静了,整个这一层都静的让人发毛,何况还到处都是枯骨。

“要不,我们找几个伙计过去看看?这都二十分钟了,之前那个角落离这里也没多远,可咱们这二十分钟一点儿声响都没听见,那小子不会溜了吧。”

金楠亮就坐在金黎旁边,他像以前一样,轻轻戳了戳金黎,小声给他说着自己的想法,他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随意,可金黎呆坐在那里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好,他只是想让金黎开口说话而已。

“嗯,再等等。”

金黎看着门外有些出神,他的眼睛好似失去了聚焦点,一片空洞,也不知道在望什么,他的右手不时摸一摸腰包,在腰包上摩挲几下,然后再看一眼石台上的兵俑石像的脑袋,接着看看门外,一直循环。

看出金黎的不对劲的绝非老七一个,或者说,绝大多数伙计都看出来了,一个伙计把水壶递给金黎,在递水壶之前,他往里面倒了些暗红色的液体,那玩意儿是从仙乐都配给里面拿的一种除邪祛秽的东西,说不上来是什么,可能从哪里收回来的,但效果不错,只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苦咸味儿。

本就不在状态的金黎接过水壶,一口就灌了下去,生生将整壶水都喝了下去,就算这伙计加的那除邪祛秽的液体不多,那味道也足够让人喷出来了,可金黎却依旧那副模样,不带丝毫表情。

金楠亮向周围几个伙计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要是有意外,第一时间把金黎给绑了,几个伙计也点头示意。那边,老七却拉了拉金楠亮,抛开宁艋和金黎,这里他们两个最大,也只能他们两个商量一下了。

两个人走到房间的最里面,蹲着商议对策,宁艋一直不回来,这二十人也总不能一直这么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在这么耗着,别说七层了,天亮了都到不了。

“可你也看到了,我们头儿好像丢魂儿了。”

思虑了半天,金楠亮才想起失魂儿这个词来,也的确,金黎那模样就是丢了魂。

47.猫叫

一些老村子里的老人们会把许多不好的事情都会归纳到丢魂儿上来,比如莫名其妙的感冒发烧,又或者失忆断片儿,发癔症等等,他们会用很简单的仪式来帮助丢魂的人叫魂,最常见的莫过于在一碗清水中竖筷子,边呼喊着那人的名字。

这些简单的仪式甚至不需要“专业人员”操作,也不需要“神婆”“大公”指点。但你说这仅仅是某些心理安慰,却又有些片面,世界如此之大,总会有许多奇迹发生。

所以,当大多数人都觉得金黎可能丢魂儿的时候,有伙计就先给他喝了驱邪水,反正这伙计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就先叫驱邪水吧。金黎是一口把整壶水都喝完了的,可看那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大用处。

“咋办?等下去?”

金楠亮没啥主意,老七突然一拍自己大腿,拿出个东西来,正是庖丁之前给每个人叠的三角黄符。

“那谁之前不是说了嘛,这黄符纸能护着我们的魂魄,咱们都带着呢,唯独你们金队现在出了状况,会不会是丁先生之前落下你们金队的了,没给他叠?还是你们金队自己弄丢了。”

老七这么说,好像也有那一点儿意思,可现在问金黎,金黎也不会回答,总不能直接摸他身子,搜一圈吧,指不定会激起他什么反应。

“要不,咱们先把他捆了,总比干等着好。”

金楠亮和老七这么一合计,干脆先绑了金黎,金黎那失神的样子,可不像是回忆的模样,任由这么发展,不如来强的。

对几个伙计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伙计也是立即点头理解,金黎状态异常大家都看着的,自己的队长,自己最清楚,不能放任。

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几个伙计就已经扑倒了金黎,按脚的按脚,按胳膊的按胳膊,换常人早给按的死死的,动弹不得了,可金黎像是吃了大力丸,四五个大汉都按不住,这些伙计可不是普通人,平常干的都是佣兵的活儿,身体素质可见一斑,却被金黎差点儿掀翻了。

“绳子,快拿绳子!”

金楠亮捧着金黎的脑袋,好像是怕他乱动磕到墙,他一边喊着伙计,一边用双手将金黎的脑袋扣死。可以看到金黎到现在依旧一副呆滞的模样,只是挣扎却越来越激烈,周围能挤过来的伙计都挤过来了。

一番费事儿,这才把金黎给捆了。

看着还在尝试挣脱的金黎,金楠亮松了口气,在金黎身上一阵摸索,却没摸到金黎自己的三角黄符,他伸手就要解开金黎腰间的腰包,却被老七伸手拦住了。

“这东西不影响,就先放着吧。宁……宁艋说了,这东西谁都不许碰。”

老七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宁艋,干脆叫了他名字,他挡住老七的手,用一块布将那腰包包着,又在金黎的身上紧了紧,看来,老七的意思是这东西谁都别想动了,就得放在金黎身上。

“你什么意思啊,兴许就是这个石头心脏的缘故,那小子到现在也不回来,说不定就是他玩的花招,从头到位,就他和我们头儿碰过那石头心脏,我们都没事,就我们头儿出事儿了,你说呢。”

金楠亮一下子就点到了点子上,折让金黎这边的伙计一瞬间就站到了一起。

他说的没错,自始至终碰过兵俑石像的心脏的只有宁艋和金黎,不让别人动这颗心脏的也是宁艋,难道真的是宁艋下的黑手?

老七自然是不信的,若说是宁艋下的手,那肯定是庖丁指派,可是以老七对庖丁他们的了解,庖丁要动这一队人,似乎没必要折腾这么一出。

可话又说回来了,金楠亮说的也没错,好像问题是出在那石头心脏上面,老七也犯嘀咕,但他站队立场坚定,哪怕他现在自己的手下只有几个人。

“宁艋说不定马上就回来,这东西是宁艋要的,那也就是丁先生要的,宁艋说不能动,咱们就是不能动。”

“为什么不能动,咱们就是取下来,放在一边,看看我们头儿会不会变好一些,你这么拦着,是不是和那小子商量好的,想坑我们?”

