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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传》


第一章 命运无常刹那间

夜风冷冷如刀,寒意阵阵似霜。

我伏在一棵老树的枝杈处,藏青色的保安制服与周围的夜色完美融为一体。

此刻,我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对面居民楼、三层的一扇窗户。

窗户合的很严,里面挂着深色对开窗帘。昏黄的灯光自窗帘的缝隙泻出,隐约能听到阵阵“哗啦啦”的声响。

屋内的人正在搓麻将。

透过窗帘窄窄的缝隙,几只手在桌面上不断的伸出来再缩回去,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不时被扔在桌面上。

每当侧对窗户的那个人去收拢桌面上的钞票时,一颗肥肥大大的脑袋,就会在窗帘的缝隙中晃动一下。

这颗晃动的‘大脑袋’,就是我一直密切跟踪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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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大脑袋’和萍萍一起从我面前,径直走出大楼。

萍萍无奈而又沮丧的神情,使我倍加警觉。目送他们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开后,便陷入焦躁的等待。

54分钟之后,萍萍从一辆出租车内出来。‘大脑袋’从车的另一侧,紧跟着出来。

‘大脑袋’在写字楼前的台阶下拽住萍萍,二人发生争执。

当我拉开门向他们走去时,萍萍从挎包里取出一叠钱,猛地甩在了‘大脑袋’身上,并趁机跑进写字楼。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只看得出来萍萍很不高兴,急于摆脱‘大脑袋’。

但萍萍从始至终都没有喊叫一声,甚至对近在咫尺的我,连个求助的目光都没有投来一个。

站在台阶上,茫然看着萍萍从我面前跑过。又茫然看着‘大脑袋’拾起钱装进口袋,转身离开。

刹那间我做了一个决定,跟着他!

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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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时刻,我意识到应该做些什么了。

此前,在树上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不时有冰冷的风吹过。

虽然不在乎,但也不想就这么趴在树上,看他们‘搓’一宿麻将。

想到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忍不住在心里“嘿嘿”奸笑了几声。

麻溜下了树,在树旁拿起保安帽。习惯性地掸了掸灰,端正的扣在脑袋上,向那楼栋走去。

果不出我所料!在楼栋门口找到了这幢居民楼的详细信息。不由得很是佩服自己的机智。

从制服里兜摸出手机拨打起110,并找了个阴影躲了起来。

一个女警官在电话里问了好多个问题,紧张的我好几次都想挂掉电话。

当她反复追问详细地址时,不得不又回到楼栋门口,重新确认了一下。

打完电话长舒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是何去何从。

心中想着下午萍萍眼圈红红、从我身边匆匆而过,那楚楚可怜的身影,不由得一阵心疼。

虽然我跟她之间只有过一次简单的接触,但经过那次接触之后,她每每经过我的面前,都是要对我笑笑的。

虽然只是一个微笑,却为我平凡寡淡的生活,增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使我体会到了悸动的滋味,令我羞涩而又向往。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电影中所谓的爱情。

我只知道,她的笑容,对我很重要!

而今天萍萍不仅没有对我笑,甚至连正眼、都没瞧上一眼。

这一切,全是因为三楼这个正在逍遥快活搓麻将的‘大脑袋’!

想到这里,恨恨看了一眼那扇窗户。

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从窗户里揪出来,在他那宽宽阔阔的后脑壳上,“啪啪”拍上几巴掌。

不过不着急,待会儿、马上、立刻,他将会因为我‘路见不平’的一个电话而受到正义的制裁,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虽然不能亲手在‘大脑袋’的大脑壳上重重拍上几巴掌,但能亲眼看着他被惩罚,我的行为也能算得上是‘英雄救美’了吧?

转念想到萍萍可以算是个‘美人’,而我却只是个小保安,根本算不上什么英雄,内心不免有些沮丧。

继而想到不管我算什么,但替美人出口气,总算的上吧。

又想到萍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内心不免又隐隐失落。

正胡思乱想间,两辆警车缓缓驶了过来。

四下张望了一下:对面楼房一层最边上,黑乎乎的一堆、似乎长出来一截。

走过去一看,原来不知是谁家依着楼体搭建的违章建筑,或者是以前的违章建筑没有拆干净。

左手边是一道长长的围墙,右手边是楼体,中间的夹缝只容得下两个人并肩通过。

长出来的那一截正好可以藏住一个人。

大喜:这个旮旯真不错!伸头即可综观全局,缩头便可溜之大吉。

藏好身形、摘下帽子。伸头看到警车停住后,从车内出来好几位警察。

他们有的身穿警服,有的身着便装。暗暗一数,总共来了九个警察。其间还有人举着一个袖珍摄像机。

瞧着这庞大的阵势,不由得心中啧啧赞叹。

此正是:人民警察为人民,惩恶扬善美名传。

看着警察叔叔们训练有素的上下左右张望、楼前楼后转悠。时而聚在一起小声商议,时而对着亮灯的窗户指指点点。

我更是抓紧手中的安保帽感慨万分:到底是专业人士,非一般的感觉。

很快一名‘便衣’去了楼后,两名‘便衣’隐身在楼侧的暗处,剩下的警察高抬脚、轻落步,鱼贯走进了居民楼。

手拿摄像机的,则举起了机器跟在最后。

天上看不见月亮,零星镶嵌着几粒星星,有气无力闪烁着似有若无的光。

只有楼前的路灯,尽忠职守地在坚守岗位,顽强地散发出灰蒙蒙的光。

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隐匿在浓稠的黑暗之中。

寂静的夜,一阵敲门声,隐约传来。

突然,三楼窗户里的照明灯灭了。

眼前一黑之间,听见“啪”的一声脆响。那是窗户撞击窗框的声音。

又是“咚”的一声闷响,惊的楼道里的感应灯都亮了。

我也跟着一惊,有人跳楼了?

一片漆黑中一声大喝响起:“不许动,警察。”

与此同时:一条人影从楼侧的黑暗处,迅疾冲出。

在路灯和感应灯的双重加持下看见:

跳楼之人蹲在地上、正要起身跑路,然而那声警告仿佛给他‘提了个醒’,此人身影瞬间改变态势,以不可思议的形状贴地一滚。

三五米的距离间隔,被这个‘懒驴打滚’一下‘滚越’、到了冲上来的‘便衣’腿边。一伸手拽住他的身体,借助他前冲的力道,又以不可思议的形状直立起来。

在十分之一秒的身体交错之际,右臂擎天、左臂横扫,依稀是一招‘指天画地’。

耳听“啪”的一声脆响,那‘便衣’就倒栽在了地面上。

那是头骨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

这个过程太快太诡异。快的时间几乎凝固,诡异的超出科学对人体极限的定义。

全神贯注之下,也只瞧清楚了个大概。只见‘身影’毫不迟疑,撒腿就向我这边跑来。

我大骇!急忙缩头、紧贴楼壁而立,并下意识的用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

一颗心砰砰直跳:“他是要来杀我吗?他、他怎么知道是我举报的?”

听着脚步声渐近,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

一条人影从眼前一掠而过。

看着远遁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原来他没有看见我,他只是路过。

一颗心还没来得及落回肚中,那人突然止住身形、侧过身子,对着我所在的方位,似乎在张望着什么。

一股森凉的寒意自后背涌出,神经瞬间绷到了极致。

“不许动,再动开枪了!”

伴随着一声呼喝,一道雪亮的光束照在那人身上,上下晃动了几下,最后停在他的腮帮子上。

借助这道强光,看见他的眼睛似乎眯了眯、嘴角似乎抽了抽,继而转身狂奔而去。

“不许跑,再跑开枪了!”

“开枪啊、开枪啊、开枪啊……。”

内心在呐喊,期盼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

然而枪声没有听到,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便衣’,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挥着电警棒从眼前追过。

我愕然,不禁失望地摇摇头。

看着那‘便衣’去远了,又长出一口气。却觉心有余悸,浑身尽是冷汗。

伸头看向事发的那幢楼房,只见警车大灯亮着。有人在警车旁打电话,声音很大很急。

无心去听他在说什么,目光搜寻倒地的那名‘便衣’。

车灯太亮,影影绰绰的瞧不清楚。

有人从楼上探出头张望,还有人陆续从其他楼栋走出来。

此处很快就要被围观了。

不宜久留,一边用帽子拍打着身上蹭的尘土,一边溜着墙根悄悄离开了。

刚走出这个小区的大门,看见一辆救护车闪着救急灯,从远处的路口拐了过来。

想起那个瞬间被打倒的便衣警察,心情不由得很是黯然。

公安队伍是和平年代奉献最大、牺牲最多的一支队伍。

现在亲眼目睹,这种奉献、牺牲,来的竟然是如此猝不及防。

这种‘猝不及防’,给予人的心灵震撼与思想冲击,无法言喻。

千言万语、百感丛生,汇成一句话:愿好人一生平安!

第二章 想象现实两重天

脑海中反反复复闪现着那个‘暴徒’跳楼后,短短不到一分钟内发生的事。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本以为自己的身体素质很好:

安保学校三公里的高强度负重跑,总是第一;

只要墙头没有插玻璃,一两米高的围墙,助跑几步就能翻过去;

至于爬树下河、偷鸡摸瓜这些事,更是如家常便饭般不在话下……。

但跟那个‘暴徒’相比,自己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都算不上,只能算砧板上的一块肉或一条鱼。

如果那时候出面阻止他跑路,他一定会眼皮都不眨的给我也来一个‘倒栽葱’。

感慨:“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那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被无限地放大并延长了。

寻思:“毫不犹豫便向我这边跑,说明他很熟悉这里的环境。但他怎么知道有人躲在墙角?他有‘第七感’?不可能啊。他要有‘第七感’就去买彩票而不是在搓麻将了。难道是因为这个时候彩票点关门了吗?”

想到彩票,就不由自主想起‘好再来’彩票店门口的那块小黑板。

那块小黑板上,总是写满了各种各样的中奖信息。虽然没有任何一条信息属于我,但我从来没有放弃,一直在努力。

赶紧摇摇头把思绪拉了回来。

又想: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不应该和‘大脑袋’坐在一起搓麻将。难道‘大脑袋’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那剩下的两个呢?

跟高人一起搓麻将的,必是高人无疑了。四个‘高人’凑在一起,好像不应该搓麻将,而是应该去华山论剑才对。难道是因为没有《九阳真经》才不得不改‘搓’小麻将?

一想到武侠小说里的章节,立刻兴致勃勃。各色传奇人物、英雄事迹,纷沓而至。

出了一会神才醒悟到:这些人这些事,和此前的经历,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但是现实生活中,真的存在一个如‘书本中所描绘的厉害人物’,这可是亲眼所见。

那么现实社会中,是不是也存在一个如‘书本中所描绘的江湖’?

想到‘书本中所描绘的江湖’,总是有貌美还不差钱的侠女,义无反顾的喜欢上正直善良的穷小子,不由得心驰神往。

但我不傻,知道那是虚构的。

自身所处的现实世界,没有江湖,只有干不完的工作和对美好生活的渴望。

自己对这个社会的某些认知,被刚才看到的一幕颠覆了,一时之间脑子有点乱。于是加快脚步,想早点回家洗洗睡了。

脑海中尽是那个‘暴徒’的影子,挥之不去。

他并不畏惧警察,他只是想摆脱警察。

这是我无法想象的!

又想到他眯着眼儿、抽抽几下的嘴角,心也跟着抽抽了几下。

“那是在对我笑吗?”

如果是对我笑,他为什么要对我笑?我又不是唐伯虎。难道是因为我长的很好笑吗?

“我长的一点也不好笑!”使劲摇摇头在内心坚决否认。

“难道是因为我长的帅?”

这是个十分不靠谱的想法,在成长的这些年,只有那些卖衣服给我的大姐阿姨,很偶尔地顺嘴说过……。

夜很深了,整条街道空无一人。周遭林立的楼房,偶尔有屋子亮着灯。

“那是给夜归的家人,留的灯吗?”

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回家。

“奔跑吧,兄弟!”

在心中给自己加了一下油,甩开双腿,向着家的方向,奔跑而去。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我一如既往地站在公司登记台后面,心不在焉地看着写字楼的入口。

昨天发生的事,像一场梦。

现在睡醒了,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都要回归现实老实上班了。

跟以往所不同的是:对这个世上所存在的形形色色的人,发生的千奇百怪的事,有了更新更深的认识!

不时有人经过我的面前,他们无视我的存在,我同样也无视他们的经过。

侧头看了一眼我的领导兼搭档老孟。

此刻他站的笔直,手放在登记簿上,手心下还压着一枝笔。一副随时来客随时登记的勤劳摸样。

再往上看:他微微压低了帽檐,闭着眼睛在养神。

他的这副模样,我早已习以为常。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一个人站着能睡着,那这个人一定是老孟!

又扫了一眼天花板,那上面分布着几个摄像头。

想到自己有可能正被人暗中观察,赶紧低下头。顺势在制服上拍了两下,假装整理自己的着装。

进门的人逐渐密集。

立正、挺胸、收腹,面显微笑。

这是我的‘招牌动作’,是在大方安保学校,经过千锤百炼训练出来的。但老孟却‘鸡蛋里挑骨头’,说我的笑容很贱很鸡贼。

嘁!他一个连安保学校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的‘渣渣’,知道什么呀?

我不停扫视着进门的每一个人。下一个进门的,或许就是一直期待出现的萍萍。

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已经不再有人进门。这难得的寂静,每天早上九点以后都会出现那么一小会儿。

萍萍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

在印象当中,萍萍跟我一样,都是属于那种上班来的比较早,下班走的比较晚,从不迟到早退的好员工。

正暗自心焦,忽然看见经理高胖子西装革履从电梯间匆匆而来。

忙“啪”的一个立正,道,“高经理好!”

高经理扫了我一眼径直朝大门走去。

忙颠颠地跑在前面拉开侧门,笑道:“这么冷的天,您……”

话还没说话,高经理就出门了。

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悻悻关上门,一扭身看到老孟歪着个脑袋、斜着个眼睛,一脸鄙夷地看着我。

见我看他,老孟从容且淡定地移开目光,眨了眨眼睛、抽了抽嘴角,摆正脑袋继续偷睡。

瞬间想起了昨天半夜那个‘淡定的眼神,抽抽的嘴角……。’

“难道老孟就是昨天半夜袭警逃逸的那个暴徒?”

这个念头荒诞不经。因为我太熟悉老孟了,知道他开着‘外挂’也做不到。

除非老孟白天是保安,晚上是狼人。

脑海中浮现出细长精瘦的老孟,穿着一身邋遢的安保制服,对着明亮的圆月长嚎一声,然后颤抖扭曲着变‘狼人’的画面,忍不住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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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能和‘狼人’扯得上关系的,就是“浪”。

他经常以过来人的姿态,给我讲诉他和其他好多个女人,不得不说的故事。

经常会对着经过我们俩面前某个高挑靓丽的背影,有根有据、有模有样,从那背影的头一直分析到那背影的脚。

经过他的分析,我立刻对那背影的生活工作状态,生理卫生习惯了如指掌。

每当老孟发出“好白菜都被猪拱了!”这句感慨之后,我真的很想撵上那个早已消失的背影,印证一下老孟分析。

除此之外,尽是老孟那好逸恶劳、奸懒馋滑的各种事迹在脑海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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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狼人,我就是超人!”

转过身去给他一个后脑勺,不再浪费生命去琢磨老孟。透过玻璃看见高经理缩着脖子,站在门口台阶上四下张望。

他的存在严重影响了我的心情。心想:“这大冷的天,高胖子是在等谁呀?难道今天有老总要来视察?”顿时紧张起来也跟着张望。

灰蒙蒙的天上没有太阳,远处马路上有一长串汽车在等红灯。偶尔有电瓶车如泥鳅般在车流中窜过,引得路人一阵侧目。路口有人在举小旗,黑压压的人流十分自觉,没有闯红灯的。

‘举小旗’的老人,姓秦名波。退休后便风雨无阻的在这个路口,义务维持了交通秩序已有十余年……。

眼中所见的一切,都再正常、再熟悉不过了。

一阵冷风自门缝钻了进来,忍不住也缩了缩脖子。

“算了,老总来了也轮不到我巴结,还是找个暖和的地方呆会吧。”

其实我是想避开高经理,省的他挑我毛病。

去登记台里抓起了两个保温瓶,没好气地对老孟道:“打水去了。”

老孟睁开眼睛,指了指登记台里的太空杯,道:“帮我把杯子刷刷。”

我知道他是存心恶心我。

他杯子里的茶垢,厚的随手一抹、都能当‘深海淤泥’涂脸上做美容。

撇撇嘴刺激他道:“你要是经理,我不仅帮你刷杯子还帮你洗袜子!”

他的水杯我看一眼就恶心,他的袜子我想起来就想吐。

说完便径自去了,身后果然传来老孟低低的斥骂声。

心头一乐,拎着保温壶慢悠悠朝三楼开水间走去。

上楼梯时突然想到:“萍萍会不会从地下停车场直接上去了?”

这个可能不太‘有’。

因为我从来没见萍萍开过小汽车,即使有人送她上班,也只能送到大门口,她还是要从我眼皮子底下经过。

“会不会有好心的同事去接她上班?”

这个可能,‘有’。

因为萍萍每天都是坐公交车上下班,很辛苦。我对那个‘好心的同事’顿生好感。

第三章 节外生枝不由人

随即一丝不安涌上心头:“有哪个同事会这么好心的一大清早去接她上班?莫非……这个好心的同事,想追求她?”

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使我如芒在背、心神不宁,决定去萍萍上班的地方看看。于是加快上楼的步伐,脑子也在飞速的盘算:

不能坐电梯,里面有监控。不能被发现,否则算脱岗。不能逗留太久,必须在十五分钟内回到岗位……。

几步就上到了四楼。

在这个电梯时代,四楼以上基本就没有人类足迹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多上了一层。

把保温壶放到墙角,脱下制服随手折了两下放在保温壶上,摘下帽子扣在制服上。

这样做不仅是为了爬楼方便,也是为了迷惑监控器。

虽然知道楼梯间没有监视器,但其他地方的监视器,不可不防。

身为‘苦哈哈’的打工一族,能不犯错还是不犯错的好。

看了一眼楼层标志里那大大的“5”,长吸一口气,甩开双腿,便围着楼梯扶手飞速地转了起来。

心中默数着楼层,终于到十八楼。

大口喘着气去看墙上的楼层标志,顿时怒了!

白花花的墙壁上连个鞋印都没有,那里有什么标志。

不死心的往上走了一层,墙壁依旧白花花的连个鞋印都没有。倚着楼梯扶手上下张望,鬼影都不见一个。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没时间再爬一趟慢慢数数了。无可奈何,只好去拉那楼层的推拉门。

门从里面锁着,不过可难不倒我。

手从两扇门板的缝隙伸进去摸索了一会,一条亮闪闪沉甸甸的大铁链就被我抽了出来。

抓着这条链条锁,不由得开心一笑。

心道:“高经理,您可别怪我们偷懒。”

您说,大楼要安全。easy!锁上门就是。

您说,楼道要通畅。soeasy!不锁门就是。

但您既要大楼安全又要楼道通畅。这可咋整?这门是锁呢还是不锁?

我建议增加人手、扩大安保队伍。你这死胖子却骂我猪脑袋,天天就知道吃干饭。

幸亏有老孟,一天到晚养神,脑子供氧就是充沛。

大链条在门把手上缠几圈挂上一把锁,看着像锁住了,可以杜绝闲杂人员进出。

其实没有锁,失火地震掉陨石的时候,可以给那些惊慌失措、夺门而逃的‘小白领’们,一个大大地‘斯普瑞斯’。(惊喜)

别看老孟是个土鳖,但他就是能时不时的冒出几句英文单词,叫我刮目相看。

这么好的主意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心中佩服着老孟,顺手把链条锁塞进了裤兜。

进门走了几步,裤兜沉甸甸的一堆,坠得裤子直想掉,赶紧又把链条锁掏出来。

时不待我、速战速决,拎着链条锁继续前行。

边走边在心里发狠:午饭一定要多吃点,要不然回家妈妈看见我这么瘦,会心疼的。

转过一个弯,是一扇黑亮的防盗门。

好像知道我要来,门是半开的,一侧身就进去了。

里面是一溜长长的走廊,很宽敞。上镶洁白扣板,下铺大红地毯,气派十足。

两边是一间间整块玻璃围成的办公室,高大明亮。

尽头是一张华丽丽的接待台,里面坐着个女人。正后脑勺对着我,不时上下左右晃动着一头‘大波浪’,不知道在干什么。

踩在松软弹脚的地毯上,脚丫子舒坦的直冒汗。暗赞:这家公司真不错,高端大气暖气足。

边走边四下张望,镂空的磨砂玻璃很好看,却完全阻碍了我的视线,看不清办公室里面的情况。只觉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路过一间屋子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看了一眼标志牌,明白为什么这么安静了:原来这家公司的人在开会。

此地不宜久留,快步朝那女人走去。

都说‘女人天生有第六感’,果不其然。

还没走出走廊,她就扭头直勾勾看向我。

眼前一亮:呵,还是个大美女!

只见她弯着个胳膊、抓着个手机,正侧对自己的漂亮脸蛋。

顿时很不好意思,心想:打搅人家美女自拍了!不知道有没有把我拍进去?

于是露出微笑,一边向她走去、一边盯着她的手机看。

正想开口说‘对不起’,那美女却“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屁股下的靠背椅,“哗”的一声滑出好远,“砰”的一记闷响撞到墙上。

被大美女起身相迎,咱啥时候受过这种待遇?立刻受宠若惊。

心情激荡之下加快脚步、连连挥手制止:“别、别客气……”

话还没说完,那美女就双臂护胸、双眼紧闭,“啊——”的一声,惊天动地尖叫起来。

这种声音太熟悉了!电视里的那些‘小鲜肉’,总是伴随着这种声音闪亮登场。

不过要说我是‘小鲜肉’,打死我也不信!除非这美女看大猩猩都是美男子。

手足无措呆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问题出自哪里,赶紧把手中兀自晃动不已的链条锁塞进裤兜。

只知道她误会我了。却不知道‘她误会我是劫匪,还是误会我是色狼?’

顾不上解释了,此刻离她越远就越安全。

手伸进裤兜向上抓着链子锁,减轻它下坠的重量。

眼睛盯着那个还在闭眼尖叫的美女,身体迅速向电梯间的方向移动。

马上就要到电梯间,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一溜小跑到了美女旁边。

他身后呼呼啦啦,跟出来一串男人。其中有人看见我,转而向我警惕地走来。

虽说我什么也没有干,但还是很想撒丫子跑路。

不是担心自己被误会成劫匪或色狼不能脱身,而是担心时间耽搁久了,被人发现自己擅离职守。

想到高胖子张牙舞爪、唾沫横飞的训斥摸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看了一眼电梯间那宽大明亮的窗户。

此刻想要从这几个人眼前消失,要么从窗户飞出去,要么从窗户跳下去。

想到电梯间不可能有电梯恰巧经过,更不可能有电梯专程等我。

急忙停下脚步对那几个男人解释道:“我是这儿的保安,从这路过,啥也没干,不信你问她。”说完左手一指那个大美女。

那美女脑子肯定不正常,见我伸手指她,立刻又是一声惊呼,随即也抬起手,指着我尖声叫道:“抓小偷!”

听她这么一喊,我差点哭出声来,知道自己走不掉了。

事关名誉,必须要把这个事情说清楚。

只这么一会儿功夫,跟捅了马蜂窝似的,这家公司的人倾巢而出了。

男女老幼、高矮胖瘦、黑压压的一片,交头接耳向我聚拢。

其间夹杂着个身高体阔的非洲兄弟特别醒目。

此人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冲锋衣,呲着一对整齐雪白的大门牙,黑着一张比老孟水杯还黑的长脸蛋,虎视眈眈直奔前来。

心头一寒,再看那些向我涌过来的人时,个个气势汹汹面色不善,都在不怀好意地冲我指指点点。

我知道此时此刻必须做点什么去制止他们靠近我。

否则一旦靠近,他们就会不由分说一拥而上、给我这个‘小偷’来个‘群殴’。

立刻高举双手大声喊道:“我不是小偷,我是这里的……。”

话还没喊完,人群果然停止了移动,紧接着便“哄”的一声‘炸窝’了。

意识到‘大事不妙’,忙低头一看,裤子居然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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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众目睽睽之下掉裤子,相对日常工作生活中高胖子、老孟等人对我的摧残,只是件丢脸的事而已。

而丢脸既不违法也不扣工资,顶多难堪一阵就过去了,从来不把它放在心上。

经理高胖子人如其名,长得又高又胖。

据说是退役军官转业,但我一直怀疑他是因为有病才转业。

因为他每次见到我不训斥几句,他就会死!还美其名曰‘为我好’。

不过他掌管着我的工资奖金、福利待遇,对他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并且他虽然严苛,但管理手下很有一套。

譬如说我吧,虽然经常被他训的狗血喷头,但在内心深处并不记恨于他,因为他从来不当着外人的面训斥我。

班长老孟,来路为迷。

据说……基本上是听他说:

他在参军期间只身勇斗盗窃团伙,舍命保护国家财务,光荣身负重伤不得不提前转业到地方。

为了不给相关部门添麻烦又主动要求到这里当保安,否则他说他在部队早就是首长了……。

刚听时还半信半疑,现在是根本不信。

我是他手底下唯一的一个‘兵’,他经常以身体有残疾为由把我支使的团团转。

凡是他不想干的活都是我干,是典型的倚老卖老,为老不尊的典范。

多干点活也就罢了,中午多吃点饭也就回来了。

我最讨厌他的是不分时间和场合:

说我见了经理就立正,一脸奴才相丢保安的脸;

说我吃饭吃的快多响,饿死鬼投胎丢父母的脸;

说我路过理发洗脚按摩一条街,就身形鬼祟一脸神往地朝里看,不敢进没出息丢男人的脸。

……。

被他说习惯了,就当他在放屁。

但总被他这么说,也就真的不知道,我在身边领导、同事、甚至是那些偶有接触的人心中,是否存有脸面。

我只是一直在努力付出,使自己觉得能活得有些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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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第一次体会到无地自容的感觉。

心中埋怨着妈妈,飞快地猫腰提起裤子,两只腿紧紧的夹着裤管,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裤腰。

看着眼前一张张笑的前仰后合的脸,一时之间张口结舌手足无措。

不是因为裤子掉了里面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而是因为里面穿的那条线裤。

第四章 儿行千里母忧心

------------符号‘--’内可略过----------

那是一条令我爱恨交织的毛裤。

就在我第一次外出闯荡的前几天,妈妈喜滋滋地捧出一身毛衣毛裤叫我穿上试试。

看着紧密厚实的毛衣毛裤,明白这段时间,妈妈屋里的灯为什么总是亮到天明。

心头洋溢着幸福与温暖,就去妹妹屋里穿上毛衣照镜子。

镜子里的我笔挺而消瘦,深沉的枣红色、时髦的鸡心领,映衬着我的脸庞英姿勃勃比平日里白净成熟了许多。

伸伸胳膊,大小合身;拽拽下摆,长短正好。

我满意地对着镜子照来照去,从镜子里看到妈妈也笑了。

那是母亲看到儿子满意时,慈爱的笑,

也是母亲为儿子付出获得回报时,知足的笑。

更是二者完美结合在一起时,欣慰的笑。

接着就从镜子里看见妈妈抖开手里捧着的毛裤,在我的腰间来回比划。

我被镜子里晃动的一大片雪白颜色刺痛了眼睛。

转过身看到妈妈手里的毛裤时,我惊呆了。

那毛裤两只裤腿是枣红色,裤腰是雪白色,裤裆开口处被一圈天蓝色包裹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针脚显然费了妈妈不少功夫。

我埋怨道:“你给我织了条什么啊?我都是成年人了,你怎么还当我是小孩子那样糊弄我?”

妈妈讪讪笑着,两只手不停的在腰间搓来搓去,絮絮叨叨地说:“没想到你都长这么高了……线买少了……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线……那是你妹妹准备织围巾的线……偷偷的给你用了……她还不知道……穿在里面又没人能看见……我在又给你加了几个兜……你打小不就喜欢兜多的衣服吗?”

每当妈妈事情做的不好或做错事情的时候,两只手都会在自己腰间搓来搓去。

那是她内心不安或心有愧疚的习惯动作。

但我不会因此就穿上这样一条不伦不类的毛裤。

我打断妈妈的絮叨,斩钉截铁的说:“我不穿,说什么也不穿。”

说完就把毛裤扔到妈妈的怀里想要离开。

妈妈拦住我说:“你穿上试试,就试一下。”

迎着妈妈恳求的目光,我无法坚持,十万个不情愿,穿上毛裤照镜子。

镜子里的我一截红一截白一截红,打眼一看就是‘饿瘦版’的大熊猫。

二话不说我就把毛裤脱了,自己个生闷气去了……。

当我背起行囊,准备离家的时候,妈妈把一个塑料袋偷偷塞进了我的背包。

我立刻想起了那条毛裤。赶紧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果然是那条毛裤。

只见那毛裤裤腰起头的一小截是枣红色,然后一圈雪白一圈枣红一圈雪白一圈枣红交织而下,最后首尾呼应,以一小截枣红收尾。裤裆开口处仍是密布黑色针脚,只不过那一圈布由天蓝色变成军绿色。

我再次被妈妈的手艺和创意惊呆了。

心想妈呀,您知道我打小就敬佩解放军叔叔,但您也不能这样子埋汰您儿子吧。

正想开口埋怨,手里的毛裤却被身边站着的妹妹劈手扯去,只听她大声喊道:“妈,你怎么把我的毛线用了?那可是我织围巾用的。”

看着妹妹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的心情一下子晴朗了许多。

长这么大,妈妈还是头一次为了我,如此不讲理地占用妹妹的东西。

并且我知道她为什么织围巾。

我在城里的电影宣传海报上见过。那是男主角,也就是妹妹的偶像,送给女主角的定情物。

真鄙视妹妹:没人送她,就织一条自己送自己。

我嘻嘻笑道:“妈,您赶快把毛裤拆了,把毛线还给小妹。”

妈妈两只手不停的在腰间来回搓着,脸憋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爸爸,抑扬顿挫地吟起了诗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爸爸一开口,我跟妹妹都不再言语。

我寻思:“初学这首诗的时候,被伟大的母爱感动的一塌糊涂。心中立誓将来无论怎么样都要好好报答母亲。怎么现在,我不仅没有一点点感动还满腹牢骚和抱怨呢?妈妈几夜未眠才赶在我临走前织成这条毛裤,我执意不要是不是太过分了?”

静静地等爸爸吟完诗,我哭丧着脸把毛裤塞进塑料袋。心想带着我也不穿。

爸爸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不容置疑道:“穿上。”

我心有不甘,嘟囔道:“回去就穿。”

爸爸加重了语气:“现在就穿。”

可能意识到语气有点生硬,不适合送儿子远行时的氛围,又补了一句:“路上冷”。

我迟疑着,在心中掂量了一番不听爸爸话的后果,无奈的穿上了那条毛裤。

还没直起腰,妹妹就“哈哈哈……”的弯下了腰。

那笑声说不出来的刺耳,我厌恶地瞪了她一眼。

妹妹顷刻间由气急败坏变脸成幸灾乐祸,指着我双腿:“斑、斑马,哈哈……以后我就叫你、哈哈……叫你斑马哥。”

由此,天凉的时候我都会穿上这一身毛衣毛裤,不仅因为它暖和舒适,穿在里面别人看不到。

还因为当它们包裹着我时,就能感觉到爸爸妈妈就在我身边。

尤其是想到我穿着这条斑马裤时,妹妹笑弯了腰的样子,我也会开心的笑出声来……。

---------略过结束--------------

但现在,我暴露了!

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无处可藏!

有那么一刻,甚至宁愿赤条条地面对这些人,也不愿被这些人看到里面穿的这条毛裤。

虽然穿了一条乡土气息很浓郁的斑马裤,但我不是马戏团里的小丑。我没有责任和义务逗他们笑。

但现在,他们都在围观着我,嘲笑着我。

一个斯斯文文的‘眼镜男’越众而出,在我身前站住。

我认得他,就是他率先跑到了那个大美女身边的。

调整一下姿势,挤出一丝笑容,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轻松些。

他也在极力克制着笑容,表情甚是古怪。

透过眼镜片,发现他的眼睛并没有在看我,而是在盯着我的腿在看。

说实话我也喜欢看别人的腿,但只局限于年轻漂亮的女人腿,还是偷偷摸摸的看。

此刻,被一个大男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地盯着自己的大腿看,感觉……(请自行脑补)。

心想:这是家什么公司啊?女的漂亮脑残,男的斯文变态!

‘眼镜男’问道,“你裤兜里装的什么?”

“锁。”

这个简短有力的答复,明显出乎他对‘锁’的认知。

‘眼镜男’的目光从我大腿‘挪’到我脸上,满脸困惑。

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是这里的保安。上午例行检查的时候发现楼道大门没有锁,所以我就把锁装兜里了……。”

说着把链条锁掏出来,抖动的“哗哗”作响给他看。

‘眼镜男’被这一大串链条吓了一跳,往后咧咧身子皱眉道:“你说你是这里的保安,叫什么名字?工作证呢”

想起制服在5楼,忙道:“我叫路不同,工作证放在制服口袋里,制服在楼下。不信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核实一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这是几楼呀?”

‘眼镜男’翻了我一眼。

想起自己上楼来的目的,有点儿心虚,忙移开目光去看他‘一丝不苟’的三七分头。

他很没礼貌,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继续问道:“你说你是保安,那你上班为什么不穿制服?”

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喏喏道:“爬楼……热,脱了。”

想起腿上穿着保安裤,急忙把左腿抬起来,指给他看。

‘眼镜男’从大腿看到小腿,又从小腿看到大腿。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真想就势给他一脚。

‘眼镜男’又问:“你怎么从我们公司内部出来的?”

这个问题早有思想准备,立刻答道:“你们公司后门敞开着,存在安全隐患。作为保安,我有责任和义务进去看看。”

‘眼镜男’点点头沉吟道:“你们物业王经理跟我很熟,他的电话是多少?”

张嘴便想说公司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突然醒悟这货在忽悠我!

瞬间改口道:“我们经理姓高,副经理姓刘,没有姓王的经理”。

‘眼镜男’狡黠地笑了,冲着身后的人群挥挥手,然后摸出了电话拨打了起来。

当电话里高胖子那洪亮的大嗓门响起来时,我的一颗心沉了下去:这下完蛋了!

开始祈祷只是被高胖子狠狠训斥一番了事,千万不要扣奖金。

好不容易等‘眼镜男’打完电话,忙表示还有工作要做,就先下楼了。

‘眼镜男’却说高经理马上上来,叫我去电梯间等他。

我一听就蒙了:从来都是我亲自找高经理,高经理什么时候亲自找过我呀!

魂不守舍的站在电梯间,冲着电梯上方的楼层标志,那个大大的“18”发呆。

这会儿早已忘记上楼来的目的,寻思该如何合情合理的去跟高经理解释。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电梯门开了。经理高胖子西装革履黑着个脸,从电梯里匆匆走出。

第五章 每逢大事有静气

我忙“啪”的一个立正。

高胖子抬起胖手对我虚点了两下。

心头一凛,这是要代表公司消灭我吗?“高经理好”这四个字便说不出口。

他直接走到电梯间的窗户下面,眼睛在晃动不已的链条锁上转了一圈,问道:“你怎么不接电话?”

被他问的一愣,准备好的说辞用不上了。急中生智道:“上班时间……不能玩手机。”

高经理‘横’了我一眼,又问:“昨天下班后,你去哪里了?”

又是一愣,高胖子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私生活了?

见我迟疑不答,高胖子便目不转睛盯着我,语气怪怪道:“你若是在外面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做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事,可别怪我这个经理不护着你。”

我一听就急了,赶紧分辨道:“我没偷东西,我只是……。”

高经理一挥胖手:“去把楼道锁好,然后到我办公室。”

他跳跃性的思维,弄的我很凌乱。木然“哦”了一声便按来路返回。

路过那大美女时,偷偷瞄了她一眼。

这次她很淡定,压根就不看我。装模作样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我在心中骂了她一句。

想着高胖子莫名其妙的问话以及阴阳怪气的模样,心中不禁敲起了‘小鼓’。

出了过道,从门外把链条锁挂好。看着那白花花的墙面,心想如果不是耽误那一会儿功夫,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顿时怒从心头起,抬起腿“duang”地一脚,在白花花的墙面上,高高地印了个鞋底印。

下到5楼,从制服里兜摸出电话一看,居然有3个未接来电,都是高经理打来的。

被高胖子如此重视,我很恐慌。

穿戴整齐到了三楼经理办公室,看着虚掩的门,心下一顿踌躇,不知将面临怎样的‘晴天霹雳’。

无可奈何,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把保温壶放到墙边,深吸一口气,心里叮嘱自己一句‘每临大事有静气’!

在门板上敲了两下,一推门便走了进去。

屋子里充斥着香烟的味道,淡淡地香甜气息和老孟身上的烟臭味形成强烈对比。

沙发上坐着两位警官,高经理却不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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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发生的恶性袭警案,全局上下一片哗然。

小都市公共安全局,这个保障社会秩序稳定正常、维护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的政府职能部门,瞬时绷紧了每一根神经高速运转……。

其中仅是关于报警电话的调查就有:

1:用来报警的手机,是价格昂贵的正版行货。

2:手机号码属于一个叫路不同的人。

3:路不同籍贯:裕省登市嵩县陈家沟。

4:户籍所在地反馈:确有此人,无前科。附:详细家庭关系及社会关系调查表。

5:查看沿途监控锁定:路不同一路狂奔,于紧毗小都河的‘栋上坡’城中村内失去踪迹。

6:‘栋上坡’城中村,房租低廉、租客密集,人员成分复杂、流动性极强。

7:事发地‘铁路e局’家属大院距离‘栋上坡’城中村,直线距离532公里。

……。

最终的疑点有三个:

1:路不同远离日常活动区域打报警电话,他的动机是什么?

2:种种迹象表明,路不同持有的手机来历,存有问题。

3:路不同曾经的一段‘往事’,与警方高层暗中留意十余年的‘目标’,产生过交集。

这三个疑点最终形成了一个行动:布控城中村,并于今晨掌握路不同的具体行踪。

调查需要时间,调查结果需要斟酌取舍。

种种考量后,决定见一见路不同。

并且为了以防万一,前来时并未对高德彬(高经理)说明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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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位老警官见我进屋,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

我诧异至极的连声说“对不起”,就想退出屋子。

另一位身着正装的中年警官,沉声道,“等一下。”

我赶紧站住,疑惑地看着这位中年警官。见他正面无表情的上下打量着我,肩膀上的‘一杠两星’,在日光灯的映射下闪闪发光。

我大吃一惊,认得这个标志意味着什么。

并且那种上下打量人的眼光也熟悉:每次进出车站的时候,里面执勤的警察叔叔总是会如此这般上下打量我一番。运气不好时,还会被要求出示身份证。

“你叫路不同,是这里的保安?”‘一杠两星’开口问道。

这句很普通的问话却使我打了个激灵。

心想: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难道这俩人在这里是等我的?但警察叔叔找我干什么?

一颗心不由得砰砰直跳,使劲咽了口吐沫,答道:“是”。

此后时间仿佛静止了似的,屋子里一片寂静。

我很奇怪怎么没人说话了。偷偷瞄了一眼,俩位警官都在审视着我。

一颗心立刻狂跳了几下,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从小到大干过的‘坏事’。

寻思:“小时候虽然干过不少‘鸡零狗碎’的事,但那时我是未成年啊。到了这城市以后,更是循规蹈矩。即便闯红灯,那也是步行走斑马线啊。”

此时已隐约猜到,此二人百分之九十九,是为了昨夜之事而来。

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就放松了下来,摆出‘招牌动作’,低头漫无目的看向茶几。

茶几上摆放着不少物件儿。

大理石烟灰缸旁放着一盒刚拆开的香烟,大红烟盒上烫金的城门楼子熠熠生辉,令人无限向往。

烟盒下方摊开的两页纸,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是一份表格式样的纸张,其中一页上还贴着一张彩色照片。

由于是侧对着看,还有点反光,只觉得照片上的人,脸部轮廓甚是熟悉。

当我歪着脑袋、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点时,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把纸张合上了。

自己的小动作被人窥破,我不仅不以为意,反而十分得意的笑了笑。

因为我已经趁着纸张合拢时,角度和光线发生的变化,看清楚了照片上的人物是谁了。

同时也知道了那两页纸,其实是我的履历表。

而我的履历表上,记录着我这辈子,哦不,是我长这么大,最大的骄傲!

看我如此反应,两位警官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一杠两星’拿起履历表在几面上‘嗑’了两下,然后放到茶几下面,突然抬头笑道:“坐吧”。

这个笑容使我如沐春风,连忙四下搜寻木椅板凳。

心下恍然:原来刚才这俩位警官都不说话,是跟我‘玩’心理战呀!

只见‘一杠两星’独自端坐在宽大的三人沙发正中,四十来岁的模样,衣冠整洁五官端正,无形之中散发着凛然正气。

我不敢多看,也不敢去跟他平起平坐。

另一位警官则是个老头,没有着正装。五六十岁样子,头发花白脸颊深陷,翘着二郎腿,整个身子斜靠在侧面的单人沙发里,貌似专注的看着手里拿着的笔记本。

除此之外,只有高经理的老板椅空着。

我犹豫着,不知道是该坐到老板椅上合适,还是去外面搬个板凳进来合适。

正踌躇间,‘一杠两星’往里挪了挪身子,指着身边的空位示意我坐到他身边。

见他摆出一副触膝长谈的亲切模样,我顺手把屋门轻轻关上,然后欠着半拉屁股坐到沙发的另一端。

看着茶几上喝了一多半的茶杯,寻思:“要不要去把那茶杯续满,然后顺手给自己也来一杯?”

上蹿下跳了一上午,连惊带吓的看到茶水顿时觉得口渴难耐。

没想到‘一杠两星’想人之所想,探身自几面上的茶盘中,掂起烫花玻璃大茶壶给那水杯填满了茶,道:“我们是市公安局的,今天找你来,是要问你个情况……。”

看了我一眼,见我眼巴巴看着那杯茶水咽吐沫,又‘急人之所急’,去茶盘中取了个空杯子,倒上茶水放到我面前。

继续道:“昨天晚上根据你的举报电话,我们掌握了一些线索。嗯……,你的基本情况我们也了解了一些,公安机关破案离不开像你这样的热心群众支持。现在有些情况需要你配合一下。你能不能把你打报警电话时的前后经过叙述一遍?嗯……,不要紧张也不要着急。好好想想,说的越详细越好。”

说到最后,他居然露出了笑容。

看着他推心置腹的亲切模样,我彻底放松下来。

阵阵茶香,袅袅袭来。

望着茶几上通体碧绿的茶水再也按耐不住,端起杯子就喝了个精光。

此时我已确定:此二人果然是为了昨天之事而来。

只隔了几个小时便把我从茫茫人海中找了出来,我不得不佩服警察叔叔神通广大手段高明。

敬佩之余也很疑惑警察叔叔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寻思:“他们也没自我介绍下,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一大清早就找上门来,说明事态紧急。高胖子亲自到门口去迎接,说明来头不小。看来昨夜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后果很严重!莫非……那个警察死了?”

想到这里浑身一紧,顿觉烦闷燥热。

虽说他的死跟我没直接关系,但此事毕竟是因我而起。若真弄出了人命……。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一颗心又“砰砰”直跳,忍不住问道:“那个警察……没事吧?”。

斜靠在单人沙发上的老警官,“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笔记本、坐直了身子,肿眼泡内一双三角小眼死死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昨天下午4点、也就是你下班之后,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有没有什么人可以证明?你上班的地方距离你打电话报警的小区那么远,你为什么出现在那里?你出现在那里又是做什么?晚上十点四十七分,你究竟听到些什么又看到了些什么?你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打的110?还有你的手机从何而来?你打完电话为什么……。”

随着问话,他的胸膛逐渐起伏。

‘一杠两星’插口道:“纪师傅您先喝口水……喝口水再问。”

说话之时双目殷殷,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纪师傅置若罔闻,停顿了一下道:“你……请你……一五一十、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一杠两星’的话显然起了效果,那纪师傅双目之中的恨意隐退了。

虽然说话还是很刺耳,但语气却缓和了下来。

我被这连珠炮般的问话、‘炸’的晕头转向呆若木鸡。

第六章 傲娇如我小欢喜

纪师傅问完话后,并没有端起杯子喝水而是拿起了烟盒。

他掏烟的两根手指在不停的颤抖,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但见他双目通红、面色萎顿,显然是休息不好。

眉头不展、脸含忧色,似乎遇到天大难事。

在一头凌乱的白发映衬下,整个人显得苍老无助颤颤巍巍。

虽然很想问问他们‘抓到那个暴徒没有’,但有前车之鉴,实在害怕一言不慎,这纪师傅再瞬间变身“十万个为什么。”

于是打消了念头,斟酌着该如何去回答那一连串为什么。

转念想到:“倘若如实交代了前因后果,就会把萍萍牵扯进来。”

这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面对的,于是避重就轻道:“我的手机是别人送我的……。”

说着把手机从制服里兜摸了出来,放到几面上。

两位警官的目光果然都落在我的宝贝手机上,不知是被‘万把块’的手机价格所震惊,还是在等着我继续说下去,俩人都没说话。

精神一振,道:“送我手机的那个人姓陈,叫陈宏业。他之所以送我手机是因为……。”

指了侧面墙一下,墙上挂着一排锦旗。

手指对准墙壁正中、最大的一面锦旗上“舍己救人”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心中抑制不住的得意和兴奋,因为下面要讲的话,早已重复的滚瓜烂熟。

道:“去年夏天我在小都河游泳时无意中救了个小孩。

那小孩其实也不小了,已经上高一了,刚考完试和几个同学来河边蹚水玩,不知怎地就陷进河底的沙坑里。

他一个劲的挣扎,使劲把我往下拽,我喝了好几口水,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弄到水浅的地方。

等把他弄到岸上时人已经昏过去了。

当时好多人围着他议论纷纷,有人打了120,还有人给他做按摩做人工呼吸,但都没用。

最后我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上去用我们村老羊倌李大爷教的方法救活了那孩子。

当时可真悬哪,那孩子的脸都紫了。要不是我还真不一定救的活他,‘嘿嘿嘿’……。”

说到得意处情不自禁的笑出声,并观察了一下俩位警官的脸色。

他们既没有好奇的问我用的是什么方法,也没有流露出佩服赞叹的神色,只是在默默的听着。

内心有点小失落,收敛了笑容给自己的杯子倒满水。

继续道:“我的衣服在远处的河滩草丛里藏着,所以我穿好衣服就走了。

也没把它当回事,随后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没想到隔了十几天那小孩的爸爸、也就是陈宏业,找到了我们公司送来了这面锦旗和一个大红包。

同来的还有两位记者,说是要采访我。

他们来得太突然,我没一点思想准备,紧张的不得了。

那孩子的爸爸非叫我管他叫‘陈叔’,又握着我的手不松,不住口的说了好多好多感谢话。

至于他具体说了什么话,我一句也没记住。

但是他人很好,真的很好!情真意切、一意孤行地要我把那个红包收下。说是里面装有八千八百八十八快,可以保佑祝福我以后的人生之路发发发发……”。

纪师傅插口道:“这句话你为什么记住了?”

这句突如其来的一问,‘噎’的我张口结舌没了词儿。

经他这么一提醒,突然觉得自己很不道德。

心想:“拿我当罪犯审也就算了,现在又嘲讽我贪财?”

咽了一口唾沫,解释道:“为什么记住这句话……,

是因为我后来听那孩子的奶奶……或姥姥说,他们一家人事后去清凉寺里烧香拜佛谢菩萨时,菩萨当天夜里托梦告诉她的。

菩萨对她说做人要厚道、知恩要图报。

菩萨还亲自选了一组数字托梦给她,说是一定要交给我,说什么‘送人玫瑰、福星高照、财源广进、心诚则灵’之类的一大堆吉利话。”

说到这里又偷偷观察了一眼两位警官的脸色,因为前面我所讲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有最后一句话,是临时加上的。

谁叫那纪师傅说我贪财呢?我偏要告诉他是菩萨托梦送我的红包。

纪师傅把抽了两口的香烟很使劲的按灭在烟缸里,又斜靠在沙发上陷入思索。

‘一杠两星’看了纪师傅一眼,则微皱眉头、下撇嘴角。

两位警官的这些表情细节,充分暴露他们对我‘不以为然’的内心。

见二人无话,继续道:“我知道那些都是封建迷信,都是骗人的。但是陈叔却不依不饶的非要塞给我。

想想这也怨不得他,毕竟是菩萨委托他们家这么做的,我也确实救了他孩子的命。

你们看现在社会上,有哪个人不想发财?又有多少人为了发财不惜铤而走险?”

‘一杠两星’竟然微微点了点头,显然对我说的这几句话大有同感、深以为然。

立刻对他好感度大增,更加卖力的说道:“但我没有收,坚决没有收!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虽然我工资不高但也不会当着记者的面收红包,那是自毁形象。

呃……,不当记者的面我也不会收红包。我是经得住金钱考验的优秀保安,我只是顺手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每个路过……游过的人都会这么做的,我只是恰巧离那孩子比较近罢了。

那两位记者见此情景对我更是大加赞赏,连连夸我们高经理精明能干教导有方、培养出这么临危不惧舍己救人的优秀保安。

我们高经理听了十分高兴,比我还高兴!

后来那俩记者还采访了我,问我当时舍己救人时的感想和感受。

当时那孩子的命都快没了,我哪有时间顾得上想什么呀?

但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表达我的真实思想,也知道面对记者要考虑公司形象不能胡乱说话,只能对着话筒摇头傻笑。

又是我们高经理在旁替我解了围。想想我们高经理待我确实很不错。不仅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公司老总,还把这件事记录到了我的档案里,说对我以后的进步帮助很大。

采访完毕那俩记者还让我和高经理拿着锦旗拍了好多张照片,过了几天发表在市里的晚报上。

哦……,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当时我跟高经理并排站在……哦,就是这个位置。锦旗在我俩……。”

‘一杠两星’突然用手指在茶几上敲了两下,道:“说重点!”

我正渐入佳境,忽见他眉头皱的老高,纳闷道:“说的都是重点啊。”

‘一杠两星’的眼睛立刻睁大了,‘惊’的我立刻想起来重点是手机。

忙“哦”了一声,指着茶几上的手机说道:“最后,陈叔拿出一个好大屏幕的手机给我……,”

‘一杠两星’打断道:“就是这个手机?”

“不是。”

见他表情有点不自然,赶紧替他掩饰道:“跟这个一模一样的。陈叔是拿出手机给我看,我一看里面播放的居然是我救他孩子时的视频。

看完视频才知道我救活那孩子之后,围观的人众都在为我鼓掌喝彩。

当时我的全部心思都在那孩子身上,一点都没有觉察到身边的情况。于是我很想再看一遍。

陈叔人真好,见我捧着手机不会用就主动手把手地教我。

一问才知原来当时不知是哪位热心群众,把我救人的全过程用手机录了下来,并发到了网络上。

他们就是根据这个视频找到我的。我不是施恩图报的人,但我确实没办法阻止他们找到我。我哪里想到……。”

说到这里看见‘一杠两星’的两条浓眉毛又要拧到一起,赶紧省略掉好多话。

道:“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有一天下班后在大门口遇到了陈叔。

他看见我可高兴可热情了。直接把我生拉硬拽到他的汽车里,不由分说就开车走了。

你们猜他把我带到哪儿去了?”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得意忘形了。

想要这俩位警官凑趣问一句“他把你带到哪儿去啦?”那实在是异想天开,急忙去看纪师傅。

纪师傅果然坐直了身子,脸色格外凝神。登时惶恐不已,心想:“坏了,这老头又要发飙了!”

不料纪师傅轻描淡写地问道:“他一个人吗?”

我一怔,如释重负般赶紧回道:“不是。还有个司机。”

纪师傅接着问道:“还记得在车里,他坐在什么位置、和你说了些什么话吗?”

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莫名其妙!

虽然一头雾水但也难不倒我,因为那天我是头一次坐那么高级的小汽车。

但面对这个老头,我有点发憷,不愿意多说。

第七章 发散思维想美事

想了一下答道:“记得。当时我跟他并排坐在最后面。我没有跟他说话,但陈叔人挺亲切和善,一直笑眯眯地在跟我说话,问了我和我家的情况,鼓励我不要怕吃苦好好干。大概就说了这些话。”

听我说完,纪师傅点点头,道:“你接着往下说。”说完又斜靠进沙发里。

他如此和颜悦色倒使我有些不适应。

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道:“他把我带到了他家。

他家是小别墅,带游泳池的那种。进屋一看,嚯,好大的一个厅,里面坐了好多一群人。

他们见我们进屋都迎了上来,围着我七嘴八舌说了好多好多感谢的话。

原来那些人都是陈叔家的亲戚。不知是那孩子的爷爷奶奶还是姥姥姥爷,更是抓着我的手直抹眼泪,非要认我做他们的‘干儿子’不可。

我们那一片儿的风俗,‘干儿子’是要给人养老送终的。

我上有父母双全、下有弟弟妹妹,与他又是非亲非故,怎么会当他‘干儿子’?

我虽然穷了点儿,但我是有理想有追求有抱负有志气的‘四有’青年。我要凭借自己的双手开创属于我自己的未来,绝对不会因为他们是大富之家就摧眉折腰……。”

‘一杠两星’不耐烦道:“你讲话怎么如此啰嗦?你把之后送你手机时的情况讲清楚!”

思路突然被打断,一下连贯不起来。摇头道:“之后……陈叔并没有送我手机,之后的情况……不好说。”

两次猜错故事情节,‘一杠两星’脸一板便欲发作。

纪师傅适时地轻咳了一声。

‘一杠两星’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掩饰性地冲我晃晃,道:“喝点水,喝点水再讲,讲话要有条理分重点”。

虽然他坐的离我很近,也极力表现的很亲和,但我是不会主动去跟他碰杯的,这点眼力劲我还是有的。

拿起杯子自顾自喝了一大口,又拿起茶壶给茶杯添满了水。

看着纪师傅面前的茶杯,犹豫了一下说道:“纪师傅您的茶凉了,我去给您换杯热的吧。”

我完全是出自一片好心,想叫他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提提神。

也想乘机起来走走,总是欠着半拉屁股坐着,时间长了并不好受。

谁知纪师傅一点儿不领情,‘哼’都不哼一声对我完全的不理不睬。

他不搭理我,我还不伺候他呢。

想着讲话要有条理分重点,便理清思绪,继续说道:“又过了几天,我收到一个快件,里面装着一个手机。”指了一下几面上的手机,“这个手机……是快递员送来的。”

沉寂了一会儿之后,‘一杠两星’疑惑道:“下面呢?”

他的表情和语气使我想起了一个冷笑话,道:“下面没有了!”

他没有体会到我的言外之意继而跟我会心一笑,又问道:“只有一部手机吗?”

我失望道:“还有两个盒子。”

他不悦道:“那你为什么不说?”

我无奈道:“那不是重点。”

听到这句话,‘一杠两星’脸部的表情,发生了丰富的变化:

眼睛眯了眯又睁大,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高兴。嘴唇张了张又闭上,看不出来是想说话还是不想说话。

我很纳闷他怎么了?

‘一杠两星’嘴角突然咧了咧,道:“现在说说吧,盒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气极反笑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我也不敢问我不敢笑,想了一下,说道:“一个盒子装着一份说明书、一个充电器、一快电池、一张光盘、一个u盘、几根电线。一个盒子装着这个手机。就这些,没有其他东西了。”

纪师傅问道:“那你怎么确定,这个手机是陈宏业寄给你的?”

我一阵无语。心想:“你就发呆吧!前面那一大堆话,我算是白说了。”

纪师傅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个手机是陈宏业送给你的?”

我一怔,仔细一想:“对呀。陈叔和他的家人虽然对我很慷慨热情,但除了那个大红包,没人说过要送我一部手机。那快件里也没任何证据能证明,手机就是陈叔送的。”

摇头道:“没有。”

心中却嘀咕:“手机不是陈叔送的,难道真的是菩萨显灵送的?”

纪师傅又问:“从那以后,他跟你还有联系吗?”

我突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怎么话题总是围绕着陈宏业转?

心想:“莫不是陈叔有问题?但我跟陈宏业真的不熟,从我这里又能了解些什么呢?”

不想纠缠下去,干脆的回答道:“没有。”

心中却是揣揣然,因为此后虽然没有再见过陈宏业,但他的老婆魏雪兰却跟我偶有联系。

纪师傅和‘一杠两星’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一起轻轻点了点头。

我觉得这俩位警官太神奇了!能把千言万语化成一个对视,互望一眼便有所领悟,继而统一认识。

纪师傅皱着眉头取出一支烟,在几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烟屁股。

‘一杠两星’捧着水杯、皱着眉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叶水。

我看的分明,纪师傅这次掏烟时,手指灵活而又稳健。

虽然不知道这俩人在想什么,但我知道这俩人所想的是同一件事。并且这个事情使他们俩“很皱眉头”!

寻思:“这手机是我天天在用,俩位警官却只字不问,一个劲的对手机的来历刨根问底。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暗自忐忑,转念想到:“陈叔虽然为人低调实诚,待人和善亲切,但他家那么有钱,一出手就是八千八百八十八块。

他家亲戚总多,其中难免会有‘嘚瑟炫耀、得意过头’的。

村里的方瘸子不就这样吗?

挖地窖挖出一罐袁大头,不舍得给大家伙儿分几块,结果被全村人羡慕嫉妒恨。

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还不是鸡飞蛋打远走他乡吗!看来钱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脑海里涌现出许多贪官污吏落马后,从他们家搜出来的大捆现金……。

又想:“将来若是能发财,一定不要‘发’太多。发个……二十万就足够了。

嗯……爸爸妈妈弟弟妹妹还有我,每人能分四万。“四”字不好听,嗯……那就每人分五万吧。那就是要发二十五万的财!

嗯……小妹花钱大手大脚的,得给她多分一万。她六万我四万!

嗯……怎么又有个“四”字?

那就每人分六万吧!她七万我五万。那就是要发……三十万的财,三十万是不是太多了?

嗯……要说也不多,彩票一中都是成百上千万,我只中三十万……。”

一声轻叹突然传入耳中,瞬间从美妙的遐思中回归到了冰冷冷的现实。

不满地看了‘一杠两星’一眼,他眉头紧锁道:“这么点事儿都做得滴水不漏,也太谨慎了。”

纪师傅缓缓摇了摇头,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烟熏火燎的吐出四个字:“欲、盖、弥、彰。”

‘一杠两星’想说什么,却被纪师傅用眼色制止。

蓦地心头一紧:他说的“证据”是什么意思?是要把我的宝贝手机没收了当证据?

想到‘万把块’的手机,硬是被他们说成来路不明,不由得心头大急。

眉头一皱,暗想:“不能叫他们再打我手机的主意了,否则手机不保。里面还有好多零钱呢!”

见这俩人表情凝重,相顾不语,心思明显还在我的手机上转悠。

想起纪师傅先前的一堆‘为什么’,于是‘计上心来’。决定主动开口转移他们的心思。

努力在脸上‘捏拿’出一副深有同感的表情,宽慰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人。”

故意停顿了一下,见这二人微觉诧异地看向了我。

机不可失!

把头一低,不管不顾接着道:“昨天下午下班从公司出来以后,没什么事做就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先去了光明路上的一家超市,在里面……”

“等等……。”纪师傅打断道:“你说,‘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人’,是什么意思?”

成功转移了话题,不由很是佩服自己的机智。

但听他又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心想:“拍马屁的意思不知道吗?”

敷衍道:“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想主动交代问题。”

纪师傅不理我的后半句话,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

额头有点冒汗,嘟囔道:“我……我就随口这么一说。”

心中却奇怪:“他怎么对这句话反应这么大?”

转念一想,顿时有所领悟:昨晚肯定没抓住那个暴徒!要不然也不会找我来询问。

狐狸不仅跑掉了,还咬了猎人一口,猎人当然不高兴了。唉,这马屁拍的……!

‘一杠两星’道:“配合公安机关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作为一个成年人,你要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如果你有所隐瞒或者所说不实,是要承担相应后果的。你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

第八章 五张照片泼冷水

几次张嘴也无法明言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额头渗出细密的小汗珠。

但气氛烘托到这儿了,不说点什么,看来是蒙混不过去了。

但要说点什么,才能蒙混过去呢?

顷刻间心思转了好几个弯,还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合适,只觉额头上的小汗珠,总也抹不干净。

纪师傅缓缓道:“不掌握一些线索,我们不会找你。现在既然找到了你,你就要端正态度,不要心存侥幸,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回答什么。记住!无关紧要的话,不要说。”

我长出一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

‘一杠两星’道,“讲昨天你下班之后的事,开始吧。”

我理清了思路,开始讲述昨天下班后的经历。

我一边讲,纪师傅一边记。

他不时的打断我的话,追问当时的时间和具体情景。

在这种‘挤牙膏’式的逼问下,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得。

我痛苦不堪!心想:“反正自己就是大街上的‘路人甲’,‘瞎溜达’总不犯法吧?”

当下把一路所见所闻,如实、简要、和盘托出。

当我讲到‘……到了小都北路家具市场后,就下了公交车’时,纪师傅突然自公文包内取出一迭纸,翻看起来。

由于纸张是背对着我,只看的出来那是一迭信纸,三五一层、用曲别针分别夹着。

当时的真实场景是:尾随‘大脑袋’下了公共汽车后,他进了一家烩面馆。

我也趁他吃饭的光景,买了俩个馒头草草添了一下肚子。

万万没想到,那么小的烩面馆里居然有个电视机。

我蹲在马路对面的花坛子上,透过橱窗玻璃盯着‘大脑袋’边吃烩面边看电视。

吃饱喝足以后他还连抽了两根烟,美得不能行!一直到实况联播开始才起身离开。

现在想来,这个过程要有一个小时。

但要说‘大冷的天蹲在马路边,就着凉水吃了一个小时的馒头’,别说这俩位警官了,我自己都不能相信。

可当时路上既没有追尾的也没有吵架的,这一个小时的空档,该怎么样去填补,才能使这俩警官、尤其是这个纪师傅不起疑心呢?

一时之间心转如电,说话不由‘磕巴’起来。

纪师傅坐直身子将手中的信纸放到茶几上。

信纸上写满了字,还按有鲜红的手指印,这是一份口供。

又自公文包内取出了一叠东西,“看看吧。”说着随手递给‘一杠两星’。

‘一杠两星’抬手接住,一转手又递给了我。

我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再次被这俩位警官,‘无缝衔接’的默契所震惊。

这是一叠彩色照片。

看着第一张照片里的中年男人,寻思:

如果纪师傅直接递给我,由于距离有点远,我必须要站起来伸直胳膊才能接住。

这样我就能提前看到照片上的人,心理上难免会有所戒备。

而他通过‘一杠两星’转交,显然是不愿意我有多余的动作和时间去思考。

并能在第一时间观察到我看到照片时的表情和反应。

经验如此丰富、心思如此缜密,真是经验丰富的‘老猎手’!

一时之间猜不透两位警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仔细端详起照片里的中年男子。

这个男子五官没有明显特征,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属于看了之后就忘掉的那种人。

第二张照片里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背后的身高表显示,身高是182米。

头发浓密,扎了条马尾。一道暗红的伤疤,自发中斜斜延伸至眉稍,将左眉一分为二。

双眉高耸、双目深陷、肤色暗黄,一脸的不羁。

这个造型过于触目惊心,属于看了一眼不用看第二眼,便能记住的那种。

看到第三张的时候,楞了一下。相比之前的两张照片,这张照片更像是一张大头贴。

一颗肥肥大大的脑袋占据了照片的五分之四,把背后的身高表都遮挡住了大部分。

不用继续看,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犹豫了一下,便去看第四张。

第四张照片露出来的时候,不由得啧啧称奇。

照片里是个少妇,背后的身高表显示她的身高是163米,白净的瓜子脸上秀眉微蹙,明眸暗淡,一副娇嗔委屈的模样。

看着她的眼睛,几次想挪开目光,却总是不舍。突然自心底涌起一阵怜惜之意,觉得警察抓错人了。不由得冲着照片发起了呆。

‘一杠两星’道:“你看够了没有”

脸皮一热,赶紧把这女子的照片换到了最下面。

下面露出来的,是一个老太婆。

“我怎么对着一张照片发起了花痴,真是邪了门。”

仔细想想,忽然‘淡忘’了她的具体长相。只记得眉眼之间,蕴含着一种很特殊的韵味。

这韵味是我从没见过的,就是使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眼光在老太婆脸上扫了扫,便把照片放到茶几上,故作轻松道:“这里面的人,我都不认识。”

纪师傅的眯眯小眼立刻变成了三角眼。

赶紧又道:“但我见过他!”

说着把‘大脑袋’的照片单独挑出来

纪师傅不看照片,直视着我淡淡道:“只是见过吗?”

他目光既不逼人也不犀利,却感觉自己的心思已经被他窥透。

忙不迭的点头道:“真的只是见过。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昨天下午头一次见。”

“那你为什么一直跟着他?”

这句话声音不大,杀伤力却是巨大。

我如遭雷劈,半张着嘴惊诧的看着纪师傅,实在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一杠两星’又问道:“你是不是一直跟着他?”

有心想矢口否认,却也不敢。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点头称“是”。

话一出口,声音都是颤的。

听到我的答复,纪师傅沉默了。

片刻,他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一眼‘一杠两星’。

‘一杠两星’简单收拾了一下茶几,站起来。

我也赶紧跟着站起来。

纪师傅也站起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钢笔般的物件儿,按了一下又插回兜里。

那物件儿我认得,是录音笔。有点崩溃,心想:有这玩意还做什么笔录?

见俩位警官心照不宣一副要走的架势,我赶紧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心中却是一片茫然:“这就算问完了?还是……吃了午饭继续问?”

‘一杠两星’道:“你跟我们一起走。”

我诧异道:“去哪儿呀?我……我还没下班呢。”心中却想着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

刚才回忆了半天烩面、馒头、矿泉水,这会儿已是饥肠辘辘。

‘一杠两星’道:“不换个地方,你就不会老实交代!”

又重重“哼”了一声:“一大早过来,找你找了半天,听你自吹自擂又是半天。”

我无言以对。出了办公室,磨磨唧唧想走在最后。

两位警官一左一后‘夹’着我,快步向楼梯走去。

我觉得好委屈好无助,心想:“这是怕我跑了吗?不就是少说了一句话吗?怎么就把我抓起来了?”

影视里看守所中的各种黑暗暴力场景,瞬间浮现脑海,一时之间腿有点软。

刚下楼梯,突然听到有人喊道:“郑局长。”

一听声音便知道是高经理来了,心里陡然升起了一丝希望。

左手边的‘一杠两星’停下了脚步,我心惊肉跳的慢下脚步。

高经理从楼上小跑下来,和郑局长在楼阶上寒暄。

心中陡然升起的希望变大了,满心希冀的侧耳倾听。

纪师傅碰碰我的胳膊,示意继续跟他走。

跟着他拐了一个楼梯弯,不死心的回望了高经理一眼,希望他能出言阻止把我带走。

高胖子正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我,目光中隐约闪现着担忧和疑惑。

心头一热,知道他还是关心我的。

勉强冲他笑了笑,表示我没事。又摇了摇头,表示我不想走。

可惜高胖子跟我毫无半点灵犀可言,只是匆匆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失望的转过头,纪师傅正看着我。目光之冰冷无情,令人为之胆寒心颤。

郑局长很快从后面撵上来,一前一后把我夹在了中间。

经过登记大厅时,看到老孟站在登记台里幽幽地看着我。

努力对他挤出一个笑容,心中却苦不堪言!

第九章 最好交情见面初

还没出门便看见一辆警车,侧停在写字楼大门的台阶下。

这块空地平日里归我管。一般情况下,是不容许停放任何车辆的。

但总也管不住,一不留神就会出现几辆共享单车或电瓶车。

下台阶的时候想到自己现在已是‘阶下囚’,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进了汽车刚坐定,便听见阵阵“嗡嗡”的电话震动声。

纪师傅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才接听。

郑局长从驾驶员的位置上扭过头侧耳倾听,显得异常紧张。

电话里传出一个女人快速而又焦急的声音。

虽然车厢狭小封闭,我也支愣着耳朵,却听不清楚那女子究竟说了些什么。

纪师傅听着电话一个劲的咬后槽牙。

最后说了句“一会儿我过去”便挂了电话,接着冲郑局长微微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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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克猛心中一沉,眼中的光芒暗淡了。

现在,手机的来历问清楚了。

只不过是陈宏业还了路不同,一个‘人情’罢了。

路不同和陈宏业之间的交集,也正如他们来时的判断一样,毫无疑点。

此次前来,本就没抱太大希望。

想不到一番询问下来,这小子竟然隐藏了那么重要的情况!

“路不同不把‘为什么一路跟着顾天雷’这个情况说清楚,这小子是无法轻易脱身了。”

郑克猛看了一眼已经快‘吓尿’的路不同,启动了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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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紧低下头避开郑局长的目光。

偷偷斜了一眼纪师傅,只见他紧攥着电话,眉头紧锁双目紧闭,嘴角下撇牙关紧咬,身子缩在大衣里不停颤抖。

我大吃一惊,连忙在车厢内四下搜寻。心想:“坏了,这老头要发‘羊癫疯’了!”

‘羊癫疯’在我们村那一片儿,也称‘中邪’。长这么大我曾亲眼见过好几次。

瞧纪师傅现在的模样,除了还没有口冒白沫,其他的症状跟‘羊癫疯’一模一样。

如果不及时救治,哆嗦一会儿兴许也就自己好了。

不过有的人好了以后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而有的人好了以后,就会精神失常举止怪异。

村里的老羊倌李大爷说这是个病,叫‘失心疯’,得去大城市里治。

他家隔壁的小霞却说这不是病,是‘鬼上身’,她就能治。”

‘羊癫疯’披上封建迷信的外衣就变成了‘鬼上身’。

名字虽然听起来邪乎,但救治起来却也不难。

只需把患者扶起来头向后仰使劲掐人中,片刻功夫就能缓过神来。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要提前准备一些柔软厚实的东西。

一团布一本书之类的,实在不行路边捡根细树枝也可以。

这是因为患者在恢复意识的那一刹那,都会突然向前咬一口。

如果没有提防,这一口就会咬住施救者的手,绝不落空。

并且这一口相当狠,不咬掉块肉也会留几个深深的牙印。

如果什么都没咬住,那可就不得了。会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所以要及时往嘴里塞些东西。

至于为什么非要咬上这么一口,李大爷却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小霞却振振有词,说:“鬼呐,刚上身就被请走,怎能不生气?所以鬼呐,在走的时候就会死命地咬一口。”

她还说:“鬼呐,并不是在咬人,而是在做记号。这个‘鬼’呐,是在给其他的鬼呐,做记号!”

她每每说到这里都要停顿一下,然后压低了嗓子阴恻恻道:“要不要婆婆给你们这群小崽子,也做个记号?”

每次听到这句话,我们一群小孩子都会吓的屁滚尿流一哄而散,屡试不爽。

后来长大了,明白小霞是不耐烦我们纠缠她,才故意这么说的。便不再信她的鬼神之说、无稽之谈。

眼睛在车内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合适之物去塞纪师傅的嘴。

心想,实在不行就豁出胳膊叫他咬一口吧。

正想开口提醒一下郑局长,忽感一阵暖风吹来。郑局长打开了空调。

伸伸脖子,从后视镜看到郑局长虽然在开车,但他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的瞟向后视镜,那眼神充满了关心和忧虑。

我知道他不是在关心我。

但见他既没有动作也没说话,也不敢轻举妄动。

又看了纪师傅一眼,似乎是暖风起了作用,纪师傅不似刚才那般痛苦。只是阴郁着一张老脸,几乎要淌下水来。

见他这副摸样,我略感心安。同时拿定了主意,再也不主动开口说话了!

郑局长不时地按下喇叭,奋力的在超车。

我扭头看向了车外。透过深棕色的车窗玻璃,外面的世界犹如我现在的心情,一片灰暗。

想想自己的处境,打起精神仔细回忆着昨天的经历,生怕“再次交代”的时候漏掉点什么。

突然,一列火车从前方桥洞上驶了出来。接着车厢光线一暗,警车驶进了一个桥洞。

我立刻想起来了:这个地方,昨天下午坐公共汽车的时候来过。

出了桥洞,便到了人烟相对稀少的城北区。

郑局长把警车开得飞快。经过那家烩面馆时,纪师傅缓过神来似的拨起电话。

拨通后说道:“小张,你现在到所门口。”说完便挂了电话。

这语气、这口吻我太熟悉了。

“小路,你去把这个弄一下。小路,去把那个弄一下。”这些是我上班时听见最多的话。

虽然叫得亲切,但怎一个‘烦’字了得!

寻思:“这个小张看来混得也不咋地,也是个干活的命!”

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是到哪个所门口?看守所还是拘留所门口?

正惶惶间警车停住了。

下了车,看见警车正好侧对在一个院子的出入口。

院子大门左边的四方门柱上挂着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铁北路派出所”六个大字。

右边是一个门卫室,里面的门卫对大门被堵无动于衷。

我咋舌不已,心想:“派出所的大门都敢堵?果然不愧是正局长。哎,我怎么把派出所这个“所”给忘了?看来一定要‘每逢大事有静气’,千万不能再自己吓自己。”

却见郑局长并没有下车,纪师傅站在警车的另一侧,对着一个毛头小子不停说着什么。

那小子身着夹克衫表情严肃不停点头,还时不时的‘瞟’我一眼,眉宇之间透露出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幼稚。

我心想这就是小张了。

瞧他身材瘦小、年纪还没有我大,一副月薪二千三的实习生模样便不以为然。不料他却冲我招了招手。

我绕过车屁股走到了他身边。

纪师傅从兜里掏出那个录音笔交到了他手里。

小张挺挺腰板,做了个立正的姿势。

纪师傅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下,拉开车门坐进了小汽车。

小张拽着我的胳膊,向大门退了几步。

警车“叭叭”了两声,缓缓启动。

突然,车屁股猛地一哆嗦,排气管“噗”地喷出一股青烟。警车车身在原地迅疾地划了半个圈,一溜烟就跑掉了。

我盯着跑远的警车兴奋道,“漂移?哎,郑局长居然‘玩’漂移!”

小张打鼻孔里“哼”了一声,道:“漂移算什么呀?”

我一听立刻来了兴趣,扭头看向了小张。

小张也盯着跑远的警车,却不再说话了。

在我的认知里,漂移都是‘富二代们’玩的。

现在亲眼看到四十大几的警察局长也‘漂移’,着实改变了我心目中,警察叔叔们的刻板形象。

见他不言不语的卖起了关子,忍不住问道:“小张,除了漂移,郑局长还……?”

小张看着我,皱眉道:“你叫我什么?”

我在心里却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早就拿定主意不再主动开口说话,怎么一兴奋就给忘了呢?

期期艾艾道:“张…张警官。”

张警官翻了我一眼,撇了撇嘴。

由于比他高不少便赶紧哈了哈腰,并‘施之以一笑’。

张警官把脸一板,道:“跟我来。”说完便朝院子里的一幢小楼走去。

这个张警官年纪小小,唇红齿白五官清秀,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兼之身材瘦矮身穿便服,现在赌气似的板着个脸,活脱脱一个乱发脾气的小孩子模样,对我根本没有威慑力。

跟在小张身侧走了几步,突然发现他走路很有特点。

同是抬足摆臂,小张却像t台上久经训练的模特一般,肩不动身不晃,步伐不大却异常的稳健。

绑紧身子模仿了几步,感觉自己快不会走路了。

第十章 心事道于外人知

小张斜了我一眼,又打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赶紧放轻松环顾四周,发现这个院子还挺深的。

院子一侧是蓝白相间、呈‘苏氏’风格建筑的五层小楼。

一溜长长的简易车子棚,毗邻小楼,里里外外塞满了各种车辆。

几颗粗大梧桐树散布在院中,树下停着不少小汽车。

有警察叔叔衣冠楚楚的从小楼中走出。

经过楼门时,那肃穆的警服、闪亮的警衔警徽,与他头顶上方鲜艳的国徽相应生辉,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庄严感,油然而生。

这一刻,我对警察这个职业,景仰到了极点,下意识的摘掉保安帽。

进了小楼、穿过大厅、拐了个弯,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门牌上‘讯问室’三个字又使我精神紧张心跳加速。

坐在讯问室的硬板凳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光秃秃的老式办公桌面,静等着张警官开口问话。

时间仿佛静止了似的,屋子里一片寂静。

我颇感不耐烦,心想:“怎么又来跟我玩‘心理战’?难道都是一个师傅教的?”

抬眼看向了小张,见他皱着眉头、咬着上嘴唇,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孩子气的举止,使我觉得小张是个山寨货。

又感觉离桌子有点远,欠着身子把木椅向前拉了拉,发出“刺啦”一声的噪响。

小张‘白’了我一眼,自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沓信纸放在桌上,又从夹克衫里摸出了一支细长的笔。

我心想,“‘无纸化’办公普及多少年了,怎么还要用笔做笔录?”

却见那枝笔,在他的指缝间不停翻转。

由食指依次到小指,再由小指返回到食指。

如此反复几个来回,最后横在他的大拇指甲盖上飞快的旋转。

比孙悟空耍金箍棒还娴熟。

上学时我也曾练过‘转笔’,深知其中的不易。

一下子就想起了我的青葱岁月,还有教我‘转笔’的那个‘她’。

不由的衷心赞道:“耍勒真美呀!”

话一出口,便后悔不迭。

这次不仅又主动说话了,还‘撇’上了‘裕语’。

小张受惊似的、立刻把笔扣在了信纸上。

轻声道:“耍习惯了,一模笔就忍不住想转两圈。”说完还腼腆地笑了笑。

小张居然笑着跟我说起了“裕语”,我倍受鼓舞。

说道:“耍成你这样,得摔坏不少笔吧。”

小张不答,目光闪闪地看着我,像是找到了知音。

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又咬起了上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旋即又抬起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身子向前靠了靠。

说道:“问你个事啊,你可要如实告诉我。”

他扭扭捏捏的模样、略带央求的语气,使我再次想起教我‘转笔’的那个‘她’。

嘴里胡乱应承着,把头点的如同鸡叨米,彻底凌乱在板凳上。

小张用并不标准的“裕语”问道:“我这样子,是不是看着、可小?”

说完生怕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还用手指在自己脸蛋旁比划了几个圈。

我不好回避他的问题和目光,只得飞快的眨巴着眼睛,在他脸上转来转去,以此来掩饰自己翻腾不已的内心。

心想:“你这样问,不就是想要我说你不小吗?”

违心道:“不小呀!你看着比我还要大点呢!”

小张两眼放光,道:“是吗?你多大?今年有没有三十?”

我赶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否则我怕我会吐血。

答道:“我今年十九。”

小张自己并不知道,他在不经意间已经重创了我。

小张很意外的“哦”了一声,靠在椅子背。

讪讪道:“你穿这保安制服,成熟的、很可怕。”

我听不懂“成熟的、很可怕”是什么意思。

既不像夸奖也不像讽刺,更不像大白话,于是潜心琢磨。

片刻,小张幽幽道:上个月十号,是我二十八岁生日!”

说完提起笔在信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我恍惚了一下,差点‘拍着巴掌开口唱“海配波斯dei~~”。’

继而难以置信的仔细端详:只见小张细腻光滑的脸蛋上,隐隐覆盖着一层茸毛。

光线不好、眼神不佳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胎毛都没褪干净,你当我傻啊看不出来吗?”

我确定这小子是在骗我。实在想不明白精明老辣如纪师傅,怎么就找了个这么奇葩的小便衣来讯问我。

小张抬头想要说什么,突然眼睛一瞪大声道:“你不信吗?”

说着自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皮夹子在手中一晃,便要甩我到面前。

那上面印着的国徽,令我肃然起敬。

赶紧收敛笑容,端正神色,就等着他把皮夹子“啪”的一声,甩在我面前,我好一看究竟。

谁知小张突然醒悟过来,把皮夹子又放回了怀里。

摸出那个录音笔放到桌上,没好气道:“说吧!”说完按了一下录音笔。

我楞了一下,虽然有点失望,但也不敢要求看他的皮夹子。

这一刻有点理解小张了:他平日里肯定没少因为身高长相,而受人轻视怠慢。

不由自主脑补了一番小张这个‘娃娃兵’,抓贼的场面。

小张又是一瞪眼,我赶紧收敛神色,理理思路,再次讲述起昨天下午的经历。

经历了纪师傅的魔鬼讯问,又琢磨了一路,我对做笔录这个事,颇有心得。

当下便把昨天发生之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讲了个明明白白。

当然了,我是不会告诉小张,我喜欢萍萍。

小张围绕着萍萍,一个劲问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第一次见萍萍时,她还是一副‘村姑’打扮。傻乎乎的只知道自己来应聘,却不知道流程。

是我帮她登记的来访信息,又亲自把她领到十八层那个‘什么什么搁哪儿还是哥特儿’公司。

但我总不能说,“我俩是‘登记’关系吧?”

只得一口咬定,我俩只是在同一个大楼上班,彼此看着‘眼熟’。

我也不算撒谎,我俩真的只是‘眼熟’。

当我如释重负的讲完,小张检查了一遍,满意道:“讲的很好,几乎没废话。你以前进去过?”

我迷茫的看着小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小张道:“就是进过号子。”

我知道“号子”是看守所、拘留所、监狱的统称。

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说:“没有、没有!”

心中却是凄苦:“讲得好,也是一种罪吗?”

小张忽然收敛了神色,目光定定的凝视了我一小会儿。

然后收起录音笔,指点着我在笔录上签字画押。

拉开抽屉取出一张复印纸叠在笔录上,在桌面一磕便欲站起身。

突然又一屁股坐好,把复印纸递给我,道,“见过这个人吗?”

复印纸上,印着一个戴着休闲帽的人头正脸,空白处手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瞧格式像是寻人启事的草稿,上面却一个字没有。

这是一张不偏不歪的人头正脸。

不知是拍照时手抖了,还是复印机质量不好,看上去轮廓粗粝、五官模糊,还有些重影,感觉特别不真实。

我现在只想回家吃饭。

随意看了看摇头道,“没见过。”

“仔细看看!”小张一脸严肃命令道。

瞧他故作老气横秋状,便装模作样的细看起来。

细看之下,这人脸的五官轮廓逐渐清晰,就是一张最为普通不过的大众脸。

跟大街上与我插肩而过的路人甲乙丙丁一样,不会对他有任何印象。

摇头道,“确实没见过。”说着把复印纸递给小张。

“记住这张脸!提供有效线索,奖三万。直接抓捕归案,奖十万。”小张说着伸手去接。

我一听赶紧又把手缩回来,心想这货太值钱了!

仔细地从帽子到脖领,又从脖领到帽子,翻来覆去研究了半天。

经过这么一深入研究,心中潜伏的万一希望彻底破灭:确实从来没有见过他。

错失十万块的感觉真不好,不无遗憾地把复印纸递给小张。

恋恋不舍地瞅了最后一眼,突然“咦”了一声。

小张紧张问道,“怎么,你见过他?”

我盯着纸上的人脸,思索着摇摇头。

小张怒道,“那你‘咦’个……什么?”

我迟疑道,“这人……没有耳朵吗?”

“放屁!”小张爆了粗口去看那张人脸。

只听他“咦、咦”的惊诧两声,喃喃道,“不可能呀!监控视频里他是有耳朵的。”

说完把桌上的东西一卷,“嗖”的一下‘飞’出了门,“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我目瞪口呆。

回过神来,两只手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比划了一下。

十万块得有这么厚吧?要是有了这十万块,咱就衣锦还乡,买个小汽车耍耍。唉!可惜呀……。

懊恼地轻‘锤’一下桌面,明白那张复印纸,不是“寻人启事”而是“悬赏通缉”的草稿。

默念了一遍那个电话号码,随即绝望了。

‘悬赏通缉令’一旦正式发布,这个‘十万块’将立刻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

人民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雪亮的……。

黯然趴到桌面,呆呆看着窗外:十万块!以我目前的收入,不吃、不喝、不花,需要攒三年。

而有的人‘只需要人群之中多看了他一眼’……。

自悲自怜间突然想到:“这货这么值钱,会不会是昨夜打警察的那个‘暴徒’?”

第十一章 无意又见第二跳

想到那个暴徒,立刻紧张起来。

当时的夜色太浓,那‘暴徒’有没有耳朵不清楚,但很清楚他没有戴帽子。

一个有帽子一个没帽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那‘暴徒’跑路时,怀里揣着一顶帽子?还是跑半道儿,捡了一顶帽子?抑或这俩个,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帽子可以揣怀里,可以半路捡。但耳朵不能。

小张说:监控视频中,通缉犯有耳朵。

而在视频的正脸截图中,并没有显现通缉犯的耳朵。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通缉犯带着的休闲帽,没有完全遮掩耳朵所处的位置。

仔细思索一番,脑子里涌出无数种可能。

但‘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到底是哪一种呢?

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觉得智商有点不够用干脆不去想了。

安慰自己: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干吧。

只是想明白了一点:即使那‘暴徒’的赏金是一百万,也绝对不会去领。

原因很简单:既打不过他,也跑不过他。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等了一会不见人来,我纳闷小张这孩子干什么去了?

他说‘提供有效线索,奖三万’,该不会给我取奖金去了吧?

没来由的一阵激动,随即清醒过来。

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可能,小张为什么会被我一句话,刺激的‘嗖’的一下,就‘飞’走了呢?

那个谁不是说:做人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如果是真的,那我岂不‘嗖’的一下‘飞’上‘人生巅峰’,一个字……,

掐指一算:四千金啊!

这个事儿,够我在老孟面前吹好几年!

想到这里又有些不安。

忘了问问小张,什么叫‘有效线索’了。

他不会因此跟我打‘马虎眼’吧?他这么久不回来,不会拿着我的奖金出去花天酒地了吧……。

这么想虽然有点自欺欺人,但谁不喜欢想美事呢?

我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内转了几圈。

这一下又饥、又渴、又内急,诸般不爽接踵而至。

看了下手机,已经是中午的十二点五十三分。

走到门边,试探着一拉紧闭的房门。

房门应手而开,顿时开朗,“原来并没有把我关起来!”

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安保帽,心说,“我可没有逃跑,有帽子为证!”闪身走进过道。

宽敞的过道静悄悄,想来警察叔叔们都吃饭去了。

在一楼溜达了一圈,没有找到厕所。

倒是在楼栋门口的值班室,看见俩位警官一个在看报纸,一个在看手机。

警察叔叔也是人,警察叔叔也需要放松和休息。

由己及彼中,上了二楼。

在二楼的一侧终于看见女厕所的标志牌。

顺着标志牌向前走,顿时迷糊了,“这女厕所旁边不应该是男厕所吗?怎么成档案室了?”

来来回回走了一趟,不得不确信这层楼,只有一个女厕所。

看着虚掩的女厕木门,踌躇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和胆量,在派出所里上女厕所。

不得已,只能奔三楼而去。

在三楼同样的位置找到了男厕所。

推开厕所木门时,一个穿浅灰色毛衣的男子背对着我,抓着窗户里的铁栏杆使劲晃动。

他听到有人进来,停止晃动、扭头看了一眼。

我把头一低就当没看见,若无其事走到便池前方便。

那人一声不吭,从我背后走出男厕。

看看窗户里的铁栏杆,又看看厕所的木门。心中暗笑:“这人在搞什么?锻炼身体吗!”

从厕所出来溜达着返回一楼,看着小楼的出口又是一阵踌躇。

此刻是真心不想回讯问室傻坐着,但想想‘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也不敢就这么扬长而去。

眼见四下无人,便看起了大厅墙壁上的警务公开栏,消磨时间。

公开栏的一侧,是这个派出所全体干警的免冠相片。每张相片下方,都标明了该警员的基本信息。

从上而下慢慢浏览着相片,突然心中一动:“这位警官也姓季?”

虽然不确定纪师傅是否姓“季”,但一上午就遇到两位姓“ji”的警官,实在是过于巧合。

仔细端详相片,怎么也看、也看不出他跟纪师傅长得有啥关系。

心想:“这个季如松体格可真敦实,不如叫‘季如松果’贴切。”

突然听到脚步声响。扭头一看,一个警察从楼上快步而来。

我怕挡了警察叔叔的道儿,赶紧向里挪了两步。

那警察径直从我背后走了过去。拐出楼门时,他扭头看了我一眼。

正是这个动作使我认出了他。心说,“这不是刚才在厕所里锻炼身体的那个人吗?”

心中疑惑,又在墙上的照片里找了半天,没能找到刚才出门的那名警察和小张的相片。

便在此时,一辆警式面包车缓缓停在了楼栋门口。

见车内坐着一堆人,急忙溜回讯问室,戴好帽子端端正正的坐到板凳上。

不料端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进来。摸着咕咕作响的肚子,颓然的趴在桌面上。

都说‘心底无私天地宽’,果不其然。爬在桌上一会儿功夫便物我两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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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间看见自己置身于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只有屋门处金光闪闪耀眼生花。

望着那变幻莫测的光芒,惊疑不定的想,“那是通向另一时空的传送门吗?”

却见那光芒慢慢的在消退,黑暗一点点在吞噬眼睛。

惊慌之下,便朝着光亮处奋力奔跑。只觉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怎么样都够不着那渐渐隐退的光芒。

情急之下拼尽全身力气一个鱼跃,但觉眼前骤然一黑,光芒消失了,露出一扇黑沉沉的大铁门。

一头便撞在铁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大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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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瞬间明白不过是南柯一梦。

惊魂未定之际,突听“砰”的一声大响自身后响起,吓得我几乎要蹦起来。

扭头一看,原来是板凳倒了!

待我扶起板凳重新坐定,回顾刚才之事不禁哑然失笑。

一位警官推开门疑惑的上下打量。

急忙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摆出‘招牌动作’,但听“砰”的一声大响,自窗外响起。

接二连三听到同一种声音却来自于不同的地方,我的脑子立马不够用了。

突然间,陈家奶奶所说“托梦”一事,跃然心头。

不由自主的想:“先前那个梦与此时发生的事,究竟是一个巧合还是一种预知?”

只听得过道内脚步声、说话声此起彼伏。

再回过神时,屋门大敞,那位警官已经不见了。

此时“嗷”地一声惨叫传入耳中。那声音之近,仿佛就在耳畔。

“出事了?”急忙走到窗前,向外张望。

隔着灰尘满面的纱窗和泥点斑驳的玻璃,只能瞧见楼前车子棚旁人影闪动。却怎么也找不到近在咫尺的惨叫声,出自哪里。

犹豫了一下,实在按捺不住好奇,拔腿就出了屋子。

还没走到小楼大厅,便听见有人在大声地吆喝,听语气好像是在维持秩序。

生怕错过什么,赶紧一溜小跑到了小楼门口。

门口的一侧已经围着不少人,我不敢在派出所里挤,便站在最后面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朝里面张望。

前方车子棚的塑料顶棚被砸塌了一大片,车子棚和小楼之间的夹缝里站着几位警官。

其中有警官在制止人群进入夹缝,还有‘便衣’弓着身子在查看。

透过人缝,隐约能看见一个人,躺在夹缝内的地面上,不时的抽动着身子并发出痛苦的哀嚎。

“又有人跳楼了?”

看了看三楼敞开的窗户,想到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一幕,不禁摇了摇头。

同样是跳楼,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车棚里密密麻麻塞满了、不知被遗弃多少年的各种车辆。

夹缝内的空间狭长而憋屈,众人只能聚集在夹缝窄窄的出口处干着急。

前面的人群稍微一动,就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站在最后面,急的抓耳挠腮。寻思要不要换个有利地形?

突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不要动我……不要动我……哎……我的腿断了!”

我急的原地一蹦。

阵阵哀嚎声中,已经把那人身子抬离地面的几名‘便衣’,又慢慢把他放回地上。

此人举高的双手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铐格外刺眼。

身体落地,又被挡住什么都看不见。我心中那个急啊……。

瞧着警察叔叔们束手束脚的样子,更是急得我‘原地直蹦’。

突然有人在旁边扒拉了我一下。

虽然力道不大,但此刻正踮着脚尖、重心不稳。

猝不及防之下,就向斜前方的警官背上趴去。

关键时刻双手一撑那警官的后背,便站稳了身子。

那警官反应也甚为神速。

虽然被我‘撑’的一头就向前‘冲’去,但他还是及时伸展双臂,架在两侧之人的背上。

可惜就是冲劲太大,他不仅没能稳住身形,还连带着那俩人,一同向前‘冲’去。

第十二章 梦想成真不意间

一时之间,眼前的人丛‘矮’下去一片,呵斥之声连响。

一个蓝衣女子在人从缝隙间跻身而进,长长的‘马尾巴’在脑后来回甩动。

我立刻后退到小楼出口的另一侧,避开嫌疑。

好在警察叔叔们天生就是应对突发情况的。

人丛只是骚动了一会儿就平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还在夹缝之内。

只有被我撑了一下的那位警官,转过身子四下看了看,然后开始上下打量我。

一脸无辜的冲他笑了笑,然后摊开双手。

意思是:我够不着你,‘撑你那事儿’和我没关系。

不料这位警官走过来,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干什么?”

看着眼前这位三十来岁的警官,自附自己长得还算周正,要不然也做不了大堂保安。

但警察叔叔怎么看见我,都要‘萍水三问’呢?

猛然间灵光一闪,“嘿嘿”笑道:“孙警官您好。我是郑局长和纪师傅送我到这里配合张警官工作的。”

这位孙警官闻言一时没‘绕过弯’,陷入迷茫和思索。

我忍不住得意的想:“虽然咱们素不相识,但你右耳廓里的那个小肉瘤已经出卖了你!”

原来之前我在警务公开栏见过他的照片和简介,关键时刻被我机智的想了起来并派上用场。

这细致入微的发现,完全得益于刚才对‘人耳’的一番思考。

不是极度在意再加上闲极无聊,谁会去注意照片上的‘人耳’?

孙警官冷不丁晒道:“咱们市刑警队干工作,需要你这个保安配合?”

我无言以对,把眼睛看向人群围堵之处。

孙警官扭头看了看,换了一下姿势,正好挡住了我的目光。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配合张超然,做什么工作?”

我楞了一下:他所说的张超然,想必就是小张的名字了。

含糊答道:“也没什么,就是说说昨天晚上的事。”

孙警官的表情凝重起来,迟疑道:“昨天晚上十点多,是你打的110报警电话?”

我惊诧地看着他,着实佩服他思维之敏捷。

想着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在少数,更何况‘好汉做事好汉当’,便点了点头。

孙警官看着我的眼神变的冰冷犀利。

便在此时,远处隐隐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救护车来了。”

嘟囔一声,借机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

聚拢的人群正在慢慢散去,露出夹缝里那个蓝衣女子,站在倒地之人的身侧,正对着旁边的几名便装警察“连说带比划”。

瞧她脑后的‘马尾巴’不停的在晃动,想来心情十分激荡。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戛然而止,紧接着出现在院子里,停在一辆电瓶车的前面。

我一看,原来它被电瓶车挡了道。

瞅瞅身旁的孙警官,他正对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赶紧小跑过去,发现电瓶车并没有锁住,便把它推到一边支好,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疑似’车主。

救护车在旁人的指引下开到楼前的台阶下,后车厢紧跟着打开跳下来好几个医护人员,拎着担架直奔夹缝而去。

正想过去帮忙,斜眼瞥见孙警官还在那里看雾霾。

想起他刚才看我时的眼神,浑身上下一阵不自在。心说还是离他远远的为妙,便踱到了电瓶车的另一侧远远观望。

寻思:“今天遇到的众位警官怎么都是怪怪的?相比之下还是那个‘漂移’的郑局长和蔼可亲些。”

很快,医护人员在众人拥簇下抬着担架走出了夹缝。

当我看见跟在担架后面的那个蓝衣女子时,顿时张大嘴巴,心中又惊又喜:“萍萍!萍萍怎么会在这里?”

只是一晚上没见,此刻的萍萍宛如换了一个人。

一条朴素的‘马尾巴’,代替了她平日里飘逸潇洒的披肩发,

厚厚的羽绒服将她挺拔细致的腰身,包裹的略显臃肿。

恬静的脸庞上煞白一片,焦急慌乱的神情看的我的心都要碎了。

一丝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再看向了担架。

果然,趁着众人把担架抬高放入救护车的那一下,一颗硕大的脑袋映入眼帘。

虽然此时已经有了些许思想准备,但我还是如坠冰窖。

止不住的想:“萍萍如此失魂落魄,她跟那‘大脑袋’,究竟是什么关系?。”

眼见众人鱼贯进了救护车,萍萍却被拦在了车下。

萍萍大声地和车里的人理论。

伴随着“倒车,请注意”的提示音,救护车缓缓倒车。

萍萍走到一边,望着离去的救护车嗫嚅几下,突然一扭身向我快步走来。

我的一颗心顿时“砰砰”直跳,人立刻亢奋起来。立正挺胸收腹面现微笑,一气呵成。

萍萍走到了电瓶车旁,两只手开始在自己的衣服兜里摸来摸去,摸了几下便蹙起眉头在地面上看来看去。

我有些失望,知道她没有看见我。

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靠近她,隔着电瓶车伸出手掌,笑眯眯道:“你是在找这个吗?”

原来是我太敬岗爱业了,看见车子没有锁,出于职业习惯拔掉了车钥匙。

萍萍抓过车钥匙使劲白了我一眼,突然间轻“咦”了一声。

她显然是认出了我,并惊讶的发现“我怎么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我何尝不是这种想法呢?

短暂的四目相接之后,我们俩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彼此都这么问,萍萍嘴角流露出浅浅的笑意,长长翘翘的睫毛对着我忽闪了忽闪,一闭一合间眼波流转,双颊隐隐泛起了红晕。

“女神也不过如此吧!”我在一旁瞧的是怦然心动!但觉口干舌燥,脑子一片空白。

突然间感觉一阵心慌,就想转身逃掉,但腿啊、脚啊。完全的不听使唤。

这种暧昧的滋味实在妙不可言,我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真想就这么看着她,直到地老天荒。

萍萍娇羞的神色一闪而没。

她避开我的目光,插好钥匙开始调转车头。我幡然醒悟道:“你要去哪儿呢?”

萍萍不答,看着院子的大门轻吁一口气,作势就要骑上电瓶车。

我赶紧把手放在车把上,关切道:“你知道救护车去哪儿了吗?”

