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理真相》 第1章 案子 “唽唽索索”、“扑通扑通”。 受雨声遮掩,脚步在耳机中更加难以辨认方位。 哪怕祁渊自认自己具备“听声辨位”的神级本领,这会儿也完全没法发挥出来,只能和基友一块紧张的趴在草丛里,不停地调整视角,希望能尽早察觉到敌人的踪迹。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瞬间引爆了祁渊的心脏。 伴随着一阵哆嗦,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抖了抖,游戏人物立刻从草堆里站了起来,毫不设防的暴露在周边梭巡的对手眼前。 紧跟着,就听阵阵枪响,画面灰暗下来。 “喂?”祁渊不爽的一砸鼠标,甩掉耳机,也顾不得看来电显示,直接抓起手机,没好气的问道:“谁啊?” “啊,苏队……”他忽然缩了缩脖子,语气变得讪讪,声音也低了下来:“北通小区是吗?好的好的,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他抬头看向屏幕,重新戴上耳机——总得给基友一个解释。 但还没开口,就听基友暴怒的吼道:“祁渊你个坑比!里他凉自己送死也就算了,还拖上老子!” 得,因为祁渊的失误,基友也被乱枪送出局了,画面上只剩下两个盒子摆在草堆里,静悄悄的冒着绿烟…… “抱歉抱歉!”祁渊赶紧道歉:“临时来了案子,正好是你们小区,我得赶过去一趟。这样,办完案顺便请你吃小龙虾,就当赔礼……” 话没说完,基友直接退出了游戏。 看来今天火气很大啊。 祁渊没空再聊,笔记本一合,抓起外套就跑了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出外勤,身为见习生,得给上司留下点好印象才行,至少不能迟到了。 同样的,他也难免有些兴奋、期待。 晚上的道路相当通畅,没多久,他就到了目的地。 现场早已被人群包围起来,民警拉了条黄色的警戒线作为分隔,避免围观群众太过靠近现场,造成破坏。 祁渊好一通挤,嘴里不停地说着“麻烦让让”,才终于挤了进去。 这时,他才有空打量现场。 透过半开的卷帘门,能看到玻璃柜里整齐摆放的烟盒,背后的架子上则是条装烟跟红酒。 很明显,这是个小卖部。 不大的门店上,挂着个牌子——友邦便利店。 祁渊张了张嘴,有些懵。 心里升起了很不好的预感。 连咽几口唾沫,他没继续往前走,只扭过头,干巴巴的朝着旁边的民警问道:“前……前辈,死……死……这是……是死人了吗?” “嗯?”民警顿足,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道:“兄弟有点眼生啊,新来的?” “前两天刚入职,”祁渊勉强抬了抬嘴角,想要挤出一丝笑容,但很快就放弃挣扎了,重复问道:“这里死人了吗?” “通知你的时候没说吗?”刑警有些纳闷,但紧跟着,便温和的笑了笑,拍拍他肩膀:“嗯,这家便利店的老板死了。 别紧张,第一次确实有点难接受,后面习惯就好了。” 祁渊瞬间失了魂,脸色变得惨灰,两条腿也有些发软,整个人被对方拍退了两步。 刑警有些纳闷,但还没顾得上问,祁渊就已经跌跌撞撞的跑向案发现场。 “砰”一下,失魂落魄的他,不小心撞到个人。 但他毫无意识,脚下微微挪了挪,就继续往前跑,但脖子忽然被人逮住,那手和钢箍似的,掐的他后颈生疼。 紧跟着又感受到一股大力,他被迫踉跄的后退了两步。 手舞足蹈的挣扎了两下,钢箍便松开了,他赶紧偏头,看到个壮汉。 他混沌的双眼受到刺激,终于清醒过来,浑身哆嗦,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讷讷的叫道:“苏队……” 抓住他的正是他带教导师,直属上司,警队二把手苏平。 苏平眉头紧锁,嫌弃且恼火的骂道:“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警校就这样教你查现场的?” 祁渊低着头,活像只鹌鹑。他嘴唇不住蠕动,过了半晌才憋出话来:“对不起,我……” 苏平压根不想听他解释,不耐烦的摆摆手:“带他出去,再有下次,见习审核判负,直接开了!” 祁渊听到这,再顾不得什么了,赶紧抬起头,朝苏平大声喊道:“这是我朋友的店!” 苏平闻言,眉头微微舒缓,转过身看向祁渊。 三五秒后,他用稍缓的语气问道:“死者是你朋友?” 祁渊听到这话,脑子又混沌了瞬间,脸色尽显迷茫。 这个事实,他自己也有些难以接受,不愿接受…… 咬咬牙,攥紧拳,他艰难的问道:“死者……死者是不是叫段坤?” 几名刑警,都从他明显带有期盼意味的语气中,听出他很渴望得到一个否定回答。 想来,他和段坤的感情应该很深吧。 苏平侧目,看向旁边的警员,见他点点头后,便又轻叹口气,有些同情的看着祁渊答道:“对。” 不需要他的转述,祁渊也看到了警员的动作。 他嘴张得老大,脸部肌肉已经僵硬。过了半晌,他才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平:“搞错了吧?一定是搞错了吧?” 刚被他拉住的刑警听了,忍不住抿抿唇,走上前来宽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人死……” “不是,不是……”他用力摇头:“不可能,肯定搞错了,他半小时前还跟我一块打游戏的!” 他非常激动,原本惨白的脸色,又变得通红起来:“就在苏队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那会儿,他还和我打游戏,怎么可能死了?不可能……” “你说什么?”但有人比他更加激动。 穿着白大褂的法医,从半开的卷帘门内侧冲了出来,死死的盯着他:“半小时前,他还在跟你打游戏?” 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法医立马解释说:“这不可能!受害人肛温仅有二十六度,尸僵明显,尸斑指压不褪色,角膜轻度浑浊,据此判断,他死亡时间至少在十二小时以上!” 第2章 不合逻辑 祁渊这会儿,心情相当复杂。 老同学的死,让他伤感不已,但更多的却是震惊与悚然,甚至完全压过了缅怀。 明明在十二个小时前就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好生生的和他玩游戏? 玩游戏就玩游戏吧,要只是玩游戏,倒也不排除别人上他号的可能,但他们可是语音开黑啊! “咳咳。” 在警车里呆坐了半晌,他的思绪才被一阵干咳声给拉了回来。 坐在边上的刑警这才轻声问道:“怎么样,好点了么?” 他伸出十指,又呆呆的看了几眼,这才机械的点点头,说:“前辈……” “别叫我前辈了,”刑警露出笑容,轻声说:“嗯,我年长你几岁,不嫌弃的话,叫我松哥吧。” 见他再次点头,松哥便翻开手上的本子,一边记录,一边问:“说说大概情况吧,怎么回事儿?” “我……”他张张嘴,但吐出一个字后,就又闭上了。紧跟着,他深吸两口气,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绪,整理好语言,强迫自己简要的说:“大概情况是这样。 段坤是我高中同学,当初关系挺好,但后来就没怎么联系了。 还是前些天看到他动态,发现他和我玩同一款游戏,就又加了游戏好友,时常一块开黑,便聊边玩,感情也就慢慢回来了些。 他约了我今天一块玩游戏,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等到他上线,我就先给他打了电话。 接的倒挺快,他说先前店里一直在忙,忘记了,这会儿正好有时间,问我要不要来两把,我答应了。不过没立马上游戏,又在微信里和他寒暄了几句,等游戏登录了才切回游戏,用语音聊着。 之后游戏里的事没什么好说的,直到快十点,苏队忽然给我电话,说有案子,具体情况没明说,我才下线赶过来。 对了,因为那通电话,我操作失误,害死了他,他有点火,我解释完他就直接下线了。基本情况就这样。” 松哥听完,皱了皱眉头,又看了几眼笔记,这才问道:“你确定跟你玩游戏的是他么?” “确定,这两天经常约,他的声音我听得出来。”祁渊笃定的点头,但接着又迟疑上了,目光不住的往外瞟,透过警车玻璃,看向现场方向。 松哥不着痕迹的摇摇头,又跟着问:“他有什么异常表现么?” “异常表现……”祁渊认真回忆起来,才说:“硬要说的话,技术比以往菜了点,话少了些,脾气也暴躁了点。” “噢?” “他以往很没正经的,是个话唠,但晚上话少了不少。” 伴随着回忆和讲述,祁渊渐渐开始真正冷静了下来,理智不断回归:“当时玩着游戏,还不觉得,但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奇怪。 而且以他的性子,按理说就算坑了他,也不至于那么火大,甚至可能笑嘻嘻的吐槽一句,开玩笑的让我请他吃个饭就完事了,不太可能暴怒的吼一声,然后一言不发直接下线。 但当时我也只以为他心情不好,没有多想。” 顿了顿,他又试探着问:“松哥,这个和我开黑的,肯定不是死者吧?” “显然的。”松哥不假思索的回答说:“人……你同学都遇害了,还怎么可能跟你一块玩游戏? 至于语音这个问题,你也别多想,这肯定不是灵异事件,相反,还是个相当重要的疑点。 因为只要掌握了技巧,再加上注意训练,模仿他人声音音色、语气说话,也不是太难的事儿。 据我所知,以前就有一挡综艺节目,有人模仿明星的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的。 从这方面开,和你聊天的人,要么声音音色本身就和死者接近,要么他相当了解死者,而且刻意学过他的说法方式。某种程度讲,这还是条线索。” 祁渊心情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思维也重新开始运转,立马说:“这么说的话,和我玩游戏这人相当可疑,搞不好就是作案人。 只不过,他这么做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呢?拖延发案时间?” “先别想那么多。”松哥摇头:“线索不足的情况下,千万别瞎猜,猜对了还好,要猜错了方向,会耽搁不少时间的。” “记住了。”祁渊立马点头。 松哥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比如,你知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人?” “这就不清楚了。”祁渊挠挠头:“近期和他的联系,基本仅限于游戏。 偶尔也会互相吐槽些生活中碰到的事儿,但大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有一搭没一搭的,想到什么说什么,没啥价值。” “这样啊。”松哥有些失望,但没死心,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得知祁渊对死者的了解着实不多,这才放弃,合上笔记本,并拍拍他肩膀说:“笔录就到这吧,你赶紧回去休息,苏队那别担心,他也这个意思。” “谢谢松哥。”祁渊立马道谢,跟着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但松哥却已经开门下车走了。 “回去吗……”他看着自己手心,又看向窗外,没多会儿,便下定决心,立马下车,往便利店跑去。 周边围观的人依旧不少,他不由得微微压了压帽檐,低着头,嘴里不停的“麻烦让让”,艰难的再一次挤进去。 越过警戒线,他深吸口气,目光坚定起来,快步走向现场,略一弯腰,钻进半开的卷帘门里头。 左右看了看,没见着苏平,他便找到松哥,问:“松哥,苏队哪去了?” 松哥回过身,有些诧异:“哎,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回去歇着吗?” “没事,我受得住。”他摆摆手。 松哥点点头,不再多言,回答说:“苏队可能在后头吧,具体在哪我也不很清楚。这样,你先到边上歇歇,等他回来了再让他给你安排事情。” “呃……”他挠挠头,说:“我可以先在现场瞅瞅吗?” “行,”松哥颔首:“你四下看看吧,但小心点,千万别破坏现场。” “我晓得。”他保证道:“学校教过勘察现场的注意事项,肯定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松哥温和的笑笑,示意他自便。 第3章 推测 祁渊开始小心翼翼的在便利店里游走起来,每一个认为可疑的痕迹,都要待着看上半晌。 他甚至管痕检员借来了卷尺,对着足迹仔细测量起来,把相关数据记录在小本子上。 过了许久,他正蹲地上,笔头顶着下巴研究一块足迹的时候,忽然觉得光线一暗,眼前出现个巨大的人形轮廓阴影。 他本能的抬头,就见苏平站在眼前,立马站起身喊道:“苏队。” “嗯。”苏平应了声,一面摘手套,一面点头:“既然不回去,那好,跟我走吧。” “去哪里?”祁渊愣了一瞬。 “收队。”他淡然的说:“很晚了,走吧。” 祁渊抿抿嘴,有些不大情愿。 但苏平根本没管他想什么,直接就走了。他留在原地杵了一小会儿,回过神来,也只能赶紧跟上,跑出这家便利店,看着同事将卷帘门封闭,贴上临时封条。 苏平依旧没管祁渊,和法医上了一辆车后,便直接离开。 “小祁!”忽然,松哥对他招了招手,他回过身,立马露出一丝笑容,跑了过去。 “小祁,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松哥也跟着笑笑,说:“走,坐我的车回去。” “好,谢谢松哥。” “别那么客气。”他摇摇头,上了驾驶室,祁渊赶忙坐上副驾驶,拉好安全带。 开了一会儿,松哥忽然问道:“第一次出现场,有什么感想?” “不知道,”他想了会儿,随后摇头,如实回答:“说实话,我现在还有点懵。” “这样啊,”松哥点点头,轻声说:“也算正常。头次出现场的新人,什么样的表现都有,兴奋的,紧张的,还有像你一样迷茫的,很多。习惯也就好了。” 祁渊抿抿嘴,没说话。 松哥又问:“我见你在现场也观察了好一会儿,怎样,有什么发现?” 说到正事儿,祁渊立马严肃起来,认真的回答说: “现场非常凌乱,但,地上的商品货物却仅有少数被踩破,且货架虽然倾倒,上边却没有多少撞击和其他暴力破坏的痕迹。” 松哥嗯一声,示意他继续。 他顿了顿,思索一阵,继续说:“加上死者虽然动作夸张,表情扭曲,却好好的趴在柜台上,因此认为,死者与凶手之间,哪怕有过搏斗,也并不剧烈,现场这些破坏痕迹,应该都是凶手所为。 再结合靠近柜台的几个货架,存在明显翻找痕迹,凶手肯定是在找些什么东西。所以我认为,凶手的作案动机或许是图财,本案疑似抢劫杀人案。” “图财?”松哥抿抿嘴,摇头说:“不是。因为真正值钱的财物,并不在货架上,而是收银这边的玻璃柜台里。 里头有着大量的高档香烟、火机,后头的架子里也有不少红酒,但这些都好端端的摆着,收银机也没有被翻过的痕迹。显然不可能是图财。” “这样啊……”祁渊回忆了下在现场的所见所闻,心里有些了然。 见松哥没再开口,他又继续说:“另外,现场存在大量血足迹,我认为这是非常优质且重要的线索。” “噢?”松哥听了,立马鼓励道:“说说看。” “嗯。”祁渊翻开笔记本,瞅了一眼,说道: “首先是鞋底花纹,呈波、折型花纹,这种花纹具备良好的旱地防滑性,但遇湿就不成了,同时兼具相当的美观度,是布鞋、运动鞋等日常向及室内外运动向鞋类通常采用的花纹。 再看其他特征,鞋底后跟带根,呈两瓣式设计,鞋弓区窄瘦且可见内支撑梁结构痕迹,且鞋底花纹相对复杂,存在明显边梗,商标略模糊,但还是能判断出是耐克鞋,且位置看着很规范,鞋跟后外侧更有抗磨损花纹和传热圆孔。 这些特点表明,凶手穿的鞋采用的是模压法工艺制成的橡胶鞋底,推测应该是胶黏布鞋类,比如篮球鞋、排球鞋等。再结合前掌宽大,带深弯凹槽,鞋印周边不完整等特征判断,应该是篮球鞋。 而鞋底花纹的磨损程度表明,这双鞋凶手穿了许久,连抗磨损花纹都出现了相当程度的磨损。 最后,结合鞋长、步间距判断,凶手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二到一米八五间,在南方算蛮高的了。推测步态,其支撑脚应该是左脚。完毕。” 念完,他便抬起头,看向松哥,想听听他怎么评价自己的发现。 很快,松哥就点点头说:“不错,课本上的知识掌握的还不赖。” “呃……”祁渊挠头,或许是松哥脾气比较温和,极富亲和力吧,祁渊在他面前也没那么拘束,直接苦笑着说:“只是课本知识掌握的不赖嘛?言外之意,就是还不懂得变通咯?” 松哥干咳两声,宽慰道:“你也不用太自惭形秽,毕竟你以前也没接触过现场,能把该掌握的东西掌握了,哪怕只是机械的记下来,也算及格了。 至于其他的,慢慢积累经验就是。课本跟实践本来就有差距,否则干嘛得先让你们实习一年,毕业后通过招警考试又见习一年呢?是吧。” 祁渊摇摇头,没为自己辩解,只虚心的求教道:“松哥,能告诉我,我错在哪儿了吗?” 松哥想了想,没直接回答,只问道:“现场的照片拍了么?” “呃……”祁渊没正面回答,只是有些纳闷的问:“还可以拍照的么?” “当然,只要别传出去就没事,否则得挨处分。”松哥回答。 “那……”他很心虚的说:“那我拍了。” 松哥嘴角微微一抽,又干咳了两声,说:“那你再好好瞧瞧。” 祁渊眨眨眼睛:“能给点提示吗?” “提示不已经给过你了吗?” “……”祁渊无奈,只好抱着手机,盯着自己拍下的照片认真研究起来。 过了半晌,他才不确定的问道:“步态?” 松哥未置可否,只让他继续。 他组织了下语言,才接着说:“总体来说,现场的足迹都呈现出鞋尖较为清晰、而鞋跟则相对浅淡的规律。 开始我只以为是正常步态下,重心本能的落在前脚掌的缘故,但……” 第4章 异常 正好碰见个红灯,松哥停下车,送口袋中摸出烟,自己点了根,又递给祁渊,问道:“抽不?” “谢谢。”祁渊也捏起一根,点上。 松哥轻笑,问:“但是什么?继续说吧。” “嗯。”他吐出口烟雾,说:“分别借鞋长和步间距测算出来的嫌疑人身高范围,误差最大的达到了十二公分,小的也有七厘米多。 我挺纳闷的,但考虑到,有些矮个子的人,脚也比较大,或者习惯性迈大步,有些高个子的人,走起路来说不得也是小碎步,凭借鞋长和步间距判断身高,其实不过是个参考罢了,也就没太在意。 但既然松哥你说有问题,那我想问题应该就出在这了。我怀疑,凶手或许刻意穿了大上一两码的鞋,同时在现场行走的时候故意迈大步,以此放出烟雾弹来迷惑我们。” 话音刚落,正好绿灯,松哥便将烟叼嘴里,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快速放下手刹的同时换挡,跟着轻抬离合,给油,将车重新开动起来。 接连几次换挡后,他才空出只手,把烟夹住,跟着说:“开车时抽烟,不好,你别学我。” 祁渊嘴角抽了抽,说:“忽然想起来,咱们余桥,开车抽烟要罚的吧?” “嗯,罚一百五,扣两分,回头我抽空去把罚款交上。”松哥苦笑声,自嘲道:“烟瘾大,没办法,点起来了才想到要挨罚,干脆就抽着好了……” “要不,松哥,你把烟掐了吧?” 松哥摆摆手,岔开话题:“说的没错,问题就出在这步态这上边。 但你恰好忽略了步态的问题,而仅仅只专注于分析鞋印和步间距,甚至最后发现问题,都给直接忽略掉了。 所以说,你还不够灵活,实践工作中可不像教科书里给出的情况那么理想化,很多时候都是需要变通的。一旦采集的数据本就有问题,得出来的计算结果,自然毫无意义。” “明白了。”祁渊没有辩解,虚心受教。 顿了顿,松哥又问:“关于凶手的作案动机……不,先不说这个,关于嫌疑人和你一块玩游戏的动机,你想过没有?” “想过,但没想明白。”祁渊摇头说:“我观察现场的时候,也做过好几个设想,但最后都被一一推翻了。” “噢?”松哥似乎来了兴趣,立马示意他接着说。 他组织了下语言,才回答说:“首先,也知最直接的第一想法,我觉得他是在拖延时间,不想让案子这么快曝光。 但仔细一想,又不太对劲。凶手拖延时间的目的,无非就是破坏或处理现场,给咱们调查工作添点麻烦。 但段坤都死了十多个小时,他想破坏现场的话,时间充裕得很,肯定早就破坏的七七八八了吧?但事实却是,现场虽有被翻找过的痕迹,但也仅限于此了…… 之后我又想,凶手会不会只是单纯心虚,接通电话后,下意识的想避免案情曝光,这才伪装成段坤,尽可能正常的和我玩游戏。 但这也不对啊,如果是下意识的想法,声音没理由这么像,仿佛早就意料到我会和他玩游戏,然后刻意苦练了许久似的。” 说到这,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个可能,立马问道:“松哥,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凶手作案,是预谋了许久的,目的则是……则是……” 说到一半,他脑子却像卡壳了一般,怎么也没法把下文给吐出来。 松哥见此,轻轻一笑,说:“好了,别瞎猜了。线索太少,再猜也没什么意义。不用着急,等各方面的线索收拢起来,自然就能推测出答案。” 祁渊挠挠头,问:“那,松哥你觉得,嫌疑人伪装成段坤和我玩游戏的动机是什么呢?” “不知道,”松哥耸肩说:“所以才问你呀。” “啊?” “你想呗,”松哥不知从哪儿扒拉出个烟灰缸,把烟头摁灭,这才说道:“嫌疑人想要模仿段坤的声音,首先他得对自己模仿对象相当熟悉吧? 换句话说,这就是熟人作案了咯。你跟段坤有交情,觉着谁有动机杀人?或者,谁有动机伪装成他和你玩游戏?再或者,谁声音跟他,有模仿他声音的先决条件?” 祁渊苦笑一声:“这我还真不清楚。我和他重新联系,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而已,还没线下见过面呢。 苏队通知我的时候,我还想着,现场正好就在他家附近,等办完案子,说不定还有功夫和他一块吃顿饭,但没想到,死的竟然是他……” “没事,”松哥摇摇头:“今天是因为时间太晚了,走访工作不好展开,只能问问几个围观的群众。等明天,安排人好好查查死者人际关系,上门问问情况,就有线索了。” “希望吧。”他轻叹口气,不说话了。 …… “余桥市公安刑侦支队……” 下了车,祁渊微微侧目,看着大门边上挂着的招牌,忍不住深吸口气。 “走吧,赶紧进去,”松哥拍拍他肩膀,说:“苏队估计早到了,等着咱们呢。” 他嗯一声,点点头,快步跟上。 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进入会议室里。 他紧挨着松哥坐下,随后就忍不住看向苏平。 有名刑警正站苏平边上,和他小声的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就见他眉头紧锁。 有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苏平瞥了自己一眼,但苏平的目光一扫而过,他也没法确定。 不一会儿,那刑警坐回到了自个位上,苏平便看了眼手表,随后叩了叩桌子,大声说:“松,你来主持会议,见习生,你跟我来。” “啊?”祁渊一愣,指了指自己,不确定的问道:“我?” 苏平没多管他的反应,径直离开。见此,松哥赶忙推了他一下,他才赶紧抓起刚放在会议桌上的笔记本,迅速追了出去。 追上苏平后,他忍不住问:“苏队,我们去哪儿?” “物证科。”苏平头也不回,只说:“有东西要你辨认。” 第5章 勘验 隶属于余桥市公安刑侦支队的技术大队,主要有三大科室,众小单位,组成可以说错综复杂,庞大非常。 三大科室,分别为物证检验科、痕迹检验科与图像侦查科,他们的办公室也是紧挨着的,在二楼。 祁渊静静的跟在苏平身后,看着他敲开物证科的大门。 他和检验员说了几句话后,便回过神,看向祁渊,报出个电话号码,问:“这张卡,是不是段坤的?” 他赶紧掏出手机确认了一遍,才点头说:“嗯,这是他号码,从高中到现在就没换过,用了好些年了。” “噢?”苏平瞥了他一眼,跟着就戴上手套,抓起一台手机,接着问道:“那这台手机,是他的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祁渊连连摇头:“近期跟他的联系,都只局限在网上……不过看他平时发的微博,他用的应该是小米mix3。” “那应该就是这台了。”苏平颔首,跟着又看向检验员:“你和他说说情况。” “是!”检验员立马答应,接着便对祁渊说:“是这样,这台手机,确实是在死者口袋中发现的,上边的指印与死者也相符合,这没什么问题。 关键在,我们用死者的指纹解锁手机后,借助开发者工具进行了细致的检查,发现,这台手机自中午一点三十分起,就一直处于飞行模式下的息屏待机状态,并没有任何电话呼入、呼出。” “啊?”祁渊一愣,赶紧说:“这不可能啊,我明明……” “我知道。”检验员打断他,说:“你先前打过电话给他,按理说应该有拨入记录才对。” 祁渊皱眉,问道:“会不会是凶手把通话记录删除了?” “不会。”检验员摇头:“刚说了,这台手机自中午到我们解锁调查,这段时间一直处于息屏状态,没有人对它进行过任何操作,这个任何操作,当然也包括了删除通话记录。 我们是这样认为的,嫌疑人很可能提前克隆了死者的手机卡,并在作案后将死者的手机切换为飞行模式,以此来替代死者,对外发声。” “克隆手机卡?”祁渊奇怪的问:“先前运营商不是已经辟谣了,说手机卡芯片保密级别很高,不可能被克隆,所谓‘专业克隆手机卡’不过是骗局而已吗?” 检验员嘴角微微扬起,笑而不语。 祁渊倒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忍不住追问:“难道,运营商骗人的?” “也不完全是骗人的,”他回答的蛮谨慎:“至少在没有原卡的情况下,想要凭空克隆,确实很难。但如果有原卡,呵呵。” 苏平摆摆手,让检验员继续工作,便直接离开了,似乎,他过来这趟真的只是为了让祁渊辨认下手机和手机号似的。 祁渊愣了愣,赶紧说:“那个,前辈,不好意思,我先回了。” 检验员点点头,示意他自便,他便赶紧也跑出检验室,追上苏平,问道:“苏队,我们现在回去开会吗?” “随你。” “啊?” “想回去就回去,累了想歇着就下去歇着。”苏平不咸不淡的回道。 祁渊微微皱眉,说:“我跟着你吧。” 他还是那句随你,脚下频率一点不变,一步步的往前走。 很快来到地下一层,祁渊愣了愣,又问:“苏队,咱们这是要去法医解剖室么?” 苏平斜他一眼,嗯一声。 祁渊脸色变了变。 见此,苏平终于顿足,转过身看向他,轻叹口气,说:“干我们这行,少不了跟尸体打交道,如果受不了,趁早放弃吧。 当然,这次情况特殊,死的是你朋友,我也不勉强你,不行就去歇着,谁也不会强求什么。 但,如果你不想就这么放弃,就给我干脆点,要么静下心去看,去学,要么就回避,别在我面前婆婆妈妈,搞的我逼你似的。 最后说一句,行就跟我来,不行就去睡,懂?” “明白!”祁渊深吸口气,连连点头:“我尽量克服。” “别和我说尽量,没用,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苏平嗤一声,说道:“再让我看到那副蛋疼样儿,你就直接回去吧。” 说完,转身,继续一步步的往过道深处走去。 祁渊再次深吸口气,将所有情绪压下,不敢再表露分毫,只快步跟上。 他纠结、彷徨,确实是人之常情,但苏平也没勉强他什么,还明说了受不了就去歇着,是他自己要跟上的,再这么婆婆妈妈,倒显得矫揉造作了。 很快走到解剖室门口,苏平一拍开关,电子门打开,他便直接走了进去。 解剖室里,消毒水混合着血液的味道着实难闻,让祁渊忍不住皱了皱眉,但也仅次而已了——相比于现场,这股味其实柔和了许多。 两人直接走到解剖台边,祁渊强迫自己盯着胸腹腔刚被打开的尸体,想要尽早接受这股视觉冲击力。 苏平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跟着就看向法医,问道:“老凃,怎么样?死因什么的,明确了没有?” “差不多了。”他回答说:“死者身上就一道致命伤,位于脖颈处,全长178厘米,系切创,创口整体呈梭形,创角两侧未见试切创,创腔内未见组织间桥,未见皮瓣,可知凶器锋利且无卷曲、豁口,凶手下手也极狠。 创底整体右浅左深,最深处达颈椎骨,椎骨骨膜处甚至可见浅表划痕,气管、食管及颈总动脉左支被彻底割断。 但死因比较复杂,目前认为,是动脉破裂引发的失血性休克,合并大量血液溺入气管中导致的机械性窒息,二者共同作用,导致受害者迅速死亡。 另,受害者胃部已空盈,但十二指肠内还有少量消化物,经辨认,应该是米浆类加工食物,还有少量肉糜跟蛋类,我猜吃的是肠粉,而且在末次进餐后四到五小时遇害。 物证那边的同事说了,他早上六点十五分有笔微信支付,收款人为陈记肠粉店,与猜测末次进餐时吃的食物吻合。 结合尸温、尸僵程度、尸斑状态及角膜浑浊程度等综合推测,受害者死亡时间应该在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目前得到的基本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的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第6章 猜想 “死于十点到十一点之间,致命伤是颈部切创啊。”苏平了然的点点头,又问:“死者有中毒的迹象,或者抵抗伤、约束伤什么的么?” “都没有。”老凃摇头:“没有昏迷,没有中毒,没有约束伤。 另外,他十根指头的指甲缝都被凶手用小刀仔细刮过,我估计是中刀瞬间,他本能的挣扎抵抗,抓破了凶手皮肤,凶手担心我们从皮屑组织中提取到dna,所以小心刮除了。从这方面看,他反侦查意识还蛮强的。” 苏平若有所思,跟着斜了祁渊一眼,问:“你怎么看?” 祁渊的目光终于从尸体上移开,强压下不忍之色,板着脸说:“苏队,这肯定是熟人作案。” 苏平下巴一扬,让他展开来好好说。 他略略组织了下语言,说:“首先是声音。嫌疑人伪装成段坤,正常的和我玩游戏。先不论他动机到底是什么,能模仿到这种程度,本身就说明,他对段坤,至少对段坤的声音有着足够的了解,并刻意练习过。” 苏平未置可否,只示意他继续。 他便嗯了一声,接着说:“其次是手机卡。刚物证的同事说了,他手机卡疑似被克隆,所以我电话才会打到他那儿。而这种克隆需要原卡,否则难度无疑会提高不少,几乎难以做到。 当然,也可能是他手机遗失,落到了嫌疑人手中,但我想,既然是克隆,则意味着将原卡所有信息都挪了过去,那么段坤事后挂失的话,嫌疑人克隆过的手机卡,自然也就无用了。 所以我想,他肯定是以某种理由,在不引起段坤怀疑的前提下,拿到了手机卡,然后迅速进行客隆。要做到这点,当然也只能是熟人。” 苏平剑眉轩了轩,轻轻点头,问道:“还有呢?” 祁渊见了,略显振奋,又说:“最后,就是他身上的伤了。刚涂主任说,凶手是在死者身后作案的,且并没有药晕死者,也没有对其约束,而现场我也看了,受害人死亡后就趴在柜台上。 这说明,段坤对他有着相当程度的信任,至少,嫌疑人可以相当自由的进出柜台,而段坤并不会多加防备。这样,他才有条件暴起杀手,在身后捅刀。 还有,切创右浅左深,说明切割的方向为自右向左,而凶手是在死者背后下刀的话,那很可能是左手持刀,换句话说,他是个左撇子。 正好,我在现场通过足迹分析步态的时候,发现嫌疑人正常行走与站立的时候,他的支撑腿也是左腿,说明,他平时惯用手与惯用脚都在左侧,十足十的左撇子了。” 苏平再次点头,脸上神色温和了许多,并问:“那你觉得,除开凶手很可能是死者熟人外,他还具备什么特征?” “这……”祁渊认真的思索一会儿,才说:“他很可能从事电子维修相关的工作,这样,他就有足够充分的条件,在段坤不设防的情况下取得他的手机和手机卡,并能很方便的对手机卡进行客隆。 另外,段坤的steam账户,应该也是被他以黑客手段盗取得到了,毕竟现在人习惯性的把大量的软件账户密码都设置为同一个,按理不会轻易告诉别人才对。 如果光游戏账户还不足以说明事的话,那么,微信账号他总不可能告诉凶手吧?而盗号虽然不难,但也不是谁都会的,所以我想,嫌疑人的职业应该与之相关。 和死者熟识,左撇子,声音像,从事手机或电脑等相关电子行业……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我想,这个范围已经足够小了。” 说完,他就眼巴巴的看着苏平,等着他评价。 “不错。”苏平微微点头:“可算冷静下来,能动脑子了。” 他脸色一苦,感情苏平难得的给了个肯定回应,仅仅只是因为他冷静下来了而已。 但想来也对,他的推论实际上都很浅显,不过是基于已有线索进行简单猜测罢了,入不了苏平的眼倒也正常。 反倒是沉默许久的老凃看不下去了,他斜了苏平一眼:“你可得了吧,我看着小家伙相当不赖,至少比你刚毕业那会儿强。要知道,那时候你连背书都背不利索,成天被老高训……” 苏平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祁渊则微微别过头去,抿抿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老凃见他俩都没啥表示,忍不住摆摆手,开始赶人了:“得得得,没什么事的话,你们赶紧走吧,我这里尸检还没完呢。” 祁渊一听,有些纳闷:“涂主任,死因和死亡时间不都明确了吗?还要做些什么?” “坐实上述推测,并排除其他可能呀。”老凃年纪大了,为人也蛮随和,当即就解释说: “解剖可没有做一半就停下的理,颅腔、胸腔和腹腔,这三腔是一定得系统、仔细的检查过的。 别的不说,万一受害者有什么隐藏的比较深的慢性病呢?比如慢性酒精中毒,这就得在做血检的同时,再闻闻他肝脏有没有乙醛味儿,并做个组织切片才行。 只有排除掉其他所有的可能后,得出的报告才能具备相应的效力,你说是吧?” 祁渊微微点头,跟着看向苏平。 他沉默一小会后,才说:“那我就不打搅你了。嗯,有什么新发现,给我电话。” “得嘞。” 见状,他点点头,对祁渊使了个眼色,便走出了解剖室。 “明天你跟着小松。”走几步后,苏平忽然说:“他负责走访死者亲朋,我会让他给你安排好相应任务。” 祁渊点点头,跟着问道:“那苏队你呢?” 苏平没回答,只是瞟了他一眼。 见状,他马上改口说:“没问题,我会好好干的。” “嗯。”他这才点点头,问:“想吃点什么?” “啊?”祁渊迟疑一阵:“不回去开会吗?” “痕检那边我已经知道了,法医和物证刚又分别看过,现场走访显然不会有发现,不然当场就会说,回去干嘛?再说,会这会儿估摸着也开完了,叫小松转告给我就成。这样,你给小松打个电话,咱们出去吃点东西。” “可是……”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苏平顿足:“可是什么?” “我没松哥电话……” 第7章 风格 刑侦支队所处的地段,不算繁华,但也绝不偏僻。 而且,由于刑侦支队本身的特殊性,刑警们难免加班,治安方面也相当不赖,附近有不少商家集中入驻,诸如便利店、水果摊等,应有尽有。 当然,也少不了夜宵大排档。 此时此刻,祁渊就坐在张露天的小桌上,静静的喝着自己的冰阔落,啃着小龙虾,同时竖起耳朵,听着松哥闲聊式的,轻声给苏平汇报会议情况。 “果不其然,吃瓜群众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能提供。”苏平摇摇头,端起阔落灌了两口。 “哈……”放下易拉罐,他不自觉的哈了口气,跟着又撇撇嘴:“可乐总归还是比不上啤酒……可惜,工作中,不能喝,不然被逮住,少不得关几天紧闭。” “是啊,”松哥拧掉小龙虾的钳子,放嘴里咬碎外壳,把里头的肉嘬出来吃了,才感慨的说:“想起来,快有半年多没喝酒了。” “下次年假再喝个痛快吧。”苏平摘掉手套,撕开湿巾仔细的插着手上的油污,跟着从口袋中摸出烟,跟着手一伸,将盒子口对着松哥递过去。 松哥接过,点上。他烟瘾真的很大,吃着东西都不停歇,抽一口烟吃一口虾的。 他又递给祁渊,祁渊则摆摆手,扬了扬虾,他可做不到像松哥那样边吃东西边抽烟,那样苦得慌,便说:“谢谢苏队,吃着虾呢,我就先不抽了……那个,你吃饱啦?” “没,太辣,肚子不大舒服。”他回一句,跟着自个儿塞了根烟进嘴里,点上后,又对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来一盅虾粥!别加味精,不要香菜,葱花多点。” “好嘞,稍等哈!”服务员很快回应。 他吐出两口烟雾,又瞅着手中的烟头,说:“松,明天他就先跟着你们组吧,你给他安排任务。” “行啊。”松哥没啥意见,点点头。 祁渊赶紧说:“松哥,劳烦你多照顾了。” “没,别那么见外。”他摇摇头,又看向苏平:“那,苏队你干啥去?” 苏平没回答,并看向祁渊,岔开话题说:“你先前的分析虽然浅显,但也在理,认定嫌疑人的限制性特征已经足够多了,只要明儿你能按照这个思路去排查,不难把人给筛出来。” 祁渊听了,连连点头。 松哥也露出一丝微笑,说:“是啊,多数案子其实很简单的,你没必要想的太过复杂,也没必要非得在调查的时候把一切都想明白,确定个大概方向,一步步调查就是了。真相啥的,抓到凶手,不一切都明了了么?” “不。”苏平却摇了摇头,反驳道:“我一向认为,对真相的好奇心,也是破案工作的一大动力来源。乐意多想、多做,总归是好的。 再说了,确实多数案子都很简单,但也不乏少数高智商犯罪的存在,万一形成惰性,纯粹跟着表面的线索走,而不去挖掘深处的真相,很可能被犯罪人带偏方向,被他们掌控节奏。” 松哥微微皱眉,他身为队里的老人,自有一套办案风格,不可能轻易被苏平说服的。更何况,跟苏平共事这么久,显然早已知道对方与自己理念的不同之处了。 但他还是说:“可线索不足的情况下,只能算瞎猜,毫无依据可言,这又有什么意义?而且,万一猜错了,或者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导致错过了最佳破案时间怎么办?” 如果是平时,他绝不会跟苏平争执——当然,苏平也不会反驳他罢了,毕竟风格这种东西,并没有孰优孰劣的说法,只看适不适合。 但这会儿性质不大一样,边上还坐着个白纸一样的祁渊,松哥还是蛮看好他的。 苏平能成为副队,自然有两把刷子,但他的思路却不适合祁渊学。 不是风格有啥问题,纯粹是祁渊学不来罢了。 毕竟,透过现象看本质,借住浅表线索看到更深层次的真相,需要非常丰富的经验。 苏平从警十多年了,能做到这点不奇怪,可祁渊才刚毕业进入警校,目前看,除了教的那些东西似乎掌握的还算扎实之外,经验根本就等于零。 对苏平来说,他也知道这么个道理,瞥了祁渊一眼,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嗯一声。 显然,他也觉得,对现在祁渊来讲,松哥这种按部就班,追求稳妥的破案思路要更合适些。 抽两口烟,服务员便端着他的砂锅粥来了。 她一面喊着烫,让他们让让,一面小心的把托盘放在桌上,随后讲粥啊,香菜和葱花这些摆开,跟着又立刻跑到边上,从蓝色的餐具箱里重新拿了几个碗递给他们,才说: “几位老板,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们是不要香菜还是不要葱花了,就干脆都拿过来,你们自己加哈。” 苏平应一句,便把烟往嘴里一叼,眯着眼睛站起身拿起碗打粥,跟着递给松哥,同时示意他把自己碗拿过来。 跟着又打了碗,递给祁渊。 祁渊连连摆手:“不用了苏队,谢谢,我吃点虾就成。” “光吃虾哪能饱?”苏平挑眉。 祁渊又推脱说不饿,苏平便也不理他,干脆坐下,往粥里添了点葱花,大致拌一拌,跟着把烟头掐灭,呼哧呼哧的喝起来。 他吃东西的速度极快,饭量也大,不一会儿,大半锅粥便下了肚,跟着嘴一擦,去柜台那结过账,便回到桌子便,拍拍松哥肩膀,说:“我还有点事要办,你们慢慢吃,吃完直接回去休息吧。” “好,苏队慢走。”松哥放下碗回道,祁渊也赶紧应了声。 等他走远了,祁渊才好奇的问:“松哥,苏队这是干嘛去?” “不知道。”松哥摇头,想了想,又不确定的说:“可能和荀队联络去了吧……” 说一半,他又止住:“别管那么多了,赶紧吃,完了早些回去歇着,明儿一早还得干活呢。对了,你想回家里歇息,还是去支队的值班休息室?” “回家里吧。”祁渊想了想,回答说:“我出来的急,家里门好像忘记反锁了,不太放心。” 松哥挑眉:“那你钥匙带了吧?” “当然!”祁渊一面说,一面本能的往兜里摸去。 然后他表情就僵住了…… 第8章 出入 翌日清晨,六点半,祁渊准时睁开了眼睛。 相对来讲,他的作息还是相当规律的,至少从上警校至今,不管前一天晚上睡得多晚,早上七点前都会自动睁开眼睛。 至于之前,高中的时候,起的更早——因为他们那坑爹学校五点十分响起床号…… 也亏的警队是个相当自律的单位,否则,他这生物钟也未必能维持多久。 睁开眼发了会儿呆,他便轻声叹了口气,随后从铁架床上爬了起来,同时蹑手蹑脚的往卫生间走去。 休息室里三张床,连他在内共六名刑警,其他五个都还没起床,睡得正香呢。 打搅别人歇息实在是见相当不道德的事儿,至少他就很厌恶在睡觉时听见乒乒乓乓的声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当然会尽可能的放轻手脚。 抓起昨晚才买的新牙刷新毛巾,轻轻把卫生间门关上,他快速洗漱起来。 刷完牙洗好脸,又理了理衣服,把睡了一晚而产生的褶皱抚平,他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休息室,往食堂走去。 松哥昨晚给的集合时间是八点半,这会儿还早,赶紧吃完饭,或许还能赶回出租屋一趟,请个开锁师傅帮他把门打开。 “这猪脑袋,怎么就能忘记带钥匙呢……”他一面走一面苦笑,跟着又念叨道:“哎,希望是忘记带,而不是把钥匙掉半路了,不然更麻烦……” “哟,小祁,起的挺早啊!” 正念叨着,他忽然被人叫住,不由顿足回头。 “呃,松哥,早呀。”认出来人后,他赶忙打声招呼,跟着又问:“一块去吃点东西?” “嗯。”松哥点点头,跟他并肩往食堂走去,跟着说:“起这么早,不会是想着回去一趟请开锁师傅帮你开门吧?” “呃,”祁渊挠挠头,解释说:“有这个想法,不过倒也不是为这事儿刻意起来……” “恐怕不行。”松哥耸肩:“你家可能离这儿不远,但早上路太堵,一来一回一个钟怕是不够用。 这样吧,先安心工作,中午或晚上要有时间,我跟你回一趟,帮你把锁给开了。” 祁渊张了张嘴:“松哥你还会开锁?” “跟苏队学的。”他耸耸肩:“别看苏队五大三粗的,会的本领可多,简直是行走的……咳咳,苏队!” 正待要说,忽然瞅见苏平迎面走来,他赶忙急急的把剩下半句话咽下去,打了个招呼。 不过,苏平行色匆匆的样子,听到他呼喊,也只是快速的点点头,嗯了一声,跟着就迅速走远了。 松哥见状,微微摇头,也没有再说的性质,祁渊则想到苏平昨晚表现,现在看来,他今天分明有什么急事的样子,似乎连案子都顾不上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来到食堂,随意点了些东西,快速吃完,松哥就说道:“苏队昨晚把这桩案子暂时交给咱们组了,所以,在干活之前,我还得去图侦啊,物证呐这些科室走一圈。怎样,要不要一块?” 祁渊点点头,既然不赶着回去,那他这会儿也就没旁的事了,跟着松哥多见识见识也好。 他俩便走到支队二楼,图侦科办公室。 这帮家伙明显通宵达旦的忙活了一夜,这会儿都很没精神,眼睛通红通红的,满是血丝。 祁渊见状,暗暗抿了抿嘴——这些隐匿于幕后,偏向于内勤的刑警们,工作压力可一点儿都不比他们这些外勤警来的小,甚至更苦,更累,时常连轴转着干活。 松哥对此则习以为常了,找到图侦的负责人,便问:“老徐,怎样,监控方面有什么发现么?” 老徐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刑警,身子有些发福,脑袋也秃的差不多了。 松哥过来的时候,他正拧开保温杯,抿着浓茶提神,听他发问,便轻轻摇头,跟着咽下茶水,说:“暂时没有。 便利店里储存监控的硬盘被人取走,这我就不多说了,而调查小区监控的话,工作量实在太大,不是一晚上能完成的。 目前就确定一点,案发便利店在上午七点准时开门,但九点五十七分就关门了。 这段时间内,出入便利店的人不少,但没见着进去后就不出来的,关门后也未见嫌疑人离开,我推测嫌疑人应该是从后门进出的便利店,而后门嘛,很遗憾,正好处于监控死角。 我们现在已经扩大了排查范围,希望能通过血迹和过往人员神色步态等去筛出目标,但很可能依旧没有收获。总之,这桩案子,我们图侦很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这样啊……”松哥显然有些遗憾,但图侦也尽力了,这种事没法强求,便拍拍他肩膀,说:“行吧,我知道了。还有,别在这喝茶了,抓紧时间歇会儿吧,天天这么拼,也不怕猝死。” “嘿,要真能猝死在岗位上,那可不得了,我怕是得火一波。”老徐却不以为意,自嘲式的调侃一句后,就直接摆手赶人了:“得,话问完赶紧走吧,别在我这赖着了。” “你这家伙。”松哥苦笑一声,跟着说:“行行行,我先走了。哦对,要回头我们筛出了嫌疑人,还得你们帮我查查看他在案发前后是否出现在现场附近,以确定嫌疑人是否具备作案条件。” “放心,我晓得。” 两人走出图侦科。 又走了几步,祁渊忍不住问:“松哥,内勤的这些前辈,都这么累吗?” “那可不。”松哥想也不想便说:“因为夜里走访工作不好展开,所以正常情况下,咱们在现场走一圈,就可以趁空歇会儿了。 但他们不一样,得抓紧一切时间工作,争取以最快的速度给出我们需要的线索……嗯,你问这个干嘛?” “没。”祁渊轻轻摇头:“只是觉得,这一行和我想象中不大一样。” “都是这样的,任何职业,肯定都和想象中有出入。”松哥轻笑声,跟着又说:“对了,看你昨天在现场的表现,痕检这块似乎学的还不赖,到时候记得多向他们讨教讨教。” 第9章 重要发现 痕检与图侦同隶属技术大队,都在二楼,不过中间挨着物证和其他众多小科室、实验室等,隔的也蛮远,两人走了有一会儿才走到。 走进科室,他俩看到的情况和图侦差不多,痕检员们一个个神色萎靡,眼窝深陷,看上去疲惫得很。 松哥左右瞅了瞅,嘿一声,跟着拉住名痕检员,问道:“兄弟,柴主任去哪儿了?” “呀,松哥。”他打声招呼,跟着说:“柴姐她去遗传学实验室拿报告单了,很快回来。嗯,你们等一会儿吧,有大发现。” “噢?”松哥一下来了兴趣,赶紧问:“什么大发现?” “是这样,”他解释道:“柴姐昨晚没跟我们一块回来,留在现场继续勘察痕迹呢,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瞅见指纹。” “指纹?”祁渊忍不住纳闷道:“便利店人来人往的,指纹太多了,客人挑选东西也难免留下指纹这些,恐怕做不得数吧。” “常理来说是的,”他摇头说:“但柜台这一块,尤其后边的酒柜和收银机这就就不一样了,那一片区域,客人进不去的。” 跟着他又说:“兄弟有点眼生呐,新来的?” 这话听着太熟悉了,昨晚除了松哥,还有不少民警都问过,祁渊也已经习惯,露出微笑,点头说:“嗯,前些天刚入职,现在还处于见习阶段。我叫祁渊,劳烦多多指教。” “我叫刘勋,叫我老刘就成。”他回一句,跟着又看向松哥,说:“柴姐提取到了不少指纹,不过我们鉴定发现,都是死者的,作案人行凶的时候应该戴着手套,这方面没有收获。 不过,除了指纹外,柴姐还在地上、柜台上找到些头发丝,其中好几根都带着发囊。关键是,头发丝的长短、粗细和颜色,与死者的都有差别,很可能是作案人留下的。 所以,柴姐回来,将这些发丝与死者的头发对比过后,就第一时间把它们送去遗传学实验室检验鉴定了,刚刚那边才来消息,说dna图谱已经出来,让柴姐去取。” “噢?嫌疑人dna图谱出来啦?这可真是大突破!”松哥眼前一亮。 “是啊,大突破,”他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句话:“也不枉我在现场待了大半夜,一寸寸的把现场搜了个遍。” 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似乎很疲惫。 祁渊跟松哥齐齐转身,看向门口,就看见名打扮干练的短发女警靠在门框上,手中抱着一叠文件纸。 “柴……柴姐?” 祁渊竟然认出了她,诧异过后,赶忙快步迎了上去:“你竟然也在刑侦支队?” “哟,小祁啊,我还以为认错了呢。”女警——祁渊口中的柴姐——抿抿嘴:“十来年不见,变化不小呀。” 松哥有些纳闷:“你俩认识?” “嗯哼,认识,我表弟。”柴姐笑道:“我当年上高中那会儿,因为户籍问题不得不回老家上学,还劳烦他们照顾了三年呢。” 祁渊苦笑一声:“柴姐,这些年你怎么都不回家呀?” “工作忙,没办法。”她摇摇头:“过年的时候没假,你上大学后一家子又都搬花羊去了,我有假回去时你们都不在家,正好错开。话说,小姨跟姨丈没误会我啥吧?” “那没有,就是怪想你的。”祁渊赶紧说。 “那就好。”柴姐轻轻颔首,说:“回头再寒暄吧,先说正事。松,这案子,苏队交你负责了?” “嗯。”松哥连连点头。 “那我直接和你说吧。”柴姐将手中的报告单递过去,说:“嫌疑人dna图谱出来了,报告上说,为男性,且与受害者的基因吻合度相当高,可能具备一定的亲缘关系。 但报告也显示了,他们并非同胞兄弟,可能是表亲关系,鉴定起来相当复杂,因为吻合度虽然高,但差异性也大,以咱们支队的实验室条件而言,鉴定价值并不是很大,不具备司法效力。 就侦查本身看,确实也能给个方向,不过毕竟只是一种可能而已,要顺着这个方向查,最终也可能一无所获。 如果你们觉得有必要的话,可以派人把检材送到省法医中心去,那边采用了最新的鉴定方式,表亲关系也能鉴定出来,准确率相当高。而且也具备司法效力。” “不用了。”松哥瞅了眼报告单,说:“目前先适当的倾斜下调查力度也就是了,重点查查同在余桥,具备作案条件的死者亲戚。 不过大的方向不变,还是以作案动机,以及小祁给出的那些筛查条件把嫌疑人先给筛出来。 反正咱们手中已经掌握了嫌疑人的dna图谱,到时候再做个鉴定就是。同一性鉴定肯定就不会出错了嘛。” “嗯,也是这个理。”柴姐轻轻点头,跟着又诧异的看向祁渊:“不过,小祁给出的筛查条件是怎么回事?我没算错的话,他应该今年才毕业,这会儿应该还在见习期吧?” 松哥轻笑:“别小看你表弟,他很不错的。” “嗯,可以可以。”柴姐拍拍祁渊肩膀:“继续加油啊。” 在熟人面前被这么夸赞,祁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由摸摸鼻子低下头去。 松哥见了,和柴姐对视一眼,又岔开话题,说:“不过,光凭头发丝,恐怕也没办法定罪。毕竟他们可能具备亲缘关系,能进柜台那东西也不奇怪。” “不,”柴姐摇摇头,说:“头发丝是漂浮在血泊上的,说明是嫌疑人作案后才掉落在现场中,否则应该被血液浸没才对,所以,从上边提取出的dna足以作为铁证。 除此之外,也还有别的一些线索,比如我在后门边上的窗户中,发现了一枚新鲜的足迹,且足迹不带血,鲁米诺尔试剂喷洒无反应……”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看向祁渊:“小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祁渊一愣,没想到她忽然会考校自己,但他反应也算快,脑子一转后就说道:“他是翻窗走的?” “废话!”她翻了个白眼:“虽说有门不走偏要翻窗,也是个疑点,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他翻窗离开现场时留下的足迹,为什么不带血?” 第10章 线索 见祁渊衣服若有所思的模样,柴姐柳眉微挑,说:“再给你个提示吧,鲁米诺……” “我知道。”祁渊摆摆手:“鲁米诺尔试剂对血红蛋白非常敏感,哪怕稀释到百万分之一的程度依旧能发出荧光反应。基本上,靠冲洗的话是不可能将血迹洗干净的。” 顿了顿之后,他又说:“所以……凶手离开现场时肯定换了鞋。 嗯,肯定是换了鞋,不可能是穿鞋套什么的,因为那样的话,现场的血足迹会糊成一团,花纹不可能那么清晰,分明。 另外,如果他有条件换鞋,或者说,他能想到事先备一双鞋带上,那么额外带一套更换的衣服也不难。 那么,图侦的同事想靠周围监控探头,利用血迹什么的把嫌疑人给揪出来就很难很难了。也怪不得,他们忙活了一通宵,却一无所获。” “不错嘛小祁。”柴姐赞许的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说完,她又看向边上站着的刘勋,说:“老刘,你帮我把昨天拍的现场照片拿过来一下。” “好嘞!”刘勋赶紧点头,跑到柴姐的办公桌上翻了会儿,跟着很快拿来一叠照片递给她。 她接过后,快速快了一眼,跟着从里头抽出几张,又分成两份,分别递给松哥和祁渊,说:“呐,这就是窗户那边拍到的照片了,你俩交换着看看。 这样,你们一边看,我一边大致说说吧。嗯,具体的推测过程我就不多赘述了,回头会写进报告里的。 可以看到,墙壁上足迹多些,都只有前脚掌,而且有明显的压擦痕。窗台上足迹两枚,也仅有前脚掌,鞋弓区正好踩在窗台推拉滑轨上,因而后跟部分悬空,未能留下完整足迹。 因为鞋印都不完整,所以能推导出的线索不多,当然也并不少了。首先从花纹上看,他此时穿着的应该是篮球鞋,嗯,这与他作案之时穿的一致……” 讲到这儿,她忽然顿住,停了停,看向祁渊问:“小祁,关于这点,你怎么看?” 她看上去很是在意祁渊,动不动就想考校,或者说是指点他一番,显然是想让他尽快进步,成熟起来,真正融入刑侦支队当中。 而松哥见了,目光也脱离手中的照片,抬头看着他。 祁渊也明白她的意思,所以虽然愣了几秒,但还是立刻开动脑筋,接着才不确定的说:“是否可以理解为,他很钟爱篮球鞋?” “依据呢?” “先后两双鞋子,都是篮球鞋。”祁渊回答道:“哪怕是先前可能偏大了两码,日常几乎不可穿的鞋子,也还是选择了篮球鞋。这可能是他下意识的举动,只要看鞋、买鞋,都只看这种类型的。” 松哥轻轻点头:“不错,反应挺快。这算是个合理推测,在等会儿上门走访侦查的时候,可以稍稍留意下。 当然,也不要被这个思路太过影响。我还是那句话,除非百分百确定,否则不要轻信任何猜测,免得形成先入为主的观念。” 柴姐嗯一声,明显赞同松哥的话,跟着说:“既然你也想到这点,那我就不再赘述了,接着说另一个判断——墙壁上的鞋印。 嗯,从照片上也看得出来,窗户并不高,窗台距离地面也不过一米二三左右,正常来说,只要手一撑,就能轻易翻越。 哪怕本能的靠脚借力,也绝不会出现这么多的踢踏痕迹,显得翻的很艰难的样子……” 她又顿住了。 但这回不等她问,祁渊就主动说:“这是否意味着,他双手受了伤,又或者抓着什么东西,所以不方便发力,这才连翻个小小的窗户都比较艰难? 又或者,他体型比较肥胖,运动能力严重下降……不过,考虑到他可能酷爱篮球鞋,所以不应该……” “停,”松哥打断他:“谁说胖子就不能喜欢篮球鞋了?” 祁渊挠挠头。 柴姐嘴角微微扬起,轻声说:“差不多就是你说的这么个情况了,这些足迹指向的线索,就是这几个可能。 总体来讲,小祁,你脑子还算不错,虽说都不是什么难以推断出来的,或者埋藏的比较深的线索,但能这么快想到,至少意味着你在这方面是合格的,具备成为优秀外勤警的潜质。 但缺陷也显而易见,那就是经验不足,却又喜欢想当然。这点不好,得尤其注意,咱们必须时刻保持客观理智,合理猜测分析,而不是主观臆测。 苏队的思维虽然也很跳脱,看一步想十步,但他和你不一样,他经验非常丰富,基本都能猜个十拿九稳,你现阶段,千万不要跟他学。 而且,哪怕是他,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也不会轻易说出口,避免误导整个侦查方向。” “受教了。”祁渊认真的点点头。 他和柴姐的关系比较特殊,许多话,松哥或许碍于关系不会直接讲,而苏平则完全不会顾虑他面子,说话太直太刚不提,还只给个大方向,细节上的问题根本不会详说。 因而,柴姐的话,他听得非常认真。 松哥见此,露出一丝笑容,鼓励的拍拍他肩膀,跟着又问:“柴主任,还有别的什么发现么?” “暂时就这些。”柴姐摇头:“指印什么的,太多太杂,而且嫌疑人疑似戴着手套作案,因此暂时没什么发现。 当然,我想他可能不会全程戴着手套,至少来到现场之后,作案之前,有一段时间应该是裸手的。 哪怕万一的可能,我们也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我会让人再将指印什么的详细过一遍,另外,回头我也会再回现场复勘复勘,出个系统的鉴定报告。不过这需要时间。” “明白了。”松哥点头,又看看表,便将手中的报告还了回去,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带小祁出现场吧,别的兄弟还等着安排具体的任务呢。” “成,你们去吧。”柴姐摆摆手:“访问调查过程中,如果需要咱们进行痕迹检验的话,直接给我电话就成。” 第11章 访问调查(一) 八点二十五分,所有刑警便都在停车坪上就位了。 松哥见人已到齐,便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中抽出一份文件,对照着开始安排任务。 刑警们也没二话,显然都接到了苏平通知,这桩案子由松哥负责。 他们俩俩一队,两队一组,整组收到任务,得知地点,就直接上车离开,不一会儿,人就走空了。 跟着,他才对祁渊一招手,示意他上车。 “松哥,”上车后,祁渊第一时间系好安全带,跟着问道:“咱们去哪?现场么?” “嗯,再去现场看看,跟着开始走访。”松哥说:“昨晚技术队可没有闲着,通过死者的q群、微信群等,采用网上访问的形式,已掌握不少情况,比如最近仍旧有联系的同学,关系比较好的朋友等,都查清楚了。” “呃,这个我知道。”祁渊说:“咱俩最后去技术队办公室拿文件时我瞥了眼,大概能猜到。” “没错。”松哥点点头,说:“就因为死者大致的人际关系已经明了,所以安排任务的时候也比较轻松,直接按照这些人的住宅或工作地址,分派同事去访问就好了。 而且他们多数也都接到了通知,提供了联系方式,同事们就位后直接把他们约出来,找个地方问话就好。” 讲到这,他顿了顿,便问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既然网上已经确定了他们与段坤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还要登门走访?” “那倒没有。”祁渊摇头:“哪怕经过实名制,网上聊天时也难以确认对方的身份,聊天记录什么的很难作为有效证据,登门访问目前依旧是必须的,这个我懂。而且很多信息,也得线下才能确认。” 松哥嘿一声:“那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问,我的任务是什么……” “呃……”松哥嘴角抽了抽,说:“很显然啊,你直接跟着我就好了。 考虑到你和段坤是高中同学,或许有些共同的好友,尤其是同学之类的,所以我刻意把这些人排除出去,交给别人去查了,这样一来,你就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了,更可以避嫌。” 祁渊轻轻点头,表示了然。他其实已经猜到了,所有人都有任务,就自己没被安排,松哥还示意他上车,显然是打算亲自带他。 不过嘛,见习阶段,有些患得患失的,急于表现或者别的啥都很正常。松哥显然也理解他,便轻轻笑笑,说: “到了现场,咱们现再大致、快速的过一遍,毕竟发案时已经是夜里了,光线情况不大好,可能有什么遗漏。不过这也不是咱们的主要任务,具体的还是交给痕检员,咱们看看就好。 之后,现场附近,也就是便利店所在及周边的两三个小区,就是咱们的访问调查范围了。 先是周边的商铺和住户,无差别的问一遍,问问他们昨天上午九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段,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动静,发现可疑人员等等。 跟着就是段坤住在附近的朋友、亲戚,这是重点,得重点问问。我先前大致算了下,除了我俩,还有一组两队人负责现场附近的走访,分派掉了一些压力,但咱俩还得至少访问四名对象,任务还是蛮重的。” 祁渊忍不住问:“访问调查很耗费时间么?呃,我知道访问调查其实事不少,但,单单走访附近的商铺和住户,外加四名对象,一整天的时间应该很充裕了吧?” “难说。”松哥抿抿嘴:“顺利的话很快,一个对象可能就是十多二十分钟的事儿,但也可能得花上个把两个小时,说不准的。 而且,咱们还得和另外两组同事一道,将附近商铺个人自用的监控也提取回去,给图侦科侦查,毕竟昨晚只调取了小区的监控罢了。” 祁渊挠挠头,不太理解。松哥也不多解释,反正真正干起活来,他就能体会到了。 清晨交通果然十分拥堵,一个路口,往往要等两到三个红灯才能通过,个别路口红绿灯甚至直接无效化——车都堵到路口了,绿灯也过不去,红灯了另一向的车辆也无法通行。 虽说交规规定,当路口另一侧拥堵的时候,即使绿灯,车辆也该在停止线后头等待,但问题是,绿灯时越过停止线,根本不算闯红灯,也就没有处罚措施,而驾驶人素质良莠不齐,许多司机根本不管那么多。 别说仅仅只是路口堵车时显示绿灯了,就是正常道路拥堵,都少不了各种拼命加塞的人。 于是乎,路口就堵炸了。 堵得水泄不通的情况下,就算拉响警笛,意义也不是太大,车辆根本无法避让,硬是避让,反而可能导致交通彻底瘫痪,所以松哥也就只是静静地在车上等着,让交警队的同事去指挥、处理就是。 将近十点,耗费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他们总算赶到了现场。 两人越过警戒线,松哥撕掉封条,把卷帘门拉开,进去仔细看了圈,没什么新的发现,便让同事看好现场,别让人贸然靠近,跟着和祁渊一块,走向隔壁商铺。 这是家火锅店,主营酸汤猪脚和腊排骨。这个点当然没有食客,店里的人都围坐在一块,一边整理食材,一边谈天说地。 他们应该早就发现了松哥和祁渊,有好几人目光都时不时的瞟向这边,声音也压低了不少。 他们讲的都是方言,虽然听上去似乎和普通话还算接近,大多数字节似乎只是音调上的区别,但由于声音小,祁渊也听不太明白,只大概猜到,他们似乎在讨论昨晚的案子。 听口音,他们应该是西南那一片,云贵川地区的,具体是哪儿就不确定了。虽说这三地方言其实差别很大,但祁渊并不能区分。就像看国外电影,绝大多数人都听不出演员的口音差别。 一面胡思乱想着,他一面和松哥同时走上前去。 “你们好,”松哥率先表明身份:“我是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有些事想跟你们了解一下,请问方便吗?” 第12章 访问调查(二) 几人手上动作一顿,话也停了下来,互相瞅着,谁都没应声。 从他们脸上,能很明显的看出迟疑之色。 显然,得到了点小道消息的他们,私下里虽讨论的非常激烈,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且根本不辨真假,也不需要去分辨。 哪怕可能在不经意间散播了“谣言”,但他们也不会太在乎,不会往心里去。 但面对刑警询问的时候,难免有着这样那样的顾虑,甚至是畏惧。 一方面,可能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亦或者有心人在背后搞风搞雨,导致公安的风评并不很好,甚至有了办案人员大多蛮横娇纵、为所欲为的恶劣印象。 虽说近些年大有改观,可黑他们的人依旧不少,又或者,将极个别人造成的恶劣印象扩宽到整个民警队伍中。 另一方面,或许也是担心被行凶人打击报复,以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甚至说得上是奇葩的原因。 想到这儿,祁渊渐渐有了些明悟,大概能够理解松哥先前所说的意外,或者困难,代表着什么了。 如果换做是他,恐怕除了硬着头皮再次重复刚刚松哥说出的那句话外,就没有旁的办法可想了,而一旦双方彻底陷入沉默,气氛将会非常尴尬。 如果掌握不了主动权,问询工作就很难有效展开了。这点,不管询问还是讯问都是一样的。 松哥则只是快速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跟着直接选中个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再次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边上这家便利店发生了什么事吗?” 祁渊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明悟。 询问多人,大家或许都会沉默不答,但如果选定个具体的目标,抛出个指向性明显些的问题,一般来讲,对方就不好继续保持沉默了。 就像以前在课堂上一样,老师直接问问题,下边学生可能根本不会给任何回应,但点名让个学生回答,哪怕他一窍不通,也得回句不知道。 道理其实很简单,祁渊先前之所以想不到,是因为没往这方面想,或者说因经验不足而没开窍。 果然,那女人一下就显得有点慌,支支吾吾的,憋了半天才说:“这……这事……这事跟我没关系,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放心,我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松哥立马说:“咱们只是询问一些问题,获取更多证据而已,你不用紧张。” 一句形式上的话安抚完后,他又立马抛出个甜枣:“按相关规定,如果你能为破案工作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咱们也会给你提供一笔线索征集奖金。” “奖金?”女人听到这两个字,愣了一下,但看她表情,明显还是将信将疑的。 跟着,她立马摆摆手:“奖金就算了,你们到底想问什么?先说好,我真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啥……” “没事,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好。”松哥赶紧接过话,跟着快速扫了边上其余几人一眼。 在他眼中,祁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但也不知道是真的有所收获,还是单纯在发呆而已;至于其他几人,脸上戒备神色明显消散了许多。 总之,这个开场算是成功了。 于是,他又问:“你们这边一般是几点开门?” “啊?”女人一愣,没料到他会问这么个看似完全不相关的问题。但与之同时,她也本能的回答道:“一般八点半九点左右就开门了,要准备中午的饭菜什么的。” “挺早呀,你们这边生意蛮好吧?” “还可以吧。”她更加放松了些,说:“中午的时候基本都能满座,旁晚的话,来迟了就得排队了。” 松哥当然清楚她口中的“旁晚”指的是傍晚,右边读边嘛,也是大多数人本能。 他也不纠正,没这个必要,跟着又笑嘻嘻的、唠嗑似的问了几个寻常的问题。 这些问题看似与案子无关,但实际上,关联性还是蛮大的。 诸如开门的时间,决定了他们有没有可能看到嫌疑人,听到可疑动静; 生意与口碑,则影响嫌疑人是否有可能在这家火锅店就餐,进而确定监控探头能否拍到嫌疑人的样貌。 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不少,倒是套出了许多信息,比如这家火锅店,可以算是‘家族式产业’了,店主是这女人的三侄儿,其他人也要么沾亲带故的,要么就聘请的老乡。 而且,这种唠家常式的问询,也让被问询人一点点的放开戒备。 终于,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松哥才抛出第一个与案件相关度稍高的问题:“隔壁这家便利店的老板,跟你们应该也还算熟悉吧?” “不生不熟吧,”女人说:“平时说不上几句话,就是有时候找不开钱,会管他换点。 他偶尔也会带点人来我们店里吃饭,我们给他打个折,几个后生去他店里拿烟酒,他也给个进货价这种。” 顿了顿后,她才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好奇心,问道:“我听说店里出事,有人被害了?死的是他还是他请的小工啊?” 松哥微微挑眉,展露出好奇心,也就意味着她心防打开了不少,只要不是太过敏感、尖锐的问题,她应该都不会再排斥回答了。 但他也没直接回答,反而问出个新问题:“他还请了小工?” “请了呀,一个女孩。”女人说:“她不常在,有空了才过来,帮忙整理整理货架,看看东西还剩多少,需不需要进货了之类的,有时还帮他收银呢,他就坐在旁边打游戏。 我侄子管他打听过,那女孩还是个大学生呢,他按小时给她钱,一个钟十块,侄子也想过要不要学他招点大学生小工。 不过最后还是没招,洗碗洗菜送菜啥的,咱们不缺人了,外卖的话也有专门的平台,不需要。” 松哥了然,默默记下这条线索,跟着又问:“你还记得这个女孩长什么样吗?” “记得啊。”她点点头,然后嘿一声:“死的人不会是这个女孩吧?” 第13章 访问调查(三) 松哥轻轻摇头,说:“不……” 但才刚吐出这么一个字来,女人便又很激动的跟着问:“不是她啊,那死的就是内小伙子了吧?小姑娘是凶手?不能吧,我看他俩关系还挺好啊……” 松哥嘴角微微一抽。 没想到,这女人放下戒备,露出“本性”后,竟然这么健谈,反倒拉着刑警开始问东问西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便问道:“你怎么就确定便利店里死人了呢?” “嗨,大家都在传呢。”女人摆摆手,似乎是松哥太过温和,亲和力极强的缘故,她仿佛彻底放下了顾虑,大咧咧的说:“边上那家宠物店,哎,就出门右转那家,他们老板昨晚就在边上看着呢。 听他说啊,那人死的老惨,头都被拧下来了,就滚在门口,血喷的天花板到处都是,他说他亲眼看到的。哎,小哥……呃不不不,警官,那小伙子真死这么惨么?” 松哥嘴角又抽了抽。 昨晚围观的人那么多,他能料到案情肯定会一定程度流传出去,也料到大家伙以讹传讹,肯定会越来越夸张,最终彻底偏离真相。 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传成了这副模样,也没想到,他们唠嗑起来竟然完全不顾逻辑,不动脑子,完全无视谣言里头的破绽。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暗暗记下这条线索,打算等会去询问宠物店老板的时候再翻出来问。 祁渊则忍不住在心中嘟哝:“既然他说看过现场,怎么连受害人是谁都不知道呢?” 当然,他也不会蠢到把这话说出口,干扰松哥问话。 