金楠亮把话题说到这里,仙乐都这边的伙计立马就把老七的人给围了,十多个对几个,何况老七的人还都不是自己一线的伙计,那里有什么对比性,再者说,仙乐都这边的伙计可都是有家伙事儿的。

眼看着金楠亮就准备把老七的人也一并给绑了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猫叫,那喵,不是,猫,叫的那叫一个惨,比夹了尾巴也不知道多了多少倍,好似小脚趾提到了柜角,手指指甲被连肉拔掉,抽筋拆骨一样。

大伙儿本来都在房间内,可那声音来的那叫一个突然,冷不丁冒出来,所有人都被吓出一身冷汗,原本寂静的环境被打破,把对峙的两边人马给镇住了。

金楠亮和老七立刻对视一眼,两边同时一挥手,先一致对外。

“NTM的死猫,劳资扒了你的皮。”

正当所有人都等待着猫叫的后续时,却传来了宁艋的似乎怒气冲天的叫骂,那声音忽远忽近,伴随着惨烈的猫叫声,让人以为那个院子里的小毛孩在逗猫。

“不像是在旁边。”

老七侧耳倾听,宁艋的声音近的时候好像就在隔壁,远的时候却只能听到一些耳鸣,这让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猫?那小子和猫又在搞什么鬼?

没人知道,也没人想出这个门,他们突然就觉得这房间里安全的多。

可也就在所有人被那猫叫声和宁艋的叫骂声吸引的时候,被绑着的金黎眼珠子一翻,滚出一片漆黑,他的双手猛然发力,竟然在无声无息中挣脱了绳子,紧接着一把掀开挡着自己的几个伙计,力量大的把最近的一个伙计的胳膊都打折了。

还没等金楠亮呼喊,金黎人已经如同大狗一般蹿了出去,身子一转,眨眼间就消失在黑暗中,周围几个打灯的伙计愣是没照上去。

48.黑猫

“这绳子可是掺着铁丝特制的,刀割都费事儿,头儿怎么可能挣脱的?”

刚才一起绑金黎的伙计都看傻了,他们可不记得自己的头儿还有这等神力,那绳子拽卡车都可以了,没听说过能被人扯断的,还是被绑着的。

难道真的是被什么鬼物附身,所以力大无穷?

“咋办?追?还是不追?”

金楠亮看着外面漆黑的甬道,一脸懵逼,他可记得之前金黎还叮嘱要遵守宁艋说的话,不能出这个门,现在他自己蹿出去了,这算哪门子事情。

“最好别去,宁艋那边怕是遇到了什么妖物,咱们在这里等着吧,要是出去又碰上什么事儿,就麻烦了。”

老七没好意思说猫的事情,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况猫这东西可妖的很,许多神话里扮演的身份也不是很好,也就埃及那边稍微强点儿,但也和死亡牵扯在了一起。

“可……就让金队这么自己……自己乱跑?”

“你去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不如等宁艋回来,问问他,或者等和丁先生汇合之后,再做决定。丁先生那边肯定有办法应付这些事情。”

下墓的人,最怕三件事,见真宝,遇邪灵,撞恶鬼。

后两者大家应该都理解,这第一件事儿,所谓的真宝,那是只要见光就会牵动无数势力的东西,哪怕是在墓里碰上,不动它,那也会惹事上身。何况,别以为国家机器是开玩笑的,只要想,动你和玩儿一样,没动你,只是因为还没想动你。

至于有实体之类,能用物理攻击解决的东西,对于有所准备的团队来说,那都不是问题,换一个非考古性质的官盗,你试试,见山开山,地板都给你挖穿了。

老七他原本手下那个队伍,也就是折在下面第三层的伙计还有一些对付像恶鬼之类的经验,金黎的人,也恰恰是因为不差钱儿,没怎么碰上这类事情,他们办的大多是看钱的事儿,下墓是可选项,有一点儿防备,但真遇上,就比如现在,慌的很。

好在,宁艋的气急败坏的声音不时传来,让在屋子里干等的众人稍稍安心了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老七掐着手表,时不时在屋子里转一圈,清点一边人数,金黎都不在了他,他还是得扮演一下管理者的身份。

也许是都以为金黎变成这样和那兵俑石像的心脏有关,插着兵俑石像的脑袋的平台周围也没人再靠近,甚至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扫到这边时,也刻意去忽略那颗黑乎乎的,表情怪异的石像脑袋。

有个伙计实在忍不住,他就站在那脑袋面朝着的方向,干脆套了个盖布把这个脑袋给遮了起来。

“汪!”

突然,外面传出一个凶悍的狗叫声,紧接着便是一串儿喵鸣,没过十秒钟,一切便陷入寂静。

老七和金楠亮有些搞不明白,这第二层是越来越奇怪了,刚才有猫,现在又有了狗,这要是普通的墓坑,有野猫野狗也就算了,这TM可是挖下来,离地面老深的墓坑里,别说猫狗了,连地耗子都没有一只。

“不行,我忍不住了。”

金楠亮拉着自己的枪栓,就要出去,金黎这边的伙计,一共带了十多把枪械,子弹倒是充分,也是以防万一,他们本来就是佣兵性质的队伍,甚至还有些手雷,炸药不计,被要求蹲在这里也是憋屈。

他这么一动,金黎那些伙计也就一起动了起来,这一层不像普通墓穴那么七拐八扭,房间和通道都很规整,正要搜起来,只要不走散了,也不碰上妖事儿,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趟一边儿。

老七想拦,但看了看所有伙计的表情,便直接放弃了,显然金黎这些伙计不喜欢缩着等,更愿意直面怼。

可金楠亮这边还没走出门,迎面就看到金黎黑着脸站在了门口,他好像直接就出现在眼前的,唬的金楠亮嗷的一声叫唤,都说人吓人,吓死人,要不是身后一个伙计扶了一把,金楠亮怕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头……头儿?”