此时救护车的鸣笛声渐行渐远。萍萍眼神迷离了一下,摇摇头。

我脱口而出道:“我知道!我带你去!”说完自萍萍手中接过车子,一骗腿就骑了上去。

萍萍还在迟疑不决。我催促道:“快点,再晚就撵不上了!”

但觉后车座一沉,萍萍已经侧身坐了上来,一只手还抓着我的腰间衣服。

幸福来得太突然!惊喜交加中,右手一拧电门便绝尘而去。

就这样,历时七个月以后,我和萍萍终于在派出所里相识了!

虽然距离“在一起”还很遥远,但起码“在一起骑车了。”

寻思:“萍萍以后再经过我的面前不会只是对我笑笑了吧,没准还会跟我打个招呼。而我以后在某个小雨淅沥的下午,为没带雨具的她撑上一把伞,应该不算唐突了吧。甚至机缘巧合下,约她一起出去吃个饭,她应该不会拒绝了吧。既然都一起吃饭了,那再看个电影也是顺理成章了吧……。”

一时之间,在网上潜心琢磨好久的《泡妞秘籍》和《把妹攻略》里的各种花招、窍门、必杀技,纷沓而至……。

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但觉扑面而来,混合着pm25的寒风都那么清润沁凉。

头脑清醒了一些便想到自己居无定、所身无长物,连骑的电瓶车都是人家萍萍的,更别提那份没有任何前途的临时工作了。

顿觉压力山大,对未来美好的憧憬犹如肥皂泡般一个个破裂了。唯有不死心的想:“萍萍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她不会在乎那些的!”

但萍萍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其实我只知道她是个美人。

平素里她精致的妆容、得体的着装,已经与我初见她时有了天差地别,使我感觉离她越来越远。

唯有她对我的那一缕微笑,始终未变。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找机会去咨询一下老孟,但老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实在令人厌恶!

患得患失间猛地双手一捏闸,电瓶车就停在了路边。

坐在车后座的萍萍一下就贴在我的后背上,两只手还紧紧按着我的腰。

这种大范围的肢体接触令我心辕马意,却又不得不‘装’的很淡定。

勾过脖子,四下打量马路对面的那个岔路口。

心想:“这里应该就是昨天半夜,救护车拐出来的那个路口吧?”

这个地方我十分陌生,马路上白天和半夜的景致也不甚相同,怎么看怎么觉得似是而非。

萍萍从车座上下来也跟着四下张望,眼神充满了疑惑。

机智的询问了一下恰巧走过的大妈,得知“确实有辆救护车,刚拐了过去”便招呼萍萍上车。

萍萍白了我一眼坐回后座。

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明是在指责我是个言而不实的骗子。

第十三章 女人逻辑不可猜

我有些汗颜,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她解释,便默默地拐进了岔路。

我觉得萍萍有点生气了,因为她之前一直放在我腰间的右手挪开了。

打起精神左右张望。谢天谢地,没过多久就远远看见一辆救护车,停在一座大楼前面。

大楼门脸上,“铁北医院”四个大字依稀可见。

在停车处锁好车子,把钥匙递向萍萍。萍萍看着医院大楼不知在想什么,对我的动作浑然不觉。

心念一动,便把钥匙装进了自己的口袋。窃喜:“这下萍萍甩不掉我了,没准还能送她回家呢。”

一边佩服自己的机智,一边招呼萍萍走进门诊大厅。

大厅内温暖如春秩序井然,一时瞧不出端倪。

萍萍一路寻找,到了走廊尽头站住。

我搓着冰凉的手掌跟在后面,也是心中纳闷:“那么一大群人还抬着个担架,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建议道:“找个医生问问吧。”

萍萍不置可否。突然紧走几步拦住一个正要上楼的小护士询问。

我看那小护士长的眉清目秀,还散发着好闻得雪花膏味,不禁暗暗摇头。

心想,“到底是没经验。应该找年轻的男医生问,没准他还会亲自领着你去找呢。”

果然,小护士不待萍萍说完,摇着头细声细气撂下一句“没看见”就飘然上楼了。

萍萍仰脖看看楼上,露出细腻白嫩的脖颈。看了一会儿,又后退至走廊。

在走廊内,南走几步看看远处、北走几步看看远处。突然一回身,差点撞住亦步亦趋的我。

萍萍蹙眉道,“你倒是帮着找找呀!老跟着我干什么?”

“找找找……。”

心中却想,“我去哪儿找?”

四下张望了一番,走到大楼侧门,掀开塑料门帘四下张望。

萍萍也跟过来四下张望。

楼外也是一片宁静。

我一指附近的建筑,道,“那里应该是医院的行政楼,那里应该是医院的家属区,那里应该是医院的停车场,那里应该是……。”

萍萍怒道,“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观光的。”

“是是是……。”

便在此时,一个“大妈”模样的女医生从楼上匆匆而来。

“问路找大妈”是我的心得体会。

紧走几步迎上前,笑道:“刚才120救护车送过来一个……。”

女医生腿脚不停,截口道:“去急诊看看。”

看着她的侧影,忙道:“急诊在哪儿呢?”

女医生抬手一指方向,提高了声音道:“走到头,左拐。”

我恍然,正想开口说“谢谢。”

女医生突然一转身,斥道:“你这保安怎么当的?急诊在哪儿都不知道!要是有个啥的突发情况,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说完拔足又走、口中兀自喋喋不休,“也真是的,这医院尽找些中看不中用的货色来充数。”

这突如其来的一顿训斥使我一头雾水。

心想,“我虽然是保安可不是你们医院的保安,你管得着我吗?”

眼见她已离去,犹豫着要不要撵上去跟她理论一番。

一旁的萍萍突然大声道:“他又不是你们医院的保安你管得着他吗?”

一边说一边直奔那女医生而去。

我吓的一伸手便攥住萍萍的手腕,萍萍连连甩动手臂想要挣脱。

女医生扭过头,一脸错愕的在我们俩脸上看来看去。

她没想到“此保安非彼保安”,更没想到“此保安”还有个女帮手。

萍萍甩动手臂的力量很大,显然是用上了全力。

这一刻我感动极了,心想,“萍萍为我挺身而出,也是蛮拼的。”

刻不容缓之际抢步上前挡住萍萍的去路,空着的左手顺势环住她的后腰,微一用力便拥簇着她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百忙之中还不忘扭头对那女医生歉意的笑了笑。

萍萍身不由己的一边走一边义愤道:“她那样说你,你就不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呢?

本想安安静静做女神的守护者,不想关键时刻却被女神守护了我,此刻我心花怒放的心情谁人知

摇头笑道:“不生气。”

萍萍赞道:“你的心态真好!”话锋一转:“要是有人敢那样说我,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瞅着萍萍不依不饶的模样,我觉得她可爱极了,根本没心去听她在说些什么。

突然一股似有若无的芬芳传来,心神为之一荡。

那是类似春日的阳光,照耀在青草地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

可现在是冬天啊!

“嗯”了一声,心不在焉道,“那女医生认错了人了。”

说完又吸了吸鼻子,却尽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刹那间明白那股芬芳,其实是萍萍说话时的气息,心中一惊赶紧撒开了双手。

萍萍浑然不觉兀自不平,道:“认错了人就可以说的那么难听吗一点素质都没有也不向你道歉……。”

我心中后悔极了!

人家萍萍都不介意我搂着她,我怎么就松开了?迟疑着要不要再次伸手搂住。

听得萍萍还在纠结此事,便息事宁人道:“那女医生叫咱们去急诊看看,咱们应该谢谢她才是。”

萍萍停下脚步看着我,不可思议道:“她说你‘中看不中用’,你还要谢谢她?”

我“啊”了一声停下脚步。

萍萍接着道:“她那话的意思你不明白、你听不出来吗?”

我茫然的摇摇头。

萍萍赞道:“你的心态不是一般的好!”说完拔足便走。

我听的不是味儿,忍不住追问道:“她那话是啥意思?”

萍萍头也不回道:“她说你不是男人。”

我“啊”了一声呆立当场,心中羞愤难当。

羞的是‘此话从何说起’?

愤的是‘我很清楚自己是不是男人,实在不甘心被她如此误解。’

‘爱情使人盲目’,果不其然。

除了羞愤难当,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萍萍思维逻辑存有问题,也没去在意她态度言语上的粗鲁直白。

看着她一路探询后走向了楼梯,忽然想起平日里看过的那些偶像剧。

虽然一点把握都没有,但“事关男人底线”,我决定试一试。毕竟我可是刚刚搂过她的!

调整了一下步伐紧跟在萍萍身后,想着偶像剧里的剧情发展,呼吸粗重了许多。

经过第一个楼梯转角时,地面上孤零零的一片水渍(小孩的尿渍?)使人望而生疑,机会就这么一纵即逝。

我毫不气馁不停地给自己打气。结果还没到第二个楼梯转角,就看见一个病号扶着楼梯扶手,颤悠悠的在下楼。

这个情况属于剧情发展过程中出现了‘穿帮’镜头,作为有底线的人,我立刻罢演。

悻悻看了那病号一眼,在脑子里又彩排了一遍剧情:

下一个转角,淡定而又坚决地对萍萍说‘你站住’,然后一脸严肃地把愕然迷茫的她逼到墙角,然后双手猛地撑在墙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让她惊慌失措而又无处可逃。然后……。

然后就看见远处站着四个男人,虽然都穿着便装,但那举止作态一瞧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人。

此刻他们正聚拢在一间屋门处,窃窃私语。

萍萍“哦”了一声就跑了过去,我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高兴,长出了一口气。

毕竟我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和偶像剧里“壁咚”的小鲜肉们相比,那差距是相当的大。

萍萍和警察叔叔们交涉了一会儿,在其中两位年轻的‘便衣’陪同下,走进了病房。

她没有招呼我跟进去,我也不担心她会隐身,便站在房门不远处,一边等待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外科病房的住院部,充足的暖气使人忘掉这是一个寒冷的深秋。

不时有护士、病号及家属从其他病房里出门走动,看来这家医院的生意还不错。

萍萍进入的那间病房位于走廊的尽头,僻静且安全。突然之间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瞟了一眼其余的两位‘便衣’,他们四十来岁模样,一脸警觉地站在病房门口,注意力却在屋内。

我溜着墙根,走到过道尽头的窗户前向外看了看。

从这里透过灰蒙蒙的天色,居然能依稀看见派出所的那幢五层小楼。

犹豫了一下,打开窗户抓着外面的防盗网使劲晃了几下,感觉十分牢固才放下心来。

“你干什么?”

晴空霹雳一般的大喝自身后响起,吓得我一哆嗦。

扭头看见其中身强体壮的那位‘便衣’,一脸戒备的向我缓步走来。

另外一位‘便衣’‘散’在他身后,宽宽的过道,无形中被堵了个严实。

心里暗骂自己手真贱,尽操心别人跳楼干什么。

指着防盗网干笑道:“检查检查,这网……挺牢固的。”

那‘便衣’走过来也晃了晃防盗网,并把窗户合严,然后开始上上下下打量我。

这种眼光今天经历了太多次,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接下来就是‘萍水三问’,“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身份证呢?”

为了扭转被动局面,抬手就去摸装在衬衣兜里的身份证。

不料这个‘便衣’不按常理出牌。

手臂刚一动,他便毫无征兆地一把向我抓来。

第十四章 专业人士素养高

这一抓,寻常百姓使出来叫“掐脖子”,专业人士使出来叫“锁喉”。

身为一名持证上岗的优秀保安,脑袋一仰向后疾退和他保持距离,同时右手摸到了身份证。

此人眼见抓我不着,眼睛瞬间成了铜铃,一个迈步双手齐出向我扑来。

电光火石间,抬起左臂一个‘拨云手’反撩出去。右手抓住身份证,使劲往外掏给他看。

没想到左臂才挥了出去,后脑勺便撞在墙面上。

只觉眼前一暗,保安帽秃噜到了前额。紧接着阵阵眩晕传来,这才意识到身后不远处便是墙壁。

那‘便衣’也没想到我突然就静止不动了,扎足架势、卯足力气使出的‘饿虎扑食’就成了‘饿虎吃食’。

收势不及之下,他双掌及时一撑墙壁,又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脑袋直接就‘贴’在我的眼前。

顺着帽檐看见一颗肥硕红亮的蒜头鼻上坑坑洼洼密布黑点,几根黝黑粗壮的鼻毛自鼻孔中探出头来,随着粗重的鼻息在我眼前不停抖动。

“我被人‘壁咚’了?”

我吓得赶紧闭上眼睛死命挣扎。

幸亏刚才没有“壁咚”萍萍,万一我的鼻孔中也有这么几根毛,萍萍会不会直接‘吐’我一脸?

挣扎了几下蓦然惊觉,我被他死死抵在墙面上。

“怎么会这样?”

我惊慌失措而又无路可逃。

正想开口说‘你别这样’,隐约听见“嗑哒”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直击灵魂,冷汗瞬间湿透了全身。

那是手枪上膛的声音,我在影视剧里无数次的听过。

但骤然在现实中活生生听到,竟然产生了刹那的幻觉,以为自己正在配合警察叔叔拍警匪片。

斜眼瞥见不远站着的那位‘便衣’’,双手紧紧地握着一把手枪,枪口斜斜地对着我脚旁的地面。

虽然被帽子挡着视线只能看见他的下半身,但此刻他弓步缩腰的态势,散发着一触即发的动感,使我充满了一命呜呼的绝望。

手脚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我瘫在墙壁上,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暴徒。

只是去兜里拿个身份证,却被按在墙上、被枪指着,命悬一线。

太‘衰’了!

抵住我的那位‘便衣’缓过劲来双手一拧。“哎呀”一声,我便身不由己翻了个面儿,脸蛋儿贴在墙壁上,帽子也掉在地上。

这是要上手铐的前戏,警匪片里都这么演。但这个‘便衣’实在任性,突然把手一松放开了我。

狐疑的扭过头,看见他正在跟一个卡套较劲。

那是我的卡套,里面装着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为了便于携带和避免磨损,我把它们塞进了同一个卡套。

试了几下也没能掏出其中的身份证,那‘便衣’直接在开口处一扯,卡套就成了一张塑料皮。

他拿着其中的身份证颠过来倒过去的看,还用手指拗了拗。急道“是真的!”

‘便衣’不信,看看我又看看身份证。

我立刻挺胸收腹,面现拍身份证照时‘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匆忙之中还不忘用手捋了捋头发。

“老虎你……反应过度吓了……我一跳!”

短短的一句话被说成了“两句半”。

方才持枪的那位‘便衣’收起手枪笑骂着走来,顺道拾起了我的帽子,还象征性地掸了掸灰。

想起‘饿虎吃食’的那一幕不禁恻然,‘老虎’,还真的人如其名。

‘老虎’一脸郁闷,吆喝道:“你别站着说话腰不疼!再出岔子,是你常亮枪还是我胡卫中、去跟老头儿交代?”

后背紧贴的墙面都随着胡卫中‘吼’出的声波颤抖。

果不愧是‘老虎’,说话都用吼。一言不发就掏枪,名字叫做‘常亮枪’。

警察叔叔也是“萌萌哒”。

‘老虎’把证件还给我,斥道:“掏个身份证,攒那么大劲干什么?”

“这都能赖我?”

我瞠目结舌不知如何答复。

但觉头皮一沉,常亮枪把帽子扣在我的脑袋上、还帮着正了正。

赞道:“小伙子反应快啊。以后……”说着面色一沉:“当着刑警的面……,”语气转为阴森,“千万不要去掏兜!”

说完又意犹未尽的提醒道,“尤其是右手!否则……”故作深沉的停顿了一下,然后两眼一眯眼神却飘忽不定道:“你会‘死’的很难看!”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整个人已经化身电影中的‘冷酷杀手’了。

我看着他生动的面部表情,差点崩溃。

但他‘如临大敌’般的谨慎和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却清晰无比的融合在脑海中。

恍然大悟:“这是担心我从怀里薅出一支火箭筒劫病房啊!”

想明白这一点,整个人都不好了。讷讷的收好证件,满肚皮都是无法言喻的委屈。

便在这时萍萍出现在病房门口,雪白的小脸涨的通红,直奔这俩位刑警而来。

我本来是想阻止的,但鼻头莫名其妙的一酸,忙低下头,自责像潮水般把我淹没。

“萍萍这么个羸弱的女孩子,为了我一再的挺身而出,这叫我这个大男人情何以堪?又何以为报?”

再抬起头时,萍萍正对着两位刑警‘连说带比划’。

萍萍说的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语速极快腔调极怪,我是一个字也听不懂,但她那架势我懂。

冷汗“刷”的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心想:萍萍呀萍萍,你可是真是要了亲命了!

要知道萍萍这次面对的可不是‘医生大妈’,而是高度警觉、时刻戒备的便衣刑警

但此时要我在一旁袖手旁观,那我可就“真不是男人”了。

哪知两位刑警呆呆看着萍萍,脸上尽是‘你在说什么’的茫然。还有两位年轻‘便衣’站在病房门口,面面相觑。

我崇拜地看着萍萍,满脑子都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萍萍终于住口了。

常亮枪终于开口道:“我警告你啊警告你……,”说着后退了一步:“请保持距离,不要……,”把手一挥:“妨碍公务!”

萍萍微微喘息着、秀眉一挑便欲开口。

这种投桃报李的机会岂能错过?更何况我也不想事情闹大,急忙挺身而出道:“误会了大家误会了。”

说着摸了一下鼻孔,感觉无异才走到萍萍身边。微微一笑温柔地宽慰她道:“我没事。”

说着又想不着痕迹地故技重施,把萍萍‘搂’走

不料萍萍没有觉察我的良苦用心,反而嗔道:“腿都断了还被铐在床上你居然说没事,你的脑袋里是不是有菜?”

这次萍萍很体谅我,说的是普通话,但我依旧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心想:我腿好好的没断呀,手也好好的没戴手铐呀,脑袋虽然被磕了一下但更加的清醒了呀。

却见常亮枪见缝插针地递过来一张折叠齐整的纸片。

萍萍打开一看立刻跳脚道:“从派出所到医院只几步路你们就敢收六十二?你们是运病号还是运钞票?打个麻将就被抓进了刑警队,还从派出所的楼上掉下来摔断了腿……。”

‘老虎’听到这儿立刻不淡定了,吼道:“我们刑警队不抓打麻将的……,”

常亮枪抢过话头:“钱是医院收的……,”

‘老虎’又道:“也不是不抓,这个要视情况而定。他……,”

常亮枪抢过话头道:“我们不管,收多少。”

身后又有人道:“他是想逃逸,自己跳楼摔断的腿……。”

扭头看见站在病房门口的俩位年轻‘便衣’也凑了上来。

另一人随声附和:“就是,跳楼逃逸罪加一等。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

‘老虎’喝道:“不用跟她解释,去把房门守好。”

常亮枪连连点头道:“你们俩别过来,快回去。”

俩位‘便衣’一个笑道:“没事,腿断了跑不了。”

另一个随声附和:“就是,还拷在床上等于上了双保险。”

这四位‘便衣’刑警说话时的语句、转换衔接,相当默契流畅。我前后左右转着脖子才看了个大概。

一只冰凉的小手突然抓住了我左手手掌的四根手指头。

还没容我反应过来,便见‘老虎’眼睛瞪的溜圆,冲着萍萍迈出了一步,同时高高抬起了右手。

我大吃一惊瞬间悟了:我们现在已经被前后夹击了。萍萍之所以拉我的手,是因为‘老虎’要对她动手。而我也不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甲’,这次我是救‘女主角’于危难之中的‘男一号’!要不然萍萍抓我的手干什么?

一抬脚便挡在了萍萍的身前,只见‘老虎’伸出的右手直指我的面门,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下意识地抬起右臂,一招‘拨云手’就反撩了出去。

第十五章 小林护士会来事

蓦地想起在一旁观敌瞭阵的常亮枪,头皮一下子炸了。情急之下双目陡然一闭,全身的肌肉瞬间绷到了极致。

一声暴喝在耳畔响起:“‘虾米’,回去!”

我吓得一激灵赶紧睁开眼,却见‘老虎’调转了手指,指向了我刚才站立的位置。

顺指一望我瞬间又悟了:

原来由于萍萍身材娇小,‘老虎’跨步伸手都是冲她身后那个不‘乖乖听话守房门’的年轻‘便衣’去的。

没想到身材修长的我,斜斜向前“瞬移”了一步,正好挡住他的手指方向。

再看这个由于我的突然离开,骤然暴露在老虎手指前的便衣‘虾米’,愕然呆立脸上还挂着傻傻分不清状况的笑意。

这一刻我觉得很对不起他。

陡然间‘老虎’裹夹着一阵凉风径直奔他而去。

我倒吸一口冷气,一言不合就单挑下意识的就想找个地方看热闹。

却听萍萍连声道,“松开,你快松开。”

蓦然惊觉,我的左手却不知如何,正死死的攥着萍萍的右手。

像抓着一块烫手的山芋,赶紧松开了手。

却想不明白萍萍的手怎么就被我抓住了?明明记得是她抓着我的手。

萍萍一边活动着手掌一边注视着‘老虎’的身影。

我知道她的手肯定被我攥的生疼,但此时她的注意力都在‘老虎‘身上,便故作不知,却见她在羽绒服上蹭了蹭手背。

我真的不是汗手。手心里的汗,真的是被吓出来的。

此时过道之内已经有不少病号、陪护之类的闲杂人员,探头探脑的向这里张望。

其间,一个瘦高的老者旁若无人地径直走了过来。

看见这个老者瞬间想起:我是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从派出所的询问室偷溜到了医院。

再看他面无表情、坚定不移地向我这个方向走来,顿觉大祸临头了。

心想,“这个纪师傅真是锲而不舍!竟然跑到这里当着我心上人的面,来抓我。”

此刻身前是四位‘便衣’刑警,我不会‘傻到天真’的以为可以从他们中间夺路而逃。

旋即便想到身后的那扇窗户,顿时绝望了!

因为我不具备‘手撕’防盗网的能力。

我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金手指’?为什么不是‘超人’?

向下拉了拉帽檐,遮住了自己的小半张脸,一边偷眼观察一边祈祷‘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老虎’是奔着纪师傅去的,常亮枪紧跟其后。

我觉得就是眨了眨眼睛,另外两个年轻‘便衣’就站在了‘大脑袋’的房门口。

‘老虎’到了纪师傅面前腰杆明显直了直,然后转身跟在纪师傅身后。

常亮枪绕过二人,冲着过道的闲杂人员挥手喊道:“散了散了,都散了。”

纪师傅并没有像我祈祷的那样‘看不见我’,也没有走进病房。而是站在房门入口前,面向屋内。

我又忍不住慌乱起来,开始琢磨是中式的‘双手抱头蹲下’还是美式的‘高举双手趴下’,哪种姿势更帅一些。

萍萍冷不丁走上前,指着‘老虎’对纪师傅道:“你是他们的领导?他们虐待病人你管不管?”

‘老虎’一张大脸立刻涨的通红,吼道:“谁虐待他了?他……。”

看了纪师傅一眼,腆着的胸脯立刻‘塌’了,压着嗓门道:“这事儿赖我,我负全部责任。和常亮没有关系……。”

常亮枪在一侧想说什么却没有说,满脸的不自在。

‘老虎’指了下病房:“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中午勘察完现场回来后,他要求上厕所,我一个人跟了进去。他趁着我撒尿的功夫,一下子就从厕所窗户跳出去了。这事儿……是我失职。我……向您检讨。”

‘老虎’表现的就像个犯错的小学生,脑袋越勾越低,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满脸的愧疚。

门口立着的两名‘便衣’,其中一个插口道:“这事不能怨虎哥,铁北所里的基础设施都是上世纪的。”

另一个便衣‘虾米’随声附和道:“就是!谁能想到那么粗的铁栅栏,一撞就散架了!”

整个过程,纪师傅一直面无表情地打量萍萍。

萍萍先是怒气冲冲、再是手足无措、最后退了一步。

‘老虎’喘了一口气,道:“这是疑犯家属。”又指向我道:“这是医院保安。”

明白纪师傅不是来抓我的,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见他正眼看向我,便扶正帽檐“啪”的来了个立正,:“纪师傅好!”

纪师傅看着我的眼神立刻发生了变化。

那眼神包含着三分嫌弃三分憎恶三分愤怒和一分的无奈,令人毛骨悚然莫名其妙。

好在这种眼神一闪即逝。他对萍萍说了声“跟我来”便冲我走了过来。

我大吃一惊,作势就想双手抱头蹲下。

纪师傅经过时轻声道:“早点回家,洗洗睡吧。”

这句曾经广为流传的网络用语,此刻天外飞仙般出自纪师傅的口,我当场错乱。

完全搞不懂他的这句话,到底包含着几个意思?

说完,他便当我不存在似的,走到过道的那扇窗户前站住。

萍萍跟在后面,也当我不存在似的,眼珠都没转一下的从我面前经过。

我痴痴傻傻分不清状况,勾头看着这俩人。

有人在我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扭头看见‘老虎’站在我身后正眯着大眼上下打量着我。

这种眼光不同以往,颇有点刮目相看的意味。显然他没想到我认识纪师傅。

犹豫着要不要给他也来个立正。他晃着脑袋冲着过道出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这个“首势”我懂,但我真的可以走了吗?

迟疑地走了两步,不太放心的看了常亮一眼。常亮左手叉腰看着我,右手对着过道出口的方向挥了挥。

“原来真的可以走了!”我松了一口气紧走几步,勾头看见纪师傅正在居高临下的审视萍萍。

居高临下不是因为他和萍萍的身高差,而是因为我有切肤之痛。

萍萍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显然已经乱了方寸。

她只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怎么‘抗’得住纪师傅‘挤牙膏’般逼问?

一颗心立刻揪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步伐。

常亮又对我挥了挥手,紧走几步放心不下又回头张望。常亮立刻又对我挥了挥手。

像只苍蝇似的被人向外轰,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蓦地,斜刺里窜出来一条白色的影子撞了我的胳膊一下。

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有股似曾相识的雪花膏味道。

一个小护士一溜烟的跑到一个‘白大褂’身旁,伸手从‘白大褂’手中接过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

我怕挡了医生的道儿,赶紧向旁边让了让。心说,“这小护士真是一个机灵鬼。”

定睛一看,小护士不是别人,正是萍萍之前询问的小护士。而那‘白大褂’,正是之前训斥我的医生“大妈”。

立刻想到:“大脑袋”明明就在这俩人的监护之下,这俩人怎么就这么抠的不肯知会一声?

随即想到:萍萍之所以说我“不是男人”,全是因为这个医生“大妈”一句“中看不中用”。

又想到:此后跟萍萍的亲密接触,也是因为这句话。

站在原地纠结地看着这个医生“大妈”,心想,“难不成真的要去谢谢她说我‘中看不中用’?”

那医生“大妈”腿脚不停,边走边甩着手腕。埋怨道:“……就这么点东西,你说你来来回回几趟了?非要我亲自跑一趟你才满意?”

小护士跟在一旁,低眉顺眼地笑道:“我哪能跟您比呀马姐,咱们段长的爸爸每次来看病都是非您不瞧呢!再说我也才来不久,他们欺生。”

“没看出来还是个马屁精!”我有点鄙夷这个小护士。

被拍了马屁的马姐脸色稍霁,像教育犯错的孩子,语重心长道:“小林呐,你年纪小又生的好看,遇事可要多长几个心眼,后勤上的那帮小子,心眼儿多着呢。”

小林的脸色变得不自然,把脸扭到了一边。

我隐约觉得“中看不中用”这五字评语,好像不是针对我的。

第十六章 重要事情说三遍

马姐看了小林一眼,脸部肌肉一颤,像个知心大姐姐般地笑道:“小林呐,这个周末有个姐妹请吃饭,我一个人不想去,你陪我去吧。没有外人,就她和她儿子。”

小林转过头,楚楚可怜道:“马姐,我还小暂时不想谈朋友。我……就不去了吧。”

马姐“咦”了一声,说道:“你这孩子想哪儿去了?就是吃顿饭,而已!”说着拐进了过道一侧的护士站。

对马姐扮“小可怜”,无疑没有拍她马屁管用。

我瞧小林护士愁眉苦脸的样子,实在想不明白:“有‘白食’吃怎么会是这副嘴脸?”

小林跟着拐进护士站的时候,突然扭头看了我一眼,浅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她对刚才‘不小心撞了我一下’的行为,说“对不起”吗?

我立刻对这个机灵的会撒娇的‘马屁精’,充满好感。

现在不是旁生枝节的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悄悄又回了一下头,常亮早有准备似的又对我挥了挥手。他的脸色告诉我:倘若再回头,他就要化身“常亮枪”了。

想到这里只有一个出口,萍萍也不会隐身,我不再彷徨迟疑,径直走出外科病房,在过道入口靠墙处的一溜塑料椅上坐了下来。

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立即想到以往的这个时候,再坚持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

肚子立即配合着这个想法,发出一连串“咕噜噜”的轰鸣。赶紧站起来向边上了两步,偷眼看看附近的人有没有听见。

却见病房走廊出入口进进出出的人,密集了一些。

自嘲的笑了笑,想到萍萍的人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便斜靠在椅子旁的墙壁上,寻思下一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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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克猛拎着一杯薏米山药粥走出电梯。

第一眼便看见靠着墙壁发呆的路不同。

经过分析张超然传回的供述,基本排除路不同涉嫌‘窝里反’的嫌疑。

第二眼看见走廊尽头正在和纪师傅交谈的蓝衣女孩。

郑克猛笑了笑,想起懵懂时期的自己。

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承认,但路不同的‘那点心思’,自是瞒不住他们的眼睛。

随即收敛笑容。

‘窝点’设在居民楼内,很寻常简单的一件‘涉赌案’,却先是导致干警受伤,再是发生疑犯跳楼。

疑犯为什么要把‘简单的事情重大化’?

这并不符合犯罪心理学。

一个大大的问号浮现郑克猛的脑海。

他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路不同,径直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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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觉过来过去的人老看我,心想,“没见过保安站着养神吗?”便换到一处安静的墙角站着。

这一静下来发现,我无法思考。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萍萍的影子。

尤其是想到我拉着她的手、揽着她的腰、嗅着她唇齿之间味道时,那心神俱醉的曼妙滋味,不由得沉醉其中,恍然如梦。

“如果这是梦,我愿长醉不愿醒……。”

突然冒出的这句歌词很文艺很适合我现在的心情。

搜肠刮肚了一番之后,还是只想起来这一句。

但是谁在乎呢?

那个谁不是说,“形式不重要吗?”

今天对我而言,无疑是一个美梦成真的好日子。

其他的一切,一切的一切,统统地不重要……。

除了这条突然走出外科病房的蓝色身影。

“萍萍。”

我急忙喊了一声。

那蓝色身影放缓了速度侧过脸。

果然是一直萦绕我心间、挥之不去的萍萍,此刻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只见她受惊似的左右看了看,然后转过身子蹙着眉头、表情十分古怪的看着我。

见她丝毫没有过来跟我汇合的意思,便以一个潇洒稳重的身姿,微笑着向她走去。

边走边想:萍萍肯定是受了纪师傅的委屈才是这副摸样,而我正好可以宽慰她一下。

萍萍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表情看着我,快到身前时突然明白过来:她这是在瞪我!

心头一颤,不由自主站住了。虽然很想再靠近她一点,但她的眼神像一堵无形的墙。

我被她看的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地讷讷低下了头,看见她手中捏着一张纸片。

顿时眼前一亮,指着那排塑料椅笑道:“你休息一下,我去缴费。”

说着伸手去接那张缴费单。

萍萍缩手冷哼道:“交个屁!”

说完把那纸片揉成一团,扔向了远处的垃圾桶。

这个举动出乎我的意料,伸出去的手一时缩不回来。

心想,“萍萍真不拿我当外人呀,这爆口粗的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纸团在垃圾桶的边框上弹了两下,滚落到了地上。

看看纸团看看萍萍,见她直勾勾看着那个纸团。

趁机虚抓了几下手指做活动状,收回胳膊。

看看萍萍又看看纸团,二者都很骄傲的纹丝不动。

职业素养促使我走过去把那纸团捡了起来,想了一下塞进上衣口袋,打算待会儿就去把钱缴了。

因为公家的钱不能欠。天知道秋后算账时,会收你多少利息。

转回身时,萍萍走到那排塑料椅旁坐下。

我走到她身前站住,犹豫着要不要在她身旁坐下。

萍萍突然抬头,肃然道:“我叫顾芷萍。”

这是正式介绍自己给我认识呀!

惊喜交加的伸出右手道:“我叫路不同。”

萍萍表情呆滞了一下,加重语气道:“我叫顾芷萍。”

忙不迭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忘了你去那个……那个‘搁的平’还是‘搁的稳’公司应聘的时候,就是我帮你登记的?”

萍萍坐直了身子,蹙眉道:“我叫顾芷萍。”

我似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避开她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右手。潜心思索同样的话、萍萍为什么要连说三遍。

萍萍又道:“我不叫‘萍萍’。”

一语惊醒梦中人!

“萍萍”只是我个人想当然的臆想。难怪我喊她的时候,她会是那副表情。

想想也是,倘若突然有人在我身后喊“同同”,我会不会‘鸡皮疙瘩掉一地’?

抬起右手挠着后脑勺,吭吭哧哧地解释自己之所以喊她“萍萍”,实在是情急之下的无心之过。

其实我此刻的内心是不以为然的,觉得萍萍小题大做了。她能管得住我的嘴、还能管得住我的心?

萍萍打断我的语无伦次:“以后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索菲娅’。”

“啥?”

我怀疑我听错了赶紧问了一句。

“没啥。”

萍萍赶紧摇摇头,有些腼腆道,“‘索菲娅’是我在公司的业务名,你叫不合适。你就喊我顾姐吧。”

说着眼波流转,看了一眼我的身后。

扭头张了一眼:一个医院的工作人员,套着一件快成灰色的白大褂,小心地拉着一辆小推车,倒退出了电梯。

转回头不服气道:“你有我大吗?我可都快三十了!”

萍萍很认真的看了我一眼,突然莞尔道:“我就是比你大!”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心中的阴霾一扫光,就势坐到萍萍身边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萍萍顽皮地扬扬眉毛,道:“我就是这么肯定!”

我似乎又嗅到了那股青草地的芬芳,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扑鼻而入,肚子随即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叫声。

萍萍“哈……”了一声赶紧捂住嘴,站起身道:“走吧,吃饭去。”

我很不好意思地跟着站起来,矜持道:“我不饿。”眼睛却在不争气地在搜索那香味的来源。

话音未落,肚子再次不可抑制的轰鸣起来。

因为我看见那个工作人员推的小车上,黄灿灿的馒头摞的跟小山似的。

萍萍粲然一笑:“我饿了!”说完走向了电梯。

“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哪儿找呀!”我感慨万千跟在萍萍身后,顺道鄙视了一眼黄面馒头。

“你这个坏馒头害我丢人现眼,我才不吃你呢,我要请萍萍吃大餐!”

第十七章 路边店里家常菜

(以下为吃大餐详情,不想看直接跳至第19章)

借着等电梯的空隙,没话找话道:“今天怎么没上班?”

萍萍神色一下黯淡了下来,“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本想找个‘话头’,引出萍萍为什么会出现在派出所。再顺着‘派出所’这个‘话头’,引出其他‘话头’。

但萍萍这幅爱搭不理的疲惫模样,实在叫人难以为继。

寻思:“人可以犯错,但不能犯同样的错。我只是喊错了名字,萍萍就纠正了我三次。倘若我再一言不慎,她会不会直接拂袖走人?”

由于对萍萍的情况一无所知,更没有相关的“泡妞”“把妹”经验,我觉得我的担忧不无道理。

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曾经看过的肥皂剧,以求获得灵感。

可惜“剧到用时方恨少”,除了一脑门子冷汗,一无所获。

走出医院门诊大厅,一辆警车侧停在医院大楼的台阶下。

立刻来了灵感道:“那个纪师傅,没有为难你吧?”

萍萍楞了一下随即醒悟,恨声道:“那老头,真可恶!”

终于和萍萍找到共同语言了!

兴奋道:“就是!你瞧他把车停的……,”

想起纪师傅那张始终阴郁着的老脸,又道:“你瞧他问话时的模样,跟审贼似的。尤其是他那双小眼儿,阴测测看的人直起鸡皮疙瘩,真是叫人恨……。”

正在下台阶的萍萍看了看四周,我意识到自己过于亢奋,声音太大了。

只听萍萍“哼”道:“怎么?你恨不得把他眼珠儿抠出来?”

说着一脚踩在台阶上遗弃的果汁盒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脚下一个踉跄,心说这玩笑可开不得!我想说的是‘恨得牙痒痒’。

脑补了一番‘扣眼珠’的下场,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道:“那个……那个打老头胜之不武。咱们……可以告他。”

萍萍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一撇发出“嘁”的一声响,前行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我顿时面红耳赤。

萍萍那戏谑的话语、蔑视的表情、嘲讽的眼神、无一不在表达着同一个意思:“我鄙视你!”

之前我没找到机会向萍萍证明“我是个男人”,现在又被萍萍看穿了我的外强中干,那逻辑的必然不正是坐实了萍萍所言,“你不是男人”这句话吗?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这一句话。

跟在萍萍身后看着她越走越快,我四下张望,好希望此时此刻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偷或者抢劫犯。

偷谁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给我一个证明自己是男人的机会。

马路上车来车往,秩序井然。

马路对面一间间门面灯火通明,都在开门迎客。

有一对年轻的情侣手拉手在走,其中的男孩儿不知说了句什么,女孩儿一下跳到他的背上。

男孩儿背着她跑了几步,留下一串“咯咯咯”的欢声笑语。

几个过路的行人侧目看着他们玩耍嬉闹,纷纷露出了微笑。

时光慢下脚步,岁月如此静好。

渐行渐远的萍萍突然喊道:“你快点!”

见我没有反应,便折回我的身旁说道:“怎么?饿的走不动道儿了?”说完笑着指向前方道:“咱们去那里吃吧!”。

顺着手指,看见一块硕大的红底招牌上,印着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老巴适美食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半分钟前还鄙视我‘不是个男人’走得飞快,半分钟后就在我的身旁笑语晏晏,邀我共享美食。

我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我迫切需要一个人为我指点迷津。

“老孟要是知道此刻我是如此的想他,会不会受宠若惊的连打几十个喷嚏儿?”

进了“美食城”一看,原来就是个小吃店。

好在一个老板娘打扮的中年妇女及时送上了茶水和菜单。

又看了看其他食客桌面上的‘内容’,这才半信半疑:这真是一家“美食城”。

心中盘算了一下:虽然手机绑着银行卡但我可不想“滴”的一声‘万元存款’变‘九千五’。

把菜单推到萍萍面前道:“我去洗下手。”

萍萍冲我点了点头。

担心她跟我客气,把手一挥做‘土豪状’道:“想吃什么,随便点!”

萍萍冲我笑了笑。

心头甜丝丝的我‘报之以一笑’慢慢踱出店门,撒腿跑向远处的银行。

从atm机里取了五百块钱,捏了捏感觉比较薄。查询了一下余额,整整一万块的存款不出意外地变成了九千五。

变成九千五,我是有思想准备的。但从五位数变成四位数,我是没思想准备的。

失落了一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咬牙取了五百。算上兜里的,现在自己是“千元户”,在跑回去的路上底气十足。

想到那壶几乎没有颜色的茶叶水,又拐进一家小门市买了两瓶雪碧。

晶晶亮,透心凉嘛。

想到《泡妞秘籍》上说‘细节决定成败’,又买了口香糖和餐巾纸。

这两样可是秘籍上隆重推荐,性价比极高的泡妞必备神器。

用手机付了帐,看到三位数的零钱变成两位数,心叹现在的钱可真不经花!

在‘老巴适美食城’的玻璃门前调整了一下呼吸,给自己加了加油:“万事俱备,开始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推门就走了进去。

看见萍萍的那一刻,几乎不敢认了。

只见她脱掉了羽绒服,里面穿着半高领藕粉紧身针织衫,脖颈处系着一条海蓝碎花小丝巾。

在淡淡的油烟笼罩之中,像极了童话里被囚禁在高塔里的公主。斜靠在椅背上,忧郁地看着落地玻璃窗外面的世界,呆呆出神。

我的心莫名刺痛了一下。

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把雪碧放到她的面前。

萍萍轻轻摇头道:“我不喝。”

我没想到‘公主’是不喝雪碧的。心中除了失望、还弥漫着淡淡的哀伤。觉得她离我好远。

萍萍又道:“太凉了。”

我若有所思。

想起在家的时候,妹妹总有那么几天凉饭不爱吃、凉水不愿摸,好端端的偏偏吆喝肚子疼。

无意识地看向了萍萍的肚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萍萍的穿着紧身针织衫的上半身。

心头一颤,目光赶紧往下挪。由于桌面阻挡了视线,又无意识地向前探探身子、伸伸脖子。

一双手臂相互交叉着、突然出现在桌面,挡住了我的视线。

一抬眼看见萍萍眼睛睁得大大、狐疑地看着我。

我又慌又窘,恨不得一头钻桌子底下去。

幸好此时老板娘带着一股鱼香肉丝的诱人味道出现在桌旁。我赶紧把雪碧挪挪、腾出地方,并对她的及时出现报之感激的一笑。

老板娘看了我一眼,把手中端着一盘鱼香肉丝、在我的脸前一晃放到桌上,热腾腾的糖醋气息直窜鼻腔,撩拨着我的味蕾、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极力克制着喷涌而出的口水,礼貌道:“谢谢。”

不料一张嘴便觉得有东西往外淌,吓得赶紧往肚里咽。萍萍还在对面坐着呢!只含糊不清地吐出来一个“谢”字便咳嗽了起来。

咳了几声,掩饰道:“这菜闻着还挺辣的。”

本已转身的老板娘突然扭头“噗嗤”了一声,撇着‘巴普’很有腔调道:“这是鱼香肉丝噢不是尖椒肉丝噻,男娃儿表得乱讲嘛。”

四周的几个食客纷纷侧目,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心叹这老板娘还是一个‘小能豆’。

“喝点水,喝点水就好了。”

睁开眼,看见萍萍脸上忍俊不禁地笑意一下子释然了。

心想,“只要你开心快乐,我受点委屈吃点苦,那都不是事儿。”

两口水下肚,脑子活泛了起来。把雪碧塞进了左边衬衣口袋贴肉放着,把另一瓶揣进右边的制服里兜。

做男人心里要“存的住”事儿!这是一个‘斯普瑞斯’。所以我不会告诉萍萍“我在给你暖雪碧呢。”

有心想说“你不喝我不喝”或者“我陪你一起喝茶叶水”之类的话,又觉得过于肉麻张不开口。

嘴唇动了几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老板娘端着一个托盘又及时出现在桌旁。

心中感叹:这老板娘真是‘小能豆’!并再次对她的及时出现,报之以感激地一笑。

这次她冲我咧趔嘴。手脚麻利地把托盘中的一盘菜放到桌上,道:“这咯四肉末茄子不辣嘚。”

又把另一盘菜也放到桌面上,又冲我咧咧嘴,道:“这咯四麻婆豆腐巴适得很。”

‘肉末茄子’金黄透亮、焦香四溢。

‘麻婆豆腐’红亮嫩白、麻辣窜鼻。

这两种香味与鱼香肉丝特有的糖醋气息混合在一起……。

我的天哪!再来一盆米饭我够了。

但我怎么觉得老板娘的笑容很是居心叵测呢?

上一个菜就对我说一声、上一个菜就对我说一声,这是欺负我连麻婆豆腐都不认识吗?

搁平时也就忍了,但现在我是带着心仪女生下馆子的顾客。

顾客就是‘上帝’!

‘上帝’坚决不能忍。

强咽口水不满地看向老板娘。

这老板娘察言观色甚是通透,敏锐的捕捉到了我的不满。

她笑容一滞、眼珠一转、眉头一紧,嘴巴无声的“噢”了一下。随即满脸堆笑道:“男娃儿表嘚慌嘛!米饭,马上子就来啰。”

说完带着满脸“我懂你”的兴奋,乐不可支地抱着托盘转身颠颠儿去了。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我无语摇头:这老板娘‘能开花’了。

萍萍自筷子篓取出一双筷子递过来。接筷子时见她眉眼含笑。

突然想起秘籍有曰‘女生会对讲卫生的男孩子产生好感’,便赶紧摸出餐巾纸。

没想到如今的餐巾纸做工如此的精良密实,在封口处扣了半天也没能拆开。

萍萍一脸崩溃的要了过去,用拇指指甲盖在餐巾纸的塑料封皮上轻轻一挑,食指配合着一捏一扯就取出了一张递过来。

顿时醒悟:我是会拆餐巾纸的。哎,我怎么鬼使神差的去拆封口呢?

精心准备的泡妞神器居然是个“坑”?感觉此刻的自己是一只‘土鳖’。

接过餐巾纸低头死命地擦筷子,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顺道发泄心中的邪火。

忽听萍萍“嗤嗤”笑了起来。

抬眼看见萍萍笑靥如花。

萍萍急忙用手掩住了嘴巴,随即放下手掌一脸,正色道:“别檫了,再檫筷子该着了。”说完又掩嘴笑了起来。

看看手里的塑料筷子被我擦拭的闪闪发光,知道这只是一个笑话。

第十八章 平平常常把人迷

脸颊一阵阵的发烫,被她调侃的挺不好意思的。

心想,“没看出来你还挺顽皮。”

把擦拭好的筷子递过去,感觉气氛还算融洽,趁机鼓起勇气注视着萍萍的眼睛。寻思着我也说句俏皮话,我也‘幽她一默’。

萍萍的眸子又黑又亮。

接筷子时,突然扬眉‘撩’了我一眼。

配着她脸上的尚未隐退的浅笑薄嗔,这个眼神在我看来完全就是‘向我抛了一个媚眼’。

只觉心脏瞬间被一股电流击穿,半张的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了几下,刹那间我魂不自己!

就在这个节骨眼,老板娘又出现在桌旁。

我一个激灵收回了即将离体的灵魂。

暗自懊恼:“平素里我挺机智的呀。怎么在萍萍面前却笨手笨脚、笨嘴笨舌,活脱脱一个‘二傻子’模样?若不是这老板娘及时出现……。”

脑海里浮现出:看着萍萍流口水的猥琐模样,赶紧摇了摇脑袋。

老板娘把一个小搪瓷盆放在桌上。

真的是一盆米饭哎!

这米饭显然是刚出锅的。

颗颗洁白晶莹,粒粒饱满软糯。

在高温的加持下冒出似有若无的蒸气,飘飘袅袅弥漫在桌面上。散发出谷物特有的最原始、最朴素的香甜气息。

这种气息给予人的那种‘吃下去就不会饿肚子’的饱足感,绝对和桌上的那几盘令人垂涎欲滴的炒菜,不可同日而语。

我“咕咚”吞了一口口水。心想,“这老板娘‘能上了天’!她怎么知道再来一盆米饭我够了?”

老板娘又敏锐的捕捉到了我的惊讶,脸上浮现出“我懂你”的嘚瑟。

咧嘴笑道:“我就怕嘚你娃儿不够迟,又加嘹好大子一勺。”

说完欲走还留,神秘兮兮道:“不够嘚迟喊我噢,我家米饭随便迟。”

我莫名兴奋起来,没想到这年头居然有吃白饭的地方。

看着老板娘离去的身影,又觉得那里有点不对劲。

寻思,“她这话什么意思?说我是饭桶吗?”

萍萍盛了一小碗米饭放在我面前,道:“吃饭吧。”

是呀!此刻佳肴在桌、佳人在前,老去琢磨人家老板娘干什么?但不说些什么端起碗就吃,那也太没情调了。

偷眼看去,萍萍嘴角微微上翘,心情似乎还不错的模样正给自己盛饭。斟酌道:“你们公司怎么还有‘歪果仁’?”

我可没有那么‘二’。医院、骨折、跳楼,之类大煞风景的话题自是不会涉及。

萍萍果然笑道,“我们公司‘歪果仁’多了,你说哪一个?”

我比划了一下,道,“就是那个高高壮壮的非洲兄弟,门牙特别白特别大……。”

萍萍立刻知道了,“你是说‘礼拜七’啊,他是我们公司的助理。”

说着把盛了一半米饭的小碗放下,双手握拳比划了一个‘小直拳’。道,“他的非洲拳击特别厉害,不带护具,拳拳到肉的那种。”

随口一问,就问出个厉害人物。

赶紧岔开话题,又问,“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我们公司啊……,”萍萍思附了一下:“叫博……德…工艺美术品进出口贸易公司。”

我两眼发直,完全听不懂啊。

萍萍看了我一眼,笑着伸出细长嫩白的食指,在油腻的桌面上斜斜写了一串长长的英文单词。

我直翻白眼,完全看不懂啊。

“你看……,”萍萍指点着桌面道:“每个单词中都有一个g,所以我们公司简称5g工贸。”

听到“5g”这个词,心中一动。

好歹我也算是世界五百强企业下属分公司外聘职工中的一员,此刻总算听到了一丝自己熟悉的东西。

抬头想要跟萍萍探讨一番,突然意识到:她说的这个“5g”跟我们公司已经普及的“5g”和目前正在铺天盖地做广告的“5g普拉斯(puls)”绝对不是同一个东西。

目光迷离地看着桌面。

萍萍摇摇头将桌面上那一长串单词用食指抹去。

看着她的食指在桌面上来回移动。心想,“萍萍指甲盖上的小月牙好好看。”

突然,她的食指在桌面上飞速的游弋起来,眨眼间便看不见那个小月牙了。

赶紧眨巴了一下眼,却见萍萍手腕一抖,食指在桌面画出一道美丽弧线嘎然而止,“这个,是我们公司的喽够。”

恍惚了一下才明白‘喽够’为何物。

就好比在汽车上看见4个圈、在小都山看见5个a。

但眼前桌面上这个叶子不像叶子、花瓣不像花瓣的图形是个神马玩意?被压扁的榴莲皮吗?

“以后你有机会出国的话,”萍萍轻点着桌面开始看图说话,“尤其是在资本主义国家购买当地的工艺美术品时,一定要仔细、仔细、仔仔细细找那上面有没有这个图案。我告诉你啊,不少有钱人千里迢迢从国外背回来的工艺品其实都‘美得因嘿儿’(madeinhere),还傻不拉几当宝贝一样四处炫耀。哈哈哈……。”

萍萍不知想起了哪位有钱人,掩着嘴笑得花肢乱颤。

我没觉得可笑,出于礼貌陪着“呵呵”了两声。

没来由地一阵心酸:出国?对不起,长这么大我只出过省。

工艺美术品又是个神马玩意?村头面人曹捏的十八罗汉算不算?

不过就算是我也不会买。白送,我还嫌它脏呐!

谁不希望自己像个有钱人一样随心所欲的“买买买”,那怕买成一个“傻不拉几”的笑话。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扫了一眼桌面的几盘菜,估算了一下没多少钱。

端起饭碗拨拉一口米,边嚼边寻思:“要不要再炖只老母鸡,给萍萍补补身子?”

此前香喷喷的米饭,此刻嚼在嘴里却没什么滋味,便叨了一筷子鱼香肉丝。

放入口中时,又嗅到了那令人两颊生津的鱼香气息,按耐不住地猛嚼几下。

肉丝的弹香、笋丝的干脆、葱丝的微辛、青椒丝的淡甜、木耳丝的韧滑、胡萝卜丝的爽口,诸般口感分沓而至。脖子一梗我便吞入肚中。

萍萍舀了一小勺麻婆豆腐浇在米饭上,很淑女的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偷着乐。

瞧她脸现桃花,眼皮都不向我‘撩’一下的花痴模样,知道自己被遗忘了,她还在惦记着那位“有钱人”。

一种“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失落感油然而生,心中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把老母鸡忘在了脑后。

拜老孟所赐,我知道自己的‘吃相’不怎么好看。

学着萍萍的模样,也斯文地舀了一勺麻婆豆腐浇在米饭上。再像个绅士一般,小小地吃上那么一口。

切的方方正正的豆腐丁嫩而不散、入口即化,没什么嚼头。

又拨拉一口浸着麻婆豆腐汤汁的米饭,但觉咸鲜之味立刻散布舌尖。

嚼了几嚼,米粒的清香被释放了出来,包裹着它的红油被挤压了出来,隐藏于汤汁的花椒面儿被剥离了出来。

这些不同的味道层次分明的融合在一起,像网络直播里的某些女播,对着我的味蕾极尽挑逗诱惑之能事。

不吞了它就对不起这种挑逗诱惑!并且我还要让这种挑逗诱惑来的更猛烈!

溜边、沉底、轻捞、慢起,又连舀了两勺麻婆豆腐如法炮制。

哎小碗里的米饭怎么没有了?嘴巴里的感觉怎么是火辣辣的?嘴唇怎么有点木木的?舌头怎么有点麻麻的?

我倒吸着凉气喝了一口茶叶水。

“你慢点吃。”

萍萍的话,在我听来像是在撒娇。

“你点的菜真好吃。”

舔着嘴唇由衷赞叹,看见萍萍饭碗里的米饭似乎一点也没有少,不确定她究竟有没有在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萍萍继续撒娇,一脸的不辱使命。

这些菜是她点的,看来她很在意我的感受。重点是,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露出满意且会心的笑容,顺从的点点头,很听话的给自己的小碗盛满米饭。

这次挟了一片肉沫茄子。

茄子被切成大小适中的圆片,裹着一层芡糊儿被炸的焦黄透亮。

朝上的一面,很随意地散布着一些同样被炸的焦黄透亮的小肉粒。

“平”着把茄子挟到嘴边,“竖”着挟我怕肉粒会掉下来。

一比划正好一口一片。

塞入嘴中牙齿刚一轻触,那层焦黄就像煎饼果子里的薄脆一般,发出“喀”的一声脆响,应声而裂。

里面包裹着的茄子,经过在油锅里的一番徒劳挣扎,已经变得绵软。

轻轻一咬,绵软中却透着几分坚韧、散发着些许清香,很有嚼头和回味。

这是茄子独有的特色及掌勺师傅对火候精准的掌控,二者不可缺其一才能具有的。

忍不住大嚼起来。

怎么有鲜香嫩稠的汁液顺着齿缝淌出来?

哎那是渗进芡糊儿的油和茄子受热被‘逼’出来的汁呀。

什么东西渣渣酥酥这么弹牙?

哦那是肉粒,不,不完全是肉粒,还混合的有一咬就炸的“油知了”。

惬意的闭上眼睛细细咂摸:肉粒被“碾”成肉沫,油知了被“爆”出肥油,和着满口的汁液与茄子融为一体。

“我的天呐!我是在吃灌汤包吗?”

诧异连连惊喜不断。

叨一筷子鱼香肉丝吃口米饭,舀一勺子麻婆豆腐吃口米饭,挟上一片肉沫茄子吃口米饭。

米饭没了没关系,桌上还有一盆呢。

感觉:自己正被三位不同风格的女播包围着,它们或含情脉脉,或搔首弄姿,或欲拒还迎。

我乐此不疲的沦陷其中,心无旁骛的下箸如飞。

额头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心中一片空明和淡泊。

胃,被逐渐撑大直到填满的感觉,真的是通体舒泰!

放下筷子、顺了一口茶叶水,又拿起餐巾纸斯文地抹了一下左右嘴角。

突然想起这张餐巾纸刚才被我擦过筷子。

哎只要不被萍萍发现,谁在乎呢?

看向萍萍,却见她已放下筷子,手托下巴正看着我,似有所思。

心中一惊,“被她发现了吗?”

萍萍浅笑道:“吃饱了?”

“饱了饱了。”

“那走吧!”萍萍说着站起了身。

颇为意外却又无可奈何地跟着站起来:还想跟她唠会儿磕呢。

眼光在饭桌上溜了一圈:萍萍的小碗里还剩着半碗米饭,饭盆已经见底,但仔细刮刮,也能刮出小半碗。

若合二为一,再浇上那几盘菜残余的汤汁,我还能吃得下!

虽然有些可惜,但面子得讲!欲浪漫先浪费嘛。

转头四顾大喊一声:“老板,算账!”

正在不远处忙活的老板娘闻声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咧嘴一笑却不过来。

萍萍穿好外套道:“走吧,我已经算过了。”

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跟上她的步伐,问道:“你什么时候算的,我怎么没看见?”

萍萍摇摇头,一推门走出了美食城。

她不屑回答的态度伤害了我。

虽然我不是很富有……,好吧,我承认我有点穷。但我对朋友,特别是女朋友,还是很大方的。

跟出门,忍不住叨叨道:“说好了我请你的,你说你掏什么钱?”手伸进裤兜,捏住刚取的那叠钱。

萍萍揉揉额头,道:“别说了,一顿饭而已。”

“这怎么能行?多少钱,我给你!”

我努力的想挽回一点颜面。只要她说个‘数儿’,立刻把那叠钱全塞到她手里。

“咳你这人……。”

萍萍‘斜’了我一眼。

或许我认真决绝的态度感动了她。萍萍揉着左太阳穴,道:“以后有机会,你再请我。”

我不知道她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还是在敷衍。偷偷瞄了一眼,但见萍萍神色木然、眉眼低垂。

我知道,她心中有事。

我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想要宽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好宽慰自己:这个结果,不管怎么说比‘aa’强。

第十九章 换位思考为爱情

此时(饭后)天色已黒、寒意渐浓。

马路上的车辆行人,俱是行色匆匆。

默默陪伴着萍萍,并肩走在青石板铺成的人行道上。

有心想跟她拉近一些距离,但肩膀刚一触碰她的肩膀,萍萍便‘似无意却有意’地向外走开一些,始终保持一个拳头的距离,略觉尴尬。

这时插在裤兜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个东西。

萍萍的电瓶车钥匙。

一把就紧紧的攥住了它,有了一种智珠在握的小激动。

不怕你少言寡语,不怕你情绪不佳。只要你上了哥的车,哥就带你潇洒带你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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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刹那间就已经想好了去处。

在这寂寥的冬日黄昏,没有什么地方能比电影院更适合放飞心情了。

嘎嘣脆的爆米花、甜如蜜的珍珠奶茶,如果再遇到个卖玫瑰花的小姑娘那就完美了。

我会毫不犹豫的献上一朵蓝色妖姬给我心爱的姑娘。

但这个姑娘,怎么不停下脚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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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萍从停车处径直走了过去,连看都没有看她的‘小电电’一眼。

我停下脚步“哎”了一声。

萍萍转身疑惑的看着我。

我提醒她道:“你的车在那里。”

萍萍木然看了一眼她的‘小电电’,道,“你有事就先走吧。”

我有点蒙。心中所想和所遇现实反差太大,张张嘴不知说啥好。

萍萍又道:“真的,你先走吧不用陪我了。”说完她居然转身走了。

在原地蒙圈了足有两秒钟。两秒钟后才明白:这是弃我于不顾啊!

一丝不爽涌上心头,但陷入爱情漩涡的我,二话不说跑过去撵上萍萍,讪笑道:“我没事,真的没事。主要是你的……,”说着献宝般掏出了车钥匙。

萍萍看了我一眼,一把抓过车钥匙塞进了兜里。

这个眼神沉甸甸的有点凶,我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后面想要说的话也缩回了肚中。

好在萍萍没有再说什么,我也舍不得弃她于不顾,便跟着她拐进了医院大门。

我注意到,此前停放在台阶下的那辆警车,此刻不见了。

心头一松,便想跟萍萍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

但见萍萍只顾走路,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暗自琢磨:“萍萍此刻无疑是要去看那个‘大脑袋’。但那厮被‘便衣’刑警严密看守着,闲杂人等连屋门都靠近不了,她去干什么?”

想要问却又不敢开口,百思不得其解的揉揉太阳穴,决定这个阴晴不定的女孩儿的心思,我不猜了。

把心一定,管她去干什么,只求能陪着她就好!

果然,萍萍一路不回头的乘电梯到了外科病房。

一位医院的工作人员拉着一辆小车慢悠悠的从病房过道走了出来。

萍萍侧身避让。

那辆小车上原本摞的跟小山似的黄面馒头所剩无几。

小车弥散着饭菜的混合味儿从我面前经过。

萍萍看着病房里的过道,止步不前。

跟着张望,只见过道内不时有护士、病号及家属从其他病房里出门走动,一切与下午无异。

唯有过道尽头天花板上的那盏照明灯,不知何故不亮了。

残存的光线尽数被那扇窗户外面的黑暗所吞噬,过道尽头那块巴掌大小的空间,显得格外的阴沉和压抑。

所有的人都自动离那里远远的,仿佛那块空间并不存在一般。

但我知道,在那光线晦涩处隐匿着一扇紧闭的房门,那里面有荷枪实弹的刑警,看押着跳楼逃逸未遂的‘大脑袋’。

“也不知他吃饭了没有?”

我产生了些许怜悯,又有了一丝的悔意。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了,特别是想到那个瞬间倒地的警察。

默默叹了一口气,心情变得复杂沉重。

萍萍犹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不动。那戚戚然的神色,我见犹怜!

突然,两滴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在她白净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淡淡的泪痕。

我立刻把脸转向别处,不想被萍萍发现我在暗中观察她。

萍萍抬手抹去泪痕,轻吁了一口气缓步走到病房入口的一侧,不堪重荷般倚墙而立。

我痴痴望着她,内心的怜惜之情、懊悔之意犹如江河决堤。

早知累的萍萍如此伤心,说什么我也不会去打那个报警电话。

若是再被她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站在她身前不远处、傻傻地望着她,那我所有的呵护陪伴,势必都将变的假模假式,她会不会当场就把我的眼珠子抠出来?

我不寒而栗,低下头思附: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萍萍知道。

但我打举报电话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完全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如果萍萍从其他渠道知晓这件事,幕后的‘黑手’就是我,那我俩99%就此缘尽。

“要不要主动告诉她?”我忧心忡忡,思前想后觉得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一筹莫展的环顾四周,此刻我的眼睛哪儿装得下别人呀,只觉得周遭人来人往实在碍眼,就换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以便更好地暗中观察。

萍萍背靠着墙壁低垂着头,高大空旷的墙壁,映衬着她的身躯是那么娇小那么孤单。

此刻她愁眉不展地看着自己脚前的地面,一副忧心忡忡无计可施却又进退两难的模样。

突然之间我顿悟了!

那个‘大脑袋’是萍萍的爸爸!

要不然萍萍不会不胜其烦却又为他提供赌资,也不会第一时间知道他被抓了并及时赶到,更不会看到他跳楼摔断了腿,便失魂落魄般一路寻觅且又不离不弃。

这个感觉其实在铁北路派出所,第一次看见萍萍时便已有了。但潜意识,一直在排斥它。

哪有‘大脑袋’这样当爹的?打麻将无非罚俩钱,有必要跳楼吗?

现在事情严重了,瞧把自己女儿难为的欲哭无泪、进退两难。这不是坑闺女吗?

而我喜欢他闺女,这不是顺道把我也坑了吗?

而打举报电话的……?

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沮丧的接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一现实。

那么萍萍一路上忽冷忽热,对我爱搭不理也就情有可原了。

她那个不务正业的爹,聚众赌博被抓了,想要逃跑腿摔断了,送到医院还被拷在病床上,这些糟心事搁谁头上、谁都受不了呀。

在这种情况下萍萍还知道我饿了、还陪我吃饭,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

反倒是我,自见到萍萍的那一刻起,就满脑子的风花雪月,一门心思的二人世界,何时替萍萍想过?

我反省自己,‘少不经事玩心重’,是身边同事对我最多的评价。

难怪高胖子总是一会儿训斥我说“要设身处地的替客户着想。”一会儿又训斥我说“要设身处地的替公司形象着想。”

当时我还很不服气,“怎么没人设身处地的替我着想?”

现在想来是我太自私自利不懂事了。

就在刚才,我还为了‘一己私利’就希望天上掉下来个‘抢劫犯’。

却不想想,这个‘抢劫犯’会给别人、给社会带来多大的困扰和伤害?

现在我要设身处地的替萍萍着想!

低头闭眼深呼吸,我调整了一下思绪。

再看向过道尽头时,努力想象被拷在病床上的是我爹。

但我爹虽然有些刻板固执却循规蹈矩,是个安分守己的好村民,不可能被抓。就算错抓,跳楼逃跑摔断腿儿、这种没脑子的事,我爹可干不出来,他会以理服人的。

晃晃脑袋换了一种思路,假如被拷在病床上的‘大脑袋’是我爹……。

‘大脑袋’那手短腿短脖子短的五短身材跃然心头。

我有些纳闷,就‘大脑袋’那黑不溜秋的挫样,怎么可能生的出萍萍这般‘肤白貌美还大长腿’的闺女来。

更何况昨晚在树上看见‘大脑袋’打麻将时总是在输钱,谁都不想摊上一个手气不佳还爱打麻将的穷老丈人是不是?

但有什么办法,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爸爸,同样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岳父,除非你不喜欢他的闺女。

眼睛在萍萍身上溜了一圈,我有了‘一个女婿半个儿’的感觉,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整理了一下着装,缓步走向病房区的入口。

没错,我要去过道尽头的那间病房看看‘大脑袋’,哦不,是看看我的准岳父,究竟怎么样了。

虽然头皮有点发麻但我不会退缩。

生活中的很多事无不如此,明明无力解决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试图解决!

========

当然我是不会蛮干的。

我会以照明灯坏了为借口敲开那间病房的屋门……。

想到这里我把证件从怀里掏出来,放到制服外兜以备不时之需。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嘛。

然后以医院保安的身份进到屋内……。

又从外兜把工作证挑出来放回内兜。工作证可不能给人看,一看就露馅了。

进了屋就把身上揣的那两瓶雪碧掏出来……。

这个动作一定要慢。刑警做事谨慎细致,非常人可以度之。

说些“尔等工作好辛苦,我等保安好钦佩,来喝点雪碧歇口气……。”之类的话虚与委蛇,然后不动声色的暗中观察,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最后敬个礼走人。

只走了十几步就想出这么进退自如的计划,古代那个五步成诗的曹子建也不过如此。

我要叫萍萍知道,真正的男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智勇双全’的存在!

寻思到妙处,我觉得希望就在眼前。

========

眼前不远处的半扇门突然开了,一个中年男子急退而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胖老太婆,上下挥舞着胳膊从屋内蹦了出来。

中年男人脚下甚是灵便,出了屋门“刺溜”一下就窜到屋门对面的墙边。

胖老太婆追了两步止住脚步,气急败坏地叫道,“大骡子,你个挨千刀的给我站住!”

病房的另半扇门紧跟着也被推开,一群‘亲友团’嘈杂着涌出来围住了那胖老太婆。

其中一个小年轻抬手一指,喊道:“你跑什么呀陈家洛,你跑的了吗?”

“陈家洛不是红花堂堂主吗?怎么他小名叫‘大骡子’?”

再看那中年男人浑身油渍一脸胡茬,警觉地贴在墙边、时刻准备夺路而逃的邋遢模样,跟电视剧里那个白衣飘飘、大杀四方的红花堂堂主陈家洛,有着云泥之别。

“他不跑成吗,你没看超英婶子蹦着高地挠他?”

人群中一个穿银白色小大衣的女子替陈家洛辩解。

这女子三十多岁身材高挑,涂眉抹眼画口红,打扮的甚是妖娆时髦。

这女子说着翻了小年轻一眼,立刻满脸不耐烦道:“去去去,这儿有你什么事呀刘二蛋?哪凉快哪呆着去!”

小年轻刘二蛋闻言一瞪眼睛,胖老太婆超英婶子闻言一转脑袋都想开口说话。

围着的‘亲友团’嘈杂声瞬间高了几个分贝,纷纷出言劝阻那小年轻不要冲动,劝慰那老太婆莫要见怪。

他们这样子像是一家人在闹内讧,便选了个看热闹的“黄金位置”看看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以下为‘看热闹’细节,不想看直接跳至第二十六章)

一个脸蛋潮红的萌妹道,“哎呦我说丁香嫂子,骡子哥把我家宝儿撞了,我妈问问他怎么回事都不可以、都不应该吗?”

‘丁香嫂子’学着她的腔调,道:“哎哟我说红霞妹子,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家静养、跑这儿凑什么热闹?万一有谁不小心磕着碰着你,那可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超英婶子喘息稍定,斥道:“你在这儿挤什么挤?快进屋看着小宝。”

‘红霞妹子’扁扁嘴没接她妈的话茬,一脸鄙夷地对‘丁香嫂子’大声道:“你就等着明年吃红皮儿鸡蛋吧。哼,我还就告诉你了,若不是我骡子哥,谁认你这个嫂子?”

说完昂头挺胸一转身便走进屋内,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傲娇样。

她侧身时手抚小肚,敢情这是个孕妇。

丁香嫂子“呸”道,“我家鸡蛋成千上万谁稀罕……,”突然间勃然变色,破口大骂,“赵红霞你少在姑奶奶这儿装纯,整条街坊谁不知道你,这才二婚几天呀你肚子可就大了。”

一句夹杂着一个‘民骂’,听起来抑扬顿挫格外带劲。

四周嘈杂声一下子小了,各个俱是讳莫如深的表情。

“马丁香,”超英婶子怒喝一声,“你这骚狐狸说什么呢?你是谁姑奶奶?你说谁肚子大了,你这遭天杀的天天作孽杀生、活该你下不出蛋,我今天……,”说着一撸袖子上前一步,“非撕烂你这张臭嘴不可!”

她身边的‘亲友团’赶紧连拉带拽的安慰劝阻。

马丁香胸脯一挺毫不示弱,大声道,“我又没说你!见过拾破烂的没见过拾人骂的。你平日里人前背后说我闲话说的少吗?我堂堂正正做生意‘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倒是你整日的嚼人舌根不怕生个孩子……。”

她身侧一个枯瘦老太婆猛地拉了她一把,劝她少说几句。

马丁香猛地一甩胳膊,抬高的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鸡蛋被一层保鲜膜覆盖着。

“你少拽我!”马丁香怒道,“还有你,这会儿在这儿装什么好人呀?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在家待着、整日里和几个老太婆东家逛、西家窜的搬弄是非,自己老伴儿都照顾不好还有脸管别人家的闲事儿?我要是你就去苗秀丽那儿讨块豆腐、一头撞死了算了。”

此言一出,枯瘦老太婆如遭重击、脸色大变僵立当场,‘亲友团’中却是嗡声四起哗然一片。

一个老头挤过去将那枯瘦老太婆和马丁香隔开,温言呵护。

身后有人小声诧异道,“苗秀丽你都不知道?那可是小都北路集贸市场有名的两朵花之一,人称‘豆腐西施’。”

扭头一看背后围上来俩个糙老爷们,其中一个呲着黄板牙,眉飞色舞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划,“嗬,条顺盘靓那模样别提了!……哎你不会连她的豆腐都没吃过吧?”说着眯起眼睛咽口吐沫“嘿嘿”了几声。

另一个糙老爷们长着一张豆包脸,上面密布着青春疙瘩豆。此刻听的两眼直发光一脸的神往,看样子还真没吃过苗秀丽卖的豆腐。

不断有人从侧面绕到过道里端看热闹,这个包围圈越围越厚,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一门心思的看热闹。

黄板牙小声道,“另一朵花就是这‘贵妃醉鸡’马丁香了。听绰号你就知道她有多浪了。马丁香的活禽摊儿在市场最北头,苗秀丽的豆腐摊儿在市场最南头,大名鼎鼎的‘北香香,南丽丽’说的就是这俩人。”

我听得差点笑出来,赶紧把头转回去。

金庸先生笔下的英雄好汉‘北乔峰,南慕容’居然被套在菜市场女摊贩的头上,市井文化真是粗鄙不堪却又妙趣横生。

“比这俩人还有名的知道是什么吗?”黄板牙继续卖弄道,“是香香、丽丽的合体——仔鸡焖豆腐!苗秀丽亲手割的嫩豆腐,整块埋进马丁香亲手宰的公仔鸡肚子里,文火慢炖俩小时,蘸着香辣麻油汁一口豆腐一口鸡,喝口小酒……,”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伤心事,长叹一声道,“唉!要是能有这俩妞陪着……,哪怕有一个也成!我的人生就圆满了!”

我被黄板牙猥琐的话语和清奇的脑洞震惊了,长这么大还是头次听说豆腐跟鸡一起吃。

黄板牙又是感慨一声继续道,“啥时候你有空去哥哥的小店尝尝。不是哥哥跟你吹,咱的‘仔鸡焖豆腐’那是世外高人的独门手艺,哥哥也是机缘巧合偶然学得,别人瞪着眼睛都学不走,咱家的小店那是全城独一份!”

我听他说的信心满满好好吃的样子有点心动,心想,“要不要问问在哪里可以吃的到?”

‘亲友团’中有人出言指责马丁香,马丁香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谁说她她就怼谁。

一片嘈杂声中夹杂着马丁香高亢锐利的喝骂声,使人感觉仿佛置身在一个菜市场中。

突然间,伏在那老头怀里抹眼泪的枯瘦老太婆原地一蹦,抡圆了胳膊就朝马丁香的脑袋呼去。

马丁香正在吐沫横飞的舌战众人,根本没防备。

可惜的是那枯瘦老太婆身材不够、高胳膊不够长,中间还夹着个老头。“啪”的一声,这一巴掌重重拍在马丁香的肩膀上。

马丁香被拍的趔趄了一步,惊怒交加道,“你这个老不死的敢打我?”抡起手中的鸡蛋篮子就要当流星锤使。

说时迟那时快,夹在中间的那个老头双臂一舒便箍住了马丁香。

“你干什么?”马丁香花容失色拼命挣扎道,“你这老流氓快松开我。”挣了两挣没挣开,一脑门就向那老头的鼻头撞去。

那老头脑袋向后一仰,马丁香一头拱到他的怀里。老头不言不语,箍的却更加使劲了。

“你这健人……。”枯瘦老太婆大骂一声,抡起巴掌又去呼马丁香。

马丁香被那老者紧紧箍在怀中动弹不得,眼见一只鸡爪子般的手掌侧面挥来吓得脖子一拧,脸蛋转到了另一边。

枯瘦老太婆半道儿撤回手掌,不假思索抬起另一只手又呼了出去。马丁香‘依葫芦画瓢’脖子一拧,脸蛋又转了回来。

“前头戴大圆帽的!”

身后不知谁嚎了一嗓子,我左右看看没发现有带大圆帽的。

扭头看去登时吓了一跳,身后乌乌央央站满了人。

一个看热闹的在最外围蹦着高地嚎,“对对对就是你,把帽子摘了,挡住了。”

这种不安安静静看热闹,还瞎起哄的人了最惹人厌了。我鄙夷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眼前的人头突然躁动着向我涌来。

我急忙扎稳身形双臂微张,牢牢占据着现在看热闹的“黄金位置”。

看不见就向前挤,现在的人真没素质!

那俩糙老爷们被骚动的人群推到我的身旁。

‘黄板牙’舔着黄板牙小声嘟囔:“哎呦喂抱得可真紧呐!一低头就啃住人家马丁香了,这王老头太不像话了!”

豆包脸连连摇头道:“这,这是二打一啊。”

他脸上的每一颗豆子都充满了于心不忍、我见犹怜、怜花惜玉之意。

“马丁香那泼妇就是该打!”黄板牙露出诡异的笑容道,“你搬来的晚不知道……,”说着他鬼祟地一指,“前几年那宋老太婆的老伴儿心梗死在家里,可巧那天她出去浪白了一整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老伴儿的身子都硬了。要不是街坊里那一群老娘们整日看着她,她早就自杀了!谁敢当着她的面提这事儿?”

我明白宋老太婆为什么突然发疯一般扑打马丁香了。

马丁香的嘴巴忒恶毒了!

本来见她这么狼狈还有些同情她,现在却巴不得宋老太婆结结实实给她一个大嘴巴子消消气。

只见那宋老太婆在王老头的背后蹦着高地左右开弓、掌掌带风,心中充满了‘呼她一个大嘴巴子’的执念。奈何年老体衰,动作越来越慢。

马丁香发也乱了、脸也白了,被王老头箍在怀中左右拧着脖子、转着脸蛋就是不叫她如愿。

突然披头散发的马丁香猛的一吸鼻子,“呸”的一口浓痰脱口而出。王老头“呀”的一声怪叫,一把推开她就去抹眼睛。

围观群众惊笑声中,马丁香倒退两步抡起手中的鸡蛋篮子,一招‘横扫千军’就向王老头的脑袋怼去。

正在抹眼睛的王老头吓得一缩脖子来了个‘马步蹲档’。可惜基本功不扎实,一个屁股墩儿就往后面仰去,他身后的宋老太婆及时扶住了他。

鸡蛋篮子从他头顶一掠而过,奔着离他最近的超英婶子就去了。

超英婶子腿脚不灵便但却眼疾手快,双手一横托住已成强弩之末的鸡蛋篮子,就势往自己怀里拽。

马丁香咬着银牙往回扯,二人拉锯几下,超英婶子双臂一较劲,猛地大喝一声:“健人撒手!”

马丁香听话地一松手,超英婶子胖大的身躯直接向后仰去,身后的‘亲友团’手忙脚乱的把她托住。

一篮子打翻了俩,这战斗力叫人叹为观止。

第二十一章 救妻子方显神通

腾出手来的马丁香对吃她豆腐的王老头恨之入骨,叫嚣道,“你特么敢吃老娘豆腐?老娘的豆腐只能小鲜肉吃!”

说着飞起一脚就向半蹲在地上一边起身,一边抹眼睛的王老头撩去。

惊魂未定的王老头圆睁着一只眼警惕性十足。身子一弓、屁股一撅,顺势抱住马丁香的脚脖子。

马丁香一踢不中抽回脚,突然面红耳赤尖叫道:“哎呦我的鞋?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老流氓。”

王老头站起身,手里捧着一只铮明瓦亮的亮银色高跟皮鞋茫然不知所措。

我真担心王老头拿着马丁香的高跟鞋嗅嗅,再来句“好香啊”之类的轻薄话。

吃了暗亏的超英婶子悄悄探手戳破篮子的保鲜膜,摸出一个鸡蛋就向马丁香掷去。

“啪”的一声,鸡蛋在光着一只脚的马丁香胸口应声而裂,蛋清蛋黄蛋壳顺着马丁香的胸口往下淌。

马丁香胸脯一鼓一鼓的肺都快气炸了,也顾不上找王老头要鞋了,张嘴便骂,“你妈……,”还没骂完,又一个鸡蛋迎面飞来,马丁香急忙一歪头避过。

只听“哎呦”一声,她身后的人丛中有人喊道:“婶子你看准了再扔。”

紧接着就有人气急败坏道,“哎,哎你别往我身上抹蛋液啊!”

马丁香身后的人丛骚动着,纷纷退避到了马丁香的侧面继续围观。谁都不傻,都知道站在侧面不会被鸡蛋误伤。

超英婶子一蛋在手,天下我有。得意骂道,“马丁香你这个键人!现在禽流感这么厉害,你还送一篮子鸡蛋,你、你安的什么心?”

她骂一句便掷个鸡蛋出去,顷刻间便掷出去了五个鸡蛋。

少了一只高跟鞋的马丁香一瘸一拐、左挪右闪,虽然毫无还手之力但有还口之力,“人胖脸大啥都敢说?我们家骡子送过去的鸡鸭,你那顿少吃了?”

眼睛则盯着飞过来的鸡蛋能躲则躲,躲不了就用胳膊档,挡不住就用身体挨,反正坚决不让鸡蛋命中面门。

超英婶子胜券在握,鸡蛋扔不停,嘴巴骂不停,“你们家鸡鸭,都是瘟鸡瘟鸭。要不是大骡子那孩子老实,谁吃你们家鸡鸭。”

“放屁!我们家鸡鸭……还不是你们……在我家后墙外跳广场舞……吓死的!”马丁香狼狈不堪疲于躲避,口也还不利索了。

鸡蛋在马丁香身上胳膊上相继爆裂,蛋液淋漓。别说还真有个鸡蛋被她一把抓住,可惜就是劲使大抓碎了,一手的蛋液被她挥舞的四处乱溅。

离她近的人不时在自己身上脸上抹来抹去,口中抱怨不休却没有一个舍得退场的。

我站在后面忍不住心头得意,一个优越的旁观地形是多么重要啊!

“马丁香!”超英婶子大喝一声猛地一扬手。马丁香杏眼圆睁,顺势就去躲。

没想到超英婶子这是虚晃一招,待马丁香躲避的动作做出来,她脸上浮现出“千年等一回”的笑容,手中蓄势待发的鸡蛋,奔着马丁香的脸盘子就撂了出去。

马丁香的躲避动作堪堪做完才发现自己躲了一颗假鸡蛋,真鸡蛋如流星赶月般近在咫尺!

人群中已经有人情不自禁的“啊”出声来。一旁的黄板牙和‘豆包脸’更是按耐不住、一个叫道,“中了中了!”一个叫道,“坏了坏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马丁香脖子一拧头一偏,那颗鸡蛋没入她乱蓬蓬的黑发,在她的后脑骨上一磕,洒出其中的蛋黄和蛋清,唯有大半个鸡蛋壳拐着弯地飞出来,“啪叽”一声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一个鸡蛋进去,大半个鸡蛋壳出来,这一幕太神奇了!围观群众嗷嗷乱叫。感觉有点儿像‘面对空门却把球一脚踢在了门柱子上’的足球比赛现场。

侥幸逃过一劫的马丁香抹了一把后脖子连连甩手,根本无视满手的蛋液星星点点四处乱飞。

被溅上蛋液的人,一边在身上脸上抹,一边埋怨个不停。

马丁香充耳不闻,哆嗦着嘴唇死死盯着超英婶子。目测吃了大亏的她是在积攒能量并寻找机会。

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被马丁香躲了过去,超英婶子感觉很没面子阴沉着胖脸。

此刻她被马丁香斗鸡般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毛,啐道,“没想到你还长着个鸡脖子。”

说着一抬手又想故技重施找回点面子,但马丁香这次学‘精’了,身子晃了一晃便不动了。

围观群众哄堂大笑。

这笑声使马丁香觉得自己被超英婶子当众调戏了。光着的那只脚在地上一顿,嘶吼道,“老娘跟你拼了。”

超英婶子也被笑声臊得老脸一红,觉得自己的小伎俩贻笑大方了。

看见马丁香势若疯虎不及答话,‘嗖嗖嗖’,接连挥手打出一个‘三连发’。

马丁香立刻转攻为守,扭着腰肢去躲鸡蛋。

我真替她着急:被鸡蛋砸中脸蛋有什么啊?鸡蛋清还美容呢,只要硬着头皮冲过去就可以‘手撕’超英婶子了。但她怎么以为鸡蛋里面装的是硫酸能毁容似的,看见到鸡蛋迎面飞来,顿时就没了章法乱了阵脚。

马丁香举手投足间连躲三蛋。

超英婶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眼睛直勾勾盯着马丁香的瓜子脸,‘嗖嗖嗖’……,手中的鸡蛋连珠弹般射出,每扔一个就念叨一句“叫你躲!”。

超英婶子的眼睛闪烁着把每一个鸡蛋都糊到马丁香脸盘上的渴望,每一句‘碎碎念’都说的咬牙切齿如同施法念咒。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俩老太婆对扇人嘴巴子、砸人脸盘子有着天生的痴迷。

这一下马丁香顾头顾不上腚,索性不躲了。只是挥舞着手臂死死护住面门,任凭其他的鸡蛋在自己上半身爆裂。突然间她仰头长啸,“陈家洛你这个窝囊废,你媳妇被人打了……。”

站在墙边已经看傻了眼的陈家洛如梦方醒。

“刺溜”一下就窜到马丁香身旁,双手一架马丁香的两肋,‘端’起马丁香转身便跑。鸡蛋“噼里啪啦”在他的后背上开出朵朵‘蛋花’。

本想呼叫援兵来打个翻身仗,没想到援兵来了掉头就变逃兵。

披头散发的马丁香探直大半个身子,两手握拳敲打着陈家洛的肩膀头,气急败坏地喊,“你跑什么呀窝囊废?放我下来……。”

“大骡子你这个白眼狼……。”

超英婶子见到任她宰割的猎物突然跑了,拎着篮子迈步就追。突然瞅见高高在上、露出大半个身子的马丁香双手不护脸了,冷不丁便甩出一个鸡蛋。

马丁香不躲不避梗直脖子,两只手在她老公陈家洛的肩膀头抹着蛋液,大骂道,“你这个记吃不记打的老泼妇,你坑了我们家骡子半辈子现在又来欺负我吗?”

骂着还一伸手去‘抓’那颗偏离她脑袋足有一米远的鸡蛋,可惜没够着。

无视飞过来的鸡蛋也就罢了,还居高临下好整以暇梗着脖子骂,这赤裸裸的挑衅彻底激怒了超英婶子。

“我砸死你这个鳖孙!”

超英婶子大吼一声摸出一个鸡蛋便欲掷出,却见宋老太婆劈手夺过王老头捧着的那只高跟鞋,卯足了劲就冲马丁香扔了出去。

陈家洛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了感知,‘端’着马丁香向前猛冲几步。

马丁香“站”的高看得广,早已将这一切纳入眼中。喜出望外大叫一声“我的鞋……。”伸手就去抓。

但见她的鞋化作一道白光呼呼带响、来势汹汹,惊喜立刻变成了惊吓。

就这么一愣神间,高跟鞋重重砸在陈家洛的肩膀上又高高的弹起斜飞出去。

如果不是陈家洛猛冲几步,马丁香就‘破相’了。

吃瓜群众连声惋惜。

马丁香浑然不觉自己死里逃生了一回,还跟没事人似的顺势去捞了一把,却连鞋帮子都没摸着,骂骂咧咧地扭头找鞋去了。

陈家洛替她挨了一记‘必杀’,‘端’着她跑得更快了。

旁边的围观群众嗷嗷乱叫唯恐避之不及,你挤我扛、东倒西歪的四下退让,顷刻间硬是在过道内给陈家洛腾出一条‘逃生之路’。

宋老太婆两次偷袭都失之毫厘,心中充满了失落和怨恨。没好气道,“捧得跟宝贝似的,很香吗?”

说着与超英婶子合兵一处,伸手就去篮子里摸鸡蛋。

王老头吧嗒了一下嘴满脸尴尬地跟了过去,保护神般的不离宋老太婆左右。

我多多少少看出了点门道。

一旁的黄板牙酸道,“这单身老狗,屎肉通吃真闷骚……。”

正等待下文呢,身后人群跟炸锅似的开始涌动,一股巨力推着我身不由己向前走了两步。

我急忙气沉丹田、双足铆劲,竭力抗拒着那股巨力。

那俩糙老爷们如水中游鱼,顺着人潮一下就冲在最前头。

一堆本来在我身后的人,纷纷趁隙挤到我的前面挡住了我的视线。

有人挤不过去就在背后可着劲的推我。

“别推!”我心头火气呵斥一声。

那人装着无辜,“是后面的人推我。”并趁我扭头说话的工夫如泥鳅一般就挤到我前面。

看热闹的“黄金位置”瞬间就没了?我气不打一处来,便也不甘人后地向前挤。

人头攒动间看见超英婶子宋老太婆二马当先,追着夺路而逃的陈家洛时不时的撂出一个鸡蛋。

陈家洛后背开着‘鸡蛋花’、前面‘端’着大活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撒着欢儿跑。

马丁香高高在上张牙舞爪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第二十二章 为职责螳臂当车

黑压压的围观群众,相互推搡闹腾却不即不离的围着他们,既不影响陈家洛跑路也不会被流蛋伤着。

后面还有人在挤我,我寸步不让顺势向前挤。前面的人也寸步不让,根本挤不动啊。

我就纳闷医院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闲杂人员。

我不会“凌波微步”,只能顺势而移。努力的踮起脚尖看见陈家洛端着马丁香脚下有些踉踉跄跄,看来已是筋疲力尽。只见他慌不择路见弯就拐,一头扎进了护士站。

趴在护士站柜台上,伸长脖子悠闲自得看热闹的俩个小护士“妈呀”一声尖叫,差点从柜台上掉下来。

其中一个转身就钻进了里间的配药室。

另一个小护士离得稍微远点也想跟进去,却见配药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住了。

早早占据了柜台一侧“黄金位置”的围观群众一阵哄堂大笑。

那小护士不死心地在门板上捶了几拳不见门开,不知说了什么。占据“黄金位置”的那些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我又急又气。如果我不是故作矜持自持身份,那么我也会在柜台一侧占据一席之地,成为那些“幸运儿”中的一员。

小护士果断放弃敲门转身就向外跑,迎面撞上了‘端’着一个大活人,气喘如牛还浑身漓拉着鸡蛋液的陈家洛。

我看见那小护士姣好的脸蛋瞬间就变形了,差点也乐出了声。

那小护士不是别人,正是此前撞了我一下的小林护士。

两匹“老马”带着“贴身保镖”王老头和‘亲友团’成员鱼贯进了护士站,过道里顿时腾出了一大块空地。

后面的围观群众兴高采烈嗷嗷乱叫,拼了命的去抢占有利地形。

我瞅准缝隙,连拉带拽连挤带抗的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血路’,终于在护士站斜对面的墙边找了个落脚之地。

抹了一把额头上挤出来的汗,发现这个位置只能算是看热闹的“青铜位置”。

陈家洛根本无心搭理吓傻了眼小林护士,从她身边磕磕绊绊跑到配药室的门边,再也坚持不住把马丁香放了下来。马丁香双脚一着地就想冲出去玩命。

刘二蛋喊道,“陈家洛这次你跑不掉了吧!”

众人哄笑,纷纷赞同说这是‘瓮中捉鳖’。

本以为找到“避蛋港”的陈家洛没想到跑进了死胡同。一只胳膊死命拦着马丁香,一只胳膊死命擂着配药室的门板。

小林护士如漏网之鱼拔腿就往出口跑,兜头又遇到了追杀而来的“双蛋老太婆”。

宋老太婆扬手就是一个鸡蛋,小林护士“妈呀”一声尖叫抱头就躲。哪知鸡蛋根本就不是朝她去的,“吧唧”一声砸中陈家洛的肩膀。

早已成了“蛋人”的陈家洛根本不在乎,心急火燎把门板擂得山响。

超英婶子不甘落后也扔出一个鸡蛋,“吧唧”一声砸在了墙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的飞蛋水平远不如宋老太婆。

超英婶子又去篮里摸鸡蛋,突然仰首怒骂,那些“幸运儿”又是一阵哄笑。

我离得远听不真切,心中那个着急啊,犹豫着要不要再向里面挤一挤。只见超英婶子一扬手,漫天的稻草横飞。

敢情一篮子鸡蛋扔完了,只好抓了一把铺在篮子底儿的稻草来充数。

宋老太婆见状立刻打消再扔一个的念头,此刻她手里的鸡蛋成了唯一的‘宝贝蛋’。

小林护士不知眼前黄灿灿的一片为何物,从‘漏网之鱼’立刻变成‘惊弓之鸟’,娇呼一声忙不迭往后退。

超英婶子见稻草的威力并不比鸡蛋小、覆盖面却是更广,心头窃喜信心大增。与宋老太婆一字排开、将巴掌大小的护士站堵了个严实稳步向前,“贴身保镖”和一众“亲友团”紧跟在后。

陈家洛眼见开门无望,转过身子把马丁香护在身后。

马丁香也不闹腾了,如临大敌般暗暗在身后的墙壁上摩拳擦掌。

我也紧张的不得了,既希望她们大打一场又担心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耳听身旁有人道,“你腿早好了还赖在医院干什么?”

哎这都什么节骨眼了居然还有人在唠闲嗑?真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歪头看见俩病号相互扶持着站在一间病房门口,一个石膏箍着脚腕,一个夹板夹着胳膊。

箍腿的道,“小兔崽子撞了我还想跑,我非在这里住半年不可。”顿了一下反唇相讥,“你只是胳膊脱个臼,有必要住院吗?”

夹胳膊的讪笑道,“工伤、我这是工伤……。”

我明白这对“难兄难弟”便是传说中的“老赖”,但他们的对话实在乏味,举目四望去寻找那俩糙老爷们,看见几乎所有的病房门都敞开了,门口或多或少都有穿病号服的病号在翘首张望。

其中不乏拄拐的,更有一个被人背着,满脸洋溢着“枯苗逢春雨”的喜气。

这群人在病床上‘窝憋’的太久了,只要还能动弹,那是说什么也要来看一眼热闹。

蓦地看见,过道尽头的那间病房房门不知何时咧开了一条缝隙,暗淡的灯光下一条人影站在门边无声无息地暗中观察。

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敢多看。

被这样一双眼睛暗中观察着,我立刻想起公司的那些摄像头。

当下不敢造次,回想刚才我是不是在人堆里挤扛的过于生猛了,会不会被‘看在眼里、记在心间’?

围观群众浑然不知,还在那里傻呵呵的嗷嗷乱叫。

小林护士被夹在这几人之间,前进有路但被堵着、后退有门但门不开,除了翻柜台,无处可避、无路可逃。

眼见再往后退,她就进了‘蛋人’陈家洛的怀抱。小林护士终于想起自己是医院的护士,是有责任和义务看护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

但见她双手连摆、嘴吧不停,似在警告这俩老太婆不要过来。超英婶子嘟嘟囔囔扬手又是一大把稻草。

小林护士这次不躲了,任凭漫天的稻草落一头。双臂一横,拦住俩老太婆的去路。

我被她“螳臂当车”的精神所感动,在心中默默给她点了一个“赞”。

俩老太婆去路被阻,挤抗着小林护士开始隔空叫骂。

小林护士像护崽的‘老母鸡’,奋力拦着俩‘老鹰’。

马丁香被她老公护在身后,露出脑袋隔空回骂。

超英婶子又是一扬手,漫天的稻草撒了那夫妇二人一身一脑袋。

马丁香视若无物,大骂一声就要冲上去拼命,她老公陈家洛单臂一圈,紧紧箍住了她的腰。

超英婶子终于明白手里的稻草徒具威势却没丁点儿杀伤力,悻悻地把篮子扔在地上顿时气焰大消。

宋老太婆一双眼睛始终在马丁香的脸盘上“滴溜”乱转。

小林护士缓了一口气四下张望,突然间她的眼睛定格在我的脸上。

我看到她的眼中有异样的光彩在闪动,心神顿时为之一荡。

这需要多大的缘分,才能使小林护士在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中一眼看见我呀!

小林护士盯着我开始呼唤,但她的声音立刻淹没在四周的一片嘈杂声中。

我也死死盯着她。试图通过她嘴型的变化,破译出她在说什么。

小林护士的嘴唇越动越快,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会“唇语”的我,看的是一头雾水心急如焚。

小林护士突然一把推开超英婶子,急赤白脸的一跃就上了护士站的柜台。

柜台外围着的若干“幸运儿”“嗷”的一嗓子一阵骚动,硬是在针扎不进的“黄金位置”给她腾出个落脚地。

小林护士双脚一落地,分开众人就向外挤。一路挤到了我面前,额头见汗娇喘吁吁道,“你这保安还有心思在这里看热闹?还不快去管管他们!”

我想哭的心都有了,决定以后出门一定要穿便装。

但小林护士似撒娇似发嗲的软语相求,使我忘乎所以,顿觉周身的骨头轻了二两,正了正脑袋上保安帽干咳一声,大声道,“来,都让一让!”。

本以为人群会自动为我分开一条道,没想到除了眼前的几人侧了侧身子、其他人跟没听到似的。不得已我只好在人堆里挤。

一只手突然从人缝中伸过来紧紧拉住了我的衣袖,但听有人大声道,“他又不是你们医院的保安,他去有个屁用?”

萍萍从人缝中挤过来,虽然她的话使我很不爽但我还是听话的止住脚步。

小林护士看看萍萍看看我,我很无奈的冲她笑笑耸耸肩。意思是:我听女朋友的话,身不由己。

萍萍抬手一指又道,“真正的警察在那里!”

小林护士看看萍萍又看看我,犹豫了一下一撇嘴,分开众人就向过道尽头的那间屋子奔去。

我知道被她鄙视了,但有什么办法呢?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在外要听女朋友的话。

萍萍的脸色很不好看,我有点心虚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萍萍趁着人群波动顺着人缝就向里挤,遇到个比我还爱看热闹的女朋友,我不知是高兴还是头疼,只好跟着她一起向里挤。

第二十三章 弄玄虚语出惊人

周围的人怨声载道,我陪着笑脸左右安抚。

磨磨蹭蹭向里挤了好几米,一个汉子满脸不乐意的扭过头想要说什么,但看到拨拉他的是一个妙龄小姑娘,满脸的豆子顿时都乐开了花,主动把身子一侧给萍萍让出道儿。

他身旁的另个男人歪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暧昧而又古怪的笑容和两颗黄灿灿的大板牙。又使劲吸了一下鼻子,似乎在嗅萍萍的发香。

这俩货不是别人,那正是此前虚心好问的“豆包脸”和“猥琐大叔”黄板牙。

我看黄板牙一脸陶醉的表情,心想这货是在吃萍萍的豆腐。便也想挤过去,谁知“豆包脸”把身子一正,堵住了我的去路。

心头那个气啊!使出暗劲儿去挤他。豆包脸装聋作哑憋着坏就是不让,他那厚实的身躯像堵墙一样横亘在我和萍萍之间。

心头那个急啊!伸手在他肩膀头上拍了两下,说道,“来让一让。”

豆包脸装模作样的打量了我一下,嘟囔道,“一个保安牛什么呀?”说着不情不愿的侧了侧身。

趁隙挤到萍萍的身后,有点飘飘然,“没想到我这身保安制服在老百姓心目中,还是有点分量的!”

萍萍踮起脚尖看热闹。

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这是一个看热闹的“白银位置”。虽然有点挤,但看得见听得真。

此时,萍萍的半个身子靠在我的前胸,身体的一部分重量也担在我的身上。

我暗骂自己没出息。这才哪到哪儿呀,一颗心可又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起来。

护士站里闹得鸡飞狗跳我无心看了,围观群众嗷嗷乱叫我听不见了。我期盼着人群能再挤一挤,这样我就能顺其自然的搂住……,不,护住萍萍了。

“警察来了。”黄板牙在我身后不无遗憾的说道。

转目看到一个穿深色毛衣的年轻小伙被小林护士牵着一只手急步而来。

这个小伙我认得,他就是绰号‘虾米’的便衣警察。

只见他脸色兴冲冲还带着一丝扭捏,忍不住心中冷笑:果不出我所料,没有男人能拒绝这个爱撒娇还会拍马屁的小机灵鬼。

小林护士到了人群围堵之处,挤不进去干着急。

‘虾米’把她拉到身后,口中吆喝着“让让、让让、警察。”分开众人就挤到护士站的柜台前,两手一撑就上了柜台,跟着一跃,像个“飞天将军”一般就到了护士站里面。

我自叹弗如。这种心理素质和动作手法,根本不是我这个‘小保安’所能具备的。

小林护士紧跟其后也想如法炮制,双手一撑却没撑起来,闹了个大红脸。

护士站的柜台里面低外面高,她想蹦也蹦不上去。她又转过头来四下寻觅,我可不想趟这浑水,眼珠一错不看她。

‘虾米’挤到超英婶子和陈家洛之间表明身份。

听说警察来了,这几人立刻安分了许多。

超英婶子眯缝着一双老眼,疑惑的在‘虾米’脸上扫来扫去。

陈家洛则像只见了猫的老鼠一个劲的向护士站的柜台角落缩去。

“唉!”黄板牙在我身后感慨道,“这个大骡子悲催的很!打小父母就出车祸死了,整日无人管教没少吃亏挨打。长大了又因为打架进了监狱,在里面不知怎的有了心理阴影,出来以后只要看见警察就浑身打哆嗦。唉,这么多年也不见好!”