好不容易让女人放下戒备,看其他几人注意力也集中到了这儿,却并不排斥的样子,要他这话问出口,把气氛又整尴尬,那可就闯大祸了。 紧跟着,就又听松哥明知故问:“那么,请问你们最近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员在附近游走呢?” “可疑的人……”女人想了会儿后,摇头:“不知道哎。” “那昨天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也没有。”女人再次摇头。 这时,边上的年轻人忽然站起身,说:“警官,我知道件事儿。” “噢?”松哥立马看过去。 他低下头继续挑着豆尖,跟着说:“坤哥——就是那家店老板,我都这么叫他的——他昨天上午就关门了…… 呃,怎么说呢,那时候我正在他家店里买烟,刚走出店呢,就看他走到门口要关门。 我有点纳闷,还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关门呢,他说出了点事,我也不好多问,就走了。” “噢?”松哥赶紧问道:“那你在店里有见着其他什么人么?” “没有。”年轻人摇摇头,仔细回想一阵后,又补充说:“不过,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接电话,看脸色挺着急的,也不知道说什么事儿。 他看见我就把电话挂了,隐约听到他好像说了句回头再讲,然后就没了,我买玩烟他就直接关门了。” 松哥跟着问:“你买烟的时候,大概几点?” “十点不到吧,具体记不得了。” 边上站着的祁渊立刻把这个时间点记在笔记本上。跟着,他忽然响起件事儿,便往前翻了翻本子,果然有发现。 早上,图侦科的刑警说了,段坤昨天上午九点五十七分就关了门。想来,接打电话也是在这个时间,或许可以以此为线索,通过调查通讯录,找出嫌疑人来。 与此同时,松哥跟着问:“动静什么的也没听到吗?” “真没有。”年轻人说:“买完烟我就回来了,之后过了半个点吧,大锅烧起来了,熬汤底呢,哄哄哄的,哪听得到什么动静?哪的动静能大过我们这里?你们要有空,等会自己听,超响。” “好吧,”松哥有些遗憾,但又不死心,跟着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惜再没什么收获,便请他们提供下店里的监控视频,以及网络快捷支付的收款记录。 “监控没问题,现在就能给你们,”女人说:“但收款记录没办法,账户是我侄子的,他现在不在,中午点才回来,你们等会过来拿吧。” “行,谢谢配合。” 松哥从公文包中取出个移动硬盘,把监控视频拷贝了后,便和祁渊离开了这家火锅店。 走出店门,祁渊终于忍不住问:“松哥,我觉得段坤接的那个电话可能有问题……” “嗯哼,我知道。”松哥说:“急忙忙的关门,应该也和这个电话脱不了干系,一会儿我就打电话让同事重点去运营商那查查通讯记录。” 祁渊纳闷道:“为啥要跑运营商那么麻烦?他手机不是……” “嘛,”松哥打断他:“还记得物证科给的调查报告吗?” “嗯?” “那台手机,昨天中午一点三十分起,就一直处于飞行模式,没有任何操作记录。”松哥解释道:“而受害人是在十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段遇害的。 就以最晚的十一点算,到一点三十分,这两个半钟,手机恐怕都在凶手手里吧? 而且你也推测了,他可能懂点这方面的技术,至于解锁,呵,既然他能开飞行模式,显然,屏幕锁就难不倒他,比方说说直接用死者的指纹进行解锁。 那么,两个半钟,足以让他将对自己不利的信息抹去了。所以,调查死者手机意义并不大。 何况,他们昨晚肯定也把手机反反复复翻了个遍,死者遇害之前接听或拨打的电话铁定会重点留意的,但他们没向我们提,就意味着没有发现。” “好吧。”祁渊颔首,跟着又问:“那他招的那个兼职生呢?” “当然得找她询问询问。”松哥说:“她或许也了解点事儿。不过不是现在,咱们还是好好把附近商铺先走访完,不能东一处西一处的乱跑。” “明白了。” 松哥嗯一声,说:“那,刚刚访问,你有没有什么收获?” “有一点,”祁渊点头,说:“我觉得……” “别觉得了,”松哥嘴角微微扬起,打断他说:“接下来,咱们去边上这家宠物店问问,交给你了,拿实践检验收获吧。” 第14章 访问调查(四) 警车边上。 松哥用对讲机将情况汇报回队里后,祁渊便抬头瞅了眼不远处的宠物店招牌,忍不住咽口唾沫。 “紧张吗?”松哥一面将对讲机挂回车上,一面轻笑着说:“第一次都这样,忍忍就好了以后做多了,就习惯了。” 祁渊:…… “我怀疑你在开车,”他嘟哝道:“松哥你故意的吧?” 松哥打了个哈哈,抬手拍拍他肩膀,跟着在他后心用力一推,说:“走起吧,别耽误时间了。” 祁渊一个趔趄,往前晃了两步。站稳后,他回过头,无奈的看了眼松哥,苦笑两声,便暗暗给自己打打气,随后大踏步往宠物店走去。 很快走进店里,他快速扫了眼四周环境。 立马有个女孩跑过来,问道:“帅哥,看点什么吗?” 祁渊赶紧摆摆手,掏出自己的临时证件,表明身份:“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呃,警察?”姑娘愣了一瞬,跟着立马说:“你等等啊,我让老板过来和你说。” 跟着,她便扭过头,对着里间大声喊道:“老板,出来啦老板,有警察过来。” 祁渊见状,讪讪的收回自己证件,瞥了松哥一眼,他却毫无反应,只自顾自的左右看着。 没办法,他也只好跟着快速打量起店内环境。 这家店其实并不卖宠物,与其说是宠物店,倒不如说是宠物用品店来的准确些。 店里面积倒是挺大了,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宠物用品,牵引绳、外带包、航空箱、主粮、零食、罐头、玩具等应有尽有。 墙壁上还贴了张硕大的价格表,主要标明各类疫苗、驱虫药物的价格,还有洗澡、美容、寄养、绝育手术等的收费标准。 更深处则用玻璃隔开了几个小隔间,里头摆着一排排笼子,大部分都是空的,一小部分里头则关了些猫狗,笼外挂了几个牌子,写着宠物的名字。 另外有几个笼子比较特殊,里头关着好些幼猫幼犬,笼子外同样挂上了标牌,但牌子上写的是“领养”两字。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一瞥之间罢了,女孩这时才回过头来,露出一丝微笑,说:“警官,你们是来问昨天那桩案子的事吧?那个,真死人了吗?” 祁渊略一思忖,便点头说:“没错,是有一桩命案,具体细节还在调查当中,我们也是为这事而来。请问……” “别别别,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女孩连连摆手:“我倒是听了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不过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不敢乱说。 我们老板马上就来了,你们问他吧,他昨晚就在外头看着呢,应该知道些事儿。不过,他这会儿正在给只猫咪做绝育手术,可能得稍等一小会儿。” 她看上去倒并不如何紧张,也不像刚刚那家火锅店里,那些人最初时那样戒备。 可能是因为她平日里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且免不了各种打交道,所以哪怕面对警察也丝毫不拘束,表现的反倒比祁渊更加大方几分。 “呃,不是,”祁渊立马说:“我们要问的不是现场的情况,也不是来了解受害人的……” “噢?”女孩有些好奇。 祁渊摆摆手:“算了,我这么问吧,你昨天一天都待在宠物店里么?” “在的呀。”她点头:“我们朝九晚九,期间我一直都在,看店呢,不能到处乱走,吃饭都点的外卖。” “那,你昨天上午有听见什么动静么?” “动静?”她反问一句,跟着笃定的点头:“有啊。” 祁渊一下来了精神,问道:“什么动静?”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蛮奇怪的。嗯,就在十点多十一点左右。”她脑袋微微一歪,认真思索了一下后,又摇头说: “具体的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声音不大,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会儿又正好有人上门领养宠物,我就顾着这事儿去了。” “这样啊……”祁渊有些遗憾,女孩儿听见的动静,很可能就是凶手作案时发出的声响。 可惜,有着大门阻隔,再加上其他嘈杂声音的干扰,外加女孩被别的事儿转移了注意力,也就没办法提供完整的、有价值的线索了。 他眼珠子迅速转了转,快速寻思着,在老板下来之前,还有什么问题能问这个女孩儿。 既然她上班时间一直都待在店里,那么,或许能在不经意间留意到一些重要线索。 直觉也告诉他,从女孩身上,应该能有收获。 当然,到底是直觉还是错觉,就没人知道了。毕竟是他正式参与侦办的第一个案子,又事关他同学,紧张、期盼之余,有些过敏,甚至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也很正常。 但他毕竟经验不足,一时之间想不到还有什么该问的,不由有些着急,担心陷入沉默导致气氛尴尬。 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到松哥刚刚的做法,不由有了主意,决心一面想,一面和女孩唠嗑些旁的事儿。 他便问道:“你们这还做宠物领养么?” “对啊。”女孩颔首,跟着回头看着待领养的宠物们一眼,轻叹口气,说道:“太多人三分钟热度的了,买了猫狗没几天,嫌烦,又或者生了病的,就给丢了。 有的直接扔大街上,有的倒还好,放在咱们店门口。反正早上开张时,我经常能看见门口放着个纸箱,里头有些小狗,就抱回店里,然后在朋友圈和微博上发个求领养的消息咯。 时不时的,也会在旁的地方捡到些根本不具备独立生存能力的幼猫幼犬,也都一样,抱店里发条领养信息。那些生病的,也没办法,只能治好病再找人领养呐。从这点说,我们老板真的是个好人了。 另外,不管猫还是狗,不做绝育的话,繁殖能力都太强了,很多客人家里宠物生了第不知道多少胎,送人都不好送出去了,也会抱来我们店里,请我们帮这些小可爱找个好主人…… 呐,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领养呐,没有任何条件的,能保证对它们好,不始乱终弃就行了。” “始乱终弃……”祁渊嘴角轻轻一抽:“这个形容还蛮……贴切……” 第15章 访问调查(五) 跟着,他想到些什么,立马问道:“客人送来的幼猫奶狗?” “对呀。”女孩点头,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吗?” “他们应该很信任你们吧?才会把自己宠物生的孩子送过来。”祁渊认真的问道:“而且,你们是卖宠物用品,不是卖宠物的,按理讲,客人应该大多都是熟客?” “嗯,都是熟客。”女孩再次点头:“除了来领养的,不然的话,基本上都是熟客。而且来领养的大多也住得近,领养了猫狗后,也时常会来买宠物用品,打疫苗啥的。” “换句话说,这些客人,你们基本都有印象吧?” “差不多。” “那么,”祁渊的目光亮了几分:“你最近有没有见着陌生面孔,在这附近到处晃悠的?” “陌生面孔?”女孩儿反应速度倒是快,立马明白了祁渊的意思,反问道:“你是想问嫌疑人吧?” 跟着不等他回答,就又摇头说:“到处晃悠的真没印象,我基本都待在店里,店外头不太关注。而且,小区这么大,每天都有人搬进搬出,有陌生面孔也不奇怪吧? 陌生客人也确实有几个,都是来领养小猫小狗的,跟着买了点宠物用品,比如尿垫啊猫粮狗粮之类的,就走了,我觉得他们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了,我不能确定,你们要查的话,回头我把监控视频给你们拷一份就是了。而且,我们店里也都留有他们的电话,联系方式什么的也可以给你们,如果你们手续正式的话。” 祁渊却没有回话,似乎有些懵。 却是他想岔了方向,觉着女孩对店里的顾客都熟悉,那如果有陌生面孔在外边晃荡的话,她应该能有印象才对。 但熟客归熟客,路人归路人,女孩不可能将每个过路的行人都记住,所以祁渊的问题,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 不仅如此,问询的主动权,也完全落到小姑娘那头去了…… 看样子,这小姑娘可“不简单”呐,让祁渊这个新来的见习生去“对付”她,确实有点困难。 松哥暗暗叹口气,就想上来拍拍他肩膀,同时接替过问询的任务。 但他刚迈了两步,胳膊抬起来几分,就听祁渊再次开口:“好的,非常感谢你的配合,提供给我们这些线索。至于手续,请放心,取证通知书与支队介绍信,我们都带了,肯定齐全。”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一丁点儿尴尬的意思都没有,反倒语气上有点强硬,让松哥微微诧异,所以便又停了下来,打算看看祁渊想干啥。 姑娘也愣住了,过了几秒才点点头,嗯一声。 祁渊又问:“另一个,你跟便利店老板关系怎么样?” 女孩啊了一声,跟着立马回答:“半生不熟的吧,怎么了?” “没什么,”祁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只是想系统的了解下受害人,进而判断他遇害的可能原因而已。你了解他多少呢?能跟我们大致说说吗?” “这小子,”松哥暗暗打量他:“不错啊,一下子重新掌握主动权,可算正式进入状态了。 不过……这是在给人小姑娘施加压力,又或者是在试探人家?他发现些什么了吗?” 女孩儿面部肌肉好像略微僵硬了些许,不复刚刚那般从容,听到这问题,迟疑了好一会儿后,才字字斟酌的回答说: “我跟他真的不太熟,只是因为挨得进,又时常去他那买东西,才认识的,但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抛出了这个大前提后,她顿了顿,才跟着说:“要说他人嘛,感觉很热情的,特别爱笑,又大方,不太爱计较,也很勤劳很敬业,每天早早开门。” 讲着,她从口袋里摸出盒香烟,点上,低头抽了两口,见祁渊没有继续问话,像是在等她接着说,便又继续道: “哦,他家好像蛮有钱的,我们老板跟我们说过,这商铺店租老贵,就我们这店,一个月就得五千多块钱,他那店虽然也不特别大,但比咱们大了有两三倍了,而且听说那店铺不是租的,他直接给买了下来。” 祁渊这才点头,并忽然问:“听说段坤找了个打兼职的女大学生,你知道这回事么?” “嗯啊,我知道,坤哥对她挺好。”她立马回道。但刚说完,她脸色就更僵了一些,跟着不自然的笑笑,小心的瞥了祁渊一眼。 祁渊却没什么反应,顺着问道:“你对这个女孩儿了解吧?” “不太了解,”她似乎松了口气,微微摇头,随后眼珠子一转,又改口说:“但也还算认识吧,她挺喜欢小动物的,有空的时候也会来我们店里,陪这些猫猫狗狗玩玩。 老板也不介意,还开玩笑说,免费得了半个陪宠物玩耍的员工,挺好。 她来的次数多了,我俩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偶尔一块聊聊天,知道她叫陈慕云,在师专念书,读的好像是幼教。” 祁渊在笔记本上写了写,跟着自然的问:“他们近期闹过矛盾吗?” “没有吧?坤哥对她挺好的。”女孩儿先是摇头,跟着又摆出一副迟疑的表情,说:“不过好像吵过一嘴,具体什么时候忘了,我去店里买东西时,正见坤哥数落她呢。 好像是收银机里的钱对不上,她还蛮不开心,回了几句嘴,但看到我就立马停了,之后好像也没再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矛盾。” 松哥听到这儿,颇有深意的瞥了这女孩一眼。 跟着,他目光便又落在了祁渊身上。 他这会儿也发现了状况,不过,他更好奇的是,祁渊是如何在此前察觉到不对劲的呢? 正这时,几人听见哗啦一声,都忍不住回头瞅了眼。 就见最里间的推拉门被打开了,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从里头走出来,把被揉成一团的一次性手套往黄色的垃圾桶中一扔,跟着又走出玻璃隔间,这才对祁渊大声说道: “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刚在给小猫做绝育,抽不开身……那个小赵,你给客人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等小猫麻醉过去醒来再观察观察就能回去了。” 第16章 嫌疑 “哎!知道啦!”女孩儿立马应一声,跟着又看向祁渊,急急的说:“那个,不好意思,我要去干活了。” 跟着,不等祁渊回答,她就跑到了收银台,抓起手机和记账本,拨打起电话来。 祁渊看着她,倒也没说什么。 紧跟着,明显是宠物店老板的男人也走到了收银台,抽出个湿巾擦擦手,丢掉,这才跟着上前,与祁渊握了握手,说:“警察同志,你好,我叫李然,这家店老板。你们是为昨晚那桩案子来的吧?” “你好,我叫祁渊。”祁渊回到,跟着点点头:“听说,昨晚发案的时候你就在现场……” “对呀,当时我在现场来着。”他回答说:“本来九点就该收工的,结果临下班,有个客人来电话说,他家猫要不行了,就赶紧让他抱过来看看。 过来了一检查,发现是尿路结石,很严重,应该有一天多了,膀胱涨的厉害,可能还引发了肾衰竭。” 祁渊有些诧异:“你们这还能给宠物看病?” “能呐。”李然抬手指了指墙上的资格证,说:“我可是执业兽医,咱们店也完全具备宠物诊所资质的。” 回答一句,他又跟着讲述:“通尿道的时候,抽出来的尿液都是带血色的……反正通完尿管,用生理盐水清洗完膀胱,就让留这儿观察一下。 整完这些,送走客人,都已经很晚了,刚打算打烊回去,就见你们的人把坤哥的店围住了,边上还有好些人围观,我有点好奇,就也上去瞅了几眼。” 接着他又问:“警察同志,死的人是谁呐?坤哥吗?” …… 四十来分钟后,两人离开宠物店。 祁渊长呼了口气,跟着从口袋中摸出烟,散给松哥一根,自己也点上,抽了两口,才问道:“松哥,怎么样,我刚刚表现的还可以吧?” “很不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松哥不吝夸赞,说:“虽然在很多细节方面还是有些死板,但已经比我见过的其他新人灵活了太多,挺好的。” 夸了两句后,他又说:“不过,光表现好可不够,说说吧,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宠物店老板倒是没提供多少有价值的线索。”祁渊挠挠头,跟着脸色一肃,说:“但那个女孩儿,似乎有问题。” “说说看。”松哥下巴一扬。 “值得怀疑的点蛮多的。”祁渊说:“首先,她一方面表明自己和段坤并不熟,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可我问段坤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立马就反应过来我说的是谁,并且对死者的称呼也改成了‘坤哥’。 其次,不断的强调自己对这桩案子并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偏偏话又很多,很健谈,仔细想想,实际上她是一直在想办法转移话题,想办法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再次,或者说上一条的补充吧,我问她有没有看见在附近晃悠的陌生人,她一下就注意到我问的是嫌疑人,并顺着这个话题叨叨了一大堆,最后再次强调自己发现不了嫌疑人。 最后,聊起陈慕云,也就是段坤招的兼职生的时候,她在有意无意的想办法让我们目光转移到陈慕云的身上。 以上四点,其实没一点都可以解释,如果单独拉一项出来,都可以说是我太敏感或者太多心了,可这几项同时存在,我就觉得,这女孩应该有问题。” 松哥轻轻点头,跟着问道:“那么,你是怎么怀疑上她的呢?发现什么端倪了么?” “也没有,只是觉得女孩儿表现有点奇怪。”祁渊说道:“只是觉得,这女孩再怎么健谈,碰到咱们这样上门查案的刑警,也不该是那样的表现吧。 而且她表现也有点矛盾,见我们表明身份后,第一时间就通知老板,好像是不想和我们过多接触,跟着发现我表现挺‘嫩’的,又主动向我打听昨晚案子的事儿。 我是这么理解的,她或许是想跟我套话,想看看咱们到底对案子掌握到了哪种程度,干脆就表现的更夸张点,利用这份尴尬,让她更放松些,看看能不能暴露出什么来。 最后察觉到了不对劲,我就干脆开口试探,问她有没有看见在附近溜达的陌生人,她的回答,一定程度上让我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了,就又改变策略,想办法重新掌握起主动权。” 说到这,他忍不住又挠了挠头,解释道:“那个,松哥,我知道自己这份猜测是有些敏感,有点主观了,但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我猜测错了,这种试探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要我猜对了,她被我试探出来,这就是个收获。” 松哥失笑:“我又没怪你什么,急着解释干嘛?” 跟着又伸手攥拳锤了他肩窝一下,说:“行啊小子,正如你所说,这是个大突破。但,你想过没有,她怎么会和死者扯上关系,卷入这桩案子中的?” “想过。”祁渊严肃的点头。 “噢?说说看!” “没想明白。” “……”松哥嘴角抽了抽。 祁渊又急急的解释道:“我知道,咱们一般都是以是否具备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为依据,对死者交际圈内的人进行一轮初筛,以此为方向进行调查。 但方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已经确定了可能具备作案嫌疑,或者说卷入了这桩案子的人,咱们再反过来慢慢查动机也是一样的嘛。 反正除开无差别杀人外,多数凶杀案的作案动机无外乎就是图财、矛盾纠纷与情感纠纷,以及复仇等几大类呗。深入调查下去,总能有收获的。” 松哥斜他一眼:“咋滴,你在挖苦我不懂变通么?” 祁渊一愣,赶紧连连摆手:“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 “啧啧啧,”松哥撇撇嘴:“得了,说正事吧。 咱们目前还缺线索,没有直接确定她犯罪嫌疑的证据,咱们不能办她,很多工作甚至都不能展开,比如监听、监视,否则就是违规办案。 所以,现在有两个方向,要么,先放下这事儿,回归案子本身,继续寻找线索和证据;要么,想办法确定她的作案动机与作案嫌疑,然后直接传唤,调查。 嗯,这条线索是你发现的,你说说看吧,打算走哪条路?” 第17章 证据 祁渊挑眉:“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两条线一起跟,齐头并进。” “噢?” “我觉得,这事儿占用不了我们多少精力,”祁渊说:“因为咱们大的方向根本不需要更改,还是继续走访附近商铺。 只不过侧重点得微调一下,除了问询是否听到动静,见到嫌疑人外,也顺带问问那小姑娘与受害人的事儿就好了。” “你真这样认为么?”松哥挑眉,跟着摆摆手:“那成,就按你的思路,咱们继续。 不过,接下来以你为主,我在边上看着,你要hold不住了,我再上。” 祁渊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有些迟疑了,过了一小会儿才轻轻点头。 松哥则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跟着寻索别过头抽烟。 在松哥看来,理论与实践,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距,但在课堂与书本上学到的理论,大多有些理想化,也就与实际产生了出入。 所以,他得给祁渊多些尝试的机会,不管是对是错,多做才能提高。 当然了,刑警的第一要务并非学习,而是办案。只不过,祁渊并没有贸然更改方向,他也就乐得给祁渊一个机会。 祁渊又猛抽了两口烟,这才将烟头掐灭,跟着便打算到下一家店内继续走访。 正这时,宠物店的老板李然忽然走了出来,看见祁渊俩,摆出副夸张的表情说:“警察同志,你们还没走啊!” 一面说,他一面快速过来,又和祁渊握了握手。 祁渊一愣,他感觉到自己手心里有东西,便若有所思的瞅了李然一眼。 松开手后,他轻轻捏了捏,觉着手心里的东西应该是个小纸团。 李然打个哈哈,说:“有个客人家的猫碰到了难产,我得上门去看看,先走了,你们随意啊。” “老板慢走。”祁渊点点头。 目送他走远后,他才抬起手,伸开五指,露出掌心的纸团,以开玩笑似的语气说道:“松哥,你说这老板搞啥嘞,电视剧看多了,用这种法子给我们传递线索?” “难说。”松哥回一句,捏起纸团将之展开,跟着便张了张嘴。 纸团里,还包裹着个透明的小密封袋,袋子里装了些白色的粉末。 另外,纸张上还写了字——赵瑞晴吸独。 祁渊瞅了眼,立马说:“赵瑞晴应该就是那女孩儿了,我记得,老板当时叫她‘小赵’来着。难不成……” “足以拘传她的证据,就这么送上门了。”松哥表情严肃,把密封袋重新包裹了起来,塞进祁渊手里,说:“你立刻去派出所,找同事用试纸鉴定下这些粉末,我在这儿盯着那女孩!” “明白了!”祁渊也没有多问,转身就跑。 十分钟后,他便带着两名驻所刑侦中队的刑警过来了。 “松哥,”他喘了几口粗气,便立马说:“检测结果出来了,呈阳性,这玩意是diacetylmorphine……” “等等,啥玩意儿?”松哥一脸懵逼。 “就是heroin。” “啥?”他还是没搞明白。但紧跟着,他便从发音明白了祁渊说的是啥,忍不住翻个白眼:“你直说这是啥不就得了,还跟我拽洋文?” “这不是怕被河蟹么。”祁渊苦笑:“这玩意儿不能说啊。” “那你不会说白面啊?”松哥又翻个白眼,跟着看向他身后的两名刑警,轻轻点头:“嗯,既然东西实锤,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小祁,你去后门堵着,别让她溜了,我们从前门进,要求他做个尿检。你们俩,试纸带了吧?” “带着呢。”跟来的民警立马点头。 “好,小祁你先过去,就位了以后对讲机说一声。” “那个,我没对讲机……”祁渊轻声说道。 “呃……”松哥无奈,只得看向两名刑警,问道:“兄弟,对讲机能借一下么?” 那民警立马将自己的对讲机取下来,递给松哥。松哥调试了下频率,便递给祁渊,跟着又不放心的问:“那个,你会用吧?” “会的。”他抓过对讲机,操作一会,确认无误后,便从警车后边钻了出来,往边上走去,打算绕到楼后头堵着,避免女孩逃脱。 “emmm,这尼玛才是前门吧?”两分钟后,他便绕到了楼背后,看着大了不少的门面,忍不住嘀咕两句。 他也不敢走的太近了,便取出对讲机,把情况和松哥讲了声。 松哥听后,就让他在原地盯着,发现女孩出来立刻拿下,便没声音了。 又等了大概七八分钟,他忽然看见,二楼窗户忽然露出了半截身子,跟着就见内女孩探头鬼鬼祟祟的瞅了眼。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咋滴,本能的立马缩了缩身子。女孩似乎没看到他,跟着就跳了下来。 咚的一声,女孩落地,跟着又“呀”的叫了嘴,似乎伤到了腿,但她紧跟着就捂着唇,然后立马起身,一瘸一拐的蹒跚前行。 “站住!”祁渊突然跳了出来,但跟着他就想甩自己俩耳光,暗摸摸的上去把人拿下不好么,为毛非得喊出声。 这不,女孩回头瞅了眼,立马被吓了一跳。但她毕竟腿脚不便,根本跑不快,情急之下,反倒是摔在地上了。 祁渊松口气,赶忙快步冲上前,蹲下身就想把这女孩儿拿下。 不曾想,女孩竟忽然嚎一嗓子:“救命,救命啊,强间啦!” “你勒个宝批龙!瞎扯个鳖球!”祁渊一急,竟骂出了句从警校舍友那学来的方言,跟着大声吼道:“警察!办案!老实点!” 这句吼倒气势十足,闻声赶来的松哥听了,忍不住连连点头,跟着便抽出手铐,把女孩儿双手反剪铐上,随后一把将她拉起来。 “疼!疼疼疼!轻点!我腿被打断了。轻点!腿断了!”女孩急吼吼的说道,脸上一点不复先前接受询问时的淡定从容,耍起无赖来了。 松哥眉头一皱,跟着从口袋中摸出钥匙,递给祁渊,说:“小祁,你去把警车开来,把她带到派出所去,好好的审一审!” “明白!”祁渊赶紧回应,接过钥匙转身就跑。 第18章 审讯 北通派出所,审讯室。 松哥优哉游哉的整理着桌面上的资料与物证,时不时的抬头瞥一眼坐在对面的女孩。 赵瑞晴这会儿,正被祁渊和另一名民警压着肩膀,摁在审讯桌上。 闻讯赶到派出所的法医老凃,则取了根棉签,蘸了碘伏后,小心的在她前臂肘窝附近擦拭、消毒。 显然,他们是打算给赵瑞晴强制抽血检验了。 消毒过后,老凃便撕开个无菌袋,取出一枚采血针。跟着,他便抓住静脉穿刺针刺入赵瑞晴贵要静脉中,采血成功后,又将另一端的集血针刺入采血管内。 这一过程当中,赵瑞晴也在不停的挣扎,可两个大男人的力量,终归不是她能够抵抗的。 况且,老凃常年干这个的,大多数被强制采血的嫌疑人都不怎么配合,应对经验可是丰富的很,技术非常熟练,这点动静对他讲根本没影响,很轻易的便采集到了需要的血液。 跟着,老许又取了她几根脱落的头发,又用棉签深入她嘴里蘸了些唾沫,一并放入证物袋中,这才摘掉手套,取了口罩,笑眯眯的说:“差不多了。看这小姑娘年纪,只要这辈子吸过独,基本都能测出来。” 祁渊与另一名民警这才松开了赵瑞晴。 她坐起身,默默的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突然激动起来:“你们暴力执法!投诉!我要投诉!” “请便。”松哥无所谓的耸耸肩,同时示意祁渊到自己边上坐下,又对另一名民警点头致谢,轻声说:“辛苦了,兄弟。” “没什么,应该的。”民警摆摆手,直接无视了赵瑞晴,说:“要暂时没什么事儿,我先出去了啊。” “去吧。” 赵瑞晴眼睛一瞪,又大声吼道:“送我上医院,我腿疼,骨头断了!” “内个啥,”老凃忽然说:“我检查过了,只是软组织挫伤而已,没什么大碍。不放心的话,支队里也有x光检测仪,等会带回去拍个片子就是。” “行了,别给我扯东扯西。”松哥放下心来,便轻咳一声,伸手在桌面上点了点:“如果你想投诉咱们,等会我帮你。现在给我老实点,乖乖配合。” 跟着,他又捏起一个装有白色粉末的密封袋,严肃的问道:“这玩意儿,哪来的?”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认识这玩意……” “到这时候还想抵赖?”松哥冷笑:“是了,吸独毕竟不是泛读,你又没有大量‘储备’这玩意儿,充其量也就是十到十五天的治安拘留,外加强戒而已,没必要由着小性子跟我们犟嘴。 你之所以拒不配合,甚至在我们要求尿检的时候,跑到二楼卫生间意图跳楼逃逸,是因为,你还参与到了另一件案子里,是吧?” 赵瑞晴身子抖了抖,却依旧不说话。 “何必呢?”松哥摇摇头,跟着说:“我们能肯定,你参与到了命案里,至少也是知情的。但同样,也能肯定,你不具备直接作案的条件,充其量只是个帮凶罢了。” 他偷换概念道:“为了替他隐瞒,自己坐牢,他却逍遥法外,值得么?” 赵瑞晴还是没回答,甚至把头也给低了下去。 见此,松哥向祁渊使了个颜色,同时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他微微错愕,不太理解松哥的意思,但想了想,还是说:“赵女士,别负隅顽抗了,老实招供吧。” “……”松哥扶额。 祁渊咽口唾沫,跟着瞥见审讯桌上的面儿,灵机一动:“凶手给了你不少钱吧?你参与到本案的动机,想来也是为了钱了。 记得你说过,你觉得段坤很有钱,那么,跟着凶手干一票,替他打掩护,你应该也能分到一大笔钱才对。 你的那点儿工资,没可能支撑你吸这玩意儿,你应该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吧?没钱,就会断了货,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你肯定不想继续尝试……” “切!”赵瑞晴终于重新开口了:“小哥,别在我面前玩这些小把戏了好吗?你以为你是谁啊,装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还不是为了套我的话? 呵,你们要是真的什么都知道,还问我干嘛?直接给我定罪啊!真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么?呵!” 祁渊眉头一皱。 赵瑞晴油盐不进,他还真没办法了,只得暗暗踢了松哥一脚,向他求助。 松哥却呵呵的笑了起来,取出烟,还分了一根给她和祁渊,自己也点上一支,抽了几口,才说:“找你问话,不过是为了省点事儿,真以为没了你,咱们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么? 也不妨给你透露点话,目前咱们已经确定,凶手和段坤认识,关系匪浅,懂些电脑和手机技术,是个左撇子。 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我们掌握的这些线索,都没错。那么,你觉得咱们还需要多久时间,才能把这个凶手给抓住? 行吧,给了你立功的机会,既然你自己不抓住,那我也没辙,等着吧,看看咱们能不能零口供定你的罪,也看看,咱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破掉这一桩命案。” 说完,他不理赵瑞晴的反应,直接拉着祁渊离开审讯室,临到门口,才对派出所民警说:“先把人送你们留置室里,麻烦你们看着点她,晚些时候,我会通知看守所的同事来拿人。” “好的松哥。”民警赶紧点头。 赵瑞晴这才反应过来,扭过头气急败坏的说:“行啊,你们有种就别回来审我,有本事就零口供定我罪!老娘等着!” 松哥背对着她,轻轻一笑,又拉了祁渊一把,示意他赶紧离开。 走出审讯室后,他才轻呼口气,不等祁渊问,就解释说:“这娘们有两把刷子,在完全没有证据,仅凭猜测的话,是别想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了。 倒不如,抛出点我们知道的线索,给她点压力,然后把她晾在一边,让她自己胡思乱想去,说不定,想着想着,她就自个儿崩溃了呢。” “呃,这个道理我倒是懂,导师以前和我们说过。”祁渊挠挠头,说道:“但有一点我很好奇啊,她就一宠物店员工,是怎么和凶手扯上关系的?她能帮到凶手什么?凶手为什么要跟她合作?” 第19章 嫌疑人 “感觉没必要啊,凶手自己一个人,也能独立完成这桩案子,至少就目前掌握到的线索看,完全不需要她的帮助和配合才对。” “对的,这是个大问题。”松哥点头说:“所以啊,这小丫头究竟在这个案子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就值得深思了。” 祁渊略一琢磨,说:“既然凶手完全具备独立完成这桩案子的条件,那就不大可能是他主动寻求赵瑞晴合作的了。而且,杀人这种要命的事儿,按常理也不会随意拉人入伙。 