“不是让你们在这里等着的吗?”

这才多久一会儿,金黎站在门口,说话清晰,面部表情也似乎恢复正常,让屋子里的人看的一愣一愣的,难道刚才大家都幻觉了?

“都进去,3号,4号,把2号给我捆了。”

金黎回来的第一时间,就下令把金楠亮给绑了,这让所有的伙计就更迷糊了,什么个情况啊,刚副队把金队给绑了,现在金队回来就要绑副队,闹着玩儿呢?

可一肚子疑惑归疑惑,金黎这个队长的威严是根深蒂固的,命令下了,当然还是得执行,刚被金黎吓一跳的金楠亮没站直呢,就被按倒了绑了起来,有刚才金黎挣脱的前提,这些金楠亮被绑的那叫一个结实。

金黎走进来以后,就看宁艋跟着走了进来,不过这小子手里拎着一只黑猫,他就攥着那黑猫的后颈皮,可以看到他手上全是猫挠的痕迹,看来刚才那一番臭骂的时候,就是再抓这只猫。

不过,这猫看着就古怪。

那是一只一身黑如墨,不掺杂一根杂毛的黑猫,加上黑不溜秋的猫眼,要不是宁艋拎着,在这墓穴里,怕站在面前都看不见。最让人不舒服的是它的那双眼睛,哪怕是黑不溜秋的,依旧透着一种人才有的情感,那是站在高出俯视的轻蔑,以及不屑。

“这……这猫……”

老七才不管金楠亮被不被绑,那是金黎那边的内事,他更关心宁艋拎一只猫回来是怎么回事,而且那只猫看他一眼,他就觉得心寒,好像这只猫会咬他一样。

“这个?不好说,你别管。那个藏鬼坑算是解决了,大家收拾一下,准备去三层,我Tm快累死了,等到第七层,一定要先生给我做个好吃的,给我补补。”

宁艋一点儿也没打算把那只猫松开的意思,他的手紧紧攥着,生怕松了一丝,而在他的腰间,之前放在金黎身上的腰包正挂在他身上,看来他们在外面碰上以后,那个黑心脏已经重新给了宁艋,也许是这样,金黎才恢复神志的?

49.壁画

换个时间,换个环境,金黎刚才那一系列奇怪的情况,肯定要查个清楚。但这会儿,金黎自己不说,他个人现在又恢复正常的话,他下面那些伙计自然都不会去问。多少人也只能猜测,既然他是和宁艋一起来回来的,可能是恰好遇上宁艋,被宁艋“治”好了吧。

老七好奇那只黑猫的功夫,金黎蹲下身子,看着已经被绑了个结实的金楠亮,眼睛里带着一些很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

金黎只是问了这么一句,金楠亮满脸的疑惑,可也就过了不到几秒钟,他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疑惑表情开始收敛,变成一种坦然。

“哎,出生吧。”

“所以,真的是你?”

金黎心中带着愤怒,又有许多不甘,眼前这位是跟了他最久的人,也是整个小队里跟他最亲的人,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开始背叛了他。

“说不上什么真的假的,你不是都知道了嘛,不然你也不会进来就把我捆了。”

似乎不再需要“演戏”,金楠亮好像整个人的精神都变了一般,其双眼中泛出一些白浊,整个人在片刻间好像苍老了许多。

也就在这个瞬间,金黎心中咯噔一声,因为就在说话间,金楠亮给他传递了一个很隐晦的信息,也就是话中有话,意思是告诉金黎,队伍里还有内鬼,让金黎小心。

对于金楠亮,金黎自然没掌握什么确凿的证据去证明他是个内鬼,他进来就把金楠亮给绑了是在回来的路上和宁艋商量的结果,纯粹想试试金楠亮,诈诈他,反正绑错了也没关系,总能解释清楚。可现在,金楠亮用了暗语告诉金黎不止一两个内鬼这么简单的话,事情就有玄机了。

“你到底是谁的人?”

这么多年的兄弟,没理由要玩这一手,金楠亮的幕后要是仙乐都的敌人也没办法解释这个事情,自己这个佣兵队伍又不是仙乐都的顶级团队,没必要用藏这么深的内鬼吧,何况还不是一两个,显然对方在自己的队伍里面埋了多个线,连金楠亮都不知道全部的人数。

在金楠亮对金黎说的暗语里表明自己这边有多个同党,但都是单线联系,包括之前的孙祥瑞在内,不下五个,甚至更多。

金黎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商业间谍也就算了,可现在明显不是关于经济利益的问题了,对方选择在这里开始发难,难道是针对这次下墓的事情?可这个墓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金黎队伍里的伙计最早的一位也进队一年了,这不符合逻辑。

“谁的人?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遵从组训。”

对于幕后的问题,金楠亮说的话有些半真半假,他也不说清楚,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沉默地不发一言,只是任由金黎施为。

“老金,先带上他,不急,路上要是遇上危险,就那他在前面挡着。要是他能活到最后,我们先生自然能让他无话不说。”

宁艋那边撇着嘴,他的手一刻都没放松,拎着那只黑猫也不嫌累,而那只黑猫好像也放弃了抵抗,只是这么挂在宁艋手上,一动不动。

“咱们已经在这一层耽误有些时间了,不如先离开这里吧,还得赶在十二点前抵达第七层,时间可不一定够。”

老七不时瞄一下那只黑猫,他就是奇怪这只猫的来历,更好奇刚才那声狗叫又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不是闹好奇心的时候,他还记着时间,只能催促大家赶一点。

“嗯,走吧,我发现了条新的通道,兴许能绕过第三层,就在那藏鬼坑里。”