此时超英婶子对着‘虾米’开始讲诉事情的原委经过,宋老太婆时不时的在旁边插言几句,‘虾米’皱着眉头耐着性子开始倾听。

陈家洛的身子像筛糠似的在抖动,马丁香半搂着他,似在宽慰。又听黄板牙言语之间不胜唏嘘,心想这黄板牙虽然市侩了点但心地倒也不坏。

却听他“嘿嘿”一笑道,“他跟马丁香刚结婚那会儿,只要他家灯一黑就有几个小屁孩在他家窗外喊‘警察、警察来了’……。”

隔着后背我都能感觉到他言语中的猥琐气息扑面而来,甚至有些怀疑那几个喊‘警察来了’的熊孩子就是他教唆的。

贴窗根钻床底之类的下作事,在我们村若是被人逮住,那是要往死里打的!

黄板牙滔滔不绝道,“刚开始马丁香只是隔着窗户骂,骂的那叫一个难听呀!后来站在窗户外面骂。有一次终于逮住了一个,马丁香就扯着那孩子的耳朵上人家家里骂。哎呦喂,把人家孩子的耳朵根被扯烂了……。”

“马丁香怎么会嫁给大骡子的?”豆包脸及时问了一个我也感兴趣的问题,拉回了越扯越远的黄板牙。

黄板牙“呃”了一声又是一声感慨,“好汉无好妻,赖汉娶个娇滴滴。这事可真就应了那句老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大骡子的父母便是马丁香他爹开车撞死的!”

啊?”豆包脸惊叫了一声。

我也被黄板牙这狗血的言语惊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哈哈,想不到吧!司机一杯酒,可不仅仅是亲人两行泪。这都是造孽呀!”黄板牙恰到好处地卖起了关子。

这黄板牙可以去当说书先生了。

“胡说八道!”豆包脸说出了我的心声。

黄板牙语气一正道,“我怎么会骗你我们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了。我跟大骡子是小学同学,多少年的街坊。李超英跟大骡子家是邻居,大骡子没了爹妈以后性格大变天天窝在屋里不出来,也就李超英家的老大孩子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可以这么说,大骡子就是吃李超英家的饭长大的。后来李超英还替大骡子在铁路上找个了装卸工的工作。但你别以为李超英安着什么好心。再后来李超英家的那个疯丫头赵红霞,呃,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孕妇,上职高时被几个小痞子骚扰。李超英放着家里三个儿子不用,偏偏告诉了大骡子。大骡子这一根筋年轻气盛上去一板砖就把人家拍成了脑震荡。要说这事儿后果并不严重,赔点钱‘私了’一下也就完了,可李超英非说那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搞得大骡子这‘缺心眼’信以为真,不仅一毛不拔还逢人就说‘那个谁欠他一面锦旗’。哼哼……自己动手打人在前,人家还有验伤报告在后,哼哼……法治社会岂能容他胡来?结果那小痞子家人一纸诉状告到了法院,大骡子锦旗没落着反而因为故意伤害被判了两年。要说这事到这儿也就完了,可李超英偏不!她又蛊惑大骡子,说他蒙受了不白之冤说这是冤假错案,还说肯定有人徇私枉法里面一定有司法黑幕。大骡子这没脑子的又信以为真,自打进监狱的那一天起就不停的上诉喊冤,梦想翻案得到赔偿。结果呢?事实清晰证据确凿,法院的判决一点儿没错。他呢?两年稀饭一天也没少喝,出来以后还落了个打哆嗦的后遗症。”

“你说的这些,跟马丁香嫁给大骡子有什么关系?”豆包脸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兴趣不大,打断了黄板牙的兴致勃勃。

黄板牙使劲咽了口吐沫,高深莫测道,“这世上即无无因之果,也无无果之因。你可知一草一木皆为天定,一饮一啄皆为前缘?有道是天道循回因果不爽看似无情却有情,一切皆有定数。”

我被黄板牙绕口令一般的言语绕晕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黄板牙对佛学还有这么深的研究?如果他能以“阿弥托佛”做结束语,我肯定以为他就是隐藏在饭店里面清修的居士。

豆包脸沉默了一下道,“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你就说马丁香是怎么嫁给大骡子的吧!

“这个事儿啊……说起来可就话长了。你别看大骡子现在窝囊废一个,进号子前可是咱这儿的一霸,没事就蹲在网吧门口勒索学生的钱……。”

豆包脸挪揄道,“他跟你是小学同学,他是不是也勒索过你?”

“他敢!”黄板牙断然否决,又改了口风道,“说是一霸其实也就是个小混混,不过大家伙儿都知道他无父无母精神肯定不正常,所以能忍都忍能让都让,谁会因为十几二十块钱去跟一个精神病计较?”

豆包脸充满讥诮地“呵呵”了两声。

黄板牙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一时语塞。

豆包脸慢悠悠说道,“你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呗,别扯些不可能的事儿来骗我!”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黄板牙急了,“有李超英这根搅屎棍在,一切皆有可能!哎,哎,李超英这根老搅屎棍想干什么?”

李超英此时慷慨激昂指着虾米的鼻子道,“从派出所到联防队到执勤点儿,不管是在编的、外聘的还是临时的,哪个警察我李超英没见过?怎么就没见过你?年纪轻轻不学好,居然冒充警察骗你家祖奶奶,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越说越激动,一伸手就去抓‘虾米’。

‘虾米’手腕一翻就叼住了她的手腕。

第二十四章 一个篱笆三个桩

李超英挣了几挣没有挣开,怒道,“你还敢打人?”抬起左手就去掰他的手指。

宋老太婆也上前去扯‘虾米’的胳膊‘拉偏架’。

‘虾米’见势不妙主动松开手掌大喝道,“我乃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侦查员夏志远,我警告你……。”

李超英根本不听也不信,啐道,“瞎只眼还能当侦查员,”说着纵身向前按住‘虾米’的两只胳膊喊道,“工作证呢?工作证掏出来看看!”

‘虾米’任凭超英婶子按着他的两只胳膊一动不动,满脸无奈。

黄板牙道,“这不是扯呢吗?按着人家两只胳膊怎么掏工作证给你看?”

我对‘虾米’充满了无限的同情,因为我知道他不是挣不开而是心中有所忌惮不敢使力。

这种情况以前我也遇到过,现在的老百姓维权意识高的很。万一力量控制不好,李超英就势往地上那么一躺,那他浑身是嘴也都说不清了。

却见‘虾米’摇了摇头,双臂向后一缩、双手手腕由内向外反转了一圈,然后向上一抬便静止不动了。

这一招有个名目,叫做‘霸王巧折英雄指’

李超英胖大的身躯随着那轻轻巧巧的一抬,不由自主就踮起了脚尖。

这个动作太快,我瞪圆了眼睛才看了个大概。

李超英不是英雄,所以手指没折,所以不知其中的厉害。

还想挣扎一番,但她刚一发力,阵阵剧痛便从八根手指根处传来,老脸上的肥肉一阵抽搐、立刻就老实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死心的又尝试了几次才终于死心。

‘虾米’深谙‘擒贼先擒王’之道,不动声色之间便把超英婶子治的服服帖帖、动弹不得。

只见他带着自信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现在相信我是警察了吧。”

超英婶子忙不迭的点头。

‘虾米’松开双手。李超英立刻边退边扯着嗓子喊道,“警察打人啦快打110!”。

如此胡搅蛮缠、不知好歹的老太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她身后的‘亲友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叽叽喳喳的围住她蠢蠢欲动。

喊声未落,一条人影突然窜上了护士站的柜台,“嘚”的大喝一声,立直身子手臂指向‘虾米’怒目而视摆了个poss。

定睛一看,‘拗造型’的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刘二蛋。

只见他威风凛凛、气势十足地喝道,“欺负老年人,你要脸……”

‘虾米’迎着刘二蛋的目光,冷冷看着他,犹如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二人的眼神碰撞在一起,刘二蛋身子一僵,喉结动了一下,把只说了一半的话‘和’着满嘴唾沫,尽数吞回肚中。

刘二蛋敏锐地从‘虾米’看他的眼神中觉察到了某种危机,却不甘心就此众目睽睽之下栽了面子,把身子一转,指着柜台下的人群道,“有人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还不快上?”

我甚是佩服刘二蛋的眼力劲儿和机灵劲儿。

刑警是怎样的一种存在?那是亡命徒见了要绕路走,小混混见了会打哆嗦,刘二蛋这种小混混都算不上的小年轻就更不用提了。

并且我还知道虾米十足的底气、爆棚的自信来自哪里。因为无论何时何地,他永远不会一个人在战斗。

“噌、噌”又有两个小年轻一左一右窜上了柜台。

看来刘二蛋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还有俩朋友。

其中一个愣头愣脑,上了柜台直接就往超英婶子的身边蹦。

只听“哎呦”一声,他刚一落地身子突然向李超英身上歪去,慌乱中伸手去抓李超英的胳膊想保持平衡。李超英‘不忘前事’,吓得胳膊大力一缩。

这人一抓落空。情急之下胳膊一长,扯住李超英的鸭绒袄,向下一使劲想借力站稳。

纵然此刻过道内人声鼎沸嘈杂无比,所有人都听见“哧啦”一声噪响,那人的身子慢慢歪倒在地上。

“哎呦……,”李超英心疼的大叫起来,“你这个愣头青瞎蹦啥?”抬手就去拍那人的脑袋壳。

刘二蛋急忙跳进柜台,大叫道,“婶,别打,那是自己人。”

李超英把衣角一翻,抖动着喊道,“自己人自己人能干这事?”

李超英的鸭绒袄从衣兜那儿被扯开了一个大洞,衣摆直接成了两快布片。里面的鸭绒随着她的抖动、飘飘洒洒四处飘落。

不禁莞尔。

还在柜台上观望的那个小年轻,见此情景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向外看了看想原路返回,但他们几个腾出来的“黄金位置”早已被挤得满满当当。

又向里看了看,小小的护士站里也是满满当当。

就这么站在柜台上又实在招眼,他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柜台里面的桌面上。

这一下被挡住视线的围观群众不乐意了,纷纷大喊“下去”、“滚下去”……。

那小年轻倒也识趣知道众怒犯不得,跟去游泳池冬游似的,慢吞吞地、如履薄冰般的下到柜台里面。

身后的豆包脸和黄板牙笑的前仰后合,甚至能感觉到阵阵湿热的口气喷到我的后脖埂子上。

遇到笑点这么低的人在你的背后一个劲傻笑,我的内心是奔溃的。

有心想挪挪位置,但放眼望去过道内已是水泄不通寸步难移。

那愣头青慢慢的站起身,头顶覆盖着一层洁白的鸭绒犹自不知。

李超英和刘二蛋对着他齐声训斥。只见他手里捧着个被踩扁的篮子,无辜地看着眼前二人,嘴唇动了动欲说还休,那模样委屈极了。

黄板牙都快笑岔气了,强忍道,“古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今有丢了篮子毁了自己的衣,你看苍天饶过谁?哈哈哈……。”

这个篮子正是超英婶子此前悻悻扔到地上的鸡蛋篮子。

但见几根鸭绒从那‘愣头青’晃动的脑袋上缓缓飘落下来,在他的眼前忽左忽右的飘荡,他的脑袋不由自主随着鸭绒来回轻轻转动,突然张口“噗”一口气吹在离他最近的一根鸭绒上,那根鸭绒犹如吃足了劲的风帆、直向李超英的脸上飞去。

正在大发雷霆的李超英及时一闭嘴,那根鸭绒被她夹在了双唇之间。

李超英抿抿嘴唇感觉了一下,随即“呸呸呸”着抬手就打。

刘二蛋赶紧连拉带劝。李超英一推刘二蛋,喝道,“他是哪门子自己人?他分明就是个奸细!”

黄板牙已经笑岔气了,即使这样也阻止不了他说话,只听他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你知道他谁吗?”

豆包脸好奇地问道,“他谁啊?你认识他?”

黄板牙得意道,“他是猴子派过来的逗叉。”

说完便嘎嘎大笑起来,豆包脸寻思了一下,也跟着嘎嘎大笑起来。

我一阵无语,心说难道你俩不是吗?

此时李超英和她的‘亲友团’扎成一堆在那里喋喋不休。

马丁香和缩在柜台角落的陈家洛在那里嘀嘀咕咕。

那位跳进来劝架的年轻警察‘虾米’,反而没人搭理被晾在了中间。

只见他环顾一下四周,伸手在柜台上猛地拍打起来。

中空的柜台发出“砰、砰、砰”的巨响,一下盖住了过道内鼎沸的人声和无比的嘈杂。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向‘虾米’,等着他开口说话。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拖着哭腔远远地传来,“护士快来,药水滴完了。”

小林护士在柜台边的人堆里应声道,“好的我马上去,”

我都怀疑我听错了,她被挤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怎么去?

小林护士艰难的转过身子向远处张望着,喊道,“谁喊我、哎谁的药水没了?”

围观群众发出“轰”的一声大笑,感觉这笑声能把天花板掀翻了。

给病号挂点滴都有了条件反射,这小林护士也是没谁了!

她脸上的表情,那是真心着急去换药水啊。但她说话却仍是细言细语不愠不急。

我恍然,小林护士是天生嗲声嗲气的细嗓门,绝对是做护士的好苗子。

哄笑声中小林护士想向外挤,却是一步也挪不了。

“逗叉无处不在啊!”黄板牙又在我身后感慨道。

我却非常欣赏小林护士,觉得她年纪轻轻就干出了职业病,跟我一样都是敬岗爱业的好职工。

“砰砰砰……”又是一阵巨响雷动,我真担心‘虾米’把柜台拍散架了。不过这一次效果明显不佳,众人都在自说自话。

‘虾米’不淡定了,放声大喊道,“静一静,大家静静……。”

黄板牙接口喊道,“我想静静。”

四周的空气凝固了一下随即满堂哄笑。

笑声稍落,有好事者遥相呼应,“我想秀秀”。

围观群众再度满堂哄笑。

又有人喊道“我想香香。”

围观群众被喊话之人那滑稽的饶舌音弄得的笑倒一片。

众人笑得欢,便有人喊得响。有人喊的响,众人便笑得更欢。所谓的‘人来疯’大抵如此。

一时之间“我想香香”“我想秀秀”“我也想秀秀”“我爷香香香”的喊声是此起彼伏。

更有人把“我想发财”“我想活到九十九”“我想长命百岁”“我想长生不死”“我想永垂不朽”“我想永远年轻漂亮……”之类的人生梦想都喊了出来。

我嗅着萍萍的发香、被现场快乐的气氛渲染的差点喊上一嗓子“我想萍萍”。

第二十五章 以一当百搅屎棍

虾米明显镇不住场子了。他恨恨扫视着那些起哄喊话的人,冷冷的眼神中蕴藏着无限的杀意,似乎要把这些人音容相貌刻在脑海中,我赶紧缩下了脖子。

“我知道秀秀和香香,静静是谁?”豆包脸好奇的问道。

黄板牙料不到有此一问。

“静静?”他诧异地重复了一句,随即笑成猪叫。

我真替豆包脸的智商着急,知道这个憨厚耿直还虚心好问的‘二货’,早晚会被黄板牙忽悠到他的小饭店去吃那“仔鸡焖豆腐”。

李超英指着‘虾米’对刘二蛋说道,“他还敢拍桌子?现在的骗子都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完又蛊惑道,“快去抓住他为民除害,我作为老年人活动中心的负责人,代表国家谢谢你们!”

李超英伸得老长,心想她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老年人活动中心……可以代表国家?”豆包脸迷茫了。

黄板牙止住猪叫,解释道,“老年人活动中心是街道居委会办的,街道居委会是街道办事处甄选出来的民间组织。虽说街道办事处是咱们区政府正儿八经的派出机关,但大量繁琐细碎的基层工作都需要落实到户,所以区政府传达下来的各类文件,街道办事处会把普及宣传预防之类的再下达到街道委员会。而老年人活动中心就是此类文件的主要扩散渠道,所以李超英这老杂鱼得以有机会拿着区里指示‘扯虎皮做大旗’,什么谁家的杂物占楼道了、谁家的充电线老化了、谁家的狗狗随地大小便了,谁家小两口闹吵架离婚了,等等等等就没她不管的闲事。连人家驴肉汤馆杀条驴她也要上门阻止说那‘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哎也不想想自己驴肉汤一喝就是好几碗……。”

黄板牙巧舌如簧一说就停不住,在真假难辨的胡扯中、越扯越远。

我看刘二蛋很有理智,他心里很清楚即便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惹不起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踌躇着左右看了看,他的两个朋友都在眼巴巴看着他,颇有以他“马首是瞻”的意味。

眼见势无可退,只好硬起头皮冲‘虾米’道,“你说你是警察,把工作证拿出来看一下吧。”

这已经不是质问而是央求了。

‘虾米’一点面子都不给、根本不接他的话茬。义正言辞道,“你知道你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了吗?现在赶紧从这里离开,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以免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刘二蛋几人面面相嘘。

“执行公务?”李超英冷笑一声道,“我问你,警察执法的‘三要三不要’是什么?警察执法的基本理念基本路线基本出发点又是什么?”

‘虾米’闻言一脸的蒙圈。

超英婶子见状亢奋的老脸通红,“哈哈露馅了吧!连最基本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都不知道还在这儿装大尾巴狼。我呸,你唬得了别人唬不了我,你以为你家祖奶奶四十年的政工干部是白干的?”

黄板牙道,“啥的政工干部?就是个抓计划生育的。”

围观群众中有老成持重者喊道,“小伙子你把工作证掏出来给大家看看,一看不就明白了吗?”

他的话立刻得到附和,“就是嘛,真金不怕火炼是骡子是马,那个、那个、关键还是要看证。”

‘虾米’不为所动。

有人激将道,“你怕什么?我们保证不抢你的证!”

有人怀疑道,“你到底有证没有?有了就掏出来看看,没有也没关系,我们保证不打你……。”

有人起哄道,“我们知道你有证但你的证被你女朋友没收了……。”

有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小伙子不是我们不信你,这年头骗子太多了。前几天我还接到你们检察院的电话说我涉嫌偷税漏税,当时把我吓的呀心脏病都快犯了,你说我一修鞋的招谁惹谁了……。”

一时之间千夫所指众说纷纭。刘二蛋身旁的‘愣头青’更是嚷嚷道,“你说警察就警察啊?我还说我是美国队长呢!”

我哑然失笑,果然每个男人心中都藏着一个英雄梦。

但见‘虾米’横眉冷对,任凭大家说的越来越难听就是不出示他的工作证。

一个疑问在心中陡然飘起,难道‘虾米’真的是个‘假警察’?

如果他是假的,那么我见到的‘老虎四人组’也是假的了,那么纪师傅和郑局长也是假的了,那么去录口供的铁北所也是假的了,那么今天发生的一切和你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了,那么我在这里也是假的。

那么,真的‘我’在哪里?

就在我有些难以为继的时候突然之间顿悟了,有了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之前我是见过‘虾米’的,那时候他穿着便衣。

以刑警谨慎缜密的做派,他的工作证肯定随身装在外套中。

而此刻虾米只穿着毛衣,那他的外套肯定是因为医院暖气太足,而脱在关押大脑袋的那间病房里。

此后小林护士这个娇滴滴的机灵鬼兼马屁精去找他求救,嗲声嗲气的撒个娇再卖个萌,然后小手把他的大手一牵,‘虾米’这个年轻小伙子就此沦陷!

瞧他被小林护士牵着手兴冲冲走过来的模样,就知道他当时有多兴奋。

所以虾米之所以不掏他的工作证,非不想实不能也!

这就是冲动的惩罚、牵手的代价,我有些幸灾乐祸的想。

虾米太低估这帮围观群众的警惕性和闹腾劲了,虽说在专业素养上我可能比不上他,但在此类事情的处理经验上,他可就远不如我这个小保安了。

‘虾米’的脸色随着众人的喧嚣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突然间大吼一声,“这就是我的工作证!”

胳膊一扬,还没看清楚他手里拿的是什么。马丁香突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他,大喊道,“来人呀……,”

‘虾米’背一躬,空着另只手在马丁香的肩膀头上一拽,马丁香带着“我抓住他了”的喊声、仰面朝天花板的飞了出去,砸在一众‘亲友团’的身上,护士站里登时翻倒一片乱成一团。

“过、过、过肩摔!”黄板牙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一招,名目叫做‘霸王卸甲一身轻’。

只是马丁香这个对手太弱,夏志远才能摔的这么清新脱俗。

当然了,没有强悍的腰力和几倍于马丁香体重的臂力也是不行的。

‘虾米’看着飞出去的马丁香高高举起了右手,手里握着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

便在这时“呀”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突然响起,循声望去只见宋老太婆带着志满意得的笑容在人隙间一闪而没,马丁香的右半张脸一脸的蛋壳蛋液,漓漓拉拉顺着腮帮子向下淌。

缩在柜角的陈家洛听到马丁香的惊叫,又看到‘虾米’高高举起的手枪,误以为他媳妇受到了致命威胁,“哧溜”一下窜到‘虾米’的背后,一只手掌牢牢抓住‘虾米’握枪的手、一只胳臂死死圈住‘虾米’的身子,腰部一挺,‘虾米’整个人被他“圈”离了地面。

“真真真真真真爱呀!”陈家洛如此反应,把巧舌如簧的黄板牙惊成了大结巴。

围观群众屏息凝神都看傻了眼,根本想不到手枪万一走火打到天花板、再弹下来,那也是会出人命的。

‘虾米’双手被束、双脚离地,空有一身武艺却施展不出。

只见他又是扭身子又是反踢腿甚至还用后脑勺去撞陈家洛的鼻子,但无论怎么样挣扎、都挣脱不出一身傻劲的陈家洛的怀抱。

蓦地,‘虾米’双腿一蜷狠狠地蹬在护士站的柜台上。笨重的柜台被蹬的猛地一震,桌面上摆放的杂物稀里哗啦掉了一地,那些抢占了“黄金位置”,倚着柜台看热闹的“幸运儿”立刻变成了“倒霉蛋”,纷纷“哎哎呦呦”叫唤着被“弹”了出去。

附近有些胆小怕事者看见打起来了萌生退意,无奈被堵在里面只好一点点的向外墨迹。

陈家洛“蹬蹬蹬”倒退几步“咚”的一声,后背重重撞在了配药室的门框上。撞击产生的巨大反作用力使陈家洛有点‘晕’,“圈”着虾米身子的胳膊不自觉的松了力道。

‘虾米’双脚一沾地立刻背一躬,还想‘霸王卸甲一身轻’,但在他腰力横生将发未发之际,陈家洛立刻有了感知,全身劲力尽出又把他死死的箍在怀中。

二人憋着气卯着劲一时僵持不下。慢慢地,本来朝着天花板的枪口一点一点的向下移去。

已经使出‘吃奶的劲儿’的陈家洛,力有不逮了。

眼见黑洞洞的枪口慢慢的瞄向了马丁香所在的方位,陈家洛因为用力过巨,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双眼凶光毕露、神情可怖面目可憎。

我看到虾米的后脖颈就在陈家洛的脸前,真担心‘兔子急了也咬人’,陈家洛会不会一口把虾米的脖子咬断?

便在这时陈家洛突然一张口,我吓得“啊”了一声,却听“嘿”的一声闷吼,陈家洛单足一撑配药室的房门,洪荒之力尽出,抱着‘虾米’疾冲出去“咣”的一声撞在了柜台上。

笨重的柜台“呲”地一声噪响,猛地向外移了出去。刚刚恢复原位看热闹的一干“幸运儿”又成了“倒霉蛋”又纷纷“哎哎呦呦”叫唤着,再次被“弹”了出去。

‘虾米’趴在柜台上呲牙咧嘴,看来被‘撞的不轻’。陈家洛趴在‘虾米’背上喝哧带喘,看来被‘累得不轻。’

陈家洛虽然外形油腻邋遢,但无可否认他对他媳妇马丁香是满满的真爱,而且他为了救妻不惜豁出老命的行为,也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叫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柜台前方的几个“幸运儿”“嗷”的一声惊叫就向两边躲,原来‘虾米’手握着的手枪枪口正好对准了他们。

他们身后之人一看身前“挡枪子的”躲了,便也大呼小叫着向两边躲,过道内骚乱起来。

更多的人没有感受到枪口的直接威胁眼睛瞪得溜圆,看的是呼吸急促、忘乎所以,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虾米’挣扎着想要起身,陈家洛压在他背上牢牢抓住他握枪的右手不松。

随着二人角力加剧,黑洞洞的枪口开始在柜台上摇摆不定。

这一下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了,谁都不想因为看个热闹‘吃粒枪子儿’。

短暂的魂飞魄散之后发现自己完好无损,便齐声“嗷”的一声喊抱头鼠窜,过道内登时秩序大乱。

其中不乏机灵者猫腰避过黑洞洞的枪口,边随着人潮向外走边不死心扭头还想再多看两眼热闹。却不想这一慢,就成了别人逃命路上的“拦路石”。

只听得呼喝叫骂之声接连起伏,人群相互推搡谩骂拥挤着,乱成了一锅粥。

萍萍随着人潮开始向后退,我护着她跟着向后退。

身后的黄板牙伸手抵住我的后背,一边后退一边贫嘴,“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呐。瞧这群胆小鬼没出息样儿,我敢打赌,他肯定不敢开枪……。”

我心想被枪口瞄着的又不是你。不防萍萍被别人挤了一下,一脚踩在了我的脚背上。

我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这完全得益于脚上穿的最潮款的制式作战靴,它不仅集皮实耐磨与保暖舒适于一身,还有一个霸气威武的民间称呼叫做“踢死牛”。

萍萍知道踩住我的脚了,没敢发力踩实,“哎”了一声踉跄起来。

心头一暖,暗赞萍萍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赶紧后退一步扶稳了她的身子,心中却暗呼一声“糟糕”。

黄板牙在我耳朵边嘶吼道,“哎呦……你踩死我了!”

我勉力扶稳萍萍的身子不敢擅动,心想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刚想跟他说声‘对不起’,黄板牙猛地一拨拉我的肩膀吼道,“你还踩上瘾了不是?”

我赶紧把脚后跟从他脚面上挪开。就这么一耽误,便有人接二连三的从我和萍萍之间挤过去。

萍萍随着人流身不由己向外走去,我刚想撵上去,黄板牙一把拉住我的左袖道,“你别走,你把我的脚踩坏了!”

想不到在医院外科病房也能遇到‘碰瓷’的?这是想直接住院疗养的前奏吗?

我气往上撞,但丰富的安保经验告诉我:黄板牙只是因为一时疼痛、气不过才如此说,此刻万万不可意义用事。

“啪”的给他郑重敬了个礼,肃然道,“对不起黄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黄板牙这市井之徒啥时候享受过如此高规格的礼遇?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松开手,悻悻道,“以后走路带点眼儿,这也就是我宽宏大量,要换个别人试试……等等,老子不姓黄……。”

第二十六章 好奇心起犯险境

在一片混乱之中,转头去寻找萍萍。眼前尽是密密麻麻不停晃动的人头,那里还有萍萍的影子?心中大急,在人堆里一边挤一边四下寻觅。

前面一个‘白大褂’贴着墙根向外走。路过一间病房时,门口立着一个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叫道,“医生,药水没了……。”

‘白大褂’脚不停步,单臂一抡一推,半招‘推门望月’,就把那人推进了病房。

为了逃命连救死扶伤的天职都不顾了?我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突然间觉得隐隐不对,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过道尽头关押‘大脑袋’的那间病房。

那快巴掌大小的空间依旧灯光黯淡、屋门紧闭,静悄悄的连个鬼影子都没。

“看花眼了吗?”我有些怀疑自己。再看‘白大褂’已经快到了过道出口,刹那间我知道我没有看错。

虽然不认得这个‘白大褂’,但惊鸿一瞥间看见他推人时由于身体晃动,一个硕大的后脑勺在他身前闪现了一下。

这个硕大的后脑勺,即便化成骷髅头我也认得,专属于我的“准岳父”大脑袋。

不及多想分开人群快步前行,路过那间病房时,那人骂骂咧咧探出半个身子,“不给换药水还打人,这是医生还是土匪?有人认识他的吗我要投诉他……。”说着双手拽住我,“哎保安同志你可要为我作主……。”

我甩了一下没甩开,截口道,“快松手,我现在就去抓住他为你做主。”

那病号愕然松手随即喜笑颜开。

‘白大褂’此刻已经消失不见。我用力分开众人在人群中疾走起来,那些嘟嘟囔囔的埋怨之声传入耳中,根本无暇顾及。

出了过道空间豁然开朗,扫视一圈没有发现目标。

看着紧闭的电梯门直接跑进了楼梯间,倚着楼梯扶手上下一张望,也没有发现异常,犹豫了一下便朝楼下奔去。

下楼梯的时候,一队保安鱼贯而上。领头的小队长满脸疑惑的瞪着我。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冲着他大喊一声,“我不是你们医院的保安。”便与他插肩而过。

带着一丝惬意跑到一楼,透过门诊大厅的玻璃看到一条白影子在医院大门处闪了一下。急奔到大门旁立在拐角处偷眼望去。

此时天已黑透,路灯皆亮。街道上人来车往,一片喧闹。

那‘白大褂’一边走一边脱掉身上穿着的白大褂秒变“黑衣人”,和他并排而行之人走路有些不稳,一颗肥肥大大的头颅时不时晃动一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萍萍的爸爸、我的准岳父“大脑袋”。

“就这么跑了?他不是腿断了还被拷在病床上吗?”如果不是看的真切,我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的。

“黑衣人”把手里的白大褂折叠几下前行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大脑袋’疾走几步突然一瘸一拐起来,黑衣人转身搀住他。一个瘦小的男人从路边迅速靠拢过去扶住他。

我有些吃惊,居然还有人暗中接应?只是这种接应的方式不对,怎么样也该有辆小汽车才对。

看着他们缓慢前行,我觉得这一切甚是‘魔幻’。原地思量了一下,是回去找萍萍还是继续跟踪?

刹那间做了个决定:萍萍什么时候找都可以,但‘大脑袋’‘过了这村可没那店’,于是便悄悄跟了上去。

路过“老四川美食城”时,特意朝里面看了两眼。里面食客满座,那个老板娘忙的是脚不沾地。

二人架着大脑袋走了一段,停在一处阴影里。黑衣人把手里的白大褂扔到暗处,俯身从大脑袋的瘸腿处解下一根细长的布绳,蝴蝶穿花般复又牢牢扎好。

我看的目瞪口呆,因为这种手法的“慢放版”不止一次的见过,还知道它有一个拉风的名字叫做“盘丝正位”。村里的老羊倌李大爷,总是这样慢吞吞包扎他家的瘸腿羊。

‘大脑袋’试探着独自走了几步看上去与常人无异,想要走快点却被黑衣人制止了。

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使我相信那黑衣人是一位医术精湛的‘老中医’。

‘小瘦子’率先领路,三人溜着路边的阴影一路潜行,在一个岔路口拐了过去。

我止住脚步暗中观察,看他们还有没有隐匿的同伙。

观察了一会不见有人跟着拐进岔路,确信他们只有三个人。

敌明我暗,安全感大增加。快步到了拐弯处伸头打量了一下,只见一条并不宽阔的马路伸向黑沉沉的远方,街道上路灯稀疏、行人稀少。

此时,‘大脑袋’四仰八叉半躺在不远处的一盏路灯下,嘴巴上叼着一只烟。‘小瘦子’蹲在他身后、托住他后仰的身子,并殷勤地给他点着香烟。

黑衣人蹲在地上解开布绳,将‘大脑袋’的瘸腿悬空放在自己膝盖上,撸起他的裤腿借着灯光仔细查看一番,从随身背的小包里摸出了一个小罐子,上下摇晃了几下对着瘸腿就是一阵猛喷,然后收起小罐子,双手在瘸腿上轻揉慢搓起来。

‘大脑袋’叼着的香烟烟头,亮了一下又慢慢暗淡下去,看样子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不防黑衣人双手猛地一用力,‘大脑袋’疼的瞬时一缩,嘴里叼着的香烟掉到了下巴上、又滚到脖子里。

‘小瘦子’赶紧把香烟掏出来又塞回他的嘴里。‘大脑袋’没命地“嘬”起烟来,阵阵烟雾升腾,烟头长亮不暗。

黑衣人把布绳‘蝴蝶穿花’般扎牢,站起身做了个‘起来’的手势。

“大脑袋”把烟屁股随手一弹便欲起身,‘小瘦子’殷勤的托着他后背,把他扶了起来。

‘大脑袋’缩手缩脚走了两步,黑衣人挥手示意他可以走快些。

‘大脑袋’放开步伐走了两步,可能感觉不到疼痛,心情一爽居然向前蹦了一蹦,慌得黑衣人赶紧拉住他。

三人凑在一起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

我看着眼前这条略显阴森的岔路心念连闪,“一个‘休闲帽’就值十万,那眼前这仨人岂不是就值三十万?有了这三十万,我就回家大兴土木盖个小洋楼耍耍。”

默念着一个电话号码,只要跟着他们、确定他们的老巢位置,然后拨打这个电话号码,三十万唾手可得!

再看前面那仨人边走边聊头都不带回一下,看来已经放下了戒心以为自己安全了。

心中冷笑一声,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们,忘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古训。

保持着一定距离跟在后面,寻思,“就凭黑衣人那一手‘中西医结合正骨、立竿见影显奇效’的‘绝活’,搁哪儿都是位名震一方的名医。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救‘大脑袋’?“小瘦子”跑前跑后殷勤的像一个‘马崽’,‘大脑袋’是团伙老大吗?”

想到这个“团伙老大”连打个小麻将的赌资都没有,我知道我想多了。

这时三人拐离了岔路进了一片光秃秃的开阔地,‘小瘦子’指着开阔地尽头一片低矮的建筑不知在说些什么。

夜风袭来,打起精神远远望去:但见迷离月光中,雾霾笼罩下,那片低矮的建筑黑压压的一片、连绵不知几里,目力所及一个人影都看不见。间或有昏沉的灯光不知自哪里透出,整个建筑与世隔绝般,毫无人间气息。

“这是什么鬼地方?”虽然有些忐忑倒也不惧。随着距离的推近,发现那片建筑其实是一溜高高的围墙。

三人穿过开阔地,到了围墙边,便溜着围墙继续前行,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我赶紧缩在围墙的阴影里。

‘小瘦子’四下张望了一下,突然打亮一只手电在围墙上照了照便率先爬上围墙,接着‘大脑袋’和黑衣人也上了围墙。

“家伙事儿准备的还挺齐全?”我诧异着等了一会,蹑手蹑脚走过去一看:那截围墙墙头被人扒开了一个大豁子,地面上堆满了残砖碎石。

侧耳听了听,墙内寂静无声。

“终于找到你们的老巢了!”我忐忑而又兴奋地走上碎石堆,双手扒着豁口慢慢使劲,悄悄露出了半个脑袋。

第二十七章 黑灯瞎火胆气寒

眼前的景物一下子低洼下去,恍惚了一下明白过来:墙内的地势比墙外低了许多。

一片漆黑中一道雪亮的光束在前方不停晃动。

脚尖一蹬墙面便蹲上了豁口。

围墙里侧堆满了破桌子、烂板凳之类的破烂。这些破烂像台阶一样延伸到墙内的地面。

慢慢直起身,扶着墙头左右观察了一下:朦胧的月光下,满眼都是黑乎乎、密密麻麻低矮破败的平房。

“棚户区!”忍不住在心里惊叫了一声。

怪不得‘小瘦子’这个马崽不开小汽车去接应,敢情是个贫民!

随即醒悟这片棚户区应该是荒废很久了。要不然不会连灯都没有一盏,四周像死了一般的黑暗寂静。

看着三人打着手电,似有若无的身影如鬼魅般在暗夜里晃动,我犹豫不决。

作为“城中村”的老租客,我深知在四通八达、密如蛛网的巷道里跟踪他人有多难。

跟得太远,拐个弯兴许就跟丢了。跟得太近,拐个弯兴许就被人弄死了。

而眼前这片棚户区,却是比城中村还要密集、逼仄的所在。关键是还没有灯!

敢把这里当作老巢的除了那些见不得天日、无法无天的犯罪分子,我想不出还有谁了。

死一般的寂静中,突然有一声凄厉的猫叫随着彻骨的夜风远远传来。接着高一声低一声远一声近一声的猫叫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

刹那间,这个本该月凉如水的夜,鬼气森森。

又一声凄厉的猫叫响起,猫群一下子寂静无声。四周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决定放弃跟踪。

虽然我无比渴望拥有三十万,但此时毕竟离‘揣在兜里’还早。相比之下,还是先保全自己的小命要紧。

看着在一团漆黑中逶迤前行的光束,我安慰自己:‘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就在我想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有了新的发现。

这个豁口高高在上视野极广。虽然看不清楚他们三人的身影,但明亮的手电筒光束,却犹如大海里的灯塔一样格外醒目。无论他们在平房间如何穿插迂回,他们的位置在我眼里始终一目了然。

而我要做的就是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他们。等到他们‘倦鸟归巢’时,拨打那个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不费吹灰之力提供有效线索,奖三万!

我豁然开朗暗暗高兴,在心中哼起了小曲,“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脑壳……。”

突然之间我死死盯着的那道光束不规则的乱晃几下,然后定格在一堵墙上。

凝神望去,除了墙面上的那个光影,什么也看不清。

一阵杀猪般的嚎叫远远传来,“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这嚎叫我在铁北所听到过一次,知道是大脑袋在纵声高歌,并且兴之所至唱的还是粤语歌!

嚎声甫歇,一声尖锐高亢的伴奏恰到好处地响起,“哦……no。”

若不是这首‘海阔天空’耳熟能详,我肯定以为有人在学驴叫。

光影又向前移动起来。

‘大脑袋’绝处逢生的喜悦,在这一刻集中爆发了。肆无忌惮的歌声夹杂着放荡不羁的笑声,不绝于耳。

我恍然,原来他们刚才是在对着墙根撒尿。

片刻,光影像是进了一幢建筑立刻暗淡了许多。只觉那团模糊的光影一路向上渐行渐高,突然之间消失了不见了。

我盯着光影消失的那个方位,心想:“‘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定位’他们的老巢了。”

不想等了一会却不见有任何动静。纳闷极了,“难道他们进屋连灯都不开、倒头就睡了吗?”

四下除了偶尔传来几声不知所踪、猫的呜咽,一片寂静。

我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手脚并用顺着豁口爬上墙头。

墙头上的风一下子大了许多。

“高处不胜寒啊!”

缓缓立直身子,一盏红色的信号灯,在远处孤零零地显露出来。

运足目力看见两条铁轨在红灯附近反射出冰冷冷的光,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不是马路上的红绿灯而是铁路上的信号灯,要不然位置不会这么低。

从‘大脑袋’消失的方位来看,他们的老巢也不在这片废弃的棚户区内。他们只是横穿了这片棚户区,然后消失在茫茫铁路上。

至于去了哪里只有鬼知道。而我不是鬼,所以不管是三十万还是三万,统统跟我没关系了。

出了一会儿神,叹了一口气准备打道回府,兜里的电话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

猝不及防之下,‘惊’得我差点从墙头上掉下去。赶紧猫下腰摸出电话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自电话里传来,“路不同你在哪儿?”这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种威压。

我看了一眼四周总不能说,“我在三米多高的墙头蹲着吧。”迟疑道,“我……不知道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语气冷峻道,“路不同你听好了,你父亲路昌平自幼随你爷爷路徳昭从内蒙迁居至裕省登市嵩县,后入赘登市嵩县陈家沟陈翠竹家。婚后育有三子,你弟弟路不凡今年刚入伍参军,你妹妹路不响在家正读职高。”

我听得的后脊梁骨凉飕飕的。突然意识到给我打电话的人是谁了。心思百转试探着问道,“您是……纪师傅?”

电话里“嗯”道,“我是纪如峰。”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愣了一下赶紧道,“纪师傅您好,我有个重要情况要向您反映一下。呃……,这会说话不方便,我马上打给您!”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迅速从墙头下到地面,拿出手机原路返回。寻思,“‘纪如峰’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怎么就一时想不起来了呢?在这个时间段、在这个节骨眼,他打电话找我会有什么事?嗯,肯定是他已经知道‘大脑袋’逃逸了。哎那么多看热闹的,他怎么就单单找上了我?还把我们家祖宗三代都调查的一清二楚,其中好多事我都不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在警告我‘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哎他不会以为‘大脑袋’是我救出来的吧?这口‘黑锅’我可不能背……。”

想到这里把电话回拨过去,一声铃声没响完,电话便被接通了。

第二十八章 天降大任懵懂间

我知道纪师傅的关注点是什么,便把事情简单扼要的叙述了一遍。

纪师傅完一个劲的问我在哪儿,周遭有什么显眼的建筑没有。我都快被他问哭了,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不知道’‘不清楚’,最后纪师傅陷入了沉默。

我听着电话里各种杂声不断,显然他的身畔异常的忙碌。

片刻,纪师傅说道,“你现在立刻就到红灯附近去,抓紧时间事不宜迟!”

我不解问道,“他们早都跑没影了,去那儿干什么?”心想那三人还能蹲在铁路边等你抓不成?

纪师傅不耐烦起来,“叫你去便去,别废话!”

那阴森森的鬼地方我是不想去的,推诿道,“他们有三个人,我一个人……。”我开始为自己‘出工不出力的无功而返’打基础。

“你怕什么?咱们市五千余名干警都是你的后盾。”纪师傅开始给我打气。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停下脚步。

纪师傅又在电话里说道,“你是一名保安、一名优秀的保安,安保队伍是警察队伍的重要补充力量,和警察一样都是这个社会正常秩序的维护者。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仅关系两支队伍的荣辱,更是关系到一方百姓的平安与幸福……。”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在老孟嘴里,我就是一‘把门的’。

在某些人嘴里,我就是一‘看门狗’。

怎么在纪师傅这个老警官嘴里,我就成一‘人民卫士’了?

被工作琐事和寡淡生活消磨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在内心深处被唤醒,感觉肩头沉甸甸地。

“……你也不想就这么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吧?你现在就有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去吧!回来我给你记功!”

最后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我的心窝子。按捺住激昂澎湃的内心,斩钉截铁应了一声“是。”

若不是环境不容许,那肯定铿锵有力来一句,‘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纪师傅声调变得柔和,嘱托道,“不同,一定要注意隐蔽,看到可疑情况不要轻举妄动,及时跟我联系。”

哎呦喂都叫我‘不同’了?我受宠若惊的寒毛直竖。

挂了电话义无反顾走到墙边,扒着豁口脚尖在残砖碎石上一蹬、双臂一较劲大半个身子就探出豁口。

却觉眼前一花,一条人影从墙内侧那堆破烂里冒了出来。

距离太近了,再上前两步他就一脚踩在我脸上了。

我吓得大叫一声‘卧烤’双手使劲一推豁口的砖面,身子便向后飞了出去。

在飞出去的同时看到那人向后一蹦,也大叫了一声“卧烤”。

知道他也被我吓了个半死,心理立刻平衡了。

飞出去的身子落在碎石堆上、踉踉跄跄一路倒退,脚下一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疼的一时站不起来,呲牙咧嘴从屁股底下摸出了半块砖头,感觉屁股蛋都快被咯成两半了。

一道手电筒的光束出现在豁口处,四下一通乱照停在了我的脸上。

我被晃得睁不开眼,赶紧手搭凉棚。

光束从头到脚把我照了一遍,移向旁边的地面。

跟着望去,我的大盖帽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光束在大盖帽上停了一下消失了。一个人影从豁口处跳了下来,直接向我走了过来。

我知道这人是谁了,心中惊疑‘小瘦子’怎么突然折返了?

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向后挪了一下身子,感觉屁股虽然疼痛但并不影响行动,腰腹一使劲便站了起来。

‘小瘦子’立刻加快了速度,在我身前不远处站住了。

判断了一下距离:此刻若是转身就跑,整个后背就暴露了。那可是‘兵家大忌’!

于是左手握拳横于胸口、右手抓砖藏于腿侧,全神戒备盯着他。

朦胧月光下看到他也全神戒备盯着我。僵持了片刻,小瘦子突然开口道,“兄弟,这么晚来淤泥冢干什么?”

淤泥冢?听地名就知道那片棚户区不是什么好地方。

有些语塞,总不能说我来这里找你们的吧。支吾两声道,“我家猫跑了,我来这里找猫。”

小瘦子“桀桀”怪笑道,“我刚从里面出来,里面没有猫。”

我就坡下驴道,“哦谢谢你啊,那我去别处找找。”

话音刚落,淤泥冢内远远传过来一声凄厉的猫叫。接着高一声低一声远一声近一声的猫叫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这片荒废的棚户区内不知隐藏着多少只流浪猫。

我都听傻眼了。

虽然此刻‘小瘦子’只是孤身一人,他的身高体型也远不如我,但我并不想跟他发生冲突,只想找个机会溜之大吉。

心想,“这些该死的猫真不凑趣。难不成真的要进去,装模作样的找找猫?”

‘小瘦子’突然按亮手电筒,明亮的光束直射我的眼睛。眼睛一花顿时有了手搭凉棚的冲动,但瞬间明白:他这充满恶意的举动、就是要我‘手搭凉棚’,于是硬生生忍住。

使劲眯着眼儿,死死盯着光束后面的人影轮廓。如果‘这团轮廓’胆敢有所异动,等待他的将是我的铁拳与板砖。

‘小瘦子’恶作剧般左右晃动着手电筒,从不同角度去‘晃’我的眼睛。我识破他的企图不为所动,始终保持着高度戒备。

‘小瘦子’突然按灭了手电,明暗转换间我的眼睛瞬间‘爆盲’。

隐约听见‘咔嚓’一声轻响,我预感‘大事不妙’,惊骇之下向后疾步而退。

一团黑影旋风般扑了过来,护胸的左手本能地挥出去抵住那团黑影,一个尖锐的硬物便插入我的右胸并拧动了一下。

刀扎一般的剧痛传来,鲜血像流水一般淌出。瞬间明白:他手中不仅有手电还有一把尖刀!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獐头鼠目的年轻人,我跟他可是初次见面无冤无仇啊!实在想不到世上竟然有如此胆大妄为、穷凶极恶之人。

‘小瘦子’一击得手更不留情,抽出尖刀又狠狠刺入了我的左胸跟着又是一拧,鲜血又像流水一般淌出。

我终于明白过来,他这是要置我于死地!抡起右手的半截板砖重重拍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第二十九章 摸金校尉无意当

板砖在我手里四分五裂。妈的现在连砖头质量都这么差?

‘小瘦子’闷哼一声、歪歪斜斜倒退出去。

我感觉两处创口流出的血、顺着肚皮汇集在裤腰,然后又顺着大腿直往下淌。

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怎么流这么多血?我要死了吗?”继而悲哀的想到我的人生才刚开始,我还没有结婚呢。

‘小瘦子’一屁股坐在碎石堆上挣扎着想要起身,我看到他的左手中握着一把短刃。

“娘的被这个左撇子迷惑了!”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娘的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纵身上前飞起一脚,‘小瘦子’大喝一声腰部一挺挥刀便刺。

‘一分价钱一分货’,脚上穿的‘踢死牛’此刻显示出了巨大的威力。

短刃刺在坚硬的鞋面上根本没有任何感觉,这一脚由下而上、结结实实踢在他的下巴上,‘小瘦子’发出“嗷呜”一声悲鸣、身子向上一耸,仰倒在碎石堆上不动了。

夜色中有星星点点的东西向我飞来。

随手一抓,手中赫然多了小半截舌头!

“这货居然咬舌自尽了?”随即觉得不对劲,“我怎么没用一点要死的征兆呢?”撩起衣服在肚皮上摸了一把,凑近一看满手都是鲜血。

我吓了一跳,随即醒悟这都是‘小瘦子’的血,赶紧蹲下、去蹭手上的血。

右胸被东西咯着传来一阵隐痛。突然之间明白了,赶紧站直身子从制服内兜掏出了一瓶雪碧。

原本满满一瓶雪碧现在只剩一个‘瓶底’,翻转瓶身看见上面有一大一小两个刀口,显然是被利刃洞穿所致。

“果然如此!”拧开瓶盖将剩余的雪碧一饮而尽压了压惊,拉开领口看见右胸有一个刀尖大小的伤口,轻轻按了按,疼痛中有鲜血渗出。

刺穿两层瓶身,这一刀已成强弩之末。

放下心来,又从衬衣兜内掏出另一瓶雪碧。原本满满一瓶的雪碧,此刻空空如也。掉转瓶身看见靠近底部的位置上赫然有一个不规则的圆洞。

暗自庆幸,“若不是这两瓶雪碧替我挨了两刀,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拾起帽子戴好,绕到小瘦子身侧又心有余悸,“这货也够倒霉的了!哪里不好刺,偏偏要往雪碧上刺。”

用脚轻轻踢了踢,小瘦子一动不动。弯腰从他手里抽出那把短刃,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刀柄撞击刀刃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忍不住心头一乐。

这种华而不实的刀具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蝴蝶刀’。是影视剧里某些特定人物,耍酷卖能提高自身逼格的重要道具之一,跟人斗殴之前总要给几个特写镜头‘唏哩喀嚓’耍上一会。

回忆着那些镜头模仿了几下,指头被来回摆动的刀柄撞的生疼,看来不下一番苦功夫是达不到那种花里胡哨的效果的。

把‘蝴蝶刀’折好收入口袋,打算没事就练练、提升一下自身的逼格。

又看向瘫在碎石堆上一动不动的小瘦子,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后背顿时渗出了一层白毛汗。

心慌意乱地从地上拾起手电筒,按亮去照小瘦子的脸。强光下他脸部肌肉扭曲着拧成一团,正半翻着白眼对着我。

我吓得几乎要跳了起来,随即发现他的眼睛在强光的直射下一动也不动。

晃了晃手电,他的眼睛仍是一动不动。

“死了?”我的腿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向下照了照看见他的鼻子以下全是鲜血。还有血从他的嘴角渗出、顺着已经错位的下巴、带着黏稠的血丝,一滴一滴的落在领口。

“真的死了!”拿手电的手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巨大的恐惧瞬间笼罩了我,“我杀人了!”

僵立了片刻回过神来按灭手电,他的‘死相’过于血腥和狰狞看多了我会做噩梦。

掏出电话打给纪师傅,我要把这件事汇报给他并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电话刚响就被接通了,纪师傅直截了当道,“什么情况?”

我听出他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兴奋,便忙不迭的“没没没情况”给他‘泼凉水’,并把事情经过笼统讲了一遍,末了一再、多次、着重强调,我是‘奉命行事’,小瘦子是‘咬舌自尽’。

纪师傅打断道,“你确定他死了吗?”语气平淡的像是在喝温开水。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我就差隔着电话拍胸脯了。

“那你现在去他身上摸摸,把摸到的东西告诉我。”

这老头居然叫我去死人身上摸东西?我气急败坏的想,“我又不是‘摸金校尉’!”

咽了一口吐沫应了一声把手电塞进兜里。‘小瘦子’那‘一脸吓死人不用偿命’的‘死相’,我是不敢再打亮手电去看,摸着黑在他身上乱摸了起来。

“有香烟、打火机、嗯……还有钥匙、好像还有钱……。”一边摸一边把摸到的东西汇报给纪师傅。

“没有手机吗?”纪师傅奇道。

“没有!”我也很奇怪,小瘦子没有汽车我能理解,但没有手机我可就不能理解了,看来他是真穷啊!

纪师傅沉默了一下道,“不用管他了,你现在立刻去红灯那里。”

我有些胆怯、哼哼呲呲不想去。

“你不要怕,天大的事情我给你担着……,我正在组织警力马上就去支援你……,只要你听我的、你就是大功一件……。”

纪师傅仿佛是我肚子里蛔虫,又是给我许诺又是给我打气,句句戳中我的心窝子。

除了“好吧”还能说些什么?

挂了电话抬腿想走又犹豫了一下,牙关一咬俯身把小瘦子兜里的钞票掏了个精光。捏了捏感觉还挺厚的一叠,心头窃喜。

整理钞票时发现其中夹杂着一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报纸。

这张报纸的厚度占据了整个钞票厚度的一半还要多,忍不住又暗叫了一声‘晦气”。

把钱装好又觉得这样抬腿就走未免太对不起‘小瘦子’,便在地上摸了个石子画了个圈。

由于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便在圈内写上‘小瘦子’三个字,然后把报纸随手展开,拿出打火机点燃一个角丢在圈内。

看着火光渐起嘴中念念有词,“兄弟,你不仁我不能不义,奈何桥上你莫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邪不压正时运不济。现在给你烧张报纸,希望你到了那边多读书看报、少掂刀打架争取做一个‘良鬼’。”想起‘小瘦子’那张被血污覆盖的脸,又把餐巾纸掏了出来。

这时火光渐小,把报纸竖着捏起来抖了抖,火苗立刻大了许多。一个小孩巴掌大小的东西冒着浓烟从报纸里掉到地上。

第三十零章 临时起意去远方

我一呆,随即看清楚那东西像是块手帕而不是钱,就没去管它。

把报纸扔在手帕上,又把餐巾纸一张一张抽出来扔在报纸上。

继续念叨,“兄弟,你的‘死相’不仅难看还吓人,给你烧包餐巾纸擦擦脸再上路吧。在‘这边’你没机会干干净净为人,到了‘那边’一定要堂堂正正做鬼……。”

做完这一切觉得还少点啥,又把他的香烟拿起来准备丢在火堆中,发现这个香烟档次不低烧了挺可惜,便掏出几根丢在火堆中。

看着一地的灰烬,觉得‘小瘦子’把‘祭品’‘香火’照单全收了,心中立刻安生了不少。

收拾妥当不再犹豫。爬墙头、打手电、下‘台阶’,在漆黑荒芜的棚户区内疾行起来。

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对劲:怎么总有不怀好意的猫叫在身边的暗夜里回荡,似乎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

把手电的光圈拧到最大四下照了照,满眼尽是破败不堪的平房。

那些半开的破门烂窗不知经受了多久的风吹雨淋,此刻无风自动摇摇欲坠,发出“吱呀”“吱呀”,令人牙酸心颤的闭合声。

我寒毛倒竖,总觉得有东西在光束照不到的暗处跑来跑去,四下一通乱照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蓦地看见一侧的墙面上有一片水渍。在水渍上照了两照醒悟:这是‘大脑袋’三人‘到此一游’的遗留物。

此情此景想来,他们‘引吭高歌’更多的成分是给自己壮胆。

便在此时,一双碧绿的眼睛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光圈边缘的房头上,居高临下直勾勾地审视着我。

我再也坚持不住“啊”一声拔足便跑,背后一声凄厉的猫叫跟着响起。

霎时间前后左右便有各种腔调不同的猫叫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

我能感到:有猫在房脊上跟着我一起跑;有猫紧蹭着我的双腿窜过;甚至还有猫试图‘挠’我的脚……。

我吓得屁滚尿流,真是‘活见鬼了,猫都学会四面埋伏了?’

撒开脚丫子一路狂奔,跑着跑着突然发现前方没路了,一幢黑洞洞的建筑物横亘在眼前,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

手电一照,空荡荡的屋子里有陡峭的台阶贴墙一路向上,二话不说我就冲上台阶的尽头。

手电一照,发现二楼同样是空荡荡的一间大屋子,墙面上尽是大豁子。

喘息稍定走到貌似窗户的豁口处向下一照: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猫蹲在楼下,一双碧绿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还有许多只颜色各异的猫在它的身旁摇头摆尾、走来走去,发出高一声低一声远一声近一声的呜鸣。

瞧架势,这是一群‘有组织有纪律’的猫。它们现在围着黑猫叫唤,肯定是在给它们的‘黑猫警长’出主意、商量如何对付我。

但我连‘唇语’都不懂怎么能懂‘猫语’

想着‘猫不犯我、我不犯猫’,便走到另一处‘门’一般的豁口探身一照:里面的这间屋子,楼顶板整个坍塌下来。带窗的那面墙也不见了一大半,到处都是碎砖乱石。

穿行几步又向里照:一块块砖头挨着内侧墙体被人‘码’成台阶状,直通墙头。

我若有所悟。略加收拾便踩着砖头一路向上,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快到墙头的时候,猫腰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万一墙那边再冷不丁冒出个人来,不用动手我就先被吓死了。

一片寂静中,隐隐有‘轰隆隆’火车轰鸣声从远处传来。

悄悄探出半个脑袋:一排排铁轨中矗立着一盏黄色的信号灯在不停的闪烁。

往左看,远处是灯火通明的火车站。往右看,一盏极亮的车灯由远方驶来。

两条人影突然如鬼魅般从一片漆黑的阴影中闪出,停在其中一条铁轨旁边。

二人逗留了片刻,其中一条人影蹲了下来,另外一条人影顺着铁轨向火车驶来的方向走出一段,也蹲了下来。

这俩人正是‘大脑袋’和黑衣人。瞧他们这架势是要扒火车了。

寻思,“如果不跟上去,这俩人将彻底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无尽铁路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是他们跳车的‘点’,到那时候纪师傅的精兵再多恐怕也是‘为时已晚’。唯一的人证‘小瘦子’还被我一脚踢死了。倘若就这么回去,‘大功一件’肯定是没有的。再被纪师傅‘再三问两不问’、问出来我眼睁睁看着他俩逃掉,保不齐会……。”

随着火车由远及近:脚下的砖在晃、身靠的墙在颤。

惊骇之下双手一扒脚一翘,身子就横卧在墙头。墙的另一侧堆满了黑乎乎东西,判断了一下高度、身子一翻就落了上去。

用手抓了一把,这堆黑乎乎的东西原来是煤渣。

此刻他二人背对着我,注意力也全在驶近的火车之上。但掂量了一下形势却也不敢起身,手脚并用从煤渣堆上爬了下来。

火车顶着耀眼的光芒呼啸而来,震的整个地面都在颤动。长长的车身一盏灯光却没有,这是一列货车。

黑衣人跟着火车紧跑几步,一个纵身就跃上了两节车厢的交接处。随即探出了一只手,在经过‘大脑袋’时顺势一扯,‘大脑袋’那笨重的身子就被拽上了火车。

二人顺着车体向车顶上爬,接着翻进车厢。

我死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等拉开距离,从地面一跃而起跑向火车。

后面有一节油罐车。等那油罐经过时,看准扶手和落点一跃一拉,便稳稳站在油罐末端的车底板上。

沾沾自喜地前后张望了一下:前不见车头,后不见车尾。火车在这里减速拐弯了。

思量了一下,摸出电话打给纪师傅,想要请示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但在震耳欲聋的“咣噹”声中,完全听不清纪师傅在说什么。

把电话向车轮处伸了一会儿,希望纪师傅‘听声辩位’知道我在火车上。

挂了电话一屁股坐在车底板上,心想和组织失去联系了,这可如何是好?

寻思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得去盯着那俩人才保险。要不然那俩人不知在哪儿跳了车,这一晚上可就白忙活了。

此时此刻,纪师傅许诺的‘大功一件’和自己臆想的‘三十万’,已经不再是促使我孤身犯险的绝对动力。

这股前行的动力中,还夹杂着荣耀、使命、责任、甚至正义。

在站起身的那一刻,看着遥远夜色中的点点灯光,觉得自己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孤胆英雄。

第三十一章 九州神探美名扬

火车在加速前行。

眼前的景物如流水般倒退,看了几眼突然有了一头想扎下去的冲动。

当下也顾不上‘孤胆英雄’应有的潇洒和英勇,索性趴在车板上,手脚并用的爬行起来。

姿势虽然笨拙难看,但贵在安全可靠。

就这么一路爬行到了一节车厢处,夜风突然无遮无拦兜头而至,顺着脖领灌进被雪碧浸湿的内衣,彻骨奇寒。

‘晶晶亮、透心凉’真不是吹的。

眼前的这节车厢是全封闭的。由于带个车顶,它比之前爬过的车厢都高出一截。

哆嗦着探出半个身子,强劲的风势蜂拥而至简直要把人‘推’下火车。

却也不能就此向后转,只好硬着头皮抓紧扶手,小心翼翼地攀上车顶。

耳畔呼呼作响的风声,顿时将巨大的车轮声湮灭。

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又高又远,满天繁星中一颗斗大的星星格外耀眼。

记不清楚有多久没见过这么明亮的北斗星了。

火车此刻冲破城市雾霾的笼罩,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风疾车晃,只能埋头趴在车顶慢慢前挪,每挪一下都异常的吃力。

突然有高铁从旁边铁轨呼啸而至,巨大的气流逼迫着‘我欲乘风归去’。若不是实在舍不得那些‘琼楼玉宇’,真想就此撒手。

就这么胆颤心惊的挪挪停停,前方的黑暗里突然有火光闪了一下,一下暗红的亮点随即若隐若现。

知道目标在抽烟,心中大定。凝神望去却看不见人影,便又极其缓慢的向前挪。

渐渐地,前方车厢中一团模糊的影子在月光下显现出来。

空气中有淡淡的酒味随风传来,接着又有火光亮起。

借着这点亮光看见:‘大脑袋’盘腿靠在一堆货物上抽烟,黑衣人在一旁仰脖喝酒,腿前似乎还放有一些吃食。

“抽烟喝酒吃零食,这俩货是逃命还是旅游?而我这个负命跟踪的人民卫士、孤胆英雄,却冻得跟个“三孙子”似的,趴在车顶一动不敢动,除了夜露和西北风没吃没喝。”

想到这里心理顿时失衡,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俩人绳之以法。

“那么萍萍怎么办?如果萍萍知道是我把他爹再次送到警察手里,我俩绝对‘就此缘尽’!”

这是一个必须考虑的问题。

考虑到‘小瘦子’的所作所为及自己侥幸的‘死里逃生’,可以推断‘大脑袋’作为他的老大肯定也不是良善之徒、易与之辈。我决定‘大义灭亲’。

但我一个人不具备‘大义灭亲’的能力,所以想到了手握五千‘精兵’的纪师傅。

“纪如峰……”我默念着这个名字,总觉的在哪里听说过。

搜肠刮肚的冥思苦想,突然想起晚报上曾经刊登过一篇文章。

大意是我市一个留学鹰之国的女大学生突然失踪,家人苦寻无果。

鹰之国安保部,这个地球上最牛的特工组织迫于压力亲自出马,却也毫无头绪。

最后我方以‘技术顾问’的形式派遣一支‘技术小组’协助调查。

短短数日就从海量般的街头视频中锁定了一些目击者,并根据这些目击者提供的零碎证词勾画出犯罪嫌疑人的肖像。

鹰之国安保部据此成功抓捕犯罪嫌疑人,顺利解救出失踪的女大学生。

事后证据表明,肖像与犯罪嫌疑人的吻合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五,鹰之国安保部表示心悦诚服……。

如果文中所说的‘技术小组’组长季如峰,便是给我电话自报家门的纪师傅,那我……。

我倒吸一口西北风。清清楚楚记得文中所说的这个季如峰,可是有着一系统光环和荣誉加身之人,素有‘九州神探’之美誉。

这样一个‘神级’的人物居然亲自给我打电话,还苦口婆心的求助于我,那我……。

又倒吸一口西北风,意识到这是一个‘天赐良机’。

如果能把握机会立个大功,以我清白的身世、敏捷的身手,再加上季如峰的鼎力相助,兴许就能在警察队伍里谋个‘一官半职’。

即便学历有点低进不了刑警队,那在交警队当个交警……辅警总是可以的吧。

穿着制服吹着小哨威风凛凛站在十字路口,‘不管是谁’都得听我指挥。

“会不会有姑娘为了看我,故意违章?”

赶紧摇摇头,但还是忍不住又想了一下。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万一有了呢?

如此看来:万事俱备,只欠立功。当下把冻得发木的手拢进袖子,把头埋进臂弯,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幕一幕出现在脑海。

黑衣人不仅带着疗伤药还有白酒和零食,‘小瘦子’不仅带着刀还有手电筒,‘扒’火车的时机恰好是火车拐弯减速的‘点’,很明显这条逃跑路线是精心设计的。

黑衣人那么轻松就把瘸着一条腿、还被拷在病床上的‘大脑袋’救出来,完全得益于‘虾米’擅离职守。

‘虾米’之所以擅离职守是因为小林护士去求助。

小林护士之所以去求助是因为李超英和马丁香大闹护士站。

很明显这个过程是精心策划的。

早不闹晚不闹,偏偏赶着‘饭点儿’闹,很明显这个时间点也是精心挑选的。

“端得是好计谋!”

以国人之心态,在那个时间段只需要找个由头制造矛盾,不愁没人旁观起哄。我不就是其中之一吗?如此说来……我在不知不觉之中被人利用了?

有点不相信地仔细一想,我好像确实被人利用了。心中暗怒,“敢利用我?我就反咬一口!”

当下把‘鸡飞狗跳’的那一干人众,挨个在心中定格审视,觉得他们的表演无一不是真情流露本色出镜。但越是逼真自然,就越觉得其中必然有鬼。

“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帮凶?”

那些人的身影‘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转来转去,看谁都觉得可疑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是。

知道‘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却不知道‘真相’里能挤这么多的‘疑似’帮凶。

想的头都麻了干脆不去想了,我要告诉季如峰,叫他把这‘一干人众’通通抓起来。

一个疑问陡然升起,‘大脑袋’全程被看押着,他是怎么知道‘先摔瘸一条腿送医院、然后卧等营救’这个计划的?

“难道是巧合”

那个在派出所三楼男厕,晃动栅栏锻炼身体的警察跃然心头,“没错,就是他!”

‘大脑袋’正是由三楼男厕的窗户跳下来的。

不仅有帮凶还有内鬼,很显然这一切,从头至尾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环环相扣的阴谋。

阴谋就发生在我身边,我不仅没有发觉还趋之若鹜被人利用,我是不是警惕性太低、太大意了?

细细想来,先是内鬼‘暗度陈仓’晃松铁栅栏,再是‘大脑袋’‘欲跑故跳’摔瘸了腿,警察‘顺水推舟’把他送到了医院,早已‘守株待兔’的李超英一众帮凶‘以逸待劳’‘围魏救赵’、小林护士施展‘美人计’‘调虎离山’,黑衣人身披白大褂‘趁虚直入’‘浑水摸鱼’救出了大脑袋,末了脱了白大褂‘金蝉脱壳’以‘扒’货车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走为上计’。

我觉得三十六计都快不够用了!哀叹一声‘不是我路不同无能而是犯罪分子太狡猾’。

把这些可疑之人的可疑之处统统铭记在心,又绞尽脑汁的向前追忆生怕漏过丁点的蛛丝马迹。

对了!还要在季如峰面前告那‘奇葩小警’张超然一状,谁叫他置我于不顾呢?最好能把他‘开’了,由我顶替他的位置。跑个腿打个杂审个人之类的事,我最擅长了!还有……。

警务公开栏里那个敦实的像个松果的半身像浮现眼前。

“季如松……?”这名字怎么念怎么像是季如峰的兄弟。但我知道这俩人年纪差了一大截绝不是兄弟俩

“父子俩……?”也不对啊,哪有当爹的给自己儿子起个像自己兄弟一样的名字?

‘季’姓这么生僻,有人活一辈子也不见得遇上一个,而我一天就遇到俩。还一个‘如峰’一个‘如松’吻合度高达百分之六十六点六。搁以前,说这是巧合也就信了,但此刻满脑子都是‘阴谋论’,再相信这是个巧合,那绝对侮辱了智商。

“啪”的一声脆响在铁路上响起。

哆嗦了一下,听出那是玻璃瓶子破碎的声音。

接着前方那团黑影猛地高出一截。

有人站了起来,一声粗嚎传来,“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嗷……你何时跟我走。嗷……你何时跟我走。”

‘大脑袋’又在忘情高歌。不可否认,国语歌、尤其是摇滚风真的很适合大脑袋的杀猪嗓。

惊甫稍定暗下决心,“你放心。我会一直跟你走!”

第三十二章 遇见一位奇葩哥

歌声平歇又一条人影站了起来。

依稀辨别,这两条朦胧的身影在黑暗中不停的晃来晃去,也不知在‘抽什么风’?

心中疑惑:酒足饭饱就唱歌跳舞,出门旅游也没有这么放荡不羁的。

凝神观察了一会儿,两条身影越离越远。

突然明白:这俩人,要‘跳车’!

思量一下,悄悄爬到了两节车厢交接处,偷偷探出眼睛,看到‘大脑袋’正站在铁梯子上,一手拽着扶杆,向外侧出半个身子。

虽然跟‘大脑袋’距离不到三米,并不担心他会发现我。除非他后脑勺上长的有眼睛。

就这么静静看了一会,火车前行的速度明显放缓。

这时有人大喊了一声“跳!”

大脑袋’应声就跳下了火车。

我哆嗦了一下差点儿跟着一起跳。

当即下到车厢连接处,跳到火车另一侧。猫腰向回走了一段,从车厢与地面之间的空隙、看见有人腿在车轮之间闪动。

锁定这俩人的身影,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下地。蹲在铁轨边静等火车过完,佝着身子向二人行走的方向跑去。

斜穿数条铁轨,又是一溜没有尽头的围墙。‘大脑袋’和黑衣人沿着围墙边的土路,不紧不慢的前行。

保持距离,一路尾随。突然有人骑着共享单车从围墙里冒出来,然后推着车子‘叮叮咣咣’横穿铁轨。

暗暗摇头:“不是自己的东西真心不肉疼。”

‘大脑袋’和黑衣人从那个地方拐进围墙。

走近一看,这一处围墙被人活生生开出一个口子。地面上却无碎石烂砖,显然这处出口早已存在多年。

再次暗暗摇头:“无论火车站封的多么严实,都挡不住想要‘抄近路’的当地土著。”

墙内是一片密密麻麻高低不同的建筑。心中惊疑:“怎么又是这棚户区一般的地形?”

看着他二人在黑暗中越走越远、容不得半刻迟疑,伸手入兜握住蝴蝶刀便跟了上去。

所幸二人根本不回头,走的也并不快。偶尔还有路人迎面经过,给我壮胆。

高抬脚、轻落步、溜墙根、贴树影,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像一只独狼一般,跟踪着即将到手的猎物。

走街串巷跟了一会儿,隐约有高音喇叭的吆喝声传入耳中。

兜兜转转拐了几个弯,高音喇叭里的吆喝声逐渐清晰,“烩面烩面,好吃不贵,吃饭的楼上请了啊……。”

听声音,貌似外面是一处极其喧闹的所在。

咽了口唾沫顺着巷道又拐了一个弯,一股浓烈的尿骚味儿充斥鼻中。

一扇铁栅栏门出现在眼前不远处。门外灯火通明、街道整洁,人来车往。

文明与落后、光明与黑暗,仅是一门之隔,使人感觉这一切特不真实。

走上前去轻轻一拉,铁门应手而开。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坡路。此刻,我就站在半坡之间的一个暗门处。

坡路对面是个大广场,停放着整排的公交车。坡上是一间挨着一间正在营业的饭店、旅馆、小卖部。

坡尽头是一幢气势恢宏的建筑,三个巨大的霓虹灯在顶端不停的闪烁。

“三屋市?我怎么跑三屋市来了?”

心中嘀咕着,看见已经走到坡下的‘大脑袋’和黑衣人。

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人畜无害’的‘路人甲’,放松姿态调整步伐,慢条斯理的斜插上去。摸出电话准备打给季师傅呼叫支援。

这时看到手机里有好几条未读短信,点开一看都是季师傅发给我的。粗粗看了一遍都是“注意安全、不要莽撞、及时联系”之类的贴心话。

心头暖暖地拨打季师傅的电话。

这时看见他二人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心中一急顾不上听电话,一溜小跑到了坡下。

坡下的马路边停着一溜等待拉客的出租车,猫腰就钻进最近的出租车,指着那辆刚刚离开的出租车道,“跟着前面那辆出租。”

前面那辆出租车很快就消失在马路上,我坐的这辆出租车却纹丝不动。

一股诱人的泡面味道充斥车厢。

歪头一看,开车的‘的哥’左手端着‘来一盆’、右手拿塑料叉,嘴里‘噙’着一撮面条,目瞪口呆看着我。

我懒得跟他废话,伸手入怀摸了两摸。“啪”地一声、把一张钞票拍在车板上,再次说道,“快跟着前面那辆出租车!”

这时看清楚那是一张百元大钞有些肉疼,“三屋市这小地方,五十元足够环城一圈了。”

有心想换一张但实在拉不下脸。

不知那‘的哥’是不为金钱所动还是被我的豪气吓呆,继续保持一脸‘傻相’。

听见季师傅在电话里连声“喂喂喂……”便告诉季师傅:“已经顺利跟踪至三屋市,无奈当地‘的哥’不配合,人跟丢了。”

季师傅叫我把电话给‘的哥’。

‘的哥’把面条‘吸溜’进嘴里,边嚼边疑惑地接过电话。听了几句,突然坐正了身子。又听了几句,突然把手里的泡面递给了我。

顺手接过还剩小半盒的方便面。

心想,“这是几个意思?叫我喝口汤润润喉咙、暖暖身子?不过就这么喝他的‘嘴巴头’,是不是太‘下作’了?”

‘的哥’对着电话不停的“好、好、好……。”指了指窗外。

我明白过来忍住可惜,把这小半盒方便面扔到路边的大垃圾桶里。

‘的哥’把电话还给我,启动了出租车。

季师傅在电话里说,他们一会就来跟我汇合。又说跟丢了没关系他们跑不了,叫我不要鲁莽行事打草惊蛇云云……。

我美滋滋的想,“古有楚玉一以当百,今有不同以一当五千。”却见出租车还在原地‘趴窝’,‘的哥’竖着耳朵在偷听。

挂了电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的哥’立刻堆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我俩‘大眼对着小眼’看了片刻,‘的哥’突然开口弱弱问道,“你去哪儿?”

眼前一黑犹如被五雷轰了顶,指着车前玻璃道,“跟着前面那辆出租车,跟着前面那辆出租车。”

‘的哥’眼看前方迷茫道,“哪辆出租车?”

我都被他气糊涂了,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故意放跑犯罪分子,你,你,你摊上大事了!”。

‘的哥’眨巴着眼睛一拍光秃秃的前脑门,“对对对,接个电话忘事了。”说着一打方向盘缓缓驶出车队,边开边在路边那一溜出租车里睄来睄去。

嘴却没闲着,“我连犯罪分子长啥样都不知道,何来放走一说?我知道你一路辛苦要不然也不会弄成这副鬼样子,但总不能抓不住人就往我们小老百姓身上撒气吧……。”

我知道他在讥讽我,但他说得好有道理我无言以对。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意乱,道,“停停停,我要下车。”顺手把那张百元大钞拿了起来。

‘的哥’惊诧道,“怎么,不跟了?”

我没好气道,“跟个屁!早跑没影了。”

‘的哥’狡黠笑道,“如果我帮你找到那辆出租车,有什么奖励?”

怎么半路冒出一个抢功的?问道,“你保证能找到?”

‘的哥’道,“在这一片拉客的我都认识,我睄了一圈,‘麻辣老变态’刚才还在呢,肯定是上了他的车。”

我也不知道‘麻辣老变态’是个什么玩意,又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的哥’“嘿嘿“笑着,很羞涩地用手做了个数钞票的动作。

我把百元大钞又拍在车板上。

‘的哥’脸一拉,“哼”道,“惊动省领导的案子,才值一百块钱?”

“省领导?”我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真心佩服季师傅的忽悠能力。

心想自己死里逃生又喝了好几百里的西北风,收网时刻岂能容你抢功?

沉声缓缓道,“配合公安机关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作为一个成年人,你要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我已记下你的车牌号码,如果你有所隐瞒或者所说不实,是要承担相应后果的。”

郑局长规劝我的原话历历在耳,此刻套在这‘的哥’头上立竿见影。

‘的哥’额头渗出细密的小汗珠,哭丧着脸道,“哎……哎我跟你开玩笑、开玩笑呢,你怎么就当真了。”说着摸出手机。

我警觉的问他干什么?

‘的哥’十分不乐意道,“不打电话怎么给你找人?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鲁莽行事打草惊蛇的。”

这话里话外都是刺。

电话一通,‘的哥’的口音立刻切换成了当地方言,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挂掉了电话。

“金沙湾大酒店。”

‘的哥’说出一个地名,“哒”一声锁下车锁,跟着一打方向盘一脚‘地板油’,出租车“噌”的一下蹿了出去。

强烈的‘推背感’突然而至,我缓了一口气大喊道,“你跑反了。”

‘的哥’娴熟换着挡,有一句没一句道,“没反没反,哎你不知道的……那地方在城郊远的很。自从年初开始修地铁,去那地方又得绕一大圈……。咱们是自己人,我就不带你兜圈子了……,我带你走一条近道。哎呦我去……。”

第三十三章 奇葩的哥思想多

说话间出租车闯了一个‘右转红’,‘的哥’惨叫连连,“完了完了……二百块没了……。哎我可是为了配合你工作才闯的红灯,你可不能不管。”

我看车速慢了下来,坐直身子安抚他道,“没事没事,好、好……。”

‘的哥’闻言眼睛一亮又是一脚‘地板油’,我话还没说完再次被惯性按在坐椅上。

‘的哥’笑道,“到底是省城来的警察大气……,不像我们这儿的……,吃个饭就给你贴个条,好说歹说都不行。”看了我一眼,口风一转,“那也怨不得谁。都怪自己乱停乱放、心存侥幸图方便,活该被罚。”

他竟然把我当警察了,我暗暗高兴并不点破。

出租车又飞速地闯了一个红灯。我看他又是鸣喇叭又是打灯光,显然这次是故意的,便把安全带系好。

没想到这个动作犹如撩中了他的‘g’点,‘的哥’一边连连点头一边不停叫好跟着又是一脚‘地板油’。

我看了他一眼,心想这货疯了!

‘的哥’淡淡一笑,道,“没事,才刚八十。”

出租车如离弦之箭行驶在马路上。

幸亏现在是深夜,街上路灯明亮,道上也没几辆车。

想警告他‘好好开车不要说话’但又怕开口说话分了他的心。

‘的哥’突然笑道,“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我“啊”了一声有些不明白。

‘的哥’憋着笑指指后视镜,道,“你照照。”

我可不敢去掰后视镜影响他开车,掏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一个灰头土脸、头发蓬松到爆炸的‘黑人’出现在屏幕里。

“这是我吗?”

呲呲牙,屏幕里的人脸露出一口白牙。

“我怎么成了这幅鬼样子?”

左右晃动着脑袋选了个角度,做了个鬼脸自拍一张,发到‘朋友圈’叫大家猜猜‘这是什么鬼’。

低头看看,衣服裤子上全是黑灰,脏的是一塌糊涂惨不忍睹。

手指在腮帮子搓了几搓,居然搓下来一大团灰泥。

悄悄把灰泥丢在车底板,在坐椅上抹了抹手去梳理头发。脑袋上的每一根头发都桀骜不驯的直立着。把它压下去,一抬手掌它们又自动竖起来。

寻思弄点水湿湿,拿起‘的哥’放在座椅之间保温杯。还没拧开盖,‘的哥’干咳两声道,“我这几天感冒,你要是不嫌弃就喝吧。”

翻了他一个白眼把杯子放回原位,挺直身子从裤腰薅出大盖帽。不及戴上,‘的哥’突然连点刹车,说了一声“坐稳了”便猛地一打方向盘。

身子顿时离坐而起,一脸贴在车窗玻璃上。

若不是系着安全带,若不是车门关的紧,我就被‘甩’到车外了。

‘的哥’疯狂按着喇叭,有辆小汽车迎头贴着出租车一闪就消失了。

看了一眼路况,我差点叫出声来:这货居然把出租车逆行开进了单行道。

“怎么样?这个‘神龙甩尾’怎么样!”‘的哥’根本不考虑的我的感受,大言不惭的‘求表扬’。

我惊魂未定。道,“好,好……。”

‘的哥’闻言又是一脚‘地板油’。

我再也按捺不住,大喊道,“好好开车!”

‘的哥’奇道,“我开的不好吗?……其实嘛,在这种道上你开的越快就越安全。”

“放屁”二字还未脱口而出便看见有辆小汽车迎面开了过来,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突然一拐弯开上了马路牙子,一个脑袋探出车窗对着出租车破口大骂。

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但我不会再给他踩‘地板油’的机会。

默默的戴好帽子,拽着车把手看着路况高度戒备:万一有什么不测,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的哥又道,“这条路我熟的很,闭着眼睛都能开下来。不信你看……。”

歪头一看这货真的闭着眼睛在开车,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惊叫道,“你疯了,快睁开!”

‘的哥’睁开眼睛“哈哈”大笑道,“我是看你太紧张了,开个玩笑放松放松。”

我瞪着他,除了“傻缺”两个字,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了。

‘的哥’接着道,“紧张这种……,”说着猛地一打方向盘来了个左转弯。

拐弯都不闭嘴,我真想掏出蝴蝶刀割掉他的舌头。

“这种情绪是会传染的……你看这个‘神龙甩尾’……就没刚才完美。”

我紧张地看着路况,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我这人特别重感情,你高兴我就跟着高兴,你紧张我就跟着紧张,要不然也不会早早没了头发……。”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要往我身上‘扣锅’,便靠在椅背上,故作轻松状。

“我上网一搜……,哎呦俺滴个亲娘!好多个民营专家说这是神经宫能症,说不尽快去他们医院就医,我就挂了哈哈哈……。”

我心想原来他是个‘傻缺神经病’。

“有一次我拉了一个省城医院正儿八经的神经专家,人家说我这不是啥大毛病,就是长期压力过大造成的。其实头发少点也不算啥大毛病,多跟人交流交流,缓解一下紧张情绪就好了。你们这一行,压力肯定比开出租车大吧。”

‘的哥’说着向右拐上了一条直路。

我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的哥’抹了一把头发,试图‘地方支援中央’。道,“你可别小看刚才逆行的那段路,现在咱们轻轻松松赶在他们头里。”

我放下心来,又看他车速保持的不错,刚想问‘还有多远’,只听‘的哥’唏嘘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么年轻就一个人出来执行任务,你肯定是最棒的。”

我被他夸的挺不好意思的,说道,“哪里哪里,‘大部队’随后就到。”

‘的哥’点点头,贼兮兮地看了我一眼,问道,“什么案子,贩毒吗?”

我摇摇头。

‘的哥’思索道,“不是贩毒那就是杀人了,嗯……肯定还不是一般的杀人案,要不然不会惊动省领导,”说着一拍方向盘无比确定道,“灭门!肯定是灭门惨案。”

我“噗嗤”一下乐出声,心想这个‘的哥’真逗。

‘的哥’立刻推翻自己的判断,“对对对,如果是灭门惨案,你们早就撒出‘天罗地网’了。现在你乔装改扮还一路跟踪,那……就是绑架了。”

我经历的这个事件,颠倒了正反角色的位置。但就是这么‘一颠倒’,视作天经地义的一些认知和根深蒂固的某些观念也就颠覆了,整件事儿显得那么的离奇跟扯淡一样。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告诉我,我就认为谁在‘扯淡’。

我沉吟不语默默修复‘三观’。

‘的哥’又道,“我知道你们有纪律,具体的案情我就不问了免的你犯错误。你就看在我帮你找人的份儿上告诉我,绑匪要多少赎金吧?”

我突然醒悟。这‘的哥’根本不是个‘傻缺神经病’,他是绕着圈子、拐弯抹角套我的话。

我打算作弄他一下,以报他刚才闭眼开车吓我之仇,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三百万”‘的哥’惊呼一声。

我也吃了一惊,我的本意其实是三十万。

“真敢要啊!我不吃不喝一辈子也攒不了这么多。绑的是谁?”‘的哥’问道。

子虚乌有的绑架案,我哪里知道绑的是谁?便不啃声。

‘的哥’又道,“我猜肯定是个女的。”说着斜了我一眼。

我眼睛一翻。

‘的哥’立刻赔笑道,“我懂我懂,保密保密。”

安生了片刻又道,“绑架一般都是团伙作案,没四五个人根本做不下来,三百万每人也就能分个六七十万,还不够买套房呢。”说着又斜眼来看我的脸色。

我板着脸翻着眼一副‘无可奉告’的表情。

“对对对我忘了,你连绑匪去哪儿了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绑匪的人数?”

我识破他的‘激将法’,但他突然变化的口气着实叫人不爽,挖苦道,“你倒是门清啊。”

‘的哥’嘿嘿一笑,“平常没事儿我就爱听个法制频道。三百万真不多,比起那些张口就上亿的,毛毛雨啦。”

坐着说话腰不疼。我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莫非……是三千万?”‘的哥’迟疑道。

“聪……明”我拖着长腔讽刺他。

‘的哥’嗓门突然尖了三分,叫道,“安全德的宝贝闺女被人绑了?”

安全德,我省鼎鼎大名的民营企业家之一。其创办的物流公司遍布全国,并大有遍布全球之势。

因其热衷慈善事业,在民间知名度甚高且口碑不错。

更因其只有一个女儿,并多次公开表态‘只此一女’,受到无数未婚男草根的热议和追捧。

我对这个人的了解只有这么多。

‘的哥’感叹三连,“三千万呀三千万!三千万呀三千万!三千万呀三千万!”

调门一叹更比一叹高。

有钱有女儿的大老板不在少数,我很奇怪这‘的哥’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安全德的女儿’被绑架。

便问他这个推断怎么来的?

‘的哥’笑道,“此事惊动了省领导,老安家祖祖辈辈在省城,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着的嘛。”

原来如此?我很后悔多此一问。

“这是其一。其二嘛,‘现金为王’这句话你听说过没?”

我只听说过‘胜者为王’。想了一下说,“不对呀,这年头要饭的都刷手机了,现金支付都快被淘汰了。”

‘的哥’“哈哈”一笑,从上世纪末期的金融风暴开始讲起。

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反正也没啥事,就凑合着听听吧。

‘的哥’见我来了兴趣,便把亚洲东部多个国家,上下一百年的经济形势分析了一下。

我听的是云山雾罩半懂不懂,看着他嘴角泛起的白沫,有些明白他为什么早早变成了‘地中海’。

‘的哥’见我快听‘睡着了’,突然惊叫一声,跟发现新大陆一般拍着方向盘亢奋道,“你小子有福啊!现在就有一个天赐良机摆在你面前。”

“怎么又一个天赐良机?”我吓了一跳觉得今天这‘天赐良机’有点多。

‘的哥’邪魅地一笑道,“你知道女人什么时候的心理防线最为脆弱吗?”

摇头,不知他想说什么。

“你结婚了吗?”‘的哥’问道。

摇头。

“有女朋友了吗?”‘的哥’又问。

犹豫了一下又摇头。

“谈过恋爱吗?”‘的哥’穷问不舍。

摇头,然后怒视。

第三十四章 洗耳恭听爱情论

(以下可不看,跳至三十五章)

‘的哥’‘啧啧’有声,道,“哎呀难怪你不懂女人,不过像你这个年纪还没有经历过女人的年轻人,现在都是‘稀有品种’,真是难得的很呀。”

我被他戳中痛脚有些恼羞成怒,若不是他说的对,当场就跟他翻脸了。

“追女孩是需要技巧和手段的。不知你有没有发现有些男孩长得没你帅、个子没你高、家世没你好还没有正经工作,但身边总是有女孩围着转?

我看你差不多也到年龄了,再不抓紧时间,到时候只能‘拾’那些‘渣男’嚼过的馍了,你不能因为一心扑在工作就耽误终身大事对不对?

我是过来人,知道缘份这个东西是没有道理可讲、是不可理喻的。有时候你无意中一句话,你爱慕的女孩就会不理你,你还茫然不自知。

而有的时候也是因为你无意中的一个小动作,你爱慕的女孩就会主动挽起你的胳膊,你也茫然不自知。

有个例子就在眼前,你看那么多车你不上偏偏上了我的车,这说明了什么?

这就说明冥冥之中咱俩有缘分对不对?为了这来之不易的缘分,哥哥现在就告诉你下来该怎么办……。”

他说的这番话,完全符合我和萍萍的现状。

我的‘爱情顾问’原来在开出租啊!精神一振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安全德那独生女是何许人物?那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富家千金女。这样的女孩什么样的翩翩公子富家哥没见过肯定眼睛长在脑门上,你给人家提鞋……别说人家了,我都嫌你脏。

但这类大富之家有两个共同的特点,一是他们的子女从出生那一刻起,之后的人生就被规划好了,然后按部就班的成长,几乎没有自我选择的余地。

由于物质条件过于优越、被呵护的过于全面,所以这些少爷小姐们过的是人人羡慕的幸福生活但论起内心的快乐指数,不见得比普通家庭的孩子高。

也就是说安小姐的童年是幸福,但内心不一定是快乐的。大富之家尚且如此,那些小门小户就不用说了。你理解了这一点,便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什么都不如你的男孩总是有人爱了。

只要你能给予一个女孩发自内心的快乐,那这个女孩都会乐于跟你在一起,至于你是不是备胎、肯不肯跟你结婚那是另外一回事。

而使女孩快乐的方式方法也有很多,这个因人而异但有一个‘通杀技’,那就是最大程度上满足她们的虚荣心。

很多小年轻不理解女人的虚荣心是什么,就肤浅的四处说现在的女孩太现实太物质,其实那都是不了解女人心给自己浮躁没本事找借口。

满足女人的虚荣心其实很简单,概括一下就是四个基本点,眼活点嘴甜点腿勤点耐心点。

我结婚那时不仅一贫如洗还欠着银行的贷款,你嫂子不也义无反顾的追随我直到今天吗?

对一个女人把这四点做到了极致,那叫‘情种’。对好几个女人把这四点做到了极致,那叫‘渣男’。网上有很多这方面的教材,你可以去搜一搜。

不过你要记住‘任何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你要牢记自己的身份可不能耍流氓哦。

当然了网上这一套用在没见过世面没有人生梦想的普通女孩身上自是八五八八不离十,但那安大小姐是何许人也?所以这就牵扯到了第二点。

第二点是什么呢?

就是这些少爷小姐们自幼锦衣玉食见多识广眼高于顶,少爷们是男的咱就不说了,单说这些小姐们长大了,你猜她们都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伴侣?

你肯定以为她们都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对不对?哈哈其实不然,只有她们爹妈才那样想。

你看那紫霞仙子被牛魔王绑了以后,紫霞仙子说什么来着?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踏着七色云彩来娶我。

悟出点什么没有?悟出点什么没有?”

‘的哥’口沫横飞像个诲人不倦的‘文学思想家’,试图启迪我的灵魂。

这个电影很古老,但我是看过的。思绪落在影片中戴上金箍的至尊宝无奈放手紫霞的那一幕,心中伤感恻然摇头。

“你呀真是不开窍!”‘的哥’启迪不了我也是连连摇头,“能救紫霞仙子的人很多,什么四大天王菩提老祖黑山老妖都有这个能力,但为什么一定要是‘至尊宝’呢?

还不是因为上一集至尊宝无意之中‘呛’的一声拔出了紫霞仙子的紫青宝剑。从那一刻起紫霞仙子的一颗芳心就系在至尊宝身上对不对?

至于她说的‘盖世英雄七色云彩’之类云云的,都是她为了美化‘意中人’的美好愿望,不然也不会有‘不戴金箍如何救你、戴了金箍如何爱你’之类的煽情话。

说白了这就是宿命论。不要以为宿命论是封建迷信,你看本来你和安大小姐就是两条平行线这辈子都没有交集的机会,但绑架这一偶然突发事件却把你俩‘拧’到了一起,这是不是天赐良机?是不是命运的安排?

安小姐打小就是安全德的掌上明珠,啥时候遭过这么大的惊吓?更何况每个小女生心中都暗藏着一个英雄救美梦。

当她被绑匪关在荒山野地的小黑屋里,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时候,她的心理防线早都已经崩溃了,不知许诺了多少次‘谁若救我出去小女子无以回报只好以身相许甚至当牛做马’这类话。

这个时候如果你能突然杀出救了她,哪怕你是猪八戒,她也会觉得,‘哇!我的天蓬哥哥威武霸气帅呆了’,“嘤咛”一声主动钻进你怀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想嫁’。

知道为什么吗?

这就相当于你‘呛’的一声,拔出了安大小姐心中尘封多年的那把紫青宝剑。日后稍加努力,老安家的乘龙快婿非你莫属。到那时候,你可莫要忘了哥哥今日的这一番苦口婆心。

你也知道安全德由于他妻子的原因,只生了这一个宝贝闺女。若干年后他家那万贯的家财可都成了你的了呀。

嗯……有一点哥哥可要提醒你,安全德虽然口口声声说他不会再生了,但他毕竟被资本主义腐朽了很多年,私生子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坊间传言‘葫芦娃他爹’不是空穴来风的。

到时候那些私生子找上门你可别舍不得,花俩钱把他们打发了就完事了,反正也不是你赚的钱。

呃……还有一点你可要提前有个思想准备,如花似玉的安大小姐落在穷凶极恶的绑匪手里,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你呢一定要心胸宽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本来听得津津有味、茅塞顿开,以至于有些佩服‘的哥’这个‘文学思想家’的某些真知灼见。

但他拿我开玩笑可以,拿人家女孩的清白开玩笑可就不道德了。

这个‘的哥’的品格在我心中直线下降成了‘地摊文学思想家’。

前有开饭店的‘黄板牙’,现有开出租的‘地中海’,无一不是小有资产但言谈之间,却总是透露出心中的阴暗扭曲面。

说是生活压力大和生命尊严有所欠缺造成的吧也不全然,为什么男人到了中年就会变的油腻猥琐呢?

“你别胡说八道了,还有多远?”我拒绝油腻打断他的浮想联翩。

“你别着急嘛……”‘的哥’仍是兴致勃勃,“不会耽搁你救安小姐的,拐过前面那个弯再下个坡就到了。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一定按我说的做,迎娶白富美分分钟走上人生巅峰。

唉,你能有个好的归宿哥哥也跟着高兴,也能跟着你沾沾光对不对?到那时候你千万莫忘记,今日哥哥对你的一番肺腑之言……哦对了帮匪人多势众,你可要注意安全必要的时候可以先下手为强。呃……你带着武器呢吧?”

我点点头在腰间拍了拍。

‘的哥’吃惊地看了我一眼。

我轻描淡写道,“这次事发突然子弹带少了……。”

‘的哥’嘴角抽抽了几下使劲咽了口吐沫。

我在心里笑翻了天。

第三十五章 人人有本难念经

却见‘的哥’也不‘神龙摆尾’了,中规中矩的拐过一个弯,一幢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的高层建筑出现在远方的黑暗里。

放眼望去,但见天高地远、风轻云淡之间,那幢高楼似乎是依山而建,旁边依稀还有一条大河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依山傍水,这可是标准的‘风水宝地’。

正想问个究竟,却听‘的哥’幽幽叹道,“你这个小警察,一点也不真诚。”

之前还一口一个兄弟叫着,怎么拐个弯就成了‘小警察’?

我纳闷道,“怎么了?”

‘的哥’盯着那幢高楼说道,“我才想明白,哪有绑匪带着人质住四星级大酒店的?你、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我一想可不就是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的哥’‘横’了我一眼气愤道,“你、你还有好意思笑?为了配合你工作,我全程超速冒着生命危险逆袭单行道,一路又闯了……。”说到这里他‘卡壳’了。

我提醒他,“二十七个。”

“二十七个,红灯!”‘的哥’说的是咬牙切齿,“一个红灯扣六分这就是一百……?”说到这里他又‘卡克’了。

我按着手机帮他算了一下,“一百六十二分。”

‘的哥’勃然变色,“一百六十二分,我这辈子都不用开车了。我不管,天下警察是一家,你要对我负责到底。”

这么能‘白活’的人也有语无伦次的时候,我笑瘫在座椅里。

‘的哥’又‘横’了我一眼从怀里摸出一支烟塞在嘴里,一时却摸不着火,便双手离开方向盘在身上乱摸起来。

我大惊,赶紧摸出打火机给他点着火。安抚道,“你放心,‘闯红灯’这事儿包在省领导身上,他一会带着大队人马就到。”

‘的哥’深吸一口烟扶正方向盘,喷着呛人的烟雾直愣愣道,“你给省领导说说情况,就冲着我这份侠肝义胆、古道热肠,给个‘荣誉好市民’称号不过分吧,不能寒了老百姓的心对不对?”

这‘的哥’的脸皮太厚了,要不来钱就赤裸裸的要荣誉。

再说了,‘荣誉好市民’我还想当呢。没准就把我的户口问题解决了,还捎带能分一套经济适用房。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看着逐渐清晰的‘金沙湾大酒店’几个霓虹大字思绪飞到了‘大脑袋’的身上。

‘的哥’一转方向盘把车停在了人行道,自言自语道,“破纪录了呀,五十一分钟就从火车站跑到这儿了。”

我一看离酒店还有一段距离心想这人真势利,不满足要求就‘罢工’。

松开安全带就想下车,不防车门被锁着,抠了几下也没抠开。

‘的哥’奇道,“你去哪儿?”

我说,“你不是不拉了吗?我自己走过去。”

‘的哥’“哎呀”一声,“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这么小心眼?”说着一指马路对面,“看到那个十字路口没?去金沙湾大酒店的车都要经过那个路口才能到,咱们在这里等着‘守株待兔’岂不更好?你放心好了,以‘麻辣老变态’的尿性起码要多绕个三五十块钱出来。现在全城挖洞就算是本地人那也照‘宰’不误,我估计他们还得一会儿才能赶过来。”

我一想外面那么冷哪有车里待着舒服便夸‘的哥’思虑周全。

‘的哥’突然笑眯眯的把车板上那一百块钱拿起来递给我,“你赚钱也不容易,还正值青春年少花销大,这趟的人工油钱就算我为国家做贡献了。”

我假意推辞了一下,感觉他是真心实意的就顺水推舟把钱接在手里,心虚道,“那我……代表国家谢谢你。”

“应该的、应该的。谁叫咱俩一见如故有缘分呢?要不要给你撕些‘的票’你好拿去报销?”