那么,就应该是赵瑞晴发现了凶手的目的,然后,要么以此要挟他给封口费,要么就是主动寻求合作……” “不对,这两种可能都过于理想化了。”松哥摇头说:“按常理,应该是赵瑞晴发现了凶手的行为,但紧跟着,凶手也发现了赵瑞晴的存在。 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再在某种程度上达成平衡——比如说,赵瑞晴图财,想以此威胁凶手;凶手有股狠劲,想把赵瑞晴一块干掉,却又没有太大的把握…… 最终两人各退一步,凶手分给赵瑞晴一大笔钱,却要求赵瑞晴也在一定程度上参与到本案当中。两人相互握有把柄,这才是维持他俩关系的基础。” “是了。”祁渊了然,重重点头:“就因为赵瑞晴也参与到了杀人案中,所以,她才在审讯过程中保持沉默,替凶手隐瞒。这不是出于道义,一个图财的瘾君子也没有道义可言,只是为了自我保护罢了。” “就是这个理。”松哥耸耸肩:“所以啊,案情又回到原点了,还是要抓住真凶。 我想,凶手会很乐意供出她的犯罪行为才对。至于她,相信在得知真凶落网的那一刹那,也会彻底崩溃,求着我们说要招供了。 至于离开前的那一句,其实就是在她心里埋颗种子,‘折磨折磨’她,如果她受不住这个压力,自己不停的胡思乱想下去,说不得不用等咱们抓住幕后真凶,她就自个儿招供了。” “原来如此,”祁渊恍然大悟,跟着忍不住吐槽:“松哥,没想到你还是只脑扶泥哇。” “你也不差。”松哥翻个白眼,跟着瞅了眼手表,说:“都中午了,走吧,吃点东西去。” …… 午饭后,走访继续。 不过,却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附近商铺住户知道的显然不多,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个消息,至于奇怪的动静,或者可疑人员等等,他们都没留意。 反倒是闻询赶来,跑进宠物店及赵瑞晴家中搜查线索的柴姐有了发现。 “我在赵瑞晴的出租屋里,发现了一笔现金,八万左右,还有一台手机,很新。”柴姐说:“手机已经关机了,上发现了不少指纹,回去才能鉴定。 有意思的是,手机里的电话卡有问题,显然不是正规渠道的电话卡,怀疑是克隆卡。我试着把卡插进自己手机里打了个电话,发现号码与段坤的手机号吻合…… 换句话说,小祁,昨晚和你开黑打游戏的,搞不好就是这个妹子哟。” “呃……”祁渊挠挠头,说:“没理由吧?她和段坤又不熟悉,就算有模仿他人说话的本领,也没理由模仿的这么像才是啊。” “也是。”柴姐说:“没关系,我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仔细检验检验也就明了了,嗯,我先回啦,你们继续忙吧,有事记得给我电话。” “柴主任慢走。”松哥回一句。 紧跟着,他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当即说声抱歉,随后掏出手机一看,赶紧接通:“喂?怎么……啊?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时,柴姐已经离开,他便对祁渊说:“走,小祁,我们去一趟昭和小区。” “啊?”祁渊一愣:“那……这里不查了?” “附近商铺都已经转过一圈了,剩下几个住在附近的段坤的朋友,交给其他同事就成。”松哥说:“我们得去昭和小区求证件事儿。” “嫌疑人找到了?” “嗯。”松哥说:“找到完美符合你推测出的嫌疑人条件的人了。他叫戴宏。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证明他的犯罪嫌疑,另外看看他是否具备犯罪条件。” “那感情好,”祁渊说:“没想到还挺快的。” “算慢了,条件这么明确,还找了整整一天。”松哥摇头。 祁渊一面跟着他走,一面又问:“这个戴宏就住在昭和小区么?哎,等等……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 “嗯?”松哥顿足,问道:“你认识他?” “等等,你让我想想,”祁渊皱起眉,想了好一会儿后,才拍了拍手,说道:“想起来了!这个戴宏,是段坤异父异母的表弟啊。” “哈?”松哥一愣:“你可把我搞迷糊了,表弟不就是异父异母的么?” “这解释起来有点复杂,”祁渊苦笑一声,说:“段坤和这个戴宏本身就有表兄弟关系,但后来,就咱们上高一那会,段坤他母亲在厂里出意外死了,获赔了一大笔钱,他爸就用这钱做生意,还蛮有起色的。 结果又过两年,他爸不知怎么跟他表姨好上了,被他表姨夫当场抓住,然后他表姨离婚,又跟他爸结婚……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况。 也因为这事,他大受打击,高考也没发挥好,不知考哪儿去了,之后就再也没联系了。” 松哥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后才说:“真尼玛狗血。” “是啊,”祁渊再次苦笑:“够狗血的,否则我也记不住这人。” “行了行了,”松哥摆摆手说:“先不管这两人关系到底多乱,咱同事找到了戴宏的电脑店,咱们先过去瞅瞅再说。 嗯,对了,你有戴宏的照片么?发给图侦同事,让他们查查这家伙最近有没有在这附近晃悠。” “没。”他摇头说:“我连他面都没见过……呃,好像见过几回,不过那都是高中时的事儿了。” “也不打紧,我让同事问问就是了。”松哥便道:“走,上车,先去昭和小区看看。” 第20章 不在场证明 昭和小区,233号商铺,一家私人承包的电脑销售点,主营戴尔和宏碁这两个牌子,当然,联想、华硕、惠普等品牌都有,乱七八糟的啥都卖。 “这小子,不会因为自个儿叫戴宏,所以主卖这俩牌子的电脑吧?”祁渊看了两眼后,就忍不住吐槽,跟着便继续四处打量起来。 门店倒是不算小,能有六十平左右,加上柜台上摆放的形形色色的电脑,没有个几百万身家怕是开不起来。 戴宏也算是蛮有钱的了。 这会儿高考刚结束不久,不少家长带着自家孩子在门店里选电脑,生意可以说相当热闹,店里虽然有四个导购,却依旧有些忙不过来。 好在祁渊和松哥也不着急,便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小祁,”松哥问道:“有没见到戴宏?” “没有……”祁渊摇头,随后又苦笑着说道:“不过见到了我也未必认得出来。” 松哥轻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继续看似漫无目的的瞎晃悠起来。 等他俩都快把门店逛完一圈了,才有名导购抽空脱身,跑过来问道:“两位老板,想买电脑吗?打算买哪个牌子的?想要笔记本还是台机?一体机咱们也是有的……” 松哥碰了祁渊一下。 祁渊便立马掏出自己的临时证明,说:“你好,我是刑侦支队的民警,祁渊。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导购小哥一愣,脸色僵了僵,随后,本就敷衍的笑容变得更加敷衍了,反问道:“警官,我们这可是正经经营……” “不是经营方面的问题。”祁渊打断他,想了想后,又说:“有一桩案子跟你们老板有关,他家人遇害了,我们想找他了解点情况。请问他在吗?另外,你们老板是叫戴宏吧?” “啊?”小哥再愣,跟着说:“嗯,老板是叫这个名字。不过他回家了,走好几天了,说家里出了事情,让我们看好店,回头给我们放假……” “噢?”祁渊也愣了愣,跟着追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吗?” “上周五,走的蛮着急的。”小哥一边回话,一边左顾右盼。 祁渊打量了他两眼,觉得他的表现不大可能是心虚,应该是不想跟自己多谈,想找借口脱身。 而且,看上去这小哥也不太像了解什么消息的样子,不由有些犯了难,不知道是该结束问询,还是继续下去,便瞅了松哥一眼。 松哥便接话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多叨扰了。嗯,麻烦你暂时别把我们找你问话的事儿说出去好吗?” “呃……”小哥有些迟疑,瞅了松哥两眼之后,才点头说:“可以是可以啦,但……” “另外,”松哥打断他,一面掏出个笔记本在上边写着什么,一面说道:“如果你们老板回来了,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随后,他将纸一撕,递给他说:“这是我的号码,你随时可以和我联系。另外,麻烦你也留一下姓名和号码。” 小哥接过纸瞅了眼,直接放口袋里了,接着又好奇的问:“警官,老板他不会犯什么事了吧?” “别多想,只是有些线索需要找他验证下,只是例行调查而已。”松哥露出招牌式的笑容,也不管他信不信。 见他没有提供姓名和号码的想法,完全当没听到自己先前的话,也不勉强,只告诫他不要把这事儿说出去,便和祁渊一块离开了。 走出老远之后,祁渊才问:“松哥,你刻意交代他别把这事说出去,不怕他起疑心么?而且,看他似乎并不愿意配合的样子,连号码也没留,怕是回头就会把这事儿告诉戴宏了……” “不打紧。”松哥摇摇头,说:“如果戴宏真在上周五就离开余桥回了老家,那他就不具备作案条件了。当务之急,还是让同事查查这个不在场证明是否成立。” “不对啊,”祁渊皱眉:“如果说家里出事……虽然他和段坤关系着实复杂了点,但说白了,他家不就是段坤家?要真出事了,没理由他火急火燎的赶回去,段坤毫不知情啊。” 松哥掏出烟,同时说:“未必是毫不知情,可能只是无动于衷而已。” “不会,”祁渊立马说:“虽然好几年没见了,但我知道,他是个很重感情,也很孝顺的人,要他知道家里出事,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松哥笑笑,也不解释,把烟分给祁渊,自己也塞嘴里一根,点上,闷闷的抽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祁渊见了,也只好沉默下来,跟着他一块走回车里,坐在位上,一口接一口的抽闷烟。 一根烟抽完,松哥丢了烟头,掏出手机瞅了一眼,便拉好安全带,把车辆启动。 “去哪?”祁渊问道。 “去找陈慕云,就是段坤招的兼职生。”松哥打上转向灯,左右看了眼,这才把车开出去,同时说:“你有没发现,案情变复杂了。” “嗯?”祁渊一时没反应过来。 松哥便解释说:“先是看似跟段坤毫无关系的赵瑞晴卷入案中,跟着,完美符合你所推测出的条件的嫌疑人戴宏,却在上星期就回了老家……” “他这不在场证明不还没被证实么?”祁渊皱眉:“说不定,这只是他敷衍员工的说辞,实际上是为了方便在现场附近晃悠蹲点,寻找机会呢?” “这会儿证实了。”松哥掏出手机递给祁渊,说:“自己看看吧,技术队发来的信息。嗯,解锁密码是……” 祁渊满脸狐疑,把手机锁解开后,就看了起来。 “噢?技术队查到了他的购票和登机记录?”他寻思一会儿,又说:“那万一只是障眼法呢?他先搭飞机回了老家,又暗摸摸的从家里跑回来……” “可能性确实有,但并不大。”松哥瞥了他一眼,说:“而且,这法子看似巧妙,实际上蠢得很。 只要咱们和当地同事取得联系,拜托他们问问戴宏的亲朋,那么,他到底是回家了,还是落地后立马赶回余桥,不就一清二楚了?如果是后者,他岂不就反倒暴露了自己?” 第21章 接触 顿了一顿,他又说:“当然了,在不少案子里,凶手也确实会干些自以为精明,实际上蠢得很的举措。 但不管戴宏的不在场证明到底能否成立,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咱们一时半会找不到他。 既然如此,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先展开其他方面的调查。而其他调查任务,咱们又转交给其他同事了,改来改去也不好,干脆去和陈慕云碰碰面得了。” 祁渊哦了一声,并默默把手机还给了松哥。 师专离的倒并不太远,半个来小时也就到了。 松哥把车停在校门口,歪头打量了几眼大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哎,对,是我。麻烦帮我在段坤的手机上查查通讯录,看有没有个叫陈慕云的……哎,对对对,找到了发给我一下,谢啦。” 挂断电话,他才对祁渊解释说:“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陈慕云具备犯罪嫌疑,所以我们不能动用强制手段,得尽量温和一点。 当然了,直接去宿舍或者班上去找,倒也可以。但咱们要询问的事儿,毕竟与命案相关,要真直接去找,传出一些流言蜚语,恐怕也会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所以,我打算先给她个电话,看能不能把她约出来,找个地方详谈,也好把对她的影响降到最低。” 祁渊点点头。 道理很简单,他不可能想不懂。 但他还是忍不住感慨:“松哥,没想到你还是挺会为他人着想的嘛。” “没什么。”松哥摆摆手:“相互理解理解而已,也不会多费功夫。” 话音刚落,他手机便发出叮的一声,显然是物证科的民警找到了他要的号码,给他以短信的形式发过来了。 祁渊却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个可能,说:“那个,松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有直觉,你这电话打得不会顺利。” “我知道。”松哥却只看了他一眼,跟着便拨通电话。 很快,那头接通了,松哥赶紧说:“你好,请问是陈慕云吗?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果然,挂了。”他将手机从耳边挪开,再次拨号。 这次,对方直接挂了。 直到打了第三个,祁渊心里都犯嘀咕,这号码会不会被拉黑了的时候,对方才终于接了电话。 松哥又立马急急的说:“我现在就在你校门口的警车里,有些事需要向你了解一下,不知道方便吗?”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会儿,也可能在说些什么,反正祁渊竖起耳朵听了老半天,都听不见什么动静。 半晌后,松哥才露出一丝微笑:“也行,你找个地方吧……嗯,好,知道了,再见。” 挂断电话,他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说:“走吧,她说校门口附近有家贡茶,咱们去那等她。” 祁渊也跟着下车,同时忍不住嘀咕:“这年头,办案是越来越难了啊,还时不时的被人误以为是诈骗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松哥也忍不住苦笑一声,显然不是第一回碰到这种情况了,说:“谁叫上边一直宣传,接到自称是公安民警之类的电话,第一时间挂断,避免上当受骗呢。” “所以还是我们自己的锅么……”祁渊吐槽道。 “也不是。”松哥耸耸肩:“主要还是犯罪分子太过猖獗了些。而且,如果真是我们,那肯定会想方设法继续取得联系的,而如果是骗子的话,被挂断后很可能就放弃了。 毕竟他们整的是广撒网政策,除非对方已经上钩,否则就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精力。相对来说,这种宣传倒也不失为将风险和损失降到最低的方法。” 祁渊耸耸肩,有些不以为意。 他才刚从象牙塔中出来,也没在反诈骗办待过,并不知道那帮诈骗犯的能耐,也不清楚,哪怕再低级的骗术,也总会有人上当受骗。 相反,他还觉得,自己一步贪二不蠢,根本没可能被骗,对自己有着十足的迷之自信。 松哥也不多说什么,只四处张望。 终于找到了“贡茶”这家店铺,他走进去,问祁渊想喝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他俩便看见个女孩走进奶茶铺里,左右张望。 “她可能就是陈慕云了。”松哥说着,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道:“咱俩都穿着便衣,她估计认不出我们来……嗯,我先看看是不是她。” 话音刚落,就见那女孩从包包中掏出手机。 见此,松哥立马伸手摇了摇,女孩见了,微微一愣,便挂断电话走过来。 松哥暗暗踢了祁渊一脚,祁渊便立马站起身,掏出证件,说:“你好,我是刑侦支队的民警,祁渊。请问你是陈慕云陈女士吗?” “嗯,是我。”陈慕云点点头,接过松哥顺手递过来的柠檬茶,道了声谢便落座了,跟着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在北通小区友邦便利店工作,是吗?” “嗯。怎么了?” “段坤死了。” “啊?”陈慕云瞳孔骤然扩大一圈,嘴也张开了,过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问:“什么?老板他……怎么可能?” 祁渊摆摆手,知道她并非不相信,只是惊讶诧异下的本能反应而已,也不多解释,只继续问道:“我们想了解一下,你和你老板关系怎么样?还有,你最近还去那儿上班吗?” 陈慕云却像没回过神来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嘬了口柠檬茶,才轻声说:“最近是考试月,我得集中精力复习,避免挂科,所以才没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她微微低头,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双眼,祁渊也没法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顿了一顿,她才接着说:“老板对我挺好,可能因为年纪相差不大吧,我俩没什么代沟,有不少共同的话题。而且,我在那打工挺久了,也算熟悉。” “那,方便说说吗?你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孩抬了抬头,快速的瞥了祁渊一眼,跟着抿抿嘴,似乎在纠结什么。 过了半晌,她才轻声说:“他……他是个gay……” 第22章 意外 “哈?”祁渊愕然。 段坤是gay? 开什么玩笑? 还是说,段坤只是伪装成gay,好瓦解掉陈慕云对异性的天生戒备,从而达成某种龌龊的目的? 毕竟这种事也并非没有先例。 “不过,段坤应该不是这种人吧?”祁渊忍不住胡思乱想:“虽然好多年没见了,但这小子应该不至于变化这么大才对。这家伙,当年硬要说的话,也算是个老实人…… 不过,我记得他原本也是个钢铁直男才对,到底咋回事?” 很显然,陷入震惊的他,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 见此,松哥只得轻咳一声,接过话说:“你从哪知道这事的?” “我……”陈慕云头更低了,但脸上分明浮现出一抹红晕,说:“我有次上班去得比较早,看到他和一个男人抱在一块,还亲了嘴,然后那个男人就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虽然尽量克制,但分明还是透露出了一点点激动。 很显然,这也是腐女一枚。 但紧跟着,想到老板的死,她原本略略激动的情绪,又迅速低沉了下去,转而继续淡淡的说:“我还见过那男人好几回。我在的时候,老板倒是没什么别的表现,但还是看得出,他俩关系很好。 而且,那男人在店里拿过好几回东西,有烟有酒,还有钱,老板从来都不说什么。我隐晦的提过两嘴,他说是借他的…… 很明显是谎话啦,但他不说,我也不好多问,只是确定,老板是真的很喜欢他。” 松哥嘴角抽搐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那你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吗?”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跟着又想到了什么,迅速翻出手机,同时说:“对了,我手机里好像有几张他的照片。当时是觉得好玩才拍下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声找到了,便将手机递给了松哥。 松哥立马接过,看了起来。 可能是偷拍距离和角度的问题,照片不是特别清晰,但勉强能看,拍摄目标的五官勉强能辨认出来。 照片拍摄地,显然就是友邦便利店。 两个男人在角落里,借着货架的掩护,抱在了一块,身高倒是差不多,其中一个明显就是段坤,另一个,自然就是陈慕云嘴里的那个人了。 乍一看,这男人五官还算清秀,很瘦,倒是显得有点阴柔。 与此同时,祁渊也忍不住收敛心神,侧目瞅了两眼,然后…… 再次如遭雷击。 打量了好一阵子,松哥便将手机还给了女孩,跟着说:“能把这照片发给我吗?嗯,发原图。” “没问题。”女孩接过手机,立马说:“我加你微信吧。” “多谢。” 两人互加微信后,女孩便发了好几张照片过来。 拍摄角度什么的都差不多,显然,这一幕她拍了一连串的照片,都没舍得删。不过,清晰度都不怎么样,先前看的那张,反倒是其中最清晰的了。 “就只有这组了。”陈慕云说道:“但我印象里应该还有一组,回头如果找到了,我再发给你吧。” “好的,多谢。”松哥再次道谢,之后又问:“你觉得,他们两个感情怎么样?” “很好啊……”女孩脱口而出,跟着又尴尬的笑笑,说:“其实我也没撞见过几次,不是很了解啦,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但是,就凭他能随意从店里拿东西拿钱,老板的车也随他开,也就能看得出他俩的感情了吧?” 松哥点点头,将这条线索烙进脑子里,接着又问:“那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不知道。” “好吧,那就先不说他了。”松哥见没能挖掘出更多关于这个男子的线索后,便果断换了问题:“你跟你老板感情应该也不错吧?” “挺好的。”陈慕云点头说:“老板为人随和,又阳光大方,说实话,找不到什么缺点…… 硬要说的话,就是有点直男,有点大男子主义了。嗯,我觉得他应该是个攻,而且gay和直男,跟大男子主义也不冲突……” 松哥又轻咳了两声,接着问:“你老板有没有什么仇家?”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那近期有和谁闹过矛盾吗?” “这个也不知道。”陈慕云摇头,又解释说:“我有半个月没去上班了,这学期科目多,虽然学习任务不算重,但考试多呀,挂科了很麻烦的,就和老板请了长假,打算考完试放暑假了再继续回去上班,老板也没说什么。 至于请假之前……真没见过他和谁闹过矛盾。” “那你呢?”松哥问道:“你和他闹过矛盾吗?” “没有。”她皱了皱眉,语气变得有些不满:“我怎么会跟老板闹矛盾?你们怀疑我?” “只是例行询问罢了。”松哥牌微笑展现,说:“有人告诉我们,说你曾经和段坤因收银的事儿闹过矛盾。” “瞎说!”陈慕云有些激动了:“我只是去打下手的,虽然老板放心我,但除非他有事脱不开身不在店里,不然我根本不会碰收银机。 而且,店里有监控,收银什么的也完全是电脑计算的,钱都好好的放机器里,根本不会错,怎么可能……” 松哥摆摆手,说:“请别激动,我们仅仅只是例行调查而已,也不会因为一句毫无根据的指证就怀疑你,一切还是得以证据说话。 不过,相信别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指认你,你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出于某些目的,松哥没有说出关于赵瑞晴的事儿。 陈慕云眉头拧的更紧了,寻思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是和几个同学关系不大好……但是,她们连我在哪里上班都不知道,没可能污蔑我吧?” “当然不会是他们。”松哥说:“在你上班的地方附近,你得罪过什么人么?” “没有啊,”陈慕云奇怪的摇摇头:“我过去的时候基本都待店里,要不就去赵姐的宠物店逗逗猫……” 紧跟着,她忽然顿了顿,眼睛瞪得老大:“等等,我想起来了,赵姐!” 第23章 方向 在松哥看来,赵瑞晴把陈慕云抛出来,转移警方视线,应该是下意识的举措。 但就是这个“下意识”,很多时候,都挺能说明事儿的。 多年的经验与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因此,他才想从陈慕云身上寻求答案。而看她现在的表现,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祁渊也早已缓过神来,大致猜到了松哥的目的,因此一言不发,同样只是定定的看着陈慕云。 但偏偏,女孩很诧异的说出“赵姐”之后,便又迟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除了老板,我在那边也就跟赵姐有点交情,和李医生都不太熟,要说‘污蔑’我的话,只有她才可能了。 可我没得罪过她啊,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但要不是她,又会是谁……” 见她这副表现,松哥微微皱眉,同时也有些失望。 看样子,从陈慕云身上,是没法挖掘出更多关于关于赵瑞晴的线索了。 紧跟着,松哥又问了几个问题,且找了个机会,把问询的任务又交还给了祁渊。 可惜,女孩再没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送走女孩后,祁渊叹了口气,一边揪着吸管,无意识的搅拌着柠檬茶里的冰块,一边遗憾的说:“可惜她半个月前就请假了,否则以她和段坤的关系,说不定能知道更多消息,给我们提供更多线索。” “说这些没意义。”松哥轻轻摇头:“倒是那个疑似与段坤有一腿……” 祁渊干咳了两声。 他虽然和段坤关系已经相当淡薄,但随着段坤的死亡,本已渐渐遗忘的记忆又重新浮现,本已经很浅的交情,在复杂心情的影响下又有了相当程度的加深。 这种情况下,听到这种话,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抱歉,”松哥立马道歉,换了个说辞:“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应该有问题,得尽快查明他的身份。” 祁渊抿抿嘴,也很快调整好心思,赞同的说:“的确。按照陈慕云提供的线索,他行事作风其实相当大胆。 他直接拿店里的货物、现金也好,在柜台、货柜间跟段坤亲热也罢,甚至还被陈慕云看到两眼,拍过一组照片,都说明了这点。 同时,段坤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也能证明,并不介意他人知道自己和这个男人的交情。 但偏偏,之前现场走访的时候,咱们压根没查到和这个男人相关的半点消息,说明他其实隐藏的相当深。这就是个矛盾了。” 松哥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沉思片刻后,说:“不对,作风大胆的,应该并不是这个男人,而是段坤。至于拿货物,拿现金,也可能是段坤有意引导的结果。” “噢?”祁渊微微皱眉。 紧跟着,还算不错的头脑,让他很快想明白了松哥的意思,点头说:“是了,他能隐藏的这么深,这么久,不为除了陈慕云之外的人发现他和段坤的关系,按理说,作风不可能太大胆,是我推测有误。” “嗯。”松哥赞许的看了他两眼,跟着接过话说:“至于拿钱拿货开车,其实很好引导。他一开始或许还有顾虑,但只要段坤硬塞两次,他也就渐渐习惯了。 段坤这么做,则应该是想让这段关系从幕后走到台前吧?毕竟,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两人又在一起了,不管多么离经叛道,总归还是想得到大家的祝福与认可的。” “也就是……秀恩爱么?”祁渊若有所思。 “对。”松哥点头:“秀恩爱的过程,也是获得满足感的过程,一段感情当中,总归是不可获取的。尤其现在,在这个大家都很喜欢虐狗的时代,段坤他应该也或多或少有点想法……” 顿了顿后,他才接着说:“关键是这个男人。 从他俩亲热的照片上看,他倒也不算特别被动,特别是摸向段坤那地方的手,以及其它的一些明显是在索取的动作,还有陈慕云所说的吻别…… 这些都表明,他不是个在感情中特别内敛的人。但偏偏保持了十足十的神秘,这才是这人身上真正的矛盾所在…… 他是顾虑世俗的眼光呢,还是另有图谋,不想引人注意?” 祁渊张了张嘴,诧异的问道:“这也能看得出来?” 松哥轻笑着解释道:“人总是会在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尤其是在戒备心不强的时候,透露出自己的本性,这很正常。 而且,这些细节方面的东西,不论是问询还是审讯中,往往也都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慢慢的你就有经验了。” “好。”他点点头,跟着又问:“那,现在该怎么查?毕竟,貌似只有陈慕云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但陈慕云也并不清楚他的身份。” “我先问问其他同事,走访过程中有没有问道关于这个人的线索。”松哥掏出手机,同时说:“如果都没查到他的话,就只能拜托图侦的同事,通过监控视频调查调查了。” 很快,松哥问了一圈,结果都是毫无收获。 段坤的同学、好友和亲戚,都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他只得又给图侦打了个电话,随后把照片发过去给他们。 见他忙完,祁渊才接着问:“松哥,那戴宏那边呢?查到什么了吗?” “等等,我问问。”松哥摆摆手,又打了个电话。等挂断后,他才摇头说道:“正在查,暂时还没消息。” “这样啊,”祁渊盯着吸管,斗鸡眼浮现在脸上,瞳孔也缓缓失去焦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渐渐失了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问:“松哥,你觉得这个神秘的男人,有作案嫌疑吗?或者说,你觉得他和戴宏,哪个的嫌疑大一点?” 松哥失笑:“我觉得有什么用,还是得靠证据说话。” “那……”祁渊又跟着问:“我们能否通过赵瑞晴,试出谁是嫌疑人?” “噢?”松哥坐直了身子,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照片。”他说:“拿出照片,给赵瑞晴辨认,看她表情。也不需要她招供,只要她暴露出异常情绪来,就能给我们指明方向!” 第24章 指示 祁渊的意见,松哥暂未采纳,似乎还在考虑。 先前已经给赵瑞晴心里埋了颗钉子,贸然审讯,很可能会打乱原定计划与节奏,所以松哥一时间也没法下定决心。 眼瞅着天也快黑了,松哥干脆拉着祁渊回了支队,在食堂吃过饭后,就等着其他同事回返,然后开会整合线索。 会议的作用,在于把集体智慧、集体劳动成果整合在一块儿,然后大伙一同分析、讨论,理清案件脉络,最终破获真相。 绝大多数案子,基本上都是这么侦破的。 而支队里,大家默认的都是,办案子的时候,除非另有安排,否则都是晚八点准时开会。 他俩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却发现苏平也在,正抱着一叠调查报告翻着。 “苏队!”两人一怔,然后同时打了声招呼。 他抬头看了眼,嗯一声,便摆摆手让他们坐下,随后点上烟,继续翻看报告。 除了苏平外,他俩算来的最早的了。不过,这会儿已经临近八点,想来其他同事也会很快进来。 但左等右等,会议室里却始终只有他俩,哪怕时间到了,都再没人进来。 松哥有点奇怪,按理说,大家时间观念都蛮强的,不太可能迟到。总不能是他和祁渊走错会议室了吧? 就在这时,苏平忽然把报告一合,目光落在松哥身上:“听说,你们逮住了个嫌疑人?什么情况?” “嗯。”松哥应一句,刚想起身,就看到苏平抬手虚压,便干脆坐着汇报说:“嫌疑人叫赵瑞晴……” 他把赵瑞晴的事儿,包括自己的计划都说了一遍。说完后,略略一顿,又干脆把从陈慕云那获知的,段坤那个“小情郎”的情况,还有符合祁渊给出的嫌疑人筛查条件,却偏偏具备不在场证明的戴宏都说了出来。 基本上,是把今天的工作都直接汇报了一遍。 他也搞清楚了,苏平显然已经提前听去过其他人的汇报,也就没必要过来参加会议,直接回去休息了。 果不其然,苏平直接说:“戴宏的嫌疑可以排除了。我和当地同事问过,他爸重病垂危,他几天前就赶了回去,一直在医院照顾他父亲,不具备作案条件。” 说到这,他顿了顿,浓眉一拧,沉声问道:“你俩怎么搞的,忙活了一整天,连戴宏的嫌疑都不确定?我听说,你们还是到了下午才查到这人身上。” 他瞥了祁渊一眼,目光又落回松哥身上,说:“见习生没经验也就算了,你一个老刑警,难道不懂先查一下死者最直接的人际关系,再安排具体的工作展开走访么? 别的不说,戴宏和段坤的关系,哪怕只查户籍资料都能翻到,接着就会发现,戴宏完美满足嫌疑人条件。你倒好,舍本逐末,浪费时间。要戴宏真是犯罪人,一上午的功夫,够他跑出几百公里了!” “是我的疏忽。”松哥听了,苦笑一声,也不辩解,直接点头承认错误。 祁渊心里也不太好受,虽然苏平并没有骂他。同时也有点不服气,他们毕竟抓住了赵瑞晴,同时发现段坤是个gay这一线索。 如果真的按苏平所说,他们自然能快速锁定戴宏,进而排除他的嫌疑,但就未必能发现赵瑞晴的问题了。 所以在祁渊想来,松哥这根本不算错,顶多是和苏平办案风格不同罢了。 与此同时,松哥又说:“怪不得戴宏着急忙慌的赶回家,而段坤却无动于衷。段坤戴宏的关系狗血且复杂,他和戴宏父亲的关系也蛮尴尬,确实不大适合回去。” 苏平嗯一声,随后目光转移到了祁渊身上,说:“揪出个赵瑞晴,算是个意外之喜,见习生,表现不错。” 祁渊一怔,没想到苏平突然夸了自己一句。 松哥也跟着看了祁渊一眼,露出笑容,仿佛完全没将苏平刚刚的批评放在身上,说:“小祁确实很有潜力,脑子也相当灵活。 嗯,对了,既然戴宏不具备作案嫌疑,那么,身份神秘,又与段坤热恋的那个男人,就值得好好调查调查了。 正好,小祁建议,拿着这个男人的照片,找赵瑞晴辨认辨认,纯当试探,瞧瞧她的反应,苏队你觉得怎样?” “这个等会再提”苏平摇头:“先说说这个人的身份。 图侦那边已经根据你们发回去的照片,通过监控视频探查了,应该可以截取到较为清晰的照片。 技术队也在加紧调查运营商提供的通话记录,以及各大理财软件的转账汇款记录、社交软件聊天记录,相信很快也会出结果。到时候两方一印证,他的身份就明确了。” 松哥嗯一声,又问:“苏队,你觉得这个男人会不会有问题?” “按你们的描述,是有些不对劲。”苏平说:“刻意维持神秘,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在意世俗眼光的话,就是另有图谋,心里有鬼了。 这和你们发现赵瑞晴不对劲,是一个道理。越是想隐藏与凶手的关系的,就越可能具备嫌疑,不论案前还是案后。 何况,段坤的家境相当不错,挺有钱的,为了钱财而接近他,这种可能性也存在。 