宁艋揪着黑猫站在门口,指着方向,告诉众人。

金黎点点头,让自己的伙计压着金楠亮,他现在真的没办法信任自己的伙计了,哪怕是金楠亮撒谎故意引导他怀疑自己的人也没办法,最怕的就是这种离间,信也不行,不信也不行。

伙计们是看出金楠亮的不对劲了,加上之前孙祥瑞的事情,反正现在士气挺低落的。一众人跟着宁艋离开了这个房间又回到之前发现兵俑石像的那个角落。

这里和之前已经不一样了,原本堆放的骨头虽然也乱,但隐约有些乱中有序,堆放的也很整齐,但现在好像被炸弹炸过一样,那儿都是碎骨头渣滓,连本来有的路都没了,好像发生过大战一样。

那只黑猫到了这里开始扭动,似乎不像过来,不过被宁艋拎着,它也没什么选择权。

在原本那个藏鬼坑的位置,露出个向下的通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来的,似乎凭空就这多了一个,宁艋带头,直接就钻了进去。

通道连着一个斜斜向下的走廊,有光照着可以看到许多壁画,不过这些壁画很是抽象,常人怕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5号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也是对此类东西涉及颇广,便要求走慢一些,加上老七的人配合,倒是开始记录这些壁画。

“兴许,这些壁画中有一些关于这个墓的信息,说不定能找到如何避开危险直接进入最底层的方法。”

这个倾斜向下的通道似乎不像是这个墓穴的一部分,反而要更古老一些,许多文字符号已经超出5号的学识和认知了,他只能靠着一些推论和壁画来两两印证,只是正确与否还得两谈。

“这些连绵的壁画似乎在连贯的描述一件事情,但这些壁画画的太过隐晦,若是要全面的解读,单单我一个人,需要很长的时间。”

时间的确让壁画褪色,甚至有些模糊,但更多的是因为这些壁画的画面太过于笼统,抽象的仿佛某些城市博物馆的那些名家手笔。

“我只能带猜的估一个,你们看,这个圆柱状的物体应该是某种棺椁,前几副画在描述某个位高权重的人物正在被下葬,在他的周围是大量的俘虏正在被处死,这些都是属于这位的财产,是他地位的象征。和他一同葬入墓穴的,还有一个看起来是个正方体的物件儿,似乎很是贵重。”

50.鼎公

5号对壁画似乎很感兴趣,不过这壁画很是抽象,抽象到有几幅单纯的都是线条,常人那里能看懂这是要表达什么意思,若不是每一副壁画之下都有一些古老的文字给5号去推研,怕这壁画和天书差不多。

可另一方面,宁艋对这壁画就性质缺缺,他提溜着那只黑猫,走在最前面,要不是考虑得等后面那群墨迹着不肯走的人,估计早冲下去了。

而那只黑猫……

都说猫眼能够见鬼,黑猫又代表着不详,在进入这个倾斜向下的通道以后,宁艋拎着的那只黑猫一下子就安静了起来,别说动了,这猫竟然主动闭上了眼睛,那可不像是在假寐,似乎这通道里有什么吓到它一样。

金黎在宁艋身后,至于老七,则带着他的人跟着5号,一路的壁画他都给记录了下来,他现在倒是走了记录员的职责,显然是不打算冲锋在前了。

“这似乎是以倒叙的手法在一一描绘此人的一生,不过这些画面中大部分都是征战,描绘的很混乱,若要解读,以我的水平,少说也要半个月,如果这些画面中真的藏匿了某些东西的话,现在就不要想了。”

站在一个比之前的壁画要清晰的多的一面壁画前,5号伸手指着壁画上正中央靠上一些的一个似乎穿着某种长袍的人形说道,这人形明显有个特点,那便是他的周身有许多水粼纹,看着就好像周身罩着光泽一样,他的身型也越比周围的人高大,壮硕,这让人看到这幅壁画的第一时间便会注意到这个人。

不过,这幅壁画中,描述的是许多人在叩拜这个人,其余人是背对着的,根本看不到正脸,唯独他是正脸,但面部好像笼罩着一片如同旋涡一样的云气,刻画的极为模糊。

“你们看这幅画,和之前的风格都不一样,就仿佛一篇连环画突然插入了一张欧美漫画那么突兀,可能是临时加进去的。我觉得吧,这些壁画里要有什么重要信息,那肯定就在这一副里面。”

5号这人年龄其实不大,三十来岁,架着副黑框眼镜,看着斯斯文文,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闷骚的很,属于慢热型。不过,这家伙对于古文化涉猎很广,不敢说样样精通,倒是可以说样样懂,是那种用能力说话的人。

有老七这边的人配合他做记录,他也省去许多事情,专注于对壁画的推研。5号本身有个自己的小挎包,里面是笔记本之类的文具,会不时写写画画,这会儿就把那些文字给抄了出来。

“奇怪,不对啊。”

5号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不停地在多副壁画前比对,甚至开始测量每一副壁画的厚度尺寸等数据。

“这……这是鸠占鹊巢?可为什么只有这一副呢?为什么单单就是它呢?为什么是这里呢?”

大概真的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5号也不说,就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可壁画上的东西别人也就看个热闹,他不说出来,其余的人哪里看得懂,既然这会儿没人催促了,大伙儿也就各自看看,至少这里没什么骨头尸体不是。

这条通道是用大量黑色的巨石铺设,每块都有门板大小,巨石间的缝隙极为严密,每块巨石边角上都雕刻了一些纹饰,但这些纹饰都不同,似乎是通过这些纹饰对这些巨石进行了刻意的区分。

从原本藏鬼坑的位置下来以后,这个通道就越见开阔,一辆四架马车是可以直行的,似乎曾经有着巨大的作用。不过,具体用来做什么的,怕是得解读这些壁画了。

5号这边一停下,众人也就在周围转悠,金黎本来跟着宁艋的,可宁艋见队伍不走了,这小子揪着那只猫就蹲在角落非要去拨开黑猫闭着的眼睛,金黎再闲也没宁艋这么无力的,便走了回去,看看5号那边的情况。

“怎么样了?”