‘的哥’套着近乎、献着殷勤,看着我把钱塞进口袋。

我突然觉得他的媚笑带着奸计得逞的意味,说道,“不用了,你把门开开我尿一泡去。”

“我也去我也去”‘的哥’打开车锁像个‘跟屁虫’跟在我身后。

我看了一眼,四下无人无车,便找了个暗处撒尿。

‘的哥’凑到我身边把烟屁股随手一弹解裤带。

我小肚子一使劲,尿液射出老远准确无误的把烟头‘滋’灭。

“哎呀我的弟,厉害呀!”‘的哥’惊叫一声不无羡慕道,“我年轻时候跟你一样,顶风尿三丈,现在不行了,顺风尿湿鞋。哎年轻真好!可怜我都一把年纪了还一事无成,孩子都不乐意在同学面前提我这个开出租的爹,想想真是可悲可叹可哀啊!”

我系着皮带半安慰半打趣道,“姜太公七十二岁还在钓鱼,八十岁就当丞相了,跟他比你还年轻的很。”

“是呀是呀”‘的哥’附和道,“姜子牙能当上丞相是因为有周文王相助,你要是肯助我当上‘荣誉好市民’,你就是我的‘周文王’。君子有成人之美,你也不费什么事,就在省领导那儿动动嘴儿替我美言几句就行,‘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对不对?这事儿只要你肯帮我不管成不成,哥哥一家都承你的情。日后你来三屋市玩,哥哥里里外外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为了能当上‘荣誉好市民’,‘的哥’挖空心思阿谀奉承‘节操碎一地’。

转念一想,‘的哥’没收我的车钱,这人还是不错的。

再说了他说得也有道理,就是我动动嘴的事。

更何况‘三屋市荣誉好市民’好像跟我的利益得失也没有冲突。

于是说道,“好吧,我跟省领导说说,成不成的,我说了可不算。”

‘的哥’大喜过望,搂着我的肩膀说道,“走走走车里说、外面冷。”

我赶紧挣脱。‘顺风尿湿鞋’谁能保证他手上沾的没有尿?

进车坐好‘的哥’又把车门锁上问道,“你打算怎么跟省领导说?”

我纳闷道,“如实说呗。”

“这可不行……,”‘的哥’急得直摆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罐功能饮料打开递给我,“你先提提神,你这样跟省领导说,效果会好一点……。”

我美滋滋喝着饮料听着他侃侃而谈,渐渐明白他的意思了。

简单说就是‘抓人的功劳他不抢全归我,跟踪的功劳没我份全归他’。

“……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若不是为了孩子能以我为荣,我也不会说这么多。这罐饮料是你嫂子亲手给我准备的,怕我开车打瞌睡,提神醒脑用的,我都没舍得喝……。”

听到这里我差点呛住,赶紧打断他道,“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行了吧。”

‘的哥’得偿所愿地笑了起来,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罐杏仁露递给我。

我不接反问道,“也是……嫂子给你准备的?”

‘的哥’硬塞给我,“你嫂子知道是你喝了,那比我喝了还高兴。要不,你现在就给省领导打个电话说说情况,我在旁边给你参谋参谋。”

我觉得他的每句话都是一个坑,把两罐饮料放在车板上摇头不语。

‘的哥’不死心,继续劝道,“现在时间还早,反正也没啥事你就打一个呗。”

这是推我‘跳坑’呢。

我识破他的居心半真半假道,“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尽力替你办的,现在疑犯在那里都不知道便去打搅省领导,是不是有点……。”

“对对对是有点操之过急了,”‘的哥’接过我的话头,“兄弟你真够意思,”说着拿出电话,“做哥哥的也不能含糊了,你的电话多少?日后你来三屋市玩,哥哥哥哥里里外外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迎着‘的哥’热切的眼神,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他。

片刻,电话在兜里“嗡嗡”地震动起来,精神一紧以为‘大部队’来了。

掏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外地号码。

正想接听却被挂断,‘的哥’在一旁轻舒了一口气。

霎那间我明白了他的叵测居心。

上车落锁、给钱给饮料、要了电话号码还打过来证实一下,这一切充分说明他是怕我跑了、怕我骗他呀。

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这连吃带拿的,明知被忽悠了也无可奈何。

说道,“我这儿还有省领导的电话,你要不要?”

“要要要……。”‘的哥’满眼小星星。

我目瞪口呆,这也太不不要脸了!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得水,勉强打了个“哈哈”道,“只要抓住犯罪分子,省领导一高兴就会亲手给你戴大红花开表彰大会。到那时候‘荣誉好市民’还不是小菜一碟?”

‘的哥’笑得像一朵盛开的黄菊花,“那是那是,谁叫我有一个好兄弟呢?”说着还拍了我的肩膀头一下。

我斜了他一眼。感觉被他玩弄于口舌之间越想越气,指着金沙湾大酒店道,“事成之后我也不要什么‘明明白白’了,你就请我去那里耍耍吧。”

第三十六章 口中蹦出黄老邪

‘的哥’看着金沙湾大酒店面色变了几变,最终面有难色道,“兄弟呀不是哥哥不带你去,你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去那里玩。你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何必因为一时好奇毁了自己呢?再说了我们这里好玩的地方多的是,何必一定要去那里玩?”

我看他说得诚恳,好奇心起问为什么

‘的哥’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你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我摇头道,“不就是个酒店嘛,怎么了?”

‘的哥’思虑了一下道,“有些话我不能对警察说,但可以对兄弟说,你是我兄弟不?”

我无奈点头。

“好,既然兄弟开口了,那我就跟你说说,金沙湾大酒店是合资酒店,里面的服务员全部来自如花国,一‘水’的金发碧眼

‘的哥’又是一通真假参半、夹叙夹议的长篇大论。

我听得半信半疑反复追问。

末了,‘的哥’拿起保温杯喝了几口水语重心长道,“不是哥哥说你,你就安安分分办好咱俩的事,其他的事情不要管。哥哥知道你立功心切,但你也不想想能在风景如画的沙河游览区内开合资大酒店,那岂能是一般人所为?”

他居然猜透了我的心思。

我小心而又谨慎地问,“你是说有保护伞?”

‘的哥’叹道,“领导派你出来是叫你干活的,不是叫你惹事的……。这麻辣老变态真变态,怎么还没来?”

这是典型的‘顾左右而言他’。

我无奈道,“好吧,我就安安分分办好我的事,其他的一概不管。”

‘的哥’怪叫一声,“哎呀兄弟,我就一个平头老百姓,去哪儿知道有没有保护伞那么高级的事?咱们一见如故是自家兄弟我也不瞒你说,我就拉客到过金沙湾大酒店的门脸那儿从来没有进去过,跟你说的那些事儿都是听坐车的客人们说的。”

‘的哥’口风一转从我心中的‘线人’变成了‘打酱油’的,我感觉再次被他玩弄于口舌之间。

不满道,“你啥都不知道就在这儿满嘴‘跑火车’,信谣、传谣、造谣是要被拘留的。”

‘的哥’不以为然地笑道,“兄弟你就别考验我了,你不会真的以为酒店只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吧。尤其是这种合资大酒店,有没有保护伞我是真不知道,但我知道里面的‘水’深的很。”

我眼睛一亮急忙表示‘愿闻其详’。

‘的哥’笑道,“合资嘛,顾名思义就是和‘歪果仁’合资喽。”说着他又拿起保温杯喝水。

我暗怒感觉又被他玩弄了,歪头看着他把喝进嘴里的花瓣儿又吐回杯中。

想要发作又觉得以自己的阅历好像对付不了眼前的这个‘老滑头’。

“金沙湾大酒店既然是合资酒店,那里面的‘歪果仁’肯定不会少。你出入其中,难免会‘没吃到羊肉还沾了一身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句话你总是知道的吧。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专心办好咱俩的事,哥哥是真心实意为你好。”

我灵光一现,原来我是有‘杀手锏’的人,点头道,“你说的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得多确实会对我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我就专心办好自己的事吧。”

‘的哥’看着我,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不看他,看着前方的金沙湾大酒店故作沉思状。

“其实吧,这里面也不是没有可疑之处……,”‘的哥’沉默了一下口风又转,“金沙湾大酒店以前只是个金沙湾农家乐,怎么就从一个破破烂烂的大排档,摇身一变成了合资大酒店了呢?

虽说‘黄老邪’是个‘人物’,哦、就是金沙湾农家乐的老板。他的一双手终年拢在袖子里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手,于是便有了‘黄老邪’这一雅号。

人家‘手不出’但花样百出,靠着祖传秘方和那些暴发户发了家。但要说他有财力有能力开合资大酒店,全三屋市的老百姓都表示不信。

你要说二者没有关联只是一起寻常不过的并购案,那‘黄老邪’的小儿子‘黄鼠狼’怎么就当了金沙湾大酒店的总经理?他家祖传八代的‘雷暴黄油虾’和‘三碗不点烛’怎么就堂而皇之成了‘非文遗产’和金沙湾大酒店的镇店之宝?”

“三碗不点烛是什么?”我好奇道。

‘的哥’哈哈大笑,“是酒。‘黄老邪’自酿的六十八度纯粮食酒,无生产日期、无生产厂家、无质量许可、也没有名字,比‘三无’产品还多‘一无’。不过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人家也不在市面上卖谁也管不着。

就在自家农家乐的大院里,三两三一个的土瓷小碗塑料皮一封。不管是谁,只要当场连喝三碗之后还能爬上二楼、点亮隔断里的那盏蜡烛,这次整桌免单,下次整桌还免费。那时候黃油虾可是一百二十八块一斤,谁去了不得怼两斤?”

我不信道,“三碗不过一斤酒,即使度数再高酒劲再大,对酒精免疫的人也不是没有,这样搞不得赔死?”

‘的哥’摇头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黄老邪’这样搞不仅没有赔死反而成了我们当地的知名人物。

四面八方的食客像苍蝇一样云集过来,去的时候摩拳擦掌志在必得,回的时候蔫头耷脑语焉不详。

苍天在上,见证了无数酒囊饭袋醉倒在通向那间隔断的路上。楼板在下,被那些酒囊饭袋瀑布一般四处乱喷的呕吐物弄的是污秽不堪。

那时候我一天几趟的往农家乐送客,没有人比我见的更多、知道的更清楚了。唉……只是可惜了那些酒和虾。久而久之便有‘三碗不点烛’这个民间称呼。”

我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会吧,哪有这么邪乎的酒?”

“你以为‘黄老邪’是浪得虚名的?金沙湾大酒店建成之后,那些服务员在酒店的集体宿舍叫‘春风里’,‘黄老邪’便给‘三碗不点烛’改了个名字叫‘三碗御春风’。

寓意‘酒是粮**,越喝越年轻’。你听听,那诗意、那境界,一点不亚于‘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名字一改、包装一换价钱就贵了不止十倍,自此我等平头老百姓就再也喝不起了。

前些年孩子考上重点高中我曾喝过一次,虽然底子还是他家自酿的六十八度高度酒,但味道可比以前差远了。老话讲的无商不奸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感觉如听天书,继续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多人就没一个能喝三碗的?”

‘的哥’哈哈大笑,“当然有,但只有一个。”

“谁,不会是你吧?”我好奇的问道。

‘的哥’看了我一眼,“当然是‘黄老邪’本人了。”

我确认了一下眼神,知道他省略了“笨蛋”二字。

“要说酒是他酿的,他喝三碗没事倒也不足为奇,但天南海北慕名来‘吃白食’,什么样的奇人异士没有,怎么就无一幸免呢?后来有人怀疑酒里有东西……。”

‘的哥’说到这里狂咽了一口吐沫,“你没喝过你不知道啊,那酒可真是好东西啊!酽烈醇厚自是不必多说,还透着一股其它白酒都没有的清香。

邪门的是那股清香你闻是闻不到的,只有喝进嘴里咽到肚中再过上那么一会儿。哇,你会觉得自己‘谈吐芬芳气自华’整个人都高雅了许多。

就像我是司机,‘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是铁律。但我一想起‘三碗不点烛’就忍不住心驰神往……。”

他所谓的清香在我的认知中就是刺鼻难闻的酒味。心想,“这货又拿着道听途说的东西来夸大其词的忽悠我。”问道,“你这汽车不烧油吧!”

‘什么?’‘的哥’一愣。

我笑道,“你坐车里吹就能跑,skr、skr……。”

‘的哥’一下子急眼了,“哎咱俩萍水相逢我骗你干什么?”

“萍水相逢?”我重复了一遍哈哈大笑。

“一见如故,是一见如故。”‘的哥’改口改的‘溜溜溜’,“你别打岔,我说哪儿了?哦,有人怀疑酒里有东西就私下研究了一番,结果发现那酒加热到36度8、再经过持续的转动,便会呈现出鲜血被无限稀释后的那种颜色。

呃,就是猛一看无色,但杯子下面垫张雪白的纸,似有若无的血红颜色便反衬出来,酒液一停随即消失。有人问‘黄老邪’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里面放了蒙汗药?‘黄老邪’倒也干脆,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喝了三碗依旧谈笑风生。

有人又说他提前动了手脚服了解药,‘黄老邪’邪性大发,直接把酒方子拿出来供大家拍照留念。这种‘祖传秘方’哪个见了不是心痒难耐双眼淌血?‘黄老邪’就这么大大方方拿出来示人了,你说‘黄老邪’邪不邪?”

第三十七章 见目标行程又起

我不屑道,“那肯定是一张假方子。”

‘的哥’摇头道,“方子肯定是真方子,咱们当地的酒厂‘依葫芦画瓢’就起死回了生,不过就是没了那股独特的清香和加热之后的隐红,三碗也醉不倒人了。

这种西贝货自是上不了台面。高级一点的,就加点香精色素摆在商店里作为本地特色唬弄外地人。低级一点的,就加点水,也是三两三的土瓷小碗塑料皮一封卖给当地老百姓。

咱们老百姓懂什么呀?只要便宜、够劲、喝不死人,那就照喝不误。要说这事侵犯了‘黄老邪’的切身利益,起码名字得换一换吧,偏偏‘黄老邪’这‘老邪门’不管不问,任凭‘三碗御春风’烂了大街……。”

我没好气道,“那不还是一张假方子吗?”

‘的哥’不停摇头道,“跟你一样聪明的人还有很多,知道问题的关键就在那血红和清香上,便大费周章拿着原浆去幻都的研究所用科学仪器分析了一下。

科学证明那清香是马兰花的花香,那血红是马兰花瓣溶于酒后的颜色,这些原材料的用法和份量都在酒方子上清清楚楚写着呢。哎企业一大就是这样,干起事来条条框框多的很,‘依葫芦画瓢’都画不好,拿着人家的祖传秘方都能酿走了样,怨谁?”

“哇,”我大叫一声吓了‘的哥’一哆嗦,“马兰花是朵神奇的花,能实现任何愿望,但谁也没有见过它。”

‘的哥’眼睛一翻快晕过去了,“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你不知道吗?”

我“哈哈”大笑有了作弄人的快感。

农村长大的孩子谁不知道马兰花呢?其实就是一种野草,在不同地方有不同的称呼,花期极短生命力极强。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中有它,‘带到山花烂漫时,它在丛中笑’里也有它。

道,“马兰花开春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又不是虎骨熊掌之类的国家保护动物,怎么就酿不出呢?可见那就是一张假方子。”

‘的哥’头摇的像拨浪鼓,“又没人拿枪逼着‘黄老邪’,他没必要弄一张假方子来糊弄大家,要不然名声早就臭了。他们那些‘道’上混的人,把名声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我纳闷的是马兰花什么颜色都有,就是没有那种血红色,怎么到了酒里就变成了血红呢?”

我一想,对呀!

马兰花花朵儿极小、绚丽夺目,形如开口喇叭,常见蓝白黄粉紫青六色,并且我记忆中的马兰花一点都不香。

‘的哥’突然一拍我的大腿,叫道,“来了来了。”我扭头看见一辆出租车从坡道上疾驰而来。

‘的哥’掰着后视镜道,“真能兜呀,一趟顶老子三趟。”愤愤不平中透着羡慕。

我盯着那辆出租车拐过坡路,心跳加速道,“快跟上。”

‘的哥’把手放在车钥匙上又缩回来了。

“快跟上跟上。”我催促着。却见那辆出租车驶过十字路口靠边停了下来,两条人影从出租车里钻了出来。顿时心头狂跳,这俩人正是‘大脑袋’和黑衣人。

“抓贼我不如你,预判你可远不如我了,”‘的哥’在一旁得意洋洋,“这叫术业有专攻。如果不是我有多年的行车经验见事又机敏果断,贸然听着你的跟上去,那咱们现在就算不暴露也会打草惊蛇的。”

“真嘚瑟啊!”我没理他看着出租车调头离开。看着二人东西南北的四下一通打量,向金沙湾大酒店的方向走去。一扣车门想要出去,却不料车门锁着。“快开开。”我急道。

‘的哥’吧唧了一下嘴欲言又止。我怒目而视。

“的哥”语重心长道,“兄弟啊,贼是社会的,命是自己的。虽然你有枪但他们人多势众,那俩人今夜肯定去了金沙湾大酒店,你就在车里等着大队人马来了团团包围后再行动,谅他们也插翅难飞。这样既不耽误事、你的人身安全也有了保障,鱼和熊掌一起得了……。”

“那怎么能行?”我一口否决,想要再说些漂亮话,‘的哥’“哒”的一声打开车锁,“好吧,兄弟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看着他满脸的真挚,心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果能有一个当地土著跟我一起,那行起事来岂不便捷了许多?”于是盛情邀请道,“你跟我一起去吧,算你大功一件。”

‘的哥’转着眼珠子,“我都一把年纪了,打又打不动、跑又跑不快,去了也是给你添麻烦。如果我能年轻三十岁……。”

这是一个‘嘴炮’,我不再多言扣开车门下了车。

“有事给我打电话,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的哥’小声呼喊声中,我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快步横穿马路,小跑到了十字路口,溜着路边的阴影一路向里,很快就看见‘大脑袋’和黑衣人上了一条林荫小道,不疾不徐的一边走一边交谈,黑衣人还时不时的看下手机。

看着前方金碧辉煌、气派十足的金沙湾大酒店有了初步的计划:

‘的哥’说得不无道理,我又没有枪,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只要跟着他们进了酒店,便以游客住店为由、锁定他们的具体位置。

然后电告省领导,哦不,是季师傅坐等支援。这才是我这只‘黄雀’应该做的事。

那二人离酒店越来越近,悠闲自得的跟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一样,一路连头都不回一下,自是做梦都想不到身后有只‘黄雀’跟了他们数百里。

我也四下打量:到处是成排的树木、大片的草地,草地上有盆花有长椅有雕塑还有喷泉。

这个地方绿化的太好了,我有了一种半夜逛公园的感觉。

计划也越来越成熟。

甚至想好了在这个花园式四星级大酒店的标间里,点个大份‘黄焖鸡米饭’叫‘小袋鼠’送过来,趁此空暇再美美地洗上一个热水澡。

当然了,这些花销我会找季师傅报销的。

却见那二人距离酒店门脸还有一段距离,突然站住了。黑衣人看了一会儿手机,突然一头钻进了路边的树丛子。

我躲在暗处纳闷不已:这俩货不走寻常路,这是要去哪儿?

开弓没有回头箭!给自己鼓了一把劲悄悄跟了上去。

这酒店真高呀,仰着脖竟然看不到顶层。

入口处是一扇高大厚重的玻璃大转门,旁边立着个门童目光呆滞,看样子已经冻傻了。

转门内是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一尊真牛般大小的黄牛铜雕,立在大堂正中的水晶吊灯之下,屈蹄引颈蓄力待发,如同活物一般栩栩如生。

灯火通明处,一张金底金面、奢华至极的接待台后面冒出几个女孩的脑袋,其身后的墙面上挂满了的钟表。

仔细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的哥’口中所说的金发碧眼三十六尺寸的如花国女招待。

“骗子!”

暗骂一声,瞄了一眼四下无人,便也一头钻进了树丛子。

树从子里乌屈麻黑,依稀能辨别出一条小径、曲里拐弯不知通向何处。

黑衣人看着手机走走停停似乎在确定位置。就这么兜兜转转走了一会,一盏盏色调温暖的米黄色灯光从树梢间显露出来。

“怎么绕到酒店侧面去了?”

我纳闷不已掩好身形,看着那些灯光仿佛闻到了暧昧的气息。

心想,“午夜时分还不睡,难怪老孟说‘有钱人的生活,从晚上十点才开始。’”

放眼望去侧面有一座山,与酒店不过百十米距离。山势不高却蔓延数里,山坡上苍松劲柏无数,呜呜呼呼的风摇树动声一阵阵的传来。

山脚至酒店之间是整条大理石铺垫而成的大广场,空空荡荡。

在靠近酒店侧面正中的位置,矗立着一块硕大无比的风景石。

我暗暗摇头。心想,“土豪就是土豪,弄个几百吨重的破石头来镇楼也不嫌费事。”

关键是它放错了地方,风景石哪有放在建筑物侧面的?

一般都是放在正面才能起到镇邪挡灾的作用。

想起孙悟空变成的那座小庙,正是由于他的尾巴无处安置只好变成一根旗杆竖在庙后,结果被二郎神看出了破绽……。

如果我跟土豪是朋友,那我就告诉他,你家石头放错位置了……。

那二人走到风景石边,‘大脑袋’一屁股坐在石前的水池砖面上,点燃一支烟。

黑衣人也点上一支烟,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和‘大脑袋’嘀嘀咕咕。

片刻,二人把烟蒂一弹,绕过风景石走向酒店侧面正中的位置。

一猫腰跑到那块风景石后悄悄探出半个脑袋,一艘白色的大游艇很突兀的出现在眼中,船顶上高高竖起一根旗杆,一面旗帜随风招展。

我咋舌不已!

这艘游艇刚才被风景石挡着没看见。

再一想,“不对呀,这里离沙河还有一段距离,怎么可能出现一个港口?”

凝神看去,只见沙河从山边处奔流而出。顺着地势,蜿蜒流经酒店的一侧。

这下明白了:游艇所在的那处避风港,原来是不知花费了多少的人工物力、挖山凿地引流而成。

我啧啧称奇!

第三十八章 陷困境柳暗花明

摘下帽子,在风景石的水池里掬了一捧冰水、洗净手和脸,又理顺了头发。

想想戴上帽子、又成了保安,便把帽子塞进裤腰。

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颓废的精神,深吸一口气走向那间大屋。

未及走近,大屋的玻璃门无声自开。一股暖暖的热气夹杂着檀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个身穿旗袍的圆脸女孩从接待台后面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职业微笑,甜甜地注视着我。

我精神一振,抓出手机装扮成‘业务繁忙’的‘青年才俊’。

别说,手抓‘万把块’出入这种场所,真的会凭空多出几分匪夷所思的自信和乐观。

紧走几步到了台前,故作老练地往台体一靠,发现柜台里还坐着个年纪大些的女孩在玩手机。

这两个女孩一看都是‘国产女孩’,忍不住在心中大骂‘的哥’一声‘大骗子’。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圆脸女孩问道。

我一手把玩着手机,一手把怀里的钱连同证件一股脑掏了出来,眼睛在她身后的墙面上搜寻着当日价目表。

底色质朴厚重的墙面上,既没有价目表也没有钟表,而是龙飞凤舞刻着几个大字。

勉力分辨,一个字也不认得,龙飞凤舞的大字在我眼里立刻变的歪七扭八起来。

“开个标间,”我捏着厚厚一叠钞票轻轻敲打着柜台,又怕挨宰便加了句,“最朴素的那种。”

圆脸女孩一愣,收敛笑容道,“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是私人会馆不接待游客。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摇头道,“没有,但我有这个。”说着把现金摊开,亮出身份证。

圆脸女孩板着脸道,“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是私人会馆只接待预约客人,请问您有请柬吗?”。

我一脸懵圈。心想我又不是来吃喜酒的有什么请柬?

装模作样的在身上摸了摸,故作惊讶道,“呀,我把请柬忘车里了。”

圆脸女孩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对不起先生,我们的请柬是电子版,它就在您的手机里……。”

“哦是的是的,我说的就是我把手机忘车里了,”我打断她,突然看见手机就在自己手中抓着,赶紧冲她晃了晃道,“这样的手机我有好几个,每次下车总是忘带一两个。唉,我也是苦恼的很。你看外面天寒地冻的,我这大老远跑来也不容易。你给我开个标间,我住一晚上就走。”指指钞票,“你看,不差钱。”

虽然吹的有点大,但我给自己的不亢不卑、随机应变打九十九分,多一分我怕我会得意的笑出声来。

圆脸女孩眼神迷离了一下,又道,“是这样的先生,我只有刷掉您请柬上的二维码,才能为您预留房间安排坐席。如果您真的忘带了请柬,那么我可以在电脑上帮您查询一下,请问您是通过哪种途径收到请柬的?”

我张嘴结舌实在编不下去了,指着台面气恼道,“我有钱有证,你却不让我住店,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你以为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领班呢?把你们领班叫来!”

“啪”的一声,玩手机的那个女孩把手机扣在台面上站起来,“我就是领班!我们‘三不馆’从来都是非请勿入的!你想干什么?”

这么蛮横的领班我还是头一次见!

但见她右肩微微下沉,右手悄悄地探进台面之下。心头一凛,知道台面下肯定有警报器之类的机关。

我不给她‘一按警报器,数十保安来相见’的机会。打个“哈哈”道,“对对对,我忘了忘了,我这就去车里把请柬拿来,你们稍等一会我马上就来。”

说着一卷台面上的物品,看了一眼墙壁,果然好像有个繁体的‘叁’字。

如果她不说,我还以为墙壁上是一句七言绝律呢。

转身往外走,听见那女领班嘟囔道,“这门岗才撤没两天,怎么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半夜摸进来,想玩会儿手机都玩不成。”

另个女孩嬉笑道,“姐你就别装了,刚才是谁一直偷偷瞥那黑衣服的帅叔叔?”

我心酸不已,不让我进难道是因为我不够帅吗?

扭头看了一眼,俩女孩嬉笑着在柜台内闹成一团。

又舒了一口气,差点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了。

出了大屋,冷风吹在湿漉漉的头发上,室内外巨大的温差使我感到彻骨奇寒。

从裤腰薅出帽子戴好信步外走,走了一会突然想起来应该给季师傅打个电话,汇报一下情况。

电话很快被接通,我迫不及待把事情讲诉了一遍。

当我提及‘三不馆’时,季师傅很意外地“嗯”了一声。

我吃了闭门羹也是心头有气,心想什么样的地方敢叫‘三不管’?

便把‘的哥’那一通道听途说、移花接木到了‘三不馆’的头上。

我就不信还有警察管不了的娱乐场所。

季师傅听我唠叨了一会,打断道,“你现在马上从那里离开,我现在有许多工作要做,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先呆着……。”

我听到这儿也是无话可说。难道还真有警察管不了的娱乐场所?

这时一辆小汽车从树木遮掩下的道路上拐了出来,雪亮的车灯直直照在我的身上。

“远光狗!”我暗骂一声。看道路有些窄,便听着电话站进路边的草地里。

季师傅在电话里嘱咐着一些‘注意事项’。

我盯着驶近的小汽车,见车头竖着一个‘小金人’心中啧啧赞叹,这车起码值一百多万。

心不在焉的应付几句“好的、好的、您放心。”季师傅便挂了电话。

正想转身离去,那小汽车突然停在了我身边。车窗玻璃缓缓落下来,一个女声质问道,“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哈腰一看,副驾位置坐着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人。她看我的眼神充满‘找事’的意味。

我真是无奈透了,她肯定把我当成酒店的保安了。

不过听这女人盛气凌人的语气和口吻,肯定是这酒店某个部门的领导。

向车前凑了凑含糊其辞道,“好久没跟家里联系了,我妈想我想的睡不着,我跟她说说情况报个平安。”

说着装模作样的对着电话说道,“妈,天冷了您注意保暖不要受凉,我现在有事不说了。”

说完又装模作样挂了一下电话。

那女人点点头,目光果然柔和了许多。

我心头暗笑。这种‘亲情牌’总是能触动领导、尤其是女领导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收起电话正想离开,那女人突然从车里出来道,“你过来一趟。”

我无可拒绝只得跟她并排往回走,但觉暗香浮动。

这是一种非常高级的香水味道,我在陈叔的老婆魏雪兰身上闻到过。

小汽车跟在后面很贴心地给我俩照路。

有司机有豪车,以此可以断定这是一个富婆。

我在前面跑步后面跟着辆豪车,递毛巾擦汗、递饮料补水……。

是我梦想暴富以后的生活状态之一,想不到此刻居然实现了四分之一。

我有些受宠若惊,偷偷打量了这个富婆一眼。

但见她衣着简约、风姿卓越。

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顾盼之间自有一股目空一切的傲气。

富婆边走边道,“这几天忙完就给你们放个假,到时候你可以回家看看父母。”

我摸不清她的底细,但我知道不管男女领导都喜欢木纳老实、闷头加班、不要加班费、还不发牢骚的员工。

说道,“没事,出门在外、工作的地方就是家。”

“哦?”富婆很意外的轻笑一声问道,“你家在哪里?”

“在裕西那一片,离这儿不远。”我随口说了个笼统的方位。

富婆点点头又问,“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

“有一段时间了。”

“习惯吗?”

“习惯。”

“每顿的伙食怎样?”

“能吃饱。”

富婆笑道,“你不要紧张嘛,我就是问问情况。”

说话间我俩走到了那块风景石前,看着小汽车停住以后,司机从车内下来打开后备箱。

里面‘躺’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深绿色大包裹。

那司机不过三十郎当岁,拉拽着那个包裹,看上去异常的吃力。

我不待富婆出言吩咐,主动上前搭了一把手,把包裹抬出来放到地上。

感觉这包裹只是大而已,并没有司机表现出来的那么沉重。

“你俩小心点。”富婆说着抬脚想走。

司机也不知是抬包裹累的、还是晚饭没吃饱,合个后车盖都是有气无力的。

把头一摇道,“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富婆看了我一眼,深表怀疑。

我哈腰抓住包裹的两头,腰板一挺、双臂一较劲,便把那鼓鼓囊囊的包裹抗在肩头。

富婆点点头,冲那司机道,“你回去吧。”说完便向‘三不馆’里走去。

司机临上车前极为深刻地扭头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不经意间便已得罪了他。但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是故意的。

第三十九章 做苦力顺手摘桃

再次光临‘三不馆’,我的内心是忐忑的,便用包裹挡住脑袋。

圆脸女孩又笑吟吟的站了起来,接着那个女领班惊呼一声站起身,带着“噔噔噔”的高跟鞋声便向柜台外跑。

富婆把手一摆。女领班脸上带着尴尬而不失谦恭的微笑,站在柜台里不敢动了,嘴中期期艾艾道,“三、三娘,您怎么来了?”

这个叫‘三娘’的富婆理都没理她,径直走进大屋的里间。

我跟在后面,在心里骂了女领班一句“狗眼看人低!”

里间是两两相对的四部电梯,尽头一道电子卷帘门,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将这个房间隔断。

‘三娘’进入电梯按了一下21楼,说道,“累了就放下来休息一下。”

我只觉包裹越来越沉,但被她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强撑道,“不累,不沉。”

‘三娘’抿嘴一笑不再多言。

出了电梯,一个穿旗袍的姑娘在门外笑脸相迎。

“回去吧”‘三娘’把手一摆。

那姑娘轻应一声,微微弓腰屈膝退向左边的过道。

‘三娘’领着我拐向右边的过道。

“有钱、真好!”

我赞叹着跟在后面,一只手扶着包裹,另只手在包裹外摸来摸去。

只觉触手柔软,里面好像是棉被衣服之类的物品。

“这是捐赠给贫困山区孩子们过冬的吗?”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只是棉被衣物,包裹绝不可能这么沉!

随着体力的消耗,呼吸变的急促。当下打起精神,两手扶稳包裹。

兜来绕去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处三条走廊交汇的开阔地。

‘三娘’指着其中的一条走廊,说道,“看见尽头的那扇推拉门没,你把包裹放在门后再回来。”

“做好事不留名?”

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虽然不知道‘三娘’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她的举止太过诡异。

其中必定有‘猫腻’。

点点头吸了一口气扛着包裹走进走廊。

走廊内灯光暧昧。上有吊顶下有地毯,装饰极为奢华,两侧是一间挨一间房门紧闭的客房。

路过每个房门时都侧耳倾听,希望能听到‘大脑袋’杀猪般的歌声。可惜一路静悄悄,什么动静都没有。

“难道都是空房间?”

想起那一盏盏色调温暖的米黄色灯光,知道这些客房里住着都有人。

眼看快到了走廊尽头,脚步故作踉跄了一下。

包裹的一角碰在了一扇屋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包裹内有个硬物。

继续前行的同时侧耳倾听,身后没有任何动静。

咬牙强撑到推拉门前,用脚蹬了一下门板,门板竟然纹丝不动。

伸出左手抓着门柄一拧一推,门开了。

闪身入内,趁着推拉门自动闭合的刹那,看见‘三娘’看着我的这个方向,在打电话。

“啪”地一声,推拉门合上了。同时楼道内的一盏感应灯亮了。

我抖擞精神,把包裹往门后一放,迅疾的拉开包裹顶端的拉链,看见里面果然覆盖着一层棉被。

由于包裹被棉被撑的满满当当,不敢把拉锁全拉开,便顺着棉被的缝隙伸手入内一通胡摸。

只觉包内电线、插头、绳子、盒子,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小东西都有。

一路向下,在正中的位置摸到好大一盘圆滚滚的东西。

指尖感觉了一下,像是许多根火腿肠捆在一起。

不由得心中大喜!

捏着其中的一根使劲一抽,一个中指般粗细、筷子般长短的牛皮纸棒,赫然入目。

我一愣。心想,“这是什么玩意儿?”

顾不上往回放了、便往怀里一揣拉上拉链。又顺手在包裹的一角捏了捏,感觉里面好像有一把榔头。

拉开门往回走,看见被碰了一下的那扇房门,咧着一条缝。

门后之人听见响动便把房门开大了一些:一个身披浴袍的男人,光着两条小腿一脸警觉的看着我。

冲他笑着点点头。

但见此人面如重枣双眉斜飞,束发盘髻一根木簪横穿其中。纵然少了三绺长髯,我也知道这是一个道士。

屋内隐约有水波荡漾之声传出。

惊羡不已中、便与他插肩而过。

三娘’见我过来,收起电话。

我冲她点点头表示‘事已办妥’。

‘三娘’更不多言领着我一路折返。

进了电梯,‘三娘’从手包内掏出一把钥匙插入电梯的控制面板,然后按了一下‘9’楼。顿了一下,又从手包里取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我道,“拿着。”

我不明所以看着她没敢接。

‘三娘’笑道,“瞧把你累的,我黄仙从来不会平白无故使唤人。”

原来她叫黄仙,不知和‘黄老邪’是什么关系?

脑海中闪过网上‘职场老油条’的种种告诫点拨之语,以此断定她的这种行为,是对我的一种认可或奖赏。

我腼腆而又羞涩地接过这张百元大钞,像个突然收到大人礼物的孩子,满心欢喜地仔细把钞票对折一下揣进兜里。

黄仙露出‘这样才是乖孩子’的微笑。我报之这样才是‘送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喜悦。

一句‘谢谢’已不足以表达我的欢喜之情,思索着说点啥得体的感谢话,电梯在九楼停住了。

“你回去吧。”黄仙拔出钥匙从电梯内走了出去。

我感觉她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我看不见她的地方,便老老实实的下到了一楼。

出了电梯我犯开了寻思,要不要上去找找‘大脑袋’?顺便再去看看那个大包裹?

这‘三娘’黄仙够意思的很,送个货就给一百元的小费,跟着她干肯定不能亏待我,就是这酒店藏污纳垢的很,居然有个道士在洗‘鸳鸯浴’。

捏了捏兜里的那根牛皮纸棒,又想这种地方肯定监控密布,我若像只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被人发现只是早晚的事。但时机一纵即逝,若就此出去,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进来了……。

“叮铃铃……。”外面大屋突然响起了固定电话的铃声。

电话被人接起说了几句,接着“噔噔噔”的高跟鞋声响起。

我一听声音奔着我这个方向来了急忙向外走。

那女领班正跑得起劲,看见我突然走出了电梯间,一下子立住了。

我俩对视着,我也不知道她认没认出我这个‘手机多到苦恼的人’,突然有了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就出了‘三不馆’。

我越走越快,突然醒悟完全没必要嘛。放慢脚步回头张了一眼,身后黑乎乎静悄悄的。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便从裤兜里掏出牛皮纸棒细细端详。

这纸棒入手微沉,用指甲使劲划了划,牛皮纸质量极好竟然不留划痕。

轻轻掰了掰,感觉里面像是金属之类的硬物根本掰不动。

手指搓了搓,指肚居然感觉不到牛皮纸粘接的缝隙。

我放弃了剥开它的打算,又去摸牛皮纸棒的两端,两端竟然感觉不到封口的褶皱。

“里面包的什么呢?”我边走边寻思。

“不会包着金条吧!”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刀子我兜里就有一把,用它弄开纸棍不成问题,但现在时机不对。

想起季师傅叫我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再看四周昏暗一片,顿觉阴森压抑。便又返回那块风景石附近,寻着来路返回十字路口,看见‘的哥’停车的地方,又多出了一辆出租车。

我心中纳闷,悄悄的走过去一看:‘的哥’正叼着烟卷跟副驾之人‘喷’的热火朝天,便轻轻敲了敲车窗走到一旁。

‘的哥’从车里出来。

我问他那人是谁?

‘的哥’笑道,“我哥们麻辣老变态,我叫他过来帮忙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哦你来的正好,我说我五十一分钟就从火车站跑到这儿,那厮说我吹牛你快去给我做个证。”

我看看四周的环境有点瘆人,明白他是拉个人给自己壮胆。

当下并不点破,说道,“省领导一会儿就来,‘荣誉好市民’你俩一人一半。你是要‘荣誉’还是要‘好市民’?”

“我全都要!”‘的哥’急道,随即明白过来,返回车里嘀咕了几句。

‘麻辣老变态’从车内出来开着自己的出租车离开了。

我坐到副驾位置想了想,把车门虚掩上。

‘的哥’落了一下车锁道,“门没关好。”

我没理他,从兜里摸出那根牛皮纸棒递给他。

‘的哥’接过纸棒按亮车顶灯,左看右看连抠带剥,最后在方向盘上磕了磕,好奇道,“这是什么、给我的?”

尽想美事!我笑而不语,拿回纸棒塞回兜里,问他‘三不馆’是个什么所在?

‘的哥’诧异道,“你去了三省雅筑?那儿可是私人会所门岗都有好几重,里面名流富豪汇聚,一般人连大门在哪儿都摸不着。”

我心想这一路连狗都没见一只,哪儿有什么门岗?没好气道,“我问的是三不馆,不是三省雅筑!”

第四十零章 意迟迟神兵天降

“这你就不知道了……,”‘的哥’“哈哈”一笑,捋了一把‘地中海’,“三省雅筑是它对外的称呼,知根知底的都叫它‘三不馆’。就好比那些叫安吉拉叫戚薇尔的都市丽人,回村以后就叫胖妞叫丫蛋一样。”

我“噗嗤”一下乐出了声,心想这‘的哥’的说词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突然想起萍萍可不就叫索菲娅吗?现在她在干什么?会不会在想我吧!

心神荡漾了一下赶紧摇摇头,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又问,“你这么‘知根知底’你进去过?”

‘的哥’摇头道,“我拉客的时候听人说过。”

“你听说的?”我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为什么叫三不馆?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不许烫头吗?”

“当然……不是。不过问我,你算是问对人了,”‘的哥’又是哈哈一笑,伸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圈侃侃而谈,“这方圆几百亩的土地都被黄老邪承包了,特别是那座樱山,就是酒店后面的那座,沙河围着它绕了半个圈,地理位置尤为特殊。

山上种满了樱花,每年樱花盛开的时候美不胜收。另有山泉古迹好几处,那是踏青郊游的好去处。

这些公共资源本该免费为老百姓服务!现在可好,进山要收费门票还不便宜,渐渐地本地人就不爱去了,那么大一块地方自然而然就成了黄老邪的后花园。

人家把山一围、把路一封、把门一关,在里面胡天海地,谁能管得着?我还听说里面的布局独具一格、九折十八弯戒备森严,每年都有大人物来此疗养,”

‘的哥’说着突然“嘿嘿”一笑,“你是不是被撵出来了?”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道,“谁敢撵我?我有任务在身,不便在里面久留而已。”

‘的哥’“哈哈”一笑抬手一指道,“看到酒店顶端的那个大圆球没有?哦现在太黑看不清。那就是金沙湾大酒店著名的之音悬浮西餐厅,整个儿由透明玻璃拼接而成。

它不仅能借助风力自动旋转使吃饭的人产生漂浮在半空的错觉,还巧妙的利用空洞学原理把呼呼作响的风声变成悦耳动听的交响乐。

这种巧夺天工的建筑占尽了天时地利,极尽靡靡奢华之能事,在里面泡妞分分钟搞定。”

我想象不出转着圈、听着风,拿着刀叉吃牛排是个什么感受,看他一脸傲娇自豪的模样问道,“你在那里泡过妞?”

“没有没有,”‘的哥’遗憾地摇头感慨道,“太贵了,随便吃个饭需要这个数。”说着伸出了一个巴掌。

我吃惊道,“这么多?你进去吃过?”

“没有没有。”‘的哥’一脸神往道,“我猜的。”

我真想给他一巴掌!道听途说也就算了,此刻胡猜乱想都用上了。

‘的哥’咂了咂嘴又道,“占着好山好水好吃的却不好好为老百姓服务,这种地方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再说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地方敢叫三不管,这摆明了不把你们警察放眼里,这是要占山为王搞独立王国!”

我被‘的哥’的神逻辑惊呆了,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的哥’叹了一口气按灭车顶灯,看着金沙湾大酒店黯然伤神了一下道,“兄弟,你那边的车门没关好。”

我当然知道车门没关好,但我可不想再被他锁车里只当没听见。

‘的哥’探过身想去关车门,我找了个借口阻止道,“车内烟味太大透透气。”

‘的哥’摇头道,“这么大的风,窗户都开着早就没味了。”

说着胳膊一伸把车门关上了,然后坐正‘哒’的一声落下车锁。

我抠着车门拉环说道,“你怎么这么喜欢锁车门。”

‘的哥’一愣笑道,“开出租都开出毛病了,你不说我都没意识到。拉环上有个小疙瘩,掰一下就能开开。”

我在拉环上摸来摸去,没有摸到所谓的‘小疙瘩’。

‘的哥’探过身给我做示范在门环上一拨一抠,车门就从内打开了。

‘的哥’关上车门坐好又落下车锁。

我如法炮制,车门果然从内被打开了。

我开了一下车门又把门关好,‘的哥’‘磕哒’一声落锁,我打开又关好,‘的哥’“磕哒”一声又落锁。

如此反复了几次,我俩配合的倒也默契。

‘的哥’突然不玩了说道,“兄弟你搞什么,玩呢?”

我笑道,“检查检查,别等我下车的时候失灵了。”

‘的哥’看着的眼神有些不对,“所有的小汽车都是这种构造,你是警察……。”

我听他怀疑的口吻甚重“哈哈”一笑道,“孤陋寡闻!我们警察开的小汽车,都是经过特殊改装的,后面带着铁栅栏。要是跟你这车一样,犯罪分子不都跑完了?”心想再说下去该露馅了便打个“哈欠”道,“我先眯一会,一会还得大干一场。”

“好好好,”‘的哥’忙不迭道,“你睡吧我给你站岗放哨。那个,那个省领导知道咱们在这儿吧,不会找不到咱们吧。”

“放心,”我拍着兜里电话道,“来了会给我打电话的。”

说完摇上车窗闭上眼睛,困乏如山般压来,头一歪可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哥’把我轻轻推醒。

我瞧车外仍是黑乎乎的一片,便问他怎么了?

‘的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憋着嗓子道,“兄弟,咱们好像被包围了。”

我看他面带惊慌之色不像逗我玩,便看了看左右。

右边是我俩曾经‘灌溉’过的苗圃。左边与出租车平行的马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

‘的哥’跟被人掐住喉咙一般道,“镜子,你看镜子。”说着掰了掰后视镜。

镜子内有几条暗淡的人影从车后面斜兜了过来。

我心中大惊凝神观察,这几人全部身着黑衣,举止谨慎,彼此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真的被包围了!”这时我发现最后面的一条人影,身材矮小走路还端着个肩膀,与其他人藏头缩脑的架势格格不入。

‘奇葩小警’张超然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对‘的哥’说道,“瞧你这点出息,省领导带着大队人马支援我来了。”

说着下车迎着那几人走了上去。

那几个人见我过来全部停下脚步,我把手扬起来想打个招呼。

突然间出租车车灯全亮,那几个人身形同时一晃,便向四周的暗处散去。

其中一个更是掩到一棵小树后抬起了胳膊。

‘的哥’从车内出来。

我急忙喊道,“常亮别开枪,是我。”

树后之人走了出来,果然是常亮。再一看围上来的另外几人,都是‘老熟人’。

‘老虎’一脸郁闷走在最前。

左侧偏后是‘虾米’,右侧偏后是耳廓里长了一粒小肉瘤的孙警官。

还有三个未曾见过的小伙子散布在外围。张超然走在最后不停的自言自语。

我看他左眼扣着一个眼罩。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变成‘独眼龙’了?

‘的哥’大大咧咧走到车尾,跟我站到一起自以为是道,“他们干什么?跟你捉迷藏准备吓你一跳吗?”

我对这个自作聪明的‘的哥’实在无语,在心中骂了他一句‘白痴’。

说道,“快去把车灯关了。”

“我这不好心给你照照亮嘛……。”的哥嘟囔着不情不愿的离开。

这几个‘老熟人’走到我身前不远处站住,没有人主动开口,也没有想象中战友重逢后的热情寒暄、握手拥抱。

我猜不透他们想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心想要不要主动上前介绍一下情况?

‘的哥’关了车灯又凑过来。可能是感觉气氛不对,眨巴着一双眼睛在我们几个身上看来看去。

我向小张身前凑了凑。相对其他人而言,感觉跟小张更亲近些。

小张把脸扭过去。我看见他左耳朵里塞着个小耳麦。

小张“嗯啊”几声像是在接听指示,片刻他扭过头问道,“你没事吧。”

第四十一章 受人之托当尽力

我摇头道,“我没事挺好的,季师傅呢?”

‘的哥’用胳膊肘悄悄捅了捅我的腰,我扭了扭腰避开。

小张没回答我的话,指着‘的哥’又问,“这位是……”

“这位是出租车司机,就是他送我过来的。”

‘的哥’又用胳膊肘捅我的腰。

我扭了一下身子接着道,“这位大哥觉悟很高,一路闯了27个红灯还没有收跟踪费……。”

小张一点就透,截断我的话冲‘的哥’道,“违章的事情我们会汇报给当地有关部门并说明情况。你现在把他送到上阳大厦,”说着把脸转向我道,“你直接去806房间,报常亮的名字就会有人安置你。”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没我什么事了,拉着‘的哥’就想走。

‘的哥’纳闷小声‘三连问’,“省领导怎么长这样?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你到底是谁?”

我知道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拽着‘的哥’的胳膊道,“走走走,车里说。”

“老子信了你的邪!”‘的哥’一甩胳膊怒道,“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敢情你小子冒充警察骗了我一路,现在又弄个毛头小子还想继续骗我,我要、我要、我要……,”

‘的哥’看着眼前的几位便衣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他要说“我要报警”之类的话很是无奈的笑了笑。

‘的哥’顿时怒不可遏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玩意儿,你除了会吹牛还会啥?拉住你我算倒了八辈子血霉!荣誉好市民我也不要了,你我也不拉了,你自己走回去吧!”

他的话深深刺激了我!答应人家的事,办到办不到那是能力问题,办不办却是态度问题,而我从来不是一个没有态度的人。

当即转身走到小张面前说道,“季师傅呢?我有重要的事情向他汇报。”

我不跟他兜圈子了,直截了当的问道。

小张眉毛一挑道,“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一样。”

我觉得底气有点不足,硬着头皮坚持我的态度,道,“我个人认为这个事情很重要,我必须当面跟他讲。”

“你个人认为?”小张冷笑一声,“我们很忙的,你没事别在这儿添乱,哦……好吧。”

小张脸色阴晴变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我明白他不过是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

心想季如峰肯定不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通过耳麦遥控指挥着他。

一辆依维柯黑着车灯开了过来停住,一侧车厢的车体连同车窗玻璃突然横向移动起来。

我瞪大了眼睛看到车厢内亮如白昼,里面液晶显示屏一个挨着一个都在不停的闪烁。

战术指挥车!我惊得差点叫出声。

这种车辆经常出现在‘大片’里,通过各种高精尖端的电子设备,上连卫星、下连wifi给一线特勤人员实时提供三位一体的情报支持、安全掩护工作。

郑局长率先从车内下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体态微胖的男人。

待最后的季师傅下车后郑局长把车门合上,那依维柯瞬间光华尽敛变的毫不起眼。

那胖子在季师傅和郑局长的陪同下踱着方步胜似闲庭散步。

小张等人悄没声的散在一旁,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警觉异常。

我在心中三连赞,“真好!真棒!真威武!”

‘的哥’又在一旁用胳膊肘悄悄捅我的腰,我实在懒得理这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家伙。

待季师傅走到跟前,我“啪”的一个立正敬礼,道,“季师傅您好,这位出租车司机不计较个人得失,逆袭单行道、连闯27个红灯。他强烈要求您授予他‘三屋市好市民’荣誉称号。”

把话说完我浑身轻松,看了‘的哥’一眼心想我可什么都不欠你的了。

‘的哥’眼睛瞬间瞪的溜圆,一个劲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哎、哎三位领导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我的意思是……那个、那个不是我的意思。”

‘的哥’面红耳赤实力演绎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胖领导’“呵”了一声看了一眼季师傅。

季师傅本来就无表情的老脸一下子拉得老长,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重要情况?”

哎呦喂,这是电话里那个一口一个承诺一句一个小心的季师傅吗?

我气哼哼地掏出牛皮纸棒递给季师傅。管它里面藏的是金子还是银子,我心底无私天地宽。

季师傅拿着纸棒细细端详。

我冷眼旁观,又迎着他探询的目光洒脱的耸耸肩摊摊手表示‘我也不知这纸棒是个什么玩意’。

心想如果他再轻视于我,我就一拱手朗声道,“江湖路远,你我再不相见。告辞!”

这时候小张凑上来接过纸棒端详了一下,又滴溜溜在手指上转了一圈,然后把它放在鼻子下面细细的闻了起来。

我哑然失笑,又不是火腿肠有什么好闻的?

小张翻来覆去的闻来闻过,片刻他招招手把常亮叫过来,二人嘀咕了几句后又对着‘三位领导’嘀咕起来。

那‘胖领导’时不时看一眼依维柯不停的摇头。

小张突然一扬手,那根牛皮纸棒准确无误的砸在十几米外的马路隔离栏上最粗的那一截上。

常亮跑过去把纸棒拾回来交给‘胖领导’。

‘胖领导’拿着看了看交给季师傅,季师傅转手递给了小张点点头,小张接过纸棒和常亮一起小跑进了依维柯。

‘的哥’跟没事人似的站回我身边好奇道,“领导们在玩什么?击鼓传、棒吗?”

我嫌弃了他一眼打算跟这人绝交。

‘三位领导’又凑在一起嘀咕了片刻,郑局长突然把目光定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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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随着新的证物‘牛皮纸棒’的突然出现,走到了一个分叉口。

经过短短几分钟商讨,‘三位领导’达成了一个共识。

路不同也第一次真正走进郑克猛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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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和郑局长对视,下意识的低下头。

郑局长走过来道,“跟我来。”

我不明所以,跟着郑局长走到路边停着的那辆小汽车旁,扭头看了一眼,季师傅正在和‘的哥’交谈。

郑局长拉开后车门,前排还坐着两个精干的小伙子。

那俩小伙子见我和郑局长上了车便纷纷下车。

郑局长待我坐定问道,“那个……纸棍你从哪儿弄的?”

第四十二章 一波三折第一折

我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期间看见‘的哥’开着出租车离开了。

末了我把‘的哥’的原话搬了出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地方敢叫三不管,这摆明了不把你们放眼里,这分明是要占山为王搞独立王国!”

郑局长道,“净化舆论空间,是一项细致而又复杂的长期工作。坊间传闻、市井之言多是真少假多的片面之词,或别有用心、或人云亦云、或骇人耳目。金沙湾大酒店是合资企业,在内部管理和员工制度上确实和其他酒店存有差异,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可以胡来。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任何法外之地,当地部门也绝不会容许和纵容这种事情发生。你记住了吗?”

郑局长说完这番话,神色已经变的肃然。

我额头上冷汗直冒,咽了口吐沫道,“记住了。”又心有不甘道,“那不是我说的,是‘的哥’说的。”

郑局长道,“大部分‘的哥’耳闻甚广、心思活络,言谈举止甚是周到圆滑,这跟他们的工作性质有关。也正是这种工作性质,为公安机关提供过不少线索。但你有没想过,这个‘的哥’为什么要跟你说这样一番话?你又为什么甘愿替他出头说话?”

我默然。现在想来:‘的哥’的那一番长篇大论,从最初的好奇到最后的出格,都跟我夹杂着私心在其中推波助澜不无关系。

郑局长缓和了语气又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理解你为什么这样做。毕竟我也年轻过。以后遇事要先动动脑子,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要有自己起码的识别是非能力,管好自己做好自己,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是!”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问出了一个困惑我许久的问题,“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郑局长指了指车顶。

我迷茫地看看车顶又看向郑局长,郑局长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碰了个软钉子我不死心又问,“那根纸棍是个什么东西?”

郑局长摇头道,“目前还不能确定。”

我知道他没有对我说实话,但他婉言搪拒的态度还是令人很舒服的。

突然想起一件事,指着衣服上的两处刀口给郑局长看。

郑局长伸出食指在刀口处摸了一下,动容道,“刀刺的?”

我挺挺胸点点头把和小瘦子搏斗那一段讲叙了一遍,说完把蝴蝶刀掏出来递给郑局长。

郑局长不接,落下车窗做了个手势。窗外有个年轻人摸出一个塑料袋递给他。

郑局长张开塑料袋,我这才意识到这把刀子在我手里是‘玩物’,在警察手里则是‘证物’。

把刀子丢进塑料袋,郑局长把塑料袋递出去,那年轻人接过塑料袋就向依维柯跑去。

还有赃款在我怀里揣着要不要拿出来?我有些心虚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赃款已经和我的辛苦钱混在一起,拿出来就‘黄泥巴落裤裆’说不清了。

郑局长合上车窗,再看我的目光变得欣慰,说道,“真是好运气,要不然真不知该怎么向你家里人交代。”

我满不在乎的一笑道,“我这不好好的吗?”

郑局长道,“你们一路逆行闯红灯,倘若出点什么事,你考虑过后果了没有?”

我摇摇头正想说话。

郑局长又道,“你当然没有考虑过,甚至你觉得这就是英雄主义。唉……。”

这声叹息颇有一言难尽、五味杂陈的意味。

我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地为我好,安慰道,“我是保安和坏人坏事作斗争是职责。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有心想多背诵几句却忘了下面的句子,“……那个那个,我就当涨经验值了。”

郑局长失笑道,“斗争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我的理念是:以咱们现在的技术手段和人员装备,只要有些许蛛丝马迹抓住那些作奸犯科的犯罪分子只是迟早的事情。你首先记住,你不是警察。然后记住,这不是可以存档读档的游戏。生命只有一次,所以你以后遇到这种极端情况,你首先要考虑自己的安危,没必要和那些社会渣滓硬碰硬,实在不行就跑。”

我倒是想跑,只是小瘦子不给我机会。郑局长这话深得我心。

“总体而言你做的很好,有勇有谋节省了我们大量的时间和警力。如果其他案件都有目击者在案发第一时间报案,那么我们的破案效率会提高很多。群众有顾虑我们是理解的,现在缺乏的就是你的这种意识。这个事情结束后我会把你的这个情况汇报给市局,也会通报给你们单位,看能不能给你争取一些奖励和荣誉。下面的行动会很危险……,”郑局长指了指我衣服上的刀口,“你为了自身的安全不参与进来,我也是能理解并支持的。”

郑局长的这番话还是高估了我的‘意识’:我打报警电话、包括后面的一系列的行为,绝大部分都是出于个人的‘私心’。

我默认不语,琢磨郑局长话里话外的意思。

郑局长接着道,“你现在下车去找季师傅,告诉他,你想回家。”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打开车门就想下车,又觉得那里有些不对扭头看了郑局长一眼。

郑局长笑道,“快去吧。”

我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如果……不去呢?”

郑局长看着我,笑容消失了。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

如果他再俩眼一瞪,都不用说“快去”“你敢”之类的话,我马上就乖乖听话下车。

却见郑局长端正了坐姿,肃然道,“路不同,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愿意配合我们下面的行动吗?”

“愿意愿意!”我心花怒放一口应承。所有的委顿困乏一扫而空,觉得这一路的辛苦都是值得的,“需要我干什么您只管说。要不要宣誓?要不要签‘生死状’?‘好汉做事好汉当’,出了问题我一个人……。”

郑局长打断我的豪言壮语,“需要你干什么自会有人告诉你。你有过不错的训练基础、人又灵活机敏。行动过程中,一定要牢记‘一切行动听指挥’,‘多听多看少打听’这两点。”

“是!”我斩钉截铁兴奋的直搓手。

如果不是在车里坐着,我肯定“啪”一个立正敬礼大声道,“请首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郑局长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又道,“还有一点你也注意一下,你没事少在季师傅眼前晃,省得他心烦。”

“为什么?”我纳闷道。

郑局长浓眉一锁,“你就是组织观念组织纪律淡薄了一些,你记住就行了。”

第四十三章 乔装打扮为哪般

这话分量太重,彻底堵住了我的嘴。

郑局长打开车门,又转头嘱咐道,“记好我说的话,对你没坏处。”

我点点头。

郑局长下车招呼另外了那个年轻人一声,便向依维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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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克猛在走向依维柯的路上头大不已。

他是坚决反对‘带着路不同一起执行行动’这个决定的。

这些年总是有同事因为各种意外,流血负伤甚至残疾牺牲,而他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安抚善后。

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那种痛彻心脾却又无能无力的悲凉了。

现在,路不同这个‘局外人’,被他的老领导强行‘入局’。

等待路不同的,将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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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郑局长离去的身影,发现车外所有的人,都不见了踪迹。

琢磨郑局长说的话,他那空泛的两点要求,简直束缚了我的一切。

睡也不敢睡、动也不敢动,只好左顾右盼。终于看见小张从依维柯里出来,手里还拉着个长杆旅行箱。

小张渐行渐近,他左眼上的眼罩不见了。

想下车迎上一迎却也是顾虑重重。寻思了一下便正襟规坐、纹丝不动。

小张把拉杆旅行箱放进后备箱,然后坐进驾驶座启动了小汽车。

我看小张孤身一人,耳中的耳麦也不见了,纳闷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小张扭过头盯着我道,“警察是纪律部队,我现在是你的直管领导,我宣布三条纪律:一,我不说话你不许主动跟我说话。二,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三,如果你做不到以上两点现在就请下车。明白了吗?”

小张严肃起来倒也有那么一丁点的领导风范,但这是‘霸王条款’啊!

若不是郑局长提前给我打过预防针,我非质问他一句“凭什么”。

大声道,“明白了,领导!”

小张板着脸一路狂飙、把车开进一条异常偏僻的岔路停下。招呼我下车后,打开后备箱拉开旅行箱的拉锁。

我四下张望,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所在。

借着昏黄的后备箱灯,看到旅行箱里是满满一箱子衣服。心中暗叹这孩子真保本,为了不受冻竟然带一箱子衣服出行。

只见他在衣服堆里摸索着取出一个塑料瓶,叫我摘下帽子对着我的头发就是一阵猛喷,然后用手梳理了几下。

“你怎么这么脏?”小张嫌弃的停住手。

我被他挠的挺舒服的嘟囔道,“还不是帮你们跟踪弄的。”用手摸了摸,头发几下就被他抓理成一个‘大背头’。

小张在我衣服上蹭了蹭手,探出食指在刀口处向里顶了顶,然后向右挪了挪身子,左手握住塑料盘虚刺了两下。

只摸了一摸就判断出‘小瘦子’是个左撇子,小张倒也有几分见识。

我见他皱着眉头似乎在还原当时的场景,知道郑局长肯定告诉了他事情经过。心中得意、挺挺胸准备听他的赞赏。

小张寻思了一会说道,“这样都能毫发无伤,这‘岭南四小龙’是有多笨?”

我差点背过气去,问他‘岭南四小龙’是个什么鬼?

小张不答,从箱子里取出一件折叠齐整的深色衣服叫我换上。

我把帽子丢进后备箱,把衣服抖开,发现居然是一件做工精良、用料考究的风衣。

心中赞叹在机关工作,福利待遇就是好,还没干活先发件高级工作服。

喜滋滋想穿上风衣却被小张制止了。他说这是他的私人物品,又说我身上的衣服那么脏,干脆脱掉扔了吧。

我可没有那么‘豪’,把制服脱下来随手扔进车后备箱里。

穿好风衣比划了一下,肩不宽袖不肥还挺合身。就是领子是西装领,露着里面的鸡心领线衫有些不伦不类。把风衣领子竖起来,伸直胳膊模仿一下电影里冷面杀手开枪的动作。遗憾的是没有镜子看不见帅帅酷酷的自己。

小张又取出一顶深色线帽递给我。

我有点遗憾,为什么不是礼帽?但看标识是国际大品牌就套到脑袋上。

小张伸手向下拉了拉两边帽缘盖住我的耳朵,说道,“左边有个接听器,我会通过这个指挥你。”

我伸手摸了摸,果然有个硬硬小小的东西贴合在我的左耳洞里。

侧耳听了听,疑惑道,“这东西怎么用,怎么没声音呢?”

小张不理,又去旅行箱里拨拉。

我跟着望去,衣物翻动间,一个皮质边角的小箱子露了出来。

小张翻出一条深色围巾,我伸手想接,小张却手一扬避过,然后细心的帮我系好,指着领口打结处道,“本来不想告诉你,但为了预防万一还是告诉你好了,这里有一个扬声器,遇到突发情况你可以这样……。”说着他告诉我使用方法。

我捏着围巾里小鞭炮一般的扬声器半信半疑,稍加用力感觉扬声器果然如他所说一下子被捏扁了。

我好奇心起,悄声说道,“长江长江、我是黄河,听到请回答听到请……。”

小张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我的右肩上,拍完还怒道,“你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他才对!肩膀被他拍的生疼,又听他这么‘倒打一耙’的一问,当场就想发飙。

这时左耳里传来一个女音,“张小五,你又在胡闹了吗?”

我顿时明白了一切,小张没有忽悠我。

扬声器接收器都是真的,在我的身后真的有‘大部队’在随时支援我。

瞪着小张满腔怒意化成笑意,模仿着那女音道,“张小五,你又在胡闹了吗?”

小张气的脸红脖子粗,手如闪电般在我围巾处捏了一下,然后指着我怒道,“你滚!我不带你玩了。”

我见他真的生气了想要安慰几句。却见小张身子一窒,从怀里摸出电话看了一眼,又冲我一瞪眼睛,骂了一声“惹祸精”便走到一边听电话去了。

我趁机把旅行箱里的衣物撩开,一个异常精致的小皮箱呈现在眼前。

顺手摸了一把,提手处暗藏密码锁。

我盯着小张的后脑勺,双手齐下把箱子端起来,份量倒是不轻。

轻轻晃了晃,没有丝毫物体晃荡的声音。

第四十四章 复杂善变无奈何

我物归原位转过身子,心想这小箱子这么高级隐秘,不会是传说中的手枪保险箱吧。

瞧箱子的体积,放三四把手枪、十几个弹匣不成问题。不会是给我准备的吧?

小张板着个脸走过来。

我想问问他为什么叫张小五,是不是家里排行老五?

但瞧他一脸的不高兴,急忙腆着笑脸表达歉意。

说我没见过那么高级的玩意,是无心之过,属于好奇害死猫的那种。

小张恨恨地看了我一眼,怒意未消道,“这次我就原谅你了,再有下次立刻滚蛋。”

“好的领导。”我一口应承。

小张看了我一眼,立刻纠正自己,“脱了衣服滚蛋。”

“是的领导,”我暗乐,问道,“下一步咱们该干什么?”

“下一步?”小张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醒悟道,“我都被你气迷糊了。”说着又去旅行箱里拨拉。

我也是欲哭无泪,跟着这么个‘奇葩’小警去执行任务,我怎么感觉凶多吉少呢。

小张递过来一张身份证,道,“给你半分钟记住上面的内容,记不住就滚蛋、脱衣服的那种滚蛋!”

我感觉小张总是想挑我毛病撵我滚蛋,但我不会叫他如意。

当下接过身份证仔细看了一遍,闭上眼睛默背一遍,又睁开眼睛核对一遍说道,“好了。”

小张拿回身份证,我把上面的内容一字不差的一口气背完。

“记性不错。”小张夸奖了一句。

我腼腆一笑道,“上学时不懂事只知道玩,要不然我早都考上清北了。”看见小张嘴快撇到了耳朵根,又道,“真的!那一年清北的录取分是713,我考了71分,只差了3分。你说可惜不可惜?”

小张嘴角抽了抽道,“可惜,确实可惜!”又指着身份证上的大头照道,“你看,这个人在眨眼睛,他也表示同意。”

是吗?早都听说即将换代的身份证,全息立影技术含量极高。

我把身份证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纳闷道,“没有啊。”

小张道,“你的方式不对。你得吹,对着人脸使劲吹,他还会笑呢。”

这么神奇?我满心疑惑对着身份证上的人脸吹了两下,照片没有任何变化。攒足了劲又吹了两下,照片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小张发出“吭哧吭哧”,极力克制的笑声。

我立刻明白我被他捉弄了,不满道,“领导你怎么能骗人呢?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对不起对不起,”小张收敛笑容正色道,“你这智商不去清北……哦,等一下,我先笑一会……。”话没说完他急转身子背对着我。

我看他身体直晃、肩膀头直抖,但却没发出声音,显然克制的很辛苦。

暗骂一声“二货”说道,“领导别笑了,咱们还有任务呢。”

“哎呀妈呀笑死我了,”小张转过身道,“有人考清北有人烤肉串,哎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大捏?”说完一头扎进旅行箱,纵情大笑起来。

我心中一惊,这小子怎么知道我曾经在陈家沟村头,烤过半年羊肉串?

但听小张笑声越来越放荡,人也没了正行儿都快缩成一团,知道他不过随口说了句玩笑话。

我恼怒地看着他,真想一把搦死他。

小张终于笑够了,说道,“你把身份证装好,哦对了,把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

我知道警察正式行动之前,为防泄密都是要交手机的,就把手机摸出来递给他。

小张指了指我丢在后备箱里的大盖帽。

我把手机放进去心存疑惑:交手机这事不是应该一上来就做吗,这家伙怎么跟刚想起来似的?

说话不着调、做事没条理,这小子肯定是走后门进的刑警队,偏偏还领着我单独出来执行任务。

我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假传圣旨’了,应该是我领导他才对。

小张疑惑道,“没了?”

我说有啊。

小张催促道,“都放进去。快点!”

我有些迟疑。

小张眼睛一瞪,“听不懂人话吗?”

无可奈何,我只好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大盖帽里,悄悄留下香烟和火机以及一部分现金。

外出行走,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这些东西你都有数吧?”小张问道。

我点点头,看着大盖帽内的信用卡、手机等随身物品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那可是我的‘全部家当’。

“我就不跟你核对了,将来你可不许说东西少了。”小张说着递过来一个手机,问道,“手机支付会吧?”

我不屑的想:给我足够的钱,我能手机支付到你怀疑人生。

点点头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标识,是国产大品牌。

“这是专用手机,你先去车里熟悉一下,所有的密码都是你现在的生日。”小张说完开始整理旅行箱。

我说领导你是不是忘了点啥?

小张扭过头。

我指着胸口提醒他道,“就这么赤手空拳的去执行任务,很危险的。”

小张道,“跟我在一起,你安全的很。”

这家伙吹起牛来也是无法无天,我目瞪口呆看着他。

小张眉毛一挑,“要不要试试?”

这话正中下怀!我把袖子一撸伸出了手,“试试就试试!”

小张突然又摇头道,“算了算了,叫老头知道又该训我了。”

“季师傅吗?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我急忙保证道。

小张看了我一眼,把我的‘全部家当’收拾进一个大兜子,然后放进旅行箱。

我确认了一下眼神知道他怕了。

俗话说‘请将不如激将’,哼道,“不比就不比吧,你看你比我低一个头,大腿还没有我胳膊粗,赢你我也没什么光彩。”

小张大言不惭道,“赢我?我是怕把你弄疼了哭鼻子。”

我听他口气有些松动,急忙信誓旦旦道,“领导你放心愿赌服输,我绝对不会哭鼻子。”

小张“哈哈”一笑直起腰,“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闹着玩?你怎么这么没有大局观、一点儿正经事都不会干?”

听见这个‘大局观’我就来气!我正义凛然道,“领导你说咱们现在干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我路不同、不、我毛大宝后退一步就是狗。”

“能当一条狗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小张说着合上后备箱,脸色颇为古怪。

我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羡慕那些美女怀里抱着的宠物狗了。

小张摇摇头,“年纪轻轻你思想还挺复杂,”接着冲我流里流气的一笑,道,“你这一路上辛苦了,现在我带你去金沙湾大酒店潇洒快活去。”

第四十五章 一波三折第二折

哎呦喂,脱离了领导视线的张超然居然是个‘二流子’。

我真担心他潇洒快活完以后刷我的信用卡结账,说道,“交手机是为了防止泄密,我又不是内鬼……信用卡就没必要交了吧。”

说到内鬼,我突然想起在铁北路派出所男厕里锻炼身体的那个警察。

小张跟没听见似的迈步向车头走去。

好说不行那就歹说!我疾走两步道,“郑局长说我是有功之臣,还说要给我通报表扬。我就这点要求你都满足不了,郑局长知道该不高兴了。”

小张在车门处站住,道,“居功自傲了不是?我告诉你:第一,郑局长管不了我。第二,你再啰嗦个没完立刻脱了衣服滚蛋。第三,我命令你即刻上车。”

二话不说我绕过车头就坐进了副驾位置,“嘭”的一声把车门使劲带上,气鼓鼓看着窗外。

心想,瞧你把你能的,局长都管不了你了?我非找个机会把这话告诉郑局长不可!

“路不同,”小张轻轻叫了我的名字一声。

我歪头白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神突然有了戏虐性的变化。

猛然醒悟他在‘钓鱼执法’,赶紧如数家珍道,“我叫毛大宝,性别男名族汉出生于……。”

我把身份证上的内容又一字不差的背了一遍。

“不错不错,”小张连连点头,“你这智商不去清北可惜了。”

我听他还在侮辱我的智商就爆出重料,“领导,咱们队伍不纯洁好像有内鬼。”

“好像有内鬼?”小张一愣道,“你把话说清楚。”

我抿嘴一笑卖起了关子。

小张不悦道,“没有真凭实据讲这种话是要受处分的。”

我撂出实锤,“铁北路派出所男厕,辣……么粗的铁栏杆,你知道为什么一撞就散架了吗?”

小张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那铁栏杆老胡他们说是年久失修,难道不是吗?”

我哈哈一笑闭口不言。心想你求我呀,求我我才告诉你。

“快说,不说就脱了衣服滚蛋。”小张本色毕露威胁我。

我不跟他计较,把在派出所男厕所里看到的那一幕讲述了一遍。

小张转着眼珠子,道,“这个情况你怎么不早说?”

我委屈道,“没人问我呀。”

“你能认出那个人吗?”小张问道。

那个警察我只见过侧脸,此刻回想起来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我生怕‘过河拆桥’便模棱两可地说道,“见了本人也许能认出来。”

小张陷入了思索。

我再爆猛料,“不仅如此,这整件事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

迎着小张疑惑的目光,我把医院发生的事情加上自己的分析讲诉了一遍。

最后感慨道,“现在的犯罪分子无法无天,实在是太狡猾了!”

小张撇了撇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民事纠纷中警察的禁忌很多,一不注意就会挨警告受处分。不过两个人看不住一个‘半残废’确实有点……,”

小张说着挠了挠头皮,“哎”了一声道,“不对啊,有一点说不通呀,聚众闹事的那一拨人,是先于咱们住的院,这个医院有记录是做不得假的,难道他们会未卜先知?如果这真的如你所说,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那这个事情的性质可就复杂严重了。”

我本来只是‘吐槽’一下,没想到小张表现的像个胡乱猜测事情真相的‘吃瓜群众’。

问道,“两个人?我怎么只看见夏志远一个人。”

小张道,“另一个在病房,人都没看清就被弄晕了。其实吧我们早就判断这是有预谋有组织的,只是赶到现场时人已经散光了,……给你打电话也是无奈之举……不行,这个事儿我要向季老头汇报一下。”

哎呦我去,我的智慧结晶被他一句话抢走了。

问道,“季师傅是不是大名鼎鼎的‘九州神探’季如风?”

小张很意外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我惊喜交加背靠这尊大神不怕食言了,又问,“我这一路上出生入死,季师傅却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为什么?我可是有功之人又没有得罪他。”

小张咬着上嘴唇沉默了一下道,“这个事在我们系统内部已经传开了,我希望你能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我告诉你,季师傅的儿子就是因为出你的警被人打的昏迷不醒。”

我“啊”了一声,想起那个一个照面就被‘倒栽葱’的警察。问道,“季如松吗?”

小张又是很意外的看了我一眼,疑惑道,“你认识?”

惊喜瞬间成了惊吓,我愁眉苦脸看着窗外,心中所有的美好憧憬顿时化为了乌有,甚至还有一点点担心季师傅会不会公报私仇把我给抓起来。

“你不用内疚这个事不怨你,”小张安慰我道,“季师傅对你有情绪在所难免,你以后少在他面前晃悠,他看不见你就没事。你在车里先坐一会。”

我看着小张下了车走到一边打电话,心想他说得没错,这个事不怨我。

但瞧季师傅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即便不公报私仇但恨屋及乌这事他也不能免俗。

哎,这个季如松也真是的,抓个贼那么拼命干什么?

如果另外那个便衣不是站在原地大喊一声,而是也能第一时间冲上去,能不能制服那个‘暴徒’不好说,但季如松肯定不会一个照面就被打翻在地。

要不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小张?

不过以当时的情景来看,那个便衣也没有做错什么,……。

正胡乱琢磨着小张坐进车内。

我等了一会儿,见他既不说话也没动作,忍不住问道,“怎么了领导?”

小张道,“计划有变,一切等季师傅来了再说。”

我连计划是什么都不知道何谈计划有变。

想问问小张计划是什么,但看他的脸色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没准问了还会招来一顿呵斥。

思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儿这么偏僻,季师傅能找到咱们吗?”

第四十六章 如临大敌谨慎微

小张果然中计,道,“咱们有‘天罡’,锁定目标实时监控误差不超过一米二。”

我知道他说的‘天罡’可不是我在火车上喝西北风时看见的‘北斗星’,而是天罡卫星定位导航系统。

在我的认知里那可是国之重器。

啧啧赞叹道,“抓几个蟊贼居然动用了卫星,真是下‘血本’呀领导!”

“蟊贼?呵呵,”小张冷笑两声道,“你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也不要叫我领导,叫我张警官。”

“yes,sir。”我笑道,“你说我都快三十了,我就叫你兄弟吧,这样咱俩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能掩人耳目。”

小张嘴又快撇到耳朵根了说道,“你家祖上三代我都查了,你今年还不到十九,你说你长那么猴急干什么?”

我纳闷道,“你查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嫌疑犯。”

小张笑道,“刑警嘛,看谁都像嫌疑犯。你爸也真行,给你起名叫路不同,给你弟起名叫路不凡,给你妹叫路不响。‘不同凡响’吗?哈哈哈……。”

‘不同凡响’还真是老爸给我们起名字的初衷。不过我们三兄妹,学习一个比一个差。

犹如被人戳了老底,我恼怒地瞪着小张。

小张看了我一眼,收敛笑容道,“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我也查了,你是不是喜欢她?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我急忙问道。

小张把脸一板道,“无可奉告。”说完下车站到了路边又开始傻乐。

娘的又被他捉弄了!我极度郁闷跟着下了车。

一辆小汽车开了过来,后面跟着那辆暗藏乾坤的依维柯。

再后面是一辆面包车,还有两辆小汽车隐在浓浓夜色中。

这几辆车都没开车灯,暗夜下悄无声息地停在我和小张附近。

我有心想上前帮着拉拉车门,但见小张神色肃穆站的笔直,便也腰杆一挺肃然以待。

郑局长从驾驶位置落下车窗冲我俩招手。

我有些犹豫,见小张不动,那我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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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克猛看着站在原地迷茫的路不同有些头疼。

这小子说话随心所欲、办事不知缓急轻重,根本没有意识到案情已经升级。

先是阴差阳错摸了一根‘穿山管’,现在他又说有‘内鬼’,一下子把案子弄复杂了。

这小子还知道些什么?

郑克猛压着嗓门喊道,“路不同,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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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激灵!原来郑局长是冲我招手。

他叫我却没有叫小张,显然此刻我才是关键人物。

兴冲冲的跑过去拉开后车门,只见季师傅坐在里面斜眼看着我。

我心中“咯噔”一下赶紧说声“对不起”,关上后门就向副驾位置跑,边跑边告诫自己要淡定。

到了副驾位置一拉车门就往里坐,蓦然发现副驾位置也坐着一个人。

我赶紧用左手撑住副驾的座椅。

幸亏我反应神速,要不然非一屁股坐进这人怀里不可。

定睛一看,此人正是那位气度不凡的“胖领导”。

四目相交中,“胖领导”笑道,“怎么,你想坐这儿?”。

我可是知好歹、识大体的人,怎么会跟领导抢座位。

当下忙不迭道,“不不不,您坐您坐。”

郑局长没好气道,“你坐那边去。”

我迟疑着,本来我对季师傅就有点怵。

特别是知道他儿子的事后,心中又对他多了一份莫名的忐忑。

现在要和他并排而坐,这种感觉比面对债主却没钱还债还难受。

这时后面依维柯的车门打开了,一片明亮中,一条身影风风火火的跳了出来。

“快点!”郑局长催促道。

无可奈何我只好硬着头皮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想起郑局长和小张都嘱咐我‘没事少在季师傅眼前晃’,身子便不由自主紧贴车门,以求尽可能地离他远一点。

车内的三位领导同时保持着沉默。

我久经阵战知道他们集体在跟我玩“心理战”,便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突然,我这侧的车门开了。

猝不及防之下我差点歪到车外,一个人一屁股就坐了进来。

猝不及防的重压骤然凝聚在我的腿腹之间、我忍不住“哎”了一声。

但听一个女声“呀”了一声便奋力起身。

车厢内空间狭小,这女的起了一下没起来、复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我怒道,“你轻点。”

与此同时感觉这个人的腰臀部位又在蓄力,显然是想再次起身。

我真担心她起一半再压我一次,便伸双手托住她的两肋使劲一推,她整个人就站到了车外。

“你怎么不坐车门上?”那女的一只手扶着车门气咻咻道。

我看她另只手不知抱着个啥东西赶紧向里挪了挪。

那女的一屁股坐到我身边,没好气道,“再往里坐。”

我赶紧向里又挪了点,抬眼看见郑局长歪着脖子一脸无奈的看着我。

我也是满腹无奈地想“怪我咯?”

那女的紧紧挨着我,可能是嫌我让给她的空间不够大,身子不停的扭。

扭了几下见我不为所动呵斥道,“再往里挪!”

我欠了欠屁股,有口难言。心想再挪就挨住季师傅了,便给她来了个装聋作哑。

郑局长揉揉脑门子,道,“可可开始吧。”

可可?这名字倒郎朗上口挺好听。

我看了可可一眼,她给了我一个大白眼。

我瞧她二十七八模样,心想这姑娘看都不看就往男人怀里坐,可真够‘二’的。

名字里又有两个‘可’,不如叫‘可二’名副其实。

只见‘可二’把怀中抱着的东西放在腿上打开,车厢内顿时亮堂了不少,原来她怀里一直抱着个笔记本电脑。

“路不同,”郑局长开口道,“你把昨天在派出所看到的情况讲一遍。”

我肚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他们的关注点是什么,回答一声“好”便先告了小张一记黑状。

说他把我遗忘在派出所的讯问室不管不顾,然后才心满意足地把后面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郑局长靠在椅背上,斜看窗外也不知道是在听还是在发呆。

胖领导时不时摆弄一下手机也不知道是在听还是在玩。

季师傅那边静悄悄的。

有心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和反应,却是心有余悸不敢看他。

只有‘可二’在昏暗的车厢内运指如飞。

我斜着眼看她把我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记录在电脑上。

待我把派出所里见到的那些事讲完,郑局长问道,“你能认出你说的那个‘内鬼’吗?”

我摇头道,“只见过两次侧脸,见了本人或许能认出来。”

‘可二’连点屏幕调出一个界面说道,“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

第四十七章 死搬硬套闹笑话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张免冠相片。

我歪着脖子挨个看了几张,突然想起这些相片我在铁北路派出所的公示栏内见过,只是下面没有了相对应的名字和职务,摇头道,“没有。”

‘可二’不满道,“你都没看完怎么就说没有,我放大些你再仔细看看。”说着就去放大相片。

我无奈道,“真的没有啊可……儿姐,这不就是铁北路派出所的‘全家福’嘛,我早都研究过了。”

‘可二’瞪了我一眼道,“谁是你姐严肃点!你刚才说你认不出‘内鬼’,这会儿又说这些相片里没有‘内鬼’,你既认不出又怎知没有,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我眨巴着眼睛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不知该如何解释,脑袋一歪看了她一眼。

唉呀妈呀距离太近了,我若是再伸伸脖子,我俩就脸对脸贴上了。

我急忙把头转正说道,“你的逻辑有问题,认不出那不就是没有吗?”

可二哼道,“唯心主义。”

我不跟她理论,‘以实锤服人’。

指着屏幕上的相片道,“这个是所长叫李国强,这个女的是指导员叫董艳,这个是副所长叫宋大宇,这个也是副所长叫肖……什么波,往后这些都是民警,只是名字我记不得了,”

我手指一路下滑,指着其中的一张相片道,“这个民警叫孙小磊,耳廓里有个小肉瘤,刚才我还看见他呢,这个民警……,”

说到这里我悄悄转动脖子,用眼角的余光‘睄’向季师傅,加重语气缓缓道,“叫季如松。”

犹如睡着了般的季师傅突然颤动了一下。

在他抬眼看我的瞬间,我把脖子转了回去。

听见郑局长道,“这么说这个‘内鬼’不在正式编制内,要不要现在去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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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克猛此时也是松了一口气。

为了方便勘察现场,小都市刑警队临时占用铁北路派出所的三层,用来调查‘聚众赌博’的涉案人员。

刑警队与派出所之间,除了季如松发生意外后、对同行民警的必要询问外,并无其他任何交集。

既然‘内鬼’不在编制之内,那么这个‘内鬼’所知必然有限。

甚至对他们的行动,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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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郑局长的佩服之情犹如滔滔江水。

他不仅一句话就岔开了季师傅的‘心头痛’,还捎带着把‘锅’甩飞。

连连点头道,“查、必须查!‘内鬼’不除军心不稳。”

‘可二’用胳膊肘捅捅我,悄声道,“不是问你的。”

哇塞,被‘的哥’捅和被‘可二’捅的感觉怎么天差地别呢?

我一下被她捅出了灵感,道,“不过也不一定,也许咱们都忽略了一个细节。”

这个突如其来的灵感来源自一部动漫,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张发黄的集体照时,帅气睿智的男主一语道破天机,真正的嫌疑犯其实在给大家拍照呢。

众皆叹服!

郑局长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前排的胖领导也侧过耳朵。

‘可二’更是一副刮目相看、洗耳恭听的表情。

话一出口,我就隐约觉察不妥。但气氛烘托到这儿,不说不行呀。

就当‘押宝’了!

道,“这个内鬼,会不会就是拍照之人?”

胖领导又把耳朵转了回去。

又听‘可二’嘟囔了句什么,看她的表情不像是叹服。

琢磨了一下,她好像是在说“智障”。

郑局长叹道,“小路啊,从现在起,我们不问你、你就不要说话了。”

押宝失败!

那就……不说吧。其实我也不想说,都怪自己脑子一热,想在身侧这个年轻姑娘面前,‘露一小脸’。

一直默不作声的季师傅斟酌道,“一环套一环,目前五个环。从案情的发展态势看,我还把这个事儿想简单了……。在不明确对方最终目的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停顿了一下又道,“你是唯一的目击者,你讲诉的一切关系到案件性质和案情走向,现在我问你……。”

我正在心里大唱‘五环之歌’,冷不防季师傅又开始‘挤牙膏’,一张嘴差一点‘啊啊……’出来。

可二把我和季师傅的对话,逐字逐句记录在电脑上。

我有心想要讲快一点以报她骂我“智障”之仇,但对话的节奏始终被季师傅掌握着。

待我讲完,可二就抱着电脑下了车。

我趁机向外挪挪屁股,看见小张在我这一侧的车门旁,孤独的站立着。

我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是他会不会听见我告他黑状了?

又见这么冷的天,小张却站的笔挺、像个门童。

我靠在松软的椅背上,心中对他充满了无限同情。

车内的三位领导又陷入了集体沉默。

我有心想问‘咱们这么多人和车,为什么不直捣黄龙,在这儿耗着干什么?’却也不敢。

郑局长道,“小路你先下车,不要走远。”

我无奈下车站到小张身边,不无得意道,“在这站着干什么?多冷啊!怎么不去车里坐着?”

小张看了我一眼没有啃声。

我暗乐。心想怕是没人请你进车里坐吧。

又问,“咱们这么多人和车,为什么不直捣黄龙,在这儿耗着干什么?”

小张装聋作哑不理我。

我撇撇嘴。

车窗镀着黑膜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便慢慢踱到车头位置。

透过前车玻璃,看见郑局长和‘胖领导’歪着身子在和季师傅交头接耳。

我又踱回小张身侧倾听了一会放下心来,他肯定听不见我曾经告了他一记黑状。

这时依维柯的车门打开了,‘可二’又风风火火跑过来把一叠白纸交给小张。

小张拿着白纸一头钻进了小汽车还把门关上。

‘可二’风风火火跑回了依维柯也把门关上。

唯有我,孤零零、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任凭冷风在脸上胡乱的吹、不知何处是归处……。

小汽车内的车厢灯亮了,车内四个人人手一份白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我屏息凝神竖耳偷听,却是只言片语也听不见。

没有办法,我只好站在车门外静候三位领导的召唤。

这一站我觉得时间跟静止不走了似的。

看看天色,现在应该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再看看车内的四个人,他们嘀咕的热火朝天,浑然忘了车外还有个人已经冻成了‘狗’。

‘三位领导’倒也罢了,小张这个胎毛未蜕乳臭未干的小子,何德何能也能参与其中?

我忿忿不平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身子,缓缓走向那辆依维柯。

这种特种车辆对我充满了蜜汁吸引。拉开车门进去看看的胆量、我是没有的。便从车头细细观察到车尾,发现它和其他依维柯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这才是真正的低调奢华有内涵,没有一百万绝对买不到。”

我赞叹不已在心里默默给它估了个价,这时不远处的那辆面包车内,突然传来一阵话语之声。

第四十八章 群英荟萃把话忙

我悄悄掩上几步,从躯体特征上勉强辨认出‘老虎’坐在驾驶位置,宽厚壮实的躯干转向车内,高一声低一声的窃语之声不断传入耳中。

我听他们说话语气很轻但语调却是不善,顿时明白,原来他们在斗嘴。

刚靠近车头,‘老虎’忽然把脑袋转正,一双大眼警惕地盯着我。

不愧是刑警,后脑勺上都长着眼睛。

掸掸风衣,堆出笑脸走了过去。

‘老虎’把窗缝拉大了一点儿,口气冲冲道,“有事?”

“没事没事,”我讪笑着没话找话,“忙着呢虎哥?”闻到车内飘出一股香烟味,赶紧掏出香烟道,“来、虎哥,抽根香烟解解乏。”

‘老虎’重重“哼”了一声,目视前方没理我。

我略觉尴尬探头一张,车厢内挤得满满当当。其中既有我没见过的新面孔,也有我认识的那几个‘老熟人’。

此刻所有的人都闭口不言,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

我挤出笑脸热情洋溢地给他们打招呼,“同志们……辛苦了。”。

这些人没有一个搭理我,我略觉尴尬缩回脑袋又问,“虎哥咱们这么多人和车,为什么不直捣黄龙?在这儿耗着干什么?”

‘老虎’一拍方向盘,怒道,“你问我、我问谁?”

惹不起、惹不起。

我吓得手里的烟盒差点掉地上。

车内有人说道,“老胡不是我说你……你这种浮躁的心态……要不得。”

副驾位置的常亮,一开口就成功吸引了‘老虎’的注意力。

‘老虎’把头扭过去,“我浮躁……?”

常亮赶紧做了个小声的手势,道,“不怨你、不怨你……谁能想到问题出在了派出所。不过……点子在咱们的看管下跑了……他娘的还跑了两次……想想都憋屈。”

随着他的话车厢内议论之声又起。

‘老虎’猛地一拍方向盘,“憋屈?这特么是耻辱好不好!”

车厢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有人低吼一声,“你们不要说了!我知道都怨我,我不该擅离职守,我不该自以为是、我不该多管闲事。虎哥说我幼稚可笑像头猪一点没说错!我就是一头猪、我就是幼稚可笑、我就是没想到这是个圈套!我、我、我对不起大家伙儿!”

听语调感觉这人说着说着都快哭了。

车厢内立刻有人出言当‘和事佬’,“小夏,这个事也不能全怨你,是咱们内部出了问题。之前大家伙儿埋怨你,是因为不了解情况。现在事发当时的详细经过大家都知道了,你怎么能算多管闲事呢?咱们是警察,不管是谁在那种情况下,都要挺身而出。你、你是身不由己。”

“就是嘛‘虾米’别哭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诶好像不对?”

‘虾米’本来只是拖着哭腔,听常亮这么一安慰开始哽咽,“为什么躺在病床上的不是我?我,我不能原谅自己。我,我不配当一个警察。我,我给警察抹黑了……。”

‘老虎’重重一拍方向盘,“让我知道吃里扒外的那个王八蛋是谁,老子非撕了他不可!”

又转头憋着嗓子道,“‘虾米’啊,我之前确实有些浮躁说话不好听,在这里我给你赔礼道歉。”

‘和事佬’道,“‘点子’跑了案子破不了,老队长急的一天一夜都没合眼了。虎哥你也是为了工作说话才重了点,不存在谁对谁错。小夏你思想包袱不要那么重,你搭档李江只是被人用药迷昏了。这个情况你是知道的,他跟如松哥是两种状况。”

“不对、不对,”常亮若有所思连连摇头,“李江之所以那么轻易就被人弄晕,是因为‘虾米’擅离职守……那么孙小磊、你跟季如松,一起埋伏在楼前……,”

‘和事佬’急吼吼道,“常亮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明白了,原来事发当夜站在原地‘干吆喝不动弹’的那个警察是这个‘和事佬’孙小磊。

难怪他在铁北所的楼门口盘问我时、态度极其不友好,敢情是心里有愧。

“我没什么意思,”常亮继续摇头道,“你别多心……我就是想不明白。季如松‘打遍分局无对手’,三五个寻常汉子根本打不倒他。你呢……又是他一手带出来自然不弱,哎怎么就一下子被人撂翻了呢?”

孙小磊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情况我说多少次了。当时事发突然,如松哥在前面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是真没看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况。只觉得人影闪了几下,如松哥就躺地上了。我……又没配枪。之后我写了一份详尽的情况说明,局里的几位领导都看过了,没毛病。要不然老队长也不会同意我加入你们专案组。我刚到派出所就跟着如松哥,他生活上关心我、工作上照顾我。我记得有一次……。”

“好了好了,这些话等季如松醒过来再说。”‘老虎’挥手打断孙小磊的煽情,又道,“常亮你没事就喜欢瞎琢磨影响团结。现在的当务之急,一是找出那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二是通知当地警方配合咱们抓人。真不知道在这儿耗着干什么。”

‘老虎’越说越浮躁,又拍了一下方向盘。

“淡定啊老胡,”常亮拨拉着手机屏幕道,“你看啊……根据刚刚获取的情报,基本印证了老头的推测。可以断定这就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犯罪行为。但大家有没有想过……是谁在背后策划了这场阴谋?咱们百里奔波……此刻又牵扯出了‘三不馆’,那么他们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大家有没有觉得这事儿啊……不简单。”

我暗暗点头。

刑警常亮的推测与我的‘智慧结晶’不谋而合,那么以我的智商完全可以胜任一个刑警。

却听‘老虎’不屑道,“废话一堆!不简单怎地?天王老子碰不得吗?‘三不馆’又怎地?龙潭虎穴进不得吗?依我说把人抓来一审,真相不就大白了?”

“不见得不见得,”常亮又是连连摇头道,“你看抓了那么多人,有哪一个老实交代了?要么倚老卖老他娘的装傻充愣,要么云山雾罩他娘的一通瞎扯。尤其是那个小娘们,看着娇滴滴弱不禁风……谁能想到却是个大泼妇。”

第四十九章 躬身自省觉悟低

听说马丁香那伙‘乙脑’被抓了,我暗暗佩服警方的霹雳手段。

又听‘老虎’道,“那些都是什么人?不是‘老油条’就是‘滚刀肉’。对付这些人不上些手段,他们就死性不改!”

“老胡你这种思想很危险的,”常亮摇头道,“咱们解决问题……靠智慧。你看季老头破案无数,哪一件靠的是刑讯逼供?”

一提季师傅,‘老虎’重重出了一口气,有点蔫。

孙小磊又开始当‘和事佬’,说道,“虎哥,那几人只是凑在一起打麻将,无论是人数还是赌资都够不上治安拘留的标准,人家请的律师都上门了……。这种情况下再搞突击审讯,会有‘后遗症’的。”

我听出点门道,敢情他们说的不是马丁香那伙‘乙脑’。

突然想起季师傅给我看的那叠彩色相片,有点难以置信:那个娇滴滴的美少妇怎可能是个大泼妇呢?

‘老虎’脑袋一摇道,“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规。这事早听我的上点儿手段,也许早就找到突破口了,也不至于在这荒天野地挨冷受饿了。”

“老胡啊,”常亮语重心长道,“你这副队长干的也有七八年了吧,没功劳有苦劳,没苦劳还有疲劳。你有没有想过,上面为什么宁愿队长的职位一直空着……也不给你转正?”

这话一出车厢内杂声顿响,大家纷纷出言为‘老虎’抱不平。

‘老虎’重重一拍方向盘,“谁稀罕?这种黑白颠倒、日夜无常的日子是人过的吗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做也不对、不做更不对。婆婆妈妈的夹板气老子早就受够了……,”

又是重重一拍方向盘,“哼!这次我把丑话说到前面:人抓回去以后怎么审听我的,出了问题我担着。”

常亮犹豫道,“听你的……固然痛快。但这事……季老头肯定第一个不能同意。”

“你少拿老头子压我,这次他同意还则罢了,不同意、不同意……哼、不同意我就不干了,坚决辞职!”

‘老虎’铿锵有力、每说一句就拍一下方向盘。

车厢内顿时鸦雀无声。

老虎坚决而又决绝的态度感动了我,这才是一个有态度的男人应该有的‘丝带儿’(范儿)。

没想到接着众人便是一阵哄笑,笑声中常亮无奈道,“老胡你能不能成熟点,别一不顺心就撂挑子。”

车厢内有个声音附和道,“虎哥你辞职带上我呗,咱俩一起创业没准就焕发了第二春。”

常亮嘴一撇,“创个屁业!马六你心里就没点数儿,除了抓贼、胡副队还会干啥正经事?”

那个叫‘马六’的,心里很‘有数’。道,“我早就琢磨过了,虎哥威武雄壮、力大无穷,可以去健身房当个私人教练,女学员……半价。”

常亮闻言欲呕。车厢内响起一阵低低的欢声笑语。

又有人道,“虎哥宅心仁厚、怜香惜玉,不会收女学员的钱。”

我忍不住跟着一笑,心想就冲着‘老虎’鼻孔里的那几根毛,只怕倒贴都没女学员跟他练。

又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警察这个职业是实在过于辛苦,‘老虎’才不修边幅的

车厢内笑声不止,连情绪消沉的‘虾米’也忍不住搭腔了,“辞职这话,虎哥说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次了吧。”

‘老虎’听着这些调侃他的话不以为意,咧着大嘴笑道,“不是我胡卫中不想干这个副队长,实在是现在的警察太难干了。就好比眼前这事,明知道这些人心怀鬼胎各个不是好东西,偏偏兜来绕去、束手束脚,眼睁睁的错失良机。你们说,一边是民主、一边是法制,咱们夹在中间憋屈不憋屈?”

常亮收敛笑容正色道,“老胡你不要大放厥词,你这话要是叫领导听见,轻则给你上上课,重了可是要写检讨的。国家进步离不开民主,社会稳定离不开法治。你结合古今中外的史实看看,离开法制约束的民主是敢于挑战法律的,离开民主监督的法制是会产生冤假错案的。作为二者之间的一个纽扣,公开、公平、公正,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就是咱们警察队伍的行为准则!”

我钦佩不已差点鼓掌欢呼!

终于明白我和警察之间,差的不是智商而是思想觉悟。

而一个人的思想觉悟,代表了一个人的水平。

而水平,是最难提高的东西!

如果能和他们天天工作生活在一起,久经熏陶之下我何愁将来没有出头之日?

“我知道、我知道,”老虎摸着后脑勺讪笑道,“我也就是在咱们兄弟几个面前说说,天天和那些吴浪杂碎打交道,再不发泄发泄我老胡早晚得抑郁。

常亮仿佛听到世间最可笑的言语,鄙夷道,“一路上干啃八个烧饼的人能抑郁,老胡你说话也不怕被噎住。”

众人哄笑。纷纷夸奖常亮说得对、心真细。

‘老虎’更是笑的前仰后合道,“这一天咱们四处奔波水米未沾,常亮你不操心案子、操心老子吃几个烧饼干什么?”