有了关系,就有可能闹矛盾,有了矛盾,则有了动机。哪怕没有矛盾,财帛动人心,也足够支撑他杀人了。 但毕竟没有线索,只是猜测,他到底犯没犯事,谁也说不准,还是先确定身份,展开进一步调查再谈。” 讲到这,他顺手抓起边上的保温杯,抿了两口茶,才接着说:“还有这个陈慕云,也别完全忽视。当然,暂时也不用刻意去查,留个心,杜绝她逃逸的可能就成。 这年头,虽然奉行的是无罪推定,但这一原则强调的仅仅只是实质上的证明责任,不将嫌疑人视作犯罪人罢了,侦查过程中,但凡有嫌疑的,自然还是必须跟进,不放过一丝可能。” 他站起身,抓过桌子上的一叠报告,又说:“行了,就说到这。松,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 见习生跟我来,和我详细说说赵瑞晴的事儿。” 第25章 破局点 苏平起身的时候,祁渊和松哥也赶紧站了起来。 眼瞅着他直接走出了会议室,松哥赶紧轻轻推了推还没反应过来、杵在原地的祁渊后心,示意他跟上去。 他回身,对松哥笑了笑,就立马迈大步追上苏平,一言不发的跟在身后,两人似乎都没说话的意思。 直到走出办公楼,来到停车坪上,他才忍不住问:“苏队,咱们去哪?” “看守所。” “看守所?” 苏平没再回答,只走到辆黑色的吉普指南者前,摸出钥匙开了车门,然后直接上车。 祁渊见了,也赶紧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系好安全带。 车子很快发动,开出车队,苏平才再次开口:“说说赵瑞晴的事吧,尽量详细点。” “苏队,你要去审她吗?”祁渊却问了句废话。 苏平眉心一拧,但还是嗯了声,示意他快说。 见状,祁渊虽然不懂苏平到底有什么用意,怎么想的,想干什么,却也不敢问,只能乖乖的把问询时以及拘捕时,赵瑞晴的表现,还有自己对她的看法和一些猜测都问了出来。 说完后,他重新捋了捋思路,又跟着说:“松哥觉得,赵瑞晴下意识的把陈慕云给抛出来这事后边,可能隐藏着更深一层的原因,比如两人有着不为人知的矛盾,甚至连陈慕云自己都没意识到。 当然,松哥好像也并不确定,可能只是想多了。” “没想多。”苏平说:“但缺少线索,缺少把赵瑞晴、陈慕云和段坤串起来的线索。” 祁渊立马虚心求教,问道:“怎么说?” “还没发现问题么?”苏平快速斜了他一眼:“你们虽然抓住了赵瑞晴,大致上,也抓住了她的作案动机——谋财。但却只停留在表面,没有更进一步挖掘。 事实上,单单具备作案动机,并不能说明什么。还需要一个契机,促使她下定决心,真正付出行动。” 祁渊若有所思,但却又怎么都抓不住那丝灵感,忍不住挠了挠头。 苏平又瞥了他一眼,跟着说:“还没想清楚么?” 他脑子飞速转动,思路愈发清晰,可依旧没有抓住关键,总觉得自己似乎缺少某条关键的线索…… “是了,线索!”他眼睛睁大了几分,终于脱口而出:“我们目前已有了不少发现与猜测,但却太过琐碎,始终没有深入到案件的本质,就是因为,缺少一条线索,把这些人和事串联起来。 而这条线索,就在赵瑞晴身上……” 可说着说着,他又迷糊了,忍不住嘀咕道:“道理其实很浅显,松哥没理由想不到啊,为什么……” “办案思路和风格不同罢了。”苏平听到了他的嘀咕,淡淡的说:“而且你依旧没抓住关键点。 线索在赵瑞晴身上,实际上就是句废话。既然她是嫌疑人,大概率参与了本案,那自然,撬开她的嘴,也就查清了真相。但怎么审、怎么撬,这才是关键。 松觉得线索不足,没信心拿下赵瑞晴,所以选择动了点小心思,先在她心里埋下根钉子,然后晾着他,继续搜集证据,等证据搜集到一定程度,思路明确,再想查明真相,自然也就简单了。 而我,想直接从赵瑞晴身上挖掘线索,先明了真相,再根据真相去搜集证据,给赵瑞晴定罪。” 祁渊张了张嘴,觉得他有话没说完。 想了一会儿,他倒也发现了问题在哪,便问:“那,怎么审? 赵瑞晴没那么容易拿下,她已经摆明了不合作的态度,如果不是手里掌握着关键证据,她不会松口的。还是说,我们……不,应该说,苏队你其实已经找到让她开口的契机了?” “没错。”苏平眉心处的疙瘩终于松开了,点头说:“不过,还是没戳在点上。我们是否掌握关键证据并不重要,重点在于,能否让她觉得,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 “骗供?” “不是。”苏平撇撇嘴:“我问你,你觉得,审讯到底是什么?” 祁渊不假思索的回答:“就是对嫌疑人进行讯问,让他们陈述犯罪经过,挖掘线索和证据。” “没问你名词解释。”苏平嗤一声:“把思维从教科书里跳出来,看透审讯的本质。” 他张了张嘴,脑子再次全速运转起来。过了一小会儿,便又说:“应该是……我们和嫌疑人的一次言语对抗吧?” “差不多。”苏平轻轻点头:“但还没到点。对抗并不准确,应该说是交流,只是形式多种多样,有时类似对抗,有时类似谈判。 但说白了,就只是交流而已,我们从嫌疑人身上获取信息,同样的,嫌疑人也会从自觉或不自觉的从我们的动作、态度、言语中获取信息。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嫌疑人总会去分析,招供与对抗,哪个对自己更有利一些。 而影响这一分析结果的尺度有很多,是理性与感性相结合的复杂运算,包括我们对线索的掌握程度,包括道德良心以及人生观、价值观对他的影响,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我们要做的,就是去影响赵瑞晴的判断,促使她做出配合、招供的决定。我们能做的,则是让她认为,咱们已经掌握了关键证据,并明白负隅顽抗没有任何意义。” 祁渊咽口唾沫,嘀咕道:“道理我都懂,可到底要怎么做?” 苏平翻个白眼:“没还找到突破口吗?同伙啊!” “同伙?”祁渊一愣:“难道……那个和段坤关系密切的神秘男子,是赵瑞晴的同伙?” “不知道。” “啊?” “你能不能别流于表面?”苏平有些不耐了:“把思路打开,跳出来,透过现象去看本质! 我们不知道她同伙究竟是谁,但我们知道,她同伙和段坤一定关系密切,至少表面关系密切。我们还知道,陈慕云和段坤也说得上关系密切,连他的小男友都发现了……” “我明白了!”祁渊恍然大悟:“陈慕云就是关键的破局点。” 第26章 审讯 市一看,女子看守队,审讯室。 一道铁栅栏,将审讯室隔开成两部分,祁渊坐在审讯桌边,翻看着苏平给他的报告。 这份报告,蛮多蛮长的,主要是痕检、物证和法医提供的初步报告。 其中物证鉴定报告中,关于赵瑞晴的手机、电脑的鉴定结果,引起了祁渊的注意。这几条报告表明,昨晚和他打游戏的,就是赵瑞晴。 新的疑惑浮上心头——按理,赵瑞晴和段坤虽然认识,但也仅仅只是认识罢了,彼此之间并不熟悉,赵瑞晴怎么能模仿他的声音和自己开黑打游戏的? 她这么做,到底又有什么目的? 另外还有一条——她身上背负的债务极重,各大网贷平台与信用卡欠款加起来,达四十万之多。 与此同时,苏平则站在一旁,手里夹着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多一会儿,铁栅栏另一边的门被打开,赵瑞晴被俩民警带了进去。 祁渊隐约闻到了一股活络油的味道,再仔细看,发现赵瑞晴走的有些慢,一瘸一拐的。 让她坐在审讯椅上,放下椅子上的挡板,又将她手铐解开,重新铐在桌上。 味道更浓郁了些,祁渊猜测,应该是看守所医务室的医生给她上了点药。 俩民警很快离开,把空间让给他们仨。 赵瑞晴看上去还算沉着冷静,没有明显惊慌的表现,只是眼神飘忽不定,四处乱转。 祁渊抿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场,便又瞥了苏平一眼。 但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没办法,祁渊只好低下头,重新翻看报告,佯装淡定,总不能表现的比赵瑞晴还紧张。 也不知道赵瑞晴在想什么,左右看了几眼,目光分别在祁渊和苏平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后,就微微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唯有铐在桌上,用力攥拳的手,表明了她内心实际上也并不平静。 终于,苏平的烟烧完了,他才将烟头掐灭,转身看向赵瑞晴。 可他也只是这么看着而已,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祁渊依旧看着报告,但注意力早就不在这上边了。他耳朵竖的老高,时不时偷偷瞥苏平一眼,并有意思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死死的掩盖着自己紧张的内心。 赵瑞晴也很能忍,不但呼吸逐渐匀称,攥着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这么僵持下去,似乎毫无意义。如果光靠沉默就能击垮赵瑞晴,那她前一次审讯的时候,早就该招供了。 可祁渊捉摸不透苏平的用意,也只好干等着。 终于,苏平又点了根烟。 赵瑞晴抬起头来,盯着那点火光。 苏平抬手,将烟从唇中摘下,紧接着,手便从铁栅栏的缝隙中穿了过去,把烟递进去,停在赵瑞晴右手边。 她微微一愣,犹豫两秒后,手腕一翻,接过了烟,跟着上半身蜷曲,匐在桌上,努力的把嘴凑近烟头,抽了两口。 见状,苏平重新点了根,又直接把烟盒与火机摆在审讯桌上,示意祁渊随意。 祁渊抿唇,没动手。 “吸多少年了?”苏平终于开口问道。 “高中就抽,到现在快十年了吧。”赵瑞晴微微挑眉,吐出口烟雾,说:“吸独的话,也有三四年了。” “怎么染上的?” 赵瑞晴不回话,只盯着手里的烟头。 苏平见了,冷笑两声,语气笃定的说:“被你那小男友害的吧?” 她手中的烟头被夹瘪了些,指头微微颤抖。 祁渊有些诧异的瞅了苏平一眼,又瞧了瞧赵瑞晴。 看她表现,不管苏平是怎么知道,或猜到这事儿的,但终归让他说对了。祁渊若有所思,本因为紧张而有些迟滞的思维,也重归活络。 过了半晌,赵瑞晴才苦笑出声,又匐下身抽了两口烟,才说:“从他坑我走上这条路开始,我就再不把他当男友了。可没办法,我弄不到面儿,只能依赖他……” “没办法?还是没想办法?”苏平盯着她,说:“堕落之后,就自暴自弃不愿改变了?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活下去?” 赵瑞晴没吱声。 他语气又缓和了些,轻声说:“这些年,就靠着打工的这么点钱,撑着你们俩,很辛苦吧?哪怕借着网贷,拆东墙补西墙,也要撑不下去了?毕竟,光这个月,各平台欠款与信用卡加起来,你就得还六万之多。” 她呼吸急促起来,手中的烟头也夹不住了,掉在桌面上,跟着一滚,落到地下。 祁渊脑子全速运转,分析着苏平的用意,以及猜测的根据——他已经确定了,苏平目前说的这些,除了欠款数额外,其他统统都是靠猜的。如果是明确的调查结果的话,他手中的报告应该会指出才对。 “欠债,是了,欠债。”祁渊暗想:“赵瑞晴不怎么打扮,身上、家里也没有任何奢侈品,手机用的也仅仅只是千元机罢了,显然不是因爱慕虚荣而做的消费,只能是为了筹集独资。 从法医血检报告看,她虽有瘾,但瘾也并不大,哪怕工资撑不住,也不至于欠下这么多钱,毕竟她借贷的平台都还算正规,不是什么套路贷。 就是算上拆东墙补西墙,而导致变相的利滚利的那部分,也不该欠下这么多才是。所以,她应该不仅仅供自己一人吸独,至少是出了两个人的独资,而且另一人,估计瘾非常大…… 能让她前前后后拿出这么多钱来供独的,关系上显然相当亲密,所以苏队直接大胆的猜测是她男友么?倒也说得过去。 而需要靠女友拼命的工作、借贷来吸独的人,显然已经算是个人渣了,为了得到更多的独品,下套让女友也染上瘾从而将她牢牢的绑住,并持续不断的压榨她,在她身上吸血,也不是没可能。 进一步推测,这个男的,或许没有正当工作,游手好闲……那,她男友,会不会就是本案凶手?至于她本身,或许也被这巨额债务压的喘不过气了,这或许才是促使她参与本案的根本原因吧?” 想到这,他忽的灵机一动,彻底明白了苏平的用意。 “是了,压力。她长期承受着网贷的压力,显然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而苏队,就是想引出她这股压力,同时让她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从而崩溃她的心理防线……” 第27章 对抗 “你懂什么?装出一副啥都知道的样子,自以为很了不起是吗?”赵瑞晴声音发颤,低吼着说: “你当我想吗?讲的容易,可你要我怎么办?跟着那渣男,我顶了天多花点钱,不跟他自己弄药,我特么就得一无所有了!” 看到她的表现,祁渊又有了点想法。 击溃嫌疑人心理防线,这个形容其实不大准确。 又或者说,想要彻底击溃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并没那么容易,至少光凭网贷压力,还不足以做到。 但长期积累的压力,却足够化作一把利剑,深深地扎进赵瑞晴心里,撕破她大部分的伪装,让她再难以维持哪怕最基本的表面淡定。 一旦嫌疑人情绪激动起来,说话就容易不过脑子,从而透露出大量信息。之后,警方就能根据她透露出的信息,做进一步的合理推测,再次持续的刺激她。 当然,嫌疑人事后也可能翻供,但无所谓,只要获得了需要的线索,查明方向,补完证据,则自然足以定罪。 对抗也好,击溃嫌疑人心理防线也罢,仅仅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甚至供词本身,意义也并不是那么大。 审讯的意义在于确定方向,挖掘线索,从而查明真相,而非直接给嫌疑人定罪。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也定不了罪。 而一旦方向确定,证据充分,再次审讯,就不愁嫌疑人不招供,或者串供了。罕见有嫌疑人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负隅顽抗的,尤其是团伙作案。 祁渊的思维速度极快,心念电转之间,就想了一大堆。 不过,再怎么快,想了那么多,显然也是耗费时间的,赵瑞晴已经嚷嚷着说了一大通,且有越说越激动的迹象。 虽然大多是些没营养的吐槽,不外乎就是自己多么无奈,那男人多么坑多么渣云云。也因此,祁渊没多少兴致去听,注意力集中在总结经验上边。 至于激动下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线索,想要抓住,需要非常丰富的经验,以祁渊现在的能耐,就算能勉强发现,但要在短时间内分析出这些话语背后的信息,并反过来挖掘更多线索,还是太难为了些。 说了许久,她才像终于把那口闷气发泄出来了一些,却依旧激动,双目通红的喘着粗气。 苏平见缝插针,冷声问道:“既然你这么厌恶他,为什么还配合他犯罪,牵扯进这桩命案里?”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赵瑞晴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没有钱,你来替我还债吗?” 祁渊抬起头,有些诧异。 赵瑞晴,这就承认了? 当然,这年头不讲不打自招,这类有诈供、骗供与诱供的嫌疑的文字陷阱也不被法律承认,大概率会被视为无效供词,赵瑞晴也随时可以否认、翻供。 但现在仅仅只是案件侦查初期,供词无效,也不碍事,还是那句话,找准方向,确定猜测即可。 “这个赵瑞晴,糊涂啊!”回过神后,祁渊又不由在心理感慨:“就为了网贷上欠的那些钱,就值得走上杀人的道路?” 当然,赵瑞晴作案,绝不仅仅只是因为欠下的债务,更重要的,是长期以来压的喘不过气的重负。 何况她借贷的这些平台,基本都是正规机构,真要还不上款,征信妥妥就毁了,还很可能上“失信被执行人名单”,也就是俗称的老赖。 这样一来,这小姑娘不说人生毁了,起码也会大受影响,如果脸皮再薄些的话,甚至长期都没法在亲朋熟人面前抬起头来。 而且,吸独的事儿,也大概率会被曝光。哪怕运气好瞒过一时,以后的独资也是个大问题。 赵瑞晴显然是个聪明人,但越是聪明,越容易推测出自己将要面对什么,自然也就愈发惶恐。 多种原因共同作用,才最终导致赵瑞晴决心犯罪、杀人。 与此同时,苏平又立马问道:“他怎么和段坤厮混到一块的?” “你……”赵瑞晴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满脸惊骇:“你们怎么知道……你们……你们抓住他了?” 同时,祁渊也愕然的瞅了苏平一眼。 段坤的那个小情人,就是赵瑞晴的男友? 那家伙还是个双? 而且,苏平又是怎么猜中的? “呵!”苏平冷笑两声:“我同事跟你说过的吧?别妄想着骗过我们,我们不是你想象中的草包!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招,还是硬抗到底?” 她闭上了嘴,目光闪烁,先前的激动、愤怒,似乎也都尽数收敛了回去。 与此同时,苏平也给祁渊使了个眼色。 他准确接受到了苏平的意思,立马说:“赵女士,既然你都承认,自己参与了犯罪,又何必为这个人渣苦苦隐瞒呢? 到了这份上,你还以为,咱们查不到他吗?再者说,他这么对你,你就真心甘情愿的帮他抗下一切罪名,然后看他逍遥法外?” 话音刚落,便见苏平皱了皱眉,随后暗暗伸出手指,比了个“1”,又比了个“0”。 “1和0?什么意思?”祁渊有些莫名其妙,但紧跟着,他便反应过来,并差点咬到舌头:“卧槽?难不成是攻和受的意思吧?苏队这是要我把嫌疑人和段坤的关系说出来?” 他有些惊疑不定,但迟疑两秒后,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稍稍组织了下语言后,便又用与刚刚近似的语气,说:“还不肯放下你那无谓的侥幸心理么? 呵,我记得中午时,我上司和你打过赌,哪怕你不招供,不配合,咱们照样能定罪。 既然这个立功配合的机会你不要,那我替我上司接过这个赌局,咱们拭目以待,看看我们能否把你刻意接近段坤,成了他情郎的男友给抓捕归案!” 话音刚落,苏平便转身欲走,毫不拖泥带水。只是背过身的时候,对祁渊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干的不错。 与此同时,赵瑞晴的表情管理又一次崩了。 她脸上尽显惶恐与慌张,本能的想站起来,却被身前的软包挡板,以及桌上的手铐死死束缚住。 她扭着腰,摆着手,激动的说:“别走!别走!招!我招了!” 第28章 温水煮青蛙 很显然,祁渊这句意有所指,却又不清不楚的话,击碎了赵瑞晴的侥幸心理。 实际上,赵瑞晴早就有意招供了。至少在吐出这么多线索之后,她也应该清楚,自己再负隅顽抗,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之所以依旧保持沉默,不过是做姿态而已。 又或者说,这次审讯,已经有了点“谈判”的味道。她想以自己手中掌握的线索和证据为筹码来获得利益。 这份利益,自然就是减刑、立功的机会了。 可苏平很清楚,除非是诱供,否则他能给出的职权范围内的承诺,绝对无法满足赵瑞晴的胃口。 所以就只能想法子击碎她的侥幸心,让她自以为手中的筹码早已失去了价值。 最好的方法,不外乎就是让她认为警方早已掌握一切。 这是他审讯之前,就已经制定好的审讯策略。只不过,这种伪装本身也太容易被揪穿,所以只好先给她施压,让她无法保持冷静,影响她的判断力,再通过抛出虽然关键但极其有限的线索,让她自行脑补。 在她吼出招供的时候,祁渊才瞬间想明白这一切。 但苏平却似不为所动,依旧在往前走。等她说完的时候,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审讯室的门也被拉开一半。 这下姿态做的更足了。 赵瑞晴被成功套路,跟着吼道:“他叫卞诚朱!是他把我拉进坑里,又绑着我设套杀死坤哥的!” “变成猪?”苏平嘴角一抽,拉门的动作也顿了顿。 赵瑞晴跟着解释:“我和他小学的时候就是同学,这是他本名,但因为被人笑话的多了,初中时候软磨硬泡的让他爸妈给他改名,改成了卞诚峰,汴京的汴去掉三点水,诚实的诚,山峰的峰。” 苏平关上门,踱回栅栏边。 事已至此,再玩套路也没什么意义了。 如果赵瑞晴还在撒谎,再套路她也只能得到虚假线索;而如果她说的是实话,另一名嫌疑人身份已经获知,哪怕她翻供否认,也没什么影响。 “说说看吧。”见苏平不开口,赵瑞晴又沉默下去,似乎陷于回忆总,祁渊无奈,只能开口问道:“你们俩,怎么回事?” 苏平斜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嫌疑人将招未招的时候,心理状态最是复杂,没有把握的话,审讯员最好别贸然开口,这是常识,也是经验。但显然,祁渊没注意到这点。 好在这会儿影响不大。 赵瑞晴被拉回思绪,轻叹口气,说:“刚说过了吧?我和他是小学同学,当时感情倒也不错,但初中时没在同个学校,爸妈也都搬家了,联系就少了许多。 等高中时,因为高考的缘故——那时候还不能在非户籍所在省份高考——我就和爸妈一块回了老家,他应该也一样的。 后来,我考上了余桥大学播音主持专业,学播音,配音。也亏得学了点东西,这些年在宠物店打工之余,兼职当了声优,接点配音的活赚些钱,否则靠那点工资早就撑不下去了。” 祁渊立刻翻开调查报告。 这份报告里,确实也囊括了赵瑞晴的求学记录,不过当时并没有注意,只是觉得,如果她是播音专业,主学播音配音的话,拥有模仿他人音色语调说话的能力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身为女生,想模仿另一个男性,还要学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声优恐怕也并不容易,需要长期的勤学苦练。 她男友恰好也是段坤“男友”的话,这个条件倒也算达成了。而且只需要通过卞诚峰的“审核”,其他人自然也听不大出来。 或许,这就是苏平猜测她男友与段坤“男友”是同一人的依据? 这也太大胆了吧?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与此同时,赵瑞晴也终于将自己的过往,以及大学期间,和卞诚峰在这座城市重逢,并被他追求的故事讲完了。 苏平又问:“你是怎么被他坑进吸独的深渊的?” “因为我抽烟。”赵瑞晴苦笑道,说:“我高中时就抽烟了,大学里,老师也和我谈过,如果真要走配音这条路,最好把烟戒掉,也别喝酒,否则伤了嗓子,路就不好走了。 但我没听,依旧我行我素。这些年,我也后悔过,如果我不抽烟,他就该没机会把面儿掺进靠烟嘴那儿让我抽,我也就不会染上毒了。” “香烟掺毒么……”苏平皱眉,接着又问:“怎么发现自己有瘾的?” “就是觉得烟抽着不得劲了。”她老实交代:“那段时间总觉得心情烦闷的很,浑身不自在。但感觉也不太强烈,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奇怪的是,抽了他给我的烟之后,不但难受的感觉没了,而且全身上下都非常轻松。 那时候我就怀疑,他给我的烟里是不是有东西。但一开始他还不承认,直到后来我又问了好几次,他才跟我招了,说烟里确实掺了毒。他挑的时机好,是在我瘾上来了,最难受的时候和我说的。 可能也是有点心理作用吧,本来还只是觉得难受,忍一忍就过去了,但窗户纸一被捅开,立马就觉得抓心挠肝,只能跟他妥协。 刚开始我很排斥,瘾头一下去,就想拉他去戒毒所,然后被拦住……这样反复几次,瘾越来越大,我也就认命了,彻底堕落了。 他做的也越来越过分,这两年,甚至直接不干活了,就跟个寄生虫一样,趴在我身上,拿我的钱。” 祁渊有些感慨,卞诚峰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深谙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就这么一步步的瓦解了赵瑞晴的反抗,直到今天这个地步。 当然,独品的侵害,在其中作用不小。 苏平又问:“他是怎么和段坤扯上关系的?” “不知道。”赵瑞晴摇头,说:“只记得去年的时候,我和他吵了一架,他情急下透露出,自己重新找到了一张‘饭票’,还想把我一脚踢开。 我当时也很生气,就把他赶出门了。但后来,他又拿着面上来找我,我俩各自妥协,知道他和坤哥好上了。 不过想来,坤哥虽然有钱,但不可能无限度的给他。他瘾可比我大多了,所以只能继续赖着我。” 第29章 脉络 有些话,有的秘密,憋了太久,一旦打开缺口,就容易滔滔不绝的向倾听者讲述。 哪怕犯罪嫌疑人,其实也是一样的。 讲述虽长,但刨除掉那些主观的发泄,以及生活中的对撞和矛盾之外,脉络其实很简单。 赵瑞晴被卞诚峰坑害而染上独瘾,对抗一段时间后,因为不想去赌,不想失去更多,而求稳妥的选择了妥协,并承担起两人的独资。 之后,卞诚峰不知怎的,和段坤扯上了关系,但因段坤给他的“零花钱”根本不足以撑起他庞大的独品开支,便脚踏两条船,继续赖着赵瑞晴。 早已习惯妥协的她,依旧选择妥协下去。 但靠她打工与做声优的钱,根本无力堵上这么大的缺口。所以,她非但碰了网贷,而且越陷越深。 直到拆东墙补西墙都难以为继,但她快被巨大的压力彻底击垮的时候,终于选择像卞诚峰摊牌了。 但卞诚峰并没有与她断绝关系,相反,他决定杀害段坤,弄到一大笔钱。 当然,他嘴上说的很好听,说是看在赵瑞晴帮了他这么多忙的份上,拉她一把,干完这笔就一拍两散。但实际上,他仅仅只是无力独自杀害段坤罢了。 或者说,杀害段坤简单,但想从段坤身上榨取更多利益,他一人不成。 “怎么学会伪装成段坤的声音的?”苏平问。 “靠录音,跟着学。”她如是回答:“从二月中旬开始吧,具体几号记不得了,他就在身上揣了根录音笔。 我知道那牌子,很贵,采样率很高,人耳很难听出失真。他就让我跟着录音练习,先把音色调整到和段坤差不多,然后再学语气语调,并重点留意他的一些口头禅。 很难,模仿别人说话很难,尤其跨性别,声线差别太大了,我费尽心思,花了好多心思,苦练了两个月,才有了味道,然后就是不断调整,直到他也听不出明显差别位置。 当然,有些主要靠声带发音,唇形与舌齿位影响不大的字词,还是会有破绽,我把这些字眼都刻意记了下来,刻意避免。” “倒是下了番苦工。”苏平冷笑两声,跟着问:“然后呢?你学段坤说话干什么?” “贷款。”赵瑞晴回答:“坤哥有三张储蓄卡,卞诚峰都知道密码。嗯,也可能不止三张,他自己私吞了一些也是正常。 储蓄卡里钱不少,但他并不满足。还有坤哥那张车,他也想卖了。所以就想借段坤的身份,向各大银行、网贷平台贷款,同时向一些走的比较近的朋友借钱。 他刻意克隆了坤哥的手机卡,为的就是在得手后,贷款方打电话回来确认时,让我伪装成段坤回话,把贷款弄到手,然后取出来。 当然,这不是关键,也不是大头,应付银行的话,他接电话都一样。关键是他那些朋友。有钱人认识的大多也都有钱,加上他说坤哥在朋友中风评还不错,应该也能借到不少钱。 当然,他们也会打电话过来确认,或者我主动打电话过去借,这就是他托我学段坤声音的根本原因。”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看向祁渊,苦笑道:“只是没想到,坤哥前一天竟然还约了警官你打游戏。 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着实有些意外。不过,我对自己也有信心,再加上,觉得你和坤哥关系应该蛮好,没法推脱,就应付着和你玩了两局。 偏偏你竟然是刑警,当时你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真被吓了一跳,情急之下忍不住骂了你两句,然后慌忙下线。 我对自己有信心,可,就这么面对着警察,还真有点心虚。但也好在有这次经历,让我有了点心理准备,今早看到你们上门的时候,就没那么紧张了。只是没想到,你们那么警觉,能说说,我到底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祁渊没有回答,只在苏平的示意下掏出手机,翻出松哥发来的,段坤和他情人亲热的照片,随后起身将手机递给她,问道:“你说的卞诚峰,是这个人吗?” “对。”赵瑞晴看了一眼,就立马点头:“是他!” “他现在在哪儿?”苏平问道。 “不知道。”赵瑞晴苦笑着说:“昨天下午,他给了我八万块的现金,还有一张储蓄卡,又让我给个二手车行打个电话,就开着坤哥的车走了。 他说,贷款和借款,都他来操作,如果接到电话了,我就应下。他会把部分钱打到我这张储蓄卡上的,到时候等风头过了,我自己去取就是。 我原本也有点担心,但寻思着,他还用得到我,而且咱俩相互都有把柄,先前给的八万块钱也足够表明诚意了,就没多想。 当然,我也不会无条件信他。有坤哥的朋友给我电话确认的时候,我也会随机抽选一些,直接把我手上的坤哥那张卡的卡号报给他,让他打这卡里。反正户主的名字都是坤哥,他们也不会起疑心。” 苏平眉头一拧,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个二手车行?” “不清楚,他没说。”赵瑞晴再次摇头。 “那你把他的手机号码、qq、微信号之类的提供一下。”苏平一边说,一边对祁渊摆摆手。 祁渊会意,立马把纸笔都递了上去,放在她手边。 赵瑞晴也没多说什么,抓起笔就在桌上开始书写。当然,由于双手都被铐着,活动范围有限,写起来也很别扭,得时不时的挪一下本子位置。 “我就记得号码,微信号就是手机号,”写完后,她把笔放在本子上,说道:“qq号他有两个,不多都不经常登录,号码我都不记得,但我有给他备注,把备注名给你们写上了。” 祁渊手伸的老长,把本子给拿了回来,大致瞧了两眼眼后,看向苏平。 见他点头,便立马掏出手机拍照,然后发给松哥,并简单的把卞诚峰的情况说了,让他帮忙联络相关单位的同事查查。 第30章 冒泡 “苏队,”回支队的路上,祁渊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确定,赵瑞晴的男友同时也是段坤情郎的?” “嗯?我什么确定了。”苏平斜了他一眼,说:“我只是问,嫌疑人怎么和段坤厮混在一起的,是你们自己脑补为成了他情郎而已。” “啊?”祁渊张了张嘴。 “当然,也确实有这个想法,只不过稳妥起见,没直接问。”苏平耸肩,说:“调查报告你也看过,知道赵瑞晴是播音专业的,而且,伪装成段坤与你聊天的也是她,对吧?” “我明白了。”祁渊苦笑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她有模仿他人说话的能力,但总需要有个参照。而她和段坤又不熟,所以……” 顿了顿,他又问:“可,怎么就确定接近段坤的,是她男友呢?万一是她另和其他人……” “我没确定。”苏平重复道:“猜对了,万事大吉。猜错了,大不了放弃这条线。就算没有她的配合,也不代表破不了案。” 祁渊目瞪口呆,吐槽道:“这么随意的么?虽然没有她的配合,按理也能破案,可肯定得多费不少功夫……” “没错,所以不能毫无根据的瞎猜。”苏平斜了她一眼,说:“还记得,我引出她心里压力后,她情绪激动下说的那些话吗? 她欠了不少钱,一步步走向深渊,虽然当时讲述的不算太清楚,但也可以轻易推测出,每次她试图反抗,最终却都选择了妥协。 而且,她并不愿意离开卞诚峰,因为她潜意识里认为,卞诚峰虽然坑,但要的只是钱,而如果找别人的话,可能会失去一切。 当然,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她的表现也说明,她本质上是个很怯懦的人,不愿改变,习惯妥协。她的悲剧,也是这一次次妥协造成的。” 顿了一顿,他才轻叹口气,接着说:“她这样的性格,不太可能主动兴起杀人的想法,肯定有他人提起。先前的调查也表明,她还有同伙。 恰好,她男友也是个瘾君子,而且为了获取毒资,想办法把她也带下坑,用这种办法来把她和自己牢牢绑在一块。 可想而知,这人良心已经完全喂狗吃了,如果有需要,他或许真能产生杀人的念头。既然如此,就不妨大胆推测,她男友也参与了本案。 事实上,我想你也肯定也有这方面的猜测吧?在我看来,只要具备可能,且可能性相对较高,就足以赌一把,不必非得等到完全确定。” 祁渊默默的把这些话记下。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苏队,还有个问题。柴姐在现场发现了几枚带发囊的头发,因血液张力作用,发丝漂浮在血上,推测为凶手作案时落下的。 发囊经遗传学实验室鉴定,提取得dna,且嫌疑人dna与段坤吻合度挺高,说明嫌疑人和段坤可能有着较为浅薄的血缘关系。 这个证据,应该是指向戴宏的才对。当然,戴宏既然没有作案条件,嫌疑自然排除了。 可卞诚峰……他怎么着,也跟受害人扯不上血缘关系吧?” “那份报告我也看了。”苏平解释说:“鉴定结果,仅仅只是提示存在这种可能罢了,做不得准。 何况,也不能排除凶手故布疑阵的可能。既然他是段坤情郎,想来不难发现段坤和戴宏的关系,想栽赃嫁祸给戴宏,也实属正常。” “那……”祁渊追问:“如果真是栽赃,那他是怎么在近期获得戴宏头发的?” “不知道。”苏平摇头:“这恐怕得等抓到人后,才能得出结论了。” …… 警车很快开回支队,苏平带着祁渊直奔技术队。 技术大队作为物证、痕检和图侦科的上级单位,自然也有自己的办公室,而且规模并不小。 “小高!”苏平走到张办公桌边,问道:“让你查的段坤的银行流水,借贷记录,查清楚了吗?” “查到了!”被叫做小高的技术警立马递过去一份报告,说:“昨天中午到晚上,他名下共有五张信用卡被透支,额度提现到了分别绑定的五张储蓄卡中,总透支额度达四十六万。 另外,还有多笔转账记录,算上信用卡贷款在内,共计转入金额有一百三十三万之多。 昨天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五张卡都各有数笔取款记录,每张卡都分多次取了两万元,总计十万元整。 我通知图侦的同事调取了取款柜员机的取款记录,发现取款人身穿黑色短袖上衣,深蓝色牛仔裤,红黑色篮球鞋。 身高估计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匀称,可惜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面容。对了,还有一点,他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似乎受了伤。” “受伤?”祁渊一愣,赶紧说:“对,柴姐在便利店后门左侧窗户墙壁上发现了一组凌乱的鞋印,推测凶手翻窗的时候,两脚多次在墙上踢蹬,推测他可能手部受了伤。” 苏平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正这时,边上的技术警忽然站起身,激动的说:“苏队,有发现!就在刚刚,段坤名下,卡号为62***313的交通银行储蓄卡,在陵阳区平和街网点有笔柜员机取款记录,取了一笔,三千元……噢,又一笔!还是三千!” “立刻通知网点附近派出所驻所刑侦中队同事前去堵截!”苏平赶紧下令,同时立刻抓起对讲机,调整下频率后,呼叫道:“刑侦支队,苏平,呼叫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收到!苏队请讲。”对讲机那头很快回复。 “现有一命案犯罪嫌疑人卞诚峰,此时此刻,于交通银行陵阳区平和街网点取现,我支队已派人堵截。 但为免嫌疑人逃脱,故请求陵阳分局配合,封锁附近交通要道,并实时提供附近交通监控探头视频,完毕!” “收到,现将申请传达陵阳分局。” 放下对讲机后,他瞥了祁渊一眼,说:“见习生,走吧,咱们也赶过去看看!” 第31章 反转 陵阳区距离支队可不算近,为了赶时间,苏平直接拉响了警笛,跟着一路狂飙。 虽说,刑侦队出动的时候,往往都是安安静静的,避免被嫌疑人听到了动静,逃逸现场。 但既然已经派人前去堵截,那自然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对苏平这种老刑警而言,自然懂得变通,怎么做合适就怎么做。 半路上,苏平便接到派出所通知,已成功在银行网点抓获嫌疑人卞诚峰。 苏平松了口气,车速放慢了下来,并关掉警笛。 祁渊却皱着眉,感觉有些不对劲。 犹豫了一会儿后,他便问道:“苏队,不对劲啊。这家伙先前也取过钱,但每次都非常谨慎,每个网点就只取一次,跟着就快速换地方,这回怎么会一直待在这个网点里头,等着挨抓呢?” “能想到这点,你很不错。”苏平点头,夸了一句,才说:“至于具体原因,等到了派出所,一审就知道了。” 祁渊听了,也只能点点头,暂时压下疑虑。他也明白,没有线索,苏平也没法猜出真相,问也没用。 “而且……”苏平忽然再次张口,皱了皱眉,跟着却又摇摇头,把话给咽了回去。 …… 半小时后,审讯室。 一进门,苏平的目光便落在卞诚峰左手上。 就如小高汇报的那样,他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吊在胸前,右手则被铐在桌上,限制行动。 “怎么受伤的?”苏平不知想到了什么,第一句话,问的却是他左手的伤势。 “欠毒资,还不上,被打断了。”他撇撇嘴,倒是相当配合。 “什么时候的事儿?” “上星期。”他说:“找了家诊所打石膏,又花了三千。” 祁渊一愣,不由也盯着他的断手看了一眼。 “不对劲啊……”祁渊暗想:“如果一星期前,他手就被打断了,又怎么能杀害段坤?哪怕段坤对他没有防备,也没法得手吧? 不,这不是重点。关键是,涂主任分明说了,凶手是个左撇子,左手持刀,在段坤背后割开了他的脖子…… 这么说来,他并非凶手?怎么回事?不是他还能有谁?” 想到这儿,祁渊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本以为凶手被抓,本案即将告破,却没想到,被抓住的嫌疑人,并不具备作案条件。 他能想到的事儿,苏平自然也想到了。而且,早在技术队,听小高汇报说卞诚峰左手缠着绷带的时候,就有了怀疑。 苏平眉心拧成了个疙瘩,显然,案情发展到这一程度,即使是他,也真正感觉到棘手了。 抬手将眉心的疙瘩揉开,他又问:“手上的银行卡,哪来的?” “那娘们儿给我的。” “哪个娘们?”苏平声音重了许多。 “就……就我女朋友,”他抿抿嘴,说:“赵瑞晴……” 说到这儿,他忽然发现气氛不太对,意识到了什么,情绪激动起来,身子在审讯椅上扭来扭去:“不是,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是,我吸独,我问道了阿坤银行卡信用卡密码,我还给了那娘们儿钥匙,让她把卡偷出来,就这些了,我全招了,不信你们去查!” 砰! 苏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冷的说:“真相到底怎样,我们会去查。现在,你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就行了!” 他张了张嘴,老半天后才问:“到底怎么了啊?是,我承认偷钱不对,但也不至于……” 苏平向祁渊使了个眼色。 祁渊便打断他,说:“段坤死了,他杀。我们怀疑,你是凶手之一。” “啊?”他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情绪更加激动:“不!不不不!不是我!我没杀人!那娘们,一定是赵瑞晴那娘们!她杀的人,她想冤枉我!我就说,她怎么这么好心,四张卡都……” “够了!”苏平再次一拍桌子,冷冷的说:“你都知道什么,赶紧的,老实说出来!” 他缩了缩脖子,冷静下来,嘴唇蠕动了两下,像是在嘀咕着骂人。 “说!” “是这样,”他一机灵,赶紧回答:“差不多就上个月吧,那娘……赵瑞晴找到我,跟我说没钱了,还欠一屁股债,让我和阿坤…… 呃,那个,我和阿坤有点内啥关系,他喜欢我,你们知道吧?唉,其实我接受不了,但没办法,为了钱……” “讲重点!” “是是是!赵瑞晴让我借着和阿坤的关系,问出他银行卡密码,然后想办法配个钥匙,她去把银行卡偷出来,把钱取了,然后咱们分账,以后就一拍两散,各过各的。” “你同意了?” “我挣扎过……”他本能的就想推脱,但看苏平脸色,又立马低下头去,嗯一声,说:“同意了…… 我和阿坤本来也没多少感情,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钱——他真的很有钱。跟赵瑞晴在一起也是一样。既然能拿到一大笔钱,那我干嘛还要赖着?弄到钱以后,远走高飞呗,大不了离开余桥。 之后,我就故意用阿坤的电脑上淘宝买东西,很自然的问他登录密码是多少。他也没多想,告诉我了,付款的时候,又说了支付密码。 接着我拿他手机——他手机解锁密码我一直知道的——上他的几个银行软件试了下,果然,所有银行卡、信用卡的登录密码、支付密码都是同一套,目的就达成了呗。 不过我没敢立马告诉赵瑞晴,不然他前头告诉我密码,后头卡就被偷了钱被取出来,岂不一下就怀疑到我了么?虽然最后肯定兜不住,但至少不能让他立马怀疑我,我才有机会跑嘛。 拖了二十天吧,就上星期,我被人打断手,就想着拖不得了,我自己也急用钱,才把密码告诉赵瑞晴,又偷偷配了阿坤小卖部和他家的钥匙。 阿坤问过我手怎么回事,我没敢告诉他,说摔得。之后也没敢见他,说家里有事…… 直到昨天中午,赵瑞晴联系我,给我五张卡,让我去取钱,给她八万,然后再把其中一张卡还她,剩下四张都是我的。 我刚开始不乐意,怕被抓,她又说了,她去干也行,但完事就只给我两万和一张卡……唉,我还是没忍住诱惑,就……” 祁渊和苏平对视一眼,眉头紧锁。 第32章 欺瞒 苏平问明卞诚峰在哪家诊所就诊后,便立即派人前去调查。 等他和祁渊押解着卞诚峰回到支队时,调查结果正好出来——上周三,他确实因骨折进了诊所外科门诊治疗,就诊记录和监控探头都能证明。 据他交代,之所以不去医院,是听说医院不管什么病,都得先开一堆化验单,其中就包括验血,他担心自己吸独的事儿因此曝光。 期间,苏平也留意过,他右手相当不灵活,而且他也承认了,自己确实是个左撇子。 “咱们竟然被赵瑞晴摆了一道。” 副队长办公室内,苏平将报告一丢,跟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呵呵冷笑。 祁渊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办公桌边挠头。 “别杵那儿了,拉条椅子过来坐。”他说道,跟着从口袋中摸出烟,分给他一根。 “谢谢苏队。”他接过,点上,闷闷的抽了两口,又说:“我觉得……” “嘘,”苏平竖起一根手指,随后摇摇头:“别急着发表看法,在脑子里多过两遍。等松过来了再说。” “哦。” 一根烟抽完,松哥正好来到办公室,敲了敲门,随后走进来,轻笑一声,打招呼说:“苏队……” “哇,你吃什么了,味儿那么重。”苏平眉头一皱,立马拉开抽屉,翻出一罐口香糖扔给他。 松哥讪笑两声,倒出两粒口香糖扔嘴里,嚼了几口,跟着也拉了条椅子过来坐着,说:“我刚看过报告,赵瑞晴招了,供出卞诚峰,但卞诚峰并不具备作案条件,而且他的口供,和赵瑞晴完全不同。 当然,不排除两人互泼脏水的可能,但显然,赵瑞晴撒谎的可能性大上许多。但……卞诚峰不说了,赵瑞晴也拥有不在场证明,这两人都不可能是直接凶手。” 苏平翻个白眼:“明摆着的事儿,就不用说了。” “好吧。”松哥点点头,重新组织了下语言,才说:“我觉得突破口还是在赵瑞晴身上。 看审讯记录,她都已经承认自己参与本案了,按说没理由再为凶手打掩护才对。 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真凶已死,而且是被她杀害的,所以,她才不敢把真凶供出来。 毕竟这桩案子,她充其量只是高度参与而已,但如果让我们发现,她杀害了自己的同伙,那要背负的罪责显然要再大上许多。” “不全面。”苏平摇摇头,指头习惯性的在桌面上点着,同时说:“多人作案,将犯罪人维系在一块的,未必只有利益、共同矛盾这类缘由,还可能是出于感情。” 松哥一愣:“你是说,赵瑞晴可能和真凶感情深厚,所以才不愿意把他给供出来?” 见苏平点头,他张了张嘴:“不可能吧?她……她……” “她什么?”苏平嗤一声,说:“觉得她不像这种人么?呵,在我们这些‘外人’眼里看,或许确实不像,但她自己未必这么想。” 松哥皱眉:“什么意思?” “先不说别的。”苏平又点上一根烟,说:“就目前调查结果看,她是个安于现状,不思变通的人,这点,你没什么异议吧?” 见他点头,苏平接着说:“换个思路想,你觉得,她究竟是不思变通,还是单纯恋旧而已?” “这……”松哥琢磨一阵后,摇头说:“我没法分辨。或者两者都有吧,不论是恋旧,还是不思变通,往往不喜欢也不习惯去做出改变。” “没错。”苏平打个响指:“她或许也看不清自己。但人都会习惯性的往自己身上贴相对正向的标签。 她在潜意识里,很可能认为自己恋旧。而一旦有了这种意识,对自我做出了欺骗,人就会潜移默化的,往潜意识认为的自己而转变。因为,人的性格、思维具备极强的可塑性,尤其在潜意识里认同的时候。 言归正传,如果赵瑞晴将自己不思变通的性格解读为恋旧,那么,她自然就会逐渐转变为一个恋旧的人。 而恋旧者多重感情,她很容易把对一个人的习惯性依赖,认为是爱到深处的表现——尤其是那人对她并不错的情况下。 这时候,再加上一点自我感动,自我陶醉,让她将维护同伙曲解成了肉麻的‘为爱牺牲’,那么,认罪后依旧不肯供出真凶,就不难理解了。” “我明白了。”松哥焕然大悟,重重点头。 倒是祁渊,依旧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苏平见了,便问:“见习生,你有什么看法?” “我是觉得,”祁渊回过神,赶紧说:“万一她并不知道真凶是谁,而误以为是卞诚峰呢?” 两人一愣,跟着,松哥立马摇头:“不可能。卞诚峰和赵瑞晴的口供,矛盾的地方太多了,再加上卞诚峰根本不具备作案条件,因此,他主动提出这套计划的可能性并不存在,赵瑞晴也不可能有这方面的误会。” “好吧,是我想当然了。”祁渊挠挠头。 苏平斜了他一眼:“这么长时间,你就在琢磨这事儿?” “不是,”祁渊赶紧解释道:“我在想,真凶、赵瑞晴、段坤和卞诚峰这四个人的关系。” “噢?” “除了真凶之外,其他三人关系已经相当明确了。但,真凶该以什么身份插入其中呢?”祁渊说:“首先,他得和段坤相当熟悉,昨晚给出的条件,除了是左撇子可能是伪装的之外,其他依旧适用。” 苏平点头,示意他继续。 “其次,他和赵瑞晴也得有相当密切的关系,否则不大可能合谋、商量出这么个计划,且配合默契。 最后,陷害卞诚峰——至少我认为卞诚峰应该是被陷害的——应该不是赵瑞晴一人的主意。 凶手未必是左撇子,却在杀人的时候左手持刀,穿一双,戴一双篮球鞋,这些都符合卞诚峰的特点。 甚至,他翻窗离开现场的时候,两脚在墙壁上踢踏多次,可能都是一种刻意伪装,因为他知道卞诚峰手受了伤,不方便翻窗。之所以不走后门,而选择翻窗,说不得也是为了留下这条线索……” 第33章 怀疑 见苏平和松哥都微微皱眉,祁渊便重新组织了下语言,继续说: “这些足以说明,他作案的时候,也在刻意指向卞诚峰。但他忽视了一点,卞诚峰是左撇子没错,他手受伤了也没错,但受伤的偏偏是左手。 这个破绽,为卞诚峰摆脱嫌疑的同时也证明了,他认识,或者知道卞诚峰这个人,以及卞诚峰的近况,但却并不熟悉,了解相对有限。 同时,他和赵瑞晴之间,应该也没办法实时交流,或者为了避免被怀疑,而在近期不敢与赵瑞晴走的太近,所以获得的‘情报’才会出现偏差。”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觉得自己似乎没表述清楚自己的意思。 于是,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后,他又说:“这最后一点,简而言之,我认为他认识卞诚峰,而且对他有意见,但和他又不太熟。” “依据呢?”苏平终于开口:“仅凭他作案时有意识的陷害卞诚峰这点,不能说明什么吧?或许只是赵瑞晴想拉卞诚峰下水,而吩咐他这么做的呢?” “依据就是,作案方式。”祁渊解释道:“从咱们这几次接触赵瑞晴的情况看,她确实说得上聪明,但心思还没达到缜密的程度。 她有意识的往卞诚峰身上泼脏水,但在咱们将卞诚峰抓获的时候,阴谋便被完全戳穿了。 如果她心思足够缜密的话,应该也清楚,自己的这点手段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开口‘供’出卞诚峰的时机也不太对。 这就很矛盾了,以她表现出来的能耐,按说根本无法制定出贯穿这桩命案的详细计划,就算勉强想出来了,也没有在碰到计划外的情况时灵活变通的能力。 所以我认为,整套杀人计划,应该都是凶手想出来的,赵瑞晴充其量只是配合凶手罢了。 这种情况下,哪怕赵瑞晴提出,栽赃嫁祸给卞诚峰,应该也不会被占据主导地位的凶手所同意。因为多牵扯进一个人,就一定会增添不少变数,多出许多破绽。 比如,如果咱们早先就锁定了卞诚峰,那他肯定会供出赵瑞晴,紧跟着,真凶也就有了暴露的风险。所以说,如果是赵瑞晴提的意见,凶手十有八九不会同意。 那就很明显了,栽赃卞诚峰,是凶手的主意。而如果凶手不认识卞诚峰,且不是对他很有意见的话,怎么会提出栽赃他呢?” 一口气把在心里琢磨了许久的零碎灵感,勉强串成了条线,还算逻辑分明的说出来后,祁渊便眼巴巴的看着苏平和松哥,等着他俩评价。 过了好一会儿,苏平才轻轻点头:“倒也有理。能想到这个程度,小祁,还不错。” 松哥挑眉,暗暗对祁渊比了个大拇指。 祁渊也长松口气——苏平能把对他的称呼,从见习生转变为小祁,说明总算勉强认可他的能力了。 “不过……”紧跟着,苏平却拧起眉,话锋一转:“以后能不能直接说重点?巴拉巴拉扯一大堆有的没的。” 祁渊苦笑一声:“我这不是怕……” “怕什么?怕我们听不懂?”苏平翻个白眼:“说你你就听着,服不服听不听是你的事,但别给我犟嘴。” “哦。”祁渊只好挠挠头,说:“我知道了,以后还敢。” 苏平瞪他一眼。 松哥岔开话题,说:“要这么讲的话,我想,不仅仅是卞诚峰‘脚踏两条船’,赵瑞晴或许也和另一个人好上了……” “未必。”苏平摇头:“可能是关系好的亲人,比如哥哥弟弟这类的。兄妹间或姐弟间感情深厚,得知赵瑞晴受委屈了,也很可能为她出头。 但问题在于,赵瑞晴和段坤之间根本没有矛盾,至少目前并未查到这方面的线索。而以她的性格,不大可能无缘无故的就拿段坤开刀,哪怕他很有钱。所以本案,应该还是这个直接凶手主导的。 那么总结一下,这个凶手,不但同时与赵瑞晴、段坤关系密切,且看卞诚峰不顺眼,本身心思缜密,至少懂些手机、电脑这一块的软硬件技术……” “满足这一切……不,满足大部分条件的,我只能想到戴宏。”松哥接话说:“不过,戴宏跟赵瑞晴也有一腿么?而且,他不是早早就回了老家,照顾他爸了么?” “我也觉得戴宏很可疑。”祁渊忍不住插话说:“现场发现的毛发,很可能就是戴宏的。 恰好,他和段坤异父异母,血缘上属于表兄弟关系,和遗传学实验室给出的鉴定结果也吻合…… 原本我怀疑,可能是卞诚峰弄到了戴宏的头发,但一来,不大明白他们是怎么跟戴宏接触,弄到他头发的。二来,将戴宏的头发放在现场,无非就是为了栽赃嫁祸,可要为了栽赃,线索指向性什么的不应该更明显一些吗? 他们倒好,线索给的不但隐晦非常,而且不论卞诚峰还是赵瑞晴,都压根没有提到戴宏。 所以我觉得,栽赃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了,那头发,就是凶手作案过程中不慎落在现场的。” “还是绕不过去那个问题。”松哥摇摇头:“他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怎么作案?” “如果这个不在场证明有问题呢?”祁渊不死心,追问道。 苏平眉心一拧,说:“按当地同事的说法,这段时间,戴宏都在医院……我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看证明人是谁吧。” 说着,他便掏出手机,起身走到一边,拨了通电话。 不一会儿,他去而复返,说:“证明人是戴宏的父亲、他父亲病友极其家属,还有护士。” “证明人倒是多,比想象中来的充分许多。”松哥眼珠子一转,便说道:“不过也并非无懈可击。 只要近段时间,他确实一直在病床便照顾着他父亲,只中途离开一两天,且又找了护工帮忙看着,他父亲再帮他打打掩护的话,病友和护士的主观记忆就很可能被引导,从而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 “这样。”苏平有了主意,说:“松,余桥方面侦查工作,交给你继续负责,查查看是否有其他符合条件的嫌疑人。 小祁,明天早上,你跟我去一趟烟虎县,咱们会会这个戴宏!” 第34章 小贼 晚上吃完饭,祁渊才苦哈哈的想起来,自己回不去家…… 这个点,开锁师傅早就下班了,而先前答应帮他开锁的松哥,由于白天太过忙碌,也早已把这事儿抛到脑后。 没办法,他只能接着在值班休息室里继续凑合一晚上。 掏出手机,他又发现另一间蛋疼的事儿——由于一天两夜没充过电,即使一直没怎么玩儿,手机电量也已经见底了。 好在支队附近就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他赶紧跑过去,买了套便宜的充电设备,祈祷句千万别炸,便回到支队将就着用了。 翌日清晨,他依旧早早起来,瞅见手机一切正常,电也充满了,这才松了口气,跟着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毕,便赶紧往家里赶,找了个开锁师傅帮自己打开门,回到自己小窝里瞅了一圈,发现什么都没少,这才松了口气。 在茶几上找到钥匙,他忍不住苦笑两声,自己这记性,丢三落四的,出门竟然能把钥匙落家里。 草草的收拾了一下,把衣服、洗漱用品放进小行李箱里,再揣块充电宝,他便出了门。 “糟糕!”门一锁上,他心里就咯噔一声:“mmp,我好像又忘记带钥匙了……” 犹疑两秒,看眼时间,他还是跑去找了开锁师傅。 …… 八点半,祁渊打车来到高铁站东广场,给苏平打了个电话。 “怎么才来?”汇合后,苏平眉头一皱,看了眼表,说:“还有二十五分钟就发车了。” “抱歉,碰到了点情况。”祁渊赶紧解释一声。 苏平摆摆手:“我先过安检,在登车口等你,你快些取票去。要误点了就自己办改签吧!” “好……好的。” 所幸这会儿不是什么高峰期,取票处和安检口人都不多,他很快就取好票过了安检,随后来到登车口跟苏平汇合。 这趟车,余桥属于始发站,登车时间相对较长,两人汇合后,便直接检票上车了。 祁渊正想献殷勤,帮苏平的行李箱扛上货架,但嘴刚张开,苏平就已经放好心理了,他只能干咳两声,把自己行李放好,坐在苏平边上。 车厢内的乘客不大多,祁渊便压低声音问:“苏队,咱们到了烟虎县,该干点啥?或者说,怎么展开调查?” “总的来说,就两个任务。”苏平轻声回答:“尝试证否戴宏的不在场证明,以及想办法取得戴宏的生物学检材。 这两个任务,如果能同时完成自然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要完成其一,到时候,咱们同样能具备传唤他接受调查的条件。” “明白了。”祁渊点头。 道理很简单,自然不需要苏平刻意展开解释。 但他依旧还有疑惑,便追问到:“可,咱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跑到烟虎县去呢?直接再审一审赵瑞晴不是更直接吗?” “还审?”苏平写了他一眼:“大胸弟,她短短十来个小时内,已经接受过一次问询,两次审讯了,一遍遍的,咱们的套路她已经摸得门儿清。 再说,她已经承认自己参与命案了,却依旧不肯供出真正的同伙,你觉得光靠攻心,能拿下她吗? 不可能的,从她身上已经没法取得突破了,死心吧。” 祁渊挠挠头:“那,荀队不在,苏队你也走了,支队不会出乱子吧?” “不至于。”苏平摆摆手:“政委老赵头坐镇着呢,他虽然平时不管事,但我和老荀都不在的时候,有他管着,短时间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哦。”他轻轻颔首。老赵头他也见过,五十来岁的老刑警了,顶着张严肃脸,不苟言笑的,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点点头,感觉上颇有威严的样子。 列车缓缓开动,这节车厢内依旧没多少人,说起话来没什么顾虑,聊了几句之后,祁渊也发现,苏平其实没什么架子,看着似乎有些高冷,不大爱主动开口闲聊,但也不至于难相处。 慢慢的,祁渊也放开了点,问道:“苏队,我听说,荀队他干什么去啦?听说他走了有一个来月了。” “你问这个干嘛?”苏平斜了他一眼,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见此,祁渊也只能耸耸肩,回了句没什么。 还想再扯些话题,和上司增进增进感情,就见苏平直接戴上耳机,身子往靠椅上一压,自顾自的假寐起来,没办法,祁渊也只能翻出手机,自己一个人刷起微博来。 …… 三个半钟后,两人抵达烟虎县。 在高铁站附近找了家小餐馆吃了点东西,苏平便打开导航,在查着什么。 祁渊问道:“苏队,咱们现在去哪?县局?还是直接去医院?” “先租车。”他双眼依旧盯着手机,一边翻看,一边说:“我们可能要在这儿待个一两天,没车不方便,先租一辆,然后去县局递交介绍信,取得当地同事配合。” “哦。”祁渊点点头,并将这些都暗暗记下,将来如果需要出差的话,这些经验肯定用得上。 “好了。”苏平说:“搞定,下好订单了,过去办手续提车就行……你吃完没?” “吃完了。” “那走吧。老板,买单!” “我来我来!”祁渊赶紧起身,跑到收银台边。 “啊!” 刚摸出钱包,就听到身后一声惨叫。他本能的回头看去,就见苏平一手抓着手机,另一手反扭着个人。 “撒,撒手!断了,要断了!”那人表情扭曲,咬着牙,一面惨叫,一面嚎着让苏平撒手。 见苏平不为所动,他咬咬牙,左手往腰上一摸,抽出把匕首就往苏平胸膛刺去。 苏平嘿一声,扭着他手腕的胳膊用力一推,他便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最终还是没能包吃住平衡,身子后仰,屁股重重的砸在地上。 “呵!”苏平冷笑,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迅速蹿到他身前,一脚踢在他手腕上,匕首便飞了出去,跟着直接从腰间取出手铐,盯着他说:“小砸,胆儿挺肥啊,我就坐边上,还敢伸手摸桌上的手机?” 第35章 好主意 不一会儿,就有铁路派出所的民警闻讯赶来,询问怎么回事儿。 苏平表明身份后,他立马打了声招呼,跟着把小贼手上的手铐解开,换上自己的,原手铐还给苏平,便将人给带走了。 “以后注意点,”苏平把手机递给祁渊,轻声说:“要我没留意,你就得买新手机了。” 祁渊苦笑一声,将手机揣好,赶紧说:“谢谢苏队。” “走吧,提车去。” …… 四十分钟后,苏平驱车从租车行离开,驶向县局。 在县局附近找了家宾馆办好入住手续,将行李先放进房间里后,两人便直奔县局办事窗口,登记手续。 “老苏?” 递交上介绍信,正办手续已获得当地刑警协助的时候,他俩忽然听见有人在叫苏平。 苏平回过神,嘴角微微扬起:“老薛,好久不见,拜托你帮我查的事儿,查怎样了?” “嗨呀,那些表面信息,早就查个七七八八了,就等你来。”中年刑警摆摆手,大踏步蹿了过来,跟着瞅了祁渊一眼,又爽朗的对苏平笑道:“呐,你带的新人啊?不给我介绍介绍。” “他叫祁渊……” “呃,奇冤?”刑警眨眨眼睛,有些纳闷:“怎么起这个名字?” 祁渊挤出疏远的微笑。 “咳咳,”苏平干咳两声,拍拍祁渊后背,说:“小祁,这是老薛,叫薛卫,我老战友,退伍后我考了余桥,他考到这边。” 跟着,他眼睛一斜,见文员办手续还要一小会儿,便又扯回正题,对薛卫问道:“说说看吧,都查到什么了?” “嘛,很表面的一些东西,更深入的还没来得及查。”薛卫耸耸肩,说:“戴宏他妈,也就是段坤继母,大概半年前因胃癌去世了。 至于他继父,段坤他爸嘛,严重三高,尤其血糖,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之前还因糖尿病足,足部皮肤溃烂而住了有半个月的院,除此外各种慢性病也一大堆,估摸着也没两年好活了。 如果真像你猜的那样,戴宏杀害了段坤的话,我想动机应该是出于遗产。段坤他爸虽然是个暴发户、大老粗,没什么底蕴,但真心有钱,存款至少两千万,省城里有三套房,县里还有套大别墅。 这么大一笔钱,足够让两兄弟反目了。戴宏如果有把握把自己摘干净,害死段坤还是有可能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不过……据调查,这两兄弟之间的感情一向都不错,尤其段坤,一向很让着戴宏,不和他争抢什么,戴宏也蛮敬重段坤的,整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但这种表现给外人和长辈看的东西,往往也做不得准,天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儿,有没有什么矛盾。” 苏平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子,沉思一小会儿后,又问:“找到破解戴宏不在场证明的证据了么?” “没呢,哪有那么容易。”薛卫摆摆手,跟着身长脖子往文员的办公桌上瞅了眼,问道:“哎,手续是不是办完了?” “是的。”文员递过来两份装订好的报告,上边有着盖好余桥公安刑侦支队、烟虎县公安局公章的介绍信和协查通知书,说:“都办好了,薛队,麻烦你将报告入卷。苏队,你们这份自己保留好就行。” “麻烦了。”苏平客气的说一声,便将报告递给祁渊,让他收进公文包里头,跟着一面和薛卫往他的办公室走,一边调侃道:“行啊,都成薛队了。” “切!”薛卫撇撇嘴:“你都联系我帮你查这桩案子了,还能不知道我升职的事儿?再说,许你当副支队长,就不许我当大队长啊,你丫瞧不起我是不是?” “还真有点。”苏平挑眉:“服役的时候你丫就不靠谱,整就一个二愣子……” “停停停,”薛卫赶紧打断他:“还有新人在呢,你少说两句成不?我不要脸的啊?” 苏平忍俊不禁,跟着又板起脸:“好了,说正事,你能调给我几个人?” “一个探组,六人,再多就不行了。”薛卫说:“不是兄弟不帮你,咱们县警力资源一向紧张,腾出一个小组已经是极限了。” “没事。”苏平点点头说:“六个人,足够了。” “那我现在就让他们……” “不用。”苏平摆摆手:“暂时也没什么紧要的任务,这样吧,让他们继续深入调查戴宏一家的情况就好了。如果有需要,我再通过你通知他们。” “好。” 苏平顿足:“也没必要去你办公室坐了,你去忙吧,不打扰了,我和小祁先去一趟医院,会会这个戴宏再说。” “我跟你们一块去吧,这里我比较熟。” “也好。” …… 烟虎县县城并不大,也就高铁站离得比较远罢了,再加上租车还得确认身份,过过手续,先前才耽误了这许久。 这会儿从县局去县医院,也不过只花了十来分钟而已。 薛卫早先已经把戴宏的基本信息查的差不多了,他父亲所在病区和病房自然不例外。 楼梯上,祁渊忽然开口:“苏队,我有个想法。” “噢?”苏平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怪不得一路这么沉默,感情在琢磨事儿呢。说说看吧。” “是这样的,”祁渊说:“咱们想要证否戴宏的不在场证明,恐怕没那么容易;同样,想弄到他的生物学检材,也需要个由头,他要不配合,咱们也不能强来……” “没必要强来啊,”薛卫挑眉:“掉落头发,划伤手指……等等之类的,我们只要收集这些‘遗落’的检材不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得看运气,短时间内未必能收集到。”祁渊摇摇头,说道:“咱们不如小小的绕个弯,改收集他父亲的生物学检材……” “好主意!”苏平眼前一亮:“咱们只需要做个亲子鉴定,确认嫌疑人与他存在亲子关系,就能间接证明戴宏的嫌疑了。 “是呀!”薛卫也忍不住拍了拍祁渊的肩膀,说:“戴宏他爸是医院的病人,想弄到生物学建材再容易不过了。小伙子,可以可以,真有你的,脑子挺灵活!” 第36章 翻脸 三人走进病房,就看到戴宏正坐在小马扎上,一面削着苹果,一面有说有笑。 听到门口动静,他抬头瞅了一眼,愣了两秒:“你们是……” 不等苏平三人开口,他又认出了薛卫,立马放下苹果,站起身问道:“薛警官?你怎么来了?” 祁渊略一思忖就明白,先前询问戴宏,得知他具备不在场证明的时候,薛卫应该没有瞒着他,被认出来也是正常。 紧跟着,他又迅速左右一瞥,打量起病房来。 病房面积不大,十多个平方,一共三张床,带个卫生间。除了戴宏边上那张床躺着人外,另两张都是空的,白色褥子叠的整整齐齐,摆在床尾,想来老病人应该已经出院了,新病人还没“入住”。 与此同时,苏平直接走上前去,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并说:“你好,戴宏戴先生是吗?我是余桥公安刑侦支队的刑警,苏平,这位是我同事祁渊。” “你好。”戴宏回道,跟着迅速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老父亲,见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报纸翻阅起来,似乎不想理这里的事情,便又小声的问:“苏警官,你们是为我哥的案子来的吧?” “没错。”苏平点头。 戴宏又看了他父亲一眼,压低声音说:“警官,咱们出去说行吗?我爸需要休息。” “好。”苏平再次点头,对薛卫使了个眼色,说:“老薛,麻烦你照顾下戴老先生,我们出去聊两句。” “行,交给我吧。”薛卫笑笑,很自然的将戴宏削了一半的苹果拿起来,一面继续削着,一面没话找话,想和老先生闲聊两句。 苏平见了,转身就走。祁渊挠挠头,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会儿不应该想办法取得病人身上的生物学检材吗?闲聊个什么劲儿? 但下一刻,他明白过来,苏平可能打算两开花,一面试着询问戴宏,看能否从他身上直接获取线索,另一面则留下薛卫,取得他父亲身上脱落的细胞。 …… 楼梯间,苏平摸出烟,散了两根,点上,没说话。 戴宏抽了几口,有些站不住了,便问:“苏警官,我弟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抓住嫌疑人了吗?” “嗯。”苏平也不隐瞒,闷闷的应一声,说:“抓住个嫌疑人,女的,宠物店员工,叫赵瑞晴,你应该认识。” 说着,他抬起头盯着戴宏,这家伙定力倒挺强,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便又问:“她供出了个同伙,你猜是谁?” 戴宏微微皱眉:“我怎么会知道?我哥他为人随和,平时根本不会得罪人的。嘿,你们不会怀疑我吧?” “是啊,你哥为人随和,”苏平点了点头:“所以你就不奇怪,赵瑞晴她为什么对段坤下杀手么?” “得了,苏警官,不要和我玩这些语言游戏,没有用。”戴宏摆摆手说:“从薛警官调查我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怀疑我。 但这些天我都好好的待在医院,我爸,护士都可以证明,怎么可能杀人?真怀疑我,行啊,拿出证据来。” “证据自然是有的。”苏平露出一丝微笑,看向祁渊:“小祁,把dna报告拿出来。” 祁渊立马点头,没有多问。 既然苏平在来之前就计划好,要么证否戴宏的不在场证明,要么取得他身上的生物学检材,嫌疑人的dna报告自然会揣带着。 他翻开苏平的公文包,翻找几下,就找到了一份报告,看了苏平一眼,便直接递给戴宏。 戴宏接过报告扫了两眼,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 苏平便说:“凶手百密一疏,在现场留下了几根头发。很幸运,头发上带有发囊,我们在上面提取到了dna。” “怎么?”戴宏终于慌了,眼珠子快速转动,烟头也被他扔地上踩灭了,脸上却依旧强作镇定,问道:“现场的dna是我的?” “还没办法证明。”苏平一面说,一面盯着他。 见他果然松了口气之后,苏平又冷笑两声:“但,老薛很快就能取得你爸的细胞,回头一鉴定,嫌疑人和你爸具备亲子关系……” 戴宏脸色再变:“你们这是违规办案!” “并没有。”苏平耸耸肩:“老薛会取得你父亲的同意,让他自愿提供自己的细胞供给我们鉴定,而且,这一切,包括你我现在的对话,都会有执法记录仪记录下来。 证据形式合法、采集和应用程序合法、来源合法、查证属实,这就是合法证据,足以证明你的犯罪嫌疑。” 顿了顿,苏平又接着说:“戴先生,先前只是怀疑,但现在,我有把握确定你就是凶手之一,我劝你……” “那又怎样?”戴宏深吸口气,反而冷静下来:“我有不在场证明,不过几根头发而已,能说明什么呢? 我平时工作压力也大,每天都掉头发,说不准是有人刻意收集了我头发栽赃嫁祸呢?再说了,我也时常去我哥店里,光凭几根头发,就算能证明我有嫌疑又怎样?那也只是嫌疑而已,你凭什么认定是我杀的人?” “确实没办法认定。”苏平不以为意,耸耸肩:“但凭此足以申请批下据传通知书,扣押你二十四小时了。 嗯,别小看这二十四小时,拘传令下来了,也意味着,咱们足以动用一些强制手段,对你进行全方位的排查,不在场证明,很好排除的。” 见他依旧强作镇定,苏平也掐灭烟头,跟着说:“怎么,不信?自以为离开的法子足够隐秘,咱们找不到证人? 抱歉,咱们根本不需要找证人,只需要联络运营商就成——你应该注意到了吧?跨省市的时候,运营商都会给你发一条信息,欢迎来到……” 戴宏终于勃然色变,猛地把手头的报告往苏平脸上一甩,跟着转身就跑,几步便蹿下了半层楼梯。 “呵!”苏平一挥手,打掉报告书,跟着冷笑两声,大步一跳,便直接跳下楼梯,跟着右手呈爪,往戴宏肩膀抓去…… 第37章 招供 一阵天旋地转,等戴宏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趴到了地上,双手反剪,腰间也被苏平用膝盖顶住。 腕间冰凉的触感告诉他,自己已经被戴上了手铐。 苏平呵呵冷笑:“得亏我今天心情好,否则就凭你妄图逃跑这事儿,我就能把你打出屎来,或者把你脑袋塞进裤裆里。” 下一刻,苏平扼住戴宏命运的后颈,把他拉了起来,同时低喝道:“老实点,不然有你受的!” 等他俩一步一步走回来的时候,祁渊才咽了口唾沫,问道:“苏队,咱接下来怎么办?