“点找到了,但不知道怎么解。”

5号把自己记录的本子递给金黎,金黎接是接到手里了,但他也没看,就盯着5号,等他解释。

“这个通道,整体的年代已经无法考究了,少说两千年以上历史。头儿,你也别问我当年怎么造这通道的,那个年代太久远了,就算是故事都当做神话了。你看,这个应该是篆字,小篆的前身,说应该是因为我不太确定,这些文字和目前已知的篆字又有一些区别,可能还要早一些,属于甲骨文往篆字演化过程中的产物,也就是说这条通道绝对不是孙卖鱼的墓穴该有的东西,或者这里根本就不是孙卖鱼的墓。”

“这些文字符号虽然变体很多,可这个字在所有的壁画下面的文字中都有出现,从字义来看,按我的理解,应该就是这条通道原本主人的名字,至少也是称谓,应该可以翻译成鼎公,青铜鼎的那个鼎,结合之前壁画上看到的那个方形的盒子,我之前以为是盒子,现在看来应该是一个鼎。”

“古人对于一些超越时代的物品都赋予了极为重要的意义,咱们国内有一些永久禁止出国展览的文物基本上就是这类。这位鼎公在无数的征战中获得了这个方鼎,甚至以此为号,可见这东西不一般,若那东西在这下面,那可是重宝啊。”

5号越说越激动,虽然说这类东西少有能被私盗带走的,带走了也会被追杀,但就算是发现了以后上交国家,那也是有面儿的,以后在这一行那就名望无畏。毕竟,下墓的人多了去了,可能带出堪称重宝的,又能有几个?

“鼎啊,头儿,鼎!”

自从有了禹铸九鼎的传说,鼎就成为了国之重器,几乎代表着权力的象征,“鼎”字也被赋予“显赫”、“尊贵”、“盛大”等内涵,能够在两千年前自称鼎公,那是个什么样子的存在啊,至少也是诸侯。

可,为什么孙卖鱼为什么要在这墓里插上一脚?

51.迷魂道

眼前这幅壁画显然是有别与其他壁画的,这一副的风格与其余的壁画格格不入,就好似甲骨文中夹了一个简体字一样,也难怪5号又是比划又是测量,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一样。正是因此,5号猜测,这一副壁画中肯定藏有什么信息,他急不可耐的想要破解出来。

“那孙卖鱼一定是在他那个年代就发现了这里,并以原有的古老墓群为基础,修建了自己的墓葬,有在这里留下了一些线索,只要破开这个线索,我们就能直达最底层。”

5号好像胜券在握,兴奋的不得了,这让大家伙就都靠了过去,大概是想人多力量大吧。

宁艋那边折腾了半天,也没弄开黑猫紧闭的眼睛,只能放弃,他看大家都聚在一起不走了,就好奇的凑了上去,对那壁画看了几眼,就失去了兴趣。

“老金,你们在这儿看着哈,我先去前面转转,帮你们探探路。”

若是有手机,宁艋坐一天都没事儿,可真让他闲着他会憋死,他现在一手提溜着那只黑猫,只空了一只手,玩手机游戏就缺失了许多乐趣,便给金黎打了个招呼,自己往前探路,金黎都没来得及回答他,宁艋就已经走远了,他也不要灯光,摸黑就走了出去。

金黎看着宁艋离开之后,又将目光放在了5号和眼前的壁画上。

按照5号所述,这一面壁画是在原壁画基础上进行的再创造,原壁画依旧保留在这一幅壁画中,至于新壁画则带着一些孙卖鱼那个时代的特点,并不是很难辨认。主要还是得思考如何去解析其中的秘密。

现在看来,这幅壁画存在的原因有这样几种原因。

一,就是为了掩盖原壁画,这幅壁画的秘密就在原壁画中,而原壁画一定至关重要。

二,挑了一幅最不重要的来添加这一幅新壁画,新壁画中藏着留给后来者的言语,或者是通向最下层的关键。

三,原壁画损坏了,后者用这幅新壁画来进行代替,并以自己对这通道原主人理解,进行了全新创作。

……

5号对第一个可能性有着很大的感觉,他自己对壁画的研究要少一些,要想对这幅壁画进行分拣剥离,并找出原壁画的模样,需要及其精细的相关技巧,5号也只能尝试着临摹,然后把带着明显风格的线条去掉。

这是个耗时间的活儿,得一点一点儿抽丝剥茧,5号这边忙活着,别的人还没办法出力,只能干看着。

这么一折腾,几分钟过去了,5号对那壁画却还在思考,dēfyx

52.循环

来人走路过来,姿势有些吊儿郎当,在这墓道内仿若饭后散步一般悠闲,他手中提着个什么东西,看上去好似猫狗,也是随着身体的走动,左右摇摆。

金黎眼尖,远远就认了出来,那人不是宁艋,又能是谁。

可……怎么可能?

看着摇摇晃晃走过来的宁艋,金黎都快傻掉了,他可是记得宁艋是顺着墓道往下走的,怎么从上面下来了,难道这家伙不知不觉换了方向,在他们身边又走了一边儿?可他不记得自己有嗅到宁艋的气味啊,他现在对气味的敏感程度,可是有极大自信的。

那边走下来的的确是宁艋,而宁艋现在也一脸的茫然。

——咦,前面有灯光?

——咦,那几个身影好熟悉啊!

——咦?老金?老七?他们不是在研究那墙壁吗?怎么跑我前面去了?

这一连串的内心反应几乎是接踵而至的,宁艋这小子本来就不喜欢多想事儿,当他能够清晰的看到金黎和老七的时候,虽然还带着疑惑,却已经开始伸手打招呼了。

“嘿,你们跑的够快的,难道是遇上岔道,超我前面了?”