只见他说着一探身不知从哪儿摸出个烧饼啃了一口,继续道,“趁着这会儿有点空大家伙儿都吃点,待会若是忙起来可是没时间吃了。”

常亮从车底板拎出一个大塑料袋,打开道,“来来来,大家都吃点,热乎乎的烧饼都放凉了。”

没有人去袋子里拿烧饼。

‘老虎’“咳”了一声抓出几个烧饼硬塞给后排众人,接着又抓出两个烧饼停在半空。

我情不自禁向车边靠了靠。

‘老虎’把烧饼向斜后方一递,“虾米,吃!”

‘虾米’小声道,“我不饿。”

我心说我饿啊。

老虎不悦道,“饿着肚子哪里有劲抓贼?”

‘虾米’迟疑了一下,“我……吃不下。”

我在旁边直瞪眼,他吃不下有人吃得下。

‘老虎’还想说什么,常亮冲他摇摇头。

‘老虎’把烧饼放回塑料袋、不再言语,开始大口大口啃烧饼,一个烧饼被他两三下塞入嘴中。

车厢内咀嚼之声此起彼伏。

我眼巴巴看着‘老虎’直直坐在座椅上,他的一双大眼直勾勾看着远处无尽的黑暗,鼓胀胀的腮帮子不停的蠕动,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第伍拾零章 你我觉得都没用

吃的可真香啊!

咽了一口唾沫,这样的烧饼我也能吃八个。

不过这次肚子很争气,没有发出叽里咕噜的抗议声。

突然,吃完烧饼的‘老虎’“嘿”了一声,两只手同时重重拍在方向盘上。咬牙切齿道,“我特么倒是要瞧瞧,是谁活腻歪了、敢太岁头上动土截警察的胡!”

我被他凌厉的杀气吓的一哆嗦,‘老虎’歪过脑袋瞪着我。

“虎哥,”我勉强笑道,“季师傅说这个事情异常复杂有五个环,叫咱们稍安勿躁。”

‘老虎’继续瞪着我,像是才意识到我的存在。

他突然把下巴一扬,不屑道,“去去去,我们在这儿讨论案情有你什么事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尴尬了一下,知道眼前这个‘老虎’一直拿我当‘外人’。

在外谋生的这些年,‘排外’这种事我遇到的还少吗?

但我相信只要给我时间,我会用我的人格魅力,折服眼前这个窗缝里看人的家伙。

当下堆出谦恭而不失风度的微笑,道,“好吧虎哥,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只管说,小弟绝对义不容辞。”

‘老虎’吧唧了一下嘴欲言又止,一脸郁闷冲我摆摆手。

既然此处不留人,那我就去领导车门外老实待着吧。

走出没几步,常亮从后面撵上来,塞给我两个烧饼又把我拉到路边,摸出手机不停滑动屏幕道,“是这样啊小路……有个地方你讲述的……有问题。”

两个烧饼改变不了人生却可以使我变得更好。

啃着烧饼,看着常亮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纳闷不已:‘可二’记录在笔记本电脑里的内容,怎么跑到他手机里了?

常亮停止滑动,道,“哝,就是这儿。你这儿讲的,跟我们实地勘察的,不一样。”

他食指停在我在‘小瘦子’身上乱摸的那一段。

我立刻想起贪污了‘小瘦子’兜里好多钱。心虚道,“有啥……不一样?”

“你确定这个人,死了?”

我听出话外之音。

对呀!我既没有探‘小瘦子’的鼻息也没有摸小瘦子的心跳,怎么就能确定‘小瘦子’死了?

但……纸钱我都烧过了。

‘小瘦子’那可怖的‘死相’浮现心头。迟疑道,“应该……死了吧。”

常亮皱眉道,“什么叫应该?人命关天岂能儿戏?”

这是要问责吗?

顾不上啃烧饼了,立刻为自己正名,“亮哥,这个事季师傅说我是见义勇为为民除害,郑局长也对我赞誉有加,还说我不仅有过还无功,哦不,是不仅无功还有过,哦也不,是不仅无过还有功。”

“你慌什么?淡定!”常亮缓和的语气,“你再好好想想。”

我忍不住心中腹诽,有什么好想的?这些事我都想多少遍了。

难道是‘可二’记录出现错误了?拿过常亮的手机仔细看了起来,又把剩下的烧饼塞进风衣口袋、腾出另只手上下拨拉着连贯起来看。

这一连贯起来不要紧,我发现我和‘小瘦子’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在手机记录中变的平淡无奇。

尤其是那些关键部分,比如‘小瘦子’如何用手电晃我眼睛、我如何应对。

‘小瘦子’如何连刺我两刀、我又如何应对等等一系列精彩片段、统统被一笔带过。

我记得清楚,在我眉飞色舞讲述这一段的过程中,季师傅并没有质疑‘小瘦子’的死活问题。

并且在我多次着重强调,为了自保、不得不踢了‘小瘦子’一脚后、他就咬舌自尽了,他的行为属于‘自绝于人民’时,胖领导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想抹煞我的功劳?

我第一个想到了‘可二’,难道她也是内鬼?

我摇摇头,不满道,“亮哥你手机记录的不对。”

“怎么不对?这是根据你的讲述整理出来的案情简报。”

我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也太简单了,只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既没体现我的机智果断,也没突出我的劳苦功高。

再看屏幕顶端写着几个粗体阿拉伯数字,我知道这是一个群。

佯做手一抖点了一下群成员,季大、郑二、胡三、常四、张五、马六……一个个简洁的人名映入眼中。

还没容我细看,常亮抓过手机。斥道,“瞎点什么?手真狂。”

我陪着笑脸道,“手滑了一下。四哥、哦不亮哥,你不觉得这烧饼油挺大吗?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这个人肯定死了。”

“不要你觉得、也不要我觉得,一切要以事实为依据。”常亮边说边摇头,“到底是业余人士,一点也不严谨。”

我很无奈的看了常亮一眼,知道现在不是分辨的时候。

强颜欢笑道,“亮哥你说得对!我这个保安怎么能跟你们比呢。你看现在老百姓安居乐业,社会治安一片大好,都离不开你们的辛苦付出无私奉献。”

常亮露出发自肺腑的微笑。

我话锋一转,“亮哥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真是惊险万分,不信你看……。”说着我把风衣扣子解开。

常亮眉一皱。

我这才想起来制服被我扔在小张的车里,何况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

伸手摸了摸,线衫上的刀口也没有制服上的明显,于是挺挺胸脯道,“亮哥你摸、你摸摸。”

常亮嘴一撇。

我察言观色知道他的内心是拒绝的。

突然想起‘小瘦子’还在我脚上扎了一刀。

急忙抬起右腿、撸起裤管,把脚伸到常亮身前。

一道长长的刀口划痕、由鞋面直抵鞋帮。

我深深的肉疼了一下,这双鞋算是穿不成了。这‘小瘦子’死前还祸害我一双鞋,简直是死有余辜。

常亮伸出手指在刀口摸了一下,吃惊道,“刀划的?”

我“嗯”了一声站好,又指着自己的前胸道,“这样的刀口还有两处……,”

迎着常亮震惊的目光,我舔了舔嘴唇便想把这个惊心动魄的过程跟他分享一下。

这时领头的那辆小汽车车尾灯突然闪了两下。

常亮“呦”的一声转头就往面包车里跑。

接着小张从小汽车内钻出来。

我几个箭步就窜到了他的身边。

第五十一章 万事万物皆有因

小汽车缓缓离去,依维柯缓缓跟在其后。

‘老虎’驾驶着面包车经过时,看了我俩一眼。

看到他那侧的窗户仍然是开着的,便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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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克猛从倒后镜内看了一眼做加油手势的路不同,想起自己初入警队时,也是如这小子一般,心怀壮志却又不得其法。

他斜了一眼正在通过手机给武警第一特勤队,布置任务的教导员刘正清,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里正在打电话的季如峰。

默默叹了一口气,不得不佩服这位老领导在儿子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客观、统筹思考。

表面上,这个案情并不复杂。有了路不同的证词和监控对比便可收网。

但经过刚才在小汽车内的一番讨论,季如峰指出:

1,整个案情不过是‘某个计划’上的一个‘突发事件’。

2,‘突发事件’是由于路不同的无意介入造成的。

3,正是这个‘突发事件’打乱了‘某个计划’的既定部署,迫使它作出‘劫病房’这样骇人听闻的调整。

4,如果此刻收网,则意味着一切到此为止。

5,如果不收……。

郑克猛知道‘不收’意味着,有机会触碰‘某个计划’的真实意图。

金沙湾大酒店的运营主体——金沙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其公司控股架构在海外,其中的一个股东是腐之国人肯特。

多年前肯特在小都市的私人别墅里,挖了一个深达二十余米的深坑被人举报。

这本来是一件不大的事情,但在这个过程中,肯特依仗自己的特殊身份,各种‘不配合’的言语和态度促使事件升级进入了季如峰的视野。

季如峰通过各种渠道、大费周章查证,肯特只是金沙湾大酒店实际控股人的面首。

隐藏在肯特身后的真实股东,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无故消失的三门市五弯乡小竹山村村民陈家和。

与陈家和一起消失的,还有当时被下放到三屋市劳动改造的徐红江。

徐红江是改变季如峰命运的人。

事情搁置了四十余年后,终于出现了一线蛛丝。

肯特用来挖深坑的私人别墅,产权属于小都市企业家陈宏业。

陈宏业是陈家和的侄子,自幼在小都市铁路e局家属大院七街坊长大。

陈宏业一帆风顺、各种‘心想事成’的发迹史,并不符合甚至逆反了‘市场规律’中的‘竞争规律’。

季如峰一直盯着的这根‘蛛丝’,在静止十余年后,终于开始被迫摆动。

在医院吵架生事的那一拨人,全部来自铁路大院七街坊。

从刚刚反馈的审讯结果看,他们连聚众闹事都拒不承认。可以断定,在没有获取更多的证据之前,审讯无法深入。

路不同曾经救过陈宏业的儿子陈宇轩,陈宏业因此送给路不同一个手机。

在淤泥冢的围墙外,没有发现‘小瘦子’的尸体。

撒出去警犬搜索小组也无功而返。

这意味,多出来很多种可能。

最大的可能,‘岭南四小虫’已然潜逃。

此案的焦点人物——‘四小虫’之首、顾天雷,曾在铁路e局下属的工程兵爆破班担任过爆破员,后在隶属北秦岭山脉的锄头山施工时,无故离职下落不明至今。

路不同口中描述的‘黑衣人’,是否为‘四小虫’成员函待确定。

这些人,深入简出不事张扬,游走于‘法律和秩序’的边缘,以各种‘路人’面目出现各种场合,是真正在‘道’上混的人。

这些陈年旧事和错综复杂的信息与判断,转来转去聚焦于位于三屋市城郊金沙湾大酒店的‘三省雅筑’。

郑克猛意识到,这个客观存在的‘某个计划’隐藏的‘目的’和‘能量’,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他听着季如峰的细细分析,有那么一刻甚至怀疑:他的老领导是不是提前预知会发生‘劫病房’此类的事,所以才把年纪轻轻的夏志远和李江放在了病房当看守。

郑克猛看着静瑟平和的夜色,心脏部位收缩了一下。

这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只有面对那些因伤致残甚至牺牲的同事才会如此。

他知道,此后发生的事情,将会脱离他们的掌控。

时间太紧了,时机一纵既逝。现在,不得不把希望放在路不同身上。

等待路不同的,将会是什么呢?

郑克猛轻轻踩着油门,小汽车平缓加速、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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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视着车队离开问小张,“他们去哪儿了?”

小张不答,打开后备箱。我跟上去问道,“咱们下来干什么?”

小张看了我一眼不耐烦道,“把衣服脱了、把手机和身份证缴了。”

我大惊失色道,“领导你这样不好吧,我就是多问了两句你怎么就叫我脱衣服滚蛋呢?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是心中着急没办法才问东问西的,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违反了你们的组织纪律,我保证我以后什么都不问了还不行吗?”

小张“噗嗤”乐道,“只是叫你脱衣服、谁叫你滚蛋了?你怎么这么会给自己加戏?叫你脱你脱就是了,唠唠叨叨这么多废话把我的思路都打断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讪笑着摸出手机和身份证递给小张。

小张指着后备箱的一角道,“先放在这儿。”说着开始在拉杆箱内挑选起来。

我看他跟菜市场老大妈买菜一般精挑细选有些明白了,这是又要乔装打扮。

末了,小张说道,“把这些换上。”

我看着那高高的一摞衣物有些傻眼。

自古以来乔装打扮这种事都是只换外衣,怎么到了小张这儿,连衬衣内裤鞋子袜子都要换?

有些不确定道,“都换?”

“换换换、都换!”小张又不耐烦了。

我觉得有些不妥,迟疑道,“领导你能不能回避下。”

小张晒道,“又不是大姑娘,你怎么这么矫情?”

翻了小张一个白眼,三下五除二就把上身的衣服脱了个精光,然后把衬衣兜里的那几张零钱悄悄取出来攥在手中,再从那堆衣物里挑出衬衣毛衣夹克衫换上。把钱塞好才又蹲下身脱掉鞋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下身的衣物的换了个遍。

我这边都整理完了,小张还在那里慢条斯理摆弄着旅行箱。

我实在看不惯他拖拖拉拉的工作作风,大声道,“报告领导,换装已毕,请指示!”

小张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也不知是满意我的这副扮相还是满意他挑选的衣物,反正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取出先前装我‘全部家当’的那个大兜子,把换下来的衣物一一塞进去。

塞着塞着,小张突然抽出其中的一件衣物抖开、端详起来。

暗叫一声“不妙”,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小张查看的,正是我刻意掩藏的斑马裤。

小张两手捏着裤腰,反面看看又转过来正面看看,眼光还在裤裆处停留了一会。

这又不是‘一丁’裤有啥好看的?我恼羞成怒劈手就去抢。

小张右手一松一翻,五根手指就‘叼’住了我的手腕。

挣了一下没挣脱、心中一惊:“一个不防竟被他制住了。”

随即手掌握拳、胳膊肘向上一抬、小臂向下一压,手腕反转使力。

这一招有个名目叫‘压肘别臂’。

利用物理学中的杠杠原理,以巧力专门破解手腕被制,屡试不爽。

没想到小张的五指骤然一紧,他的右臂顺着我的右腕力道开始扭曲。

感觉他的五根手指如铁箍一般扣着我的手腕,不由得心中不服。

“我就不信小张的小短胳膊,能‘别’过我的大长胳膊!”

于是压低身子、反转右臂,试图利用自身胳膊的长度优势挣脱小张的掌握。

小张的身子跟着弯了下去,我俩的两条右臂像油条一般拧在了一起。

这时右臂已经拧到了极限,手筋、臂筋、背筋、脖子筋,各种筋一起开始疼,再拧下去只怕整个右膀都要折了,而小张的五根手指始,终紧紧扣着我的右腕不松。

“还有这种操作这孩子怕不是有软骨病吧?”

眼见挣脱无望,只好放松肌肉、站直身子、收回手臂。

小张跟着调整了一下姿势。但他抓着我的右腕不松是几个意思?

我瞪了他一眼。

小张冲我扬扬眉毛眨眨眼睛,满脸都是‘你服不服’的嘚瑟。

“居然敢调戏我?”

心中来气使出蛮力猛抽手腕。

小张的身子被抽的一晃,随即抵在我身上。手腕处竟被他扣的隐隐生疼。

抽了几下没抽出手腕,心中大怒,“这小子作弊!他竟然抵在我身上、借助我的体重来抵消我发出来的力。”

不过由此可以断定,他的力气没我大。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力量了!

深吸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劲猛地一抽胳膊,但觉手腕一松,身子不由自主就向旁边趔去,脚下在道牙子上一拌,一个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

这时才反应过来,小张在我发力的瞬间,松手了。

这孩子真鸡贼啊!

一骨碌身站起来道,“不算,你耍诈。”

小张“哈哈”一笑道,“兵不厌诈。”

没心思跟他废话,把手一伸,道,“再来!”

小张扬了扬手里的斑马裤,道,“这秋裤真炫,你在哪儿买的?”

我气的直翻白眼,道,“你喜欢那就送给你好了。”

第五十二章 猝不及防灌鸡汤

小张把头一摇,“我不喜欢红白道道,尤其是裤裆这块儿、像坨屎。有海魂蓝白道道没?”

我鼻子都快气歪了,道,“想穿叫你妈给你织。”

小张楞了一下,“你妈给你织的?你妈手艺挺潮啊。你别说这闷骚的颜色和你的气质还挺配。”

我妈就是个农村妇女,你跟她说‘潮’,她还以为家里粮食发霉了。

小张这样埋汰人,气的我七窍生烟伸手又抓。

小张手一缩笑道,“你想要你就说嘛……,”突然又一扬,斑马裤劈头盖脑罩在我脸上。

眼前一黑急忙伸出左手去扯,小张趁机在我胸口一推。

我‘蹬蹬蹬’后退几步又一个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

小张笑眯眯走过来道,“有没有想到些什么?”

我一骨碌身站起来道,“有。”

小张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表情颇有孺子可教的意味。

“你、耍、诈。”我一字一句道。

小张摇摇头,突然纵步抬左手、在我胸前连捅两下又退回原位。

这一幕何其相似?瞬间回到小瘦子刺我两刀的那个瞬间,一颗心“噗通噗通”地狂跳起来。

小张道,“人性之恶不是你能想象的,当这种‘恶’发生时,你会怀疑这个世间所有的美好。”

这是要跟我讨论人性吗?我呆呆看着小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小张又道,“你这次的运气好到了极点,两刀都捅在了饮料瓶子上,下次呢?”

我心有余悸咬牙切齿道,“不会再有下次。”

小张摇摇头,“没有人知道下次会有什么事发生在你身上,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远离这种‘恶’。”

说着摸出电话递给我,“你现在就给季师傅打电话,说你不干了、想回家。”

我终于明白了小张的叵测居心,他以为打倒我两次就能使我主动放弃?

痴人说梦!半途而废从来不是我的丝带儿(范儿)!

我不接电话果断说“不”。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和郑局长都不希望你参与这次的行动,不过……,”小张脸上浮现出难言之隐,“咳”了一声又道,“季老头是专案组的实际负责人,他对你本无好感你是知道原因的。他不支持你,老胡他们自然不会待见你,你说你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我的处境竟然是这样?我沉吟不语。

“此后的行动有我们自然用不着你冲锋在前,你不如回宾馆洗个澡睡觉。你放心,你一路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该有的奖励一点儿也不会少你的。郑局长对你印象不错,他就是主管这一块儿的领导。”

我萌生退意,问道,“会奖励些什么?我不想当保安了,能不能把我调到你们刑警队?”

小张“哈哈”一笑道,“做梦呢?刑警那是我说当就能当的?”

我撇了撇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小张看了我一眼,沉吟道,“你这个人吧……虽然毛病不少,但胆大心细脸皮厚。如果你真的对现在的工作不满意,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哦?”我眼睛一亮惊喜交加地看着他,心想当不了刑警那就当交警,当不了交警那就当辅警,当不了辅警就当治安员、联防员,只要不在街头‘举小旗’,怎么样我都可以……。

小张贼兮兮看了一眼左右,压低声音道,“你有没有兴趣、去河洛育才当个保安?”

我眼睛一下子睁的老大,整个人当场蒙掉了。

河洛育才,小都市家喻户晓的全日制民办学校。

知道的都说贵、上过的都说好。里面名师外教多如牛毛,福利待遇更是好的出奇。

由于其卓有成效的教学经验和独辟蹊径的成才方式,近些年吸引了不少国外及国内一线城市的孩子前来就读。

在当前教育资源向重点城市倾斜的大背景下,堪称逆势而为的一股清流,更是小都市闻名全国的城市名片之一。

小张踌躇满志,把电话递给我,“打吧,年底之前我就把你安排进去。”

瞧小张的信誓旦旦的模样不像在忽悠,我接过电话迟疑道,“不会是临时工吧,临时工我可不干!”

小张眼睛一瞪,“什么临时工?只要你不捅篓子,我保证你在河洛育才安安稳稳干一辈子保安。”

什么叫干一辈子保安?还安安稳稳?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可是个有志青年。

思索道,“能不能换个活儿,比如说当个老师?”

小张瞬间‘暴走’了,“你这个高中毕业生想当老师?河洛育才的老师需要多少证才能当你知道吗?我特么想着跟你小子谈得来想帮你一把,你特么不知道好歹得寸进尺在这儿跟我讨价还价……。”

我被他骂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你没能力把我办成老师我说什么了没有?

看他气急败坏地在我身边不停游走,便安慰他道,“领导你别着急,这个民办老师不当也罢,你思想压力不要太大。”

小张“唰”的一下立在我面前,“民办老师?我思想压力不要太大?哈哈哈……,我特么是害怕你小子会不明不白的被人干掉。”

‘的哥’弯来绕去非要把我说破产。小张更狠,直接把我说死,还不明不白!现在的人怎么就见不得别人有点‘好’?

我四十五度角仰看远方的黑暗,风轻云淡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各有志、你不能强求。我的命运我做主!”

“好好好,”小张被我大无畏的精神感动的连叫了三声‘好’,“初生的牛犊有志气,我也算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说着伸出了手,丝毫没有觉察自己说错了话。

我不敢笑,看着小张伸出的手生出了三分犹豫,嘟囔道,“我没说不打啊,这么大个事,你且容我考虑考虑。”

“考虑个屁要打就快、不打电话还我!”小张根本不给我考虑的机会。

我可不是被人威胁几句便就范的人,心中一恼把电话还给他。

在小张拿走电话的那一刹那,我竟然产生了些许后悔之意。

小张气咻咻瞪了我一眼,又从我手中拽走那条斑马裤,走到后备箱开始整理衣物。

我深感不妥。

其实不管在哪儿当保安,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小张的那番言语,用词虽然偏激了些,但对我无疑是一番真情好意。

即使我不去、我也不能惹恼了他。

我走到他身边开始大倒苦水,“领导啊,真不是我不知好歹得寸进尺跟你讨价还价。你不知道啊,我在公司就是一‘把门的’,说难听点就是一‘看门狗’。发生个大事小情,只能“汪汪”叫却不能下嘴咬。这些话很难听但都是实际情况。你叫我去河洛育才当保安,无非是换个大门看,我还是一条‘看门狗’。就算不去看大门去巡逻,那也是‘看门狗’变成了‘巡逻狗’,说实话我也有理想有追求也想干出一番事业出人头地,我是真不想……。”

小张斜了我一眼,道,“我也经常在外面巡逻,我也是狗喽?”。

“不不不,”我急忙道,“咱俩不一样,你是警犬我是土狗。”

小张“噗嗤”笑道,“你怎么说话的?不要拿肉麻当有趣。并且我告诉你,所有的警犬经历不过那番生煎死熬,其下场还不如一只土狗,所以你不要妄自菲薄。别人说你是狗你就自哀自怨认为自己真是条狗,那你的狗生注定也是失败的。我知道你敏感所有你才故作什么都不在乎,你希望得到认可所以你才没脸没皮,这些都不是大问题,因为你的本质不坏。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只要你肯努力肯付出,珍惜那些来之不易的机会,你就能活出个人样我看好你。”

小张的这碗‘心灵鸡汤’来的猝不及防,我眨巴着眼儿被‘这碗鸡汤’呛住了。

小张把电话一递道,“打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我恍然大悟!

绕了这么大一圈儿,还在试图说服我去河洛育才当保安?我被小张锲而不舍的精神感动了。

接过电话疑惑道,“你既然不希望我参与行动,为什么不直接向季师傅反应?你是专案组成员、你们都是一伙的,季师傅肯定听你的。”

小张怒道,“什么一伙的?注意你说话的用词!记住,这是你的选择、不是我的。”

给我一个馅饼然后告诉我,这是你选择的馅饼,我觉得这个馅饼不好消化。

联想到小张的‘鸡贼’作风,突然想到他不会是在忽悠我吧。如果他真的是在忽悠我,我找谁说理去?

“快点。”小张催促道。

为了我不参与他们的行动,小张威逼利诱极尽所能。

我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我真不想再当保安了。”说完把电话还给了小张。

小张看着我的眼神由期望变成失望,由失望又变成怒视。

这是恨铁不成钢啊!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第五十三章 重头来过布疑团

小张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烂泥扶不上墙。”

这句话直击灵魂。

幼年时父亲的棍棒教育,上学时老师的白眼体罚,工作后领导的指责谩骂一一浮现心头。

鼻头莫名其妙的一酸,我委顿着身子看着脚下的地面。心想,“你爱咋咋地,老子就这样。”

我俩无言僵立在寂静的街头。寒风中我瑟瑟发抖,降至冰点的不止身体的温度,还有那颗不被理解的心。

小张突然轻叹一口气,道,“好吧好吧,你成功挑战了我的底线!我答应你,就安排你去河洛育才当个体育老师。”

调动工作这么大个事儿,小张就这么唉声叹气的替我办了?

我觉得这孩子为了劝我就范,不惜拿我当傻子忽悠。试探道,“临时的?”

小张眉头一皱,盯着我说道,“试用期三个月,三个月后转正。转正后六万元安置费一步到位。五险一金、各种补助、双休、国家法定节假日、每年两大假一天不少。工资按工龄保底浮动,年底多发三个月工资……。”

“等等等等……,”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这么好的事,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小张“哼”道,“你跟我能一样吗?我是身负使命之人。我只问你,这样的工作你满不满意?”

我迟疑道,“满意是满意,只是……河洛育才又不是你开的。领导你这牛皮是不是……‘嘿嘿嘿’,吹的有点大?”

小张道,“河洛育才当然不是我开的。”

我“哈哈”大笑。

小张这孩子牛皮吹破了还能坦然承认,倒也实诚的很可爱。

却听他又道,“是我家开的。”

笑容一下子僵在我脸上,小张“哈哈”大笑起来。

回过神来当即表示不信,“你有家族企业可以继承,为什么当警察?”

小张眉头一皱,道,“这个跟你有关系吗?”

我若有所悟。影视剧告诉我,这种大富之家糟心事一般都很多。

但有一个核心问题必须搞清楚。又问,“领导你这么不遗余力的帮我,到底图什么?”

小张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自己。”

“此话怎讲?”我急忙问道。

小张又叹了一口气,道,“你上学时如果能这么虚心好问,我相信清北都装不下你。”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

小张洋洋一笑,道,“咱俩现在是搭档,如果你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死了,你家人肯定来跟我们‘讨说法’。陈家沟紧挨少林寺习武之风甚浓,你妈家又是当地大户,百十号人扎着白头巾、举着大横幅、坐着拖拉机,敲锣打鼓……。”

“打住打住,我家人知书达理不会闹事的……呸,我不会不明不白的死掉。”

小张说的煞有其事、我差点就信了。

权衡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好吧,体育老师也行,我读书少你可不能骗我!”

小张撇着嘴道,“多少人求我、我都不会答应的事,搞的跟我求你似的。”说着调好电话递给我,“你就跟季老头说你害怕想回家,别的什么都不要说。”

我说,“能不能换个理由,毕竟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膝下有黄金……。”

小张怒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想当老师就按我说的做!”

我被他拿捏的死死的,犹豫了一下只好牺牲名誉拨通季师傅的电话。

季师傅真够倒霉的,摊上个不择手段挖他墙脚、拆他台子的奇葩下属,只怕‘晚节不保’。

电话响了几声被人按断。我再拨,又被按断。

“他不接电话。”我无奈道。

小张脸色凝重起来,迟疑了一下他咬咬上嘴唇道,“再打。”

再打过去,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里面传来季师傅直截了当的声音,“有事?”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直接把我的思路打断,顺口道,“没、没……。”

“事”字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季师傅训斥道,“没事瞎打什么电话?你爸通过红白棕和佛学会搞了一堆请柬,我正在筛选,你原地待命。”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冲小张一耸肩道,“他挂了。”

心中却想,“季师傅也是凡人一个,竟然没有听出我的声音。”

“你才挂了!”小张翻了我一眼。

我疑惑重重,这事儿怎么扯出小张的爸爸了?

问道,“你爸也是警察?”

“我爸?”小张诧异道,“老头电话里说什么了?”

佛学会我是知道的,红蓝黄我也是知道的,但红白棕是个什么鬼?

心不在焉道,“他说你爸……是和尚?”

“你爸才和尚、你全家都和尚。”小张一点口头亏都不吃。

我“呵呵”一笑不跟他计较,道,“季师傅说你爸通过红白棕和佛学会搞了一堆请柬,他正在筛选,叫咱俩原地待命。这红白棕是个什么鬼?和尚穿黄衣、喇嘛穿红衣、穿白衣和棕衣的是什么?尼姑和道士吗?你爸真有本事人脉真广,不仅开学校还认识四面八方的出家人。”

小张怒道,“你爸才认识四面八方的出家人。”说着向我伸出了手。

“不打了吗?”我抓着电话不给小张。

小张叹道,“来不及了。”

我急忙道,“那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不?”

小张瞬间又‘暴走’了,指着我道,“算个屁数!早叫你打你不打,现在后悔了吧?哈哈哈,活该!年纪轻轻心浮气躁、办事拖拖拉拉挑肥拣瘦、说话异想天开不着边际……。”

小张正骂的起劲,他的手机突然在我手中没命的震动起来,一条条信息‘小蝌蚪找妈妈’般接连而至。

我“呦”的一声忙低头查看,小张一把夺过手机连点屏幕。

我身子一转跟他并肩而立,歪头看见一张大红请柬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小张向旁边走了几步,我立刻跟着走了几步。

小张斥道,“别跟着我。”

这摆明了不想叫我看,不看就不看。

我往路牙子上一站,密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小张开始打电话,一边打一边向远处走。

这摆明了不想叫我听,不听就不听。开始琢磨:如何才能使小张改变主意。

能当个体育老师,想想其实还是蛮激动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觉得小张这个富二代,虽然语言刻薄了些、举止鸡贼了些,倒也不难相处。

并且小张这个富二代,和传统‘不差钱、只差安全感’的富二代不同,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比如他举手之间就能打到我两次(使诈?)。

比如他抬手就能击中十几米外的栏杆(蒙的?)。

比如季师傅对他格外倚重(看在他爹的面子上?)。

在心中做着比较,渐渐对他起了浓厚的好奇之心。

又想到他那幼稚的外表、孩子气般的举动,不由得感慨上天还是公平的。

虽然我没有一个有本事有人脉的爹,但却有高大英俊的外表和成熟周密的思想。

有了这些,香车美女、钱财地位还会远吗?

小张打完电话去后备箱拎出那个精致的小皮箱,冲我招招手。

这是要武装我吗?赶紧走过去热切地看着那口箱子。

小张打开箱子,里面是整整一层巧克力。

赤橙黄绿青靛紫、什么颜色都有,箱盖内面镶着一块镜子。

我睁大眼睛,心想,“原来不是手枪保险箱而是食品保鲜箱。”

小张搓搓手拽出我的制服抖开,围在我的脖子上。

我纳闷极了。心想,“吃个巧克力怎么搞得跟吃西餐似的、还要围餐巾?”

小张又在箱子侧面按了一下,箱体突然如孔雀般开屏了。

我看着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刷子、梳子、剪子、粉扑,等‘洗剪吹’用品,目瞪口呆。

“蹲下,”小张说着用脚外侧一踢我的脚内侧,我不由自主扎了个马步。

小张抄起剪刀,“咔嚓”一声就剪掉我一大撮头发。

“哎呦呦……,”我惊叫连声。

小张按着我的脑袋道,“别动,剪成狗啃的我可不管。”

我当即不敢动了,问道,“领导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想剪头。”

小张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道,“好吧,人各有志我不强求。”说着把剪子一收走到了一边。

摸着被狗啃了一口的脑袋,想起这句话我曾经说过,几乎吐血。

犹豫了一下,说道,“领导,你这样作弄我、很开心?”

小张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对这个‘奇葩’,我实在无奈!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得,还不能一走了之,看来不掌握核心机密就要受制于人!

犹豫了一下无奈道,“你还是剪吧。”

小张笑道,“这可是你要求的?”

我苦着脸扎好马步不理他。

小张在我脑袋上运剪如飞,“咔嚓咔嚓”的剪刀声不绝于耳。

微曦的黎明中无人的街道上,一个男人在给另一个男人剃头,这场景是相当的诡异。

并且小张的手法过于娴熟,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经常翘班去泡发廊。

很快,小张收起剪刀换上剃刀。

第五十四章 一波三折第三折

我以为他要给我‘修修鬓角、刮刮胡子’什么的,不料他“刺啦”一刀,从我脑门一下刮到头顶。

“住手!”我惊恐的喊了一声。

“怎么?”小张问道,“又不想剃了?”

我摸了摸头顶那光溜溜的一道剃痕,真怕他‘一言不合撂挑子’。

无奈道,“你不能干剃啊领导!你多少喷点水、抹点肥皂吧。”

小张“哦”了一声,从化妆箱里取出个小罐子。

摇晃几下挤出一大坨白色泡沫,抹匀到我的头上。

然后边剃边叹息,“这么好的东西用在你头上可惜了……。”

我明白了,他就是以捉弄我为乐,干脆闭口不言像个泥偶般任他摆布。

小张几下就把我的脑袋剃了个精光。

叫我收拾干净以后,开始仔细端详起我的脸来。

正面看看、侧面看看,远走两步看看、又近走两步看看。

我不明所以,抹了一把脸:脸上干干净净没有碎头发。

问道,“怎么了领导?”

“别动。”小张说着伸直双手,把我的两只耳朵向下按了按又松开,道,“明明有耳朵偏偏正脸看不见,这人骨骼清奇啊。”

我心中一动,道,“你是说……那个‘十万块’?”

小张不答,依旧轻微晃着脑袋去观察我的耳朵。

又问,“抓住了吗?”

小张‘掀’眼皮看了我一眼。

从这个眼神,我悟出‘我问了不该我问的问题。’

小张从小皮箱内取出一个小塑料杯交给我,又依次拿起几块巧克力,用刀片细心的往塑料杯里刮下一堆粉末。

“这不是巧克力?”我好奇道。

小张嘴一撇,道,“就知道吃!这是定颜膏,贵得很。”

说着又往塑料杯里挤了一坨洗洁精般的透明胶状物,开始搅拌。

搅拌均匀后,他拿着粉扑沾着那坨褐乎乎的胶状物叫我闭上眼睛,开始往我脸上抹。

原来是给我化妆呢。

我闭着眼睛,感觉小张用粉扑把我裸露在外的皮肤细细抹了遍,突然想起了一部电影《画皮》。

最后小张把剩余的胶状物抹到我的手背上,叫我搓匀再次仔细的端详起我的脸来。

我忍不住照了一下化妆箱里的那面镜子,一张黑黝黝的面孔顶着一个青瓜蛋般的脑袋。

这是我吗?这个造型怎么看怎么像工地上的搬砖小哥。

不过我五官端正,即便没了茂密的头发和健康的肤色,我这个样子看上去也是很精神的。

我还没看够,小张拿出一只眉笔滴溜溜在手指上转了几个圈,便在我眉眼处勾描起来。

我当即想到喜欢画眉毛的张敞,以此推断小张给我画眉毛是家族遗传。

待他画完我又迫不及待的去照镜子,只见本来平直的眉毛被他描的弧度向下。

试着皱了一下眉头,竟然是个倒八字。

我现在的这副样子只怕我妈妈都认不出我了。

剃我头发、毁我肤色也就算了,此刻又来糟蹋我的颜值。

小张完全没有遗传他老祖宗、画眉点睛越来越美的精髓。

我手捋眉毛不满道,“领导你是不是故意的,就不能把我画的好看点?”

小张不屑道,“你又不是去相亲要那么好看干什么?我是为了你的安全。”

怕我太帅被人打?我真想谢谢小张全家。

再看双手,手背的皮肤变成风吹日晒、辛苦劳作的那种颜色。

趁小张收拾箱子的空挡我搓了搓手背,竟然不掉色。

我悄悄吐了口唾沫猛搓手背,竟然还是不掉色。

“别费劲了,”小张合上后备箱道,“搓不掉的,走吧。”

墨迹了半夜终于要走了!

我一溜烟跑到副驾位置,眼巴巴看着小张不紧不慢坐进车里。

迫不及待问道,“咱们去哪儿?是不是要开始行动了?其他人呢?你为什么不化妆?这颜色洗不掉吗?是不是有毒?”

小张看着我一个劲眨巴眼儿,片刻他咽了一口唾沫道,“第一,这是易容不是化妆没有毒。第二,管住自己的嘴做好自己的事。第三,我不问你你不许说话。第四,九点以后你进入三不馆待命……。”

我冲口而出道,“我进不去啊,把门的小妞死鬼类很……。”

小张眼一瞪,我识趣地赶紧住口,并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小张掏出手机按亮,里面是一张大红请柬。

再一点,请柬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列列蝇头小楷,“你拿着这个手机就可以进入三不馆。”

我接过手机看了起来:惊风细雨、日暮秋残、浮生如梦、安之若素、望指遥思、怅之恍之、随心已逝、如意尚在、天苍地别、四十有七……。

现在的人太有才了,发个请柬都要搞成四字绝句。

我看的晕三倒四直接跳到末尾。

末尾很亲民,写着一句我能看懂的话:黄鹤珍恭请少林寺七天禅师大驾光临。

‘黄鹤珍’这三个字上还盖着一个大戳,戳内纵横沟壑也不知刻着个啥图案,猛一看还以为是防伪标志呢,最下面印着时间、坐标和二维码。

我掐指一算时间,竟然是今天中午。

继而恍然大悟道,“你是叫我假扮七天禅师去参加party打探消息?我和七天禅师长的很像吗?”

小张失笑道,“七天禅师九十多了乃是佛家德高望重的人物,怎么会出席这种不入流的场合?你不要瞎琢磨、拿着请柬去就可以了。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是你师父叫你来的,其他的一概“阿弥陀佛”。你放心,不会有人会问的。”

“我师父?”我纳闷道,“我叫毛大宝,那我师父是谁、叫什么?”

“哦?”小张如梦方醒,“忘了告诉你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少林寺俗家弟子路不同。至于你师父……圆通、慧明、法海悟能什么的、都可以,谁在乎呢?”

我瞠目结舌,这么重要的信息小张居然忘了?

想到一见面他就把我忘在了派出所,又想到他为防泄密临时起意收我的手机,我默默叹了一口气。

把手机塞进兜里,开始琢磨:少林寺名扬宇内,周边武校遍布。凡是在里面学过三拳两脚的阿猫阿狗,均能以少林寺俗家弟子自称。我以少林寺俗家弟子的身份冒名进入,倒也不怕穿帮露馅。不过现在大街上的人,发际线越来越高,‘泻顶’越来越多,不能剃了头发就硬充和尚呀。

这事经不住琢磨,越琢磨越觉得漏洞百出,说道,“领导啊,你这个易容还没人家姑娘化妆效果好,你箱子里那么多衣服就没件袈裟、僧帽、念珠啥的,给我穿戴上?”

小张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你要假扮和尚?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只要有请柬,是条狗都能进。”

“是吗?”我有些不信,又问,“进去以后干什么?”

“待命、待命、待命!”小张几乎是在吼了。

“对对对,”我想起小张说过九点以后进入三不馆待命,继续问“为什么要等到九点?为什么不现在去?现在去还能睡一会。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才能……。”

小张叹了一口气道,“八点至八点半之间是三不馆的交接班时间,你前面露过相,所以以防万一把时间定在九点。”

我点点头,心想果然是经过一番周密的调查,现在警方的办事效率真高!

突然觉得不对劲,问道,“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吗?咱俩不是搭档吗?你干什么去?”

小张瞪眼道,“刚才我说的第三点是什么?”

“第三点?”我眨着眼睛努力回忆道,“第三点是……我不问你,你不许说话。”

“不对,那是第二点!第三点是管住自己的嘴,做好自己的事。”小张斩钉截铁道。

“是吗?”我眨着眼睛拼命回忆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小张不容置疑的样子使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声音越说越小。

“你说什么?”小张看着我眼睛一瞪。

不好,有杀气!

我当即改口道,“没啥没啥,可能我记错了。”

“你觉得、可能、没啥?”小张冷笑着重复道,“孙猴儿觉得、可能、没啥,所以没跟着冲上去,他的搭档季如松被人打的昏迷不醒。虾米觉得、可能、没啥,所以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他的搭档李江被人弄的昏迷不醒,现在你觉得、可能、没啥……。”

我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能断章取义啊领导。”

小张正色道,“我不是断章取义!你不在其中永远不会了解其中的危险。现在你既然身在其中、并承认我是你的领导,那你的步调就要和我保持高度一致。在我的行为准则里没有可能、如果、应该这几个词以及这几个词的近义词,堵油闹?”

“i闹、i闹。”我一脸蒙圈的应道,脑子还在拼命的回忆我到底记错了没有。

“你还有问题吗?”小张问道。

我脑子里一片混沌,嗫嚅道,“好像没有……,”突然一激灵大声道,“报告领导,没有了!”

第五十五章 速度激情与梦想

小张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去吧。”

我大张着嘴巴问道,“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小张又开始吼了,“三省雅筑!”

这儿离三省雅筑可是远的很。

我迟疑着,想说你能不能不开车送我一段?

又听小张吼道,“怎么?还等着我送你到大门口?”

“不用不用……,那个那个……”我假意推脱,眼巴巴看着小张故意拖时间。

如果他再坚持一下,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小张不再坚持,交代道,“你下车出了这条岔路就能看见金沙湾大酒店,路边有家包子铺,你进去吃点东西,刷手机付账就可以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完饭慢慢走过去时间也就差不多了。记住,一定要掌握好时间,宁可晚一会也不要提前到,知道了吗?”

失望之余听见小张还关心我的温饱问题,我有些感动。

说了一声“知道了”便开门下了车。

在关门的那一刹那,我对小张产生了些许不舍。

真情切意道,“张警官,注意安全。”

小张嘴一撇,“你还是注意自己的安全吧。”

好心被他当成了驴肝肺!我“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

看着小张开车离去,我心中空荡荡的,也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此时天色渐明,晨雾渐起。转头四顾,满目尽是荒坡野岭。

极目远眺,一座座山峦在雾气间若隐若现。

我怎么在山坡上?这是什么鬼地方?

心中嘀咕着缓缓前行,又掏出手机查看了一番。

除了那张请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手机。

装好手机拐过岔路,眼前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坡路。

放眼望去,路面弯弯曲曲、起起伏伏,一眼看不到尽头,看样子像是一条国道。

路对面是茂密的防护林,远处有一排简陋的房舍搭建在路边。

此时我正处于坡路的顶端,满世界也找不到金沙湾大酒店在哪儿。

不会被树林挡住了吧?

穿过马路,钻进防护林,向里走了几步。

眼前的景物陡然一变:红彤彤的太阳从天边冒出个头,群山叠嶂、峰回路转之间,一条宽阔的大河似黄飘带般逶迤而下。

河面上帆影点点,蒙蒙雾气中金沙湾大酒店像一个宝塔般矗立在沙河之畔,直插天际。

顶端一个玻璃球犹如镶嵌在塔尖的流苏一般,在柔和的霞光映衬下,熠熠生辉。

朝阳当前生机无限,清风拂面鸟语争鸣,好一副祥瑞江山万里图!

此情此景,只觉胸臆之间豁然开朗。整个人也一扫委顿,立刻原地满血复活。

此时此刻,觉得必须吟诗一首,才能表达我对祖国大好河山的无限热爱。

“啊,日出……,”我张嘴就来。

搜肠刮肚了一番之后,无奈大叫了一声‘好’,便退出防护林,开始满世界地搜寻那间包子铺。

饿着肚子确实很影响‘才思如泉涌’。

向下走了一段,路边那排简陋的房舍之中果然有家包子铺,不过冷火冷灶显然是才开张。

看着门头上“五州小笼包”五个大字,脑海中浮现出比饮料瓶盖大不了多少的小包子。

这样的小肉包我一口能吃仨,好吃但不实惠。

再看前方房屋密集好像是个繁华的所在,决定向前走走,最好能找个牛肉汤馆或羊肉汤馆。

刚出炉的油旋儿撕碎了往油亮亮的汤里一泡,辣椒、葱花、蒜末儿,多多放,一碗不够没关系添汤不要钱……。

我吞了一口口水,想起还有一个烧饼放在小张的风衣口袋里。

一路走一路寻,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多了起来,金沙湾大酒店也从远方的树梢上露出了一个尖。

期间途经不少小吃摊子、早点铺子,可就是没有我想喝的那一口汤。

远处一辆公共汽车停在一处开阔地,旁边的道牙子上停放着不少共享单车。

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小孩子,背着大书包追逐嬉闹着跑进车里。

这么早就起来上学了?现在的孩子真辛苦!

心疼了一下小学生我坚定了信念:反正也不赶时间,我一定要找一家汤馆,我要心疼一下自己个儿。

这一路缓坡走着倒是不费劲,金沙湾大酒店就在前方的树梢上冒出个尖,倒也不怕迷失方向。

我抄着手、缩着脖,踽踽独行,思绪不可避免的回到昨天那短短一天的经历上。

越想越觉得昨天经历的那些事儿简直是‘活见鬼’了,各种因果、各种巧合都发生在我身上,这是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征兆?

我深入一分析发现其实并不是,造成目前这个结果的原因只是因为‘我穷’。

如果不是贪图那虚无缥缈的几万块钱,我这会都该起床上班了。

哎,本来还指望立个大功通过季师傅改变人生,现在看来他不给我小鞋穿就不错了。

深深叹了一口气:天下不如意之事十者常居七八,古人诚不欺我。

不知不觉坡路变成了直路。

路一侧的房屋逐渐稀疏,大片大片的庄稼地从远处露了出来。

路的另一侧防护林也逐渐茂密。

我想不明白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牛、羊、驴肉汤馆怎么在这里一家都找不到?

难道这个地方的老百姓不爱喝汤?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可惜了!

心疼了一下当地老百姓,我的信念有些松动。

要不要拐回去随便吃点啥?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是长长的一段‘曾经走过的路’。

当即打消了念头满世界寻觅,想找一辆共享单车骑回去吃顿饭。

发现之前随处可见的单车,此刻一辆也找不见。

再看金沙湾大酒店,就在前方的树梢上冒出个尖。

叹了一口气,继续前行。

直路走完是坡路。不过这次是上坡,虽然坡势平缓却需要额外多费几分力气。

好容易走完这段上坡路,抹了一把脑门上的细汗又去寻找共享单车,还是一辆都找不见。

再看金沙湾大酒店,就在前方的树梢上冒出个尖。

怎么距离一点没变?

我狐疑的扭头看了看,走过的那长长的一段路就在身后。

再看金沙湾大酒店,仍然一动不动的矗立在树梢上没有任何变化。

这就是传说中的‘望山跑死马’?

我实在没有力气和心情继续走下去了。

寻思:要不要打个出租车拐回去吃‘五州小笼包’?

突然想到,我可以打车去金沙湾大酒店吃早茶呀!

作为一个地道的北方人:我对早茶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包子多。

脑海里当即浮现出无数种包子,什么大肉包、豆沙包、三鲜包、奶黄包、香菇包、紫薯包、人肉叉烧包……。

这么多包子组合在一起,可比小笼包诱人多了。

小张不是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吗?

反正手机里的钱也不是我的钱,不花白不花。

哎我就是太老实,总是无条件服从领导的命令,一点儿也不知道变通。

主意已定那就说干就干!

站在路边等了一会没见到出租车,倒是看见一辆长途客车开了过来。

长途车也行,我不挑。

待车驶近,我开始不停招手。

长途车慢了下来,一个女人脑袋露出车窗大喊道,“上哪额、泥上哪额?”

这女售票员是个‘老陕’,她的腔调感染了我,

指着金沙湾大酒店的方向,喊道,“上那额、俺上那额!”

女售票员抬头在半空寻觅,一脸的迷茫。

她迷茫,长途车却不迷茫,直接从我身边开了过去。

我“哎”了一声跟着长途车跑,边跑边喊,“金沙湾,俺去金沙湾……。”

“大酒店”仨字还没喊出来,售票员一脸嫌弃道,“恁近、不拉!”说着干脆利落地合上车窗。

我不死心,拍着后车厢追喊道,“师傅,等等我……,哎师傅,开开门。”

一个男人从后车厢车窗探出脑袋,嬉皮笑脸道,“徒儿,你就别追了……。”

逗逗无处不在啊!正想说‘关你屁事’,客车车屁股猛地哆嗦了几下,喷出一股呛鼻的烟雾,跑了。

我咳嗽着悻悻走回路边。

前后看了看,还是不见出租车的影子只好顺着路边继续走。

看着偶尔经过的小汽车,我羡慕极了。

心想我要有一辆小汽车何苦受这罪?

突然灵光一现,为什么要执着于‘打车’呢?

兜里有‘活动经费’,我完全可以搭一辆顺风车!

一扭头就看见一辆小汽车,不疾不徐地行驶过来。

不料我一招手,这辆速度并不快的小汽车,突然一轰油门加速跑了。

这是把我当成劫道的了?现在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哪儿去了?

我愤愤不平时走时停,陆陆续续又拦了几辆车。

结果没有一辆小汽车、肯为我而停。

想想影视剧,好像没有和尚成功搭过车。

不对不对。唐僧在通天河,就曾经成功搭过车。

不对不对。唐僧搭的不是车,是千年老乌龟。放到现在,那相当于陆地巡洋舰……。

这时一阵轰鸣声从身后传来,扭头看见一辆艳黄艳黄的小汽车,在阳光的照射下化成一团金光,飞驰而来。

第五十六章 路遇三个疯丫头

哇,超跑!

速度激情与梦想啊!

拥有一辆跑车是我暴富以后的生活状态之二。

虽然我知道‘超跑’这种东西,除非一生下来就有否则这辈子都很难拥有,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它的渴望。

我赶紧招手,又吸取前几次的经验教训往路中间走了走。

我就不信它敢撞我!

这辆‘超跑’的前大灯突然狂闪起来,纵然此刻天光大亮,我也能感受到刺眼的明亮。

这是看见我了?再看距离尚远便原地蹦着高地挥手。

‘超跑’的速度慢了下来,喇叭狂响起来,声音之大如同雷鸣。

我被它凌厉的气势吓住,赶紧向路边退。

心想天下还是好人多,满怀希冀做好了上车的准备。

‘超跑’转瞬即到,车头突然一偏、奔着我就撞了过来。

我吓得原地一蹦跳进了路边的防护林。

‘超跑’随即扳正车头,车窗玻璃落了下来,一条好看的胳膊伸出窗外高高竖了个中指。

虽然没有戴帽子……也没了头发但我还是怒发冲冠!

猫腰捡起个石子儿奋力掷出,“噹”的一声脆响正中‘超跑’的后窗玻璃。

‘超跑’“嘎”的一声急刹停住,四个车门同时打开了三个。

哎呦喂,车里坐了这么多人?

二话不说就向防护林里跑,穿行几步一道长长的山坡出现在眼前。

没路了?我站在坡上左顾右盼,眼前尽是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小山丘。

身后有个女声大叫道,“兔崽子,你往哪里跑?”

听声音,来人速度甚快。

回头一张,树林子间人影闪绰。

把牙一咬、把心一横,一头扎下山坡向对面的山丘跑。

坡上尽是半腿高的灌木丛,这坡远比看上去陡峭多了。

好在现在是深秋,叶落枝枯勉强能看准落脚。

顺着山坡溜了一段,在惯性作用下我越跑越快。

听见那女声又大叫道,“兔崽子别跑,你给我站住!”

谁跑了?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好吧。

斜眼看见前方有一棵小树苗矗立在灌木丛中,鹤立鸡群般那么的显眼,便跌跌撞撞向它跑去。

到了小树旁双手猛地一拽树干,想要借它止住身形。

不想手心一沉,那小树苗竟被我一下薅了出来。

“哎呀呀呀呀呀……”,惨叫一声再也控制不住身体,顺着山坡便叽里咕噜的滚了下去。

坡头上站着三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指着我喜笑颜开。

我知道她们在笑话我。

哼哼唧唧从灌木堆里爬起来,感觉了一下并没有大碍。

看了一眼抓在手中的小树苗,树根萎缩成了一小团。

原来是棵死树!暗骂了一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便把它杵在地上当拐杖使。

突然想到古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今有路不同正撸小树苗,这算不算一段佳话?

我又想到了鲁班,看来我老路家,专注和木头过不去几千年……。

“叫你不要跑你偏跑,摔成傻缺了吧。”坡上一个女孩指着我嘻嘻哈哈喊道。

这小妞竟然出口伤人?

我看她这么冷的天,扎着俏皮可爱的双丸子头,还穿着一条大花裙子。

知道刚才冲我竖中指的就是她,回骂道,“冻死你这个卖俏的。”

‘丸子头’旁边立着个肥肥圆圆的披肩发女孩。

那么胖偏偏还箍着一条皮裤,也不知她是怎样套进去的。

此刻她幸灾乐祸地喊道,“光头小哥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的疼不疼?”

声音娇娇媚媚比小林护士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听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另外那个女孩年纪大一点,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像极了银行里坐班的大堂经理,警惕十足站开几步冷眼旁观。

我眼珠一转抬手一指,大喊道,“你们的车、你们的车被人开走了!”

三个女孩闻言大惊纷纷扭头去看,‘丸子头’反应最快向外跑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我“哈哈”大笑。

“大骗子!”‘丸子头’怒斥一声就想下坡,伸脚探了一下又缩了回去,喊道,“你有种上来,赔我们的车!”

我拄着小树苗笑的肚皮疼,心想这女孩是不是傻?

冲她做了个‘搞怪’脸道,“你有种下来,下来我就赔!”

‘丸子头’闻言把裙摆一撩就要顺势下坡。

我吓了一跳心想这姑娘是真傻,也不想想等她下来我早跑没影了。

旁边的‘皮裤女’拉住她,四下张望了一眼,走到一处向阳的地方站好,然后抬起双手在自己的胖脸上不停的揉搓起来。

她的这个位置正好侧对着我,我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她:这姑娘侧脸轮廓甚至清晰,肤色挺好个子挺高,就是太胖!如果她能瘦成现在的三分之一,那她起码能打败百分之八十五的同龄人。

真的是‘一胖毁所有’啊!

突然,‘皮裤女’一转身冲着我嗲嗲酥酥喊道,“光头小哥哥,我知道你很疼,你快上来我给你揉揉。”

我的心脏莫名其妙“突突”了两下,情不自禁向前走了一步。

我知道这样不对,随即止住脚步,盯着她虽然白嫩但却肥乎乎、胖嘟嘟的脸蛋陷入震惊。

‘皮裤女’目不转睛盯着我,突然展颜一笑,喊道,“光头小哥哥你快来,快来嘛。”

随着这一笑一语,她眉眼间浮现出一抹难以形容的韵味。

这韵味如水波般在她脸上荡漾开来,她那张肥肥胖胖的大脸,在我眼里顿时变的既熟悉又陌生起来。

说熟悉,是因为这张脸就‘钉’在我床头的大海报上,我每天都看着她入睡。

说陌生,是因为这张脸无时无刻都是一个模样,脸蛋子摸上去总是硬邦邦的墙壁感觉。

拥有这张脸的人正是著名影视明星玲儿,我私藏心底的梦中情人,以清纯可人的美貌、性感火辣的身材,收割了无数宅男之心。

我又确认了一下,可不就是玲儿吗?此刻她就站在阳光明媚的山坡上,冲我招手微笑。

我心神荡漾呼吸急促,应声道,“来了来了”迈步就向山坡上走去。

一旁的‘大堂经理’突然紧走几步到了她的身前,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幡然醒悟,向后狂退几步。

没有人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

我脑子短路、思维停顿、如坠梦魇。

刹那间,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跃然心头。

那一抹韵味,我在‘五张照片’中的那个小妇人眉眼之间,似曾见过。

‘皮裤女’揉着脸转出身对着‘大堂经理’嘀嘀咕咕。瞧样子,‘我没按她说的做’,她还挺不高兴。

‘丸子头’也凑上去嘀咕,还时不时指我一下。

‘大堂经理’像是三人之中‘领头的’,板着脸像是训斥二人几句转身想走。

‘皮裤女’满脸不高兴地退到一边。

‘丸子头’拉住她的胳膊不停摇晃,像个撒娇的小女孩。

‘大堂经理’不停摇头,执意要走。

‘丸子头’突然把手一松,大喊道,“走吧走吧,以后我被人欺负死你也不用管!”

‘大堂经理’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个物件儿。

‘丸子头’登时眉花眼笑地接过,大喊道,“贼秃,明人不做暗事,吃我一弹!”

喊话的同时一松手,一个小黑点奔着我就飞过来了。

弹弓?我眼都直了。

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无法无天带着弹弓满街跑?

本能的向右边一闪,原先立脚的灌木丛动了一下。

歪头去看,什么也没发现。暗暗心惊:如果不是躲得快,我就中招了。

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小树苗准备恐吓她们一番,却意识到距离太远,根本无法对她们进行‘有效’恐吓。

既然无法反击那我只好气你了。

故意“哈哈”大笑道,“真臭!没打着。”

‘丸子头’又是一拉弹弓,我又向右边一闪,此前立脚的灌木丛又动了一下。

歪头去看,一颗褐色的小泥丸在灌木丛里闪了一下。

这样的泥丸连玻璃都打不碎还想打人?

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省省力气吧,你是打不中我的。”

‘丸子头’执迷不悟继续拉弹弓。

这女孩真是没脑子!打得准有什么用?居高临下又有什么用?

她也不想想这么远的距离,仅是泥丸在空中飞行的时间就足够我躲避了。

看准来路不慌不忙向右边一迈步,泥丸在脚边弹了一下隐在灌木丛里。

我对自己的判断力深感满意,得意的“哈哈”大笑道,“你信不信我空手入……抓子弹?”

‘丸子头’原地一跺脚又射过来一个泥丸。

我又不傻当然不会徒手去抓泥丸。

寻思要不要像打棒球一样,用树干把泥丸挥打出去。

又觉得这样有些不保险,便向左边挪了一步。

远处的灌木丛响了一声,我即使原地不动,那泥丸也打不住我。

我挥舞着小树苗“哈哈”大笑道,“真臭!臭到你姥姥家了。”

‘丸子头’原地直跺脚,喊道,“你赖皮!你为什么不向右边躲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原来她是故意射偏的。

第五十七章 三种境界话弹弓

如果我还继续向右边躲,那么她射偏的泥丸刚好射中我。

如此看来,她不仅打得一手好弹弓,还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是看右边的灌木丛有点深才向左边挪的,没想到误打误撞躲过一弹。

我觉得我的运气好极了,老天爷都在帮我。又看她跳着脚的说我赖皮,简直就是一个‘活宝’。

顿时大笑不已,屈左手道,“老夫随便掐指一算,便识破了你的如意小算盘……。”

“老夫哥哥,”‘皮裤子’不甘人后地喊道,“你站在原地不要动嘛,叫我雅丽妹妹打你一下消消气……。”

这也是一个‘活宝’!

我充耳不闻不去看她,心中却涌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这泥丸并不具备杀伤力,叫‘鸭梨’妹妹打一下其实也无妨。

却见‘丸子头’鸭梨把弹弓向‘大堂经理’一抛,指着我道,“死秃子你等着,有种别跑。”

骂完一转身自己却跑了。

这是要去搬救兵?

我又是“哈哈”大笑,调侃道,“你怎么跑了小鸭梨?谁跑谁是狗。哎老夫还有要事在身,数三声你不来,老夫可就走了。一……,”

叫喊声中,‘大堂经理’不声不响缓缓拉开手里的弹弓。

也想偷袭我?我早已看穿了这一切,继续喊道,“二……,”

却见那弹弓两根皮筋,被‘大堂经理’越拉越长越拉越细,最后竟然比她舒展开的右臂还要长。

我大吃一惊,笑容随之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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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弓粗分三种类型,短弓、中弓和长弓。

与之对应三种境界,瞎打、瞄打和估打。

‘瞎打’就是‘跟着感觉打’。

命中目标和一般人‘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一样,结果不是‘扑街’就是‘掉沟里’。

这个道理和无数平凡的人,却拥有不平凡的梦一样。

‘瞄打’就是‘我的未来不是梦’。

眼、弓架和目标保持‘三点一线’,经过长期反复的刻苦训练,大幅度提高命中成功率。

这个道理和无数平凡的人,通过自身的刻苦努力,再加上那么一点点的‘运气’,从而实现或接近自己不平凡的梦一样。

‘估打’则是‘返璞归真版’的‘跟着感觉打’。

这个道理如同我说,先赚它一个亿。列为看官肯定一巴掌拍醒我的黄粱梦。

但有的人说,我对钱不感兴趣。列位看官就不得不‘深以为然’了。

最硬的语言,就是用实力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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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女人,拉着‘长弓’,用实力说话。

我心惊肉跳:这要是不小心挨一下,肯定很疼。这回是遇上‘练家子’了!

摆正身形盯着她捏弹丸的左手,单等她手一松就向一边躲。

‘大堂经理’迟迟不松手。

我知道这样拉弓很费力,心想她这么瘦肯定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兵书有云:敌不动我不动,于是屏息凝神伺机而动。

没想到这个‘大堂经理’也深谙对敌之策,我不动她也不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开始轻轻左右晃动身子迷惑她,像个经验丰富躲避点球的足球守门员。

‘大堂经理’经验也很丰富,只是稳稳拉着弹弓,一动不动的瞄着我。

被她这样瞄着,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活靶子。特别是她眼睛聚焦、弹弓瞄准之处,正在我的脑袋。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木有。

压力如山般兜头而至,脑袋上如同悬了一把达摩之剑(其实是达摩克里斯之剑,名字过于拗口只记住了‘达摩’二字),头皮开始一阵阵的发麻。

偏偏一旁有个添乱的,只听‘皮裤女’娇声喊道,“老夫哥哥你别怕,我思思姐江湖人称神算子,只打眼珠儿不打别处。”

“江湖?”我“哈哈”一笑,“你可知道老夫是谁?老夫江湖人称‘鬼见愁’,一身铁布衫金钟罩、十三太保横练,成名绝技就是眼皮夹大枣……。”

我故意和‘皮裤女’斗嘴,故意给‘大堂经理’思思可趁之机。

思思稳稳站在山坡上,静静听我胡说八道。

晨风中她秀发飘扬、英姿飒爽,整个人散发着一击必中的迷之自信。

这是后发制人!我知道这次有点儿‘大事不妙’。

突然之间大喊一声“三”,与此同时身子迅速地向左边挪动。

思思手中的弹弓瞄着我平移起来。

我冷笑一声,兵书还有云:敌未动我先动。

浑身肌肉一绷,身子刹那间改变了方向毫无征兆地向右边跑。

这时我看见思思左手一松,心头也跟着一松,手中的小树苗在地上一杵,腰腹一发力使出了核心力量,身子在右移的途中凭空向后跃了出去。

向左向右都是假动作,势如鬼魅毫无踪迹可寻,这样的操作我想问问山坡上那俩妞服不服!

只听“噹”的一声,手中的树干一震,眼前腾起一阵粉尘。

我一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把小树苗转过来一看,树干上有一个泥点,位置正好跟我的眉毛齐平。

登时心肝发颤,若不是这树干帮我挡了一弹,我就成独眼龙了。

‘皮裤女’喊道,“老夫哥哥还不快快跪下磕头,谢谢我思思姐的不杀之恩。”

这个‘思思姐’看着我不紧不慢把弹弓收入兜里,满脸都是‘饶你一条狗命’的讥诮之色。

哎呦喂,明明是打中了树干好不好。

我张嘴结舌,心想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不讲事实没脸没皮?

这时‘丸子头小鸭梨’拎着个小挎包疾步而来。

只见她把小挎包往思思姐手中一塞,从中取出一把粉红色的小弹弓,冲我一扬道,“死秃子,看我霹雳神弓!”

我看着她手中‘卡哇伊’模样小弹弓啼笑皆非,再看思思两只手抻着皮包不用担心她偷袭我,心中一定。“哈哈”大笑道,“老夫不是秃子,老夫乃少林寺俗家……,”

“死秃驴吃我霹雳神蛋!”我话还没说完,‘小鸭梨’大叫一声,一个红色的亮点冲着我便飞了过来。

这红点来势迅疾远非泥丸可比,我及时向旁边一纵身,一道夺目的闪光亮起,脚旁的灌木丛里“嘭”的一声大响,腾起一阵青烟。

火箭弹?我当场傻掉了。

就这么一愣神间,又一个红点飞过来,匆忙之下一个歪身子,侧倒进了灌木丛。

又一声大响响起,身边的灌木丛被震得瑟瑟乱晃。

这是要人命啊!

我临危不乱就地一个‘驴打滚’儿,滚出半米顺势蹲在灌木丛中,抬头看见一个红点来如闪电就在眼前。

眼见势无可避,暗叫一声“我命休矣!”急中生智把头一低埋入裤裆。但觉后臀一疼,刹那间我万念俱灰。

完了我中了火箭弹,我要被炸的四分五裂了!继而悲哀的想到我的人生才开始,我还没有结婚呢。

临死前抬头恨恨看了一眼杀我的仇人,却见‘小鸭梨’跺着脚大喊,“臭蛋、臭蛋!顾天雷这大头儿子敢给我姥姥一盒臭蛋?”

我差点喜极而泣,我的运气竟然好出了天际!决定此间事了,一定要去买半个月工资的彩票。

心有余悸的站起身,不放心地扭头看了一眼,一粒饮料瓶盖大小的红丸顺着身后的山坡滚下来,被我慌乱之中丢在一边的小树苗一档,停住了。

用脚轻轻踩了踩,没有炸。

弯腰把它拾起来在手里上下抛了抛,分量倒是不轻。

此时此刻不仰天大笑几声实在对不起这么魔幻的场景,我“哈哈”一声但觉嗓子干涩,干咳一声道,“吾乃少林寺俗家第一大弟子……慧明是也。勤学苦练三十年,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炼成一身刀枪不入的好本领。”

“慧明哥哥,”‘皮裤女’娇笑道,“你就别吹了,你脸都吓绿了你不知道吗?”

“胖妹妹你不懂不要瞎说,”我学着她的腔调喊道,“我这是气功。紫霞神功哦不、‘浑身是铁’神功了解一下?”

“慧明哥哥我很胖吗?你再仔细看看我……。”‘皮裤女’娇声说着一歪头又开始在自己的胖脸上揉搓起来。

我暗暗好笑,她的样子看上去臃肿不堪简直就是一个大冬瓜。

正在跟‘小鸭梨’耳语的思思,冷不丁又走到‘皮裤女’的身前挡住我的视线。

‘小鸭梨’像个跟屁虫般跟上去,一边走还一边瞪我。

我冲她做了个‘搞怪’脸,‘小鸭梨’抬腿冲我虚踢了一脚。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鸭梨’伸手在皮包内摸了两摸掏出个东西,指缝间银光乍现。

钢珠?我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这要是击中要害不死也得残。

我掉头就想跑,却见思思及时制止了她。

‘小鸭梨’悻悻地把那亮闪闪的东西放回小挎包,喊道,“贼秃,这可是你逼我的!”

说话间她一扎弓箭步、双臂连动、丸子头直晃,一个个红点接连而出。

“火箭炮?”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要知道弹弓可不比手枪或者弓箭,是不可能连珠发射的。怎么这一刻,红丸如同电影里柯秋莎自行火炮一般,一个接一个的接连而至。

第五十八章 黄狗的人间智慧

哪吒,只有三头六臂的哪吒能做到!

我掉头就跑。

刚一迈步脚后跟就是一声大响,接着身侧左右亮光直闪“砰砰”之声不断。

青烟弥漫中夹杂着‘皮裤女’蛊惑人心的喊声,“慧明哥哥你别跑,我们跟你闹着玩呢。”

再闹下去老子的小命就被你们玩没了。

我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惊吓之余还不忘‘之’字前行,东一拐西一转地冲上了对面的山坡。

感觉自己绝对安全了扭头再看,对面那三个女孩指着我嘻嘻哈哈几声转身离去了。

除了还未散尽的青烟,山坡上没有一点儿变化。

很明显雅丽用来攻击我的红丸,徒具威势却不具备杀伤力,就是个唬人的玩意儿。

摊开手掌去看手中的红丸,这红丸不是泥巴团的,不是石头磨的,也不是玻璃、金属做的,而是一个红色牛皮纸裹得异常瓷实的炮仗。

竟然被几个炮仗吓得屁滚尿流,奇耻大辱啊!

把红球球装入口袋思量了一下,好男不跟女斗。

况且对方人多势众,不仅有先进的交通工具还有远程攻击武器。

万一她们埋伏在路边、或者杀我一个‘回马枪’,那我可就晚节不保了,于是我决定跟她们背道而行。

抬头张望了一下,金沙湾大酒店从远处的山坡上露出个头。

初中数学告诉我,三角形两边之和大于第三边,如果斜插过去肯定能少走不少冤枉路。

信步走上坡头,眼前又是一面长长的山坡,不过这面山坡被人开垦的整整齐齐种满了农作物。

农民伯伯开荒种地不容易,于是绕着圈子顺着田埂向坡下走。

优秀的人都是善于总结经验和教训的人。

我把之前的经历总结为‘无名坡之战’。

经验呢,是一看势头不对掉头就跑是绝对的真谛,以后还要这么干。

教训呢,是跑的不够远,犯了盲目自大想当然的错误。

不过在敌方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还能全身而退,虽败犹荣啊。

一丝困惑浮现心头,我怎么会对那个胖女孩想入非非呢?

听人说:单身久了,看老母猪都是双眼皮……。

看来是我单身太久都产生了幻觉,看来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

那么萍萍,她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我有些伤感叹了一口气、斜刺里翻过这个山坡,三五棵榕树十来间房舍出现在眼前。

原来山丘之间隐藏着一个小村落。

远处一个老头端着个大笸箩走出自家院门,但见他须发皆白、身板硬朗、精神矍铄,像极了武侠小说里的世外高人,一条黄狗在他脚边兜来绕去摇头摆尾,不胜欢喜。

四周太静了,静的足以使人忘却尘世的浮华和时光的流逝。

如果我老去的那一天也能如此这般归隐山林……。

突然想起了一首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我暗暗佩服自己,只要心中有文艺,那里都有诗和远方,唯一的遗憾就是这首诗不是我做的。

我向老头走去,打算讨口水喝,顺便再‘问个路’。

老头走到榕树旁,把笸箩里的东西挂在树间扯的绳子上。

原来这个世外高人在晒萝卜条。

未及走近,那黄狗迎着我“汪汪”大吠起来。

对付这种土狗我有经验,只要无视它就行了。

我继续向老头靠近,那黄狗做恐吓状,边吠边退。

我很鄙夷这条虚张声势的黄狗,却见老头抬腿就是一脚,那黄狗呜咽两声跑到他身后。

到得跟前,礼貌问道,“大爷,有水吗?”

老头看了我一眼跟没听见似的继续晒萝卜条。

我加大了音量,“大爷有水吗?”

老头抬头问道,“谁?你找谁?”

‘世外高人’的耳朵不会有点儿背。我有些失望,大声道,“我不找谁,我问有水吗?”

老头这下听明白了,“哦”道,“出门打工了。”

我哭笑不得,喊道,“大爷,我问有、水、吗?”

老头也开始喊,“出门好几年了!怎么,你这孩子耳朵也聋吗?”

我无奈地看着这个老头:他不需要‘心远’,他只需要‘耳背’,就能达到我这个文艺青年的境界。不得已做了个喝水的动作。

老头终于明白了,一转身朝自家院子走去。

那条黄狗追着他的步伐又开始兜来绕去摇头摆尾,还时不时吐出红红的长舌头偷觎我一眼。

我嘴里“啄啄”有声伸手做了个喂食的动作,黄狗果然中计跑过来嗅我的手。

我手一缩,黄狗嗅了个空,不死心的去撵我的手。

我手一转凭空画了个圈,黄狗原地也兜了一个圈。

这是一条傻狗!我暗乐。

手掌继续凭空画圈,黄狗追着我的手掌在原地转起了圈。

我加快频率加大范围,黄狗锲而不舍但总差那么一点点就追上我的手掌。

正玩得起劲,黄狗突然一下瘫在地上。

我摊开手掌给它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黄狗不信把嘴巴凑了上来。

我知道这种家养的土狗一般不咬人。

果然,黄狗吐出舌头舔舔我的手心,犹不死心地看了我一眼,眼神迷离而又恍惚。

这狗晕了?我忍不住好笑,趁机摸了摸狗头又挠挠它的下巴。

黄狗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毛,屁股一扭一扭地向院子里跑去。

这狗晕的连路都走不直了?我乐不可支跟上去。

生活不易要善于调剂自己。撸了一把狗,我心情舒畅了许多。

到了院子门口,知趣的站在门外朝里张望:这是一个挺宽敞的农家小院,里面藤架鸡窝、石桌板凳,应有具有。

黄狗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走到石桌旁一个瓷盆前嗅了嗅,很失望地摇摇脑袋走到正屋门口往地上一趴。

它身后的墙面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葫芦。

老头从偏房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个瓢。那瓢体型硕大、色泽金黄甚是少见。

如果他能换上一件赤膊坦胸的白马褂,那他就是‘葫芦娃爷爷’了。

我迎上去接过瓢喝了一口,瓢里的水入口冰牙还带着些许冰碴子。

深秋时节喝冰水,这不是养生之道。

我艰难的把这口水咽入肚中,问道,“大爷,有热水吗?这水太凉了。”

说着想找个不起眼的地方把瓢里的水泼掉,突然眼前一亮:虚掩的院门后停着一辆崭新的共享单车。

我暗暗高兴,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人很开心地笑道,“这是我从后山担回来的泉水。怎么样,好喝吧?”

我不好意思把他的‘劳动成果’泼到地上,只好违心道,“好喝、好喝。”

为了表示确实好喝又勉强喝了一口,把瓢还给老人。

老人接过瓢也喝了一大口,然后把剩余的水倒在狗盆里。

黄狗兴高采烈地跑过去舔了一下又走开了,发出“呜呜的”抗议声。

这水狗都不喝却给我喝,我觉得好心塞。

指了指那辆共享单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径直走到院门后把单车搬出来查看一下,发现这辆单车没有锁。

拍拍车座上的浮灰,一骗腿骑上单车就想走。那黄狗突然跑到院子门口堵住我的去路“汪汪”大叫起来。

我单脚支地斥道,“好狗不挡道,走开。”

这傻狗不仅没有走开,还屁股一撅伏低身子,做蓄力攻击状。

我无奈看向老人,希望他能上前再踹这傻狗一脚。

却见老头不知何时到了偏房的墙边,手里的瓢也变成了一把锄头。

我大吃一惊,这是把我当偷车贼了?

急忙从单车上下来,笑道,“大爷,共享单车是社会的公共资源,您不能据为己有……。”

老头怒目道,“我去年晒的萝卜条是不是你偷的”

我瞠目结舌,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急忙把单车物归原处,连连否认,“不是、不是,我初到贵地如有不当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多多原谅……。”

突然想起现在的身份是少林寺俗家弟子慧明,赶紧加了句“出家人不打诳语,”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一边说一边向院门挪。

黄狗见我向它靠近,狗牙一呲、狗尾一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恐吓声。

这条虚张声势的傻狗还跟我装大尾巴狼?抬腿就一脚,黄狗果然吓得向后一蹦、跃出好远。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撒开双脚夺门而出,顺着门前的土路跑了七八十来米突觉‘大事不妙’:我这两条腿的怎么能跑过四条腿的?

急忙扭头一瞥,果然看见那条黄狗甩着血红的舌头,奔着我的小腿就扑了上来。

我大急,这要是被咬一口,上哪儿打狂犬疫苗啊?不假思索一个急转对准狗头就是一脚撩出。

那黄狗头一歪、前爪在我脚面一蹭、狗身一拧擦着我的鞋帮就斜窜了出去。

我暗暗喝彩:这黄狗真是‘见机了得、反应神速’。

随着这一脚踢空,我单腿着地踉跄了几步掉头又走,黄狗“汪汪”叫着又撵了上来。

我又一转身又是一脚撩出,那黄狗屁股一扭,弓着身子就跑开了。

第五十九章 狗界的人类化身

我回身再走,它又“汪汪”叫着撵上来。

我再转身还没抬脚,它又跑开了。

敌退我进,敌驻我扰,这是跟我玩游击战呀!

索性不走了,全神戒备盯着它。希望找个机会踹这傻狗一脚,叫它知道我的厉害。

这黄狗在我身前三五米处奔来跃去、龇牙咧嘴,就是不往我身边靠。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听上去格外兴奋的狗叫,和这黄狗的叫声遥相呼应。

我急忙四下瞅了一眼,并没有看见其他的狗前来支援。

这时老头扛着锄头走出院门,那黄狗如同看见了主心骨,“汪汪”声顿时响亮了几分。

只见它更加卖力的扑来跃去,有几次甚至扑到了我的鞋面上。

几次想给它一脚,可每每脚一动,这黄狗就机敏的跑到一边去了。

顿时明白了这一切:我中了这傻狗的‘缓兵之计’。

一猫腰就去地上摸石头子,刚一蹲下那黄狗掉头就向老头身边跑,一边跑还一边扭头看。

惊弓之狗?我又好气又好笑。

地上并无趁手的石子儿可用,抓了一把浮土起身就跑。

身后的狗吠之声大作,这条讨厌的狗又撵了上来。

虽然知道‘好叫的狗不咬人’,但它气势汹汹的嚎叫却闹得人心烦意乱。

慢下速度回望一眼,黄狗也慢下速度,在我身后五六米处上蹿下跳、梗着脖子“汪汪”大叫,却始终不肯近前。

真是个偷奸耍滑的狗东西!

心中一恼,扬手一个‘天女散花’,将手中的浮土冲它撒出,黄狗“蹭”的一下窜出去好远。

我也是醉了,这黄狗的反应也太夸张了点。

趁机在地上捡了个鹅卵石。这石头不大不小、入手沉甸甸的正是‘要它狗命’的‘大杀器’。

胳膊刚一抬起,黄狗如箭一般躲到老头身后。

我不敢把石头掷出,万一砸中老头可就惹祸了。

对那黄狗无可奈何只好掉头再跑,黄狗又“汪汪”叫着撵了上来。

这次我不理它铆足了劲向前跑,打算拉开和老头之间的距离,静下心来好好收拾收拾这条‘狗仗人势’的傻狗。

这时前方一扇院门突然打开了,又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走出院门,又一条黄狗从他胯下箭一般地窜了出来。

有埋伏?我心中一惊,来了个一百零八度的大转弯、向旁边的小山包上跑。

知道自己跑得没狗快,我一边跑一边留意那条刚出门的‘生力狗’。如果它不分青红皂白的欺人太甚,我会用手中的石头教它‘重新做狗’。

却见两条狗汇合到一处,彼此摇头摆尾欢呼雀跃,感觉跟遇到‘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般。

再看两只狗毛色一样个头也差不多,我瞬间有点晕,这俩只狗难道是一对双胞胎?

这一对‘双胞胎’离我十几、二十米的距离,看着我又是碰鼻子又是咬耳朵,感觉像是在开‘碰头会’。

掂量了一下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加快步伐跑上了山坡。

身后又是一阵响亮的狗吠声响起,不用扭头我就知道这俩狗又撵了上来。

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我真是醉了。

心中默算着距离,感觉差不多了猛地一转身,手中的石头冲着其中的‘大黄’或‘二黄’奋力掷出。

那俩‘春风得意狗蹄疾’的狗子几乎同时一个转身,如离弦之箭向各自的主人分头跑去。

我哑然失笑,这俩狗难道不知石头只有一个吗?

石头落在地上又滚出去好长一段,这一对‘双胞胎’跑到石头旁嗅了嗅,像缴获了什么了不得的战利品一般冲我“汪汪”大叫,那嚣张亢奋的模样似乎在说,“小子你有种别跑。”

山坡上没有鹅卵石但土坷垃到处都是,我看那俩老头离我尚远便抓起两个土块,摆好架势准备迎头痛击这俩条不知死活的黄狗。

这一对‘双胞胎’冲我“汪汪”几声,又扭头冲它们身后的俩老头“汪汪”大叫,那焦急躁动的模样似乎在说,“主人你们走快点,我们俩抓住他了。”

我彻底醉了,决定不跟这俩傻狗玩了。

一步一步‘倒退着走’,这俩傻狗还在原地“汪汪”大叫,显然没有看出我想‘溜之大吉’的真实意图。

到了坡顶转身就跑,跑了一段突然想到何不杀它一个‘回马枪’?于是迅速选了个合适的位置蹲下埋伏好。

片刻功夫那一对‘双胞胎’窜上坡头。我冷笑一声站起来,猛地将右手中的土块奋力掷出,两条傻狗一个激灵原地蹦起来老高,狗身一缩掉头就向坡下跑。

土块飞着飞着、突然像个没捏瓷实的雪球一般散开了。

我无语失笑,这样的‘武器’也能把狗吓的屁滚尿流?

看看左手中的土块,稍加用力一握,土块成了一把碎沙从指缝间瑟瑟而落。

两条狗又从坡头冒了出来,瞧它俩小心翼翼藏头缩脑的架势我就想笑。

左手一扬碎沙掷出,两条傻狗立刻掉头就向坡下跑。

我的时间有限,可不能浪费在两条傻狗身上,随手又抓起两个土块向金沙湾大酒店所在的方位疾走。

两只狗又出现在坡头,看我走开便撒着欢的撵上来。

我不胜其烦,转身站好打算和这两条狗来一场公平的决斗。

这一对‘双胞胎’心有灵犀,在距我十余米处裹足不前“汪汪”大叫。

我随手掷出个土块,俩狗子掉头就跑,待土块落地复又撵上。

我无奈透顶,这两条狗既不跟你缠斗也不轻言放弃,真不知它们是精还是傻。

就这样我提心吊胆在前面走,三步一回头。

后面跟着两条“汪汪”大叫,虚张声势的土狗。

我被这俩货闹得心烦意乱、六神无主,一时之间杀了它们吃狗肉火锅、做狗皮褥子的心都有了。

又走出去好长一段,随着一声呼哨,这俩土狗狂叫几声鸣金收兵、打道回府了。

瞧它们志满意得的小样,跟打赢了一场什么了不得的胜仗一样,我是真心鄙夷加唾弃。

从这两条狗的身上我看到了老孟的影子,往事历历在目,甚至怀疑它们是不是老孟在‘狗界’的化身。

我清楚地记得刚到公司的时候,老孟见我就问,你知道为什么把你分在这个班吗?

我摇头说不知道。

他立刻来了精神说是他把我要来的,还说若不是他强烈要求,我就被分到外勤组,天天风吹日晒、随时被查岗、危险系数还高……。

当时的我天真善良,对他心怀感激以为自己遇到好人了,后来发现他每天上班大致就三件事,打盹、喝茶、玩手机。

如果只是不干活也就算了,可气的是他打完盹以后就精神焕发,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四处乱梢。

比如说大厅的那几扇落地大玻璃,他不是说有手印就是说有浮灰,认真细致的模样就差用放大镜照了。

我说你的活都叫我干了、那儿不归咱们管还是交给保洁阿姨们吧。

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说那群老娘们整天只知道瞎哔哔没一点‘把公司当自己家然后我爱我家’的思想觉悟。

接着又唉声叹气说年轻人不敢这么懒,顺手抹一抹的事儿值得麻烦别人浪费时间吗?

我说你勤快你倒是去‘顺手抹一抹’啊?

他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若是在部队我这样的‘刺头’早就被修理惨了。

又说我没有团队意识、没有集体荣誉、一点也不顾及咱们世界五百强下属分公司的脸面,末了还必定加上一句话,“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

哎呦我去,仿佛我擦个玻璃领导能看见、不擦干净我就成了公司的罪人一样。

我也就是看在他是一个老同志的面上才不跟他计较、去把他说的那些活都干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会叨叨我没有主人翁精神、缺乏主观能动性,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一穷二白的身份我无时敢忘!但我要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踏实能干去勤劳致富,绝对不扯‘全民奔小康’的后腿……。

当然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钱要一点一点赚。

此刻我饿着肚子、金沙湾大酒店还在远处、赚钱的事儿不着急,摇摇头辨明路径不去想老孟,但老孟浑身槽点就是有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魔力。

最可恨的是我把玻璃擦的里外透亮、地板拖的光可鉴人,老孟却总是能抓住经理高胖子路过大厅的机会上前表功。

哎呦喂,一个安保班长去跟保洁阿姨抢功劳也不嫌磕碜。

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他的帮凶,把玻璃擦的那么亮,就是为了方便他暗中观察路过的美女。

我问他都说什么了、高经理立刻‘龙颜大悦’的?

老孟说他当着高经理的面,表扬我干活认真细致不惜力气,是个值得好好培养的好苗子。

还说高经理对我的工作表现很满意、希望我再接再厉把大厅的天花板、大吊灯、电梯间都擦擦。

一开始我还信以为真了,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心甘情愿地把大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边边角角的卫生,都承包了下来。

第六十零章 公司里的那点事

从那以后每当我干活的时候,老孟就捧着他的太空杯,躲在监控看不见的角落玩手机。

(幸亏那时候太空杯是新的,是我买火腿肠的赠品。我要了没用就送给了老孟,要不然单纯善良如我还得帮他刷杯子)

等我干完活,他一定会像个包工头一般走过来,装模作样检查一番然后挑毛病。

后来有一天负责保洁的刘大姐悄悄告诉我说,“小路啊你不敢恁傻,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我问她‘此话怎讲’?她支支吾吾说这事要靠自己‘悟’。

我悟了好久终于悟到,如果经理高胖子真的‘对我工作表现很满意’,怎么能没事就训我几句?

难道老孟从头至尾都在骗我、花言巧语哄着我埋头苦干才是真?

心中怀疑但苦于没有证据,我只好不动声色的暗中观察。

终于有一次刘大姐的电瓶车后车胎扎了,是我帮她推出去好几里路找个修车铺补好的轮胎。

刘大姐被我的人格魅力折服,说不能叫老实人吃亏,就跟我说了好多关于老孟的陈年旧事。

在她的描述里,老孟就是个吃人饭、讲人话,但不干人事的‘老狗精’。

我又不傻,于是长了个心眼、找了个机会‘将’了老孟一军。说,你是领导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这样才能以德服人、才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老孟当场就变了脸色,问我这话什么意思?

我跟他打机锋,说这个全靠自己‘悟’。

老孟‘见机了得、反应神速’,眼珠一转当场就‘悟’出了点门道,问我是不是听信了谁的谗言、被人‘洗了脑’?

我当然不能承认‘确实如此’,就恐吓他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民愤很大你不知道吗?

老孟听了以后把柜台拍的“啪啪”响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公司里嫉恨他的人太多了,但他‘人正不怕影子歪’。又污蔑说咱们公司就是这样,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不错。又趁机教育我说,莫忘初心远离那些负能量,争取出淤泥而不染……。

我当时惊的嘴都合不住了!问他,领导你上班都干啥了

老孟指着登记台后面墙壁上挂的流动小红旗说,我干了什么,公司是不会的忘记的。

那面流动小红旗是单位表彰工作突出、表现优异的小组用的,每个月轮换一次。以前总挂在其他部门,也就是我来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固定到我们班组。

我以为那只代表着班组的荣誉和领导的肯定。后来刘大姐告诉我说,另有一百块钱的奖励。

哎呦喂,当时把我气得……!这一百块钱不说一人一半,起码请我吃个冰糕喝瓶饮料再嗑个瓜子儿,不算过分吧?老孟这个‘老狗精’竟然提都不提!

我心想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就罢工!

老孟见我不肯干活就一副可怜巴巴、委屈兮兮的样子跟我大倒苦水,说他老了身上还有伤。还说如果他能年轻三十岁,这些活我抢都抢不住、根本轮不到我干。

我呸!他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还想年轻十八岁、天天吃喝拉撒睡都有老娘在伺候。

老孟又说他虽然老了干不动了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愿意化身灯塔为我照亮干活的道路,指引我干活的方向。又指着小红旗说,这就是咱们团结一致、精诚合作的结果和证明。

这样的狗屁话当然忽悠不住我,但我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毕竟这些体力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毕竟老孟说的有几分‘歪理’。毕竟小红旗里也有属于我的一份荣光。

于是说,干活可以,但你不能吃‘独食’,你跟高经理邀功的同时要强调那些额外的活儿,都是我干的。

老孟说他不是‘邀功’而是汇报工作,又拍着胸脯说他在高经理面前把我夸成了一朵花,不信叫我去问高经理。

我看见高经理就想躲,怎么可能主动往他身边凑。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心想难道真是我错怪老孟了?又问他一百块钱奖金的事。

其实我是很不屑谈钱的。只要不是我的钱,我一概‘视之为粪土’。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我为了验证老孟,到底是不是一名‘值得信赖’的老同志,而使出的‘杀手锏’。

老孟错愕之余问我怎么知道的?他的表情出卖了他惶恐的内心。

我“呵呵”冷笑心想果不其然!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和形象‘一落千丈不如狗’。我戏虐地看着他,看他怎么圆这个‘弥天大谎’。

老孟见我不肯告密,眼珠一转说,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你知道班费吧?那点儿奖金就是咱们的班费。”

我做梦都梦不到参加工作以后还有‘班费’一说。

再说了即便是上学期间,班费对我而言也是传说中的东西,一直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更是没有消费过。

老孟看我一脸震惊就惋惜说,本来想攒多一些给你一个大大地‘斯普瑞斯’,没想到你小子这么沉不住气,破坏了他的长远大计。

一提分钱,我就成了破坏分子?既然如此那就‘把破坏进行到底’。说,咱俩把班费分了吧,省的夜长梦多。

老孟就跟受了侮辱似的说我信不过他。

我当然信不过他,钱还是装在自己兜里踏实。但这话说不出口啊,没办法我只好违心说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怕万一钱丢了多可惜,老话不是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吗?

老孟说,除了你没人惦记那俩钱。

哎呦把我气得……,钱没分成还被影射成了贼?一想确实没有多少钱,一时语噻不知道说啥好。

老孟就借机教训我说,年轻人眼里不能只有钱还要有大局观,你这么年轻多干点活也累不住你、还能帮助消化中午多吃点。反正公司的午餐定额不定量,别人不吃是嫌没有‘油水’不爱吃,你又不挑食……,“嘿嘿嘿”……。又问我知不知道什么叫‘大局观’?

我气的直翻白眼。说,当然知道了,不就是服从领导安排、讲牺牲做奉献、加班也不能要加班费吗?

提起这个加班费我就来气,我的工龄只有一年,但算上加班时间起码有两年。

老孟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没文化真可怕’。说,所谓的‘大局观’,就是凡事从长远考虑,用辩证的关系看待‘得与失’。

又说,你想想你这一没文化二没家底三没人脉四没技能五没眼色的“五没”小草根,除了两膀子傻劲儿还有啥?所以你不付出超过常人十倍的努力怎么能混出人样?不混出个人样,你怎么能有勇气和脸皮去参加同学聚会?不参加同学聚会你怎么能有机会见你的暗恋情人、怎么能再续前缘?

他娘的这个死老孟!把我为了参加同学聚会,请了一天假的事儿记了半年!

不过他说的真对!我就是为了见曾经的‘暗恋’才去参加的同学聚会。

听说她要嫁人了,新郎不是我。

我辩驳说文化是什么?不就是一纸文凭吗?我又不是没有!更况我是实干家,实干兴邦!

老孟就像个二傻子一般“嘎嘎”大笑,说我刷新了他的认知,头一次听说有人把高中毕业证当文凭的。

老孟这话‘听者流泪闻者伤心’。虽然我以‘实干家’自诩,但每每想起履历表上,文化程度只是高中毕业这个事实,我的心就开始淌血。

参加工作以后,我吃了太多次‘文凭不够高’的亏。现在幡然醒悟,却也错过了学习的最佳时节。如果我一不小心‘穿越’了,那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不不不……,我要‘穿越古代当皇帝’……。

我理论不过他只好把心中的顾虑和盘托出,问他高经理是不是对我不太满意?

老孟拍着我的肩膀说,怎么可能?高经理对你满意的很。

我说不能吧,如果很满意他怎么见我就训几句?

老孟吧嗒着嘴说他不能背后议论领导,这样不道德。

这个老狗精!道貌岸然跟我装伪君子。

每次他看我来了兴趣、或是有求于他的时候,总要变着花样捏拿我一下。

我没办法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天热买冰糕饮料、天冷买瓜子水果,供着他吃喝。虽说不过三五块钱的花销但搁不住次数多啊。

老孟吃着喝着,这才慢条斯理的说他和高经理是战友,战友之间那是浓浓的战友情……。

我纳闷说不对呀,你是陆军、高经理是海军,你俩‘跨界’了。

老孟翻着白眼说我狭隘了,穿上军装五湖四海皆战友,海陆空天是一家。

又说,你以为领导训你是挑你毛病?你以为领导训你可以获得一种愉悦的精神享受?

你out了!高经理从早忙到晚时间精力都很宝贵,他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你身上,是希望你能成为‘可造之材’。

第六十一章 时光的相对长度

老实跟你讲,他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训你的!

嗯……,我也一样。

你可好,不知道感恩,脸上笑嘻嘻、心中‘mmp’,还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不提高思想境界怎么能端正态度?

你不端正态度怎么能拿出实际行动?

你不拿出实际行动怎么才能进步?

你不进步怎么有面目面对父老乡亲?

你说是不是啊小路?

我被他说的有点绕不过来弯,他总是有本事把我忽悠到埋头苦干的轨道上。

孩子没了、狼也没套着,虽然不忿却也无奈,只好安慰自己,就当那些冰糕饮料火腿肠喂了狗。

老孟又启迪我说,那么问题来了,高经理是怎么知道你是‘可造之材’的?

我分析了一下说有两方面的原因,一,高经理慧眼识珠是伯乐,二,我是金子早晚会发光。

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是有点自豪的。

老孟从牙缝里挤出个“屁”字说你中午咋不发光?

又说,你动动你那高中毕业的脑子,如果高经理真的对你不满意,随便找个由头把你这个临时合同工开掉,多省心、多省事?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活人满街跑’。

咱们公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现在的就业竞争辣……么激烈,在家‘啃老’的‘五大生’、‘三本’‘二本’生可是一抓一大把,你说是不是啊小路?

他说的确是实情。

我们公司虽然以“服务型企业”自居,但其实是个处于半垄断地位,年利润几百个亿的大企。不过‘家大业大花销大’,这些年宏观管控的严,市场竞争也激烈,冷不丁再冒出一两个‘蛀虫’,日子就没有以前过的散漫懈怠。

老孟是公司的正式职工,相当于公司的‘亲儿子’。享有医疗、住房、交通等等方面的补贴,只要没有重大过失就可以精神愉悦的熬到退休。

我虽然和他‘一个锅里搅马勺’,但我属于外聘人员,相当于‘倒插门’。除了一纸劳动合同内写的那些用工内容,其他的所有好处都跟我关系不大。可以说我们外聘人员的去留升迁,经理高胖子一个人说了就能算。

我黯然神伤,自己的前途与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是何等的不甘与悲哀!

老孟见我情绪低落又宽慰我说,小路你不要担心,咱们公司是垂直化管理,我既然是你的垂直领导那我就会对你负责到底。其实吧……高经理训你是越级行为,我是看不惯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嘛。不过他也是我的垂直领导,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希望你能正确理解领导的良苦用心,他训你是为了你能变的更好更优秀。嗯……,我也一样。以后高经理训你,你态度好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别两眼一翻,一副‘二五八’黑白不听(四声)的‘欠修理’样儿。嗯……对我也要这样。其他的事儿,自有我帮你担待着。

每次高经理训我,他都躲的八丈远。我怒极反笑,问他,你都帮我担待什么了?

老孟说,他没在旁边落井下石就是天大的担待。

我被他‘不要脸’的说词刷新了认知,在他的言传身教中,越来越深的步入“厚黑学”的深渊……。

他又‘借题发挥’说‘打铁还需自身硬,苍蝇不叮无缝蛋’,你现在干活流的汗,都是当年不好好学习时脑子进的水。你以为不经历风雨便能随随便便成功?多少莘莘学子醉心学习无法自拔,最终才有几个能考上清北?你已经错失了‘知识改变命运’的最好机会,哦也不算错失,你本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不过没关系,条条大路通罗马,你可以在劳动中反思自己、升华自己同样可以出人头地,现在你去把卫生搞一搞……。

老孟见我不以所动就说他和高经理都是当过兵的人,‘眼里不揉沙子’。他又拿自己举例,说他当班长那会儿,为了驯服刚入伍的那些新兵蛋子,就叫那些新兵蛋子们去搬砖,今天从东搬到西,明天再从西搬回东……。

我说你这不是折腾人吗?

老孟“哈哈”大笑说,这里面包涵着大逻辑,孕育着大智慧。还说如果我是其中的一员,那我早就被他‘脱颖而出、锻炼成才’了。

部队是个大熔炉,我一直憧憬着进去锻炼锻炼,奈何种种原因错失了机缘,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人民子弟兵的热爱和景仰。

前段时间弟弟路不凡打电话说,他不想上学了想来投奔我。我听了以后黯然神伤,看来我老路家真的没有读书的基因和天赋。关键是我自顾不暇那里有能力安置他?

于是就跟他摆事实讲道理,说你现在不好好读书,将来你哭都没地方哭。结果我俩在电话大吵一架,最后没办法给他出了个招,叫他当兵去。

现在回想起来我太孟浪了,万一遇到个跟老孟一个德性的班长,那我弟弟只能趴在砖头堆里哭了。

不不不,老孟这样的奇葩跟小张一样,都是万里无一的极品,我弟弟可没我这么倒霉。

哎这个老孟,都把我折磨出了心理阴影。

本来遥不可及的金沙湾大酒店不知不觉中离我越来越近,看来醉心于某件事确实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比如说同样是几小时,用来‘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就煎熬的很,用来睡觉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事儿。

我摩拳擦掌暗下决心,一定要抓住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深入虎穴立个大功好好打一打老孟的‘脸’。

他不是总说我年少无知心浮气躁盼着天上掉馅饼吗?我就叫他明白‘自古英雄出少年、野百合也有春天’。

他不是总说我好高骛远想飞上天跟‘太阳肩并肩’吗?我就给他看看,我是怎么一战成名跟高经理肩并肩的。

他不是总说我头脑简单容易被人利用吗?我就给他讲讲,利用和反利用这一字之差间包涵的大逻辑蕴藏的大智慧。

他不是总喜欢倚老卖老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几分耕耘几分收获、苍天不负苦心人吗?还说什么只要坚持付出到底、努力干活不停,美好的未来就会露出微笑吗?