回县局等着吗?” “不急,”苏平抬脚踩灭祁渊落地上的烟头,跟着弯腰,将三枚烟头都捡了起来,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重新给他散了根烟,点上,才说:“等老薛取得检材,咱们再一并回去。” 跟着,他看向戴宏,轻笑一声,继续说:“当然,能不能拿到他老豆的检材,这会儿已经不重要了。 落在现场的dna,可轻易推翻的不在场证明,被拘留羁押在看守所里的同伙……戴宏,你还要负隅顽抗么?” 戴宏恍若未闻,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平也不在意,闷闷的抽着烟。 很快,他手机响了,摸出来一看,也不接,直接走出楼梯间,招了招手,便将电话挂断。 老薛小跑着过来,看向双手被反剪的戴宏,哟一声:“你们这边,收获很大嘛,人就拿下了?” “嗯哼,”苏平摆摆手:“你这边呢?” “很顺利,”老薛说:“他爸肯定知道点内幕,但为了替儿子掩盖罪责,表面上配合的不得了,基本可以说有求必应,话语上用点小技巧,就轻松的提取到了口腔上皮细胞。” 苏平抿抿嘴,摇头说:“可惜,如果他真知道内幕的话,有先前伪造不在场证明的行为,恐怕一个包庇罪是逃不了了。” “不!”戴宏忽然回过神来,激动的吼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这件事跟他没关系,我骗他的,我骗了他,他不知情!冲我来啊,有本事冲我来!招,我招!我什么都招,你们别为难他!” “噢?”苏平眉头一挑,有些诧异。 没想到,戴宏还是个孝子,倒真是个意外之喜了。 …… “我其实一直恨着段坤。他爸为人下作,勾引了我妈,这才导致我爸妈离婚。我爸就是个受害者,所以我的立场一向站在自己父亲这边。可惜,爸妈离婚的时候我还小,抚养权被判给了我妈。 倒是段坤,可能他还有点良心,因为他爸下作的手段而感到愧疚吧,对我一向不赖,只是……我不领情! 那个家,我一天都待不下去。所以我软磨硬泡,说服了我妈,从段坤他爸那拿了一笔钱,就在三年前,也就我是十六岁那年,放弃了学业,独自跑到余桥开了家店,生意还不错。” 听到这儿,祁渊抿了抿嘴。 祁渊知道,不管他怎么说,独立创业的时候,他也仅仅只有十六岁而已。 小小年纪,就接触到了社会上那些尔虞我诈的玩意儿,很大程度上,导致了他尚未健全的三观就此扭曲,巨大的压力,恐怕会把他压垮。 这样的压力,或许会让他更仇视段坤,继父和自己母亲。 母亲离世,继父也没几年好活了,可能留下的一大笔遗产,就成了契机,让他产生杀死段坤,熬死继父,继承继父的一切,回头供养自己父亲的契机。 “怎么认识赵瑞晴的?”苏平忽然问道,这桩案子,还有个重要的同伙。 “偶然的机会吧。”戴宏说:“我平时没事就喜欢刷小视频,直到刷到她配音的游戏视频,迷上了她的声音,有了心动的感觉。我打赏了不少钱,最终加了她好友,发现她也在余桥,就约她见面。” 之后的脉络,很清晰了。 相隔六岁的男女,离奇的聊得来,两人很快成了朋友,然后感情便急剧升温,最终走出了那一步,在小宾馆里为爱鼓掌,啪啪作响。 之后,他发现赵瑞晴吸独,发现她有男友。他先是气急败坏,但在冷静下来,且得知她男友卞诚峰和段坤有一腿后,心态就完全转变了。 他开始利用现有条件布局,制定了一套杀人与栽赃的计划。 整个计划和苏平、祁渊等刑警推测的,并没有太大差别。他先是花大价钱买了根可联网,采样率极高的录音笔,以及配套的高保真输出设备,让赵瑞晴模仿段坤的声音。 等成功学会之后,戴宏就让赵瑞晴联络卞诚峰,蛊惑他套出段坤的储蓄卡与信用卡密码。 等密码到手后,就像赵瑞晴说的那样,戴宏就登录了他的信用卡app,开始网上贷款,并让赵瑞晴向亲朋借钱。 然后,便将卡交给卞诚峰,让他去取钱,让他开着段坤的车远走高飞。 同时,戴宏借着父亲生病这一契机,飞回老家,在医院里照顾父亲,营造不在场证明,只在动手这天才打黑车赶到余桥,动手后又立即回去。 说白了,模仿段坤的声音,一方面是拖延时间,为戴宏的不在场证明再上个保险,另一方面,也是为后续的栽赃计划铺垫。 戴宏相信,以卞诚峰的贪婪与无脑,弄到这笔钱后,肯定会远走高飞,到时,警方通过银行流水之类的线索,也只会盯上卞诚峰,哪怕他落网了,也是百口莫辩。 但他没想到,贷款和借来的那笔钱,自己看不上,赵瑞晴却无法完全抵御这一诱惑,向卞诚峰要了八万块钱,且自己还留了张储蓄卡,并在被捕后,自作聪明的直接把卞诚峰抛了出来。 更没想到,自己从赵瑞晴这边获知的线索并不完全,他单知道卞诚峰是个左撇子,且前段时间手被打骨折了,却不知道骨折的正好是左手。 而且在作案时,还被段坤揪下了几根头发…… “不对。”苏平忽然说:“想要栽赃嫁祸给卞诚峰,同时拖延时间,给不在场证明加保险,并不需要伪装成段坤的声音那么麻烦。” 第38章案 “段坤的储蓄卡里本就有不少钱,只要把卡和车交给卞诚峰,他自然忍不住诱惑,会开着车拿着卡远走高飞。绕这么大个弯子,反倒增加了暴露的风险,你何必画蛇添足?” 说到这儿,苏平眼睛微微一眯,冷冷的问道:“赵瑞晴恐怕也只是你的弃子吧? 我猜猜,若非咱们运气好,迅速若定了赵瑞晴,若非卞诚峰并没有如你计划中那样,逃出余桥,你事后肯定会再找机会,把赵瑞晴杀害,再嫁祸到卞诚峰身上,对不对? 那样一来,所有的罪责,都会被卞诚峰背下,真正意义上的百口莫辩,而参与犯罪,知晓真相的赵瑞晴又死了,疑似‘因分赃不均而被同伙杀害’。 始终隐藏在幕后,没有暴露分毫,又有着不在场证明的你,自然可以摘个干净,稳稳当当的熬死继父,继承遗产。 这才是你非得拉赵瑞晴下水的原因吧?毕竟,若非咱们发现卞诚峰左手骨折,而且你在现场还留下了几根头发,哪怕赵瑞晴没死,说不定都真会被你给骗过去。 为了伪造出这么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真相’,迷惑我们的眼睛,可真是煞费苦心。” 戴宏双眼怒睁,嘴巴长得老大,愕然的盯着苏平。 “不用这么惊恐,这些事你还没来得及做,没有付出行动,这份罪扣不到你脑袋上。”苏平摆摆手,冷笑着说: “但……你可知道,哪怕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赵瑞晴也没有供出你,反而‘自作主张’,把卞诚峰给拉下水了? 就是在她罪责已经确定,无从变节的情况下,在立功、从宽处理的诱惑之下,她依旧在用自己的办法维护你,而你,却处心积虑的想坑害她,杀死她。 戴宏,你的心,可真脏!” …… 翌日中午一点,戴宏被押解会余桥市。 他戴着沉重的镣铐,被俩刑警押着,走到大铲湾之畔,扬了扬下巴,说:“杀人的匕首,染血的衣服、鞋子,还有被我敲碎的监控硬盘、录音笔,都被装进行李箱里,塞了石头,沉到这一片海域了。 具体位置我也记不得了,我当时就从这儿出去,向着这个方向,用提前买来的小船划了有半个钟,大概划出两三百米左右吧,就把行李箱丢了。 我也想划的更远一点,但浪太大,我怕翻船。就是丢行李箱的时候都差点翻了……” 苏平轻轻点头。这片海域,时常有海钓爱好者租小船出去筏钓,这些船构造简单,最低级的更是靠人力划动,不值钱,戴宏能买到一条也不奇怪。 他扭过头,看向蛙人队,轻声说:“麻烦你们了,把证据搜出来吧。” 蛙人队的负责人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便招呼着队员上了两艘快艇。 等他们就位后,俩刑警才押着戴宏登艇,指明个大概方向,方便蛙人队搜查。 苏平左右瞅瞅,找到块大石头,立马快步走过去,抬手拍了拍,跟着一屁股坐下去,点根烟,眯着眼看向远方。 这会儿正是正午,火辣辣的阳光倾洒在海面上,很是刺目。海岸上也升腾着缕缕蒸汽,酷热难当。 “呼……”正吐出口烟气,苏平忽觉眼前一暗,不由抬起头,就见祁渊站在边上,撑着把遮阳伞。 看见苏平的目光,祁渊笑笑,说:“苏队,这会儿太阳大……” 苏平翻个白眼,抬手“抢”过遮阳伞,跟着屁股往边上挪了挪,下巴一扬,说道:“坐吧。” “哎!”祁渊一屁股坐下,又接过他递来的烟,拿出一根,把烟盒子还给他,点上,又问:“苏队,你说啥时候能把证据给捞出来哇?” “难说。”苏平摇头,把烟叼在嘴里,抬手一指,说:“大铲湾这么大,有三十平方公里,哪怕戴宏指了个方向,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别看这片海域风浪不大,还算平静,也有不少渔农在附近拉起了网箱搞养殖,但底下肯定也还有暗流涌动,就算戴宏在行李箱里塞了好几块大石头,也难免箱子不被冲走。两天时间,搞不好都被冲出几百米了。 这里水质也就一般,下边能见度很低的,阳光很难穿透下去,搞不好就一片漆黑,蛙人队的同事只能打着灯一寸寸的摸寻,恐怕得忙活好一会儿,一两天都未必有结果。” 祁渊若有所思,问道:“所以,很多犯罪嫌疑人,都选择把犯罪工具、受害人尸体沉河沉海,也是出于这方面的原因吧?” “差不多。”苏平点点头,拇指在烟嘴上摩挲着,说:“他们未必清楚打捞工作究竟多难,但也能猜到,水里的尸体、凶器,只要不自己浮起来,就很难被发现。 一般来讲,想要掩盖罪行,处理尸体的法子无外乎就是抛尸、藏尸、毁尸或者几者相结合。 别的不说,单抛尸看,最保险也最简单,成本最低的方法,无外乎就是扔到深山老林,或者沉尸水底两种法子。 咱们余桥,少山多水,仅有的几座山也都弄成了森林公园,开发度很高,抛尸深山不是个好路子,所以不少凶手都会选择水路。 就因为这个原因,每年,尤其夏天,指挥中心那边都会接到报案,什么钓鱼钓到断肢啊,游泳发现死尸啦,很多。当然,有的是被害抛尸的,也有意外溺死的,还有自杀的。” 话音刚落,就见一艘快艇迅速往岸边蹿,他愣了愣,抬手瞅了眼烟头,纳闷道:“今天运气这么好?一根烟的功夫,证物就找到了?” 快艇很快靠岸,一名蛙人脱掉脚蹼,跑到苏平面前,一面喘粗气,一面汇报道:“苏……苏队……呼,海底下……海底下……” 苏平站起身,递给他一根烟,说:“别急,慢慢说,找到证物了?” 他连连摆手,跟着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又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是。海底下发现一具尸体,和杠铃绑在一块……” 祁渊一愣,忍不住瞅了苏平一眼。 刚说到沉尸,这就发现了一具,莫非苏平这张嘴开过光? 第39章 勘察 在蛙人队的工作下,受害人尸体很快被打捞上来。 祁渊紧跟着苏平迎上前去,就见尸体与被棉被包裹着,足部、腰部与颈部各绑了绳索,与杠铃捆绑在一块。 苏平蹲下身,将褥子掀开一角,露出死者狰狞可怖的容貌。 祁渊快速扫了尸体面部一眼,便迅速挪开目光,看向与尸体绑在一块的包胶杠铃。 苏平也只是大致看一眼而已,并没怎么动尸体,免得对之后的法医尸检产生影响。 很快他便站起身,看向祁渊,问道:“有什么想法么?” “首先,尸体头发较长且细,应该是女尸,”祁渊想了想,说:“其次,这杠铃有点奇怪,杠铃左右两端的杠铃片数量并不相同,足端有五片,头端则仅有三片。 而且杠铃片顺序凌乱,并非从大到小或从小到大排列,其中,足端杠铃片规格从内到外分别为10公斤、75公斤、125公斤、5公斤和75公斤,头端则为两片125公斤夹着一片5公斤规格的杠铃片。 以此为依据,我想凶手在抛尸的时候,应该是相当匆忙、紧张的,以至于都没心思好好的安装杠铃,将部分杠铃片一股脑的全部装上去,和以棉被包裹着的尸体一捆绑,就直接丢进海里了。” “嗯。”苏平轻轻颔首:“抛尸人心理素质不强,此前应无杀人经验,这是一点,还有呢?” “还有……”祁渊强忍着不适,盯着尸体颜面部瞅了许久,接着说:“从受害人颜面部看,尸体已形成腐败巨人观。 其面部膨大,皮肤带明显的污绿色,大面积表皮剥脱,毛发脱落,双眼怒瞪且眼球外突,舌尖挺出口外,上下唇外翻呈漏斗状。 且死者额部、颊部有明显鱼类啄食痕迹,导致皮肤、肌肉出现一定程度的缺损,最严重处可见颌骨、额骨。 考虑到尸体被发现的区域离海岸较近,且更远处存在大量的养殖户拉起的网箱,这片海域野生鱼类数量应该很少,再结合尸体腐烂进程和被啄食程度来看,死者被沉尸至今,应该超过一周时间了。” 苏平意外的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还懂尸检?” “懂一点点,”祁渊解释说:“大学期间,去法医学院旁听过几节课,也去图书馆看过这方面的专著,不过只懂些理论的东西,没有实践的机会。” “挺好。”苏平赞许的点点头:“想要当好刑警,除了本专业的侦查外,其他方面也该有所涉猎。” 话音刚落,他又抬头抽了抽,笑道:“老凃和小柴来了……嗯,都让让,让他们进来。” “苏队。”几人向苏平打了声招呼,便立即分工干起活来。 拍了几张照片后,老凃便用剪子剪断绳结两端,将绳结抓在手中,仔细瞅了两眼后,说:“凶手用的是‘8’字结啊,这种系结,寻常人可打不来。” 祁渊对这方面相当有兴趣,忍不住问道:“凃主任,这结有什么讲究?” “也没有。”老凃摇摇头:“实际上,‘8’字结在诸多专业绳结当中算是最简单的了,一学就会,只是寻常人也不会去学,毕竟生活中,随随便便系两下,最多打个蝴蝶结就能应付大多数场景了。 当然,相比于蝴蝶结和普通绳结,‘8’字结的优点也相当明显,最重要的一点,用‘8’字结连接的两个绳头,强度很较大,非常牢固,缺点则是高强度受力后不容易解开。 像这种沉尸案,用‘8’字结将尸体和重物固定,倒也确实蛮适用的。” 说着,他便将绳结放进证物袋中,又将棉被彻底掀开。 一股浓烈的恶臭,瞬间发散开来,让不少民警本能的后退两步,皱了皱鼻子。 “果然,尸体已形成腐败巨人观了。”老凃啧一声,说:“尸表未着衣物,是具裸尸,女性,年龄暂时不好判断,只能确定,应该成年了。 嗯?胸锁关节下约三毫米处水平面,有一道相对明显的分界线,分界线下端皮肤颜色相对深些,偏红色,上部分皮肤颜色则明显浅淡许多……” 苏平听了,眼珠子一转,问道:“皮肤颜色的区别,是不是由于温度不同引起的?” “很有可能。”老凃说:“如果分界线以下的部位,处在较高温环境中,皮肤血管扩张的话,确实会存在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不过尸体腐败程度太高,在海水里泡了蛮久,否则的话,这道分界线应该还会更明显些。” 祁渊有些纳闷,问道:“什么情况下,会导致尸体部分温度高,另一部分所处环境温度低呢?她又没有被分尸……” 苏平斜了他一眼,撇撇嘴说:“怎么,你没泡过脚吗?” “呃……懂了。”祁渊一囧。他只是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来,但本身并不蠢,苏平这么提醒后,他立马问:“这么说,死者遇害的时候,身子被泡在热水里头?” “准确的推断,死者应该是在洗澡的时候遇害的。”老凃说:“没有人会在杀人后把死者放进热水里,之后又捞出来沉海。” 祁渊若有所思:“这么说,案发现场有浴缸?死者死在浴缸里的?” “应该是。”老凃颔首,跟着继续尸检,说: “尸表存在两处明显损伤,都是锐器伤,切创,一处在左手腕部,一处在颈部,自左颈起,颈部中段止,左高右低,死者颈动脉、桡动脉断裂,死因初步推测为失血性休克。” 讲到这儿,他忍不住嘿一声,嘀咕道:“他杀案中,单纯切创可不常见,一般都是砍切创或刺切创才对,除非死者失去了抵抗能力…… 而且,左手腕部、颈部的创缘可见小皮瓣,创口附近还有与主创口方向接近的,细密、浅表的切痕,这是典型的试切创,创角处还有多个小创角和延续的拖刀痕,这些都是典型的自杀征象啊。 难不成,本案还是桩自杀案?” 第40章 时间 尸体与杠铃、棉被,很快被拉回支队,做进一步的鉴定。 苏平则指挥蛙人队,在这片海域继续搜查——虽然出了新案子,但旧案尚未完结,可不能轻易放下。 他们今天运气着实不错,下午四点左右,便捞出了被戴宏沉入海中的行李箱,把证据拉回去做个鉴定,这桩案子就可以结案了。 傍晚七点,苏平又领着祁渊来到支队地下一层解剖实验室。 一进门,老凃便回过身瞅了眼,打了声招呼,便扭回头去,似乎在写着什么东西。 尸体则被摆在解剖台上,也不知工作是完成了,还是才进行到一半。 苏平问道:“老凃,怎么样,工作完成了?” “没呢,”老凃摆摆手,手中动作不停,解释说:“尸表线索比较多,勘察起来也比较麻烦,有点棘手。工作才进行到一半,我先整理下线索,等会还得继续。” “噢?有什么发现么?” “先说说尸表勘察到的线索吧。”老凃终于停下动作,把笔一放,说道:“现场说过的那些,我就不再赘述了,就再补充几点。 首先,我在受害人口中、鼻腔内、颈部创腔里发现了少量的虫卵,部分虫卵仅剩卵壳,更多的则尚未孵化。 这些虫卵经鉴别,确定为蝇卵,共有麻蝇科、丽蝇科与鼓翅蝇科等三科十一种蝇类。 我将这些蝇类全部记录下来,按照存活时间、产卵时间、食性等特征进行排列,做了个昆虫演替矩阵。 据此发现,其中尸食性蝇类群落组成季节变动的重叠点蝇种分别为为巨尾阿丽蝇、紫绿蝇和棕尾别麻蝇,结合其繁殖与存活时间,推测受害者死亡于三月十五号到四月十号之间。”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另外,尸体变化,或者说征象相当复杂,整体呈腐败巨人观,但腹部及双大腿内侧,其皮下脂肪则形成局部尸蜡化。 看程度,尸蜡化刚刚开始,并未完成,结合近期的尸温推测,受害人应死亡于两个月前,但最多不超过三个月,据此,结合蝇卵得出的线索,可将死亡时间进一步锁定到四月五号到四月十号之间。” “这么久?”祁渊忍不住问道:“尸体已经形成腐败巨人观了,而巨人观期一般在死后一周内出现,水中尸体则相对更容易且更早出现才对,时间再久,尸体皮肤便可能被腐败气体涨破……” “常理来说确实如此,”老凃点点头,说:“但这里的‘水中’,针对的是淡水,海水是个例外。大铲湾水中含盐量较高,远大于一般腐菌、真菌的胞质浓度,具备一定的杀菌作用,能有效抑制尸体腐败进程。 同时,由于皮下脂肪组织因皂化与氢化作用,形成局部尸蜡化,尸体进程发生改变。而且,尸蜡同样具备酸臭味,在现场掀开棉被时闻到的味道,也正来源于此。 再者,大铲湾中野生海鱼数量极少,因此尸表虽被啄食,但被啄食的量并不大,尸体得以较完整的保留。” 讲到这儿,他又顿了顿,才接着说:“这也是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二点。结合尸体腐败进程的异常,以及尸表处的虫卵,我认为,死者并非是在遇害后立即被抛尸的,其中至少有两到三天的时间间隔。 如果尸体死后即入海,则蝇类根本没条件在尸表产卵,此为依据一;尸体在海中与其他环境的腐败进程不同,这是依据二。 综上,我认为尸体死亡时正在泡澡,且死后在浴缸里浸泡了至少两到三天尸检,但不超过一周,已形成腐败巨人观后,才被抛尸人以棉被包裹,绑上杠铃抛入大铲湾中的。 尸体呼吸道均未见明显窒息反应,也能证明尸体为死后入水,而非溺死。 对了,最后补充一点,死者胃内容物已有相当程度消化,呈食糜状态,部分转移向十二指肠,说明死者死亡于末次进餐后两到三小时左右。 嗯,吃的不算丰盛,主要有米饭、上海青、烧鸭和叉烧,估计是双拼烧腊快餐。” 祁渊抿了抿嘴,他晚上吃的也是烧鸭叉烧双拼…… “嗯,”苏平将这些线索暗暗记下,过了一会儿才问:“你说尸检尚未完成,是哪些部分还没做?” “主要是毒理检验这块,”老凃说:“结果还没出来,我打算等会儿取些内脏器官做成切片,在镜下观察观察。 受害者身上并无任何抵抗伤,脚腕、胸腹部及颈部的轻微约束伤也是死后形成的。这就很奇怪了,死者并未被束缚,又怎么会引颈就戮?除非,她摄入了中枢神经抑制剂,或者自杀。” 他又看向祁渊,说:“在现场,小祁说的也有点道理。 创口上的拖刀痕和试切创,并不足以说明问题,可能是凶手刻意为之,亦或者凶手作案时心里挣扎,未能完全下定决心,也有可能产生这类痕迹。 而做出自杀认定,需要相当谨慎,所以我打算先排除药物作用导致受害者失去意识或抵抗力的可能。” “我倒觉得,自杀的可能不小。”苏平同样看了祁渊一眼,接话说:“尸体在浴缸中浸泡了许久,就是证据之一。 正常说,受害人死后一两天,就会开始散发浓烈的尸臭味,如果是他杀案的话,那会儿就该考虑抛尸了,而不是等到尸体演变为腐败巨人观。 我倒更倾向于认为,受害人死亡后一段时间,尸体才被人发现,进而被沉尸大海。也就是被发现的还比较早,否则恐怕还得上映一场现实版的少女于是自杀二十天。” 祁渊忍不住皱眉:“可……如果是自杀,发现受害者死亡的人,不应该是报警吗?人又不是他杀的,为什么要抛尸呢?” “这点我也没想明白。”苏平缓缓摇头:“只有个不太靠谱的,笼统的猜测——受害人自杀,或许与抛尸人有重要关联。” 第41章 会议 顿了顿,苏平又问道:“受害者指纹,提取了么?” “哟!瞧我这记性,”老凃苦笑一声:“稍等一下啊,这就提取。” 说着,他便离开了座位,戴上手套,跟着抄起解剖刀,在尸体手腕上环切一圈。 祁渊有些纳闷,问道:“凃主任,你这是在做什么?” “取尸体的掌部皮肤摁捺指印啊,”老凃解释说:“尸体的腐败进程虽已接近停止,而趋向于向保存型尸体转变。 但入海之前毕竟已形成腐败巨人观,手、足皮肤局部呈现手套状、袜套状脱落,且皮下尚有腐败气体充盈,直接抓着手摁捺的话,可能导致皮肤折叠、溃破而导致指印不完整。” 祁渊还是有些理解不能,又问:“可,既然皮肤已这么脆弱,就算剥脱下来,不也容易……” “错了,”老凃一面小心翼翼的剥皮,一面说:“皮肤可不脆弱,只是皮下气体、液体受压下,容易挤破皮肤罢了。” 说完,他已将死者左手皮肤完整剥下,随后就像戴手套般戴在自己手上,小心翼翼的抚平指尖处的褶皱,让它与乳胶手套贴合好,这才轻轻的碰了下印泥,按顺序将五枚指印完整的印在指纹卡上。 “呐,你看,这样操作一下,指纹就完整了。”他将表皮脱下,放在尸体边上,一面说,一面如法炮制,将右手皮肤也给剥下来。 祁渊眼角有些抽搐。 紧跟着,便见老凃将两张指纹卡递过来,他木然的接过,有些不知所措。 苏平见了,便说:“把指纹卡送去物证科,通知他们向市局户籍办申请协助,调动指纹库尽快确认受害者身份。之后……之后你就去三号会议室等着我们吧。” “好。” …… 晚八点,按照惯例,负责侦办本案的刑警,纷纷到三号会议室集合,准备开会。 对祁渊来说,这可是头回正儿八经的参加会议。上桩案子,头次开会的时候,他被苏平叫去辨认证物,次日会议则直接没开成。 他忍不住暗暗扫了一圈,发现还都是熟面孔,主要是以松哥为首的七名侦查员,外加技术队、痕检科、物证科的民警,图侦科的人没来,因为本案暂未取得图像证据,他们暂无用武之地。 又等了一小会儿,便见苏平跟老凃并肩走进会议室中。 他俩一落座,松哥便站起身,想做汇报。 苏平却摆摆手打断他,说道:“先别急,再等个人。” “嗯?”他有些纳闷,但也没多问,只点点头,重新做了下去。 咚咚咚! 过了三五分钟左右,敲门声忽然响起。 祁渊本能的扭过头,看向门口,微微一愣。 “抱歉,迟到了一会儿。”那人微微一笑:“大家伙,好久不见呐!” 来人挺壮实,个子至少有一米八五,穿着一身警服,肩上衔章勾勒着双杠三星。 相较于这一督的警衔,他看上去年轻的有些过分,仅仅三十出头的模样。 他双目通红,看上去很是疲惫,似乎许久没好好休息过了;下巴上满是胡茬子,给人的感觉却并不邋遢,配合着扬起的嘴角,反倒显得非常阳光。 最重要的,这张脸,祁渊在照片墙上看到过。 “荀队!”与此同时,会议室内在座的刑警纷纷都站了起来,有些惊喜的望向他。看得出来,他在众人心中很有威望。 祁渊悄悄的瞅了苏平一眼,果见他撇撇嘴,看上去有些吃味。 “老荀,”他翻着白眼说:“一走两个月,大家魂都跟着你一块跑了。” 众刑警听了,讪讪一笑。 “没办法,嫌疑人太能躲,”荀牧耸耸肩,一面走到他身边坐下,一面说道:“我追了整整十五个省,从东南跑到东北,再从东北一路追到西南,可算把人给逮住了,今下午才赶到余桥,办完手续,跟上头做完汇报。 行了,大家都坐下吧,站着干啥呀,都坐都坐!” 松哥犹豫片刻,问道:“荀队,这些天估计你也累得慌,怎么不会去歇着啊。” “哎,”荀牧摆摆手:“啥时候都能歇,不急这一时半会的。听说你们碰到桩案子,带嫌疑人去寻找证据的时候捞起了一具女尸?快,说说,怎么回事儿?” 苏平抿了口茶,干咳两声,也看向松哥,说:“先把上一桩案子的情况汇报下吧。” “是。”松哥点头,翻开自己的笔记本,说:“物证科对打捞出的证物进行细致鉴定后,确认为作案凶器与衣物无疑。 结合嫌疑人戴宏、赵瑞晴及卞诚峰的口供,证据链已完整,犯罪事实清晰无疑,经预审大队审核,已向检方申请逮捕批准。 估计明天中午之前,申请结果就会下来,届时将案子交由检方复核并提出公诉就是,我会作为侦查方代表出庭作证。” “嗯。”苏平满意的点点头,跟着说:“那么,上桩案子就先告一段落,说说本案的侦查情况吧。” 松哥坐下,他下午都在负责段坤遇害案的收尾工作,根本没精力对这桩新案子展开侦查。 倒是技术队的小高站了起来,说:“苏队,荀队。根据法医科送来的指纹卡,得到户籍办授权后,我们很快就确定了死者身份。 不过由于时间有限,所知信息不多,仅知死者名叫聂宣,九三年生人,余桥本地人,未婚,于去年毕业于华南,研究生学历硕士学位,前秦汉魏晋南北朝史专业,求职经历暂未确定,完毕。” 话音刚落,柴宁宁,也就是柴姐便跟着站起身,说:“与尸体捆绑在一块的杠铃,受海水长时间侵蚀、冲刷,未能提取到完整指印、掌纹,仅电镀层存在大量磕痕迹,锈斑,推测杠铃使用了有一段时间了。”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另,包裹着尸体的被褥上,发现少量散在精斑,可惜时间过去太久,未能从中取得有价值的证据。” “精斑?”苏平微微皱眉,看向老凃。 老凃耸肩:“检查过了,这方面没问题,受害人死亡前一切正常。” 第42章 住址 苏平沉吟片刻,又看向小高,问道:“受害人家庭住址,查到没有?” 小高犹豫两秒,说:“户籍信息显示,聂宣家住陶山小区一期,15幢2单元402,房子产权所有人正是户主,也就是聂宣的父亲。 不过陶山小区有些年头了,按常理,早前买房的这些年都蛮有钱,他们说不定买了新小区的楼盘并搬进去入住了,这套房子则可能被出租。 房屋产权信息和我们不是一个系统,我们暂时只能查到陶山小区那套房属于聂宣她爸,而查不到她家名下是否还有别的房子。” 咚,咚咚。 苏平指头在桌上叩了叩,过了半晌才说:“去陶山小区一趟吧,房子他们是自住最好,就算租出去,租客想来也该有房东的联系方式才对。” “我去吧。”松哥立马站起身,揽下任务。 “一块。”苏平说:“暂时不用那么多人手,你,我,小祁……” 顿了顿,他看向荀牧,问道:“老荀,你是去歇着,还是跟我们一块走一趟?” “我也去吧。”荀牧面带微笑:“奔波了两个多月,正好办桩案子放松放松。” 祁渊嘴角一抽,办桩案子放松放松是什么鬼? 他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工作狂吗? 这大概就是大佬吧…… 活该他能当队长。 与此同时,苏平双手在办公桌上一撑,站起身来,说:“大家伙,关于本案还有什么线索要汇报的么?” 众刑警各自对视几眼,随后纷纷摇头。 苏平也不觉得意外,下午部分刑警在为上桩案子收尾不说,因为老凃的失误,指印提交的晚了,死者身份也才刚刚查到,自然不大可能摸出太多线索。 “那就散会吧。”他摆摆手,说:“松,你跟小祁去开车,我和老荀等会过来。” …… 等人都走完后,荀牧从口袋中摸出烟,同时问:“那个叫小祁的,很面生呐,新人?” “嗯。”苏平点点头。 “啪嗒!”将烟点上,荀牧把火机一丢,说:“这批新人应该不少,以往也罕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这人能力很强?” “能力一般,经验不足。”苏平摇头,跟着话锋一转,说:“但潜力挺不错,脑子也算得上灵活,有些悟性,是根好苗子。我打算让他和松一组,平时再多盯着点,找机会带带,也麻烦你搭把手。” 荀牧手一顿,过了两秒,才将烟头再次放进嘴里,深吸一口,吐出烟雾,若有所思的说:“跟小松一组啊……决定了?” “没,”苏平再次缓缓摇头,说:“目前只是创造机会,让他和松多接触接触,但究竟是否塞给松,还得再观察观察。” “观察……”荀牧蹭着胡茬,陷入沉思。 …… 另一边,松哥和祁渊已经上了车。 “小祁,”松哥露出招牌式的微笑:“苏队很看重你啊。” “啊?” 他嘴角扬了扬,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祁渊古怪的瞅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松哥也没解释,只掏出烟,分他一根。 “抽我的吧,”祁渊赶紧说:“老蹭你们烟,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松哥摆摆手,示意他别计较那么多。 一根烟刚抽完,就见到苏平和荀牧两人并肩走过来。 祁渊本想下车,将副驾驶座让出来,却见两人直接钻进车后排,跟着,苏平便说道:“出发吧。” 松哥耸耸肩,将车门一关,示意祁渊系好安全带,便起车出发。 路上,祁渊忍不住通过内后视镜悄悄看了荀牧几眼。 刮了胡子的他,更显阳光清秀了,瞅着一点都不像风里来雨里去的刑警,真不知道他怎么闯出的赫赫威名,哪怕离开支队两月,值班休息室里的同事睡前都时不时提起他几嘴。 荀牧很快发现了祁渊的“窥视”,但也并不在意,只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祁渊一怔,也赶紧回一个微笑。 这个点,路上车辆依旧不少,尤其往老城区方向,很是拥堵。 苏平眉头大皱,照这样堵下去,十点之前恐怕很难赶到目的地,但要再晚,登门走访可就有点扰民了。 可交通拥堵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就是拉响警笛恐怕也没什么用处,前方车辆根本避无可避,反而只会扰民。 毕竟只是普通道路,不像快速路,还能走应急车道。 好在仅仅堵了二十分钟,道路就通畅了起来,让人略松口气。 九点半,四人抵达陶山小区,向保安问明15幢2单元所在,请物业开了大门,便一块往楼上跑。 咚咚咚。 松哥敲响防盗门,跟着便退到一边,将位置挪给荀牧。在场四人,也就他穿着警服,方便里头住户透过猫眼直接确定他们身份。 至于住着的是否是聂宣父母,他们有无嫌疑,这会儿也无关紧要了,不怕他们不开门。 “谁啊?” 不一会儿,房间里头便传来声问话,受防盗门阻隔,听着有些沉闷。下一刻,门便被直接打开了,看样子住户的安全防范意识并不怎么高。 祁渊心念电转,暗想,这里恐怕并非案发现场了,否则的话,里头住户近段时间该草木皆兵才是,不会这么大剌剌的开门。 但转念一想,这个观念又有些动摇——聂宣死亡至今已有三月,就算这儿是案发现场,里头人心中那根弦也该放松下来了才是。 “警察?”对方瞅见一身警服的荀牧,有些发愣,一面把门推得更开些,一面问道:“有事吗?” 祁渊再打量他几眼。他看上去很是年轻,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此刻神情坦荡,只对他们到来产生了点疑惑,不像是心虚的模样。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荀牧微笑道:“请问,这是聂宣家吗?” “嗯?你们找我姐?”他怔了怔,点点头,说:“她好些天没回来……” 话没说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看上去有些紧张与担忧,赶忙问道:“我姐怎么了?她是不是出事了?” 第43章 问询 青年低着头,呼吸粗重,双目通红,腮帮子鼓的老高,双拳也攥的死死的。 就在刚才,荀牧把聂宣遇害的消息转告给他后,他就一直这副模样,久久无言。 看样子,这对姐弟的感情还是蛮深的。 又过了半晌,他才哽咽着问:“我能看看我姐姐吗?” “可以,”荀牧点头:“如果你方便的话,待会就跟我们一块回支队认尸吧。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他抬头望向天花板,用力的抿着嘴。 “她是怎么死的?谁杀了她?” “抹喉,割腕,”苏平接过话,说:“至于凶手……抱歉,我们暂时还没有怀疑目标,而且不能排除自杀可能……” “不可能是自杀!”青年咆哮着打断他,接着,声音又轻了下来,喃喃着说:“怎么可能是自杀呢?她活的好好的,人又聪明又漂亮,收入也高,无忧无虑,怎么会自杀?” 几人对视一眼,最终目光都落在祁渊身上。 祁渊一怔,明白了他们仨的意思,便对青年说道:“能说说你姐姐吗?我们今天才发现她的尸体,对她了解还很有限。另外,怎么称呼?” “我叫聂海,”青年深吸口气,抬手用力在脸上一抹,拭去泪痕,回答说:“姐她从小对我就特别好,什么都让着我,对我有求必应的。 她一向很优秀,学霸,又乖,脾气好,长得也漂亮,是‘别人家孩子’的标准模板。 小学到高中,她成绩在班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学更厉害,大二开始就再没要过家里一分钱,学费,生活费都自己掏,有的是奖学金,有的是她自己兼职赚的。 后来,她还考上了研究生,更了不得了,每个月还会往家里打钱,每个月三千五千。也经常问我钱够不够用,要不要给我点。总之,她特别恋家,有能力以后,就一直在反哺家里。 就去年,大概年初的时候,咱爸想在家里起一栋楼——我们户口虽然都在余桥,但这边压力太大了,物价很高,爸妈都想着再打拼几年干脆回家养老,所以才起了盖楼的心思。这栋楼,姐姐也出了大力气。 就我知道的,连地皮、建材、人工、装修加一块,一百四十平五层楼,总共花了六十万,姐她就出了至少四十万,自己想买房的首付款都拿出来了,大家具什么的,像冰箱、电视、沙发这些,也都是她出的。” “四十万?”祁渊有些诧异,聂宣年纪轻轻,竟就能一口气拿出四十万? 不止如此,聂海说的那些大家具也都不便宜,七七八八加一块,五层楼,恐怕也得十来万了。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问:“你姐姐她是做什么的?” “她在两个培训机构上班,”聂海说:“一个兴趣班,教小孩弹古筝,一个高三复习冲刺班,教历史。机构都是按学时开工资的。 她教的挺好,家长都很满意,机构也经常给她发奖金,两个工作加一块,工资加奖金,算下来每个月到手都有两万左右。 她还写小说,成绩也很不错,不过不太稳定,每个月少就几千,多了有两三万,但听说前段时间严打,封了很多书,上热搜了都,我也去搜了下,她书好像没了。嗯,就五月份的事儿。 她对自己的书很看重的,这事,可能也给了她不小压力……但怎么也不至于自杀啊,没了书,她培训机构一个月还有两万多呢!警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苏平摆摆手:“只是暂不排除这种可能,没说她就是自杀。 另外,根据调查,她死亡时间应该在四月上旬,在你说的严打之前,她的死和这事儿应该没太大关系。” “四月?”聂海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问:“警官,你们确定是在四月吗?” 几人一听有戏,都来了精神,松哥直接问道:“没错,从尸检结果看,她死亡于四月五号到十号之间。这段时间,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也没有。”聂海摇头说:“只是,四月二号的时候,家里房子完工,爸妈回老家验收,给工人结算工钱,然后就顺路去旅游了。这事还是我姐打电话告诉我的。 