虎这个脸,看着越走越近的宁艋,金黎心底一阵鄙视,这人说话都不过脑子的吗?路上有没有遇上岔道,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还TM用反问句,咱们现在莫名其妙又遇上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好吧。

“岔道?超你前面?我们就没挪窝。”

金黎没好气回了宁艋一句,琢磨着这个墓道是不是一个循环的圆,就仿佛一个呼啦圈斜放着一样。可这也不对,毕竟他们是从一个入口进来的,现在这个入口可是消失不见了,总不能和电梯一样,送完人,开走了吧。

等宁艋在老七的解释下,大概理解现在的状况时,这小子才反应过来。

“我就说嘛,我一路向下也没看到什么岔道啊,我还奇怪呢。”

宁艋干巴巴地笑了笑,然后才猛的回过神来。

“等等……娘希匹的,我没遇到岔道,也只是一路往下走,怎么会遇上你们?难道我被封在了一个死圈里?”

也不等和金黎及老七商量,这小子一皱眉头,脚下生风,拎着那只黑猫越过众人,急速冲向前方,只是不到十多分钟,就看到这货送另一端冲了回来。

“我*,我*,我*!”

等在看到金黎和老七,宁艋这家伙一连骂了好几句,显然,他已经又逛了一圈儿回来了。

“这NM迷魂阵吧?”

这一圈儿下来,宁艋也不带喘气,似乎还有余力,不过他手里拎着的那只黑猫被他晃的有些方,那双紧闭着的猫眼都开始抖动了。

“迷魂阵?悬魂梯?鬼打墙?”

老七似乎得到了提醒,一下说出了好几个可能,不过大概都是一个东西,反正就是能把人困到死的玩意儿,多少“地老鼠”被这些玩意儿弄死了,虽然没亲眼见过,可老七自然知道一些这类的传说。

“不好说是什么,要是普通的你说的那些东西,我是可以解决的。但,你也看到了,我这一圈可是跑了十多分钟的,这圈儿就大了,我可没听说有这么大的悬魂梯的,也没见过那个鬼能玩出这么大的鬼打墙,显然这里不是什么普通的阵势啊,我们先生要是在,那不是问题,问题是,先生不在啊。”

宁艋在周围的墙壁上又敲又捶,不过这些黑色的石头质地极强,用力小了都不能撼动,也不知道这些石头有多厚,要破墙而出,怕是没什么可能性了。

回忆着庖丁告诉自己的一些知识,宁艋有些头皮发麻,若是普通的鬼打墙,莫不是恶鬼勾魂,遮目引道,或者恶鬼直接迷住了人的神魂,让人产生了错觉,宁艋倒是有几种办法破解。

但是,眼前这个墓道显然超出了平常的水准,这让宁艋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管怎么说,先试试吧!”

咬破直接的食指,宁艋点在了自己的眉心,而后打出一道道手印。

“以精定魂,以气引神,合精气,破封。”

被宁艋直接点在眉心的精血慢慢化开,竟然自行游走,在宁艋的眉心勾勒出一个竖目,隐约有血光闪现,但并不稳定,似乎有什么要被打开一般,只是那道血色的光挣扎了一番,还是慢慢隐去。

不过,宁艋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情况,在他自己的感觉中,这个庖丁告诉他的临时用来开天眼的方法似乎起到了一点效果,黑漆漆的甬道中的确出现了之前在自己的眼界中没有出现的丝线痕迹,看上去就像是一道道粘稠的血渍,布满了整个空间。

在这个奇特的视线下,整个甬道显出一种难以直视的红色,甚至可以看到千年前这里是怎样的血流漂杵。

“这鬼打墙的墓道不会是用无数鲜血浇灌的吧,看着情景怕不是有无数生灵被抽干了血,过尽千年竟然还留着一丝印记,也不知道此处刚刚形成之初该是怎样的凶险,这样的鬼打墙,若是威力全开,别说我们这些俗人了,怕是先生也得慌吧。”

宁艋自言自语,可站在旁边听他说话的金黎和老七就吞咽着口水,联系一下,这些黑色的石壁难道不是因为石头的颜色,而是无数鲜血凝固后产生的吗?

这种血祭,不论在那个时代,都已经超脱俗规了,这定然不是用来献祭神明的,如此邪性,只能是邪魔。

可是,这条墓道曾经联通向什么地方?这倒悬的金字塔形的墓穴又到底埋葬着谁?庖丁让他们在第七层汇合,是不是说他早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咽了口吐沫,宁艋少不得有些紧张,鬼打墙这样的邪法,虽然柔和,并不是瞬间致死,但是找不到出口,只会越来越倦,到最后活活困死,这种缓慢而又不断的升腾的绝望,比直接死掉要痛苦不知道多少倍。

“建造这里的人到底是要做什么,用这种邪性的方式封堵这个墓道。等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宁艋突然拎起那只黑猫,而那只黑猫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53.吊魂

“呀,睁开眼睛了?你个瘟猫!说,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墓道里面的事情?”

宁艋掐着黑猫的脖子,那叫一个摇曳,摇的那只黑猫都翻白眼儿了。

老七倒是和一些伙计有些心疼这只黑猫,毕竟是小动物不是,这黑猫要是不看眼睛,也有点儿萌样儿,唯独金黎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表情,也是十分的有意思。

不过,这只黑猫只是被宁艋摇的晕乎乎的模样,也不叫唤,完全放弃抵抗了一样。

没办法从这只黑猫身上得到线索,宁艋有些烦躁,在他眸子里,现在,这一刻,整个墓道内全是红色,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急躁。至于老七和金黎,反正他们两个也没想宁艋能从一只猫身上问出点儿什么东西来,

“不要急,不要急,先生说过,万事不急,天毁不惊,事事总有解决之道。”

宁艋嘀嘀咕咕自己给自己灌鸡汤,老七则开始琢磨那个入口是怎么消失的。

“咱们好好回思一下啊,顺便让我理一理之前先生给我说的那些东西。”

一屁股坐在墓道里,宁艋将那只黑猫按在自己的腿上,这一路,对这只黑猫,宁艋可是没有一丁点儿松懈。

“鬼打墙这玩意儿吧,就像是一部手机,你得有人按开关机键,它才能运行,它是需要有思维主持的,需要有那个‘鬼’作为给我们施加这个亦真亦假的循环墓道的开关。若这个地方是千年前留下的,哪怕没有那个‘鬼’,定然与某个东西被我们触发了,我可不信这里蹲着个千年老鬼在窥视我们,所以,找到那个触发点,也许我们就能顺着找到出口。”

53.幻象?