呸!我在干活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美好微笑的将来’,只看见‘微笑喝茶的老孟’。

哼!大道理谁不明白?引经据典长篇大论我不会,但我可以给他讲故事。

比如给他讲讲姜太公八十一岁遇周文王取天下的故事,刺激刺激他、叫他发扬‘夕阳红’……。不行不行,姜太公是钓鱼的天天坐着不动他正求之不得。那就跟他讲“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把笤帚、拖把、簸箕斗儿,一股脑塞进他手里,叫他先打扫一千里的屋子,看看除了一堆垃圾和‘微笑喝茶的小路’还能收获什么?

兵法有云‘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岂不是他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我甚是佩服自己的机智。

想不到我路某人大智若愚,连报仇都是如此艺术、暗合兵法。生活果然是艺术的源泉!

我越想越解气,竟然‘幻听’到“啪啪”的几声脆响,脑海中浮现出老孟跪在我身前追悔莫及痛哭流涕“啪啪”自扇,每打自己一个嘴巴子还检讨一句我错了、我不该狗眼看人低、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加艺术的称呼,“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摸着光溜溜的脑袋“哈哈”两声,那我岂不成了慕容复吗?

不行不行,慕容复最后疯了!倒是他那个表妹王语嫣真心不错,不仅是个‘白富美’还胸藏‘祖传秘方’一大堆……。

心头没来由的莫名一沉。

那么萍萍,她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这时嗅到空气中飘来阵阵油烟气息。

“炸油条?”我大喜,吸溜着鼻子顺着油烟味儿转过一个小山包。

远处一个丁字路口左边、一个简易的塑料大棚下,聚着黑压压一大片人。

他们坐着小马扎、围着长条桌,正吃得不亦乐乎。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一个大案板前不停的揉面切面,旁边一个敦实的中年妇女拿着一双巨长的筷子在一口大油锅里拨弄。油锅前围着一圈人,眼巴巴看着油锅里翻滚的油条咽口水。

一溜烟跑到跟前喊道,“老板,油条多少钱一根?”

壮大姐向我‘撩’了一下眼皮儿,伸出筷子指了一下。

顺着筷子方向看见一块破木板斜靠在案板前,抬头横写一行大字:胡灵芝胡辣汤馆。下面竖写一排小字:油条1元、茶鸡蛋15、胡辣汤3元。木板旁边的地面上摞着两个大塑料箱,里面是干净的空碗。

“这么大块牌子竟然没看见?”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暗叹自己格局太小,油条还能吃不起了?盘算了一下说道,“老板,四根油条、一碗胡辣汤、两个茶鸡蛋。”

壮大姐根本顾不上理我,忙着把炸的金黄蓬松的油条一根根夹出来放在一边的铁架上控油。

第六十二章 流浪之神在人间

铁架子的另一端靠着一堆炸过头的油条,根根蔫头耷脑颜色发黑。

一旁早有等不及的食客纷纷围拢上去下手就捏。

还有人在大棚里吆喝,“老板,我的油条炸好了没?”

“灵芝,再送两根油条过来。”

“胡老板咋回事?你家油条今天又短又小,昨天我三根就吃饱了……。”

这夫妇二人充耳不闻,根本不搭理吆喝之人。便有人直接从座位上跑过来挤进包围圈,刚出锅的油条顷刻间就被一抢而光。

都抢破了头皮,那一堆炸过头的油条也无人问津。我连连摇头,这又不是吃自助餐有什么好挑拣的。

壮大姐把案板上准备好的油条模子一根一根放进油锅,然后用筷子不停的拨弄,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把油条炸过了头。百忙之中又向我‘撩’了一下眼皮儿,伸出筷子指了一下案板。

案板的一头放着一个小塑料筐,筐子里零零散散放着许多面额不等的小钞,旁边并排贴着两张二维码。

我明白了,这是先付账后吃饭。拿出手机扫码付了钱,不知哪儿响起一个女声,机械道,“已收钱,十元。”

壮大姐又用筷子一指,我明白了,这真是吃自助餐。不过我也能理解,这种‘路边摊’、‘夫妻档’赚的都是辛苦钱,少雇一个人就能多一份利润。

去大塑料箱里取了个碗,走到盛胡辣汤的大锅旁。满满一锅胡辣汤此刻还剩小半锅,热气腾腾咕咕嘟嘟直冒热泡。

用锅里的大勺子舀了舀,但见粘稠的胡辣汤中,海带、花生、黄花菜,豆皮、粉丝、面筋块,一样不少。等等……,勺子背面黏的那一小片薄如蝉翼的东西是什么?哇,竟然是传说中的牛肉!

三块钱能吃到这样的一碗胡辣汤,业界良心!

拿出吃自助大虾的脸皮和勇气,舀了满满一碗胡辣汤。

淋上香油香醋,两只手端着小心翼翼寻了个空位坐下。

桌面上到处是吃剩的空碗和裹油条用过的油纸,扭头喊了一声“老板……。”

那两口子一个在埋头苦炸,一个在埋头苦‘擀’,没有一个抬眼看的。

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喝胡辣汤。

自己动手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却见由于桌面不平的缘故,胡辣汤慢慢溢了出来。

一个脑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凭空探来,在我碗边“吸溜”就是一口又缩了回去。

我目瞪口呆看着对面这个不请自喝的家伙。

这人裹着一件肮脏破旧的军大衣,一张阔嘴上留着两撇鼠须,一双小眼中黏着几点眼屎,一头乱发曲里拐弯是天生自来卷,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洗了,蓬头垢面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此刻他微眯着眼睛、嘴里“吧唧”有声,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谁批准你喝的?”

流浪汉“嘿嘿”一笑道,“这么好的胡辣汤撒了多可惜,伟大导师教导我们说:贪污和浪费都是极大的犯罪。”说着“吧嗒”了一下嘴,“你真会捞,我喝了几天也没见着一点儿肉。”

“纳尼?”

他竟然把唯一的那片牛肉“吸溜”走了?

我气往上撞,突然想起我是身背使命之人,怎能和流浪汉一般见识?

又听他道,“这汤我已经喝了一口,你还喝不喝了?”说着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嘴唇。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叵测居心:他当我是包子铺老板吗?捏个黑手印,这包子只能喂狗或是给你吃了?当即淡定道,“喝!”

流浪汉很意外的“哦”道,“你看,”说着张开嘴吐出舌头。

一看之下大倒胃口:那舌头上黏黏糊糊、白白厚厚的一层舌苔,还沾着些许深色食物残渣。

但我怎能助长‘歪风邪气’叫‘小人得意’,咬着牙说,“没事!就算你有狂犬病我也喝!”

流浪汉“嘿嘿”笑着也不着恼,突然“哎”的一声惊叫,“油条炸好了,快去拿。”

我身子一动旋即识破他的阴谋诡计,他是想趁我离开偷喝我的胡辣汤。

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洞悉一切’的眼神,从容道,“不着急。”

说着示威似的一低头“吸溜”了一大口胡辣汤。我要叫他明白:君子喝汤坦荡荡、小人喝汤鬼祟祟。

一股炽热瞬间充斥了口腔,感觉舌头都快烫熟了,龇牙咧嘴把胡辣汤吐回碗中。

流浪汉笑道,“伟大导师教导我们说,心急吃不了热……胡辣汤。”

我吸着凉气,狐疑道,“你喝着不烫吗?”

“不烫呀,我再给你演示一下。”流浪汉说着脖子一伸,脑袋就凑上来。

我下意识地护住汤碗。

流浪汉缩回脑袋,撇嘴道,“我才不喝呢,里面有你的口水,想想真恶心!”

‘逗叉’真的是无处不在!我被他气乐了。

从桌上餐具篓中取了个勺子,把胡辣汤搅拌均匀,道,“我拿油条去了,你随意哦。”

流浪汉撇了撇嘴,眼神却是流转不定。

我幡然醒悟,这碗胡辣汤他是不会喝了。但此人猥琐发育、变态成长,保不齐他往我碗里吐口口水再搅拌搅拌,这岂不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老爸不是经常教导我说,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但我总不能端着一满碗胡辣汤到处跑吧。

眼珠一转想出了个妙计,掏出手机对着胡辣汤拍了张照片。这样再回来的时候前后一对照,就知道有没有人做过手脚。

流浪汉连连摇头,“喝个胡辣汤还发朋友圈?真是没有吃过好东西!”

‘山人’的妙计你不懂!哼,跟我斗心眼儿,你还差得远!

我抿嘴一乐,不在搭理他。

这时围在油锅前的食客少了许多,我看他们人手一个塑料小筐也去案板上取了一个。

又溜达到放茶鸡蛋的铁盆前看了看:里面的鸡蛋个头都差不多,就挑了两个看上去大一点、还浸泡在调料汁里的鸡蛋放在小筐。

这样的茶鸡蛋,不仅入味足还易剥皮。

不放心的扭头看了一眼远处桌面上的胡辣汤,那流浪汉竟然冲我笑着挥了挥手。

是啊,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动了恻隐之心:多买一份早点也花不了几个钱,何况那也不是我的钱。

盘算了一下:茶鸡蛋还是算了吧,组织给的‘活动经费’不能乱花。

于是喊了一声,“老板再加两根油条一碗胡辣汤。”随即用手机扫码付了账,又听见不知哪儿响起一个女声机械说道,“已收钱,五元。”

壮大姐向我‘撩’了一下眼皮,随即耷拉下眼皮继续埋头苦炸。我数着锅里的油条算计:这一锅应该有我的份。

这时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她老公站起来把一个大面团死命摔在案板上。

只见他摔一下、揉两下,如此反复不停,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

随着“啪啪啪”的脆响不断,本来略显松弛的面团变的紧致光滑富有弹性。

我想起妈妈的手擀面也是如此这般不辞辛劳做出来的,一时之间心思飞到了那遥远的小山村……。

油条很快出锅了,身边的食客蜂拥前抢。有人大叫着“还少我两根油条……。”从大棚里冲过来就抢。

我失去了先机再加上自身又是一名自律的保安,所以不争不抢所以轮到我时油条没有了。

壮大姐把筷子一撂、阀门一拧,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左右看看很郁闷:油条没了也就算了,怎么连油条模子也没了?

壮大姐伸完懒腰抓起一块抹布拾掇卫生去了。

我寻思了一下:中午还有parry不能吃太饱,两个茶鸡蛋一碗胡辣汤,够我坚持到中午。

看了看那堆无人问津的油条犹豫了一下:心想做人要厚道,又想有的吃就不错了,一个流浪汉哪有资格挑三拣四。

数了六根没人要的油条放入小筐,又去已经见底的大锅里盛了一碗胡辣汤。

能有机会不花自己的钱帮助不如自己的人,我的内心是如此的祥和愉悦。

这算不算是一个‘斯普瑞斯’?那流浪汉会不会对我感激涕零?我要不要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顺便鼓励他不要对生活失去希望,给他朗诵一下: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习惯就好,这只是刚开始……。

我情不自禁哼起了小曲儿,“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待我把油条和胡辣汤往那流浪汉面前一放,他果然吃惊地看着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钱人做慈善,咱小老百姓做好事。坐下温和笑道,“吃吧,不够吃我再去买。”

流浪汉皱眉道,“炸糊的油条你也买……。”突然眼睛一亮,“我就吃个茶鸡蛋吧。”说着伸出脏兮兮的手把两个茶鸡蛋抓在手里,把筐子向我这边推了推道,“油条我就不吃了,中午有饭局不能吃太饱。”

没有谢谢,没有感激涕零,没有不好意思,一切自然的如同天经地义一般。

第六十三章 白吃是这样炼成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剥掉蛋壳,里面的蛋青饱满细腻颜色发褐。

我挑的茶鸡蛋就是易剥皮入味足。

流浪汉阔嘴一张把鸡蛋整个吞入口中,“吧唧吧唧”大嚼着又去剥剩下的那个茶鸡蛋。

“等等,”我回过神急忙道。

流浪汉把另个茶鸡蛋握在手中,戒备地看着我。

我打消了‘要回一个’的念头:这要是被不明真相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看见,又该笑话我路不同吃不起茶鸡蛋了。

勉强笑了笑,道,“你慢点吃,别噎着。”

流浪汉冲我呲呲牙,满嘴的蛋青和蛋黄。只见他一低头吸溜了一口胡辣汤,然后仰起脖跟漱口似的在嘴里“咕叽咕叽”几声咽入肚中,随之发出“啊”的一声销魂爽叹,接着把剩下的那个茶鸡蛋剥壳,整个吞入口中大嚼起来。

饿死鬼投胎啊!我无语摇头,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胡辣汤,细细咂摸滋味:果然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胡辣汤!

取了根油条咬了一口,虽然不再焦脆但松软可口之中,透着一股子甜香味儿。

那流浪汉“吸溜”一口又一口胡辣汤喝的飞快。

一个疑惑浮现心头:他喝的那碗胡辣汤不烫嘴吗?

胡辣汤是我亲手盛的,我当然知道它烫不烫。

我边吃边偷偷打量,只见他十根手指完好无损,显然不是‘九指神丐’‘六指琴魔’之类的绝世高人。

又看了一眼桌子底儿,他竟然穿着一条宝石蓝休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骚气的锗红色高帮运动鞋,裤子鞋面上尽是斑斑点点的油污灰垢。

两只腿一般粗细,显然也不会‘天残腿’‘无影脚’之类的绝学武功。

肩头没有背麻袋,桌上没有酒葫芦,桌边没有靠拐杖,就是个四肢健全但却游手好闲的流浪汉。

那位壮大姐一路收拾着卫生、马不停蹄走过来。突然“咦”了一声怒道,“毛大宝,你怎么还赖在这儿?”

我惊得一个‘屁股蹲’,差点坐地上。

“吃完就走、吃完就走……,”流浪汉“吸溜’着胡辣汤道。

突然咧嘴一笑道,“我走了,你可不要想我哦……。”

壮大姐一脚踢在他坐的马扎上,“吃完快滚。”

流浪汉跟被打情骂俏了一般“嘿嘿”笑了起来,一脸的幸福和陶醉。

“这个流浪汉也叫毛大宝”我赶紧喝了口胡辣汤压压惊。

壮大姐收拾着桌面,一双眼睛不停地‘剜’毛大宝。

突然怒道,“你怎么偷吃我家茶鸡蛋?”

毛大宝楞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吃你家茶鸡蛋了?”

“还敢抵赖?”壮大姐用她拿抹布的手,指着毛大宝。手里的抹布都快‘盖’他脸上了,道,“你看你嘴唇上沾的啥?一张嘴一股子臭鸡蛋味儿,以为我闻不着吗?”

我在一旁赶紧道,“是我、是我请他吃的。”

壮大姐‘撩’了我一眼又‘剜’了毛大宝一眼,张张嘴没词了。

毛大宝顿时来了劲头,“我是不守承诺、没有契约精神的那种人吗?伟大导师教导我们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胡灵芝你以貌取人、从来没有给过我好脸色,我可从来没有嫌弃过你……。”

胡灵芝毫不掩饰她的嫌弃之色,把桌上的蛋壳油纸一股脑扫向他,“快点吃完滚蛋,这么大个人一天到晚骗吃骗喝有意思吗?”

毛大宝“哎”了一声,“我们外出闯荡、行走江湖之人光明磊落、都是靠手艺吃饭,伟大导师教导我们说……,”

说着把空碗一放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个呱嗒板。手一抖,清脆响亮的竹板声响起,周围的食客顿时呱噪起来。

“竹板这么一打,哎别的咱不夸。咱夸一夸,这个传统美食胡辣汤。这个胡辣汤……,”毛大宝一压竹板转头四问,“它究竟好在哪儿呀?”

周围立刻有好事者随声附和,“是呀,它究竟好在哪儿呀?”

毛大宝精神抖擞、竹板打的如密鼓,“宋太祖赵匡胤说它第一好在它姓胡……。”

“我胡你妹!”壮大姐勃然大怒抬手就打,边打边骂,“不是早上听你胡咧咧,我能炸糊一锅油条?我们姓胡的招你惹你了”

毛大宝嬉皮笑脸连连后退竹板不停,“要文斗不要武斗!胡灵芝你这个女老板,要时刻记心间。这可不是我瞎讲,这是伟大导师的最高指示!你炸糊油条是你学艺不精,你拉不出屎你怨茅池不平。你这买卖人,咋能不讲道理呀?”

四周的食客哄堂大笑,我也很不厚道地跟着笑了起来。

“我不讲道理?”胡灵芝怒不可遏,“明天早上你再敢来,我把你扔油锅里炸了!”

毛大宝“哈哈”大笑,“粘上鸡蛋液,撒点十三香,裹层面包糠,小火慢炸至两面金黄。大姑娘小媳妇都爱吃,隔壁老太太馋哭了……。”

在清脆响亮的快板声中扬长而去。

人才啊!我忍俊不禁。

“什么鳖玩意!”胡灵芝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小声骂,“杂碎!天天白吃白喝还占老娘口头便宜,也不撒泡尿照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比天鹅只少了一横(大鹅)。我没忍住“噗嗤”一下乐出了声。

胡灵芝怒目而视。

我急忙道,“大姐您消消气,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来的都是客,您把客人向外撵,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他白吃白喝出言不逊……咦?他吃饭不给钱吗?不给钱您不叫他吃就是了,他敢吃‘霸王餐’您就报警抓他!”

“你说类是个……,”胡灵芝活生生把“屁”字咽了回去,擦着桌子气哼哼道,“照你这么说,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他打个呱嗒板,警察还能把他抓起来不成?你初来乍到,啥都不知道张口就说我不对,我、我……我都快被那龟孙气死了!”

胡灵芝越说越恼,把手里的抹布摔在桌面上。

我纳闷道,“东西都在您眼前摆着,您不叫他吃他还敢明抢不成?难道他往您油锅里吐口水了?”

“他要真吐口水就好了,”胡灵芝恨恨道,“我一锅热油泼死他!”

‘泼’妇啊!我吓了一大跳,现在的女人无论大小都惹不起。

息事宁人是流淌在保安身体里的血液,急忙道,“您可不能这么做,这是要坐牢的。他纵有千般不是,您也不能先动手。”

胡灵芝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哀怨,“小兄弟,我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说着拉过一个小马扎一屁股坐上去,满腹的心酸委屈一吐而出,“本来我这小本生意做类好好的,前几天不着打哪儿冒出来这龟孙,一大早就站在我油锅前面打竹板,说他是青莲理事会三代理事长毛大宝。

我呸!他青莲理事会他三代理事长?我还灵芝餐饮集团创始人、我男人还灵芝餐饮集团总经理呢。吹牛不上税谁不会可劲儿吹?但我们低调我们不吹。

我想着出门在外不容易就给了他一块钱,他说他不是乞丐有职业操守不要钱。我和我男人都惊呆了,问他到底想弄啥?他说他就想喝胡辣汤吃油条鸡蛋。

我和我男人半天才反应过来:现如今这乞丐和要饭的不是一回事了?想想这个要求并不高就答应了他。

谁能想这龟孙没脸没皮没羞没臊。胡辣汤一喝三四五六碗,油条一吃七八十来根儿。要不是我拦的快,他还能吃我半盆茶鸡蛋……。”

想起毛大宝吃茶鸡蛋的模样,深有同感道,“他就是饿死鬼转世!您‘左手家庭、右手事业’,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

胡灵芝眼中闪过遇到知音的喜悦。

这时她男人在远处喊道,“灵芝,油条擀好了。”

我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你可算走了,我这儿饿着肚子哪有心思听你摆‘龙门阵’。

胡灵芝冲她男人喊道,“喊什么喊?记得油条模子擀大点。”

然后头一歪继续道,“偶尔吃一次也就算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又来!我这小本生意哪儿经得住他这样吃喝?

我说吃饭掏钱天经地义。他可好、站在那儿打快板,说他走南闯北几十年,吃饭从来没有掏过钱。这不是巧了吗?我油条炸了几十年,每根只卖一块钱!

于是我俩就耗上了。我炸着油条,听他讲‘秦始皇统一六国’倒也有趣。

但你不着那龟孙有多坏!每当我油条快出锅,他就开始说荤话、讲荤段子,逗得里里外外那些看热闹的庄稼闲汉‘啧哇’乱叫。

我心烦意乱,油条炸糊了一锅又一锅。说是炸糊,其实也就是炸过头了一点点不影响吃……,”

说着指了一下桌上的油条筐子,“比这几根强多了。那龟孙说炸糊的油条吃不得容易致癌,秦始皇就是重金属超标才英年早逝的。

他这么一说油条还真没人吃了。我又急又气,几锅下来铁架子就摆不下了。

那龟孙又说油条没人吃,丢掉喂狗怪可惜,不如趁着热乎分给大家吃。(接下文)

第六十四章 胡辣汤之养成记

(接上文)说这才叫真正的‘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瞧把他‘能’的,拿我家门柱子上贴的对联来数落我?

我有口难言、心里窝火,脑子也不着怎么一抽抽就同意了。这一下可好,都不怕致癌了,一下就把那些油条分了个精光。”

胡灵芝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左右,“这些庄稼闲汉吃着不要钱的油条,也不说我点好。

我没忍住说了几句牢骚话,结果都不用毛大宝那龟孙亲自出马,一圈人纷纷指责我‘这事儿做类不地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现在的人都是喂不熟的狗!

经常在我这里吃饭,遇到点事却没一个人考虑我的感受,也没一个人肯出头帮我说两句公道话。

也就是今天小兄弟你肯静下心来听我说两句,要不然这一肚子委屈非把我憋出病来。

小兄弟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千万别被某些人可怜憨厚的外表所迷惑……。”

我看了她一眼,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无奈的长叹,喝进嘴的胡辣汤也变得没滋没味。

几次想劝她去炸油条,又几次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这人就是心太软不会拒绝女人。

胡灵芝也是感慨连连,“我算是看透了,世态炎凉啊老太太摔到了都没人扶,墙倒猢狲散啊个人只管顾个人。我男人油条模子擀的小了点,这些庄稼闲汉掉头就喝豆腐脑、吃酱肉包子去了……。”

这时她男人又在远处喊,“灵芝快来炸油条,案板放不下了。”

我趁机纠正了一句,“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又敦促道,“您快去炸油条吧,别耽误了生意。”

胡灵芝冲她男人喊道,“喊什么喊,马上来。”屁股动了动、对我笑了笑,“你说类真好,大学生?”

我也笑了笑,矜持地喝了一口胡辣汤,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胡灵芝点点头接着道,“我想着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就跟毛大宝那龟孙约法三章:一碗胡辣汤、两根炸油条、茶鸡蛋不许吃。吃不着茶鸡蛋那龟孙心怀不满,四处说他是刘文长转世。

一开始我不知道啥意思,后来闲的时候拿手机上网一查,不是刘文长智斗恶霸就是刘文长智斗地主。我要真是‘黄鼠狼’那样乱涨房租的地主恶霸,我还炸油条?”说着摊开双手。

这是第二次听人说起‘黄鼠狼’这个名字。

‘乱涨房租’这个评价,一下拉近了我和胡灵芝之间的心灵距离。

这个‘黄鼠狼’显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再看她的双手粗糙不堪尽是褶皱,右手小拇指连接手掌的那一块肉,红肿的如同一根胡萝卜。手背手腕上,星星点点的烫疤到处都是。

这样的一双手,还没有扒垃圾箱的老头老太太的手好看。

我不忍直视。

心想:“若是萍萍在我面前伸出双手,那我肯定买双手套给她戴上。”

问道,“怎么不戴双手套呢,既保暖还不会被油点儿烫住。”

“戴着手套咋干活哩?”胡灵芝轻叹一声,“跟你拉拉呱我这心里舒服多了,这么多人只有你考虑我的感受,比我那死鬼男人强多了。我们同吃同住几十年,一年到头也没今天我和你说的话多……。”

我差点被一口胡辣汤呛住。

胡灵芝拿起桌上的那块抹布漫无目擦着桌面,“毛大宝这个龟孙吃我的、喝我的、占我口头便宜还说我坏话,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东边的豆腐脑不去喝,西头的酱肉包子不去吃。天天一大早就来我这儿,喝一碗胡辣汤吃两根现炸油条。吃大锅饭呐?

吃完喝完抹抹嘴走呗,他非说些不干不净、不着四六的浑话,引得那些庄稼闲汉,偷偷瞅我嘿嘿直乐,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他就是‘癞蛤蟆爬脚面,咬不死你膈应死你’!我对他是一忍再忍,直到昨天不着收了哪个乌龟王八蛋二十块钱假钞……,”

胡灵芝重重出了一口气,似在平息收住假钱的愤怒。

我心念一动说道,“大姐您家生意这么好,都过了饭点还有这么多人……,”

“那是!”胡灵芝瞬间一脸自豪打断了我,“每天凌晨三点我和我男人就起来发面、熬汤、煮鸡蛋。

鸡蛋我一颗一颗亲手洗,不像别家带着鸡屎就放锅里煮。

发面从来不用酵母只用‘老肥引’,揉好以后还得放煤炉边‘醒’够四十分钟,时间不能长不能短,这样擀出来的油条才能炸‘开花’。

永池豆浆名气大吧,他家炸的油条跟我炸的一比就是柴火棍。

当然了也不是十全十美,这样的发面好是好就是不经炸,熟了不赶紧出锅、多滚一圈颜色就发黑,虽然不耽误吃但卖相不好。你这几根油条先别吃,一会我给你换换……。”

“不用不用,”我终于插上了话,“大姐您有没有想过,毛大宝那龟……为什么天天赖在你家白吃白喝?”

“为什么?”胡灵芝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我家‘饭好吃’、我这人‘好说话’。哎你不知道,我家胡辣汤那是大骨牛肉熬出来的底汤。现在的肉多贵呀!里面光是大料就放了二十多种……。”

“大姐您听我说、听我说,”我也有点急,“您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东边的酱肉包子不吃,西头的豆腐脑不喝?”

胡灵芝纠正道,“是东边的豆腐脑不喝,西头的酱肉包子不吃。”继而看着我眨眼睛,“是啊,他为什么不去?”

我可不能挑拨胡辣汤、酱肉包子和豆腐脑之间的关系,只好启发她道,“山珍海味天天吃,谁都会腻!怎么就‘天上掉下来个毛大宝’,胡辣汤天天喝不厌,还搅和的您不能好好做生意?他吃饭不掏钱,吃谁家的不是吃?您家生意这么好,难免不会有人眼红嫉妒搞破坏……。”

胡灵芝震惊道,“你是说……。”

我微笑着缓缓点头,意味深长。

胡灵芝摆弄着手里的抹布,思索道,“不会不会!我们这儿的人,爱占小便宜不少但‘歪心眼’的可没几个。”

她竟然不信?正好给我一个说服她的机会。

“怎么不会?大姐您天天炸油条不知道人性之恶!当这种恶发生时,您会怀疑这个世上所有的美好。这个事儿其实很简单!您仔细想想:谁是最大的受益者,真相不就大白了吗?”

胡灵芝寻思道,“你说嘞啥意思?我咋听不懂呢?”

说着一甩手里的抹布站起来,“算了算了我也不想懂!我们这儿的人可没你想的那么坏。我也想明白了,以后那龟孙想吃就来吃吧。”

她就这么炸油条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坐在马扎上闹心。

她跟我说了半天到底啥意思?她到底想不想毛大宝那龟孙来混饭?

她不相信我的分析还说我把人往坏里想,她说这话啥意思?

君子看人都是君子,小人看人都是小人,难道我是那个‘歪心眼’的‘小人’?

这时胡辣汤只剩个碗底,油条还剩好几根。虽说她答应把油条换换,但她总说‘不耽误吃’是啥意思?

是不是拿过去一换,我又成了‘爱占小便宜’?

算了算了!我这个身负使命之人,怎么能和一个‘炸油条’的根根计较?

抓起油条走出大棚,边吃边打量四周的地形。虽然‘干’吃油条有点噎,但自己买的油条、‘梗’着脖子也要吃完。

金沙湾大酒店就在马路对面,与所有的高档生活小区一样:它被一溜围墙围着。

围墙呈开放式,下面是半人高的墙基。墙基上是铁栅栏,每隔七八米就夹着一段儿实体墙。

墙面上画着水粉画,墙头上插着碎玻璃,碎玻璃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墙内种满了植被,郁郁葱葱繁花锦簇,风景如画。

墙外是一溜土沟,沟内杂草丛生,塑料袋儿横飞。

沟边栽着一溜白杨树,树下隔三差五坐着几个老太太守着丁字路口在卖菜。

马路边,落叶飘零污水横流。

一墙之隔宛如柯南和荷兰的差别。

当然了,我没去过荷兰,风车大海郁金香都是在画上看到的。

判断了一下方位:

往上走,应该能绕到夜里的哥停车的那个十字路口。

往下走,拐个弯就是酒店背靠的那座山。

目测了一下距离:二者差不多远近,但下坡路能省不少力气。

看看手机,时间尚早。

我决定向下走,这样能够更加全面的了解这个地方的地形地貌。

伟大导师不是教导我们说:不打无准备之战吗?

向下溜达着,边走边欣赏墙面上刷的那些水粉画。

‘富强、民主、友善、节俭’等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内容以壁画的形式,生动活泼的表现出来。

耳濡目染之下,我立志要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要为祖国的繁荣富强贡献自己的微薄力量……。

与之相呼应的是马路对面农村墙上,刷的各种宣传语。什么:

第六十五章 决定被知识改变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采石挖沙、重罚抄家’。

‘光缆一断、罚款百万’。

‘上午烧秸秆、下午就拘留’。

‘公厕卫生需要大家爱护,严禁带棍棒、木叶、草类入内’。

前面的几条都能理解,最后的这条可有点儿令人费解。

这时眼睛突然被远处的一道金光,‘刺’了一下。

那里是金沙湾大酒店的停车场,里面停放着一排又一排的小汽车。

我知道那不过是太阳照射在汽车玻璃上形成的反光。

“这是谁家的车、这么亮?”

突然之间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赶紧向后退了两步:一个艳黄艳黄的小车顶从一排汽车中露了出来。

没错,就是那种颜色,对眼球儿极不友好、辣眼睛!

由于其他车辆遮挡的缘故,看不到车的全貌。

下进路沟内、走到围墙边、抓着铁栅栏,站在墙基上。

一抬头,一团金光耀眼生花。

初中物理告诉我:这叫‘镜面效应’。

向旁边挪了几步,那团金光果然黯淡了许多。

脑洞大开:“以后发财了就买一辆钻石车,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亮瞎’别人的眼。”

观察了一会,并没有看到那三个疯丫头。寻思:

这天底下一模一样的东西多了。连狗都有双胞胎,何况小汽车呢?

再说了即便是她们又如何?这么大个酒店还能‘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了?

我去的地方可是‘非请勿入’的!

想是这么想,不上前看个明白,心里终是不能踏实。

初中数学告诉我: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如果直插过去,不仅能看个明白,还省时、省力、省心、省路、省鞋,一举……好几省!

抬头看了看,铁栅栏很高。每一根铁杆尖儿都向外翻出一截,低处也没有可以脚踩的横杆儿。

徒手翻越这样的铁栅栏难度太大。试着探探脑袋,如果我是只‘吉娃娃’就能钻过去。

不死心的抓着铁杆向上爬,爬了几下双脚无处借力,单臂的力量也摆脱不了地球引力只好滑下来。

真不知那些飞檐走壁,抓着绳子就能爬上直升飞机的特种兵是怎么练出来的。

我不会在这小小的困难面前低头,开始满大街寻找砖头、板凳之类的垫脚物。

“书到用时方恨少,砖到用时找不着。那几个卖菜的老太太,屁股下面是不是坐着几块砖?”

这时看见马路对面一个身穿橘马褂的环卫大爷,拉着一辆环卫车慢悠悠走着。

车斗上躺着一把大扫帚,长竹竿做成的扫帚把儿,黄澄澄足有二米多长。

立刻有了主意,装作‘路人甲’悄悄掩到车后,伸手取走了大扫帚。

附近有‘个别路人’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把头一低装模作样的扫起了马路。

‘个别路人’一脸冷漠的走开了。

胡乱扫着大街,慢慢向围墙靠拢。

这街道实在是太脏乱差了,还没有我租住的城中村干净。

若不是有使命在身,非把这条街打扫的干干净净不可。

一边扫一边心疼环卫大爷。

又看了一眼,他无知无觉拉着车还在慢悠悠往前走。

闪身下到沟内,找了一段实体墙和铁栅栏的交接处把大扫帚斜靠支牢。

手抓铁杆、脚踩竹竿、一路斜上,“蹭蹭”几下就抓住外翻的铁尖。

正待一个‘引体向上’加‘双力臂’潇洒地翻越铁栅栏,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如果这么做,外翻的铁尖首先会刮烂我的脸,然后是胸膛,然后是肚子。

这跟开膛破肚有什么区别?这铁栅栏是谁设计的?居心险恶用心歹毒啊!

紧挨着铁栅栏的墙头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碎玻璃,显然是早有防备。

看着凸出来的那一排栅栏尖儿,在头顶上形成一个平面,顿时有了主意。

脚尖点着扫帚把儿慢慢调整双手,由正握铁杆变成反握。再调整身体,由面对铁栅栏变成背靠铁栅栏。

深吸一口气,脚尖猛地一点扫帚把儿。曲双臂、收小腹、撩双腿,爆发力、核心力尽出。

身子凭空倒卷而上就担在那个‘平面’上,黑黝黝的铁尖离下巴也就几厘米远。

这一招有个名目叫做‘珍珠倒卷帘’。

古代的侠客们经常凭借此招,脚勾屋檐、倒贴墙角窗耳偷听别人讲话、暗中观察屋内情况。

虽然我是反其道而行之、姿势也不雅观、做完还有点喘,但这个高难度动作,依然能打败了百分之八十的同龄人。

扫了一眼街面,并没有人注意我。

倒是那个环卫大爷发现他的大扫帚不翼而飞了,一脸迷茫的在地面上寻觅。

伸脚从栅栏缝中去勾那大扫帚,打算踩着扫帚把儿下地。

扫帚被脚尖一碰歪倒在墙外,环卫大爷瞬间锁定目标,把车一丢就向我走来。

我知道他不是来表扬我的。却见他突然又拐回去,从车头取了一个簸箕斗横在胸前。

“这是过来跟我打架吗?”

淡淡一笑拽着铁杆滑落地面,随手拍打着衣服裤子上蹭的浮土尘灰,看见墙根那儿露出一截电缆。

用脚踢了踢:嗬,这电缆还挺长!这要是被收破烂的看见还不顺手牵走?

顺着电缆抬头看,一个摄像头像个独眼龙般,固定在远处的墙头上正对着我。

“哎呀妈呀暴露了?”

下意识的一捂脸掉头就走。这地方还真是戒备森严机关密布!

心中紧张的思索着对策。按照程序:

现在监控室里的保安应该在联系巡逻队,三五分钟之内巡逻队小分队就会奔赴现场。

不对不对。如果这里的保安真有这么敬业,那从我试图翻越铁栅栏时,巡逻小分队就收到指令了。

想到这里一矮身,钻进了一片冬青丛。四下环顾,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的身影。

环卫大爷走到墙边拾起他的大扫帚走开了。又观察了一会,一切如常。

这么久不见人来只能说明两种可能:一,这个摄像头是‘聋子的耳朵,就是个摆设’。二,看监控之人脱岗了。

我自身就是保安,我太了解其中的‘内情’了。

除了玩手机打游戏、或在领导面前‘做样子’,谁能无时无刻一直盯着显示屏看?

彻底镇定下来,真要是被这里的保安逮住了,我就报警!

我现在跟警察是一伙儿……哦不、是一方的,我怕什么?

不对不对!摸了一把光秃秃的脑壳,告诫自己现在是应邀赴宴的少林寺俗家弟子慧明,跟谁都不是‘一伙的’。

短短的一天经历好几次身份置换,换谁都会有些跑偏。

我也懒得绕了,直接穿越冬青丛进入停车场。

若无其事的溜达到近前一看:那辆艳黄艳黄的‘小超跑’后窗玻璃上有一个小白点,无数道细微的裂痕向四周扩散,看上去格外刺眼。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毫无疑问,这个小白点是我用石子儿砸出来的。

这要是被抓个‘现行’得赔多少钱?一年工资够不够?

瞬间打定主意:赔钱是不可能赔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赔!

大道儿是不能走了。万一碰上那三个疯丫头,报警、警察都不会帮我。

于是决定绕着走。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在一辆辆小汽车中穿行了一会儿,一辆瓦蓝瓦蓝的‘小超跑’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阳光下,这辆‘超跑’不仅没有刺眼的反光反而流转出五彩斑斓的毫光。

“有钱人真多呀!”

感慨着向它走去,突然觉得它好像动了一下。

我以为我看花眼了,定睛一看眼还真花了。

只见瓦蓝瓦蓝的车漆中,混杂了无数颜色各异、极其细微、卟啉卟啉的金属颗粒。

这些颗粒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亮晶晶,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晕。

随着距离的变动、不停变换着颜色,通体洋溢着尖端的高科技感和魔幻的金属质感。

我啧啧称奇围着它转了半个圈,按捺不住好奇伸手摸了一下车屁股:手感光滑细腻,丝毫感觉不到那些细微金属颗粒的存在。

这种感觉……跟在医院掌搭萍萍腰肢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咽了一口口水,拉风碉堡的造型、风驰电掣的速度,当然还有想象中叹为观止的价格,无一不撩拨着我这个‘小草根’的心弦。

如果说那辆艳黄艳黄的‘小超跑’,是霸气侧漏的‘大黄蜂’。那这辆瓦蓝瓦蓝的小超跑,就是深沉内敛的‘擎天柱’了。

这时手掌感觉到,这辆小车在以一种难以觉察的频率颤抖。

“这是要变形?”

双手一遮阳光,把脑袋顶在后排车玻璃上朝里看。

只见驾驶位置坐着一个女人,双臂弯曲举起,臂弯里兜头套着一件绒衣。

光溜溜的后背上横勒着一条细细的红绳儿,肩胛骨、脊椎骨、肋巴骨,根根可见。

都说女人天生就有第六感。

这个女人也不知怎地蓦然扭头,细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条银色项链,耳垂上一只大大的圆形耳环不停晃动。

我吃惊地看着她,做梦也想不到车里一直藏着个人。

第六十六章 千人千像大石头

这女人娃娃头、齐刘海,浓妆艳抹瞧不出多大年纪。

只见她比我还吃惊,迅速地把绒衣又套回身上,一扣车门就从车里出来了。

我幡然醒悟掉头就走。

一串带着东北‘大碴子’味儿的咒骂自身后响起,“我去你娘的偷看老娘换衣服?流氓、色狼、变态、臭不要脸你别跑……。”

我蓦然惊醒抱头就跑。

一口气跑到停车场的边缘,毫不犹豫穿过围墙一般的冬青丛、一头扎进一片小树林。

树林子里没有人,身后也没有动静。躲在一棵树后,一边窥视一边平复着忐忑惶恐的心。

又过好了一会儿,那女人从小汽车内光鲜亮丽地出来。

身上穿的衣服也不知夹杂了什么金丝银线、珍珠玛瑙,一闪一闪直发光。

她随手打开一把小洋伞,伞面也不知什么材料制成,卟啉卟啉的晃眼睛。

她身高腿长体型纤瘦,再被洋伞这么一衬托,看背影就像t台上‘引爆’无数眼球和‘闪光灯’的古典丽人。

她骂我的那几句话,声声在耳。

我知道这是一个‘背影杀手’,看着她向酒店方向走去只觉前途堪忧。

本来前行的路上就隐藏着若干保安和三个‘疯丫头’,现在又新鲜出炉一个东北大妞。

都说‘朋友多了路好走’,一点没错。

我这一路走出一堆‘冤家’,真的有点儿前途渺茫、举步维艰。

“怪我吗?”

我反省自己。

“当然不怪!”

要怪只能怪现在的奇葩太多!

比如说眼前这个女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共场合换衣服,这不是有病吗?

‘三省雅筑’是必须要去的。

没有办法只好长叹一声,拿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精神,转身横穿小树林向着酒店的右侧方斜兜而去。

这一兜不要紧,感觉自己就是在逛公园。

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曲里拐弯岔路不断。小径旁是围墙一般的冬青丛,冬青丛内种着各种草木花卉。

远看亭台楼榭大树参天,近看小桥流水曲径通幽。

这一路的好风景,我自是无心欣赏。哪里隐蔽我走那里,哪里没人我走那里。

偶尔迎头撞上几个路人,也是把头一低疾步快走绝不多看。

兜兜转转走了一会儿平安到达酒店的右侧,掩到一棵大树后悄悄探出脑袋。

看见那块巨大的风景石旁站着一大群人,打洋伞的东北大妞赫然在列。

赶紧缩回脑袋,暗呼一声“侥幸”。稳定了一下心神,又悄悄半个脑袋。

那群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着杂乱、行为随意,像极了临时搭伙的旅游团队。

此刻他们或三三两两或单独一个,围着风景石或指指点点或品头论足或摆p自拍。

那个东北大妞也在凝神观瞧。

我拿出‘守株待兔’的精神,决定等她走开再进去。

等了一会儿,一辆电动观光车从树木遮掩的道路上缓缓开过来,停在风景石附近。

满满一车人呼呼啦啦下车,纷纷向风景石围拢过去。

其间有两个汉服小姐姐,挽臂而行甚是赏目。最后面是个老婆婆,步伐蹒跚、三步一停。

我看她身旁左右并无照料之人。心想,“这么大年纪还一个人出门旅游,她家里人也放心?”

此时,先前的那群人陆续离开,纷纷向‘三省雅筑’走去。东北大妞也跟着离去。

瞧这阵势,颇有‘热门旅游景点腾出地儿,方便后人观看照相’的意思。

后来的那群人果然如此,纷纷围在风景石旁,先是凝神观望继而指指点点,然后摆p照相。

两个汉服小姐姐站在人群外围,驻足观望。那个老婆婆行动缓慢,抢不到最佳位置便站在远处观瞧。

“这么多人都是来赴宴的?”

不由莫名亢奋起来,对中午的宴会充满期待。耐心躲在树后,等这些人看够了陆续离开。

大部分人看上一会儿就离开了,风景石前渐渐只剩十数人。其中包括那俩个汉服小姐姐,依然风景石旁悄声议论。

这块大石头,昨天晚上曾经近距离观察过。

我想不明白一块破石头有什么好看的?便从藏身的树后悄悄向风景石走。

风景石靠里的一侧,有个男人突然迅疾的后退几步,单手支地打横身子。

过得几秒突然一个‘拿大顶’倒立身子。又过得几秒身子一翻竟然趴在了地上。

我不明所以,以为他在练‘蛤蟆功’。

他附近站立的几个人,对他的所作所为漠不关心。痴痴看着风景石,犹如傻掉了一般。

那男人双手一撑地面,屁股一撅就站直了身子。顺着水池子向外走,边走边歪头继续打量风景石。

我俩在大石头尽头的拐角处走了个‘面对面’。

他眼睛一瞪,颇为气恼地喊道,“假的、全特么假的!”

我吓了一跳,自己这个‘假和尚’被他看穿了?却见他头也不回的向‘三省雅筑’走去。

“神经病!”

顺着他的背影,看见‘三省雅筑’的接待台前围着不少人。

我自是不会去凑那热闹,便顺着水池子缓步前行,装模作样欣赏水池子中间的那块大石头。

大家都看我不看,那我感觉‘吃了亏’。

这块石头像一座小山似的。

表面生着苔藓、头顶长着杂草,通体非黑即灰、疙疙瘩瘩,没有任何人工修琢过的痕迹。

细细观摩。

以为顺着石头颜色、纹理的变化,能看出‘沧海明月’‘大漠飞沙’‘天马画山’之类的磅礴图案。

结果‘远看石头大,近看大石头’。把想象力都用完,也没看出这块大石头像什么。

“你这样看,”有个女声小声道。

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那两个汉服小姐姐的身旁。

离我近的那个女孩,并未觉察到她身边多了一个人。

指着风景石双眼放光,道,“你顺着那浅灰色的纹理看,你看那轮廓像不像我们家‘阿郎’?尤其是旁边那块苔藓,你看像不像这个手势?”

说着她曲指做了个嘻哈歌手常做的手势,摇晃着给另外一个女孩看,“这可是他的标志性动作,我看了好半天才看出来呢。”

这个‘阿郎’我是知道的,坐拥三亿粉丝的流量担当,万千青春少女的‘心头肉’。

老孟称他为‘龙珠少年’。

问他,为什么是‘龙珠少年’而不是‘英俊少年’?

老孟这个狗东西就猥琐至极地笑了,欲说还休。

我知道他心里想着瓜子、冰棒、火腿肠,就不上他的套。

“才不是呢!”

另个女孩也指着风景石道,“那浅灰色的纹理分明是头发!一头‘奶奶灰’还能那么迷人,只有我们家小西了。还有那个头发下面那两个小黑洞,像不像戴了副墨镜?哇,帅呆了!”

这个‘小西’,是我曾经的偶像和人生奋斗目标之一,后来‘人设’崩塌就换了一个。

关于小西的人设崩塌,老孟也是唏嘘万千。给了一句‘我觉得甚是到位’的点评,当代‘小正淳’。

两个女孩儿,你一句我一句争执不下。

我纳闷极了。

阿郎过于俊美也就算了。小西却是浓眉大眼、辨识度极高。

“我怎么就看不出呢?”

顺着她俩手指的方位脑洞全开,突然之间情不自禁说了一句“哎呦我去”!

这一声惊醒了身旁的女孩,她翻了我一个大白眼、说了一句“讨厌”便拉着另个女孩走了。

我盯着石头上乱七八糟的横纹竖道,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副图案。

没错,正是老孟那个狗东西!

此刻老孟盘腿坐在……一条狗身上,手里拿着个黑不拉几的东西向外递,好像是他的太空杯。

“‘活见鬼’了”?

一时之间,整本《封神演义》加《西游记》在我心头闪现。

神有骑黑虎的赵公明手握钢鞭;仙有骑毛驴的张果老手拿渔鼓;鬼有骑死尸的阎王爷抱着生死簿;怪有……骑土狗的孟铁柱叫我给他刷杯子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我喃喃自语连连摇头。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这小娃儿看到了什么,便说不可能?”

扭头看到先前那个老婆婆眯着一双老眼在打量我。

我不想理她,转回头继续看大石头。

老婆婆走到我身旁又道,“你心路不正,看了也是徒增烦恼。”

从石头上看出老孟这个狗东西烦恼,她的话更叫我烦恼。

怒道,“我怎地‘心路不正’?”

老婆婆抬手道,“你看那里……。”

顺着手指方向看到大石头旁边还立着一块极小的石头,上面竖刻四个大字‘观石不语’。

不屑道,“又不是下棋,我自说自话怎么就‘心路不正’了?”

老婆婆道,“来路即心路。你鬼祟而来有所隐、目光闪躲有所藏、无视规则有所坏。趋利避害、人之天性。所以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不是你看到的。”

我心头一惊,自以为隐秘的行踪竟然被她识破。

但她的话,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懂。

这年头故弄玄虚的人多的很。

第六十七章 随心石前打机锋

看她已经到了‘男人女人都一样的年纪’,便捉弄道,“你不是问我看到了什么吗?我告诉你,我看到阿郎和小西在打架。”

老婆婆皱眉道,“撒谎。”

我当然不能承认我撒谎。正色道,“真的!我真的看到阿郎和小西在打架,人脑都打出‘狗脑子’了。”

老婆婆“哼”道,“你竟然看到了两个男人?你这小娃儿的性取向有问题。”

一口老血差点喷到石头上!

但见她颤颤巍巍、一阵风就能刮倒的样子。

心想,“她不仅知道阿郎和小西是男的、还知道‘性取向’,这老太婆懂的还挺多!万一和她理论起来,她往地上一趟说她心脏病犯了,我可摊上大事了。”

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和尚,便把双手一合道,“阿弥陀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小娃儿我……小和尚我‘四大皆空’。”

“你是和尚?”老婆婆斜眼道,“既如此,‘四大皆空’便是‘四大皆色’!难怪你一来便往人家小姑娘身边凑。”

我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正要和她理论。

老婆婆又道,“你不要不服气,你可知这块大石头的来历?”

我不屑道,“这块大石头有什么稀奇?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块大石头像极了‘猪八戒背媳妇’,可比这块石头看着有意思多了。”

老婆婆冷哼一声,“你懂什么?以貌取人的可不是只有石头。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我便告诉你这块石头的来历。”

我也是一声冷哼,问不出来就想套我话?反将一军道,“你先告诉我这块石头的来历,我便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

老婆婆皱眉道,“你这和尚年纪不大、心眼不小。我就告诉你吧,这块石头叫随心石,采自苍茫山。”

“随心石?苍茫山?”

我重复了一遍,脑海里响起了一个旋律,“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这老太婆怕不是广场舞跳多、魔怔了吧?”

问道,“为什么叫随心石?苍茫山又在哪里?”

老婆婆眼皮一耷道,“该你说了。”

我“吧嗒”了一下嘴儿,还是没能逃脱被套路。

斟酌道,“我看到一个人、骑着一条狗、在给人递水杯酒瓶啥玩意的。”

“一个人骑着一条狗……?”

老婆婆思索着重复了一遍。

突然间她的嘴唇哆嗦了起来,双目间泛出异样的光华。

“咳你看错了!你这孩子没文化狗眼……有眼不识泰山,那是……。”

说着她对着大石头开始一通‘连说带比划’。

听着她的话,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了:

大石头上确实有那么一个人,不过不是凡人而是仙人‘南极仙翁’。

确实骑着个动物,不过不是土狗而是仙鹤。

确实在给人东西,不过不是水杯而是寿桃。

“她竟然从这块大石头上,瞧出了‘仙翁赠寿图’?”

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我脑细胞都死绝了,也没瞧出哪儿是仙翁哪儿是仙鹤。

再寻着纹理去看,‘老孟骑狗洗唰唰’也看不出了,眼里只有一块灰不拉几、疙里疙瘩的大石头。

老婆婆讲解完毕,纳闷道,“不应该呀,你这么年轻不应该看到这些东西。”

我无言以对。她说的‘仙翁赠寿图’,我根本就没看出来!没好气道,“所以说‘不可能’嘛。”

老婆婆喃喃道,“壁上画就是那镜里花、水中月,世人皆知是虚妄。境随心现、相由心生,世间万象皆因心念而起。是我太贪心了?不不不……若无心,哪来的境相?若有心,为何错乱纷杂?唉……,‘路漫漫兮其修远’。我还是定力不到、修行不够……。”

突然话锋一转,“你是不是有病?”

我俩眼一瞪,“我没病、我好着呐!”

若不是怕她心脏病犯了,当场就跟她吵起来了。

“没病就好、没病就好。”

老婆婆缓和了神色。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看我、看看大石头,看看大石头、又看看我。

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又问,“为什么叫随心石?苍茫山又在哪里?”

老婆婆目光定在大石头上,表情变的凝重而又肃然。

瞧她追忆往事的样子,以为她要给我讲述一个离奇而又精彩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经过整理筛选,会变成我刺探的情报。

而这些情报,没准会在不经意间派上大用处。

比如那根牛皮纸棒。

如果不是以为它是火腿肠顺手摸了一根,此刻我还不知在哪儿呆着呢。

片刻,老婆婆叹息道,“苍茫山,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啥?”

我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老婆婆又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摸出个糖块含入嘴中。手腕处一个黄灿灿的大金手镯闪了一下。

她的叹息,充满失落和遗憾。随手抛掉的糖纸,如落叶般无枝可依。

古人解忧喝杜康,今人解忧吃糖块?

想了一下,道,“我知道有个人,肯定知道苍茫山在哪里。”

“谁、谁知道?”

老婆婆眼睛一亮,连声追问。

我看着大石头闭口不言。

高深莫测、故弄玄虚谁不会?心中升起‘现时报’的快感。

老婆婆‘嗦’着糖块,道,“又撒谎!”

我施之以‘胸有成竹地一笑’。

老婆婆看了看四周,贴近道,“这个随心石、也叫向心镜。传说中每个人都能从这块石头上,看到自己的内心。”

“我的内心是老孟?”

我真想一口吐沫吐她脸上。

当即道,“瞎说!哪儿有这么神奇的石头?如果有,不早就搁博物馆收门票了。怎么会放在这儿风吹日晒?再说了前前后后来了那么多人,他们看看就走了。难道这些人没有‘心’吗?”

老婆婆“嘎嘣”一声咬碎糖块,道,“你可知‘心’是什么?”

“心是……。”

我语塞。脑子里浮现出烩鸡胗、溜鸭肝、炖牛杂……。

老婆婆“嘎吱嘎吱”嚼着糖渣,道,“我来时一车十七人,十六个都是打秋风、混白食、凑热闹的。这些人心中所念、脑中所想,无非是自身的那点儿鸡虫得失、蝇头苟且。心杂思乱、魂不守舍,眼中所见当然是‘想当然’了。呵呵,这个道理莫说你不知道,只怕你师父、你师父的师父也不知道。”

这老太婆牙口还挺好!看样子她把我也当成打秋风、混白食的无耻之辈。

不服气道,“我师父……的师父,乃是佛家德高望重的人物、少林寺的得道高僧‘七天禅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诲人不倦渡人无数。这个世上就没有他老人家不知道的东西。”

我对这个七天禅师其实一无所知。不过此刻他既然是我‘师父的师父’,那就是我的师爷了。

不把他吹成神仙,怎么能显示出我的‘与众不同、卓尔不凡’。

老婆婆果然动容,道,“你是少林寺七天老……老和尚的徒孙?”

“当~然。”

我拖着长音应道。见她目光闪动似有不信,便摸出手机给她看请柬。

老婆婆勾过脖子仔细观瞧,脸上的讥讽不屑之色尽数消失。

收起手机暗自得意,“你道本人只是个小僧?却不知小僧的背后有尊大佛!”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当~然不是。”

“你不是说他‘什么都知道吗’?”

“这个这个……,我是说不知道他老人家知道不知道。”

“那谁知道?”

“你去问此间主人呀。石头是他弄来的,他肯定知道。”

话一出口就后悔不迭。一不小心被她‘套’出了心里话,这下不能装高深了。

“你叫我去问黄鹤珍?”老婆婆咽了口口水,“哼”道,“你师祖没来吗?”

我一愣,原来‘师父的师父’不叫师爷。

但我又不傻,怎能再次被她‘套出’心里话?

当即摇头,道,“我师祖是何等人物?他老人家闭门清修、一心向佛,怎么会出席这种‘不入流’的小场合。这种小场合……‘嘿嘿嘿’,就由我全权代表了。”

老婆婆闻言肃然起敬,从兜里掏出一块白色的奶油糖递过来。手腕处的大金手镯又露了出来,表面刻满了曲里拐弯的花纹。

“什么情况?”

我一头雾水看着她,没敢接。

“吃吧。”老婆婆道,“你是个有灵根的人,所以姥姥请你吃糖。”

我早就觉得我‘与众不同、卓尔不群’,原来我有灵根。心头一喜,接过糖块。

问道,“我是不是有‘金灵根’?将来会不会飞黄腾达、大富大贵?”

老婆婆奇道,“什么是‘金灵根’?”

‘灵根之说’,是我在玄幻小说里看到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在这老婆婆面前‘秀一下’知识渊博。

道,“就是五行八卦、金木水火土,每一行都对应着一种灵根。所以灵根也分金木水火土五种。”

老婆婆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达到了预期效果,一指苍天侃侃而谈,“天上有十二星座、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

第六十八章 耳目一新天才论

天地万物遥相呼应、相互感知,即所谓的‘集天地之灵气、汇日月之精华’。

这些灵气和精华,汇集在活物身上就是蜘蛛精、狐狸精、蝎子兔子精。虽说这些玩意儿谁也没见过,但‘千年王八万年龟’你总是听说过的吧?

汇集在死物身上那就是钻石精、白骨精、翡翠玛瑙精。这些玩意儿可是值‘老鼻子’钱了!一颗恒久远、两颗发大财。这些东西你也是见过的吧?

眼前这块大石头,我瞧就像石头精!应该刨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宝贝。或者再向下挖挖,兴许压着乌龟王八什么的神兽……。”

老婆婆怒道,“你这小和尚胡说些什么……。”

胡说的感觉就是爽!

淡淡一笑接着道,“咱们人类是万物之灵,自然跟那些乌龟王八不一样。所以没有男人精、女人精、玻璃精。而是细分出了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

我是金牛座、五月份出生本命属木。那极有可能就是身具‘木灵根’和‘金灵根’之人。虽说‘双灵根’当属人中翘楚、凤毛麟角,但纵观上下五千年也是层出不穷。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变化无常,甚是玄妙。就像……就像那阴阳八卦,你中有我一点、我中也有你一点。哎、哎……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呐。”

“胡说八道!”老婆婆大怒,“佛家讲轮回、佛门弟子戒妄语!你如此胡说八道就不怕入那‘拔舌地狱’吗?”

我是无神论者当然不怕!

有心想‘一本正经的把胡说八道进行到底’,奈何肚中所知甚是有限。

反问,“那你说什么是灵根?”

老婆婆道,“灵根便是天赋。跟你们佛家常说的‘慧根’是一般道理……。”

亏得我法号叫‘慧明’,竟然没有想到慧根?

“对对对!”一拍脑门子道,“天赋是上天赋予,慧根是智慧根源,灵根是……灵气根子。这几样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来无影还去无踪。就好比‘他走阳关道、你过独木桥、我坐大飞机’,最后咱们在珠穆朗玛碰头了。”

“荒唐!”老婆婆嘴唇哆嗦了一下,“人人生而有之的东西,怎么就说不清了?”

“人人生而有之?”我疑惑道,“这么高级玄幻的玩意儿人人都有?你还能说得清?”

“当~然。”老婆婆道,“灵根慧根也好、天赋运气也罢,不过是一种特征的几种称谓罢了。既然是特征那便有迹可寻。如果你能早早的发现‘属于自己的特征并强化利用’。那么你认为,你长大以后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一呆。

一句教科书宣言浮现脑海:会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我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问道,“什么叫‘属于自己的特征’?”

老婆婆指道,“你看,同样的生存环境,为什么那几根小草比它周围的茁壮?”

大石头顶端的最右侧,匍匐着一丛半青半黄的枯草。其间,夹杂着几根绿油油的草叶。

此时万木凋零,正逢秋冬换季之末。这种自然景象随处可见。

分析道,“因为角度、位置、横截面不一样,所以受到的风吹日晒、吸收的养料水分不一样导致的。”

老婆婆摇头。

分析不出就猜,“因为品种不一样。那几根草比较抗寒耐冻。”

老婆婆摇头。

我猜猜,“那个地方(绿草所在)比较适合草类居住。”

老婆婆摇头。

我猜猜猜,“那就是假草、塑料的。现在的景区到处是以假乱真的花花草草。”

老婆婆摇头。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猜不出只好信口开河,“那几根小草吸收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如此持续五百年,会有一个‘小草姐姐’撑开石头蹦出来……。”

“又胡说!”老婆婆斜我一眼,“这就是自然之道,物竞天择。”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头一垂,无声暗骂,“他娘那个腿!真会故弄玄虚。”

复抬头道,“适者生存、物竞天择的自然之道,我一出生就是知道地……。只不过昨晚没有休息好、早饭又吃的太饱,一时没有想起来。”

老婆婆道,“觉睡得少,就容易老的早。饭吃得多,就容易想的少。年轻真好,有大把时光可以挥霍。”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我有点儿崩溃,道,“您能不能直接说什么叫‘属于自己的特征’。最好说简单点。”

“说简单点?”老婆婆皱眉道,“嗯……你就把它简单理解成,你最擅长干什么。”

“我最擅长干什么?”我理理思路问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最擅长干什么,但我知道自己最不擅长干什么,比如学习、比如工作、比如和女孩儿交流……。

扪心自问后,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有些泄气道,“没有擅长怎么办?”

“你有的!”老婆婆坚定道,“只不过你没有意识到而已。”

“哦?”我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仿佛看到了人生中的一点儿出头之日。

急切道,“那您看我最擅长干什么?往哪个方向发展比较好?从事什么工作比较合适?将来有没可能成为一个演员……?”

老婆婆“吧唧”了一下嘴,脸上愁云密布。

脸皮不禁一热,因为我知道,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成为一个演员。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一声,“特娘的陈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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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陈槐花是我家邻居。小时候我跟人干架,她总在后面擂鼓助威喊‘加油’,是我的‘铁杆跟屁虫’。

初中以后她迷上了拍摄小视频。天天挖空心思‘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变着花样的‘秀自己’并发到网上,妄想被某个大导演‘潜’了或被某个大土豪‘包’了。

我看她从一个‘无敌假小子’变成了‘乡村非主流’痛在心里。又看她描眉涂眼、故弄风骚也改变不了她又干又小又黑又瘦的事实,更是痛彻心脾。

几番规劝之后,我‘晚节不保’。被她忽悠成了她的御用‘摄像师、道具师兼旁白师’。那时候最快乐的事,就是听她讲述‘包了、潜了’之后‘红了、火了’的奢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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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老婆婆道,“你理解的擅长,无非是体能和技艺方面的优秀。哼哼,独处斗室抬眼望天,以为敲穿十七八个木鱼、坐烂十七八只蒲团、跺碎十七八块青砖便能立地成佛?哼哼,参禅、棒喝、顿悟,论起佛经头头是道,整起人来匪夷所思,教出来的弟子却是蠢不可及。天大地大没他心中的业障大!世人只知‘特尔博博’跑得快、‘梵得高高’画得好,却不去想他们为什么跑得快、画得好?更不去想‘特尔博博’跑得再快,也快不过豹子。‘梵得高高’画得再美,小草也欣赏不了。哼哼,就好比你,和尚做的再衰,胡说八道起来他们俩加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

这一番话信息量极大。我听得半知不解,只听懂她竟然把我和‘奥运几连冠’和‘灵魂绘画师’相提并论。

梵得高高、特尔博博‘文体两开花’,那我开什么花?

口灿莲花?

同样生而为人,为什么他们优秀的万人敬仰?

反观自己:也不是不努力,为什么只收获了一地鸡毛?

灵魂拷问后悲伤的意识到:这个世上只有两件事我不甘人后,那就是吃饭和睡觉。

这不就是废物吗?

不服不行道,“人家是天才。天才就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更重要。”

老婆婆道,“你终于明白了。是不是很简单?常人不知其然便说妙不可言,知其所以然便是一文不值。”

明白自己的本质是一根‘人间废材’,这是一个比‘悲伤还悲伤’的故事。

不悦道,“你说我有灵根,是说我一文不值了?”

“当然不是!”老婆婆道,“我是说每个生命体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每个生命体都有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特征。如果你能发掘并利用你的特征,你也能成为‘天才’。”

我问道,“什么叫‘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特征’?又如何挖掘利用这种特征?”

老婆婆长叹一声,“你这小和尚怎地如此不开窍?这样说吧,假如你刚出生的时候便知道自己要当和尚,那么你认为你现在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和尚?”

我又是一呆。天亮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和尚。道,“你这是‘宿命论’,是封建迷信。”

老婆婆道,“所谓宿命论是认为人的命运是由偶然因素造成,是不可预测,不可预知却又是注定的、不可改变的一种命观。我是吗?“

我:“……。”

“而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规律又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这些是什么?全部是推理,由此得出“世界是宿命的”的结论。不对吗?”

我:“……。”

老婆婆抓住我的手,轻重缓急的捏了几下,“你适逢精血旺盛的大好年华自是‘想遍天下无难事’,所以你更不应该不负责任的胡说八道。而是应该积极去发现、认识和利用规律,按规律办事。就如同你我眼中所见的大石头,‘有志者、事竟成’。明白吗?”

我:“……。”

别人或许满意现在的自己,但我清楚自己有多么厌烦现在的生活状态,也知道想改变这种生活状态有多难。如果人生能重来,那我说什么也要刻苦读书,用知识改变命运。

不对不对。既然能‘重来’,那就一边刻苦读书一边去买彩票。

百感交集道,“也许知道了……就不想当和尚了。”

老婆婆道,“如果这是‘上天的安排、命运的选择’呢?”

这句话露出了‘马脚’,她立刻从我心目中的‘名牌大学退休老教授’下降为‘野鸡大学退休老叫兽’。

所谓‘上天的安排、命运的选择’,统统都是借口。

人生的道路只能自己走,所有的结果只能自己咽,没有人知道‘十八年后的自己是不是一条好汉’。

第六十九章 命运交响启示录

我终于明白这老太婆是个‘算卦的’,她‘披着科学的外衣’跟我云山雾罩无非是想勾起我的好奇心,骗我兜里的钱。

但我现在‘兜比脸干净’怕她骗吗?

揣摩着她的话,希望寻找一些漏洞破除一下‘四旧’。

生下来就命中注定要当和尚的也不是没有,我知道的就有一个唐三藏,后来青史留名受万民景仰。

我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和尚,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嘿嘿”笑道,“其实吧,我早就知道自己会当和尚。一岁‘抓周’的时候,我一把就抓到个棒槌,敲木鱼的那种。然后……然后我就佛系了。如此看来,早知道、晚知道,并不能改变我现在的这副模样。并且我认为,我以现在的这副模样出现在这里,是有着必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老婆婆闻言瞠目结舌,我则‘悲伤逆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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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百姓家‘抓周’的诸般物件中,哪儿有敲木鱼的棒槌呀?

周岁的时候只是无意中抓了一支毛笔。主持人、也就是我老爸便以为苍天有眼、家里终于出了个‘读书人’。

一只断肠笔,两行心酸泪。

与越来越大的年龄相辉映的,是越考越低的分数。

老爸的耐心终于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消磨殆尽,抡起了巴掌。

此后一发不可收拾,鞋底、木棍、皮带、擀面杖依次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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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眼看见石顶的那丛乱草也在寒风中颤抖。

我想,“今夜霜降之时,便是那几根青草断命之日。”

突然有所顿悟:这个老太婆行将就木,日思夜想之事莫过于‘多活几天’。

‘蝼蚁尚且偷生’,她从这大石头上主观臆断出‘南极仙翁打着‘飞的’上杆子给她送寿桃’不足为奇。

难怪听我连说‘不可能’时,她便‘横插一杠’不依不饶的试图说服我。

谁都不希望自己‘想美事儿’时,被冰冷冷的现实‘一盆凉水’泼醒!

瞧她穿金戴银、小零食不断,自是‘不差钱’的主儿,名下肯定还有好几套房。

没准还是个乱涨房租的‘房婆’!难怪她总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人死了、钱没花了’,何其悲哀?

我跟她正相反:‘人活着、但没钱花’,都是一样的悲哀。

‘双赢’的局面就是:把钱给我、我帮着花。

这个想法太龌龊太没出息,这个话儿说出来会有‘血光之灾’。

于是劝慰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既如此,何必愁眉不展呢?有句老话不是说的好:生活百般滋味,人生需要笑对吗?”

老婆婆的喉咙眼儿发出一阵“嗬哧嗬哧”的怪响。

我不知道咋回事我也不敢问。

怪响之后老婆婆道,“你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自是体会不到神浊气短、百病缠身的滋味。”

我撇撇嘴。

现在的老头老太太们潜能都大得很:上车霸座位、下车打太极、超市抢特价、药店排鸡蛋。

这老太婆一个人能出门旅游,还说自己百病缠身实属无病呻吟。

说道,“您身体不适可以去治啊。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再过几年兴许都能攻克所有的癌症。”

老婆婆叹道,“世间百病皆可医,唯有一病治不得。”

我好奇道,“什么病?‘穷’病吗?”

老婆婆摇头。

又问道,“是‘懒’病吗?”

老婆婆摇头叹气道,“是‘老’病。”

“老、也是一种病?这老太婆真是矫情的‘不要不要的’!”

问道,“您贵庚?”

老婆婆道,“你猜。”

心头一乐,猜年龄我有不二的法门。咬咬牙说了一个自己都脸红数字,“六十?”

老婆婆“哼”道,“小和尚油嘴滑舌,姥姥今年八十四。”

“是吗”不由得衷心赞叹,“真是看不出!您‘耳不聋眼不花’,一口气儿说这么多话还‘面不改色气不喘’。还能一个人出门旅游、身子骨真硬朗!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您可一定要注意,熬过今年一定能长命百岁。”

本是恭维她的吉祥话,老婆婆却听得脸色陡然一变。

道,“既然是老话,就不适用于这个日新月异的年代。你这小和尚脑袋怎地如此呆板老套?不知‘休说苍天不由人,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吗?”

说完,喉咙眼儿又发出一阵“嗬哧嗬哧”的怪响。

她说的毅然而决然,仿佛南极仙翁是她们家亲戚似的。

我不再理她,因为‘除了打,谁也叫不醒装睡的人。’便在这时,一阵交响乐声响了起来。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竟然是《命运交响曲》。

在这个时候这种心情下,听到这样一首感染力极强的曲子,我不由怔住了。

老婆婆掏出手机并不接听,只是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内显示的电话号码。

《命运交响曲》是她的手机铃声。

我侧耳倾听,在慷慨激昂、跌宕起伏的交响乐中神游天外。

眼前的景物突然暗淡了,灰蒙蒙中两条人影出现在我左眼皮的右下角。

这两条人影离得极近,鼻子几乎挨着鼻子。

这两条人影晃动着纠缠在一起。

突然,其中的一条人影凭空消失了,半轮昏黄的残亮从消失的地方露了出来。

那条消失的人影……竟然是我?

我急忙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一些,那个画面如同它凭空而来一般,又凭空消失了。与此同时,《命运交响曲》停了,仿佛我的命运到此为止。

我愕然看着眼前那块灰不拉几、疙里疙瘩的大石头。

石顶的那丛枯草随风摇动,几根青草夹杂其中形成的轮廓,像极了刚才的那轮昏黄残亮。

我想叫老婆婆再放一遍《命运交响曲》,还未开口《命运交响曲》再度响起。

急忙瞪圆眼睛去看那块大石头,石头依旧是石头,枯草依旧是枯草。

老婆婆叹息道,“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躲不掉的。”说着一划手机屏幕,《命运交响曲》戛然而止。

“……我已经到了……我老了,走的慢……不用来接我……我马上就到。”

老婆婆一边讲电话一边慢慢离去。

看着她从我面前经过,总觉得有那个地方不对劲。

看她挂掉电话,喊道,“请留步。”

老婆婆驻足。

张张嘴想要问她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脑子一抽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老婆婆迟疑了一下,冷‘哼’道,“回去告诉你师祖,天山刘姥、向他问好。”

天山刘姥?不知她和每隔三十年就返老还童一次的天山童姥是什么关系。

老婆婆又道,“你我相逢是缘。听姥姥一句劝,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郑局长和小张也说过类似的话。我惊疑不定,难道她也是专案组一员?

天山刘姥叹息一声径自离去。

看着她苍老臃肿的身体消失在大石头的一侧,心想,“她那么不胜唏嘘、那么关心我师祖,难道她是七天禅师年轻时候的相好?抑或仰慕者?”

想到此处,我的八卦之心翻腾不已。

看了一眼四周,远处道路的拐弯处,又一辆观光车驶了出来。这次不仅车内坐满了人,还有好几个抱小孩的。

当即走到大石头左侧边缘探出脑袋,看见黄仙从三省雅筑门前的台阶上、一路小跑到天山刘姥的身边。

二人携手前行,状态极为亲昵。

“她们是母女俩?”

我叫苦不迭。

“我怎么这么倒霉,聊天也能聊出个冤家?”

看见三省雅筑的接待台处人少了不少,当下也向大门处走去。

黄仙和刘姥走得很慢。我耐住性子,保持距离跟在后面。

她俩进了三省雅筑斜斜走向电梯间,我则直直走向接待台。

透过遮挡的众人,看见接待台内一字排开坐着三个女孩。

左右两个未曾谋面,中间的那个女孩,被柜台前站着的两个男人挡住了脑袋。

有了这一路的倒霉经历,我严重怀疑被挡住的女孩,就是昨夜那个凶巴巴的女领班。

暗中观察了一会,在前的那个男人登记完毕离去。趁着他转身的间隙看清楚,并不是。

松了一口气淡淡一笑,这就叫‘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掏出手机点开请柬,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一团黄影突然从我腿边窜出,吓得我手机差点掉地上。

又有数条花里胡哨的影子、接二连三从我腿边掠过。

“猴子?不,是一群猴子。”

这群猴子每只都套着一件颜色鲜艳的马褂,一个接一个跃上台面,然后一个挨一个蹲坐在台面上。

我目瞪口呆看着排成一串的猴子。

数了数,红、蓝、橙、靛、绿、紫、黄,总共七种颜色七只猴。

正在登记的那个男人扭头一看,笑道,“好玩!”伸手去摸离他最近的那只红猴脑袋。

红猴抬爪就挠。

男子手腕一侧一翻一招‘翻云手’,拍开猴爪继续前伸。

红猴张嘴就咬。

男子笑道,“你这泼猴……。”

手腕又是一侧一翻,化掌为兰花指、一招‘倒转金钩’便捏住了红猴右耳把它提溜了起来。

红猴荕荕鼻子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发出“嗬、嗬”的恐吓声。

队伍次后的紫猴,突然跃起在中间橙猴头顶一蹬,直扑男子面门而去。

第七十零章 横空出世七仙女

男子急挥左臂一招‘铁闩横门’,左手握着的手机正中猴身。

紫猴在空中侧翻了两个跟头跌落于地。

与此同时,红猴身后的蓝猴猱身跃上红猴的后背,猴嘴大张冲着男子的右腕一口咬去。

我对这男子充满了无限同情:他该去打狂猴疫苗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这种疫苗。

就在蓝猴即将咬住男子手背的刹那,男子化兰花指为鹤嘴形、一招‘直捣黄龙’,直直戳入蓝猴口中。

与此同时红猴身子下落,脚底一沾台面便即跃起。

男子左手下沉一招‘如来神掌’,手中的手机抵在红猴的脑门上、把它又按坐于台面。

蓝猴不知嘴里塞着个拳头根本合不拢嘴,只管发了疯似的大力咬合。

咬了几下,身子突然剧烈地一震倒飞出去,一滩污秽洒在了台面上。

“这猴吐了?”

男子缩回右臂看了看自己的中指、甩了甩,然后又在柜台侧面蹭了蹭。

被手机抵住脑门的红猴,两只前爪‘左勾拳、右勾拳’轮出,梗着脖子奋力向前。

男子只是用‘如来神手机’牢牢抵着它的脑门,笑眯眯看着它在原地折腾。

这情景如同大人逗小孩一般,我又吃惊又想笑。

剩下的几只猴子炸毛了,纷纷如临大敌般弓立在台面上亮出獠牙,发出“嗬、嗬”的恐吓声。

一声短促的呼哨响起,躁动的群猴立刻安静了。

“什么人胆敢欺负我儿子?”

随着一声呵斥,一群女人涌入大厅。

她们老幼不一、高矮不同、容貌各异,但却穿着同色长袍、背着同样布包,挽着同款发髻。

群猴眼巴巴看着这群女人静坐不动,口中“嗬、嗬”的恐吓声变成了“吱、吱”的撒娇声。

数了数,总共七个女人。

这七个女人显然是这七只猴子的主人,我觉得我可能遇到了一个马戏团。

男子拱手道,“原来是峨嵋七仙女到了,多有失礼。”

众女中有女子道,“你是何人?既知我等名号还敢如此放肆?”

这女子腰粗臀圆、眼小嘴大。

我撇撇嘴,心想,“她就是七仙女?现在当仙女的门槛真低。”

“你少来这套!”有个女子抢步而出,伸手指道,“说,你为什么欺负我儿子?我儿子招你惹你了?”

这女子容颜秀丽声音清脆,如果不是额头有点大倒有三分‘仙女’风范。

我暗自点头,原来她才是七仙女!瞧她气哼哼兴师问罪的样儿,赶紧侧走两步让出道儿准备看热闹。

走在正中间的女子沉声道,“六妹。”

抢先而出的女子当即慢下脚步。

“原来她也不是七仙女?那么谁是?”

我在众女之中寻找七仙女,发现这几个女子的袍领处都绣着一小截颜色各异的镶边。

我甚是佩服自己。这样的小细节目光不够敏锐、观察力不够细致是发现不了的。

正中领口镶着黄边女子竖手道,“‘仙女’二字愧不敢当,我等结发清修只为与世无争。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原来这七个女人都是仙女!

看着眼前的这群女人,我想起了摘蟠桃的七仙女。

男子躬身道,“受教了。在下终南山脚一耕夫。多有得罪,告辞。”说罢又一拱手转身离开。

一侧领口镶紫边的女子急道,“大姐你不能叫他走,他欺负咱们孩儿不说,还目中无人不答你话……。

黄边女子看着男子的背影,戒备道,“同道中人,不要多事。”

说话间这群‘仙女’经过我的身侧走向登记台。

又一声呼哨响起,台面静坐的猴子们立刻活泼起来。有的跳到‘仙女’身边叽叽喳喳,有的跳到到紫猴和蓝猴身边‘嘘寒问暖’。

此前被猴子加了塞儿,此刻被‘仙女’加塞儿。

我犹豫了一下劝慰自己:出门在外不要跟猴子争,不要跟‘仙女’争,我也要与世无争。

当下绕到接待台的另一处,排在队伍末端。

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们身上。这群‘仙女’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径直围向登记台。

其中有个‘仙女’从布包里取出一卷卷纸、把台面的污秽清理干净,包成一团口中“嗞嗞”两声。

猴群中的橙猴立刻蹦上台面捧起那团卷纸,把它送到大厅摆放的垃圾桶里。

我身前之人赞道,“峨嵋劝兽术,果然天下一绝!”

我只听说过‘驯兽术’‘捕兽术’,‘劝兽术’还是第一次耳闻。

并且去年熊之国极地马戏团受邀来我司演出时,我曾参与过安保工作。也是见识过‘狗熊走钢丝、小狗骑单车’的人。

说道,“如果能劝得这些猴子主动打扫卫生,那才叫天下一绝。”

身前之人转头打量道,“你会?”

这人皮肤黑嗓子哑、眉毛粗嘴唇薄。朴实的外貌反衬着一双眼睛,亮如点漆。

我摇头道,“不会。但我会‘吃兽术’。”

这人好奇道,“‘吃兽术’是个什么术?”随即反应过来翻了我一记白眼转回身。

我从这个白眼里看到了一丝妩媚。

“这是个女人?”

心想,此女乔装打扮、拿声捏调,显然有着不可告人之目的。

站在她身后细细观察:此人身高只到我的鼻梁,顶着一脑袋的栗色小卷。

这种‘玉米烫’不分男女,下至十四五岁的‘非主流’上至七老八十的‘老来俏’都喜欢。

头发打着卷、染着色,掩盖发量和本色。

仅凭一头世俗的头发推测不出什么。

再看后背:此人裹着一件并不新潮的深色风衣,看不出身材。

但这并不妨碍我发现她后脖梗的衣领处,有浅浅的毛边。这是一件旧风衣。

仅凭一件旧风衣当然也推测不出什么。

再看耳朵:耳朵被蓬松的头发遮住小半。可以目见的大半个耳廓形状正常、正反两面颜色均匀。没有小肉瘤也没有扎耳洞。

结合刚才的音容相貌可以断定:这是一个毫无特征、毫不起眼的普通人。

如果不是她无意中翻了我一记白眼,我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是个女人’。

不由望背生叹:即便福尔摩斯亲临,他老人家也推测不出什么。

不断有人走进大厅排队登记,我留心观察登记流程。

倒不是怕自己不懂规矩,闹出笑话。而是怕横生意外,露出端倪。

毕竟我这个身背使命之人,已经开始‘深入虎穴’。

轮到我时,七仙女带着她们各自的‘儿子’离开了。

把早已准备好的手机递给柜台内的接待员。

年轻漂亮的女接待员十分老练地拿起一个扫描器对着手机一扫,又在键盘上敲打几下。

手机在手中震动了一下,里面显示的请柬自动跳转成了一张房卡。

房卡上画有图示、配有说明,倒也一目了然。

女接待员抬头堆出职业假笑,道了一声,“好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真是的‘只要有请柬,是条狗都能进’。

当下也堆出职业假笑,道了一声,“谢谢。”转身离开。

这时一个男人挎着一个女孩子的腰,大模大样走进了大门。

本来我是打算直接去电梯间的,但这女孩子实在太漂亮了。可以说是天生丽质,不由得慢下脚步勾头打量。

天生丽质这个词伴,伴随着现代化妆技术和美容技术的普及和成熟,已然绝迹。

但此刻我眼中的这张脸,一颦一蹙间面部表情生动活泼、俏皮可爱。没有丁点整容之后的‘违和’和注射玻尿酸之后的僵硬。

尤其是那脸蛋的皮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

一看就知道没有吃过地沟油和激素肉;没有抽过烟喝过酒;没有可乐咖啡因;没有熬夜伤身体;没有任何脂粉和晦气;

碍于自身文化程度不高,此时除了一声,“卧烤,真漂亮!”实在想不出其他形容词。

她不仅天生丽质还时尚前卫。

戴着浅灰荷边水盆帽,系着淡白绣花小丝巾,穿着薄紫休闲短夹克,套着水蓝丝绒百褶裙,踩着矮帮甜美小白靴。

不仅如此,她还性感。

步履轻蔓、裙摆微摇间,她的腰肢袅袅婷婷。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少女才有的那种含苞欲放和温润可人。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清纯。

这一点把她和那些年轻貌美、善于‘穿衣打扮、选角度自拍’的姑娘们区分开来。

因为我见识过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网络女主播,无论怎么样的精雕细琢,都遮掩不住镜头后面的那股子风尘气息。

我想到了一个词且只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这才是七仙女!

再看揽她后腰的男人,从头到脚一‘水’的‘精英’打扮。

虽说也算得上相貌堂堂、气度非凡,但那张过度保养才显得容光焕发的老脸,充分说明他只是个‘成功人士’而不是质朴善良的‘董永哥哥’。

这样的女孩子对我来说高不可攀,但我绝不希望她落在一个道貌岸然的‘成功人士’手里。

突然想到一个被玩坏的网络用词:干爹。

暗自称是,没有哪个亲爹会这样搂自己家姑娘,手都快耷到屁股上了。

第七十一章 电梯间里故事多

这个‘七仙女’一般的少女打量着大厅内的环境,目光突然在我脸上定格了一下,随即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对那‘成功人士’说了句什么。

我正在偷眼观察暗自腹诽,这个微笑让我神魂颠倒止住脚步。

“莫不是传说中的‘桃花运’降临了?”

‘成功人士’跟着看向我。

我还能在气势上输给一个‘干爹’了?当即也看向他。如果不是离得远,我还要喊上一句,“你瞅啥?”

我俩的目光一触,‘成功人士’的眼神瞬间发生了变化:由打量变成厌恶,厌恶中蕴含嫌弃,嫌弃中还带着点愤怒。

心肝一颤想起个人,满腔气势登时化为乌有,掉头就窜进了电梯间。

电梯间正好有一部电梯在关门。我连声喊道,“等一下、哎等一下。”

里面的人置若罔闻,我的胳膊也不够长,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合拢。

抢步上前急按上行键,希望电梯能为我而停。

2层的电梯显示亮了。赶紧又急按下行键希望电梯能为我而下。

3层的电梯显示灯亮了,我的希望破灭了。心中一恼逮住上下键同时一阵狂按。

这样做虽然没什么用,但是解气。

好在那个中年男人没有跟进来,我略感心安停止动作。

心想,“他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像季师傅?”

季师傅老气横秋,体貌干瘦修长。而那个中年男人春风满面,体貌富态油腻。

我打量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上自己的影子,眯了眯眼睛摆了个造型,希望自己也能射出那种摄人心魄的眼神。

门板上的影子八字眉毛拧成倒八字,眼睛挤成俩个小豆豆。

哎,怎一丑字了得。

我不忍直视,又想:“容貌和气色可以因为通过‘易容’改变,但体貌怎么变?多穿几件衣服还是锯掉一截腿?”

可以肯定,这个‘成功人士’绝对不是季师傅。但是那种眼神……特娘的,跟我想和他抢女人似的。

这时一个满脸胶原蛋白的少年走到电梯旁边去按电梯上行键,突然“嗯”的一声顿住了。

我一看电梯上下行两个键同时亮着。

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指按了几下。见指示灯没有变化,询问道,“害了?”

我也有点蒙,多按几下就把电梯按坏了?这口黑锅我可不能背!

佯装大惊道,“哎呀,你把电梯按坏了。”

少年也是一惊道,“我、不是。”

我暗笑,“这孩子吓的话都说颠倒了?”他的幼稚与恐慌暴露无遗。

道,“不是你是谁?刚才还好好的,你一按可坏了。你看你按电梯的两根手指,又粗又长。不用解释了就是你按坏的。”

“补个鲤鱼。”

少年下意识地缩起两根手指又去按其他电梯。

我知道鲫鱼补,催奶壮骨滋阴补阳都用它。但鲤鱼‘补’什么?

突然明白他是在说‘不可理喻。’

忍住好笑看着他把电梯挨个按了一遍。另外的三部电梯更干脆,上下行键怎么按都不亮。

心中突然打起了小鼓:这种豪华高速电梯一部起码几十万,四部就是几百万,这口黑锅无论如何也要甩出去。

说道,“你真厉害!一出手就‘团灭’所有电梯。”

“你骚编我。”少年说着转身往外走。

我一愣,他是在说‘你少骗我’吗?但他走了我怎么办?

急忙道,“你别走,我给你作证。证明你……。”

少年不再搭腔,走到电梯间入口处大喊,“害了、害了。”

一个女接待匆匆走到他身边。少年指着电梯道,“团咩、团咩。”

女接待迷茫地看着电梯间,整个电梯间只有我一个人。

我指了指几部电梯,又指了指那少年道,“害了、他把电梯全按害了。”

女接待将信将疑走过去把几部电梯轮流按了一遍,然后从后腰摸出个对讲机开始叫人。

我看那少年在一旁瞪眼睛,便走到他身边安慰道,“你别怕,我可以证明你不是故意按坏的。”

安慰是假,怕这个‘背锅侠’跑了是真。

少年道,“叔叔,编人死全家。”

一万头羊驼从我心头奔腾而过。

这孩子不仅舌头不直眼神还浊。

我明明跟他年龄相仿,他竟然叫我‘叔叔’?

陆续有人走进电梯间,听说四部电梯全坏了,纷纷将信将疑挨个去把电梯按了一遍。亲手证实后才围住女接待,七嘴八舌问个不休。

我这个‘证人’自然没闲着,在一旁极力证明这电梯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豆腐渣工程’。使用这种电梯载客,对在场诸位的人身安全都构成了极大威胁,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是需要关门整改并追究相关人员责任的……。

女接待一个劲拿眼珠子翻我,同时又向周围的人再三解释保证:这电梯原装进口质量杠杠滴,现在出现的这种情况纯属意外。

人是越围越多。

有个女人在外围尖声道,“放着好好的‘国产货’不用非要用‘进口货’,这就是崇洋媚外!”

众人接连点赞、纷纷附和。其中不乏理智者大发‘国货当自强’之类的时代最强感慨。

就在女接待脸色由白变红又由涨红变惨白的时候,一个维修工模样的男人兔子一般跑进来。

女接待跟看到‘背锅侠’似的喊道,“老秦你怎么才来?你们维修部怎么搞的?电梯还能按坏?”

老秦并不老,看上去也就五十多岁。

这个年纪的男人,如果在单位混不上个一官半职,那基本上都会凭借着老资历熬日子。

然而老秦却不是!

此刻他背着一个大挎包上气不接下气道,“兔子都没我跑的快……我……还能飞过来不成?”说着把几部电梯轮流按了一遍,喘着粗气道,“电梯不是按坏的……是有人搞破坏。”

“啥?”先前那女人惊叫道,“有人放炸弹?”

有听清楚的人说道,“是有人搞破坏,不是有人放炸弹。”

众人哄笑。

我暗暗心惊,“这个老秦只是把电梯按了一遍就找到了问题所在,还真有两把刷子。”

女接待若有所思,有意无意地瞟我两眼。

她来时电梯间只有我一个人,难道她是在怀疑我?

凑上前对老秦道,“你看到有人搞破坏了?我可是亲眼所见他轻轻一按电梯就坏了。”

那少年此时离我好几米,见我离那么老远还指他,脸色一变道,“萨瓦低开~~~。”

我一愣,这孩子是奇之国人?这几个字的味道我好熟悉,当即笑道,“刷我地卡~~~。”

那女人“咯叽”一声笑道,“这小老弟可真逗!他骂你、你还问他好?”

我只当没听见。

她脸上的褶、粉都盖不住,谁是她‘小老弟’?

老秦看了我一眼道,“现在的人狂的很,一点也不爱惜公共财物。”说着叫众人让出空间,从大挎包里摸出把螺丝刀开始干活。

我听他话里有刺,冷哼道,“豆腐渣就是豆腐渣,不能出了问题就推卸责任好不好。”

“我哪敢推卸责任呀,”老秦嘟囔道,“不管是谁一个电话我就得跑过来,谁弄坏的不管,修不好就是我的责任。大到电梯冰柜,小到灯泡热水壶,凡是带电的都是我的事。哎,东西都是好东西,可再好的东西也搁不住有人糟蹋作践。”

他一边发牢骚一边卸下电梯的控制面板。

控制面板后面连着电线,他拽出一截手一松,控制面板就这么垂挂在墙壁上,然后换上两把小尖嘴钳去拨弄里面的电线。

“小心有电。”那女人尖着嗓子叫道。

带电操作在我司可是明令禁止的。

我既紧张又纳闷道,“电梯里都是钢板怎么糟蹋作践?用脚踹、脚还疼呢。”

“作践的方法多了,对着电梯撒泡尿就成。”

老秦边说边用左手的尖嘴钳钳住一根电线,用右手的尖嘴钳钳尖去拨这根电线外面包裹的绝缘胶带。

我笑道,“一泡尿就能把电梯浇坏?那不正好说明这电梯就是豆腐渣吗?”

那女人叫道,“你别和维修师父说话,带电的。”

女接待安慰道,“没事没事,老秦……师傅搞了一辈子电、技术杠杠滴,就是耽误在技校毕业的那张文凭上……。”

说话间,老秦两手之间突然爆出一团电火花。围观的众人吓得“哎哎”直叫,其中以那女人的尖叫声最为响亮。

电火花一闪而没,老秦跟没事人似的用尖嘴钳夹着胶带,把裸露的电线重新裹好。敲打着控制面板道,“对着这东西撒尿,能不坏吗?”

我难以置信,“这世上竟有如此闲极无聊之人?”

又听见那女人一声惊呼道,“什么?板子上有尿?我、我可是摸了好几下。”

“不是这块,是里面那块。”女接待急忙解释,“前几天有几个孩子坐电梯比赛谁尿的高,就轮流对着电梯里面的控制面板撒尿,结果造成电梯短路烧坏了配件。原装进口的配件一时半会儿到不了,所以老秦就把这几部电梯临时串起来,谁能想……。”

第七十二章 三省雅筑逍遥阁

老秦扭头道,“少说几句成不成、还叫人干活不了?刘部长。”

‘刘部长’三个字,拖着一听就是心存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的长音。

我惊羡不已,在私企打工就是进步空间大。

刘部长张张嘴又闭上,翻了老秦一个大白眼,上嘴唇使劲向下撇了撇。

围观的众人却是议论纷纷。

那女人激情澎湃道,“赔!谁弄坏的谁赔!赔他个倾家荡产!”

众人纷纷附和。

刘部长委屈至极道,“赔什么赔呀,那几个孩子六七岁都是未成年。幸亏只是烧坏配件没出什么事,要不然我们还得赔他……。”

众人一听顿时群情沸腾。

有的深有同感说,“现在的孩子无法无天,需要严加管教……。”

有的摇头晃脑说,“还是家庭作业留的太少……。”

有的出谋划策说,“是时候修改‘熊孩子’保护条例了……。”

有的究其本源说,“养不教父之过,每一个‘熊孩子’的背后都有一个‘熊家长’。”

那女人振臂高呼,“强国要从娃娃抓起,长期以往‘国将不国……’。”

老秦装好控制面板按了一下上行键,看样子电梯像是修好了。

我提醒他另外几部电梯也坏着呢。

老秦摇头道,“都好了。”

我搞不懂其中的原理,提醒他道,“会不会存在这样一种情况,上下两个键同时按几下,电梯就坏了?”

“不会!”老秦伸出两根手指压住上下行键,用力且快速地按了几下。

我放下心来,电梯真不是我按坏的。但他的手速怎么能跟我单身十九年的手速比?

克制住跃跃欲试的冲动道,“一坏全坏,这电梯设计的不科学。”

老秦正正大挎包退出众人的包围,嘟囔道,“有文凭就科学,没文凭就不科学。”

他的话引起了我的共鸣,跟着他一起向往外退。

眼前的这部电梯控制面板上有尿、还不止一泡,我可不想摸。

老秦走出几步转身观察电梯的运行状态。

我站在一旁好奇道,“其他几部电梯你动都没动,怎么就修好了?”

老秦看了我一眼,微微点点头又把目光挪开。

这种眼神我熟悉,没有傲慢轻视之意,只是身心俱疲之后的不想说话。

身为加强版‘996’中的一员,我特别理解‘社畜们’的这种疲倦。

众人听说谈笑间电梯就修好了,纷纷夸奖老秦‘技术好,不愧是老电工’。

那女人更是直翘大拇指,“大国工匠、卓越非凡……。”

老秦只是点头,算是对众人夸奖的回应。

也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挎包太沉,他的后背向前佝着。像根不堪重荷的柱子,努力想保持最后的倔强。

突然想起‘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句话。

是呀,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二字。

那么,作为同样文凭不过硬的人,老秦的今天会不会就是我的明天?

这时刘部长凑到老秦身边,问道,“不会再坏了吧。”

疲于说话的老秦开口道,“我哪儿知道?不能出了问题就知道问我。”

“不问你问谁?本职工作都搞不好还‘大国工匠’呢?”

“‘大国工匠’一个月发多少钱?我一个月发多少钱?别人怎么说你怎么信,脑子呢?”

“就你有脑子,里面全是钱!我就问你电梯还会不会坏,你东拉西扯干什么?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出现这种意外,你我脸上很光彩吗?”

老秦神色一暗似有理亏。心有不甘地嘟囔道,“电梯坏了就应该停用,为了面子强撑这不是难为人吗?”

刘部长皱眉道,“你什么意思?黄总马上就要成为董事长,你是在质疑黄董的决定?”

“不敢不敢,”老秦赶紧摇头,“我的意思是电梯坏的莫名其妙,你最好找个人在这儿盯着。”

“我们前台忙的要死上哪儿给你找人?哎、你们维修的事儿怎么推到我们前台头上?”

“坏了以后才是我们的事儿,没坏之前可不是。你赶紧去物资部问问配件啥时候到?没有配件、神仙也不敢给你打包票。”

刘部长眼睛一瞪,“你怎么不去?”

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小声‘呛呛’起来。

老秦刚才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懈怠的像条狗。现在亢奋的像只鸡,一个字都不肯拉下。

部门之间的推诿扯皮彻底激发了他的最后潜能。

几部电梯陆续到了,众人依次进入倒也井然有序。

我进了就近的电梯按了一下33,转身侧立于夹角。

一堆人跟着涌进来。最后进入的是一个风尘仆仆,黑衣黑裤黑皮鞋、比我还高半头的黑大汉。

他堵在门口道,“按下21。”一股似有若无的‘烤串’味儿在空气中弥散。

我吸吸鼻子,又不像烤串了,倒像生羊肉的膻气和熟孜然的合体。

鄙视了他一眼按了下21,又按了一下关门键。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之际,一只手突然插入门缝,电梯门随即自动弹开,一个光彩照人的少女玉立在门口。

我莫名兴奋起来,这少女正是那位名副其实的‘七仙女’。

‘七仙女’看了一眼堵门的黑大汉,黑大汉眼都直了“呵呵”一声傻笑忙不迭向旁边挪。

‘七仙女’步入电梯,身后跟着那个令人讨厌的‘成功人士’。

‘七仙女’扫了一眼控制面板,目光在我脸上定格了一下,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旋即转正身子自然而然携住‘成功人士’的手臂面门而立。

古有秋香‘三笑’留情唐伯虎,今有‘七仙女’‘三笑’留情路不同?

我咽口唾沫舔舔嘴唇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此时距离‘三笑’还少‘一笑’。

倒是那个‘成功人士’犹如天经地义一般,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欠揍’样儿,让人恨得牙痒痒。

按了一下关门键,从我这角度看见老秦的一条肩膀和那个大挎包被关在门外。

真替老秦不值:同样是人在中老年,为何一个挎‘七仙女’一个挎‘工具包’。

黑大汉显然误会了这个‘微笑’,咽了一口吐沫赞道,“真漂亮。”

说着又不由自主向我这边挪了挪身子,生怕自己的烧烤气质‘熏’住眼前的‘七仙女’。

少女冲黑大汉展颜一笑落落大方道,“谢谢。”

‘微微一笑很倾城’是夸张,‘微微一笑倾电梯’绝不夸张。起码电梯里的我和黑大汉已然倾倒。

“明艳不可方物”是我想到第二句形容词。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少女的说话声并不悦耳、牙齿也没有‘白’的耀眼。

如果她能和那个‘皮裤女’换换嗓音再去做一口‘烤瓷牙’,那她就是实至名归的‘七仙女’了。

黑大汉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些美中不足,搓着手一个劲傻笑道,“没事、没事……呵呵、呵呵,应该的、应该的……。”

他说话倒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但他显然没什么文学修养,除了客套话就不知道问问‘小妹妹仙乡何处、姓字名谁、所来何事……。’

一只手绕过黑大汉的背在他腰间狠狠捏了一把,黑大汉脸部肌肉瞬间拧成一团又舒展开,接着伸手抓住那只手。

那只手挣脱几下便不动了。

黑大汉用掌心不停地婆娑那只手的手背。

那只手翻转过来掐了黑大汉手掌一下。

黑大汉咧嘴一笑,半眯着眼睛、满脸的幸福和陶醉继续抚摸那只手。

这个隐蔽的小动作就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不经意间我被强行‘喂’了一把‘狗粮’。

趔趔身子去看给我撒‘狗粮’之人。

那人掩在黑大汉的一侧,黑衣黑裤黑皮鞋的一个普通女人。

老话说的好‘老夫拉着老妻的手,如同左手拉右手’。

这二人如此亲昵黏糊手都拉不够,依此推断二人是热恋中的情侣。同时略感心酸,占着碗里盯着锅里,如此花心的黑大汉都有女朋友,而我却没有。

那么萍萍,她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电梯停在了21层,‘七仙女’携着‘成功人士’率先走出电梯。

她没有扭头冲我笑,连脖子都没有歪一下。

黑大汉紧随其后。他女朋友拽了一下没拽住,两人的手分开了,出电梯时本来就不高兴的脸更加郁闷。

心念一闪,我也跟着走出电梯。

两个身穿旗袍的迎宾小姐并肩侧立于电梯间的出口,对着我等几人齐声高呼,“欢迎光临三省雅筑逍遥阁,尊贵的诸位来宾这边请。”喊话的同时微微弓腰屈膝,做了个弱不禁风的‘万福’。

这个充满仪式感的礼节常见于古装电视剧,里面的宫女嫔妃没事就对着皇帝阿哥这样‘福’上一‘福’。

此刻乍然出现在我眼前,受宠若惊之下顿觉自己‘从一个有身份证的人变成了一个有身份的人’。

又见两位迎宾小姐低眉顺眼、谦恭可亲的侧身在前引路,被人‘服务到家’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七仙女’携着‘成功人士’走向左边的过道。

两位迎宾小姐口中说着‘尊贵的诸位来宾这边请’,眼睛却只偷偷打量‘七仙女’。

第七十三章 数学从娃娃抓起

黑大汉意识到了某种危机,伸手去拉他女朋友的手。

他女朋友反手一巴掌打开他的手。

黑大汉笑着又去楼他女朋友的腰,他女朋友反手一巴掌打开他的胳膊。

黑大汉舔着笑脸又去哄他女朋友,他女朋友理都不理径直前行。

‘秀恩爱、死得快’。

看见他俩闹别扭,我身心愉悦。

佯装跟着走了几步,瞅了个空子转身走向电梯右边的过道。循着昨夜黄仙领我来时的路线,‘旧地重游’。

待我轻轻推开那扇厚重的推拉门,昨夜放在门后的那个大包裹已然不见。

“果然有鬼!”

打量了一眼静悄悄的楼道即刻返回。

路过那道士房间时,下意识地贴门倾听了一下。

屋内隐约有窸窸窣窣微响之声。

惊疑之间听见一个男子压着嗓子道,“说、什么关系?”

“嗯……嗯……。”

男子怒道,“你‘嗯’什么‘嗯’?什么关系、啊?到底什么关系?你说呀……。”

随着男子的逼问,屋内响起隐泣声。

想到昨夜这屋里的水波之声,我那颗八卦之心疯狂跳动。眼睛盯着过道出口方向,耳朵紧贴门板,屏息凝神偷听起来。

“你还有脸哭?”男子声音高了几分,“我再说一遍,正余切互为倒数、正余弦互为倒数、正余割互为倒数,称之为什么关系?”

“屋内的人在辅导数学?”

男子的话犹如噩梦一般勾起我了记忆里的噩梦。高中三角函数里的塞音(sin)、口塞音,探音、口探音,叫我头晕脑胀、痛不欲生。

好在现在痛不欲生的不是我。

暗乐:“这男子真够拼,都住进酒店了还不忘给孩子补数学。这孩子也够倒霉!别人住酒店是为了休息,他住酒店是为了补三角函数……。”

那孩子止住隐泣,又开始“嗯……嗯……。”

这声音听上去像是在思索,实则是在拖时间。

“笃笃笃……。”屋内响起木棍敲击桌面的声音。男子道,“把裤子脱了,站直喽。”

片刻沉静后隐泣声又起,哭腔颤抖显然很害怕。

我难以置信,“不会真把裤子脱了吧?高中生就不要面子了?要不要帮他一下,在门外大喊一声称之为‘倒数关系’?”

“啪”的一声脆响响起,屋内‘啊’地一声惊叫。

惊叫声尖细脆嫩,不像变声期的高中生嗓音,倒像一个‘小萝莉’在惊叫。

男子喝道,“不许叫!”

话一出口惊叫之声立消。

“啪”的又是一声脆响,脆响声中‘萝莉音’急道,“倒数……倒数关系。”

“还不算太笨!”

我舒了一口气。

却听男子怒道,“倒数?我叫你倒……叫你倒……。”随即‘啪啪’之声大作。

“屋里的孩子太倒霉了,答对了还挨打。屋里的男子不会是个疯子吧?”

那倒霉孩子发出一串极力压抑的呻吟声,显然是在强忍痛楚。突然喊道,“转换……转换关系。”

屋内一下安静了。

我冷汗直冒,这哪里是三角函数?这分明是三角函数之脑筋急转弯!这要换了我,多少根木棍都不够用。

男子道,“把裤子穿上,”又缓和了语气问道,“疼吗?”

“疼。”

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这是我最后一次打你了。”

那孩子抽噎道,“不要、我不要离开你。”

我心想,“这孩子是不是被打傻了?”

男子又叹了一口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午饭后你我将各奔东西。你在新的环境里一定要牢记我叮嘱你的那些话。”

那孩子‘哇’的一声,哭道,“我不要离开你,你去那里我去那里,我愿意一辈子跟着你。”

男子道,“跟着我有什么好?天天只有做不完的功课、挨不完的打……。”

那孩子一听哭的更痛了,一边哭一边道,“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是我脑子太笨不争气。……那些数术题太绕了……我不要你走。哇……呜……。”

哭声变的憋闷压抑,像是抱住男子在嚎啕大哭。

男子道,“不是说好了不哭吗?这样对你身体不好,怎么就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呢?”

那孩子收敛哭声,哽咽道,“我明白。”又道,“可是……我忍不住啊……。”说着又抽噎起来。

男子道,“我何尝舍得离开你呢?只是如今你年岁日长,呆在山上怕是也不清净。你若心中真的有我,那就两年后考进光华少年班。”

那孩子道,“考进光华少年班,你会来看我吗?”

男子不耐烦道,“又问、问多少次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去看你,还给你买你最喜欢的芭比娃娃。”

缓和了一下语气,“芭比娃娃那么多种,你为什么只喜欢棕红头发的?”

那孩子竟然没心没肺笑了一声,“这个问题你也问过我很多次,我也不知道原因,我就是看着心里喜欢。”

又道,“我今年还不到七岁,明年我就要考进光华少年班。”说完加重语气重复,“一定要!”

我怀疑我听错了!

六岁多就懂三角函数了?我六岁时在干什么?蹲在村口玩泥巴还是趴在树上掏鸟窝?

屋里的孩子是个天才啊!

男子道,“你能考进去我一定会去看你,但……。唉!世事难料,中午就看你个人的造化了……,好自为之吧。”

那孩子冷静且自信道,“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男子道,“很好,你明白就好!不枉我疼你教你的六年心血。”

我听得好生奇怪。

这俩人感情无疑极其亲密,但称呼上怎么就听不出个‘所以然’呢?

难道这是一个‘小萝莉’爱上‘怪叔叔’的狗血故事?

这时走廊偏中间位置的一扇房门开了,一个姑娘站在门框处冲屋内喊道,“快点、再慢我不等你了。”

一个娇媚的女声在屋内应道,“马上、马上,等我换条裤子。哎……这裤子勒死老娘了。”

我预感大事可能不妙:屋内说话之人是皮裤女吗?但声音怎么变了?少了那股子荡人心魄的风骚味儿。

走廊内光线不是太好,当下顾不上偷听了,凝神去那个姑娘。

那姑娘背对着我,抓着门柄像个多动症患者不停地唿扇房门,房门一下开大一下开小。

屋内光线充足,衬着她的身影一下清晰一下晦暗。

忽明忽暗中,只能看出来她没扎丸子头也没穿大花裙。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用弹弓打我的‘丸子头鸭梨’。

这姑娘唿扇了几下房门又催促道,“上官鸵鸟你快点,大嫂都等急了。”

屋内之人怒道,“你再这样喊我、我告你姐!哎呀、你怎么把门开开了?快关上!被人看见走光了。”

那姑娘“咯咯”笑道,“你还怕被人看?这里没人……。”说着下意识的左右张望,看见我时楞了一下便把头转了回去。

我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姑娘正是用弹弓打我的‘丸子头鸭梨’。喜的是她没有认出我。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鸭梨’大叫着转过头,“死秃子,你赔我车!”

我吓得几乎原地蹦起来,本能摆手道,“我不是……。”

‘秃子’俩字还没说出口,‘鸭梨’又叫道,“还敢抵赖?以为躲在暗处我就认不出你了吗?”说着便向我走来。

我大急,伸手一指喊道,“你大嫂找你来了。”

‘鸭梨’扭身去看过道出口。

我刚想撒腿跑路,之前偷听的那扇房门突然开了,一个道士手抓门柄皱着眉头看着我。

但见他面如重枣双眉斜飞,束发盘髻一根木簪横穿其中,颌下三绺长髯无风自动。

“你又骗我……。”

‘鸭梨’大叫着转身,见我身侧突然多了一个人立刻收声。

我悄悄一指,“道长,有人找。”

道士一脸狐疑扭头去看。

一个小童从他身后偷偷侧出半个身子。匆匆一瞥间,是个寻常的小女孩。身子特别瘦,眼睛格外大。

‘鸭梨’冲道士大叫,“不关你事啊……。”又扭头大叫,“云英、上官云英,快把我的包包拿过来。”

我抓住时机向后退。

那道士把头转回来,猛然间见我离他渐远,眼睛一瞪似要‘暴起’。

我急道,“胡子、你的胡子没黏牢。”

道士身形一滞去摸自己的下巴。

“门是锁着的!我看你往哪里跑?”‘鸭梨’大叫着迈步疾奔。

一愣之间明白她在唬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推拉门就在三米开外。

左手已经抓着门柄一转把门推开,右腿带着右半身已经穿过门板。但左肩怎么有个东西搭上了?不,不是一个,是几个!直直的硬硬的还会抓人……。

瞬间明白那是一只手的几根手指。心头一凛,“这道士跑这么快?”

‘不想赔钱欲’瞬间爆发出‘洪荒之力’。

左脚猛发力、左手猛回门板,身子凭空向前窜了一窜。

听见“嘭”的一声大响,推拉门被重重合上。

我则直直冲进楼道,眼前不远处是雪白的墙壁。

减速是来不及了,急刹我也没有。

眼见自己就要‘bia’墙上,电光火石间身子一侧,左半拉肩膀结结实实撞在墙壁上,跟着左脑壳剧烈一震、耳中响起一声巨鼎轰鸣,眼前陡然一黑便委顿于地。

第七十四章 万物起源之数学

再睁开眼时,眼前尽是小星星。一声撕裂耳膜的锐叫,在脑内回旋不息。

我茫然四顾,“我是谁?我在那儿?我在干什么?”

七晕八素间看见那扇推拉门,猛的想起自己正在被人追杀,二话不说站起身就往楼下跑。

哎呀头疼!

每下一级台阶,脑瓜子里就跟有个人拿着凿子凿了一下一般。

坚持了几步只觉天旋地转头疼欲裂,腿一软坐在台阶上。

摸了一把脑壳,幸喜没有流血。手抓楼梯栏杆奋力起身,稍一用力脑仁子就跳动着剧疼起来。

“这是传说中的脑震荡吗?”

没办法只好坐在原地揉脑壳。一个包,在以肉掌可感的速度隆起。

脑震荡的最佳治疗方法就是卧床静养,要不要躺在地上‘装死’?

束手待缚从来不是男人应有的丝带儿。我回望推拉门暗自祈祷:不要出来、不要出来、不要出来……。

推拉门毫无动静。

我惊疑不定:“祈祷真的管用了?要不要再祈祷着‘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脑子很想回去看看,身体却很老实地强撑站起来、扶着栏杆向下走。

下一层的推拉门是锁着的。

继续往下走,下一层的推拉门仍然是锁着的。

既如此那就一直往下走,反正整个楼道静悄悄地空无一人。

此时痛感似有缓解,伸手摸了一下,脑壳上的包,隆起如大枣。

“这是要‘长角’,我是要变异吗?”

一层层的往下走,不知下了多级台阶,推了多少扇推拉门,终于找到了一扇没有锁住的推拉门。

轻轻拉开门,里面的过道静悄悄地空无一人。

兜兜转转走了一会找到了电梯间,墙上斗大的‘9’字标记使我戒心暗起。

这里正是昨晚我看着三娘黄仙出电梯的地方。

按了一下上键,不亮。又按下键,还是不亮。

“又坏了?”

嘀咕着把另外三部电梯挨个按了一遍,都不亮。纳闷不已,“我怎么成‘电梯杀手’了?”

略一思索明白了,这四部电梯都是锁着的。

我不能去找黄仙要钥匙。

略一思索又顺着来路返回九层楼道。

“向上走还是向下走?”

扶着楼梯扶手略一思索,决定向上走,毕竟路熟。

当即数着楼层返回21层。贴着推拉门门板倾听了一会儿。确定门后无人,这才谨慎地拉开门板。

过道内果然空无一人,但那道士的房门怎么是半开着的?

把脑袋探进门内侧耳倾听。道士房内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听不到。

略一思索就向着过道出口的方向蹑手蹑脚走去。

突然,道士房门口的光线黯淡了。

“有人要出来?”

我大吃一惊,掉头就想跑。

光线随即转亮。悬在嗓子眼的心也落回肚里,不过是有人在房间内走动而已。

随着距离的推近,房内传来了隐隐的几句说话声。

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会再去偷听。

路过房门时,向房内偷偷张了一眼,看见两条人影侧立于一张床尾。

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靠外的那条人影,怎么会发光?”

略一思索退回道士房间门口倚墙而立,隐约听见道士说道,“……没什么大碍……一会就醒过来了。”

一个东北腔道,“谁把她整成这样?到底咋回事儿?……哦,多谢道长。”

听声音果然是那个东北大妞。

“无量光,”道士迟疑道,“……贫道不清楚。”

东北大妞道,“云英,你说说咋回事儿?”

屋内一个娇媚的声音道,“我也不清楚,我一出屋就看见雅丽一头撞门上了。”

心想,“原来‘鸭梨’一头撞门上才没追进楼道,我还以为她天良发现了呢。这憨子闺女跑的可真快!”

东北大妞怒道,“她‘虎’啊、不知道门比脑瓜子硬?你猪啊、出门前交代你的话被你吃了?”

上官云英嘟囔道,“手脚脑袋都长在她身上,她要往门上撞……我有什么办法?”

东北大妞道,“你还有理了?……等回家看我怎么削你。刘雅思呢?她躲哪疙瘩去了?”

上官云英道,“思思姐说她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

我立刻想起不声不响瞄着我拉弹弓的‘大堂经理’刘雅思,急忙四下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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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雅思此刻正在金沙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门口看手机。

她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把一个小木盒交给金沙集团董事长黄鹤珍。

这个小木盒,是她的姥姥送给黄鹤珍的礼物。

至于她姥姥宇文追星和黄鹤珍是什么关系、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礼物,她没兴趣知道。

甚至在她眼里,这件事应该由快递小哥完成。

之前打过电话,电话里一个名为黄吉祥的男人问明来意,便叫她来这里。

当她如约推开金沙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橡木门时,却看见一个中年女子站在落地窗前看风景。

这个名为黄仙的中年女子没有表露出太多的热情,只是简单寒暄几句、又倒上一杯茶水就出去了。

看淡人情的刘雅思没在意,粗粗扫了一眼屋内的布局。

布局厚重传统。各种名贵摆设一应俱全,都摆放在它们应该摆放的位置。

这个布局,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茶几上摆着一套功夫茶茶具,其中一个物件引起了刘雅思的注意。

根据痕迹和颜色判断,这是一个茶宠。

这个茶宠与常见的‘蚵仔煎’或其他人文景物茶宠不同,它是一个‘骨壳’。

‘骨壳’有巴掌大小、倒扣在楠木茶台上,顶部有三个小孔。

刘雅思用目光把三个小孔连在一起,是一个标准的等腰三角形。

刘雅思拿起‘骨壳’,比想象中沉重许多。平举到眼前,孔壁上尽是不规则的细微凸起。

视觉计算了一下:小孔厚度08厘米,直径03厘米,重量180克。

用小拇指尖向孔内探了探,指尖有毛糙、棘手的感觉。

这三个洞肯定不是‘九阴白骨爪’抓的,倒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内部破壳而出。

刘雅思得出四个结论:

1,三个小孔不是后天加工的。

2,外观、材质、手感,说明这是某种生物的颅顶部分。

3,重量和面积不符,太沉。

4,这是一块头盖骨化石。

阅物无数的她,对化石没兴趣。把‘骨壳’放回原位,走到落地窗前向外看。

她不是在看风景。这个世界在她眼里没有风景。

窗外的苍松翠柏、亭台楼榭,纵横交错的林间小径、回旋逶迤的观光车道,甚至石桌板凳垃圾箱、花盆标牌电线杆,这些凡是不可移动的固形物,在她的眼里都失去了本该有的形状。

这些失去形状的固形物,按照高、中、低三种维度横切竖连、正勾反断,在她脑海中‘虚’成一幅错综复杂的立体图像。

万象始因术!

一条粗粗的红线被臆想出来,顺着来时的十字路口拐进辅路,向下延伸进立体图像,又在某个交叉口分离出细的红线或向下或向上蔓延,然后又到了某个交叉口又分离出更细的红线或向下或向上蔓延……。

经过‘数’与‘术’的融合、褪繁、去虚、留红。

七窍藏身处、四通明暗道、三阶出入口、上下玄关地,一一呈现在她的眼睛里。

看透这片挖空心思布置的风景区,不过是为了刻意掩饰‘两仪四象’这个基本盘后,刘雅思对这个地方失去了兴趣。

“老祖宗留下来的精华,被这群商人糟践完了!”

刘雅思摇摇头,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天空。想起爷爷经常重复的一句话,“谁掌握了数术,谁就掌握了世界。”

刘雅思对掌握世界没兴趣,她的兴趣只在于掌握数术。

三年前的一天,刘雅思突然发现:在她试图掌握数术的前行之路上,站着五只‘瑞’。

(瑞:古代数术家对自然界客观存在、超出自身理解能力,等等一系列事物和事件的统称。)

在这五只‘瑞’出现之前,没有人敢在刘雅思面前说‘瑞’。

因为她至少会用十七种算法证明,这个‘瑞’就是愚夫愚妇口中所说的,‘鬼’。

世上本无鬼,说的人多了,便有了‘鬼’。

‘瑞’,不管存在于古代、现代抑或将来,都只是人类对未知事物的畏惧、揣测和试图接近、了解并掌握它的渴望。

直到九年前的那个暗夜,她的爷爷刘五四以暴毙密室的方式向她证明,这个世上真的有不遵守已知所有科学规律的,‘瑞’。

作为刘五四死后第一个进入书房的人,刘雅思几乎当场奔溃。

刘五四脸色紫涨如同猪肝、双眼凸现卡在眼眶、耳鼻孔内渗出缕缕黑色的血渍。

九年前的刘雅思很单纯,她惊慌失措惶恐无助,第一时间把消息发在了‘一家亲人’家庭群里。

二伯刘世贵第一个赶道现场。大伯刘世权第二个赶到现场。

她相信她的血亲,亲手整理完刘五四的遗容后便躲进自己的小屋里日夜悲泣。

由此,事情脱离了正常的轨道变的复杂。

在滨河市一直默默无闻的刘氏家族,一夜之间陷入了舆论的漩涡。

第七十五章 故事源于九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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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合一’,寓意与先天本性相合,回归大道,归根复命。

不仅仅是一种哲学思想,更是一种意识、一种状态。

道、儒、释三家各有各的阐述和理解。

地球上很多传统宗教中也渗透着此类观念,甚者更配以详细系统的修行方法。

其中代表之一,苦行僧。

他们摒绝欲念、云游四方,对物质生活几乎没要求。

餐风露宿、鹑衣百结是为常态。其中痴迷者,自立志起便高举右手直至死去……。

刘五四便是其中之一。但同时,他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中庸的数术天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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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漩涡不是因为刘五四是‘空瑞’理论的提出者。

没有数据支持、没有相关实验、没有研究成果、没有噱头炒作,这个理论就是一个‘民科’(民间科学家)的奇思意银。

相对于他的研究方向‘非匀空间物体质量转移存在的三种可能性’、这门听上去很像玄学的术学,闻者基本一脸‘黑人问号’。

也不是因为根据有料记载(族谱):滨河刘氏一族子嗣绵延至今,已有一千九百零六年的历史。

相对于该国浩浩荡荡的文明发展史,一千九百零六年算什么?

何况在旧版《千家姓》中,‘刘姓’只排到第192位。

这一切,只是因为刘五四曾经给当地政府设计的一份城市规划。

规划实施初期,民怨四起骂声无数、仅是吐沫星子就能把时任市长和刘五四淹没。

规划实施几十年后,堵车雾霾、飞尘柳絮、积水内涝这些城市痼疾很少出现于滨河市。

就在刘五四死后的第二天,就有记者发文悼念、并把这份规划和学术研究写进了刘五四的生平事迹。

后知后觉的当地老百姓在媒体的引导下,对比了四月飞雪(柳絮)的大都、七月看海(内涝)的褐城、总在塌路(基建)的余城,看不清天色(雾霾)的易城,终于大彻大悟幸福感爆棚,“哎呦喂,这个刘五四了不得!不仅懂‘天人合一’能规划未来,还会瞬间移动?”

奈何,人已不在。

喧嚣的民意随着警方的介入到达了沸点,‘自然死亡’这个定论令无数颗猎奇之心无处安放。

有记者采访周边邻居并配以视频,视频里有人说‘……刘大师身体好得很!今天早上我还看见他在滨河公园打太极呢……。’

刘雅思百口莫辩,因为爷爷的日常一切都是她亲手打点。视频所说一切,都是真的。

无数花边八卦、小道内幕,随着这条报道一夜间盛起于坊间。

尸检报告上‘颅内高压引发脑血管爆裂’这个官方结论,更是引来长辈公堂会审一般的诘难质疑:

为什么不是密室谋杀?为什么着急火化?为什么不把事情搞搞清楚?为什么那么多房间都锁着?为什么……。

随后大伯的闺女刘雅雅就在她床榻旁边支了个地铺。

刘雅思愤怒了,愤怒使她明白这件事无法善终。

她在‘一族同根’家族群发出邀请,邀请所的族人到场,希望族老出面主持公道。

当分散在全国各地的族人以最快速度聚集一堂时,刘雅思百感交集莫名感动。

随后她惊讶地发现:总有族老偷偷摸摸找到她,或讪笑或严肃地掏出几张真假难分的借据叫她确认。

刘雅思当然不能确认,哪怕这些借条真的!

由此,事情不再复杂而是变的魔幻。

和远道而来的族人吵成一团浆糊的大伯二伯、迅速摒弃前嫌达成共识:一致要求解刨刘五四遗体以绝口实、以正视听。

面对这个提议、面对满屋集体沉默的族人,刘雅思出离愤怒了。

她当着所有族人的面,在所有的借条上盖上刘五四的私信章,以此换取‘即刻火化’的全族共识。

然后抄起桌上的大理石烟灰缸把汉白玉私信章砸了个粉碎。

这意味着:所有的借条,哪怕是假的也成了真。也意味着,此后出现的借条,哪怕是真的也是假。

在大伯二伯绿油油的脸色映衬下,她又解下脖颈间的那串钥匙。

大伯二伯同时伸出了手,绿油油的脸色刹那间变的通红。

刘雅思改变了主意,扬手把那串钥匙狠狠砸向家族的象征—一只刺猬标本。

当刺猬标本掉在地上发出“咚咙”一声响时,她失去了对这个家族的所有眷恋。

她看着不顾体面撅着屁股满地寻找钥匙的大伯二伯,想起一句台词,‘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针对的是在座的各位。’

曾经的孝子贤孙在以抢红包的手速抢遗产,刘雅思则迅速火化了刘五四的遗体。

此时距离刘五四死亡已经过去了28天。

当她回到家时,看到家中正上演着一幕‘人间喜剧’:

大娘三娘为了争抢保存典籍的楠木箱子(典籍百年不发潮不生虫不褪色)彼此‘问候’家人。

堂姐堂弟为了一件裘皮(真正的熊之国野生雪花狐皮)毯子大打出手。

族老中唯一的姑奶奶,一手挥着借条一手抱着刘五四已经挥舞不动、不得不束之高阁的太极剑死活不松手,训斥大伯说,‘这把剑是你爹借我的、有借条为证’。

二伯和堂叔为了书桌上的石栽铁杉争执不休。

堂叔说,铁杉是他怕养不活放这里的……。

在物质和利益面前,家族瞬间分崩离析。

经过相关人员耐心细致的调解,一本本出处不明的典籍被打包、一个个真假难辨的古玩被装走、一件件黄花梨家具被搬走。

刘雅思这个时候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在她父亲身上。

她无数次呆立门前,祈求父亲能突然出现、带她共渡难关。

但她的父亲刘世缈,在她十二岁生日时送给她了一份生日礼物——和母亲的离婚证后,便渺无了音讯。

刘雅思敞开屋门,用石杵把刘五四的骨灰捣成粉末。

在一杵一杵的捣击下,在骨灰腾起又落下的过程中,刘雅思一遍遍回顾自己24岁生命中的点点滴滴。

终于在某个瞬间顿悟了人情,树立了自己的使命。

从此以后,家不再是‘家’。

三天后她走出屋门面对满目狼藉时,内心竟然毫无一丝波澜。

因为计算已经融入她的血液成为一种本能,她不用‘算’就知道必然是这个状态。

刘雅思挨个房间走了一圈,算是对这个地方做最后的告别。

空空的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出这些房间,现在和曾经的模样。

当她最后走进地下室,心中竟然有了一丝的惶恐和期待。

她把地下室的边边角角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任何有价值的物品通通不见,终于放下心,在一处摆放物品的货架前驻足。

货架上曾经放着一个长匣子,匣子里躺着一株不知多少年的老山参。

老山参的旁边,曾经放着一个小匣子。小匣子里放着两颗小陨石。

这两颗小陨石,是刘五四‘空瑞’理论的存在基础。

如今两个匣子已经不见。

下面的红木架板裂成没有分开的两截,漆面下露出崭新的茬口。

刘雅思轻抚茬口,笑着闭上眼睛。

一番意念计算后,掏出手机点开一个页面。

一番操作后连上一个黑匣子,又通过黑匣子输入层层口令进入‘雾’端开始实体计算……。

这一切都是刘雅思亲手做出来的,但她并不知道这无穷无尽的‘运算能力’来源于哪里。

正如拿起手机搜索一个问题,绝大多数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一次的搜索,将消耗点亮八瓦灯泡一小时的电量,需要2-6万台服务器瞬间提供计算支持……。

脑子又开始疼了。

不过没关系,她知道会这样。她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可以忍住。

经历了一系列无法描述的运算后,得到一个结果:031。

刘雅思久久凝视着这个数字。

在刘雅思开始计算的时候,距离她526公里远的一幢摩天大楼内。

刺身市探索报社娱乐版记者陈文强,正在清除手机和电脑上,所有关于这一趟滨河之行的痕迹。

周围的光源突然暗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陈文强迷茫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想起来,“这是这个月第二次电压不足。”

随即迷惑了一下,“手机没有连接电源,怎么也会电压不足?”

他停止动作,走到写字间的大窗户前俯视这座异常繁忙、活力无限的都市:‘搅鱼’计划完美收官,是时候回去领赏了。听说三屋市有家刚开张的私人会所不错……。

在陈文强迷茫前的刹那,距离他775公里高的外太空,一颗鹰之国最新型卫星(代号:透镜)从他头顶经过。

‘透镜’携带的微波遥感器、遥感到下方云雾遮掩的广大区域中、一部分地区明暗度突然发了变化,瞬间把一组图片传回鹰之国位于佛里礁岛群的某个海文监测站。

监测站内腐之国人菲力,经过反复对比后得出一个结论:空气中的颗粒物过于浓密是造成这次‘闪暗’的原因。

他不耐烦的把手一挥用‘国际语’说道,“该死的pm25!踢糗,以后这种情况不用发给我了,难道我们还要去帮助巨人国改善大气环境吗?……踢糗,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踢糗心中不快。

第七十六章 地球很小是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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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是个村。

由一位村长、两位支书、十八位村委、二百余位村民构成。

在三百年后的‘村霸’诞生前,这个小村子虽然有纠纷、有冲突、有不合,但在村长、支书及各位村委的积极奔走、努力解决下,顺利解决了绝大多数矛盾。

并且互相之间,互通有无、互惠互利、互帮互助的和睦友好相处。

总体而言,这是一个相对和平、积极发展的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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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踢糗来到鹰之国,thanrafakrishnanpindigerqayeraman,

这个在‘挂之国’神圣光荣、历史悠久的姓氏,先是变成线省理工室友‘葡萄张’口中的‘踢皮球’,然后变成所有人口中的‘踢糗’。

他每次都不得不提醒自己,为了振兴曾经的八大文明古国之一的挂之国,要忍!

道,“太阳风暴、y粒子流、太空垃圾、甚至遥远的黑洞,都会造成‘透镜’异常。不过尊敬的菲力先生,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您,幻都没有雾霾……,”

随即想到‘该死的雾霾’到处‘飘’,便调出卫星云图仔细查看。

这时菲力桌上的安全电话响了。

菲力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道,“是,先生。”然后把电话扣在底座上。

怒道,“自己的电脑都看不住、桑树州的纳税人养了一群猪吗?踢糗,你不是虔诚的佛教徒吗?你分析一下‘雾点’报告,然后把结论交给我。”

“是的,先生。”

踢糗对这位上司的话不以为然。

在踢糗眼里,菲力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完全是一个‘门外汉’。

如果挂之国也有‘雾点’、‘透镜’和‘未来之光’,那么踢糗会立刻回国。

他会利用这些顶尖资源好好研究一下:为什么卫星每次经过巨人国,都能比对出、这个国家发生了一点点儿积极地变化呢?

可惜,这样的顶尖资源,挂之国一样都没有!

踢糗身高一米六八,智商168。是本世纪相关学术界公认的、有望证实爱因斯坦‘三大预测’的‘潜力股’之一。

几乎为学习而生的踢糗,有着把设计图纸、施工难度、人力调度、资金保障,等等这些抽象的纸面概念还原为直观的数字和线条的‘天赋’能力。

他相信今天的挂之国也有架空大江修桥,贯穿高原修路的能力。但挂之国为什么连路网都组建不起来?

而一山之隔的巨人国不仅有海陆空立体交通网,还有领先时代3至5年的通信网,他(她)们是怎么做到的?

两个国家的综合实力对比图在踢糗脑海翻滚,他无意识地唱起了歌,一首‘葡萄张’教他的歌。

“在那山地那边海地那边有一群小巨人,他们聪明又勤奋,他们加班不要命,他们齐心合力共同建设美好地家园……。”

踢糗突然收声,因为菲力抬起头瞪着他。

踢糗很奇怪,他不是第一次在菲力面前唱歌。每一次菲力都表示‘爱听’,并鼓励他多唱几首家乡的歌。

但这一次,菲力怎么表现的有点烦躁呢?

正想开口问,菲力把目光投向大屏幕。

菲力最近有点烦,不过不是因为踢糗。

他对踢糗整体的工作表现还是满意的:小伙子聪明踏实话不多,关键时刻不争功。

他烦,是因为他在歌词中听见了他不想听到的内容。

大屏幕上是环绕地球运动的卫星动态图,密密麻麻的卫星挤在狭窄的空间按照各自轨道运行,虚拟的轨道线把地球包裹的如同一个‘麻球’。

所有的卫星都标有记号,菲力知道哪些是自己家的,哪些是别人家的。

也知道在一团乱麻般的卫星轨迹中,隐藏着鹰之国目前最高的科技结晶和国力象征—‘星链’。

菲力开始操作,密密麻麻的卫星按设定程序有序消失。

当屏幕上只有十余颗体型较大的卫星时,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地球,露出大片缝隙。

星链计划,还差一十六颗即可组网完成。

这时菲力看见‘透镜’从地球背面转出来。

这种单颗造价高达百亿鹰元的星链卫星,注定鹰之国的议会和国会不可能批准预算。更别提还躺在图纸上的‘圣杯’了。

接着又看见一颗卫星转了出来,他的瞳孔下意识收缩了一下。

这是在这个空间范围内,唯一一颗不属于‘七洞同盟’的巨型卫星。

这颗卫星性能先进体积巨大,拥有着广泛的用途。

菲力不止一次的指出:这颗卫星的存在,会影响‘星链’计划完成后的核心部位—‘圣杯’。

而踢糗每次总是不以为然的笑道,“尊敬的费力先生,这颗卫星什么也不影响。并且太空和外太空不属于任何国家。或者说,它只属于勇于探索和努力开发它的国家。”

太空以及外太空的那些事儿,菲力不太懂。

‘星链’卫星,组网后真的能看清楚地球表面手机屏幕内的字吗?

‘圣杯’,真的可以取代空间站,成为走向深空的‘跷’点吗?

有这数以万亿计的鹰圆,多造几艘‘大船’不好吗?

他缩小大屏幕上的地图,一片大洋近岸地貌显露了出来。

他的目光从游离在大陆主体附近的一串岛屿上掠过。

这些岛屿中有不少,在两个世纪前曾经是腐之国的附属国。

那时候的太阳从腐之国西边落下又从腐之国东边升起。

菲力黯然但他不奢望腐之国再次伟大。

腐之国承担不起‘再次伟大’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除非上帝再次保佑腐之国。

之所以不奢望是因为在腐之国和鹰之国的国民认知里,这两个国家不过是一对‘分了家’的亲兄弟。

甚至从时间算起,鹰之国还是腐之国的附属国。

务实的腐之国精英从实际算起审时度势:当‘爸爸’不可能了,那就认‘大哥’做‘小弟’吧。

做小弟的好处是,跟人干架有人拉偏架、底气足。坏处是,要替大哥分忧解难、凑份子。

菲力用目光把那些大大小小的岛屿连成一串。

回想半年前西姆拉克军工集团总裁拉克先生,在办公室和他进行的一次谈话。

谈话从一瓶威士忌开始。

这瓶威士忌是查尔斯送给菲力的,但拉克这个中间人并未言明。

拉克:尊敬的安德烈先生,很高兴见到您。您勇敢、忠诚、无所畏惧,是部落里真正的勇士。像您这样的人,不应该在海文站虚度光阴。您应该秉承您的祖先,极具传奇的冒险和开创精神……。

菲力不认识拉克。

他一边听拉克胡扯,一边看拉克转地球仪,一边喝拉克的威士忌。

威士忌棕黄泛红、清澈透明、气味焦香中略带烟熏色。口感甘冽、醇厚、圆正绵柔,酒度53,明显高于同类威士忌。

上一次喝到这种‘同款’威士忌是在……西非一个叫洼之国的酋长府内。

洼之国的具体位置,在地球仪上需要寻找两分钟。

洼之国酋长没有邀请他去,他便挥舞着‘打碎独裁镣铐’的大旗闯了进去。

那时候他多大?22还是21?……记不清了。

反正那时候的他,很年轻充满激情,是个‘觉得’威士忌特别好喝的理想英雄主义者。

看着菲力一口一口喝掉半瓶威士忌后,拉克停止转动地球仪,挠挠头:查尔思是不是搞错了?眼前这个颓废消沉的酒鬼,那里有卓越的‘策划统筹力’

当下不再废话,通过他的嘴,说出了议会长查尔思的承诺:尊敬的安德烈先生,退休以后去这里当西姆拉克集团分公司副总,您愿意吗?

这句话说完,拉克看见安德烈迷醉的双眼射出一道犀利的光,直直定在他指在地球仪的那个位置。

这一刻,二人都觉得自己‘腹有酒香气自华’……。

菲力叫‘安德烈’的时候一直暗中在世界各地、为鹰之国努力工作,并取得了很多成就。

其中有些成就,是在损害同盟国利益、甚至违反同盟国法律的前提下获得的。

这种事情做多做久了,就不可避免的暴露马脚。

经自家媒体曝光又把他的‘光辉事迹’一顿‘扒’后,‘总觉得背后有鬼、却又不知鬼是谁’的好多个国家恍然大悟并对他发出通缉。

其中同盟国的反应尤其强烈:安德烈,你特马连自己人都害?谁唆使你的?

鹰之国安保部第一时间逮捕了安德烈。安德烈第一时间在狱中上吊自杀。

有关国家一致表示:你骗鬼呢?当我们弱智不成?

鹰之国安保部拿出证据:你看监控、真的是自杀!你看dna、真的是安德烈。不信?那没办法。不服?谁说不服?来来来……你过来啊!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只有在这个海文监测站养老的地球危机处理专员菲力清楚:他之所以还活着,不是因为大家相信他死了,而是因为鹰之国安保部的大力庇护。

这种庇护是无奈却又不得已而为之的。

像他这样努力为鹰之国安保部工作的人,鹰之国安保部在世界各地还有很多。不然,谁还会为鹰之国安保部努力工作?

并且他也清楚:在庇护期内没有外部力量敢把他干掉,敢这么做的外部力量都已灰飞烟灭。

但这不意味着万事大吉,他知道‘弃子’的下场。

但他无能为力,只能天天坐在这里看卫星围着地球转。同时,一个问题围着他的脑子转:退休以后怎么办?

特工出身的菲力有足够理由相信:

在他退休后的第一年,每天都会有一百种花样不同的死法、随时降临到自己头上。

即使上帝保佑了他一整年、也不可能保佑他的后半生。那么在往后的某一天,他一定死于疾病或意外。

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放心。

第七十七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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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岁月的逝去,人会逐渐衰老。

逐渐衰老的人,也就逐渐步入死亡的深渊。

死亡最为普遍的判别依据是:心跳停止跳动、自主呼吸消失。

但最科学的判别依据是:‘脑功能不可逆性丧失’,即‘脑死亡’。

当一个干了无数‘损人利己’之事的人、困于三尺卧榻之上时,唯一能干的一件事儿,就是忏悔。

此时的求生欲有多么炽热,内心的忏悔就有多么痛恶。

如果条件许可,这种忏悔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写‘回忆录’。

对于一个脑中埋藏着无数‘不可言说’之秘密的人而言,这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解脱’。

但对于身处其中的国家而言,是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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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这种丑闻,鹰之国安保部自有其‘行之有效’的一整套‘套路’。

所谓的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山盟海誓换脸重生、借尸还魂金蝉脱壳,在国家丑闻面前,不存在的。

现在,机会来了。

拉克先生的话意味着:

1:新的庇护出现了。

这个庇护来自西姆拉克背后庞大的军工集团及其触角延伸到各处的利益共同体。

只有可以影响鹰之国国会和议会的力量,才能改变鹰之国安保部处理‘弃子’的‘套路’。

2:合理合法获取百万年薪。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安德烈’化身菲力后,一直很穷。

鹰之国安保部,其雇员工资水平一贯不高还时刻被‘纳税人’监管。

随着鹰之国国家经济持续放缓甚至疲软,不能按时发工资的次数越来越多。

部分提前、‘提前消费’了的雇员甚至出现‘吃了上顿没下顿’这种情况。

协会主席卜马特拿出厚达55页的控诉书不停威胁:

‘不发工资、我们就跳槽了!’

‘跳槽到企业,薪水可是现在的三倍呦。’

‘因为钱不到位,无法有效打击各类犯罪,连渗透在黑暗组织里的卧底线人都跑路啦!就问老板你怕不怕?’

白手起家的鹰之国大老板当然不怕:国会和议会不满足我的要求,我就关门!并且说到做到,政府真的关门了一段时间。

别的同行在政府关门期间可以搞搞第二职业补贴家用,但菲力不能。

菲力只能守着几万鹰元的年薪,苦苦犹豫要不要‘再努一把力’?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退休后不管死于外部力量还是内部力量,安保部都会给他一个体面而又隆重的葬礼,他的身份会被‘洗’白、他的家人会以他为荣、因此受益。

但菲力不想死。

这与他所受的教育、所处的环境有关。

不想死就必须付出活着的代价:背叛鹰之国安保部,为拉克及其背后的利益共同体谋取上台资本。

这些‘在野派’一旦上台,则意味着菲力‘焕发了第二春’。

并且就目前的形势看,‘上台’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因为鹰之国目前处于一个‘拐’点。

而今国内外情况之复杂、内耗之严重,冲突之尖锐,已经达到了历史峰值。

当然,如果从西姆拉克军工集团总裁拉克、及其背后利益共同体的角度去理解,这不是背叛。

这是把‘时局’从错误的轨道拉回正轨的必然手段。

菲力作为其中的一枚‘棋子’,其行为只是向‘腐朽的、堕落的、蒙蔽大众’的时局,幡然醒悟后的倒戈一击。

只是拉克给他的是一个比‘圣杯’更加‘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菲力有前车之鉴。

多年前,他只是在小都市的私人别墅里挖了个洞,就暴露了踪迹而不得不仓皇撤退……。

“那时候自己叫什么?墨非、吉米还是……”

想起其中的一位警官看自己的眼神,菲力‘激灵’了一下想起自己那时候所用的名字——肯特。

他感觉,那里存在着一股不可觊觎、不可妄想、更不可撼动的‘众志成城’之气。

而如今他要做的这件事儿,一旦泄露那就不是‘跑得了、跑不了’‘生存还是死亡’等等这些简单的问题了。

需要付出的代价,有点儿大!

“上帝保佑,这个人已经死了!”

自此以后菲力每天都在琢磨:怎么做才能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全身而退’?

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四年!他只有四年时间去布局这个计划。

想到这里,菲力知道自己需要一个能被自己完全控制的背锅侠,不由自主看向踢糗。

在他眼里,踢糗只是个智商爆表、情商为负的工作狂。

这也是上帝的公平之处:所有的‘好事儿’,不可能‘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踢糗在工作。

他先是打开桑树州潜算中心提供的报告。

“‘雾点’(潜能超级计算代号)又开始自主运算了?”

作为‘雾点’秘钥的设计者之一,踢糗知道没有人可以毫无痕迹地‘黑’进‘雾点’。

也知道以‘雾点’目前的人工智能,不可能产生属于自己的‘独立意识’自主运算后‘觉醒’,继而控制人类、毁灭世界。

至于‘雾点’为什么会自主运算?是不是真的被‘黑’了?那是其他部门的工作。

他现在的工作是:全力破解‘雾点’自主运算的内容。

‘雾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数百亿个焊点和集成电路群组成的占地六十四英亩的铁皮柜组’而已。

……但这些铁皮柜的气冷柜体、六芯电缆、低温焊锡都来自巨人国……。

踢糗摇摇头,直接略过‘雾点’自主运算的177秒过程看最后的结果,031。

他又从头看起。发现:这是分段计算,总计一亿四百多万段。

原因很简单,所有的两段计算之间都夹着一行‘他绞尽脑汁破译了五年、也没有破译出来的乱码’。

这个结果,五年前踢糗就有了心理准备,他克制住利用031反推乱码的冲动。

这是一个无底洞,他不会再使自己陷进去。

踢糗打开自己电脑,输入四星权限密码,进入一个加密页面。

页面内画着一副坐标,坐标上画着一条蓝线。

在他输入一个坐标、设定一系列条件后,‘雾点’开始自行计算。

其间,踢糗上了个厕所、接了杯咖啡。

等他舒舒服服坐回椅子时,看见一个针尖大小的光点在蓝线周边无规律跳跃。

踢糗认为:这个光点,是‘孤立子’存于地球的唯一具体表现形式。

踢糗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校对原子钟、校对世界时、校对三维坐标……。

一只虚拟的刻光笔出现在电脑屏幕。

踢糗右掌‘丝毫不敢发力’的握住刻光笔的外部主体:cir感知型陀螺仪(代号:未来之光)。

左手‘飞一般’把一系列参数输入‘雾点’,眼睛盯着‘雾点’‘飞一般’算出的一串串数据。

这个台球(黑8)大小的陀螺仪,蕴含一定成分的cir材料。

它默默感知着踢糗‘意念之力’指挥下的手指、掌心肌肉纹理发的变化……。

此时鹰之国位于欧洲中部的同盟国——三色国的一座核能发电站内,链式裂变反应堆骤然‘扩容’,海量能源伴随着大量中子瞬间被释放、瞬间又消失于无形……。

桑树州潜算中心数以亿万计的集成电路板,瞬间达到155度的理论承受极限。

‘雾点’开始超负荷运算,数据‘泄洪’一般涌出。

所有的气冷柜体开足马力。随着冷空气进入循环系统,滚滚热浪顺着烟道排除,直冲对流层……。

这时距离对流层765公里远的外太空,一颗体型巨大、性能先进的卫星捕捉到了这一切并记录了下来……。

电脑屏幕内的刻光笔已经看不见踪迹。

存在于踢糗‘意念’中的‘刻光笔笔尖’,在不断调整弧度、角度、感应度……。

当踢糗做完这一切,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剩下的,就很简单了。

他盯着电脑屏幕,等待‘雾点’计算完毕。

刻光笔又出现原来的位置。它好像动了一下,又好像没有动一下。

唯一的证据是那个不规则移动的光点不见了,一个浮尘般大小的黑点被固定在蓝线的右上方。

踢糗认为:这个黑点一定程度上,可以视为‘小粒子’在地球三维空间内的一个‘组合’。

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他只知道一定会有一个黑点出现,但黑点为什么会出现、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会出现在什么位置,一概不知。

现在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这个小黑点放大几千倍后是一幅图。

图内蕴藏着一个他‘不知道是什么’但线索越来越多的秘密(不觉明厉)。

意犹未尽之下,把黑点与蓝线连在一起。一路平缓向上的蓝线,有了一个很突兀的最高点。

他看着决定这条蓝线走势的12个小黑点。

这些黑点从最初的‘不可见’到现在的‘浮尘’,经历了五年时间。

“这里面究竟隐藏了些什么?”

踢糗凝视着‘浮尘’,突然感觉‘浮尘’也在凝视他。

踢糗眨眨眼意识到:即便他有使用‘星链’的四星权限,即便地球在他眼里真的是个‘球’,他的焦虑也会同菲力的烦躁一般,日渐增涨。

唯一的办法就是到诞生这12个黑点的巨人国幻都去,了解、学习、找出其中的深刻内因。

虔诚的佛教徒踢糗相信:只要能‘窥得门径’,他就可以演算出其中内因。进而借鉴并帮助挂之国老百姓,迅速提高生活水平……。

只不过不是现在。

但踢糗不怕,他还年轻。

031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个权重。

为了算出这个客观存在但因物变化的‘权重’,没有人知道刘雅思经历了些什么。

当刘五四第四次把濒死的刘雅思从滨河里拖上来后,不得不告诉她,这个权重在她四十一岁才能术得。

她问为什么?

刘五四说‘天机不可泄’。

既然是天机,又出自爷爷之口,刘雅思放弃了。

此时刘雅思确定:即便‘天机’也不知道她会以家徒四壁、心死如骨灰的方式,提前十七年领悟这个所谓的‘权重’。

如此,所谓的‘天机不可泄’不过是‘未知(瑞)不可测’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这个世界,终究属于唯物主义!

第七十八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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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正常的人都不想死,但每一个人都会死。

目前的科技医疗水平,可以延长一定程度的寿命。

无数科学、医疗等方面的人才,都在为延长‘延长一定程度’而努力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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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就很简单了。

刘雅思断开‘雾’端继续计算:

……一个个白眼、一句句嘲讽、一幕幕闹剧全都变成了数字。

……奇方偶幂、母扩分缩、加持系数……。

在配以031这个权重的瞬间,刘雅思的脑仁犹如被凿子凿了一下。

不同以往的剧疼迫使她停止计算按住太阳穴。

她吸了口气继续算。

第二次‘凿击’紧接着来临,只不过由一把凿子变成了两把凿子。

凿子多了一把,痛感翻了一倍。刘雅思只觉双眼眼球突突直跳。

在她以为自己的眼珠已经跳出眼眶时,算出了一个数字:125。

其中的026属于一个孩子。

一个在她捣骨灰时,悄悄把一个苹果放在屋门口的孩子。

刘雅思扶着货架笑了,笑着笑着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她知道自己掌握了一种全新的数术:万物卸情术。

所谓的人情,权重一点二五。

刘雅思去了辽东冰洲,去找她的妈妈苏妙琴。

路上她想通了很多事,并想方设法弄来一张照片,记住了照片上这个叫陈文强的记者。

闲暇之余她就翻阅一本小册子。

小册子图文并茂,手绘了一个‘五只鬼搬着大山漂洋过海’的神话故事。

‘五鬼搬山’这么一个烂大街的鬼故事,只能出现在封建迷信和玄幻小说里。

如果这本册子是她的,她会毫不犹豫一把火烧掉。

但是,她不能。

这本小册子压在刘五四死亡时的手掌下,其中的一页还沾着刘五四的血。

此后的几年内,她对数术的认知,毫无进展。

随着科技的发展,越来越多的‘瑞’现象,得到科学的解释与合理的推测。

地球上已知的‘未知’,都已在刘雅思脑中,有了初步的概念和认知。

但“好端端的脑袋,怎么能毫无征兆的从内部爆了呢?”

爷爷刘五四的身体状况,不夸张地讲,刘雅思了如指掌。刘五四死因的形成,就成了她心头徘徊不去的迷……。

一个声音几乎要破膛而出:谁能拿出证据证明,这个世上真的有‘瑞’?

刘雅思抬手轻捏了一下自己的左耳垂,迅速从抓狂中镇定下来。

左耳垂中镶嵌了两粒‘西米’般大小的小颗粒。

(西米,不属于米类。大米般粗细,呈不规则‘球’状。)

这是刘五四的骨灰里,唯一敲击不碎的物质。

以这种方式祭奠爷爷,刘雅思认为是对刘五四最大的尊重。

这时一辆观光车从酒店一侧闯入刘雅思的视角,她看向地面。

地面上的人,基本上都聚集在那块大石头的背面。

不管这块大石头叫‘随心石’还是叫‘向心境’,在她的视觉计算里无非是一块长约2222米、厚约314米、高约1111米、平均密度约284、重量约220144吨的玄武石。

这个数字存在很大误差,因为来时她仔细观察过:

这块玄武石表面有无数被沙土掩盖的气孔,里面有植物发芽、成长并死去的痕迹。

如此庞大的玄武石只能来源自大海深处,只有微弱且万古恒定的水流才能冲刷出这样的气孔。

庞大的石体、松散的结构,没有四分五裂的原因是因为正面镶嵌的那一整块花岗石。

这两种结构完全不同的石头,在过去的不可估量的年月里,在大海深处某个恒定的环境下,完美的‘溶’在一起。

刘雅思深呼吸,闭上眼睛。

去疑增实术!

气孔膨胀、气壁叠加,石肚上出现了一个不断扩大的空间……。

意念计算后,脑海浮现出一个数字:1200吨。

刘雅思睁开眼。

这么沉的重量、这么窄的受力面,它之所以没有陷入地面的原因,正是因为它所处‘两仪四象’之中的上玄关。

即:这边楼体、对面山体、远端河体,三者重量作用于地壳产生的‘杠’点(力场相交平衡点)。

这时刘雅思看见黄仙小跑着到了一个老婆婆身边,然后挽住老婆婆的手臂折返,态度极其谦恭尊敬。

“这老婆婆就是黄鹤珍?”

接着又看见一个光头自石后探出。

她皱了皱眉,“这不正是砸雅丽车的那个坏小子吗?”

刘雅思坐进沙发喝了一口茶,想起那小子挨了自己一弹弓,脸都吓绿了还在强逞口舌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如何避开妹妹与那小子在午宴上碰面、存在的39%可能性。

这一趟的中原之行浪费了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她不想节外生枝,只想快点把木盒交到黄鹤珍的手上,然后吃完午宴打道回府。

盘算了一会儿,刘雅思摇摇头:妹妹刘雅丽身上具有一种‘不确定’性。

这种‘不确定’性,导致这种‘避开’,要么为100%,要么为零。

不过她不在意,那小子徒有其表实则不堪一击。即使碰上了,她有完全能力化解冲突。

这时,老婆婆在黄仙的陪同下走进办公室。

一番寒暄,刘雅思知道老婆婆名叫刘姥,来自千里之外的天山。

刘姥问明刘雅思的来历后热情大涨,说宇文追星(刘雅思的姥姥)是她‘义结金兰’的亲妹妹。

又指着黄仙,说黄鹤珍(黄仙干娘)也是她‘义结金兰’的亲妹妹。

虽然是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义结金兰’,但‘依此类推’,黄鹤珍和宇文追星也是‘义结金兰’的亲妹妹,所以黄仙是刘雅思的亲姑姑。

刘雅思和黄仙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刘姥拉着刘雅思的手坐进沙发,端起‘大姥姥’的架子问东问西。

刘雅思无可奈何。只能一边看着黄仙专心致志泡功夫茶,一边堆出笑脸回答刘姥的问话。

期间,刘姥的左手有意无意的轻捏她的右手‘腕横韧带’、左手‘拇短屈肌’等诸多肌群。

刘雅思知道她在偷查自己的弹珠功夫。

弓植双绝的辽北冰洲宇文世家的旗帜人物——宇文追星,追的不是明星、而是流星。

刘雅思不动声色的笑了,任她摸。并通过问话的细节确定:

1:这个刘姥和自己姥姥宇文追星之间渊源颇深。

2:刘姥不知道宇文追星和黄鹤珍彼此认识。

3:刘姥对她要交给黄鹤珍的小木盒尤感兴趣。

4:在自己几次回避3后,刘姥有意无意透露出,她很早以前就认识刘五四。

当手机第四次在兜里震动了一下时,刘雅思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如此频繁给她发消息的,除了诈骗犯,只有那个令她头疼的妹妹刘雅丽了。

“发生了什么事?不会是把那个少林小子打废了吧?”

想起那个无法无天的妹妹,刘雅思如坐针毡,把怀里的小木盒递给刘姥。

刘姥问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刘雅思道,“不知道,烦劳您交给黄……姥姥。”

自从知道黄鹤珍是自己姥姥宇文追星‘义结金兰’的姐姐刘姥的‘义结金兰’妹妹后,刘雅思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黄鹤珍。

刘姥仔细端详小木盒。

刘雅思借机看了一下手机,果然是妹妹刘雅丽发来的四条语音信息。她没收听语音,准备告辞。

刘姥突然撕开封条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双薄如蝉翼的黄褐色手套,装在一个透明密封袋里。

刘姥脸色顿时大变,一下把盒子仍在了茶几上,喉咙眼发出“嗬哧嗬哧”的怪响。

刘雅思脸色也跟着一变。

刘姥打开盒子这一举动,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大概率事件。

盒内的‘龙筋’制品也在她意料之中。

她变脸的原因是:刘姥的反应怎么如同被咬了手一般?

辽北冰洲,年平均气温零下63度,史载最低气温零下62度的极寒之地。

苛刻而又人迹罕至的自然环境孕育了自然界的奇特结晶——龙须。

所谓的龙须,说穿了不过是大雪松的根茎部分。

宇文家族的‘植’,便是化‘根茎’为‘龙须’,再化‘龙须’为‘龙筋’的植造技艺。

至于‘根茎’如何变成‘龙须’,龙须如何变成‘龙筋’,‘龙筋’长的什么样,刘雅思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那是宇文家族赖以存世的核心机密。

在沙发上另一端,一直专心致志浇茶宠的黄仙,脸色也变了。

她放下紫陶壶,看向刘雅思的眼神充满愤怒和不解。

刘雅思没兴趣理会,站起来告辞。在她看来,她的任务完成了。

但黄仙拦住了她,问道,“大侄女,你送双手套,是什么意思?”

“。”

刘雅思思维飘荡了一下。道,“我只负责送达,别的一概不知。姑姑。”

“姑姑”这两个字,几不可闻。

刘姥摸出个糖块含入嘴中喘息道,“叫她走吧,她什么也不知道。”

黄仙绕过沙发守住房门道,“不行!一切等我娘来了再说。”

刘雅思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看向刘姥。

刘姥“嘎嘣”一声嚼碎糖块、盯着那双手套,目光闪动。

几次伸手想要去拿那双手套、几次又把手缩了会去,脸上的惊疑之色渐渐变成了畏惧。

“这个刘姥对这双手套的了解,显然比自己要多。”

刘雅思回忆着自己亲眼见过、为数不多的几件‘龙筋’成品,其中并没有手套。

又一个老婆婆在一个年轻人的陪同下走进了办公室。

来者是黄鹤珍和她的儿子黄吉祥。

第七十九章 猝不及防见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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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体由60余种元素构成。其中微量元素占据十余种。

构成人体的各种元素,在人体中占据不同的比例,各自起到其他元素替代不了的功效。

研究人员大量实验发现:这些比例之和并不完全等于‘样本’体重。

从而得出一种可能:构成‘样本’体重的各种元素中,存在某些‘未知’微量元素。

这些‘未知元素’相对‘样本’体重而言:因人而异、悬殊甚大,但所占体重比甚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科学是严谨的。

所以这个可能产生了众说纷纭、不一而足的‘说法’和‘观点’。

有观点认为:这是测量元素时,不可避免产生的误差。

有观点认为:这与‘潮汐’‘引力’‘磁场’‘辐射’等种种原因有关。

有观点认为:这纯属‘多此一举’。

有观点认为:这是灵魂的重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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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从容、见惯世面、心智坚定、处变不惊,是刘雅思对黄鹤珍的第一判断。

少年得志、精明能干、自信沉稳、分度翩翩,是刘雅思对黄吉祥的第一判断。

黄鹤珍的目光在几面的手套上停留了一下,吩咐黄仙把它收起来。

刘雅思告辞。

黄鹤珍抖抖衣袖,露出藏在衣袖里面的右手,伸向刘雅思。

刘雅思怔住了。

眼前的这只手,皮肤漆黑如墨、五指并拢直伸,形状僵硬至极。

“这是一只假手?”

她迟疑着,还是伸手握住了那只手僵直的四根手指。

做出这个动作不仅是出于尊重长辈,她还要判断一下,“如此惟妙惟肖、真是的一只假手?”

刘雅思使出一成握力。

一成握力足以使她判断出这只手是真是假。

一成握力:这四根手指像是包裹在一层皮革之中,柔软中透着冰冷冷的坚硬。

加力至两成、三成握力:坚硬代替了柔软,像是握住了一块木板。

加力至四成、五成握力:本该发生变化的木板变成了铁板,纹丝不动。

加力至六成、七成握力:这个厚度本该发生轻微弧变的铁板,变成了某种合金,坚不可摧。

如果继续加力,反作用力将会伤及自己的手掌肌肉。

刘雅思放弃了。

她清楚:自己的五成握力可以握碎一颗核桃,七成握力可以握碎一个陶瓷酒盅。任何人的手表(面),都不可能比陶瓷酒盅坚硬。

通过时长不足一秒的一握,刘雅思确定:这是一只假手,添加了部分碳素纤维。

黄鹤珍道,“不要保留,用尽全力。”

刘雅思一愣:“自己判断错了?这不可能!假手又不是握力器,怎么能感知自己的握力?但真手……为什么没有应激反应?这是互为矛盾的一件事。”

刘雅思盯着眼前这只不能弯曲、无法张开、紧紧并拢的手,一丝恐惧蔓延心头……。

恐惧来源自未知。

比如说压在刘五四手下的那本神话故事。

但神话里的‘神仙鬼怪’都是虚无缥缈、无可查证的民间传说,没有人会信以为真。

而眼前的这只手,代表着超出她认知范围的某种未知,实实在在摆在眼前。

这种实实在在,来得是如此猝不及防。

这种‘猝不及防’,给予她的心灵震撼与思想冲击,无法言喻。

不由自主道,“这……是什么?”

黄鹤珍抬高僵直的右掌左右旋转,“一个礼物。”

她的眼神充满厌恶和憎恨。

刘雅思盯着黄鹤珍由于袖口下滑、罗露出来的手腕,如墨的颜色在脉搏下方一厘米处消失。

在界限分明的两种肤色对比下,这只手像在沥青中浸泡了一下,然后被封印在沥青中。

黄鹤珍抖抖衣袖,抬起左手。

她的左手和右手一模一样:漆黑如墨、毫无生气、不能弯曲、无法张开。

在黄鹤珍的注视下,刘雅思握住它,瞬间使出十成握力。

在握力达到峰值的瞬间,坚不可摧的手感深处有了某种松动。

刘雅思得出四个结论:

1:拇指展肌、拇指屈肌、拇长屈肌、指浅屈肌、指深屈肌,四级受损。

2:蚯状肌、浅掌弓、指掌侧总动脉、指掌侧固有神经、指掌侧固有动脉,六级受损。

3:以上损伤虽无大碍,但会影响下次‘全力施为’。

4:这是一双真手。

随之四个疑问浮现心头:

1:束缚这双手的黑色外层是什么?

2:这双手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

3:黄鹤珍给自己看这双手的用意是什么?

4:自己的十成握力去哪里了?

刘雅思环视了一眼其他人,刘姥、黄仙、黄吉祥都在默默注视着她。

挫败感油然而生。

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耳垂,刘雅思勉强笑了笑、告辞出屋。

没有人挽留,她也没再继续追问。因为这种‘未知’,已经超出了她的知识储备。

并且她知道有个人,肯定能回答她的四个疑问。

刘雅思转出房门听了一下手机语音。

四条语音都是表妹上官云英的说话声。

上官云英连发四条语音却没有说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刘雅思感觉事态严重:机不离身的妹妹,不会容许别人使用自己的手机。

她不打算按原路返回,原路对她而言有点绕。

黄鹤珍的身高浮现在刘雅思的脑海,她弯曲双膝四下打量,走到一处消防器材柜前,抬起左手轻轻抚摸柜体的红色边框,然后四指并拢插向柜体的合叶部位。

中指的指尖穿过铁制的合叶触在一个坚硬的底框上,刘雅思默数三个数,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在她身侧响起。

刘雅思抽出手指,洞穿的合叶又恢复了完整。

这个合叶是红色边框上的一副三维立体像,利用光影、虚实、明暗对比,达到欺骗人类双眼的效果。

不过在刘雅思眼里,这只是一个‘障眼法’。

刘雅思转身走到一扇房门前,右手并拢、五指直伸,插进房门裂开的门缝。

手掌轻轻一拨,这座酒店专为黄鹤珍量身设计的‘三转九宫阁’暗藏的二转通道,就出现眼前。

刘雅思闪身入内,里面是一部微型电梯。

她按了一下21楼,开始给妹妹刘雅丽打电话。

半昏半醒的刘雅丽被接听电话的声音惊醒。

睁开眼的第一直觉告诉她,门外有人。

刘雅丽大叫一声,“死秃子,我要了杀了你!”

却觉额头部位传来阵阵剧痛,眼前一黑,起了半截的身子又躺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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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不同正在门外东张西望,被这一声大叫惊得魂飞魄散,当下顾不上偷听了拔足便走。

一路疾走,过了三条过道的交叉口,继续直行。到了过道尽头,右转、直行,再右转。

这时前方的一扇房门突然缩进了墙体半扇,一个扎马尾、穿西服的女人毫无征兆地闪了出来。

这扇房门开启的方式过于诡异。

如果不是房门和墙体颜色不同,路不同肯定以为这个女人是从墙内‘穿’出来的。

当他意识到这个女人是谁时,刘雅思不声不响从兜里掏出了弹弓。

“咬人的狗不叫啊!”

想起自己连蹦带跳也没躲过的‘那一弹弓’,路不同当即放弃了逃跑的念头。讪笑道,“思思姐,你好。”

“过来!”

刘雅思面无表情道。

心中却想:这小子脑袋上的‘核桃包’想必就是妹妹的杰作了。

她在电话里听见妹妹愤怒异常却又中气十足的叫声,心中竟然莫名产生了一丝快意。

她并不介意自己的妹妹吃点‘小亏’。

刘雅丽依仗着姥姥宇文追星的庇护,蛮不讲理的事情干的太多了。

路不同掂量了一下形势:弹弓是远距离攻击武器。只要靠近至一定距离,就可以‘扬短避长’。

当即戒备向前,发现刘雅思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的脑袋,便下意识地摸了一把。

哇塞!此前磕碰出来的包、此刻隆起如核桃大小,触手生疼。

龇牙咧嘴走到刘雅思身前站住,拿定主意:“想要我赔车?门儿都没有。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刘雅思道,“我不管你是谁,下次不要叫我看见你!”

路不同一愣,怒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凭什么……?”

刘雅思拉直弹弓,瞄向天花板的吊顶。

顺势去看:吊顶是由一块块四四方方、绘着不同图案的扣板拼接而成。

整个吊顶是一幅图画:里面的人物姿态飘飘,景物朦胧虚幻。

看上去像是某个神话故事里‘神仙聚会’的某一局部,充满了典雅神秘的东方气息。

刘雅思道,“第十六块、桃尖。”

十余米外的吊顶突然腾起一阵粉尘,其中的一块扣板应声旋转着腾空而起,又不偏不倚落回原位。

路不同也想做些什么,但实力不容许。

咽了一口吐沫道,“你恐吓我?我不怕!我会‘浑身是铁’……。”

刘雅思露出讥诮的微笑,目光从他脑袋上的‘核桃包’掠过,转身走了。

“太欺负人了!”

路不同咬着牙、数着扣板走至第十六块附近。

看见扣板上绘着的大桃子的嫩红桃尖上,印着一个淡淡的褐色印记。

“侠女风范啊!”

路不同无限向往并暗下决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之内一定要学会类似‘小李飞刀’这样的‘绝活’。

又走到那扇门前查看了一番:发现这扇表面上的中式推拉门,实际上是一扇设计巧妙的日式推位移门。

他很好奇门后是什么,但肩负的使命使路不同克制住‘踹上一脚’的冲动。

寻着来时的电梯。

在电梯门开了的那一刻,看见有三个和尚呈‘品’字形站在电梯正中间。

他们身后还有三个男人站在电梯最里处。

第八十零章 办法总比问题多

这六个男人没有出电梯的意思。

粗粗扫了一眼:这三个和尚年纪都不小,均穿僧衣挂佛珠、剃光头点香疤。

和他们一比,路不同这个和尚连‘业余’都称不上,只能算是个‘野和尚’。

路不同没有遇见‘同道中人’的喜悦。

低头走进电梯立于夹角,看见电梯指示灯亮在33层。

这六个人目的地显然和他一样。

在电梯门闭合间,听见有人道,“小兄弟,你头上的大包怎么弄的?”

歪头看了一眼:说话之人背倚梯壁,面色红润、头发乌亮、脸型狭长。

气色如此之好的‘马脸’上却生着鹰钩鼻、豆豆眼、短粗眉毛四方嘴。

此刻他眉花眼笑看着自己脑袋上的大包。

路不同不想再生事端,但也不能置之不理,便喧了一声,“阿弥陀佛。”

三个和尚齐刷刷看了他一眼。

路不同把身子一转,面向电梯门。

“你是和尚?”又一人惊奇道,“哎、怎么来了这么多‘方外’?哎、‘黄老邪’什么时候皈依三宝了?哎、中午不会给咱们安排一顿‘素斋’吧?”

又一人道,“素斋我可不吃,咱们就是来喝酒吃虾凑热闹的,要不然凭什么给黄老邪这个面子?”

先前之人道,“老妖,你鼻子尖,先去侦查一番。如果真是素斋,咱就不费那劳什子工夫,洗个澡就走。”

那‘老妖’道,“凭什么走?若真那淡出鸟的雅席素斋,咱们黑山三才就掀了黄老邪的云霄殿。”

“黑山三才之黑山老妖?”

路不同好奇地回望一眼。

说话的‘老妖’气色更好、‘马脸’更长、鹰钩鼻更‘勾’。

此时他一脸激昂愤慨,可见‘吃虾喝酒看热闹’之心甚盛。

目光掠过那三个和尚,其中的一个被为首的和尚挡着看不见。剩下两个和尚均嘴唇下撇、面现讥讽嘲笑之色。

他也忍不住偷偷一乐,电梯停在了33层。

路不同率先走了梯门,不远处立着花团锦簇、整整一排的迎宾小姐。

她们对着路不同齐声高呼,“欢迎光临三省雅筑如意阁,尊贵的诸位来宾这边请。”喊话的同时微微弓腰屈膝做了个弱不禁风的‘万福’。

娇呼媚笑中,路不同刹那间有了当‘皇帝’的感觉,下意识的一摆手,“众位爱卿、哦爱妃……。”

“别挡道儿!”

那个被遮挡住的和尚拨拉了他一下。

路不同心中那个怒啊!

“起码叫人把‘免礼平身’四个字说完呀……。”

跟上一步不悦道,“和尚何苦为难和尚,这位师兄……。”

那和尚眼睛一瞪,环眼之中迸出一道精光。

路不同瞬间改口,“……您先请、先请。”

此时那和尚已领先半步。

路不同心想,“这不算是前倨后恭、这是讲礼貌。”

那和尚眉毛一挑,竖掌掐指捏了个奇怪的‘手诀’。

路不同一愣,“这是一个‘嘻哈’和尚?”也竖起右掌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那和尚眼中精光一敛紧走两步,头也不回的撵上前面的两个和尚。

黑山三才也从路不同身侧经过。

其中的‘黑山老妖’吸溜着鼻子道,“花姑娘,十三香地呦~~~。”

空气中弥漫着脂粉气息,确实各种花的花香。

路不同摸出手机,冲最近的迎宾小姐道,“3322房间在哪里?”

这位小姐姐盯着他的脑袋笑眯眯道,“跟着前面的几位来宾走,在左手边。”

路不同捂住‘核桃包’,不悦道,“他们都有人领,为什么我没人领?”

小姐姐笑容变得勉强,看了看左右。

左右的迎宾小姐纷纷后退,接耳偷笑。

这时“叮”的一声、又一部电梯到了。

这几位迎宾小姐又是齐刷刷喊道,“欢迎光临三省雅筑如意阁,尊贵的诸位来宾这边请。”喊话的同时微微弓腰屈膝做了个弱不禁风的‘万福’。

路不同内心一阵悲呛,“好吧!我知道这种欢呼鞠躬只是你们的日常工作,但你们不应该在工作之余嫌弃我。”

迈步前行的同时,暗恨:“莫欺少年穷!等小爷发了财就专程来这里坐电梯玩,折腾死你们……。”

一路向里,这层楼有不少客房的房门是开着的。

一路观察,并没有发现‘大脑袋’与黑衣人的踪迹。

待进得3322房间,关门落锁、便一头扎在床上。

松软洁白的棉被,散发出健康好闻的阳光味道。

积攒了一天一夜的‘瞌睡虫’随‘意’而出,眼儿一闭差点睡过去。

强撩眼皮在手机上定了个时。

“只眯十分钟!”

眼皮一塌,却在将睡未睡之际蓦然惊醒。

“这手机不是自己的,万一不响了呢?”

“万一响了,自己没听见呢?”

想起身,但现在的姿势实在舒服。

想睡觉,却担心就此一睡过了头。

这种痛苦,实在不亚于在火车硬座上打瞌睡的煎熬。

“睡觉还是起来?起来还是睡觉?”

两难纠结中,手机闹铃响了。

路不同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跑进卫生间用凉水冲了个头。

用毛巾擦头的时候,又碰到了那个‘核桃包’。

剧痛之下,脑袋瓜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从镜子内看见浴室的一角有个偌大的陶瓷澡盆子,瓷壁内镶嵌着好几个出水龙头。

不由得摇头暗叹,“自己真是衰!这么高级的澡盆子竟然无福消受……。”

突然想起了刘雅思说的话,“我不管你是谁,下次不要叫我看见你!”

路不同想不明白,“如此明目张胆的恐吓,自己当时怎么就忍了?”

大庭广众之下的狭路相逢,他是不怕的。他怕的是,那妞儿躲在暗处打黑弹。

路不同端详镜子里‘被张超然易容后的’自己,寻思:

“脑袋上已经有个‘核桃包’了,可不能再多一个‘左右对称’。”

“刘雅思没有见过自己的本来面目,只要把脸上的‘定颜膏’搓掉,那就是改头换面……之换面。”

“如果还被她认出来,那就‘阿弥陀佛’给她来句‘女施主,你认错人了’。”

于是开始猛搓脸蛋额头,皮肤搓的通红也不见褪色。

嘀咕,“小张真的没骗人,这玩意真的搓不掉?”

顺手拿起洗手池旁的一次性刮胡子刀,沾点水儿开始对着镜子刮。

缕缕褐色的水痕顺着脸颊、眉毛开始淌。

心中暗喜,“搓不掉?吹吧你!”

只是这‘定颜膏’比牛皮癣还讨厌!不使点劲儿、还真刮不下来。

并且劲儿稍微大了点儿、角度稍微偏了点儿、心态稍微急了点儿,皮表就会刮出一口小口子。

万般小心之下,小口子还是越刮越多。

缕缕褐色的水痕混杂着丝丝暗红的血痕,满脸直流。

痛倒是不怎痛,就是血痕越流越多。

这样‘血滴呼啦’的一张脸,别说刘雅思了,自己亲妈都认不出。

洗了把脸,脸上的皮肤一块红一块黑,鼻梁上有道划口深了点儿,一个劲的在冒血。

这不是‘换面’是自残!

长叹一声,放弃‘换面’去‘改头’。

满屋子翻了一会儿,没翻着帽子和口罩,倒是找着了一叠创可贴。

当即把创可贴尽数贴在脸上,看看浴室里挂着的白毛巾,犹豫,“要不要把头‘包一包’?”

对着镜子尝试了一下,“想死的心都有了!”

又回到屋内瞅了一圈,突然眼前一亮。

走到床头台灯前拨弄几下取下灯罩,扣在自己脑袋上去照镜子。

“还不如死了!”

一时之间焦躁不安、彷徨无计。

在浴室和房屋之间徘徊不绝、进进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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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离路不同三百二十六米远的樱山山顶,一座信号接收塔的顶端隐蔽处,一架激光智能高速云台一体机正在工作。

金沙湾大酒店九层的一间密室内:

黄吉祥努力调整着监控设备,以使那条‘时而出现在屋内、时而消失在浴室’的身影清晰一些。

相比在室内装‘针尖’探头,这种监控方法费钱、费事、费力、效果还不好。

窗帘一拉,万事皆休。

但他不敢说。

此时距离他‘说了算’,还剩一小时十余分。

疑惑道,“这小子在干什么?拉肚子了?”

黄仙立于一侧,有‘一句话’在心头翻来滚去,却是思来想去不敢说出口。

黄鹤珍负手而立,面无表情注视着监视屏。

此刻的她,内心的愤怒犹如滔天巨浪。

“不来就不来吧!竟然找了‘这么个货色’来应付我?七天老不死,真的是欺人太甚!”

她和七天禅师之间的种种过往闪现心头,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抽几下。

她缓缓深呼吸控制住情绪,吩咐几句便即出屋。

这个动作没有瞒过黄仙的眼睛。

黄仙自八岁起就开始照料黄鹤珍的日常起居。跟在黄鹤珍身后犹豫再三后,悄声道,“这小子有问题。”

===========

路不同当然知道自己有问题。

所以他在出屋的时候把脸上的创可贴都揭掉。

脸部划口已然止血。

又把两张创可贴并排贴于左额角。

这样做,不是模仿‘小马哥’。而是为了分散看他之人的第一注意力。

第八十一章 眼见为实印传言

又把一条白毛巾藏于兜内,以备不时之需。

光秃秃的脑袋左侧长出一个‘核桃包’,实在‘炸’眼!

下面,就该去位于顶层的‘之音’参加party了。

之前听‘的哥’说:“在‘之音’悬浮西餐厅,随便吃顿饭就要‘一巴掌’。”

而路不同长这么大,吃过最贵的一顿饭是人均168/位的海鲜自助餐。

那顿饭……,吃出了自助餐的最高境界:‘扶墙进、扶墙出’。

现在要在人均168后面加个0,除了‘三碗御春风’和那个‘什么什么虾’,路不同想象不出餐桌上还会出现些什么。

左手做挠头状捂住‘核桃包’,在走廊内东张西望地走着……。

所经之处的房间,均有动静传出。

更有房间屋门大开,里面传出阵阵“嘻嘻哈哈”的男女混杂说笑声。

瞧这‘乱七八糟’的阵仗,来的只怕数百人都不止。

这么多人,不嘚把黄老邪吃‘破产’了?

不会不会……。

现在吃酒宴都要凑份子,都是‘吃不回本儿’的高价饭,一般情况下不会赔钱……。

只是黄老邪管吃管住、舍得下本钱,估计要赔钱……。

不过瞧这架势不像是‘婚丧嫁娶’……难道是过寿?

黄老邪多大?

估计起码八十岁,要不然谁家舍得下这么大‘本钱’?

西餐厅门口摆张礼房桌,旁边立个嗓门洪亮的‘小二’,进一个喊一声:

“大金牙,礼金三千、金镯子一对,请雅间~~~。”

“周扒皮,礼金两千,金戒指一个,请上座~~~。”

“黄世仁,礼金五百,大寿桃一个,请里座~~~。”

“路不同,礼金没有、礼物也没有,请放狗~~~。”

这不能怪我心理阴暗,要怪只能怪那个‘乱涨房租’的‘黄鼠狼’败坏了黄老邪的名声。

胡乱猜测间,看见前面走着一个人,脑袋上套着一顶线帽。

瞧此人中等身材、衣着普通,像是个中年人。

紧走几步,道,“大叔……,ei、大叔。”

连叫两声,那人才一脸狐疑转过头。

竟然是肤色亚黄、浓眉大眼,三十来岁的一个‘老外’。

“油啊no……热吗?”

路不同开始为借帽子铺垫,又担心‘老外’听不懂,想拽句洋文。奈何肚里墨水只够拽大半句。

‘老外’摇头道,“no热。”

路不同比划道,“爱木……可冷嗯。堪油……帽子、借米?”

‘老外’摇头道,“no借。”

“歪?”

“爱木……可冷嗯。”

这‘老外’竟然学着路不同的腔调冒出半句‘裕语’,可把路不同惊讶坏了。突然明白:这‘老外’听得懂!

说话间到了通往顶层的电梯间。

此处电梯间两头通气,四部电梯一字排开。

此时距离十二点的午饭时间还有一小时,没有人在等电梯。

‘老外’看了路不同一眼,走到最里面的电梯处按了一下51。

人家不借总不能去抢吧。

路不同跟过去,站在‘老外’身边开始琢磨如何开口‘去买’。

‘老外’又看了他一眼,走到最外面的电梯。

路不同立刻明白:这‘老外’不想搭理自己。

“还国际友人呢?一点互帮互助的国际主义精神都没有!”

为了不产生国际纠纷,他没继续跟过去。

电梯很快就到了。在门开的瞬间,路不同惊呆了。

里面有:峨嵋‘七位仙女’以及每人肩膀头上蹲着的一只猴。还有真正的‘七仙女’以及那位令人讨厌的‘成功人士’。

正在逗弄紫猴的‘七仙女’看见路不同,惊的完美的脸盘儿瞬间扭曲了一下。逗猴子的手一时忘了缩回来,被紫猴挠了一下,轻“嗯”了一声。

一侧的‘成功人士’轻咳了一声。

‘七仙女’随即转头又去逗弄紫猴。

路不同犹豫了一下,头一低一捂‘核桃包’走进电梯面门而立。

心中隐隐失落,“‘三笑留情’究是书本里的故事。”

在电梯门合拢的时候,门外有人喊,“等一下、哎等一下……。”

站在控制面板旁、领口镶紫边的‘紫仙女’恍若未闻。

路不同也没有伸手去拨电梯的弹簧片。门缝边外传有人“我去”了一声。

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

‘七位仙女’显然是见惯世面,对于路不同的这副怪异模样无人问津。

一片沉默中,他的心态也淡定了许多。电梯上行直达顶层。

路不同率先走出电梯,一阵欢呼如空谷回声般响起,“欢迎光临三省雅筑凌霄阁,尊贵的来宾里面请。”

经历了两次灵魂洗礼,路不同早已‘听破看穿’其中的虚伪和浮华。

只是眼前的景象实在离奇。

一大片空荡荡的空地上,齐刷刷立着四排迎宾小姐。

这些迎宾小姐姐脚踩木阶、依次渐高,呈‘扇面’分布。

‘扇面’的焦点方向,正好对着四部电梯。

她们服饰华贵、环玉玎珰,婀娜多姿、错落有致。

她们的欢呼声也不是同时发出的。而是间隔几秒、依排错落而出,跟合唱团里的女声四合唱‘百灵鸟’似的。

并且弓腰屈膝、弱不禁风的‘万福’,也是依排错落而做。

眼前的一大片‘花团锦簇’依次而低又依次而起,如流水般欢畅起伏,令人感觉波涛汹涌。

奇怪的是:这欢呼的余音在此空间内回旋不息。

抬头去看:是‘棉花糖’般的白云和深不可测的蓝天。

左右去看:是‘棉花糖’般的白云和深不可测的蓝天。

想起‘的哥’的话,“之音悬浮西餐厅,整个儿由透明玻璃拼接而成。它不仅能借助风力自动旋转,使吃饭的人产生漂浮在半空的错觉。还巧妙的利用空洞学原理,把呼呼作响的风声变成悦耳动听的交响乐。”

‘之音’悬浮西餐厅,真的是悬浮在半空!

“第一排六个,第二排八个……。”

暗暗一数,足足有三十六位迎宾小姐姐。

她们‘工作’完毕冲着那七只花里胡哨的猴子,或巧笑嫣然或纤手遥指或出声逗弄。

七只猴子显然跟它们的主人一样,也是见惯世面的猴:对此奇景毫无兴致,纷纷从各自主人肩头跳落,互相追逐嬉闹着、跳行于前。

路不同此时方才看清,众位小姐姐身后是一面直达穹顶的‘屏幕’墙。

屏幕内也是棉花糖般的白云和深不可测的蓝天。

第八十二章 江湖就在掌握中

路不同绕着这一大堆‘花团锦簇’向‘屏幕’墙一侧的入口走。

边走边想,“万花丛中过,小爷片叶不沾身……。”突然想起萍萍,略感神伤。

又一部电梯到了,先前那个‘老外’步出电梯。

又是一阵空谷回声般的欢呼响起,把这‘老外’惊的身躯一震。

‘老外’脸部表情复杂至极。他慢下脚步,眼光在这一大堆迎宾小姐里扫来扫去。

‘黑山老妖’从‘老外’身后冒了出来。

见此情景立刻眉花眼笑,感慨道,“金沙三十六钗,美~~~!”说着径直向‘三十六钗’走去。

到得跟前,便嬉皮笑脸地站在最前排的小姐姐身旁、比划着‘剪刀手’自拍。

前排的小姐姐们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不仅没有嫌弃、厌恶之意,还纷纷堆出职业假笑、扭着身子去配合他。

‘老妖’换着角度拍了几张,扭头看了看后排‘众钗’。突然把头一歪,冲着不远处看热闹的路不同喊道,“哎,你过来、过来一趟。”

路不同左右看了看:先前的那一拨人、均分散在入口处的透明玻璃前看风景,自己身旁并无他人。

‘老妖’又喊道,“对对对就是你,头上长角的那个……。”

路不同给了他一个‘想要杀死他’的眼神。

犹豫了一下,“此地奇人异事接连不断,这些人齐聚一堂究竟想干什么?此‘老妖’会不会是‘专案组’一员?他叫我过去,是为了给我‘面授机宜’?”

当即走了过去。

‘老妖’把手机一递,笑道,“有缘啊小兄弟,一会儿不见又‘挂彩’了?……麻烦你拍张照,”另只手一比划,“把这些小妹妹们都拍进去……,拍好看一点哦。”

对于拍照,曾经当过‘御用’摄像师的路不同,心得体会颇多。接过手机挑选着合适位置‘试镜头’。

却见那‘老妖’得寸进尺,想‘站在木阶上、挤进群芳中’,给自己来一个‘群钗拱月’。

前排的小姐姐不答应,拒不让路。后排的几个小姐姐出声支援。更后排的小姐姐啼笑皆非,冲着‘老妖’指指点点、娇笑不断。

‘老妖’嬉皮笑脸的面对众位小姐姐,舌战群‘钗’。

心念一闪,路不同连点屏幕,查看起他的手机……。

这是一部很普通的手机,里面的内容却是毫不普通

尤其是一个叫‘采蘑菇的三兄弟’的群消息。

群成员只有三个,却显示有四个人的对话:

1:听说小红帽又现人间,三位大佬感兴趣不?

2:不会吧!别人忽悠你、你就来忽悠俺?

3:听说小红帽三百年一开花、三百年一结果,也不知道那东西好吃不好吃?

4:老幺并胡说,此物非凡人可想、不可傲慢!

1:消息来自祁连山房瘸子。

4:‘八仙’中的‘房铁拐’?那此话倒有几分可信之度。

2: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3:我不关心‘有没有’,我只关心那东西好不好吃。

4:老幺你再胡说就把你踢出去。

3:好好好,我就看看不说话。

2:你想要多少钱?给个痛快话。

1:30万。

4:3万!

1:28万。

4:4万!

1:26万。

4:5万!

1:25万。

4:5万2。

1:‘黑天材’我丢你老木!你跟我菜市场买菜呢?

2:你丢我大哥黑天材老木、就是丢他二弟‘黑地材’老木!你想死呢是不是?

3:也是丢他幺弟‘黑人材’老木!你别叫我闻出你身上的铜臭味儿。

4:都别哔哔!削灵通你到底想要多少钱?

1:20万。

4:‘削灵通’我丢你老木!

2:‘削灵通’我丢你老木1!

3:‘削灵通’我连丢带吃你老木2!

1:三位大佬本事高、能耐大,削某退群了。

4:等等。

4:见准信付款。

1:君子一言。

4:快马一鞭。

2:快鞭1。

3:马肉不好吃,快鞭1。

路不同犹如看到了‘天雷滚滚’,“小红帽、小白帽、小绿帽,大马路上多得很!什么样的‘小红帽’敢值二十万?”

“还有房瘸子,是不是早些年被迫离村的那个‘方瘸子’?”

方瘸子姓‘方’还是姓‘房’,路不同并不确定。正如最初并不确定纪师傅姓‘纪’还是姓‘季’一般。

中间还有好多信息不敢细看,连拨屏幕、一路向下。

‘老幺’眼见‘群钗拱月’无望,便退而求其次、挤在最前排的六位迎宾小姐之间。

路不同的眼睛余光时刻注意着‘老幺’,眼见他便要就此转身,却又实在不甘心就此作罢。

心头一急、智慧横生。

索性往地上一爬,手中捧着的手机镜头对准‘老幺’。然后慢悠悠在地上爬爬停停,时不时比划几下,假装在寻找最佳角度。

爬了几下,感觉装不下去了。干脆在地上翻来滚去、时不时比划一下取景动作,争取多看两眼。

资深摄影师为了捕捉‘最美瞬间’,付出的最大努力不过如此。

路不同歪着脑袋、死盯屏幕,拇指连划。

其中的一页一条是:

1:已查实:‘小红帽’位于少室山左支脉断头崖附近。

1:收款方:博特力德海塞尔工艺美术品进出口贸易公司。

又隔好几页:

4:已打款,收到退群。

这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太大。

路不同的家,就在少室山。

萍萍所在的公司,就是那个博什么德什么贸易公司。

路不同被‘雷’的‘外焦里嫩’。

只听‘老幺’喊道,“角度选好了没?哎,你特么别滚了!再滚就进电梯了。”

喊声中电梯门开了,呼啦啦走出来好几个人。

这几个人高矮胖瘦、老幼不一、有男有女,全都一脸懵圈看着满地打滚的路不同,然后皱眉撇嘴绕着走开。

三十六位迎宾小姐只有后排的几位出声欢呼、还参差不齐,声势、气势立减。

剩下的迎宾小姐跟商量好了似的‘哄’的一声,娇笑顿起。

路不同也不在意,“反正谁都不认识谁,笑呗。”

爬起来趁机调出‘相机’,然后选了个合适位置,摆了个标准的‘马步蹲档’,以示这个位置和高度是资深摄像师,一番摸爬滚打后精挑细选出来的,效果最好。

镜头里:‘老幺’的一张‘马脸’灿烂如被踩了一脚的枸杞子,呲着白亮的牙齿陶醉在‘群芳之中’。

‘群钗拱月’是没有的,‘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是有的。

“哎,我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什么孽!”

路不同叹息着,选了个‘马脸’斜眼缩脖的‘最美瞬间’点了几下屏幕,一口气来了个六连拍。

‘老幺’心满意足的拿回手机,边走边划拉着屏幕欣赏着自己的‘玉照’。

连声道,“不错、不错!美~~~。美极了!哎,小兄弟你这照相技术‘biu特否儿’,这时机抓的‘破菲特儿’。哎,小兄弟去哪儿了?”

路不同嫌他丢人,和他并肩走了几步、拿出手机放慢脚步,落在后面。

第八十三章 这个世界变化快

‘老幺’扭头看一眼。

路不同头一低做查阅手机状,手机内什么信息都没有。

他有点儿忐忑,“自己是不是被组织遗忘了?”

‘老幺’径自去了。

路不同踱到‘屏幕’墙入口处的玻璃窗前向下看,满眼尽是高低起伏的山丘一路绵延直至天际。

“一览众山小啊!”

感慨一声,又冒出‘白驹过隙、苍狗长风之类的文雅词儿。’

他也不知道‘白驹苍狗’是什么意思,更懒得用手机查,转身走进‘屏幕’墙后面的通道。

淡雅的天蓝之色瞬间变成了养眼的翠绿之意。

那堵直达穹顶的‘屏幕’墙,原来是一扇‘屏风’。

通道内:地面是郁郁葱葱的植被,偶尔点缀着几块奇峰异石。

匠心独具的流水迂回其间,有锦鲤游弋在积水池中。

水面上袅袅雾气随波四溢,最终弥散于各类植被之中。

还有飞流直下的小瀑布、青翠嫩绿的细竹林、枝叶繁茂的芭蕉树、笔直挺拔的大翠柏……。

一道走廊蜿蜒其间,雕梁画柱、古朴典雅、曲折通幽之间步移景换……。

路不同穿行其内左顾右盼,忍不住诗意大发。

可惜高中毕业的学识限制了他的发挥。

唯一的印象是初中语文课本上好像有篇介绍园林的,偏偏内容一个字也没记住。

思来想去,唯有长叹一声,“卧烤,真好看!”

一路走走停停,越过数重台阶、又拐了数个弯儿。

当他穿过一座紫皮石头垒成的圆拱门时,养眼的翠绿之意瞬间变成了‘富贵逼人’之气。

但见偌大的一个厅内,密密麻麻摆满了大圆桌。

一‘水’‘黑裤青衣短打扮’的男服务员穿行其间,把一盘盘凉菜摆于桌面。

一道地台将圆桌分为左右两侧。

一侧圆桌铺大红桌布,一侧圆桌铺金黄桌布。

峨嵋七仙女围坐在一张黄色餐桌旁嗑瓜子儿,桌旁就是便于出入的地台。

她们的‘七个儿子’在附近游走跳跃……。

地台直通空旷的典礼台,尽头又是一堵直达穹顶的‘屏风’。

屏风内不再是蓝天白云,而是姿态优美曼妙的‘飞天’动图。

路不同扫了一圈,没发现‘疑似’收礼金之人。

当即“哈哈”一笑,“土豪,我来了!”

前面几排太扎眼、后面几排听不清、中间位置进出不方便。

溜着大厅墙根儿一路向里,边走边细细观察:

最好的‘黄金位置’,是峨嵋七仙女所处的那一桌附近。

一些未曾谋面的人,三三两两占据了地台两侧的空桌。

这些位置:抬头可看热闹,起身就能跑路。

这些人都是深谙看热闹真谛的人。

‘七仙女’和‘成功人士’所处的黄餐桌,守着外围通道,位置有点偏,是‘白银位置’。

那‘老外’所处的黄餐桌偏后偏中间,听不清、看不明也不好跑路,是看热闹的‘垃圾位置’。

虽然不知道红黄餐桌有何区别,但直觉告诉路不同:离那群猴子和‘成功人士’远一点,为妙!

千挑万选,选了一张还未摆放凉菜的红餐桌。

这位置虽然有点偏,但贵在:不仅毫不起眼还可暗中纵观全局。最重要的是,方便跑路。

万一看见刘雅思,可以有充足的时间选择‘是躲是藏’。

‘万事俱备、只欠热闹’。

不不不,还欠个厕所。

路不同抓了一把瓜子撒在桌上的空盘内。又倒上一杯饮料,然后喝了半杯。

这就等于无形中告诉别人:这位置,有人!

比单身狗吃快餐用薯条摆个‘有人’高明多了。

起身循着标志牌找着厕所。

便池墙壁上贴着小贴士:长大之人尽数入池。

路不同是成年人,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左右打量:地面上干干净净、一星半点儿的水渍都没有。

出门的时候看见‘七仙女’正在洗手。

‘七仙女’转头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便把头转回去。

“传说中的第‘三笑’来了?”

路不同心头一荡、老脸一红。

‘七仙女’又转头道,“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说完又赶紧转回头、佯装洗手,身子却在轻微地抖动。

路不同端详镜中的自己:

底色发黑的脸庞透出数块红斑红点,跟长了牛皮癣似的。

还有长短不一的数道划痕,呈发丝飞扬状、统一向右分布。

右眉正中有个小豁子,连什么时候刮的都没印象。

额头贴着的两块创可贴,其中一块没粘牢、耷拉下来一半。

青溜溜的脑瓜上,左侧隆起一个大包。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这个包看上去似乎小了一点儿。

长叹一声,不知从何说起。

‘七仙女’强忍笑意,从兜里掏出一顶帽子递给路不同,眼睛却是不敢看他。

路不同伸手接住,二人的眼神在镜子里‘碰’了一下。

‘七仙女’“哎呀”一声怪叫,一把抱住路不同、把头埋进他怀里纵声大笑。

路不同只觉身子如同被铁箍‘箍’住,蓦然醒悟道,“你、你是小张?”

‘七仙女’笑得浑身乱颤,“我真佩服你死了……舍得这样作践自己……。”

路不同仍是满腔狐疑,“你、你真是张超然?”

‘七仙女’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是姑苏何家二千金,何小河。”

话虽这么说,嗓音却变成了男音。

无数个疑问化成一句话,“和你一起的,是季师傅?”

小张脸色变了一变,“你怎么看出来的?”

路不同摇头道,“眼神。他看我的眼神。”

小张点点头,“现在知道我们在这里、你放心了吧?不要鬼鬼祟祟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哦,除了一件事。”

“什么事?”

“千万别再叫我看见你!”

小张说完便佝着身子、打着哆嗦,极力克制着笑意走了。

到了卫生间门口,右足轻轻一顿地。再走起来的模样,就变成了‘七仙女’的摇曳身姿。

只不过这性感的身姿,在路不同眼里再也没有任何吸引力。

原地蒙圈了一会儿,他回过神儿,照着镜子把帽子扣在脑袋上。

竟然是女式的浅灰荷边水盆帽。

这中间有太多他想不明白的弯弯绕绕,谁还在乎一顶帽子?

一个人风风火火闯进来,看见路不同楞了一下,“你怎么又换造型了?”脚不停步跑到一个水池子旁,把胸口一抖,一堆拳头大小的小葫芦“噼里啪啦”掉满水池。

看着这一堆葫芦,路不同突然想起纵狗撵自己的‘葫芦娃爷爷’……。

第八十四章 老幺大战葫芦娃

‘老幺’吸溜着鼻子抓起一个葫芦,冲路不同得意道,“老家伙真能藏,以为我找不到?”

说着右手三指一掰,葫芦头应指而断。凑到鼻前一闻,鼻翼狂‘扇’几下又狠咽了一口口水。

脖子一仰大嘴一张,举起葫芦悬对口中。停了一下不见有东西出来,便抓着葫芦便往口中扽。

路不同有点纳闷,“饿疯了?葫芦籽都吃!”

‘老幺’扽了几下,一口含住豁豁茬茬的葫芦嘴儿,腮帮子一动一缩、一动一缩,发出犹如婴儿急不可耐吸奶的“咭叽”“咭吱”声。

路不同疑惑重重,“葫芦里装的是什么灵丹妙药?他竟会急成这副模样?”

‘老幺’吸了几口大嘴一张、左手一紧,“咔嚓”一声、葫芦应声而碎。

犹如抓爆了一个水球!

霎时间汁水横流、灌了他一嘴一脖子,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弥散四周。

‘老幺’一口吞下残酒,闭着眼睛咂摸滋味。

“美~~~!”

爽叹声中一抛碎壳,在臀部蹭着左手、右手拿起一个葫芦。这次他有了经验:

葫芦肚子对准自己的嘴,右手握着葫身缓缓加力。小葫芦变形至一定极限,“喀”一声脆响,葫芦肚子裂开一条大缝,里面的美酒尽数入口。

就是这次的份量有点多,他‘梗’了两次脖儿才吞完。又是发出一声爽叹,“美~~~!”

缓气儿的功夫看见路不同在一旁目瞪口呆。抓起个葫芦一抛,“你也喝点儿。”

路不同伸手接住。

‘老幺’吸溜了两下鼻子、豆豆眼儿一斜洗手间入口,催促道,“快喝!来不及了。”

路不同想起了吃鸡蛋的毛大宝。

看看手里的小葫芦:肚大嘴小、完整无损,通体金黄、油光水亮。外形呆萌之至,令人爱不释手。

三个人冲进卫生间。

一个道,“在这里!”

一个道,“哪里跑!”

一个道,“不许喝!”

为首的中年汉子身宽体厚、满脸横肉。此刻他大步前行、神色气恼。一身‘黑裤青衫短打扮’,步步生威甚是彪悍。

只是衣裤上印满了俏皮可爱的卡通金黄小葫芦,与他五大三粗的外形着实不搭。

路不同一阵迷茫,“葫芦娃……长残了?”

‘老幺’鼻翼一张、豆豆眼一翻更不多言,头一仰又喝了‘一葫芦’。

手腕一转一抖,一招‘腕里针’,手里的烂葫芦夹着一股异香从路不同脸侧飞过。

几滴酒液飞溅到路不同的脸上唇边,略感生疼。

路不同舔着嘴唇把小葫芦揣入怀中,后退至对面洗手台看热闹。

‘葫芦娃’不闪不避,一招‘挑帘式’拨开迎面飞来的葫芦。

就这么缓了一缓,‘老幺’又抓起个葫芦仰脖就想喝。

‘葫芦娃’脸色一沉、前行的身子蓦然一紧,整个人似乎缩小了一圈。

与此同时右足一顿地,身子化为一道‘青影’离地前冲。右臂弯曲前出,形成蓄势待发的肘击之态。

他和‘老幺’之间两三米的空间距离一下被‘穿越’,肘尖带着自身体重的势能直插‘老幺’胸口。

‘老幺’还在那儿张着嘴儿捏葫芦,‘葫芦娃’的‘雷霆一击’就这么一眨眼到了胸前。

大骇之下身子一缩、左臂一横,半扇‘铁门栓’还未形成、‘葫芦娃’的肘尖重重顶在‘老幺’抢先1/100秒到达胸口的手背上。

‘老幺’疼的鹰钩鼻尖直抽抽,身子一晃却是半步不退。

右手抓爆小葫芦、一片酒雾飞腾中,沙包大小的拳头冲着‘葫芦娃’的脑袋就是一拳‘单风灌耳’。

于此同时左腿忽抬,一记‘铁膝盖’直顶‘葫芦娃’裤裆。

‘葫芦娃’占尽先机,脑袋向前一伸、一个‘头槌’结结实实撞在‘老幺’右胸。

与此同时左手一记‘金刚杵’重重捣在‘老幺’大腿侧面。

‘老幺’疼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在鼻涕泡破碎的瞬间腰部一挺、偏离目标的‘铁膝盖’死命一抬、结结实实顶在‘葫芦娃’的小腹上。

二人身形一晃同时后退,‘老幺’更是直退到卫生间尽头。彼此对视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和惊诧。

兔起鹘落的一个照面,‘老幺’目测吃了大亏。

其余二人此时方赶至‘葫芦娃’身侧。

路不同在一旁彻底看傻了眼。

————

他出生的陈家沟、沟上就是少林寺的塔林。沟里的村民不会个‘三拳两脚’,都不好意思跟游客打招呼。

民风、习俗就是没事凑在一起‘切磋切磋’。这个‘切磋’可不是套路表演,而是约定成俗的真打。

一个好胜逞能或疏忽大意,断腿断脚不至于,卧床个三五天是常事。

连扫马路的阿香婆,一手‘七十二路扫魔杵’都舞的人畜不能近身。

在这种氛围下长大,自以为摸爬滚打、见多识广的路不同,对传统武术的认知被眼前二人一个照面间的打斗,颠覆了。

—————

‘葫芦娃’不停揉着小肚子,皱眉道,“阁下如此身手为何去做那偷葫芦的贼?”