“呀,睁开眼睛了?你个瘟猫!说,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墓道里面的事情?”

宁艋掐着黑猫的脖子,那叫一个摇曳,摇的那只黑猫都翻白眼儿了。

老七倒是和一些伙计有些心疼这只黑猫,毕竟是小动物不是,这黑猫要是不看眼睛,也有点儿萌样儿,唯独金黎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表情,也是十分的有意思。

不过,这只黑猫只是被宁艋摇的晕乎乎的模样,也不叫唤,完全放弃抵抗了一样。

没办法从这只黑猫身上得到线索,宁艋有些烦躁,在他眸子里,现在,这一刻,整个墓道内全是红色,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急躁。至于老七和金黎,反正他们两个也没想宁艋能从一只猫身上问出点儿什么东西来,

“不要急,不要急,先生说过,万事不急,天毁不惊,事事总有解决之道。”

宁艋嘀嘀咕咕自己给自己灌鸡汤,老七则开始琢磨那个入口是怎么消失的。

“咱们好好回思一下啊,顺便让我理一理之前先生给我说的那些东西。”

一屁股坐在墓道里,宁艋将那只黑猫按在自己的腿上,这一路,对这只黑猫,宁艋可是没有一丁点儿松懈。

“鬼打墙这玩意儿吧,就像是一部手机,你得有人按开关机键,它才能运行,它是需要有思维主持的,需要有那个‘鬼’作为给我们施加这个亦真亦假的循环墓道的开关。若这个地方是千年前留下的,哪怕没有那个‘鬼’,定然与某个东西被我们触发了,我可不信这里蹲着个千年老鬼在窥视我们,所以,找到那个触发点,也许我们就能顺着找到出口。”

“会不会是那幅壁画?到目前位置,我们遇到的最奇怪的也就那一幅壁画了。”

老七看着其他伙计们还在周围围观那些壁画,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从进入这个墓道以后,所有的一切我们都没有动过,大家做的事情也各自各样,唯独那幅格格不入的壁画是所有人都看了的,现在你的伙计还在尝试解码那幅壁画,我想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

对于这个猜测,不无道理。只是,若真的是这幅壁画,那还有些麻烦。显然,众人得先解开这幅壁画所隐藏的秘密,这个秘密或许就是破解这鬼打墙的钥匙,可5号在那幅画上用了很久了。

“也不一定吧,万一这幅壁画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单纯的只是一个开关呢?”

金黎自打“中邪”蹿出去一趟,并且和宁艋一起重新出现以后,整个人都敏锐了许多,也变得开朗了许多,和其他人的交流比之他曾经少言多办事的性格简直转变巨大。

不比宁艋“开眼”后能够看到一些奇怪的画面,说着话就再次重新进入那个耗费脑力的状态的金黎五感大开,极为浓重的血腥味儿开始钻入他的鼻子,恍惚中,他“看”到了一个充斥着各类残肢断骸的空间,到处都遍布死亡,可从一些头颅上,金黎却没看到这些死者露出恐惧,害怕之类的表情,这些死尸已经凝固的脸上竟然带着虔诚。

这个景象仅仅是一个恍惚间的闪现,但金黎却看的真实无比。

“这里才是真正的第二层,这里才是真正的殉葬坑。”

金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退出那个奇妙的状态,看着周围,一点一点抚摸着墙壁,感受着这个墓道里岁月游离的痕迹。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当初孙卖鱼发现了这里,并以古葬群修建了自己的墓穴,但是当年的古葬群已经被岁月洗礼,早已经损毁严重,他便模仿古葬群的结构,修建了那个倒金字塔结构的新墓穴,我们来时的第二层应该是孙卖鱼将这个墓道里的遗骨全部搬出去后,重新进行堆放的,这里才是原先那个古葬群的第二层。”

显然,刚才那个状态下,金黎的各项能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这帮助他能够进行一些他原本无法做到的事情,比如强大的力量,丰富的联想能力,敏锐的观察力等等。

“按你这么说,那个孙卖鱼是将古老的墓葬与他自己的墓穴互相穿插了起来?虽然历史上也有一些人会利用别人的墓葬来完善自己的墓葬,但那些大多属于少数派,能够把墓葬做的如此宏大的人,无不是一方翘楚,没理由会用别人用过的东西,还是最终之所,除非这个古老的墓葬拥有着孙卖鱼无法复制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又是孙卖鱼极其想拥有的。”

鸠占鹊巢,反客为主。

老七顺着金黎的思维补充了下去,当他说完,他的目光不由得停在了那幅壁画上,而那幅壁画中央那个看不清面庞的人的手中,在不知道何时,已经捧上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三个人立刻走到那幅壁画的前面,指着壁画上之前绝对没有的这个盒子询问着周围的伙计。

“这个什么时候出现的,5号,你一直在这里,这东西不可能突然就冒出来。”

5号此时也有些惊讶,他的确一直在这幅壁画前,也一直在尝试解开谜题,可他需要时间,他根本就没发现这幅壁画中那个最中央的人何时捧上了一个盒子,他发誓就在前一刻,壁画都还是原本的样子。

这些壁画都是雕琢上去的,也许原本是有颜色的,但现在只是黑色,里面描绘的场景只能靠脑补。要让这幅壁画的一个区域在一瞬间改变,人力根本无法实现,何况还是那么多人盯着。

“有没有可能,咱们在进入这里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幻觉给迷惑了,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而已?”