‘老幺’浑身上下不停揉,龇牙咧嘴道,“久闻倥侗‘穿虚术’万无一失!呵呵……今日一会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葫芦娃’神色一变,“阁下何人?”

‘老幺’满脸都是疼痛之色,兀自强逞口舌,“想知道你老子是谁?问你家主子去。”

‘葫芦娃’身子一缩,“既然如此,可别怪倥侗令狐糊糊招呼不周……。”

路不同差点笑出声,“这都什么名字?葫芦娃他爹给儿子起名字太随意了。”

‘老幺’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摆手道,“别别别……我们兄弟三人就是来凑热闹的,对‘擎域黄沙’并无不敬之意。只是在厨房偶然看见这葫芦生的好看,以为是赠品……。”

令狐糊糊破口大骂,“赠你妈的品!老子的葫芦千辛万苦藏得那么隐秘……。”

于此同时双手弯出形成‘虎鹤双形’之势,右足猛一顿地,五六米的间距一下被‘穿越’。

‘老幺’这次有了防备,提前一蹦、窜上卫生间的气窗。

嬉皮笑脸道,“有话好好说,骂人别骂妈。咱们生意上多有来往,还是业务合作伙伴呢……。”

令狐糊糊啐道,“你大爷的!谁会和一个贼合作?现在知道怕了也不晚,下来给我的小崽儿磕三个头……。”

‘老幺’油嘴滑舌道,“我若多磕几个,这些葫芦是不是都归我……?”

却见令狐糊糊双手微乍、一步一步向后退。连退七步之后,半蹲着身子、侧扭着屁股做了个极其怪异搞笑的上冲姿势。

见此情景,‘老幺’立刻紧张起来。突然之间鼻翼狂扇几下,立刻扯着喉咙大喊道,“黄老邪、黄老鬼,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糊糊住手!”

一个女声从洗手间外传了进来。

第八十五章 世上只有妈妈好

来人正是三娘黄仙。

令狐糊糊迎上去颔首做礼,黄仙微微颔首还礼。

另外两名汉子退至一旁,束手垂立。眼视地面,甚是恭谨。

‘老幺’从气窗上蹦下来,“哈哈”一笑道,“多年不见,三娘越发年轻漂亮、清秀端庄了。”

三娘平静如水道,“黑山天地人,属你这个‘人材’最会说话。”

‘老幺’嬉皮笑脸道,“不敢不敢。千娇百媚‘最红颜’虽然深居简出,但道上的兄弟哪个不是久仰大名倾心爱慕?哪个不是见了魂飞魄散便想绕着走……。”

他一边说一边想绕着三娘往外走。

三娘一错步挡住去路,“诸家道友给小妹这个面子,小妹自然‘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如此好酒、就请饮完小妹的这壶酒再走吧。”

三斤‘起步’的酒量使‘老幺’闻言窃喜。虽说曾经耳闻过的一些‘传闻’使他心存忌惮,但内心也正‘因此传闻’而跃跃欲试。

‘传闻’不印证一下,怎么知道是不是谎言?不戳穿这个谎言,怎么能在这个姿色俱佳的妇女面前‘露一小脸’?

三娘自洗手池内拿起一个小葫芦,食指指甲在葫芦肚子上下连接处反向一划,小葫芦的上半截飞掉于地,茬口光滑平整如同刀割。

“擎域五指、当属‘划眉指’第一!”

‘老幺’口中赞叹不已、心中却是不以为意。

他有‘不以为意’的资本:他的两位哥哥就在附近。其中大哥黑天材十年前在南海滨河偶得‘机缘’,不仅武术修为远超自己数倍,思想境界更是甩他‘二里地’。

也正如此,他不想把事情闹到两位哥哥面前。他可不想被哥哥们训废物般训斥。

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谁还不要点面子?

左右看了看,老老实实道,“只此一葫,水池里的那些我可喝不了。”

三娘道,“只此一葫!”

‘老幺’毫不迟疑接过葫芦,一饮而尽。

三娘伸出右手,“果然好酒量!走吧。”

‘老幺’舔着嘴唇志得意满。心想,“传言果然都是谎言!不过自己已经在这美妇女面前挣足面子,倒也没必要拆穿戳破。”

口中连道,“好说、好说。”抓住三娘细皮白嫩的小手略加用力捏了两下便想离去。

三娘突然之间展颜一笑。

‘老幺’的豆豆眼瞬间瞪成了‘爆米花’,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现于眼前。

脑海深处思念之情、忏悔之意,一下子跃然心间。情不自禁呢喃了一声,“妈妈?”

三娘反握住他的手,说话的腔调骤然一变。腻声道,“我不是你妈……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老幺’使劲闭上‘爆米花’又睁开,豆豆眼中迸出缕缕精光,似乎要看透眼前的这张脸,口中喝道,“要、要……。”

路不同在侧面看的一头雾水,心想,“‘老幺’这是喝嗨了,打算‘要、要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

“妖……女。”

‘老幺’身子一软,浑身的精力仿佛随着这两个字一吐而尽。

三娘腔调又是一变,酥麻入骨道,“妖女美吗?”

‘老幺’豆豆眼奋力睁圆了一下,既似抗拒、又似不甘。随即眼皮一塌,眼神变得涣散而迷离。

三娘紧握‘老幺’的手上下晃动,连带着他的身子也跟着上下晃动。

“美~~~!”

‘老幺’长叹一声、终于合上眼皮,浑身骨头架子如同被拆般委顿于地。

黄仙走到一处水龙头前,细细洗手。

令狐糊糊弯腰收拾地上的碎葫芦。

另外两个汉子抬起‘老幺’。

三娘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手,道,“把他丢在那里,擎域黄沙可容不得有人欺负到门上来。”

两个汉子把‘老幺’丢在洗手间的墙角。

‘老幺’挥舞了一下胳膊,挣扎道,“扶我起来,我还能喝……。”说完头一歪就此睡去。

路不同浑身鸡皮疙瘩乱冒,头皮一阵阵发麻。他想起上官云英站在山坡上的嗲酥腔调,也想起‘的哥’说的关于此酒的传闻:“三碗御春风……。”

三娘蓦然转身,手中摆弄着手帕、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路不同。

路不同赶紧错开眼珠儿,看见手帕的一角绣着一个黑白骷髅,骷髅的头顶部位却是血红一片。

心中一惊,赶紧掏出小葫芦讪笑道,“这里……还有一个。”

三娘一双眼睛不含任何感情色彩地盯着路不同,将‘盲叠’的整整齐齐的小手帕放入兜里,“你留着喝吧。这酒……只怕你以后没机会喝了。”

言罢转身离去,另外三个汉子也跟着离去。

路不同心情复杂到极点:被人惦记吧,害怕。人家不理吧,失落。这人呐、就是贱!

看了一眼鼾声如雷的‘老幺’,一拉帽檐走出了卫生间。

不断有人从圆拱门走进大厅。只是大厅实在太大,这些人分散其中毫不起眼。

路不同走回自己的位置,桌面上凉菜已然摆放齐全。

这十二盘凉菜,六荤六素。但见绿红掩映、黑白交错,摆盘美观、造型别致。瞧上去令人眼前一亮,垂涎欲滴。

眼珠一转走到旁边一桌背对大厅坐好,伸手捏了一块带皮儿的烧鸡鸡胸脯。

还未入口,浓郁的香辛大料味儿直窜鼻息。入口一品,那是皮儿香肉儿香、回味无穷。

又捏了一片豆沙色的酱牛肉,但觉咸淡适中,酱香浓郁,酥嫩爽口,不硬不柴。

还有熏鱼?

黄河大鲤鱼经过淡淡的烟熏和适时的烤制,色泽如琥珀般暗黄透亮,口感外焦里嫩甜而不腻、连骨头都能嚼成渣,地方风味尤为突出和独特。

环视桌面,其他的凉菜或太素或太碎或太油,不易下手,便在一盘苦瓜中捏了个大虾球。

一番‘品鉴’之后,路不同坐回原位已是成竹在胸。简单概括一下就是四个字:只吃荤的。

“噹~~~。”

一声悠荡飘扬的撞钟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清幽肃穆的空灵之意仿佛由天边灌入路不同的耳中。

错愕之际,一首旋律凭空出现……。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在他生命里仿佛带点唏嘘黑色肌肤给他的意义是一生奉献肤色斗争中年月把拥有变做逝去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

……。

第八十六章 狭路相逢愚者胜

是啊!

谁不想出人头地令人刮目相看?

谁不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光辉岁月?

思绪飘荡之际,脑袋瓜异常的好使……。

令狐糊糊的‘穿虚’一击,手法、动作和力量都像极了打倒季如松的那个‘暴徒’。但糊糊矮壮!二者并不是同一个人。

和糊糊打成平手的黑山老幺,却被三娘黄仙随手一握制服。

那蛊惑人心的声音、颠倒众生的笑容,无一不是上官鸵鸟色秀自己时的加强版。

这难道是武侠小说里的‘摄魂术’?

‘七仙女’真的是张超然假扮的?

虽然明知答案,但路不同犹自不信。

难道世间真有‘易容’之术?

不不不!即便有,那也‘易’不出如此美丽无暇的一张脸。

姑苏何家二千金何小河,真的是貌美如天仙?

难道自己真的不知不觉身处一个精彩纷呈、如‘书本中所描述的江湖’?

路不同举目四望,顿觉大厅里的每个人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外纱。

又看见张超然所在的那一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男人。

既然张超然和季如峰都在这里,那我路不同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多余?

路不同盯着桌面上的那盘熏鱼,蓦然惊醒回归现实……。

进门的人逐渐密集。

路不同捏了一小撮瓜子,但见粒大籽饱、嗑完满口焦香。

又剥开一个花生,里面躺着个头均匀的四粒花生米儿。

吃起来咸香干脆、嘎嘣带响。连剥几个,均是如此。

买过无数次瓜子花生的路不同知道,这些瓜子花生都是瓜子花生中的极品。

顺手抓了两把放入口袋,突然想起‘的哥’口中所说‘在省城人民剧院旁边卖瓜子花生发家’的安傻子,以及无端被他口头绑架的安家大小姐——安素素。

吃着喝着观察着,路不同发现这里有四个出入口。

其中两个在明处,是各路宾客出入口。

另外两个在暗处,是内部人员出入口。

没有包间、没有雅座、没有男方女方、没有总管司仪、没有服务人员……。

言而简之,这大厅就像个随便坐、随便吃的‘大锅饭’食堂。

一切都是那么随意散漫,一切却又是那么杂而有序。

除了典礼台前、铺着纯黑桌布的三排坐席。

这三排坐席犹如不存在般,没有一个人靠近。

这时毛大宝出现在圆拱门口,戴着一副‘不知打哪儿弄来的金丝边眼镜’,有点儿忧郁有点儿神经质的四下扫视

这家伙肯定洗过澡了!

虽然浑身衣服仍是灰扑扑、脏兮兮,但肤色、气色却是白净了许多。

尤其是此前那一脑袋贴着头皮的自来卷,此刻蓬松凌乱、曲里拐弯向天歌。随着步伐不断颤动飞扬,充满了海外文艺小青年的浪漫主义范儿。

路不同可不想和一个‘饿死鬼’坐一桌,赶紧低下头。

毛大宝走到峨嵋七仙女桌旁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众位‘仙女’“咯咯”直乐。他顺势坐到一张空椅上,旁边的一位‘仙女’立刻连打带踹把他撵走。

天山刘姥慢吞吞走进门,又慢吞吞走到第一排正中的一桌黑桌旁坐下。

黑大汉携着他女朋友的手走了进来,二人服饰、气色焕然一新。看样子是洗个澡又换了身衣服、和好如初了。

黑山两兄弟进来了,站在入口东张西望了一下便分头四下寻觅。

路不同见此二人手中都抓着个电话,神色焦急气恼万分,心中窃笑。

三个和尚进门了,大步走到刘姥桌前作揖寒暄了几句、落座一偶的黑桌。

胶原蛋白美少年进门了……。

汉服素装小姐姐进门了……。

‘蛤蟆功’男子进门了……。

等电梯时那个咋咋呼呼的女人和一群人‘组团’进门了……。

进门之人顷刻间密如过江之鲫。各色人等不一而足,其中奇装异服者也不在少数。

路不同久经锻炼,他的一双眼睛在两个出入口不停游梭,生怕一不注意漏掉刘雅思。

偌大的大厅沸腾起来,四处都是呼朋唤友、说笑吵闹之声。

瞧着乱七八糟的大厅,路不同心中纳闷,“黄鹤珍整这么多人来吃‘大锅饭’,她究竟想干什么?”

眼睛突然一直,刘雅丽出现在入口,右脑门上贴着一块白纱布,像只愤怒的小鸟一般环视大厅。

路不同吓得一缩脖子,右手支着脑袋侧伏桌面、左手把手机调成自拍模式。看见:

刘雅丽顺着地台缓步前行、左右细看。

刘雅思跟在后面,再后面是上官云英和那位会发光的东北大妞。

刘雅思突然紧走几步,挡住刘雅丽正要看自己的目光。同时指着远端的黄桌说着什么。

二人说笑着从平行于自己位置的地台上走了过去。

路不同松了一口气坐正身子,喝了一口饮料压压惊。

水杯还没来得及放回桌面,却见刘雅丽前行的身子突然顿了一下旋即转身。

二人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

刘雅丽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只小老虎般走了过来。

路不同吓得手一松,水杯“当啷”一声掉落桌面。

刘雅思摇头跟上,“千算万算,仍是算不过妹妹‘毫不讲理’的直觉。”

路不同垂下头,想起天山刘姥说的话,“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躲不掉的……。但自己裹的像个粽子,这个小鸭梨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路不同百思不得其解,恨不得头撞桌面。

再抬起头时,坚定了信念。眼观鼻、鼻观心,哼起了大慈大悲咒。

他自幼听惯了唱佛机里的调调,张嘴就来,“南摩救苦救难阿弥陀佛、南摩大慈大悲阿弥陀佛……。”

刘雅丽隔着桌面审视路不同,神色颇似初见‘黔之驴’的那只老虎。

路不同心中一定,知道自己的‘自残术’起到了迷惑敌人的效果。

哼咒之声立刻大了几分,“南摩有得必有失失之我命阿弥陀佛、南摩有失必有得得之我幸阿弥陀佛……。”

刘雅丽盯着眼前这人七星瓢虫一般花哨的脸、听着他蚊子哼哼一般的腔,怒火中烧!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关键是好说不好听,谁那么傻脑袋往门上撞……?

秀眉一蹙,脑门处又是一疼。

她左看右看却也不能完全断定:拿门板‘怼’自己的,是不是这小子?

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原则绕坐右侧,目不转睛道,“装、你再装?”

路不同心头狂跳、耷拉着眼皮狂哼,“南摩菩萨显灵阿弥陀佛、南摩佛祖保佑阿弥陀佛、南摩我不理你阿弥陀佛……。”

刘雅思看着眼前的这俩‘活宝’叹口气,紧挨刘雅丽坐下。

上官云英一屁股坐到路不同左边的椅子上。肥胖的身躯压得椅子快要散架般“吱扭”了一声。

路不同歪头看了一眼。

东北大妞“噗嗤”笑道,“哎呦老弟,脸被驴啃了?”

路不同充耳不闻急哼,“南摩你全家被驴啃阿弥陀佛……。”

上官云英娇声试探,“老夫哥哥?”

“南摩打西边来了个喇嘛阿弥嗯……?”路不同心神一荡差点跑调,赶紧又哼,“西摩打北边来了个哑巴阿弥陀佛……。”

上官云英又探,“慧明哥哥?”

路不同眼睛一闭,“南摩的喇嘛想打西摩的哑巴阿……。”

刘雅丽一把扯下他的帽子,“装成癞皮狗我就认不出你了?”

第八十七章 为何渡我不渡她

路不同想不到这姑娘如此莽撞无礼,侧身一招‘飞龙探云手’去抓自己的帽子。

刘雅丽缩手仰身,突然一呆、扭头回看。

刘雅思道,“不是我打的。”

路不同幡然醒悟,赶紧一捂脑袋上的大包。这个动作有点急,掌心碰得脑袋又是一阵跳疼。

东北大妞蓦然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后脑勺和一个熟悉的动作,当即怒骂,“哎呦我去!原来是你这个瘪犊子……!”

路不同蓦然想起自己曾经一不小心看过她的裸背,脑海登时浮现出‘根根可见’的各种骨头和那根性感妖娆的细红绳儿,不由得慌得一匹。

也顾不上哼哼‘阿弥陀佛把帽子还我’了,急道,“阿把、阿把……。”

刘雅丽瞠目大怒,“又装哑巴来骗我?你这贼秃当我傻吗?”

此时她侧着脑袋,脑门上的纱布高高隆起,下面掩着一颗冬枣般大小的包。

路不同知道:这个包是刘雅丽即将抓住他的瞬间,把他猛回门板‘怼’出来的。

难怪这‘小鸭梨’不依不饶,对他恨的咬牙切齿!

那种每走一步便如凿子凿击脑仁般的痛楚,路不同从21楼体会到9楼,又从9楼体会到了21楼。

虽说自己脑袋上也有一个包,个头比她的还大!但这‘核桃包’是自己撞出来的,怨不得别人。

前账未了、又添新仇!这可如何是好?

心急脑痛之下,脑汁乱冒。

当即右手合五,环视左右沉声道,“阿弥陀佛,小僧不是哑巴也不是瘪犊子。小僧乃北莽清凉寺清凉台居士‘阿八’是也!”

在一圈人的愕然注视下,又赶紧加了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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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邙清凉寺:世界佛教学术界公认的佛经禅道权威解释机构,佛教九大道场之总舵。

思想起源: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思想境界:戒律清规之严,世间无出其右。寺内僧众虽然人数不多,但无一不是古板逾矩、为佛而‘佛’的苦修之士(苦行僧)。

人文景观:每夜月亮隐退之际,寺内大钟便即响起。悠远悠长、百里可闻。名为‘开止静’的清凉钟声,实则暗助世人‘忘却烦恼’。

代表建筑:寺内清凉坡顶心形清凉台(又名大爱石),直径22米厚度314米,其上刻有三百六十一座莲座。

每隔七年举办一次的‘清凉台论道’,不仅是佛界继往开来、佛光普照的盛典,也是诸子百家争鸣的思想碰撞之时,更是世间无数善男信女顶礼膜拜、感受禅意大道之所。

清凉坡下千年许愿井,每年初一定时清理出来的硬币重达数吨……。

清凉坡畔不死野竹林,每年夏秋二季有数不清的碧玉蝉生养其间、高歌不歇……。

想成为清凉台居士难度相当大,辟谷明志、卧莲悟禅那都是‘小儿科’。

只是因为:成为‘清凉台居士’的必经之路上坐着个盖章的老和尚。

这个老和尚不仅信奉‘佛渡有缘人’还与时俱进,堪透人性归纳出‘必杀六问(居士)’。

没点儿慧根佛缘的人,一般情况下‘前两问’就被‘问’的以头撞地、掩面而去。

听说这个老和尚从三十六岁一直问到了八十六岁还在问。

听说有个男人被他问得当场神经错乱、几欲癫狂。

听说有个女人从十八岁一直被问到六十八岁才回答上‘五问’。

听说有个小孩只是随着他的问话做了几个动作便直升‘莲花座’居士。

……。

由此获得对联一副:

上联:清凉台前锥心鼓

下联:莲花座上刺股针

横批:真圆不懂爱

路不同之所以了解的这么详细,是因为他是真材实料的‘清凉台居士’。

这种真材实料可以通过具有唯一编号的皈依证查证。

‘清凉台居士’皈依证由普普通通的两张硬纸板制成,套在一个普普通通、塑料味儿极大的红色塑料皮内。

唯一不普通的是硬纸板对折处、皈依师名字上堪的那个长条骑缝章。

这张证书是因为他种了‘善因’,所以在‘善施居士’(陈宏业的老婆魏雪兰)的帮助下、又不知道捐了多少钱才喜提的‘善果’。

为了成为这个‘居士’,路不同连续三个月定时定点去清凉寺诵经礼佛、义务劳作,过程极其辛苦繁琐,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是拒绝的。

后来‘善施居士’魏雪兰说,“有了这个皈依证,走遍天下名寺、道观不收门票……。”

———

却听东北大妞道,“噶蛤、屎壳郎打喷嚏呢?”

路不同寻思,“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雅丽道,“满嘴喷粪!真圆老和尚大善知识(二声),会收你这个癞皮狗?”

路不同恍然,蔑视左右傲然道,“诸位女施主如若不信,可以登陆清凉寺官网查证。小僧……。”

突然想起居士不是僧人赶紧改口,“小居皈依证编号‘万字符号’55205,那上面有小居的俗世真容……。”

上官云英在一侧狂磕瓜子儿,“呸”的一声、把一个瓜子皮吐到路不同身上。

“是吗?”

刘雅丽嘀咕着掏出手机就去查证。

刘雅思双手合十道,“想不到你还是真圆禅师亲手点化的摆渡人。失敬、失敬!”

路不同洋洋一笑,正待回一句,“不值一提~~~。”却见刘雅思的一双眼睛似笑非笑、闪烁着戏虐、玩弄自己的光芒,当即醒悟。

“阿弥陀佛,小居的皈依师乃真圆禅师的师兄——真空禅师是也。”

刘雅思神色一敛,点头道,“原来你是走了‘老不正经’的后门……哈哈。”

她突然想起自己和‘老不正经’真空禅师的一段际遇,一直恬静的脸庞、灿烂的笑容突如‘昙花一现’。

路不同则一脸黑线。

第八十八章 魔术:旋木取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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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不同从未见过真空禅师。

之所以知道‘有这么个人物’,是因为善施居士在一家快餐店里拿着皈依证对他说:“……真空禅师是你的引渡人,你现在可以许一个愿望、一个发自内心、真正的愿望!”

路不同面前没有蛋糕,但有一个汉堡包。汉堡包上没有插蜡烛,但撒着十七粒黑芝麻。

他以为这是个‘玩笑’,但善施居士极其庄严神圣的表情表明: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一脸黑线地捧起汉堡包想了一下,便极其庄严神圣地许了一个‘发自内心、真正的愿望’。

‘一口一个汉堡包’后,路不同把皈依证贴身放好。以为自此以后‘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上街可以‘横’着走……。

结果闯红灯的时候,被路口执勤的交警小帅哥当场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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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雅丽看着手机念道,“兹有佛子、俗名路不同,现年一十八岁。籍贯……恭请上真下空界师引渡为证受三皈、赐法名阿八,自此以后……。佛历三五五零年……有效期十年?”

路不同频频颔首,“如何?佛子不打诳语。”

刘雅丽眼一瞪,“一点儿都不像!脸怎么黑了?”

路不同道,“防冷涂的蜡。”

一旁嗑瓜子的上官云英突然“咯叽”笑道,“怎么又花了?”

路不同道,“精神焕发。”

东北大妞斥道,“噶蛤、跟他说相声呢?”

上官云英撇撇嘴,埋头磕花生。

刘雅丽又道,“手捂什么?”

路不同松开捂包的左手,指着脑侧暗讽道,“臭虫咬的包!”

刘雅丽奇道,“臭虫能咬这么大的包?”

路不同道,“臭虫跑得快所以咬得大!”

刘雅丽扭头问道,“有这样的臭虫吗?”

刘雅思心系故人爱屋及乌,决定放‘眼前这小子一马’。点头道,“骨鳖可以。”

上官云英突然“咯叽”一声伏于桌面,浑身上下的肥肉不停哆嗦,连带着大圆桌面也开始哆嗦。

东北大妞怒道,“噶蛤、磕出臭虫了?”

“不是、不是,是雅丽没有听出来……。”

上官云英哆嗦着直起身子,斜眼道,“么呵么呵,天王盖地虎!”

路不同顺嘴道,“乌啦乌啦,宝塔镇河妖?”

东北大妞大怒,“哎呦我去、改群口了?”

上官云英立刻耷拉下脑袋去抓花生。

刘雅丽道,“你俩别打岔,我正问话呢。诶我想问什么……?”

东北大妞眼一瞪,“没大没小!这里可不是辽北冰洲……。”

口中说得气势,却把头一转又斥道,“吃能素噶蛤、转性了?”说着捏了个烧鸡腿一递,“nou(语气词)、可劲儿造!”。

“还是老姐最疼我……。”

上官云英喜笑颜开接过,张嘴一咬一捋,半只腿不见了。

路不同目瞪口呆。

这只鸡腿他盯老半天了,单等主家一句“大家吃好喝好”就飞龙探云爪……。

“哦我想起来了,你脑袋上的包……?”

刘雅思道,“撞的!不要再问了,此事到此为止。”

刘雅丽看了刘雅思一眼,摸摸自己脑门上的纱布,看看路不同脑侧的‘核桃包’。转转眼珠“哼”道,“算你走运!本姑娘听姐姐的话。”

路不同心头一松,忙道,“阿弥陀佛如此甚好。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化干戈为玉帛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上官云英又“咯叽”了一声。

东北大妞斥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刘雅丽脸一板,“你想的美!下面说说……。”

刘雅思道,“砸车的事也算了。”说着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

刘雅丽瞪眼道,“凭什么……。”

却见刘雅思右手三根手指像高速转动的马达一般、不停拨捻筷子的顶端,忍不住惊叫一声,“你也会?”

话音未落、筷子头突然腾起一小团火苗。

刘雅思手腕一抖,那团火苗飘落刘雅丽面前的茶盘正中心。闪了两下,灭了。

刘雅丽摸摸茶盘,兴奋的两脚直跺,“教我、教我、教我……。”

刘雅思摇头。

“……砸车的事儿算了。”

刘雅思摇头。

“……我保证不拆穿‘菜篮子’的西洋景儿,这样总行了吧!”

刘雅思道,“你若忍不住呢?”

刘雅丽环视左右,恨恨道,“我若忍不住,就跟他一样、脑袋上也撞这么大的包!”

路不同赶紧一捂脑袋,嘟囔道,“你发誓就发誓,扯上小居干什么?”

刘雅思附在刘雅丽耳边小声嘀咕。

路不同歪着脖子竖着耳朵偷听。

寻思:刘雅思的表现令人费解。之前她还恐吓自己,现在却帮助自己平息事端,为什么?难道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折服了?

东北大妞离得最远,“哼”道,“不就是耍个戏法、变个魔术吗?”

路不同也是一个字也听不见,但见刘雅丽表情接连变化,最后难以置信道,“这么简单”

刘雅思点头道,“魔术是一种表演艺术,利用精巧的道具和娴熟的技巧、制造出违反客观规律的障眼法而已。”

她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五只‘瑞’以及黄鹤珍黑不可测的那双手……。

刘雅丽寻思了一下,失落道,“早知如此我就不问了。诶我好像又上了你的当?”

“无量光,又见诸位善人。”

先前见过的那位假胡子道人走到桌前稽首唱喏。

一个小童自他身后闪出,骨碌着大眼睛、笑眯眯鞠躬道,“诸位姐姐中午好。”

第八十九章 幻术:破裂虚空

刘雅丽招手道,“过来,瞧姐姐给你变个戏法。”

小童看向道士。

正在和刘雅思寒暄的道士微微颔首。

小童立刻兴高采烈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看戏法了……。”

路不同借机站起来,拍着椅背道,“小朋友坐这里,坐着看对身体好……。”

刘雅丽眼一瞪,“想跑?”

被她揭破心思,路不同忙道,“谁跑了?小居……只是想上个厕所。”

刘雅丽也站起来,“哼!我正好也想去……你去不去?”

上官云英“哈”的一声站起来,“去!”

东北大妞扯着她的胳膊,“坐下。”

上官云英扭着身子嘟囔道,“人家上厕所你也管?”

东北大妞啐道,“懒驴上磨屎尿多!”

路不同品品东北大妞的话,看看左右的‘哼哈’二将,想想卫生间酩酊大醉的黑山老幺,又坐下道,“小居一站起来顿觉神清气爽、上下通气,突然之间不想去了。”

“恶心!”

刘雅丽跟着坐下,把手伸向刘雅思,“姐,赐给我力量吧!”

刘雅思无奈,双掌合住她的右手婆娑。

上官云英坐下小声道,“两个美女陪你左右、你还想跑?”

路不同恶寒,苦着脸道,“只怕小居福薄命苦消受不起……,”

眼珠一转,脑袋向上官云英靠了靠,小声道,“你老姐太过分了,上厕所都管?”

上官云英脑袋向路不同歪了歪,嘀咕道,“可不是吗?就没有她不管的事儿!烦死人了。”

“你应该反抗啊!话说你也是成年人了……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啊……。”

上官云英突然“咯咯”一笑。

路不同心喜‘离间计’起了作用,又歪歪脑袋正待再添一把火。却听东北大妞道,“你俩这么黏糊噶蛤、煲小米粥呢?”

二人的脑袋同时迅速分开。

上官云英脸色扭捏、佯装去抓瓜子。

路不同心里送出一句“mmp”……。

刘雅丽拿起一根筷子,面对小童道,“瞧好了!”说着右手三指也如个小马达般不停地拨捻筷子的顶端。

拨捻了片刻纳闷道,“怎么不着呢?姐你是不是弄错了?哎我手指都疼了……。”

刘雅思又好气又好笑,苦于无法明言,只好提示她道,“筷子有四个楞,指尖轻蹭在先、指肚发力在后,拧……。”

刘雅丽道,“我拧了呀……。”

但听“啪”的一声、筷子断为两截,上半截从她指间飞了出去。

小童拍手叫道,“好指力!姐姐你真棒!”

坐着的半桌人面面相觑。

小童拾起断筷,“姐姐我还想看。”

东北大妞“噗嗤”笑道,“可别看了!再看就该‘手抓饭’了。”

上官云英“咯叽”一声又往桌上一趴开始哆嗦。

刘雅丽满脸尴尬,转头怒视。

东北大妞慢条斯理道,“瞧大姐姐也给你变个戏法……。”

说着右手漫不经心一拍桌面,面前茶盘上摆放的两根筷子、其中的一根突然跳起、落入一旁的水杯里。

“哇哦!”

小童又是一声惊呼。

路不同童心忽起,一摸兜摸出个糖块,剥掉糖纸冲小童晃悠几下,“瞧大哥哥也给你变个戏法……。”

说着向半空一抛,头一仰看准落点、眼一闭嘴一张,糖块不偏不倚正落口中。

这个表演是路不同抛了无数瓜子花生练出来的,属于万无一失的套路表演。

意外情况是糖块长且沉,落下来的时候砸住了下门牙,生疼。

好在别人不知道,这个表演依旧破菲特儿(完美)。

下巴一扬道,“如何?”

小童嘴一撇,笑道,“我也会。”说着一扬手里的断筷。

“静月!”

道士低喝一声。

小童神色一黯闻声立止,把断筷交给刘雅丽。

刘雅丽道,“我逗小孩子玩呢,你们乱掺和什么?”

东北大妞道,“你也就糊弄糊弄小孩子……。”

刘雅丽瞪了她一眼,把随身背的小挎包交给静月双手捧着。

“雅丽!”

刘雅思轻喝一声。

刘雅丽恍若未闻,把右臂衣袖使劲往上撸,一直撸到撸不动为止。

她把洁白匀称的右臂冲静月晃晃,左手拿着半截筷子凭空乱画,眼睛半眯半张,嘴里念念有词,“德西嘛哄烟择西缺#@!#¥%……。”

胡言乱语中,她把右手掌慢慢探入包内、接着右手腕进去了、右小臂进去了、肘关节进去、小半个右上臂也进去了。

静月嘴吧大张,当场看傻。突然受了惊吓一般手一松,小挎包掉向地面。

刘雅思置于椅侧的右腿几乎同时一抬,足尖顶在小挎包底部。

刘雅丽这才“哎”的一声惊呼,伸左手抓住挎包、向上抬高至没入右上臂的等高部位,缓缓抽出右臂不停左右旋转。

路不同惊得“嘎嘣”一声咬碎糖块,无数声“哈利路亚”在心中回荡。

他看见小挎包掉落的瞬间,刘雅丽的胳膊自没入挎包处、断了。

不、不是断了,而是消失了!

不、也不是消失了,而是被一圈看不透的黑色吞噬了!

小童静月面色煞白,指着挎包结结巴巴吐出一个字,“……瑞!”

第九十零章 天术者联盟番外

瑞:古代数术家对自然界客观存在、超出自身理解能力,等等一系列事物和事件的统称。

为方便叙述,以‘现象’(带引号)二字代之。

古人对这种‘现象’,称谓上‘五花八门’。

今人对这种‘现象’,统称为‘待解之谜’。

由古至今、持之以恒将这种‘现象’称之为‘瑞’的,只有中庸的天文数术家。

这是思想上的一种保守,也是传承上的一种坚守。

在刘雅思三十三年的生命记忆里,只接触过‘八个半’中庸的天文数术家。

其中的两个,一个是刘五四喜欢了一辈子的徐清霜。另一个,是喜欢了刘五四一辈子的祖揽月。

其余的五个男人,则是滨河刘氏家族数百上千年‘积攒’出来的人品。

以上七人,其祖先在不同时期、皆为当时古代天文数术学某一领域的专家。

这些专家:

巧思善用,曾经制造出各种不可思议的仪器斗海量河、窥日观星。

独辟蹊径,曾经在信息极其闭塞的古代、创造出令今人不可理解的通信方式。

著书立说,曾经为辉煌灿烂的古国文明、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开枝散叶,曾经的子孙散布世界各地,影响甚至改变其中某些国家的历史进程。

史书上将这种‘有迹可考’的世代传承,称之为‘世家’。

只有‘世家’,才能养得起这种‘一天到晚正事不干瞎捣鼓’的‘败家’闲人。

也正是因为‘世家’衣食无忧不事生产,由此不解民间疾苦、逐渐脱节于推动历史车轮前进的芸芸众生。

所以时过境迁、俱往矣……。

至今,这些‘世家’无可避免的衰落,相当部分已经烟消云散。

只有其中的极个别者或小隐于野或大隐于市,仍然坚守着那一份初心。

不为别的,只为了遵守祖先们曾经的一份心灵契约、守护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秘密。

久而久之,这些人形成了与世不合的处世之道,成了世人眼中的怪人、口中的神经病……。

剩下的半个,则是主动找上门来质疑刘五四‘空瑞’理论的‘老不正经’真空禅师。

无一例外,他(她)们都是花甲、古稀、甚至耄耋的老者。

刘五四死后,刘雅思再也不曾接触过真正的‘同道中人’。

因为:这一行的从业人员对自身各方面条件要求极高,万中无一。

所以:大浪淘沙、数风华正茂,都去了高等学府。

为了数千年的文化信仰、历史传承不至于断代,八个‘老家伙’不得不趁着还能商量的时候、痛定思痛商量了一下,倾其所有成立了‘天文数术者联盟’。

刘雅思便是其中学贯中西、古今融合的出类拔萃者。

传承,便是她身负的使命之一。

刘雅思的前半生,详情可阅《不同传》番外篇《雅思传》

第九十一章 空间女孩刘雅丽

刘雅丽拽着衣袖,嗔怪道,“你这个小鬼头,吓死宝宝了!”

静月满脸疑惑道,“太神奇了!姐姐这个戏法是怎么变的?”

“这不是戏法!”刘雅丽得意道,“我的胳膊会变形!”

说着“咯咯”娇笑,曲臂做个了健美运动员常做的‘侧展弘二肌’,又直臂做了个‘平展线条肌’。

尚未被衣袖覆盖的右小臂瞬间凸现出层次分明、纤细修长的肌肉群,一种无法言喻的美感油然而生。

静月这个天才小屁孩虽然懂三角函数却不懂得欣赏美。

依旧疑惑道,“姐姐究竟是怎么变得呀?能不能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变出几根金刚爪?”

路不同听到熟悉的话题,摇头笑道,“能变出爪子的是金刚狼、不是变形金刚……。”

刘雅丽脸一板瞪了他一眼,把桌面的水杯、茶碟、小碗一股脑塞入包中,“你看它现在装不下了是不是?”

静月疑惑点头。

“如果……。”

刘雅丽把几样东西重新归置了一遍,勉强塞进了小挎包。

“哦,我明白了!”

静月恍然道,“这个包包长约16厘米、宽约16厘米、厚约9厘米,体积大约是……2304平方厘米。姐姐没入包包的右臂、长度约47厘米,宽度取平均值、约7厘米,厚度取平均值、也是约7厘米……哇哦、这是黄金分割点!那么姐姐胳膊的体积大约是2303平方厘米……。”

路不同也恍然道,“剁成肉馅儿刚好能装下……。”

刘雅丽右手握拳冲他晃了一下,“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我不理你不代表咱俩的事儿完了。”

她的拳头很小很俏皮,手腕脉门左侧长着一颗小小的痦子。

路不同不解道,“咱俩有什么事儿?”

眼睛却盯着小痦子寻思,“这颗小痦子就是黄金分割点?”

刘雅丽怒道,“你还装?”

刘雅思轻喝一声,“雅丽!”

“你等着!”

刘雅丽翻了个大白眼、又虚击了一拳转回头。

路不同趁机取回桌面上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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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雅思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所谓‘我的胳膊会变形……’,不过是刘雅丽的信口胡说罢了。

真正会‘变形’的,是那个小挎包。

刘雅思初到冰洲,迎接她的刘雅丽就迫不及待想‘变个戏法’给她看。

那时候刘雅丽十五岁,刁蛮任性、活蹦乱跳、毫不讲理。

那时候刘雅思二十四岁,哀思如潮、孤苦伶仃、心死如骨灰。

这种心境下,刘雅思根本不想看她‘变个戏法’。

同来的左不壮当即惊吓欲哭,“……您还是看看吧!您若是不看、祖奶奶(宇文追星)又该用弹弓打我了……。”

刘雅思很郁闷很无奈,只好看着刘雅丽撸起袖子一阵装神弄鬼后,把右小臂没入一个小挎包。

刘雅思当时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在刘雅丽得意洋洋的自我标榜中,刘雅思仔细检查了小挎包,以为自己触摸到那‘五只瑞’存于这个世间的某种端倪。

后来左不壮告诉她:

这个小挎包是宇文追星送给刘雅丽的五岁生日礼物。

小挎包的制成皮料中,溶有大量‘龙筋’。

‘龙筋’在辽北冰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当地的老百姓都知道:大雪松的根茎可以萃取龙须,龙须可以萃练龙筋。

这是一件说起来极其简单、做起来极其艰难的事情。

这个小挎包在别人手中,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挎包。

但在刘雅丽的右手中,会额外多出一点儿‘空间’。

从那以后,冰洲就多了一个‘动不动就撸袖子’给人变戏法的小姑娘。

刘雅丽从五岁‘变’到九岁,四年如一日的戏法终于把冰洲老百姓‘变’怕了,见了她就跑。

不跑不行啊!刘雅丽有护身符。

这个护身符是一条毫不讲理的族规:即日起,任何人不得违逆、欺瞒刘雅丽。

这条族规是宇文追星在刘雅丽五岁生日宴上,当众宣布的。

左不壮是宇文追星婆家二弟媳妇的亲侄子,论起辈分是刘雅丽的远方表叔,算得上宇文家族的半个族人。

由于每次表演结束、就数他的喝彩声最大,所以他就成了刘雅丽的‘御用背包侠’。

观众能跑、他不能跑,他要时刻准备着往地上一蹲、端着小挎包方便刘雅丽表演。

不仅如此,每次表演结束还要‘先是目瞪口呆再是鼓掌欢呼一番’带动气氛。

观众越来越少,甚至没有。他又多了一样活儿:抓观众。

这种情况下还要大声喝彩,很尴尬的。

左大壮心里苦,但不能说。

否则刘雅丽就会生气,他就会又苦又受伤。

久而久之获得一个诨号:座山雕。

刘雅思不知道‘龙筋’是什么,但她有一件龙筋成品。

这件龙筋成品是宇文追星送给她的见面礼:一把弹弓。

弹弓的两根皮筋中溶有‘龙筋’,号称‘千斤一发、力不能断’。

理着钢丝桃心头的左不壮说,“皮筋里的龙筋还没有我的头发长……。”

刘雅丽就是这样被惯的刁蛮任性、无法无天。

时光荏苒,又一个十年即将逝去。

刘雅思还是那个刘雅思,只不过骨灰一般死寂的心、多了丁点儿牵挂。

刘雅丽却不是那个刘雅丽,她的‘空间’随着她的长大而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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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月对路不同撇撇嘴,“你不要因为我小就骗我!我算过了,剁成肉馅儿也装不下。”

刘雅丽摸着脑门子道,“不要跟我谈算术,我头疼!”

刘雅思道,“大道归元、物质不灭!”

静月寻思了一下,吃惊道,“你是说转换?……肉馅和手臂怎么转换?”

刘雅思思索这个问题已近十年,这个‘空间’的形成原理已然明了于心。

但这个原理三天三夜讲不完,她也犯不上跟一个小孩子讲,只好微微摇头。

“无量光,”道士干咳一声,拱手道,“这孩子不知奥义玄妙、在诸位面前胡言乱语……。”

刘雅思截口道,“她的心算,是道长教的?”

第九十二章 道术:桌面飞仙

道士摇头道,“道家五术,不以算术见长。实不相瞒,贫道只能心算加减。至于乘除、呵呵,只能按手机了。”

刘雅思点点头,对静月道,“视,视界也!觉,冥查也!计,心动也!算,定数也!”

静月迷茫道,“什么?”

道士叹道,“静月自幼喜读且聪颖过人,尤爱道家数术三式。此三式有门无禁、有形无质,日久天长自是不免坠落一知半解、哗众取宠一途。”

静月呆呆道,“我眼中所见一切,皆有形状、皆为定数、皆可计算,怎算为一知半解、哗众取宠?”

道士皱眉道,“你又来和我争辩?年少心性、焦急浮躁,为何不把你的天资用在参悟上?”

静月出神道,“我眼中所见给我带来的困惑,费解难当。大道存无形、天资亦天谴,空谈道义总是逃脱不掉教条二字!”

道士怒道,“你说我教条主义?年纪小小哪来这么多歪理?我辈修为‘循规不逾矩,痴心不妄想’。道义不明,无异盲人摸象!”

静月喃喃道,“世人长成之路荆棘坎坷、意外从生,哪个不是在‘盲人摸象’?纵然淡名泊利、顺天知命之辈,顿顿馒头咸菜就凉水,见了这满桌美味佳肴、不也口水涟涟、强自按耐?”

刘雅丽揉着脑门子道,“姐,他们在说什么?道法‘切口‘吗?”

“啊哦……,”道士幡然醒悟,咽了口唾沫拱手道,“静月非悟道之人。这孩子强词夺理偏偏屡屡自圆其说,着实令人愤慨!贫道……也是不想和小孩子争辩、无可奈何习惯了。还请诸位善士莫要见笑。”

“道长不必过谦!中正三清秘术、岂是小孩子所能理解的东西?”

刘雅思说着拉住静月的手,又道,“眼见为表象,心见为迹象。你且看那里……。”

大家跟着望去,先前登记台处逗弄猴子的‘中南一耕夫’走进了远处的月亮门。

静月凝神观察,道,“身高173厘米,体重75公斤。腰直背挺、双肩平稳,此人手上功夫不弱。双臂臂摆幅度40度,可推步伐间距80厘米。步履与身高不成比例且速度均匀、身形凝重,嗯,此人功夫在腿上……。”

刘雅丽吃惊道,“这小鬼头……是不是在胡说?”

刘雅思摇头,问道,“你算算这人会坐在哪里?”

静月一楞,“这……也能算?”

刘雅思道,“闭上眼睛、试试!”

上官云英突然“咯叽”一笑,“我闭上眼睛随手一指,这人必定会坐在我手指位置……。”

东北大妞拍了她肩膀一下,怒道,“你要死啊?”

上官云英晃晃身子闭上眼睛、满桌乱指,“小兵点将,点到哪里……。”手指一定,指着东北大妞的身侧空位道,“就是那里!”

东北大妞俏脸一红,啐道,“你竟然敢开你姐的玩笑?咱俩换换位置……。”

上官云英按住她的胳膊,笑嘻嘻道,“不换!”

东北大妞身子一趔、躲到上官云英侧面。

此时偌大个饭厅高朋满座、喧嚣渐起。

‘中南一耕夫’在大家的注视下走入地台左侧的一处黄桌,落座寒暄。

刘雅丽“哈哈”一笑。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上官云英判断错误、脸不红心不跳,嘟囔一声便去抓瓜子儿。

此言甚是刺耳,路不同替天下好男人代言,“女施主此言差矣。”

上官云英眼睛一斜,“怎么,你是好东西?”

“小居当然是……啊哦,小居当然不是,啊哦……”路不同语无伦次,“这瓜子不错,烦请女施主多吃点。”

刘雅丽‘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心里没点数吗?”

路不同眼睛一翻,不理她。

“且不忙理你,”刘雅丽转过头,道,“姐,中正三清秘术、是个什么东西?”

刘雅思道,“东南灌海、西北听涛,论神机变幻、尽在无上三清。”

“无量光,”道士连忙拱手道,“都是些障眼的戏法、糊口的营生,当不得善士如此谬赞。”

刘雅丽道,“你也会变戏法?快变一个给我瞧瞧!要不……咱俩互变一下切磋切磋?”

“无量光,”道士低头思索了一下,又抬头道,“既然善士想看,贫道就献丑了!”

说着转动桌面,在果盘中挑了个紫色糖块,剥掉糖衣含在口中“嘎嘣”乱嚼。

用筷子挑了一块熏鱼放入口中,吞下鱼肉吐出鱼大骨。又依次选了一片鸡皮、一块苦瓜、一粒虾仁放入口中咀嚼。

上官云英“咯叽”笑道,“这样的戏法我也会变。”

路不同点头附和,“这样的戏法我能从早变到晚。”

刘雅丽目瞪口呆,“你这是变戏法还是趁机吃东西?”

道士嘴里塞满了吃食,咧咧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拿起糖衣裹住鱼骨,‘三裹两不裹’、一个穿连衣裙的女人身子依稀成型。

双手把‘女人身子’紧捂在唇边挡住众人视线,但见腮帮子一阵乱动、假胡子一阵乱颤。

再往桌面一放,竟然成了一个穿着紫色公主长裙、有着一头栗色大波浪的女人。

“芭比娃娃?”

刘雅丽满脸惊诧、转动桌面探手去拿。

‘芭比娃娃’突然移动了一下,避开刘雅丽伸过来的手指。

“诶?”

刘雅丽惊诧一声探身去抓,‘芭比娃娃’又移动了一下。

“诶?诶?……。”

在刘雅丽连连惊诧声中,‘芭比娃娃’身形一颤、竟然在转盘上左右进退、快慢张弛地动作起来。

但见它姿势优美、动作连贯,旋停滑顿、一气呵成。

糖衣摆摆之间,它的腰身那么柔软婀娜。长发飘飘之时,它的脸部似乎有了表情上的某种变化。

这个粗制滥造的纯手工制品,此刻宛如被注入了生命,像个坠落凡间的小精灵,在红绿掩映的冷碟之间翩翩起舞。

只是转了几秒钟,‘芭比娃娃’一个长距离侧滑、定在刘雅丽面前鞠了一躬。

娃娃‘脑袋’忽然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她的面前。

第九十三章 骗术:落纸招魂

路不同冷眼旁观,想起曾经的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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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去年夏季某一天的晚上。

地点:小都市东风广场西南角。

人物:一个妇女及一个纸扎人。

事情经过:

路不同晚膳后去东风广场看‘大妈’跳广场舞。

路过西南角的一条小径时,遇见一个纸人在路面上孤独地跳舞。

说是跳舞,其实是瞎蹦跶。

纸人两指宽窄、巴掌大小,穿连衣裙、留披肩发。

连衣裙由五彩纸制成,色彩斑斓。

披肩发由真毛发制成,浓密飘逸。

三米之内无人、三丈之内无风,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干干净净。

细细观瞧,并无端倪。

好奇之下伸手去抓,纸人一路飘荡、到了对面的长条木椅前。

木椅上一直躺着个妇女,把手一伸、纸人飘起尺许高,立于她的掌心。

好奇之心犹如滔滔江水……。

路不同花两块钱买下那个纸人。

结果发现:在他手中只能平躺的纸人,在妇女蚊子哼哼般的‘碎碎念’中又是一阵左右乱蹦、上下翻飞。

为了一探究竟,路不同又花十块钱买下一本‘通灵’秘籍。

说是一本,其实只有四张黄表纸。

结果发现:真的是一本‘秘籍’!

上面写的字儿,自己一个都不认。

路不同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当即质问。

妇女道,“斗大的字你都不认、怪谁?”说着两手一抻,“辅助宝物、立竿见影!”

路不同看她指尖似乎捏有东西、便凑到近前。

浓郁的汗馊味儿随风袭来,路不同差点被熏晕。却也看清,她的两手之间扯着一根透明绳子。

妇女手腕连抖、绳子便即隐匿在朦胧的夜色中,“高科技纳米绳、一尺三十!天色已晚,收你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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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雅丽小嘴大张,捏起‘脑袋’细细打量。

‘脑袋’是那粒虾仁,被道士含在嘴里‘三咬两不咬’、咬成一个头颅形状。五官轮廓、已具雏形。

刘雅丽拎起‘娃娃头发’,带起了一小块皮儿。

皮是烧鸡皮,指甲盖大小。头发却是真毛发,三五厘米长短。

路不同恍然:难怪这道士要粘假胡子。

真胡子肯定早都被薅完了。

刘雅丽捏起‘娃娃胳膊’,像揉鼻屎般、不停在指尖揉搓。

‘胳膊’由苦瓜内瓤制成。

苦瓜白色的内圈、天然的弧度,正好是‘胳膊’的形状。

但见白里透绿的‘胳膊’,长而不断、软而不垂,曲线柔顺、骨节分明,不是亲眼所见,无法想象这是人嘴‘啃’出来的。

‘娃娃胳膊’被揉碎,一根长长的鱼刺露了出来。

绿色的苦瓜汁沫,也被揉了出来。

上官云英“咦~~~”地一声,“都是嘴里吐出来的东西,你还玩?”

刘雅丽赶紧弹弹指,“你的戏法虽然好看,但是太恶心!我不跟你切磋了。”

道士微微一笑,却和刘雅思说起话来。

刘雅丽把头一转,“你不是想上厕所吗?我陪你去。”

路不同料不到有此一说,大窘之下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女孩子邀请他上一起厕所。

上官云英道,“就是嘛阿八哥哥,憋着多难受。啊哦,还是叫你‘八哥’顺嘴一点……。”

路不同的脑袋又开始疼了,随即醒悟:她是想去卫生间洗手、却怕自己跑了才如此说!

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才让她对自己、寸步不离?

静月十分乖巧地递过一张餐巾纸。

刘雅丽接住擦手,道,“不听我的话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且等着!”

路不同装聋作哑,看着静月把桌面的‘娃娃残骸’收拾干净。

虽然道士的戏法比那个妇女高明万分,但‘万变不离其宗’!

关键,就在这个小童静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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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块钱买了五张纸,路不同恼怒万分。

一方面心疼钱、一方面感觉智商被侮辱,于是躲在暗处冷眼观察。

一个小孩儿从小径旁的冬青丛里走出来。

妇女从长条椅下拉出一个大包挎在肩头,小孩儿伸出胳膊向上托着。

二人进了一家烩面馆,妇女拿出路不同的十二块钱买了一碗烩面。

路不同心肠一软就想去买‘二十五一尺’的纳米绳,但财力不容许。

只好悄悄点了一碗烩面送过去,又叹了一口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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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魇术:童子拜佛

“咚~~~。”

钟声再起,喧闹的大厅登时一静。

钟声低沉浑厚,经久不绝。

路不同心神一荡,蓦然想起被自己抛之脑后的‘大脑袋’和黑衣人。

转目四顾,四处尽是黑压压的人头、无从分辨。

其中,有不少人仰头看向穹顶。

跟着望去,一副美轮美奂的全息立影动态图展现眼前……。

正午的阳光被玻璃穹顶漫射出万道金光,翻腾漂泊的朵朵祥云被镀上一层平和的金边,一座巍峨壮丽的宫殿于云遮雾掩间、半隐半现。

云雾突然消散,宫殿兜头压下。

路不同头皮一紧赶紧眨眨眼儿,发现自己置身殿门之外。

殿门顶天立地,自己渺小如蚁。

伸手一推,厚重如山的殿门缓缓洞开。

雾霭涌出,一扇直抵穹顶的屏风映入眼帘。

屏风上无数只丰润白皙的手、不停变换着手势,一股脑向自己涌来。

拇指点赞、食指反勾、中指摆动、无名无状、小指莫测……。

世间单手能做的、不能做的一切手势,尽在这只纤纤玉手的呈现之中。

“擎域五指?”

路不同突然想起‘黑山老幺’的话、哆嗦了一下伸手去拨,却一下‘穿越’了屏风,置身一间无边无际的大厅。

大厅内两排擎天巨柱一路向里延伸,消失于雾霭深处。

巨柱旁两席分列,各路仙班正襟盘坐。

前置一溜小长桌,桌面美酒佳肴、仙桃异果,琳琅满目。

另有飞天数十名,轻纱薄缕、衣带飘飘,眉目如画、悬于半空。

全息立影动态图,就此定格。

“自己参加了蟠桃会?”

路不同惊呆了。

“叮……。”

“叮……。”

“叮……。”

三声清爽至极的脆响声中,路不同身子一颤、漫无边际的风声,从四面八方潜入耳中。

这风……,吹不散大厅的丁点儿雾霭、带不起‘飞天’的半片儿衣角。

感觉不到、觉察不出,只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之中。

这不是自然界的风!

“自己脑抽风了?”

想起一首诗: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杜甫描绘的,很可能就是这种‘风’。

“咚……。”

“铃……。”

“噹……。”

“咣……。”

编钟响起……。

一个个单音符或低沉或高昂、或清脆或锐利,汇成一首来自天际的古老律乐。

律乐声单调质朴,却融汇出深邃空灵的禅意。

路不同的心脏不由自主配合着律乐的节拍跳动。

悬于半空的飞天、动起来了。舞姿之优美、身姿之灵动,无法描述。

坐于桌后的仙班、站起来了。举起琥珀杯,躬身遥对雾霭笼罩处。

雾霭隐退,现出一座高高在上的宝阁。

宝阁正中,一个女人负手而立。脑后,一轮光圈霞光万丈。

“佛祖?”

路不同双目圆睁,心跳加速。

‘佛祖’抖抖洁白的衣袖,露出两只黑的令人心悸的手。

两只手像两块木板、直愣愣的缓缓合十,姿势僵硬、诡异至极。

两手之间的光线和颜色,随着这两只手的接近消失了。

路不同的目光也消失在‘佛祖’的两手之间,只觉那里有一个自己无论如何也看不透的‘洞’。情不自禁站起来、一只脚踩上椅子。

位置一变,菩萨脑后的光圈变成小半个太阳,刹那间射出耀眼的光芒。

‘佛祖’脑袋被光芒映透,变成一个晶莹如玉的骷髅头,颅顶部位却是殷红欲滴、夺目惊心。

“佛祖现形了?”

路不同单腿一软便想‘拜佛许个愿’。

桌面上的水杯凭空跳起,撞在他的下嘴唇上又落于桌面。

路不同“哎呦”一声跌坐椅内,转头怒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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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湾大酒店九层密室内:

通过监控设备看到这一幕的黄仙道,“上官家的丫头,一个比一个多事!”

黄鹤珍负手而立,道,“好心办坏事却犹不自知。说来说去,都是‘命数’。”

黄仙道,“不如开启二道法门,给他一个教训算了。”

黄鹤珍道,“二道法门威力强劲势必伤及无辜。罢了!强自出头,命该如此!”

黄仙沉默,片刻叹道,“上官云英天资不错,我打算收她为义女。”

黄鹤珍道,“她的谈笑音姿,不正是‘夺舍七式’的底子吗?”

黄仙道,“是浅薄做作了些,好好调教一番大有可为。”

黄鹤珍道,“今日顺利得过,一切由你。”

黄仙道,“定当顺利!四十七年隐忍,便是为了今天。”

黄鹤珍道,“尽人事、知天命吧。”

黄仙沉默,片刻指道,“四宝树不知为何只来了三个,另外一个会不会潜伏别处?”

黄鹤珍盯着显示器内默然端坐的三个和尚,道,“少林四宝树、峨嵋七彩星,千年根基、同气连枝。嗬嗬,又奈我何?”

黄仙沉默,片刻指道,“何家欢的二闺女,不是疯了吗?”

黄鹤珍盯着监视器内何小河‘七仙女’一般的脸,道,“姑苏何家基因强大道逆天。昨天疯、今天好,不足为奇。”

黄仙沉默,片刻指道,“刘雅思当真能‘算天算地算无常’?”

黄鹤珍道,“等她算明白我这双手,就差不多了。不过……,她没有机会了。嗬嗬嗬……。”

笑声中,黄鹤珍抖抖衣袖、打量起自己僵直的双手。

眼神充满了无限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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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大妞面无表情收回置于桌面的右手。

上官云英道,“八哥你魂都飞了还瞪眼……。”突然欢喜道,“耕夫哥哥……。”

东北大妞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哎呦……。”

上官云英一声惨叫。

‘中南一耕夫’走过来,笑道,“真是巧啊!想不到在这里又遇到……姑娘了。”

东北大妞把头一低。

上官云英扭扭身子“咯叽”一笑,“我知道你不想遇到我,你想遇到……。”

东北大妞又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这次力量用的大,上官云英“哎呦”“哎呦”惨叫不断。

‘中南一耕夫’连讨没趣,顾左右而言他。讪笑道,“这位兄台容貌脱俗、骨骼清奇,不知是哪里修行的法家?”

第九十五章 武术:弹指静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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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点,刘雅思晨读完毕。合上《进化论》问道,“爷爷,为什么现在的猴子不能进化成人类了?”

关于这个问题,陪读的刘五四可以引经据典讲上三天三夜。

但他思考了一下,把刘雅思带到滨河动物园看猴子。

此时,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刘雅思眼中的世界和常人一样,蹦蹦跳跳率先跑到猴园。

猴子被豢养在一个大圆坑内。

圆坑中心是一座高出视线的猴山,上空纵横交错扯有数条铁链。

猴山中心有一块尖角石高高凸起,石上插着一根旗杆。

所有的铁链在旗杆中间绕了圈,延伸向猴舍。

杆顶一面五彩大旗随风飘荡,上绣三个烫金大字:花果山。

刘五四慢吞吞走到她身边,问道,“看到了什么?”

七岁的刘雅思踮着脚尖、勉强伏于半人高的围栏。

道,“这是一个高度约20米、直径约40米的圆柱。嗯……忽略两棵桃树、四张石桌,π取三位数,占地面积约……1256平方米。体积约……25120平方米。其中猴山可视为圆锥,忽略旗杆即高度约22米、直径约30米的同心圆。占地面积约……707平方米。体积约……15543平方米。”

“很好,”刘五四点头,“忽略的都是障眼的玩意儿。看猴子吧!”

旗杆下一米处,一只大猴半仰半靠在山石自然形成的凹陷处晒太阳。

这大猴少了大半只耳朵,周身毛色斑驳,斑驳处袒露暗红伤疤。

一左一右,两只猴子殷勤地给它抓肚皮上的跳蚤。

另有数只猴子在附近畏畏缩缩、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猴山中空。

有猴子从四处接连窜出,追逐嬉闹着又消失在猴山之中。

有只猴子蹲在一块石头上、龇牙咧嘴冲刘雅思连连作揖讨要吃食。

有只小猴子溜着墙根寻觅游客丢于墙内的瓜果饮料。

刘五四问道,“看到了什么?”

“根据洞口位置判断……内有七条主道、二十七路分岔、三十九处出入口。嗯……,”

刘雅思一指大猴,“都是围绕猴王展开的设计。基本盘是‘七星拱月’,变化盘是‘满天星’。这是一个能把猴子绕晕的‘阵’……。这猴山是您设计的?”

刘五四笑道,“猴子栖息玩耍的地方不至于下那么大功夫。基本盘是七条‘一字长蛇’相互贯通,变化盘才是‘七星拱月’。”

伸手一指,“历届的猴王并不在那里晒太阳,去年开春毫无征兆、突然挪了过来。哎,天下奇人异士甚多,这种雕虫小技自是瞒不过行家的眼睛。”

“那里是‘阵眼’”

刘雅思盯着猴王所在位置皱眉凝思,双眉之间隐隐现出一条竖纹,幼稚的面庞刹那间‘老气横秋’。

刘五四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道,“小小年纪便已领悟‘万象始因术’,爷爷当年不如你啊!万事‘欲速则不达’,为什么不忽略一切、只看猴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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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一耕夫’连讨没趣,顾左右而言他。讪笑道,“这位兄台容貌脱俗、骨骼清奇,不知是哪里修行的法家?”

路不同看他盯着自己的脑袋,知道这货在讽刺自己。却听刘雅丽道,“他是做了坏事不敢承认的癞皮狗!”

路不同奇道,“我做什么坏事了?”

刘雅丽怒道,“你还装?我的车是不是你砸的?我的头是不是你撞的?”

路不同一时语塞。

他虽然饱受社会摧残,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心理素质还没有炼成。

何况旁边坐着的刘雅思,心如明镜却隐忍不发,天知道在憋着什么坏水。支吾道,“做了坏事还承认……,那不是傻吗?”

“你……!”

刘雅丽柳眉倒竖、扯的额头一阵疼痛,登时为之气结。

路不同看她疼得鼻歪嘴斜,不禁为之一乐。又深知‘笑话人不如人’的道理,赶紧把脸转过去。

上官云英斜眼道,“八哥,你这辈子千万别去冰洲、会被人打死的。”

路不同不知道冰洲在什么地方,调侃道,“冰洲是个什么粥?好喝吗?”

“我打你这个无耻之徒!”

刘雅丽娇斥一声、抬手对准路不同光溜溜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刘雅思左脚足尖一勾椅子侧枨,刘雅丽连人带板凳原地平移。

路不同只觉一股劲风从脑侧略过、耳朵被蹭了一下,扭头发现刘雅丽离自己远了一尺。纳闷道,“你摸我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刘雅丽也是一脸纳闷,扭头道,“你怎么帮他?”又听路不同如此说,顿时气急败坏转过头,“我亲你……我呸!我摸你个头!”说着小手大力一挥。

路不同想不到她说摸就摸、急忙一歪身子来了个‘凳里藏身’。

脖颈大动脉突然被蜜蜂蜇了一下,右半拉身子一麻,耸起的肩膀头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不由得惊怒交加,“你敢动手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还讲不讲法律了?”

刘雅丽一击得手、眉花眼笑。

一撸衣袖、耀武扬威晃动着袖珍小巴掌,“你不是‘浑身是铁’吗?来切磋一下,看我能不能把你拍成废铜烂铁。”

路不同彻底凌乱在椅子上。

刘雅丽外表娇小秀气、衣着时尚,如果不是霸道蛮横、倒也算是个‘小美女’。和这样的女孩子打架,赢了不光彩、输了太丢人。

强笑道,“好男不和女斗。小居从来不持强凌弱……。”

揉揉脖子,却在脖梗处摸到一粒瓜子儿。

心中一惊,“就是这粒瓜子儿使自己瞬间失去了活动能力?”不由偷觎了刘雅思一眼。

刘雅思道,“多嗑瓜子、少说话。”

这姐妹俩,一个明打、一个偷袭,满桌还都是她们家亲戚。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自己这条好汉现在是弱势群体,要忍!

路不同当即收声嗑瓜子。

刘雅丽不依不饶,“你这个十八岁的癞皮狗居士不是勤学苦练了三十年吗?怎么这会儿怂了……。”

路不同含糊道,“小居不是怂,从心而已。”

‘中南一耕夫’道,“这位姑娘指力非凡,力透皮肤却不伤及皮表。预判奇佳,阻断经脉、麻痹行为于运动之中。佩服、佩服!”一边说一边坐下。

刘雅丽怒道,“你坐我大嫂身边干什么?”

‘中南一耕夫’奇道,“这里不能坐吗?”

刘雅丽道,“谁都能坐,偏你不能坐!”

一直低头不语的东北大妞抬头道,“刘雅丽,你别找事儿。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第九十六章 猴子眼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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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只有一个,但世界有很多个。

植物世界、动物世界、海底世界、史前世界、未来世界、虚拟世界、现实世界……。

所以世界是一种格式,代表着不同的时间、空间、范围以及维度。

不同世界的物质或者说元素,都遵循着所在世界的规律、活动或者说存在。

所以刘雅思以为眼前这只连连作揖的猴子,是在向她讨要吃食。

但在这只猴的‘猴世界’里,它只是在通过这个动作、掩饰它在打量刘五四这个事实。

就好比家养的宠物狗,看见主人回家就欢欣雀跃。

千万不要想太多!

在很大程度上,欢欣雀跃只是表象,真实思想是‘很快就该开饭了’。

人类世界对此类现象有个宽泛的专业称呼:条件反射。

这只猴子的后背猴毛覆盖下的皮,是青色的。

所以其他的猴子,管它叫‘青皮’。

这块青皮、游客看不见,但却是猴园里众猴周知的秘密。

之前……,园子里的老二、老三、老四联爪‘三英战吕布’。

之前到底是一天前、两天前还是一二十天前,‘青皮’没概念。

对它而言,不是此刻、都是之前。

猴子的世界,时间是什么?

能吃吗?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一个桃子引发的血案。

‘青皮’记得,它每次吃到桃子的时候,天气都很热很闷。

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只有在天气很热很闷的时候,才有鲜桃吃。

所以‘青皮’看见桃子,就会感觉天气很热很闷。

但之前……,它看见一颗从天而降的大鲜桃时,天气并不热也不闷。

所以在天不热不闷的时候吃到一个鲜桃、或者在天很热很闷的时候吃到一根冰糕,都会成为‘青皮’记忆里的一个‘点’。

当这些‘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连成一条线时,‘青皮’觉得自己的‘猴意识’似乎拓展了一些,应该想起或者做些什么。

但它不能!它被限制在一个‘圆圈’里。

事情的过程很简单:‘老四’不肯把鲜桃给‘老大’,‘老大’一顿操作猛如虎,觊觎‘猴王’宝座良久的‘老二’‘老三’借机发难,结果住院的住院、受伤的受伤。

住院的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

哦,是兽医站!

受伤的遍体鳞伤,还被啃掉大半只耳朵严重影响了颜值。

但园子里母猴子不在乎,它们谄媚的表现令‘青皮’不齿、无奈但向往。

没有赔偿、没有制裁、没有猴为此负责任。

猴子的世界,能打才是硬道理。

简单、粗暴、有效!

事情的结果更简单,‘一只耳’的猴王地位稳如它背靠的花果山。

之前还有猴子敢背着它偷吃游客丢下来的各种吃食。

哦对了,游客丢下来的各种吃食,在‘一只耳’的‘猴王意识’里,都是那些‘丑八怪’们对它的上贡。

现如今‘一只耳’随便一个扫视都就令其他猴子战战兢兢地把游客丢于院内的‘贡品’双爪奉上。

被动升级的‘青皮’成了‘猴三’却苦不堪言,它越来越多的感受到‘一只耳’戒备的扫视。

这时,它看见了之前把鲜桃丢给‘老四’的刘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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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低头不语的东北大妞抬头道,“刘雅丽,你别找事。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好啊……。”刘雅丽一撸袖子兴奋道,“上官家‘移花接木、随心六转’只有你会,我一直想切磋切磋。”

东北大妞翻了个大白眼没理她,道,“刘雅思,你也不管管你妹妹?”

刘雅思一言不发、捏了几个花生。

‘中南一耕夫’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一家人!她是你的小姑子?”

东北大妞看了他一眼,脸上突显扭捏之色、轻“嗯”了一声低下头。

刘雅丽叫道,“很快就不是了!”

上官云英道,“雅丽妹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雅丽道,“你也有事瞒我?”伸手一指,“这人心怀鬼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中南一耕夫’怒道,“你我素未谋面,我我我、我怎么就心怀鬼胎不是好东西了?”

东北大妞胳膊肘轻碰,“别和她讲理!她听不懂的……。”

刘雅丽怒道,“我不讲理?冰洲谁不知道我‘两弹一坑小太岁’明人不做暗事!你瞧这男人顺眼、由你,但胡搞之前要先和我大表哥离婚。宇文家的脸,你可不配丢!”

东北大妞怒道,“你看见什么了就说我胡搞?苏小强对你有求必应,你自是跟他一伙儿。他在外面彩旗飘飘、还想家中红旗不倒?我呸!指望我做那瞎眼盲心的三从四德怨妇,做他妈的清秋大梦!”

刘雅思大怒,“你竟敢骂人?”

东北大妞奇道,“我骂谁了?”

刘雅丽道,“你骂我大舅妈……。”

东北大妞道,“你大舅妈是苏小强的妈、也是我的妈,我说我自己妈关你什么事!”

刘雅丽,“……。”

上官云英急道,“雅丽妹妹,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姐夫……实在是过于风流了。”

刘雅丽道,“废话!大表哥见多识广、谈吐有趣,又长得一表人才自然风流倜傥、招惹女孩子喜欢那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东北大妞“蹭”地站起来,“宇文追星的名声是脸面,我上官云凤的名声就不是脸面?你今日既然不要脸面,那我就把话说清楚。”

刘雅丽怒道,“你竟敢直呼我姥姥名字?”

路不同暗笑,“刘雅丽这女孩子的关注点真奇怪。”

上官云凤道,“冰洲背后说你姥姥坏话的人多了!怎么?你打算一一上门撸着袖子去切磋切磋?哈哈,只怕你姥姥的万贯家财也赔不起你切磋出来的医药费!”

刘雅丽心中有两恨。一恨外人说她不讲理;二恨自家人跟她提医药费。

上官云凤是她大舅的儿子苏小强的媳妇儿,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剑拔弩张。

上官云凤现在的身份很微妙,是个随时可能变成‘外人’的‘自家人’。

小脸登时涨的通红,“我打伤人给人瞧病、赔医药费那是理所应当……。又不花你一分钱,要你管?”

上官云凤道,“你是冰洲的活阎王、宇文家的小祖宗,自是没人敢管你。但我这妹妹,替你背了多少黑锅、跟你吃了多少瓜唠。嘎哈!欺负上官家的人、都死绝了?”

上官云凤一口地道的东北腔,自从见到‘中南一耕夫’就变成了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此时情绪激动,又不由自主冒了出来。

上官云英自幼寄养在宇文追星门下,年纪大刘雅丽一岁,是和刘雅丽一起长大的‘发小’。

上官云英急得狂拽她的胳膊,“姐、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们待我是极好的……。”

刘雅思道,“雅丽惹出十件事,七件都是云英撺捣的。”

第九十七章 辩术:奇葩证道

上官云凤看看上官云英,等她出言辩驳。

上官云英惹不起刘雅思,用目光求助刘雅丽。

刘雅丽脑子转不过弯,还在那儿撸袖子。

亲姐到底是亲姐。

上官云凤丹凤眼一转、目光落在刘雅思指尖捏的花生米上,道,“嘎哈?打算用你自创的静流术打我?我可不怕……!”

说着右掌一拍桌面,发出“啪”“咚”“嘭”三声腔调完全不同的声音。

刘雅思面前茶碟上放置的空水杯斜飞而起、凭空翻转了一下,杯底直撞刘雅思面门。

刘雅思纹丝不动,静静看着上官青凤。

水杯距离面门还有半尺距离,上冲力道殆尽,又斜斜回落茶碟。

杯身突然一颤、在空中定了一下,随即直直掉落、重重砸在茶碟边缘。

“咣噹”一声响、水杯一歪,躺在刘雅思置于茶碟旁的左手之中。

路不同两眼发直。

虽说物理从没及格过,但他仍能看出:水杯回落茶碟这一过程并不是自由落体运动,这不科学!

上官云英狂喜道,“姐,‘随心六转’你练成了第三转?”

上官云凤面有得色却淡定道,“还差最后那么一丢丢。”

刘雅丽也是两眼发直,问道,“姐,这也是戏法?你会变吗?”

刘雅思摇头,问静月道,“你看见了什么?”

静月盯着水杯双眉紧皱,思索道:

“拍击生弹力、声音产振力,回旋留余力、杯落受浮力。大姐姐一拍三响、将四漫的力场引导为方向一致的机械波,叠加作用于质点的不同部位。时间、距离、重量,成竹于胸。腕力、手骨、肌肉,尽用其能。波、依次而足够至,变其状态改其轨迹。波、依次而续不足,便是功亏一篑如隔靴挠痒。依静月所见,大姐姐这‘最后的一丢丢’柔力三匝,明知力不能续却勉强施为,正是瓶颈所在。”

上官云凤坐下“哼”道,“我不知道吗?小屁孩说起理论也是头头是道。三月之内,瓶颈必破!”

刘雅思摇头道,“争强好胜之心不去,纵有所破、也是得不偿失。”

上官云凤傲然道,“我失去的东西,终将把它夺回来。‘至诚至善、顺其自然’……,哼,你的中庸理论留着教育小屁孩们吧!”

刘雅思神色黯然了一下,道,“桥路总相交。既然如此,送你最后一句话:‘瓶颈易破、桎梏难开’!”

这句话扎了道士的心,出言道,“有恒心者有恒产,天道之公莫过天道酬勤。不知善士所言‘桎梏’,意指为何?”

刘雅思道,“世界之路,繁芜丛杂。道长理解了这句话,便理解了我意指为何。”

道士思索道,“世界之路,诱惑之深邃、选择之多样、变化之细致本就繁芜丛杂。善恶一念、佛魔共体。无他,唯心志坚定、一往无前矣。”

刘雅思道,“道长所言极是!以面概点是宏观统计学的常用方法,以点概面是微观概率学的重要方法。当未知事物初现端倪时,坐井观天、管中窥豹,正是了解、观察、揣摩它的不二途径。”

她的话仿佛有魔力,路不同只觉一阵倦意袭来。

上官云英吧嗒了一下厚嘴唇,伸手抓了个糖块。

刘雅丽打了个小哈欠,问道,“姐,你们在说什么?”

刘雅思笑道,“一直叫你多读书,你总不听……。”

刘雅丽撇嘴道,“不就是拍个桌子吗?我也会!”说着重重一拍桌面。

“啪”的一声闷响,桌面上所有的杯碟碗筷跳起又落下。

玻璃大转盘也是一颤,转盘上一盘高高隆起的‘黑木耳拌肚丝’、顶端一片点缀用的香菜叶子晃悠悠飘下。

“自己还真有可能被她拍成‘废铜烂铁’!”

昏昏欲睡的路不同被刘雅丽这个奇葩动作惊的睡意全无。

======

刘五四走了,留下刘雅思独自看猴子。

七岁的刘雅思早已习惯了这种状态,围着栏杆走走停停、从不同的角度观察不同的猴子。

‘青皮猴三’有点儿不习惯。

每次作揖,即使收获不了‘贡品’、也能收获几声喝彩。

‘青皮猴三‘想不明白,脑容积也不容许它想。它漫无目的、开始在猴山上转来转去。

此刻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三餐无忧、猴界和平,一切都是那么的令它惬意!

美中不足的是:只要它靠近至一定距离,就能感受到‘一只耳’不怀好意的目光。

这令它很不惬意!

出于本能或者说潜意识,‘青皮猴三’爬上铁索、漫无目的四下张望。

它生于斯、长于斯,如果没有意外还将死于斯。

目力所及,就是它能认知的‘猴世界’。

远处的几声喊叫吸引了‘青皮猴三’的目光。

喊叫声来自狗熊馆。

为了防止高空抛物以及可能发生的‘熊馆历险记’,狗熊馆不能从上俯视。

一圈落地玻璃将熊馆隔开,玻璃上隔三差五开有小孔。

外围一米处,一圈带尖的铁栅栏将游客与玻璃隔开。

铁栅栏外稀稀拉拉站着几位游客,隔空把酥糕(两厘米粗细、一米五长短的圆柱形玉米糊制品)戳入玻璃上的小孔、大喊大叫。

狗熊院子空空荡荡,院子正中长着一棵歪脖柳树。

柳树树干粗壮褶皱,但却被蹭得乌漆嘛黑、黑里透亮。

‘青皮猴三’在饲养员日积月累的‘排队分果果’过程中,理解了十以内的数字含义。并把这个技巧分享给它的好朋友,曾经的‘猴五’、现在的‘猴二’。

‘青皮猴三’知道那三个傻大粗黑的异类,正在熊舍睡‘回笼觉’。这时,它看见刘五四抱着一捆酥糕走到狗熊馆的一角。

铁栅栏‘防君子不防小人’。

刘五四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身子一缩从铁栅栏的缝隙钻了进去、在玻璃上拍了三下。

一只黑熊率先跑过来,直立而起熊掌一合、冲着刘五四连连作揖。

刘五四把一根酥糕塞入小孔,黑熊双掌夹住、张嘴就吃。

又有两只棕熊跑过来,看看黑熊看看刘五四,直立而起双掌一合、也开始作揖。

刘五四把一根酥糕塞入小孔,两只棕熊抢作一团、瞬间分食完毕。

三只熊一字排开又开始作揖,刘五四静静观瞧。

有个青年游客看见这一幕走过来、也去钻那铁栅栏,却是连脑袋都探不进去。

之前……关于刘五四一些比较特殊的‘条件反射点’,出现在看到这一幕的‘青皮猴三’的猴意识之中。

第九十八章 爱的魔力转圈圈(上)

上官云凤一直瞅刘雅丽不顺眼。

这种‘不顺眼’来自妹妹上官云英的抱怨和委屈。

说起来她自幼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也算是出身大富之家。

六岁那年,母亲所在的暖阳投资团去西太群岛考察当地的一家旅游公司,结果包乘的私人飞机毫无征兆地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至今渺无踪迹。

父亲忙于处理各种事务、焦头烂额之下把她寄读在私立学校,每个月会不定期来探望几次。

上官云凤对这种探望没什么印象。

只记得不知从何时起,会有不同的女人陪同父亲一起前来。

临走的时候父亲总是会悄悄问她,“这个阿姨怎么样、喜欢吗?”

上官云凤知道父亲想给自己找个妈,一概回答:“不怎么样,不喜欢!”

久而久之父亲便不再问了,探望的次数越隔越久。

久而久之上官云凤便有了心理阴影,看见漂亮女人就会心生戒备。

在找后妈这件事上,上官云凤说了不算。

上官宏锦早已为她设计好了人生之路:

初中毕业后去腐之国读高中,然后去常青藤‘本硕博’连读,镀得一身金光后回国,在他的助力下成为一名智商在线的霸道女总裁。

……这一切在上官云凤十四岁那年截然而至。

那一年父亲跟随当时的房地产大亨安老实去阿之国考察葡萄酒庄园,因为直升机螺旋桨故障从天上掉了下来,同机七人无一幸免。

可怜上官宏锦一身武功也是难逃厄运。

上官云凤本来是要一起去‘见见世面’的,结果恰逢初恋男友劈腿,她忙着‘捉奸成双’因此逃过一劫。

那时候上官云英在后妈吴菲菲肚子还是一颗小胚芽,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上官云凤悲痛之余想起两个关键问题:

一;父亲的万贯家产在哪儿?

二;自己如何继承这万贯家产?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只能着落在吴菲菲身上,她开始一趟一趟找吴菲菲。

吴菲菲被丈夫英年早逝这个噩耗打击的精神错乱,认为上官宏锦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上官云凤没有同去。并且坚信如果这个‘小太妹’一起去了,一定会惹出什么事从而改写已经发生的事实。

从那一刻起,只要上官云凤一提及两个问题,吴菲菲单薄的胸腔就会迸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滚!”

并扔过来一个花瓶、镜子、化妆盒之类砸在墙上、掉在地上会“噼里啪啦”乱响、声势骇人的东西。

上官云凤气的七窍生烟。

要知道死的可是自己的亲爸!

怎么感觉自己成了她的杀夫仇人?

并且她责怨自己没有跟着去,什么意思?

在上官云凤眼里,吴菲菲无非是一个贪慕虚荣、留恋富贵的世俗女子而已。

不然谁会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半老头子?

然而她错了!

父亲死后,吴菲菲茶饭不思终日以泪洗面。

‘三低’(低体温、低血压、低血糖)导致脑部供血不足,引发频繁昏厥住进了医院icu。

上官云凤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是感慨万千:父亲并没有挑错自己的另一半,这个世界还是存在爱情的。

吴菲菲通过体检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悲喜交加又昏了过去。

醒了以后想想自己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实在担心肚子里孩子出现什么意外,各种保胎、安胎、护胎、壮胎品,不要钱般往肚里灌。

长话短说……。

上官云英在吴菲菲肚子呆了11个月才被剖出来。

吴菲菲剖腹产后直接被送进了icu,三天后由于多个器官衰竭死亡。

上官两姐妹顺利继承了遗产,并委托暖阳投资团打理。

过了两年放飞自我的好日子后,暖阳投资团在试图操纵多国汇率的‘火种行动’中败北破产。

上官两姐妹瞬间失去了一切,在外颠沛流离了一年后,被宇文追星收留并强令外孙苏小强娶了上官云凤为妻。

(以上具体详情,感兴趣可关注《雅思传》)

第九十九章 青皮 熊精 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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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蚤抓完了,太阳晒够了,猴园‘一哥’‘一只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四肢及后背都有痛感传来,‘一只耳’知道自己的伤势还没好利索。

它四下环顾又侧耳倾听一下,所有猴子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它的耳目。

自己的猴子猴孙正在附近愉快地玩耍。

自己的猴妃猴妾都在身边殷勤地伺候。

上届‘一哥’遗留下来的猴子猴孙,都老实地在各自的活动区域之内活动。

‘猴二’这个‘山炮’还在呼呼大睡。

‘猴三’……那个‘青皮’哪里去了?

‘一只耳’警觉地转了一圈。一抬头,看见‘青皮猴三’孤独地蹲坐在铁索上发呆。

‘青皮猴三’并不是在发呆,它只是看见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两只棕熊拜了几下便失去耐心,一前一后晃悠悠向熊舍走去。

其中一只路过柳树时突然觉得后背有点痒,便靠着柳树就是一顿蹭。

另外一只并不觉得后背痒,不过既然‘熊大’去蹭了,那我‘熊二’也去蹭蹭肯定没坏处。

黑熊坚持不懈继续作揖。

皇天不负苦心熊。

刘五四从兜里摸出个东西塞进酥糕,又把酥糕塞进小孔。

黑熊双掌夹住就往嘴里塞。

看到这一幕的‘熊大’兴奋地跑过来。‘熊二’楞了一下,也兴奋地跟在后面。

酥糕里不知道塞了个什么东西,黑熊一顿狂嚼没有嚼不烂,却嚼出一股特殊的味道。

这股特殊的味道勾起了黑熊的记忆。

它想起来了:这是熟悉的味道、这是原来的配方,自己并不是第一次吃这东西。

‘熊大’跑过来时,看见黑熊使劲吞下一个东西。

它不好奇不意外不嫉妒,它早已接受黑熊‘一切都比自己强’的这一事实。

说起来黑熊是个‘外来户’,刚来时比自己瘦小虚弱许多,那时候自己可没少欺负黑熊。但不知从何时起,黑熊慢慢成‘精’了……。

“唉,头疼!不想了不想了。两饱一个倒儿,做熊要知足。”

‘熊大’看看黑熊看看刘五四,也开始连连作揖。

‘熊二’看看‘熊大’看看刘五四,跟着连连作揖。

刘五四静静观瞧。

‘熊大’‘熊二’拜了几下便失去耐心,一前一后晃悠悠向熊舍走去。

‘熊大’路过柳树时突然觉得后背有点痒,便靠着柳树又是一顿蹭。

‘熊二’并不觉得后背痒,蹭了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不过既然‘熊大’去蹭了,那我‘熊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也要去蹭蹭。

黑熊还在坚持不懈继续作揖。

刘五四静静观瞧。

……。

黑熊终于失去了耐心,上肢着地准备离去。这时胃里发出“嘭”的一声响,一种炙热感瞬间蔓延四肢。

黑熊脑子一热,瞬间想起来:就是吃了刚才那东西,腰变粗了腿有力了,一口气打翻‘熊大’‘熊二’不费劲了。

后腿一蹬、前掌一撑,身子倒立而起。

“自己上肢的力量竟然可以支撑自己庞大而又笨重的身子?”

黑熊被自己的‘拿大顶’惊呆了!

炙热感源源不断一波一波袭来,黑熊单掌撑地交替而行。

“黑熊成精啦……。”

年轻游客发出破锣一般的大喊。

黑熊一惊,翻正身子对着年轻游客就扑了上去。“嘭”的一声闷响,整块有机玻璃“嗡嗡”颤抖。

年轻游客吓吓得向后一蹦,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黑熊头晕脑胀,身子一转直奔着‘熊大’而去。

‘熊大’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儿,“嗷”地一声迎上正面刚。

‘熊二’听见‘熊大’喊自己助拳,“唔”了一声以示收到,接着看见‘熊大’斜飞了出去。

这种碾压打击好久没有出现了!

‘熊二’脑海深处自己两兄弟被黑熊撵着满院打的惨状瞬间浮现,吓得浑身乱抖。

黑熊抱着柳树主干,后腿蹬、前腿攀,“蹭蹭”几下就爬到了树顶。

凉风袭来,发泄了一通的黑熊清醒了许多。

一抬眼,看见远处的‘青皮猴三’正看着自己。

‘青皮猴三’蹲坐的姿势像极了喜欢蹲坐在自己母亲后背的一个瘦小和尚。

刹那间,黑熊想起了自己在大森林中自由自在的生活,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吼。

刘五四心肝一颤,钻出铁栅栏,“第三百四十六次试验,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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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整章 爱的魔力转圈圈(中)

上官云凤和苏小强婚后便去了距离冰洲五百三十六公里远的哈都,接手那里的家族企业——‘雪松堂’板材批发部。

批发部门面不大,生意一般,是宇文家在哈都的木材中转站和来往落脚点。

成为老板娘跻身管理层后,上官云凤有了当家作主的想法。

冰洲城北是一望无际的林海。

从每年八月份开始,潮湿阴冷的冰洋气团会从林海尽头高纬度、高海拔的如花国蔓延过来。

冰洋气团像流水一样,在地势相对低洼的林海堆积加强、积蓄能量,然后在高空气流的引导下溢出。到达冰洲时,就成了出门遛狗都要给狗穿上皮衣的‘冰洲寒流’。

(任何一种天气情况产生的背后都有十分复杂的原因,这里只做简单描述。详情可关注《雅思传》。)

冰洲寒流有多冷?从窗户扔出一块嫩豆腐,掉在地上就成了冻豆腐。

‘鸡蛋碎石头’‘自杀撞豆腐’等等奇闻异事,在冰洲都不是玩笑话。

横跨两国交界的那一片湿冷气团覆盖下的林海,就成了人类禁区、动物乐园,无数皮毛俱佳的小动物生养其间。其中有一种松鼠尤爱磕松子儿,终年栖息在雪松之上,学名雪松鼠。

雪松鼠在接近零污染的自然环境中出生,打小儿喝纯净水、吃土豪零食长大,个个肥头大耳、只只膘肥体壮。

成年后其皮毛细腻、光泽、有弹性,保暖、透气、不掉毛。大小、宽窄、长短,正好是制作毛领、护膝的上佳之物,边角料还可以制作毛靴、鞋垫,真正做到了物尽其用。

神奇的是:成年雪松鼠中的成年雄鼠,其尾巴长度刚好能绕人类脖子一圈,并且尾毛密长、蓬松、不变形,传说中还有滋养皮肤的特殊功效,是大自然对女人脖子的天然恩赐,制成围领后更是土豪讨女人欢心的首选之物。

美中不足的是:雪松鼠的暗棕毛色受节气变化影响,一年当中黄、灰、白三色交杂变化。远看像雪地里的枯萎树干,近瞧像人脑袋上秃了一块。

捕杀后如果得不到妥善处理,其尾巴会随着血液凝固萎缩成干巴巴、硬邦邦,看上去像一截冻成棍的特大号‘屎粑粑’,闻上去就是一截冻成棍的特大号‘屎粑粑’。

千百年来不停挑战‘人类禁区’的冰洲猎人,称这样的皮毛为‘三秃子’、这样的尾巴为‘大橛子’。

冰洲做皮草生意的人不在少数,‘三秃子’‘大橛子’这样的绰号实在难听影响销售,就改了绰号叫做‘雪树三色花’。至于‘三色花’到底是个什么‘花’,那就要看卖货之人的联想力和语言表达力了。

名字一改,就能忽悠不少外地人。

当地老百姓若是在皮草市场,看见旅游团的大妈大姐三五成条地往包里塞人工养殖的‘三秃子’‘大橛子’,无不惊羡一声‘好有钱’、同时心中送出三个字‘傻狍子’。

若是在外地,看见有人围了一条高端、洋气、上档次的‘大橛子’四处嘚瑟,一定会嘴角下撇、发出“嘁”地一声轻哼、同时心中送出三个字:‘土豹子’。

豹纹都觉得‘土’,冰洲女人对皮草的审美、要求水平之高,可见一斑。

因为她们心中一直住着一位王者——‘雪树槐花’。

野生雪松鼠中的壮年雄鼠每年腊月进入发情期后,体内荷尔蒙会飙升,这时候其尾毛会由表及里逐渐变白。在腊月最冷的几天时间里,它们体内的荷尔蒙会达到巅峰值,尾毛深处也开始变白。

所以在这最冷的几天时间里,这些壮年雌鼠c位出道,从‘三秃子’摇身一变成了‘雪树槐花’。这时候它们的尾毛蓬松如斗、洁白似雪,沾水不湿、针扎不透。

腊月一过,便进入新旧寒流交替的回暖期期。对节气变化十分敏感的雪松鼠同步进入换毛期,其皮毛会变得疏松、杂乱、不耐造。

人工养殖喂不起松子,只能喂大豆、玉米再注射各种激素缩短生长周期。

养殖户糊弄雪松鼠,雪松鼠就欺骗消费者。其皮毛无论观感、手感、舒适感,都要比野生的雪松鼠‘差点儿意思’。

至于‘雪树槐花’……。

由于人工干预的太多,那基本上是养殖户祖坟冒青烟的事儿……。

在一尾难求的情况下,‘造假’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

反正野生的‘雪树槐花’一般人都没见过,差的‘那点儿意思’可以通过语言表达力弥补。

冰洲本地嫁闺女娶媳妇,脖子上一定要围一条雪松鼠尾巴做成的围领。

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是对茫茫雪原第一批开拓者的深远纪念。

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这种‘纪念’包含了更多的含义……。

若是谁家新娘子脖子上围了一条通体浅白的‘雪树槐花’,任谁都要惊呼一声“唉呀妈呀,真的假的?”,然后毫不掩饰各种‘羡慕嫉妒恨’上前就是一通摸……。

只要不看见得寸进尺的咸猪手,新郎通常情况下都是面带微笑在一旁做‘风轻云淡’状。

这可比花钱雇十几辆豪车有面子多了!还能体现自己‘疼媳妇儿’。

新娘通常情况下也是落落大方梗着脖子任人摸,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除非听见不识相的人说,“哎呀妈呀,这手感不对!我以前在……。”

至于是真是假,买的人说了不算,卖的人说了也不算,品质认证书上写的更不算。

只有猎人中的老猎人说了才算。

老猎人对人工养殖嗤之以鼻,他们心中一直住着一位皇者——‘雪树梨花’。

而皇者之所以是皇者,是因为它比王者‘白’。

在两只松鼠不可描述、体内荷尔蒙爆发的瞬间,雄鼠(雪地槐花)的尾巴会刹那间绽放。

这一刹那的风情使其尾毛洁白胜雪、泼墨不染、浸水不湿、裹冰不化。

如此看来,从‘雪地槐花’变成‘雪地梨花’其实就是一哆嗦的事儿。但就是这么一哆嗦,便是人类无法掌握的天堑。

宇文家族花样百出的弹珠术,便是祖祖辈辈为了活捉‘雪地梨花’磨炼出来的。

若是扒扒野史,努尔哈赤便是穿着其祖先用雪梨尾换来的十三副盔甲开始的宏图大业……。

令上官云凤费解的是,宇文家族人人打得一手好弹弓却从不涉足皮草业。

她们一大家子人像只爱吃松子的雪松鼠一般,只爱专心致志刨树根。

(限于篇幅不做详述,感兴趣可关注《雅思传》)

上官云凤心中也有个‘宏图大业’,她打算利用这些得天独厚的资源,在哈都开个高档皮草行重现上官家族曾经的辉煌。

第一零一章 爱的魔力下转圈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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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有多久?

刘雅思的答案:一只猴子的自由落体时间。

突如其来的熊吼声并没有惊扰她观察猴子。

一方面因为距离相对较远,另一方面她久经训练、有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和专注。

并通过这难得的机会,观察到猴山上的猴子在熊吼声中仓皇逃窜、四下躲藏的反应和动作。

但有只猴子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它吸引了刘雅思的全部注意力。

‘青皮猴三’被黑熊的一声吼,惊得从铁索上掉了下来。

在坠落的一秒钟时间内看见‘一只耳’背靠山石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日常不离左右的猴妃猴妾一只不见。

“这是我的‘王’吗?”

“不、它不是!”

这微不足道的一秒,在各种‘巧合’作用下,成了‘青皮猴三’个体智力突破桎梏的节点。

当它四爪着地、弓立在一块山石上时,不仅想起‘一只耳’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还想起‘一只耳’生命中的‘贵人’……。

没错!

是他、是他、就是他,猴子的老朋友——刘五四!

======

在三番五次找苏小强商量的过程中,上官云凤中发现:素有‘冰洲乖乖仔’之称的苏小强很可疑!

她屡遭世间坎坷、久经人情冷暖,文能算账理财、武会拍桌打脸,深知这种‘可疑’意味着什么。

一番不动声色的暗中观察后,终于把苏小强和‘小三’堵在一家名为‘完美人生’的会所。

“怎么又遇到一个渣男?”

站在房间门口即将捉奸成双的上官云凤,心是悲呛的!

她有周密的计划:

先骂后打再扒衣游街录视频,以确保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树立自己的‘家主’地位,然后通过苏小强施压公婆,迫使她们提供资金提供货源支持自己开皮草行……。

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并不完美的人生尽可能完美一点儿。

结果……大意了呀大意了!

破门而入后只来得及骂上一句“狐狸精”,那个‘小三’便率先动起了手。

本以为有家传武功护体,收拾个道德败坏的‘小三’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没想到啊没想到……,‘分分钟’倒在地上的是自己。

最可恨的是苏小强那个瘪犊子还拉偏架!

还有没有王法了?还讲不讲法律了?

嘴角淌血、后槽牙松动的上官云凤,心是拔凉的。

她没有报警。

抓‘小三’已经够丢人了,被‘小三’打更是丢人丢到家!

再说了报警有什么用?自己这点伤无非赔俩钱了事。

这样的事情她见多了:

宇文家的小祖宗刘雅丽伤人无数,她们家最擅长的事就是评估伤情,然后做伤者家属的思想工作,最终息事宁人。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碰瓷’刘雅丽能发财,是冰洲小混混的全体共识。宇文追星为此头疼不已,专门请了全职律师专门处理此类事情。

虽然事后知道这是一个误会,但这口气‘叔能忍婶不能忍’!

她去找公婆诉说委屈、争取寻求一些儿资金上的安慰。

婆婆涂着指甲油说,“……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公公呷着茶叶水说,“……唉!自己的丈夫都管不住,唉……。”

听公婆这语气,就差说出“活该”二字了。

上官云凤气昏了头,又去找宇文追星要说法。

宇文追星皱着眉头听了几句便撂出一句话,“要么离婚、要么忍!”

见过护犊子的、没见过这么护犊子的。

气炸天灵盖的上官云凤,心是拔凉拔凉的。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活生生咽下这口气后,她终于明白:

自身不够强,谁都能踩她两脚。这个世界,最终只能靠自己!

由此开始潜心研习家传武功‘随心六转’,其中的艰辛曲折不必多言。

‘冰洲乖乖仔’苏小强,离开冰洲就变成了‘花心大萝卜’。

关于他的各种‘花边新闻’由妹妹上官云英那里源源不断流淌到自己的耳朵里。

上官云凤听见这些就会心烦意乱,心烦意乱之下就开着小汽车四处找苏小强算账。

她打不过苏小强,苏小强也不敢对她下狠手,每次都是应付几招遁去。

后来她惊奇地发现:每每撒泼般的一通乱打发泄后,自己对武学一道就有了些许新的认知。

于是苏小强成了上官云凤验证自己武功进展程度的‘陪练兼靶子’,并把‘宏图大业’分解成三个小目标。

第一个小目标:打倒苏小强,离婚分家产。

这一忍,十二年过去了。期间小汽车都开坏了两辆还丢了一辆……。

今年年初在吉都一家酒吧被苏小强打断两根肋骨后,上官云凤躺在地上“哈哈”大笑。

吃瓜群众面面相觑,都以为这女人的脑子被打坏了!

只有上官云凤清楚:面对自己,苏小强再也无法完美控制自己的力量了。

换句话说:自己变强了。

上官云凤蔑视了一眼把桌子拍的“叮噹”乱响的刘雅丽,把目光投向远处。

那里坐着一位绝世美女——姑苏何家二千金何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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