“应该不可能吧。”

宁艋拎着那只黑猫,眯着眼睛,他倒是自信自己不会轻易被外力给拽进幻觉中。

可老七却伸手按在了壁画中的那个方盒子上。

“传说孙卖鱼通晓过去,能看未来,也许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刻意安排好的,就等着我们一步步顺着他的意思,走向他所想要我们走到的地方。”

54.陷阱

“按他想的走?呵呵……先不说他有没有那个能力,就算他真有,那他也必然会成为先生的盘中餐,只是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预知到这一点。”

冷笑一声,宁艋对庖丁是充满无比坚定的信念,这家伙把对庖丁的强大都刻在脑子里了,天下庖丁第一,他第二,emmm……或者第三吧,毕竟还有孟婆呢。

庖丁是不是天下第一,金黎不知道,不过宁艋说这句话的时候,金黎心底却生出一种认同感,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庖丁出现,那便是摧枯拉朽。

潜意识里,金黎正在逐步走向庖丁给他安排的路,也许要不了多久,金黎也会主动走进【黑店】,成为店里的保安之类的吧。

“5号,这壁画研究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得到什么信息?”

猜测是没有什么用途的,要得到结果只能实践,看着5号在发呆,金黎便开口询问。

似乎是因为多了一个方盒子的缘故,整幅壁画似乎也有了一些改变,5号举着自己的笔记本,将之前的临摹与现在的壁画进行对比,发现壁画中多了些许横竖交错的粗狂纹饰。

“不太确定,这些和这个立方体一起出现的纵横纹饰太刻意了,古人以结绳记事,这些多出来的纵横纹饰按我的想法,应该就是某种记录方式,若是简单一点,纵横的交点可以直接利用简易密码译文进行翻译。”

5号皱着眉头,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改变十分在意,他用最快的速度对这些纵横纹饰进行了译制,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将翻译出来的文字递给金黎,5号背后凉汗都渗了出来。

“按道理来说,就算是进行译文,也需要多次组合,除非双方知道用的是哪一种密码。可我刚刚随机选择了一个咱们自己的紧急摩斯码,便组合出这行文字,我可不认为这是一种运气……头儿,这东西好像就在等着咱们来一样。”

金黎看着那行文字,乜了一眼壁画。

壁画还是原来的壁画,只是在不影响整体画面的情况下,多了许多纵横而已。最终,他的目光聚焦在壁画正中的那个看不清面部的人上面。

“5号,看看用别的密码能否翻译出新的信息,其他人检查各种的行囊,看看咱们的物资能撑多久,做好打长期消耗的准备。”

到了这一步,金黎不得不去考虑孙卖鱼能够看到未来的可能性,至少也得把这一点计算进去,以防万一,自打要深挖那墓穴的第二层以后,事情就变得奇怪起来,被人牵着鼻子走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也别慌,算下来,咱们进入这个墓道也就几十分钟,一小时还不到,丁先生既然让我们搜寻这第二层,肯定是有原因的,咱们能到这里也恰恰是因为丁先生让我们搜寻的结果。不管是被幻觉迷惑了,还是真有悬魂梯,总会有办法。”

老七拿出卫星电话,想通知上面留守的人,看看能不能再进来几个伙计,从外面看看那儿入口还再不在,不过早猜到没信号,但等确认了还是叹了口气。

“办法肯定是有办法的,你们继续对着这幅壁画发呆吧,我再去转一圈,我就不信了,大不了劳资一路挖出去。”

宁艋拎着黑猫,一溜烟又蹿了出去,也就他还有这个力气,完全没什么疲惫一样,他那脑袋虽然还绑着绷带,估计也就是装装样子。

不过吧,他这么一说,像几个聪明的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本来大部分伙计还不知道被困住了的,宁艋那句转一圈可是说明了许多事情的。

5号眼神一收,对着墓道两端望了望,凑到金黎耳边问道。

“头儿,陷坑里了?”

这话意思是,咱们遇到大麻烦了吧,5号之前一直对着壁画在研究,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现在已经猜到,加上金黎并不否认的表情,显然说明了一切。

“嗯,可能是悬魂梯,鬼打墙一类,具体的不知道,但关键点在这幅壁画里,能不能出去,就看你的了。”

金黎可不是给5号压力,他自己是没什么头绪了,反倒是真的希望5号能从这幅壁画中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为了方便行事,金黎干脆拉着5号,老七,和另外两个信得过的伙计,带着被捆了结实的金楠亮一起到旁边碰了个头,把现在知道的事情都共享了一下。

“咱们进来的那个出口不见了?”

5号没想到偌大的出口还能消失,他回忆了一下,就往来的方向走去,他的记忆力着实惊人,在几分钟后,站在一个壁画前指着壁画说:“如果没错的话,原本的出口应该在这里。”

他对着这幅壁画又敲又拍,确定是一面实墙,没有暗道以后,又不死心的掏出一个小锤子敲了几下,但也只是磕下一些碎石而已。

“什么东西……”

只是,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5号惊得连退好几步,指着他刚敲出来的豁口,睁大了眼睛。

金黎赶紧把灯光照了上去,但却什么也没看到,只不过被5号敲碎了些许的壁画露出了石头原本的深灰色,隐约中似乎有些灰尘飘了出来,在灯光下很是明显。

下一刻,5号突然一头栽倒在地,金黎眼疾手快,顺手就将5号抄了起来,这才发现,这片刻间,5号不知道为什么已经面色苍白,呼吸短促,一股随时都要咽气的模样。

“怎么回事?”

容不得多想,金黎一招手,几个人就赶紧往后退,而另一边,就看到宁艋疯狂的奔了过来。

“MD,你们干了什么,怎么这么浓郁的阴气?”

55.毒

被5号敲出了豁口的壁画似乎扬起了一股灰尘,恰巧又绕了一圈的宁艋到了这边,他远远的就感觉到不妙,也就他眼睛能察觉细微,就看到一条黑色的虫子随着那扩散开的灰尘,电射般扎进了5号的嘴巴里。

5号也就一个恍惚,人就倒了下去。

宁艋窜上来,他捏着5号的脖子,手已经伸进了他的嘴巴里,动作粗暴而直接,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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