我当时琢磨着,姐她压力这么大,两份工作一份兼职,是不是也该出门走走散散心,放松一下,别把人压垮了,就建议她也出去走走,她也满心动,说想去云南玩玩,正好那边也有几个朋友。” 听到这儿,祁渊掐着眉心思索起来。一会儿后,见苏平三人都没开口的意思,只看着自己,他便说:“时间上,倒是与你姐遇害时间相差不大。再后来呢?四月到现在,你们这么久没联系……” “正常来讲,”聂海打断他,说:“我们确实经常聊,多数时候都是我姐找我,问我在学校过的怎么样,钱够不够之类的,我找她的时候不多。”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说:“其实我也怀疑过,就毕业那天,按理她肯定会联系我问情况的,但没有,甚至我微信上告诉她我毕业了她也没回,那时候怀疑过她是不是出事了。 我就又去问我妈,但我妈说,姐考中了斯坦福大学,要出国深造,国外联系不大方便,让我不用担心,我也就没多问了。” “噢?”苏平浓眉一挑,察觉到不对。 聂海毕业那天,聂宣早就死亡多时了,尸体都在海里泡着,怎么可能出国深造?再说,她学的是先秦汉魏晋南北朝史,出国深造个锤子? 真当国外什么都好么? 很显然,聂海他母亲在撒谎,而且谎言很低劣。问题在于,撒谎的动机是什么。 想到这儿,苏平眼珠子一转,便问道:“你们家,是不是有个杠铃?” “哎?你们怎么知道?”聂海皱眉,说: “我爸到中年,身材有些发福,姐她担心老爸会得三高,让他多锻炼,给他办了健身卡,买了杠铃和跑步机之类的器械。 不过,这次回来,别的都在,但杠铃不见了……难道我爸送人了?” 苏平轻吸口气,站起身,问道:“我可以四处看看么?” 第44章 歧视 “没问题。”聂海也跟着站起来,说:“除了我爸妈房间之外,可以随便看。” 顿了顿,他又补充解释说:“我爸妈前些日子出国去看我姐了,房间门被锁着,打不开。” “出国?”苏平皱眉,和荀牧对视一眼。 聂海也觉得很是纳闷,说:“不应该呀,按你们的说法,姐姐她早就遇害了,爸妈……” 讲到这儿,他猜到了什么,脸色骤变:“难不成……不,不可能,不可能的,爸妈怎么会……” 见状,苏平轻叹口气,又问:“你姐房间在哪儿?我想看看她的遗物,或许能有所发现。” “那个房间就是。”聂海还有些懵,听见问话,只机械的抬起手往前指了指。 苏平轻轻点头,也不说什么,径直往聂宣的卧室走去。 荀牧也起身,说句去浴室看看,让他们接着聊,也离开了。 见状,祁渊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聂海同样也愣愣的站着,半晌没回过神来。 好在还有松哥在,他给聂海一点时间后,便摆摆手请聂海坐下,接着问:“能再具体说说你姐的事吗?主要是你爸妈和你姐的关系。” “我爸妈……”聂海脸色再变,看上去很挣扎的模样。 犹豫半晌后,他反问道:“警官,不管怎么说,我爸妈不可能害我姐姐的吧?我姐为了这个家……不可能的,他们怎么……” “聂先生,”松哥轻叹口气,说:“我们对你父母了解有限,手中也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自然没法给你个准信。 所以,请你详细说说,你父母与你姐的事儿。也希望你能尽可能的保证客观,我们才好进一步确定或否定他们的嫌疑。” 聂海眉头紧锁,犹犹豫豫的,看上去更加挣扎了。 祁渊有些纳闷的瞧了松哥一眼,话说的这么直白,聂海还怎么保证理智客观? 虽然死的是他姐,但现在看来,有嫌疑的却是他父母,松哥再直接把嫌疑给挑明白,聂海还能如实交代么? 恐怕,竭尽全力替父母隐瞒才是正常操作吧? 但转念一想,聂海自己明显也发现了母亲在撒谎,所谓撒谎者多心虚,心虚者,道理很是浅显,他没理由想不到。 事实上,看他表现,他也察觉到自己父母具备嫌疑了,只是情感上不愿意相信而已。 这种情况下,松哥就是继续遮遮掩掩,恐怕也没什么意义,如果他不愿意说,照样套不出话来。 反倒不如直接挑明了说,还能给他施加点压力。 “我妈……”犹豫半晌后,聂海终于叹了口气,说:“确实,我妈向来不怎么喜欢我姐,说实话,我自己也看得出来,她对我很偏心的。我爸稍微好点儿,但好的也有限。 我想,这应该就是我姐上大学后,就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去打兼职,去勤工俭学、自立根深的主要原因。 这事儿,其实我一直也很愧疚——我到现在都记得,小时候不懂事,仗着自己受宠,没少欺负过我姐,比如揪她的辫子,她哭,我妈过来反而给了她一巴掌…… 类似这种事儿,其实很多,我姐跟我的关系也很差,直到我十岁那年,四年级了,懂事了些,直到照顾着点我姐了,我俩关系才开始好转。” 讲到这儿,他轻叹口气,说:“至于真正意义上的转折……是我五年级的时候了。 那时我姐初中毕业,义务教育阶段完了,爸妈不想让她接着念书,想叫她回店里帮忙,等年纪到了,直接嫁人了事。 说起来也很奇怪,爸妈对外说到她成绩,都特别骄傲,自豪的,但偏偏又不想让她接着读,明明高中学费也不贵。 我姐当然不乐意,但没用。我听到这事的时候,就站出来,说,不让我姐读书,我也不读了,我跟姐姐离家出走,出去流浪……我爸气的不行,给我甩了两巴掌。 呵呵,回忆起来,确实中二了些,但当时是真的倔,我姐放假了,但我还没有,第二天就死活不肯去上学,硬逼着我去学校,我就在操场跑来跑去,就不回班上,过了两天,他们妥协了,才让我姐接着读书。 也是那件事以后,我和我姐关系彻底变了,她很照顾着我,我也有种男子汉的荣誉感,喜欢护着她。” 苏平捏捏下巴,面露疑惑,显然也有些不解。 十来年前,重男轻女的现象虽然还比较普遍,个别中产阶级也不能免俗,但以他们家的经济条件,怎么也不至于不让女儿读书才是。 按调查,他们家二十多年前,就买了这套房子,聂宣母亲在服装厂工作,算是个中层干部,收入不差,父亲则开了家百货店,占地数百平,按理是不缺钱的,就算不喜欢聂宣,也不该连高中都不让她读。 倒是祁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聂海,请问你们祖籍在哪儿?” “义安市,怎么了?” “怪不得。”祁渊点点头,说:“我读警校的时候,听义安的朋友说过,他们那有些地方的婚假习俗有些奇怪,结婚的时候,男方下了多少钱的聘礼,女方得双倍还回去,所以都不太愿意生女孩,觉得是赔钱货。” “啊?”聂海愣了愣,摇头说:“我不知道这事儿,但……依稀记得,小时候爸妈确实叫过她赔钱货。” “明白了。”祁渊颔首:“恐怕就是因为这事儿,所以你爸妈才不乐意让你姐继续读书。因为学历越高,找的夫家可能就越好,下的聘礼越重,他们需要赔的钱就越多……” 听到这儿,聂海拳头一攥,似乎很是难以接受这事儿。 松哥则轻叹口气,恍然大悟。 聂海虽然在本能的避免谈论父母好坏,只围绕着自己和聂宣的关系展开,但还是透露出了条很重要的信息——这是个典型且极端的重男轻女的家庭。 好在,聂海懂事后,还懂的维护自己姐姐。 “可……”聂海手松开了,有些忐忑的问:“爸妈确实不喜欢我姐,可这些年,我姐又能赚钱,又顾家,爸妈无论如何都没理由害她吧?” 第45章 现场 “确实,”松哥轻轻点头:“按常理说,你父母并不具备作案动机,未必是凶手。” 祁渊听了这话,有些不以为意,知道松哥只是在看聂海状态不对,魂不守舍的,才习惯性的当了老好人,开口安慰他两句而已。 确实,表面上看,聂宣父母确实没作案动机杀她,但聂母先是以谎言诓骗聂海,前不久夫妻俩又借口去陪聂宣跑到了国外…… 这里问题可不小,他俩身上肯定有问题,哪怕并没有直接参与到凶杀案,恐怕也没法彻底撇清关系,至少也是个知情人。 但聂海却明显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他其实也不蠢,否则也不可能猜到自己父母有嫌疑,紧张、难受成那个样子。 可夹在父母与同胞姐姐之间,滋味也不是寻常人能理解的,这才在听了松哥的话后,立马自欺欺人的相信了。 见状,松哥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问道:“聂先生,你知道受害人去世之前,和谁走的比较近吗?” “噢?”聂海聂海眼前一亮,跟着又急得抓耳挠腮,说:“我想想,想想……” 他既想揪出杀害自己姐姐的凶手,又担心这个凶手是自己父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会儿,松哥岔开话题,也同样打开了他的思路,当然急于找出这个嫌疑人来,也好让自己脱离这个尴尬境地。 可过了好一会儿,他脸又一跨,失落的说:“抱歉,警官,我不知道。” “不知道?”松哥一愣:“你不是和受害人感情极深吗?” 聂海挤出一丝苦笑:“是啊,可我姐从来不会主动和我说她的事儿,我也不经常问,对她情况了解的也不多。 就连知道她打着两份工,还写着小说,都是我妈告诉我的,后来再三追问后,她才把小说名告诉我。”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又接着说:“对了,有一点忘记说了,我姐特别宅,从小都宅,放假的时候甚至能十天半个月不出一趟门。 现在工作倒是好一些,但也只会去上班,爸妈不在的时候她就干脆在家点外卖,旁人约她,都不见得能约出去。” 松哥又问:“这也是你母亲告诉你的?” “不,”聂海连连摇头:“我自己看出来的。平时我虽然不在家,但放暑假还是会回来。” 听到这儿,祁渊心中一动,说:“那么,能麻烦你提供下受害人的手机号码和秋秋、微信、微博等社交软件账号吗?” 再宅的人,也不可能完全不与外界联系,想来,除了上班外,聂宣的交际圈应该大部分都在网络上,社交软件这块的线索就显得相当重要了。 “没问题!”聂海连连点头,摸出手机。与此同时,祁渊也迅速把自己的笔记本递过去,让他写在上边。 刚写完,就见荀牧从浴室走了出来,轻吸口气,颇有深意的看向聂海。 聂海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忍不住问道:“警察同志,怎么了?” “你姐姐遇害现场确定了。” “什么?在哪?”聂海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激动非常。 下一刻,他视线便开始飘忽,不自觉的看向荀牧身后的浴室,张了张嘴。 “没错,”见状,荀牧轻轻点头:“浴室瓷砖墙、浴缸与地面上,存在大面积血迹,结合我支队法医科得出的尸检结果看,浴室,就是你姐姐遇害的现场。” “不可能!”聂海激动的打断他,说:“血迹?哪来的血迹?我回家快一个月了,什么血迹都没看见。” 荀牧向祁渊打了个眼色。 虽然根本没看懂他是什么意思,但祁渊也能猜到,应该是叫自己上,便对聂海解释说:“聂先生,道理很简单,血迹已经被人给冲洗过了。 但,我们手中有对血迹非常敏感的鲁米诺尔试剂,哪怕是用大量清水反复冲洗,且时隔多日,在鲁米诺尔试剂下,依旧无所遁形。” 聂海脸色发白,嘴唇哆嗦,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姐姐死在家中浴室,母亲谎称其出国留学,跟着,父母又一块跑到了国外…… 种种迹象,无不表明他父母具备重要作案嫌疑。 “聂先生,”荀牧暗暗摇头,说:“浴室作为案发现场……” 话刚出口,就见聂海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在沙发上。 祁渊一愣,心里咯噔一声,赶忙往他身边跨了一步,就见他双目涣散,嘴唇微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才见他从口袋中摸出钥匙,往茶几上一丢,跟着抬手捂着脸,哽咽着说:“查吧,查吧,你们尽管查,钥匙给你们了……” …… “荀队,苏队,不对劲啊!” 老凃端着相机,和柴宁宁并肩走来,说:“按照现场血迹分布情况看,受害者前方并无遮挡物,凶手应该是在死者身后下刀抹的脖子——嗯,就和上一桩,段坤遇害的案子一样,只是凶手这回用的是右手。 但……她手腕上的切创,就没办法解释了。他杀案件,本就罕见割腕的,毕竟桡动脉虽也属于动脉,可血流量并不大,致死率很低,反倒在自杀案件当中比较常见。 再说,既然凶手已经划破了死者颈动脉,再去割桡动脉又有什么意义?” 苏平浓眉一轩:“你还是觉得,本案为自杀案的可能性更高?” “嗯。”老凃轻轻点头,说:“对死者的毒理学鉴定结果也出来了,她生前并未摄入中枢神经抑制剂,也就是麻药,身上也没有抵抗伤。加之单纯切创在他杀案中本就罕见…… 再有,割腕和切颈,也多见于自杀案,何况创口部位尚存明显的试切创痕迹。有着以上种种线索,我倾向于认为,本案大概率为自杀案。 唯一的疑点,也就是她尸体为什么会被沉入海底了。这个问题,我想恐怕得找到沉尸者,才能确定。” 祁渊站在苏平背后,问道:“苏队,荀队,你们说,抛尸人会不会就是聂宣的父母?” 第46章 导火索 翌日清晨,祁渊早早来到支队,在饭堂里打了份粥,就快速扒拉起来。 昨晚收队、散会的时候,苏平叫他今早八点去他办公室一趟,他可不想迟到了,平白挨骂。 “哟,小祁,挺早呀。” 正喝着粥,祁渊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本能的抬头一看,跟着微微一怔,便喊道:“荀队,早上好。” 荀牧轻轻一笑,将碗放餐桌上,问道:“这边没人坐吧?” “没,您随意。”祁渊赶紧说,整个人拘束了不少。 见状,荀牧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坐下后,拿起食品袋中的鸡蛋,在桌上叩了叩,这才一面剥蛋壳,一面说:“昨晚,我看过上桩案子的调查报告了,你很不错。” 祁渊腼腆一笑,不知道怎么接,干脆继续喝粥。 “你还挺内向,”荀牧挑眉,将剥好的鸡蛋一掰为二,扔进粥里,说道:“当刑警的,可得大方一点,否则很难把握好主动权。 关键,别老沉默。如果你不知道话该怎么接,就直接岔开话题,要对方不配合,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撒泼打滚,就干脆强硬的把你要问的问题抛出来。 记住,你是去问话的,唠嗑只是手段,并非目的,目的是获取线索,手段不适用,那就换一个。这方面,别和小松学,他性子太过温和了,办案习惯不一定适合你。” 祁渊连连点头:“明白了。” “明白就好,赶紧吃吧,吃完一块去找老苏。” …… 两人吃饭速度都不慢,三两下就把大碗粥灌进肚子里,便一块搭乘电梯上楼。 咚咚咚。 苏平办公室没关,荀牧轻轻叩两下门作为提醒,跟着不等苏平回应,就直接走了进去。 苏平抬头,随后轻轻颔首,道:“来了?挺早。” 说着,他脚轻轻一蹬,办公椅往后溜了半米多,身子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说:“技术队调查过死者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了,发现几个有意思的问题。 首先,死者的通讯记录,她最后一条接通的通话记录,在四月六号中午,之后一直没了动静。 其次,微信朋友圈、qq空间及微博,还有聊天记录,以时间为顺序,最后一条交互内容,是四月七号晚上十一点左右,在朋友圈上发的文字消息,就俩字,晚安。 据此,不妨大胆猜测,受害人死亡时间,就是在四月七号,晚上十一点上下,案件性质为……自杀。” 讲到这儿,他微微一顿,跟着坐直身子,表情严肃起来,说:“即使不是自杀,也是请求他人杀她,否则没法解释她为什么在清醒状态下,丝毫不加抵抗。 而若是自杀案,咱们要查的,或许并非是死者遇害始末,而是抛尸人身份及动机。哪怕抛尸人与受害者死亡没有直接因果关系,他的抛尸行为,也可能涉及侮辱尸体罪,乃至包庇罪……” 又一顿,他脚一勾,椅子又滑回电脑前,招呼祁渊也过来,一面打开了个文件夹,查找着文件,一面说: “我在技术队对聊天记录进行固定、取证、分析,确定几个与聂宣相熟识的人,以及相对活跃的群后,就和两人取得了电话联络,你们听听录音……” “不听了,”荀牧摆摆手:“别浪费那个尸检,你直接总结了告诉我吧。什么情况?” “呃,也行。”苏平便停下动作,略一组织语言,就说:“首先,昨晚聂海说的没错,他们俩姐弟之间的感情确实好,这点,聂宣朋友也都知道的;其次,聂宣对聂海的感情,有点超乎寻常……” 祁渊张了张口,讷讷的问道:“德国骨科?” “……”苏平一噎,瞪了他一眼,骂道:“想啥呢?什么德国骨科?没你说的那么龌龊!” 祁渊一听,缩了缩脖子。 荀牧则若有所思,问道:“你要说的,是‘扶弟魔’吧?” “嗯?你怎么知道?”苏平一愣,接着点点头:“按照聂宣朋友的说法,她是个典型的扶弟魔。” “不奇怪,”荀牧耸耸肩:“许多重男轻女的家庭中,当姐姐的,都很容易演变为扶弟魔。尤其,聂海平日里还相当维护聂宣,加上聂宣三天两头就和他联系,嘘寒问暖,给吃给钱,太明显了。” “倒也是。”苏平轻轻点头,跟着说:“听聂宣朋友讲,她也不是没找过对象,但都很快就吹了,他们受不了她对自家弟弟的态度,担心结婚后,整个家当都会被她搬走。 为此,她这些朋友蛮不岔的,也劝过她,她弟有手有脚,没必要这样伺候着,但聂宣却不以为意。” 荀牧嗯一声,问:“这和本案,有什么关系么?” “有,关系大了去了。”苏平说道:“归根结底就俩字——压力。 昨晚,咱们知道聂宣出了几十万,给家里起房子,买家具,但有一点聂海没说,或者他自个儿都不知道——聂宣她妈妈明确说过,这套房,她没份,等他们死后,要留给聂海。” “哈?”祁渊忍不住了,不岔的说道:“还有这事?我去,太过分了吧?这……简直不要脸啊!” “聂宣她朋友也是这么说的。”苏平浓眉一挑:“而且,不同于往常对弟弟不计成本,堪比第二个妈的奉献,这回,就连聂宣本人也十分不岔。 按照她在群里的吐槽来看,她和父母大吵了一架,闹得很凶,甚至在群里放话说,要再找机会和爸妈谈谈,如果谈不拢,不惜找律师打官司。 我想,不管聂宣是死于自杀还是他杀,这个事件,应该是相当重要的导火索才是。” 荀牧沉吟片刻,问道:“时间呢?这事儿发生在什么时候?” “三月二十八号,”苏平说:“时间上,和她死亡时间相当接近,此后不久,她父母就回了老家,跟着又转向西南那边去旅游了。” “是很接近,”荀牧若有所思:“和家里闹翻,自杀,沉尸大铲湾,她父母对聂海的谎言……” 第47章 撇清关系 “将现有线索串联,并作出大胆假设,不难推算出一条大致脉络……” 车上,祁渊独自坐在后排,捏着下巴思忖起来: “聂宣因房子的事与父母闹别扭,常年挤压的矛盾一朝爆发,导致她产生了轻生的想法,便在四月七号晚上,于浴缸中割腕、抹喉。 几天之后,聂宣父母回家,发现她尸体浸泡在浴缸中,且已高度腐败形成巨人观,就将她的尸体用棉被裹起来,绑在杠铃上,沉入大铲湾。 但还是那个问题——动机。 聂宣父母,按理说并不具备抛尸的动机,正常人第一反应,应该是立即报警才对。 难不成,抛尸人并非聂宣父母? 不妨换个思路想想,或许,聂宣虽然起了自杀的想法,却没有相对应的胆量,所以央求他人,甚至花钱请他人结束自己的生命——这种案例,以往也并非没有。 凶手杀人之后,一走了之。过了几天又不放心,赶忙回到现场,发现聂宣尸体已腐烂,立即清理现场,抛尸。 这样一来,倒能解释好几个疑点,可又产生了新的问题。 如果聂宣父母与本案毫无关系,那他们何必撒谎骗聂海,说聂宣出国留学了,紧跟着又以去看望聂宣为由跑到国外? 不管哪种可能,都有难以解释的矛盾点。难不成……聂海在撒谎?那是否意味着,是他杀害了聂宣,又将她尸体沉入大铲湾?甚至于,就连他父母都可能遭遇了不测…… 不,应该不会,按他的说法,四月初他才刚结束实习,在学校里准备毕业论文答辩,就和我一样,应该不具备作案条件,而且这个不在场证明也很好验证或证否。 那……考虑到他与他姐姐的感情,有没有这种可能,他得知自己姐姐被父母‘逼死’后,怀恨在心,对父母下了手,然后编造出这么个谎言?” “小祁,小祁!” “啊?”祁渊飘散到天边的思绪终于被拉了回来。 见他一脸茫然的表情,荀牧有些无奈,问道:“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想案子,”他咽口唾沫,接着左右瞅瞅,问道:“到地方了吗?” “嗯。”荀牧轻轻点头,说:“到聂宣供职的培训班了……你想到了啥?不妨说说看,我们一起参谋参谋。” “呃,算了,只是瞎猜,毫无根据。”祁渊摆摆手。 “怕什么,说错了也没人骂你。”苏平关好车窗,拔下车钥匙,淡淡的说道:“讲讲。” 祁渊拗不过他俩,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完后,他俩却只对视一眼,尔后一眼不发,反倒搞的祁渊有些心痒,忍不住问道:“苏队,荀队,你们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目前任何可能都存在,”荀牧想了想,说:“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不太靠谱的可能一一排除,确认方向,最后破解真相。” 祁渊张了张嘴。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可没办法,他是领导,祁渊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行了,先不说这些,”苏平下车,说:“下来吧,咱们先问问这家培训机构的负责人,还有聂宣的同事。” …… “小宣啊,我有印象,挺勤快一姑娘,教学质量也高,家长对她评价很不错的,不少家长领着孩子过来,指名道姓要她教呢…… 什么?她死了?不可能吧?多好的姑娘,怎么就被害了? ……不知道啊,她一向和和气气的,从没见她和谁闹过红脸…… 哎,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这样的培训机构,老师流动性本来就很大,一声不吭就辞职的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我打过电话给她,说关机,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报警说她失踪吧?咱们培训班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有十好几个老师,照你们的意思,我得天天追他们屁股后边转呗?” …… “宣姐?我知道她,她是咱们班历史辅导组的组长,很厉害的,人也特别好,很有耐心…… 什么?她被害了? 呃,警官,抱歉,我和她其实也不是特别熟,只是普通同事而已,她的情况我真不知道…… 哎,我哪清楚她失踪了呀,刚不说了嘛,我和她不熟,就见面了打个招呼而已,顶多再请教下教学大纲怎么做而已。 我还以为她辞职了呢,真没意识到她失踪了。” …… “聂宣?嗯,有点印象……什么?她死了?抱歉,可能我记错了,我不知道这个人。” …… 一上午时间,三人堪堪把培训班的负责人、财务和教师问询过一遍,可惜收获寥寥。 “聂宣的失踪,并非所有人都没意识到不对。”荀牧皱眉说:“可惜,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每一人往深处想,更没人报警。” “啪嗒!”苏平点上烟,轻声说:“某个同事忽然离开,即使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也不会往‘失踪’这方面想。 除非关系顶好,可能会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但就算电话始终无法拨通,也不见得就会联想到失踪这一块上。再有大伙儿没事普遍不大乐意和我们打交道的心理,不报警很正常。” “唉,”祁渊感慨道:“好多人一听到聂宣遇害,立马就急着撇清关系,先说认识的改口称不熟,有点印象的更是直接说不记得这个人了……” “呵,”苏平冷笑两声:“担心惹上麻烦罢了,多办几桩案子,你就会发现这种情况特别常见。” “人情淡漠啊。”祁渊摇摇头。 “也不全是。”荀牧耸耸肩:“因为早些年少数蛀虫的影响,很多人对咱们可没好印象,这才导致咱们在他们心中成了麻烦的代名词。” “这样啊,”祁渊若有所思,跟着又摇摇头,说回正事:“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苏平吐出口烟雾,说:“联系聂宣父母。” “啊?”祁渊一怔:“不怕打草惊蛇吗?他们还在国外哎,万一发现自己被盯上,干脆在外边销声匿迹,再也不回来了咋办?” 第48章 惧 苏平斜了他一眼,撇撇嘴,似乎懒得解释。 他只能用迷茫的小眼神又看向荀牧。 荀牧轻笑两声,他倒是比苏平温和多了,耐心说道:“不存在的,技术队的同事昨晚查过,他们前不久确实出国旅游去了,能查到这方面的签证与出境记录。 但他们办的仅仅只是旅游签证,有效期九十天,停留时间一个月,受限制其实相当大。这会儿,已经即将到期了。 就算他们有心留在国外,有效期限一到,也只能乖乖回来。如果非法留置的话,只会被强制遣返。” 祁渊听到这解释,却还是不放心,皱眉说:“可,他们毕竟还待在国外,要是趁着这段时间获得长期甚至永久居住权限,怎么办” “难,”荀牧抿抿嘴,摇头说:“他们虽然多少有些积蓄,但一栋房子,再加上为期一月的境外游,想来也早已把他们的那点积蓄给消耗光了。这种情况下,他们可没有在短时间内买通关系,获得长期居住权限的经济实力。 当然,小心稳妥是对的,可要知道,他们按理说,并没有杀害聂宣,犯的事儿最多构成侮辱尸体罪,亦或者包庇罪。 后者可能性并不大,前者量刑不算重,他们夫妻俩为此躲到国外还情有可原,但要为此付出大代价,长期乃至永久待境外,从此东躲西藏,担惊受怕,就不大可能了。 相信,只要和他们陈述清楚利害关系,他们自然会回来。毕竟他们犯的都不算大事儿,只要愿意配合咱们调查,很可能争取到从宽处理,免罪不可能,判三缓三还是能争取争取的。” “呼”苏平掐灭烟头,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垃圾桶,只好掏出张面巾纸把烟头包着放口袋里,同时说:“行了,别扯那么多了,收队吧。 老荀,你通知技术队想办法联系上聂宣父母嗯,现在先别急着联系,等我们回去再讲。到时候你和他们夫妻俩好好说道说道。” 荀牧点点头,挥手说:“上车。” 翌日中午,祁渊刚吃完饭,就碰上了荀牧。 “荀队”他赶紧打声招呼。 “嗯哼,吃饱啦”荀牧轻笑道:“陪我走走” 祁渊挠挠后脑,机械的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着,气氛一度相当尴尬。 祁渊有些受不住这个氛围,几次开口,欲言又止,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我发现,”终于,荀牧出声了:“你很不善于应对沉默这种情况,这可不行。” “嗯”他应一声,低下头去,轻声的说:“确实,大小就处理不好这种情况,只能尬聊。” “不够自信。”荀牧掏出烟,散给他一根,自己也点上,用力抽了口,跟着轻轻一图,伸手抓散眼前的烟雾,同时说:“你心里有包袱,放不开。” 祁渊鼻孔也喷出两道烟,过了一小会儿,才抬手将烟放在嘴边,轻声说:“是啊,放不开。 我还记得,荀队你们先前和我说的事项,可知道是一回事儿,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很多时候,明明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但话到嘴边,又吐不出来。” “很多新人都这样。”荀牧嘴角微扬,说:“正式工作之前,你们大多数都并不具备和陌生人深入打交道的经验,更别说,咱们与他人接触,或多或少都带点对抗性质。 至于毕业前的实习据我所知,实习生由于并不具备执法权,加上没有经验,能做的事其实比辅警还少,都是干点文书记录、手续办理之类的工作,同样无法积累太多经验。 这样一来,你们这方面的能力,当然就得不到锻炼了。所以,新人或长或短,都得有段适应期,这一期间,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 具体到你,主要就表现在审讯和问询这块,又能分为两个方面,一,经验不足,以及与我们默契不够,导致的不时问出些不恰当、想当然的话;二,就是刚刚的问题,恐惧沉默所带来的尴尬。” “恐惧是了,这个词很贴切,”祁渊轻叹口气,老实承认:“是啊。我对陌生人,没多少话,偏偏觉得这样很尬” “但沉默本身,不见得是坏事,许多时候,我们甚至要刻意制造沉默,以此给被询问、被讯问人施加压力。”荀牧说: “但有个前提,你要记住,主动权在你手中,你不能比对方还紧张,还尴尬,那样工作就没法做了。 至于尬,以及没多少话,其实也不难解决这么说吧,小松爱笑,你知道吧” “知道。”祁渊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松哥招牌式笑容,点头说:“听说队里前辈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金毛。” “学他笑。”荀牧掐灭烟头,说:“我们的工作,第一印象很重要,也就是所谓的气质管理,而这个,并不需要你真正改变自己的气质,其实是有捷径可以走的。 最简单两条路,要么学老苏,黑着脸,让对方一看就觉得严肃,乱七八糟的心思就扫了许多,主动权自然牢牢被他抓着; 要么学小松,温温和和的,同样很有感染力,悄无声息的就能取得他人信任与好感,再扮演好倾听者的角色,再不然唠唠家常,也能挖掘到不少线索,毕竟多数人其实都有倾诉需求。 这两个办法,只需要你学会控制好微表情,就能勉强入门了。虽然本质上肯定还有区别,但寻常人很难看出来。至于看得出来的,等你能独自接触他们的时候,想来也早就出师了。” 祁渊若有所思:“荀队看着也相当阳光开朗,很有感染力,是出自真心,还是伪装” 这话,他没敢问出口。 一路说,一路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停车坪。 等祁渊回过神来的时候,荀牧已经拉开了警车门,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祁渊有点愣,忍不住问道:“荀队,这是要去哪儿” “机场啊,”荀牧一招手,说:“聂宣父母马上落地了,咱们提前去机场等着,把人接回来。上车” 第49章 茫然 t3国际机场,国际到达层。 祁渊抬手看了眼时间,左脚一抖一抖的,有些不耐烦,说:“荀队,不说他们一点半到吗这都两点多了,算上取行李的尸检,怎么着都该出来了吧他们会不会是悄悄溜了” “如果要溜,还回来干嘛。”荀牧微笑着摇摇头,说:“再说了,国际航班班次本就比国内少,这又只有个出入口,能跑哪去” “那他们怎么还没出来”祁渊纳闷的问道。 荀牧再次摇头,说:“国际航班落地的流程,比国内航班复杂的多,到达后需要先经过卫生检疫、边防检查,然后才是提取行李,接着要对行李进行海关检查、动植物检疫。 这些流程跑完了之后,才能出站,前前后后,耽误个个把小时还是蛮正常的,耐心等会儿吧。” “哦”祁渊应一声,继续抖脚,一边抖一边左顾右盼,想在目标出现的时候,第一时间发现他们。 荀牧脸上微笑缓缓消失,被他抖的心烦意乱,只得扶额说:“那个,小祁啊,你能不能不抖了” 祁渊身子僵住,尴尬的点点头。 又等了二十分钟,荀牧忽然站起身。 “人来了”祁渊一愣,跟着站起来,却根本没发现目标。 荀牧摇头:“没有,但出站口人数忽然多了些,应该是目标航班的乘客开始出站来了” 说着,他立马带着祁渊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一对中年夫妇面前敬了个礼,轻声问:“请问,是聂勤山先生,蒋园女士吗” 两夫妻脚步一顿,对视一眼,跟着,男人便迟疑的问:“警察同志” 荀牧点头:“我叫荀牧,刑侦支队民警,昨天晚上,和你们电话联系过的。这儿不太适合说话,二位,不知是否方便,跟我们去支队一趟呢” “这”蒋园满脸都写着抗拒,犹犹豫豫的说:“我们东西比较多,能不能先回去放下行李什么的” 荀牧没回答,看向祁渊。 祁渊了然,知道荀牧在给自己锻炼的机会。 再一想,荀牧就在边上,就算自己没兜住,出了乱子,想来他也可以收拾干净,大不了就是挨个投诉而已。 于是,他头一铁,直接生硬的说:“蒋女士,抱歉,咱们不是在与你们商量,而是对你们进行依法传唤” 荀牧嘴一抽。 果不其然,蒋园听到这话,双眉立马倒竖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嘴一张就要发作。 “哎哎哎”好在,聂勤山立马捂住了她嘴,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别嚷嚷,这里人多,丢脸” 跟着,他又扯动嘴角,堆出个勉强至极的笑容,讨好的说:“警官,抱歉抱歉,我老婆她不是这个意思呃,我跟你们走一趟吧。” “蒋园,女性,四十八岁,齐耳短发,身高一米五五左右,体态丰腴,面庞圆润,脾气暴躁、冲动,有些辣,但也可能是恼羞成怒,以向外宣泄情绪的方式掩盖心虚。” 警车上,祁渊端着手机,快速记录着信息: “聂勤山,男性,五十一岁,寸头,身高一米七五上下,营养水平中等,上肢很粗,下肢相对正常,看上去有些不大协调,平日里应该很注重,也只注重手臂肌群的锻炼。为人老实木讷,重面子,有一定公德心,不愿在公共场合丢人。” 路口碰到红灯,荀牧将车一停,眼珠子歪了歪,就瞅见祁渊的笔记,嘴角不由扬起来许多。 别的不提,就祁渊这份态度,就挺值得称道的。 当然,看别人手机这种事不太礼貌,荀牧也只是瞥了眼而已,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具体内容根本没见着,不知道他写的什么。 他又看向内后视镜。 聂勤山夫妇,在后排的动作惊人一致,可以说不愧是夫妻了。 除了一人看左车窗,一人看右车窗外,他俩腿都张的老开,腰往前弯,手肘靠在大腿上,十指交叉紧握。 也都在抖脚,肩膀也跟着脚一颤一颤。 哦,还有几点不同,他们一个抖左脚,一个抖右脚 而且,蒋园动作更多一些,时不时直起身摸摸后颈,转转脑袋,扯扯衣领子之类的,根本静不下来。 看他们这如坐针毡的模样,荀牧心中了然。 祁渊也暗暗看了两眼,在手机上补充记录。 看上去,蒋园也远没有她表现的那样强势,坐在车里,同样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一路无话,很快回到支队,荀牧帮他们把后备箱的行李拿出来后,便当先走在前头带路,带他们进入支队。 来到直属一大队重案大队大办公室,这对夫妻同时咽了口唾沫,抓着拉杆的手都用力了不少,指节发白。 “蒋女士” “啊哎在,怎么了”蒋园一惊一乍的,连连眨眼睛,一手握拳捂在心口。 荀牧伸手一指,说:“蒋女士,你在这休息会儿吧,随意做,行李也可以随意放。我们先跟你丈夫聊聊。” 又叫来名刑警,轻声说:“麻烦帮我照顾下蒋女士,倒杯茶水什么的。” “好,”刑警连连点头,又问:“要不要通知苏队过来” “先不了,他这会儿忙着呢,在追聂宣朋友这条线索,晚上开会都不见得能抽出空。”荀牧摆手。 见自己就这么被安排了,蒋园忍不住张开嘴,却又半天吱不出声。 看着眼前一票刑警,她已经心虚到连撒泼骂街的胆量都没有了,只能茫然无助的看向聂勤山。 聂勤山也慌得一批,根本没留意到她的眼神,只唯唯诺诺的看着荀牧,嘴唇都在哆嗦。 “聂先生,”荀牧手一引,说:“请跟我来,这边走。” “好好。”他连连点头,机械的跟上荀牧和祁渊的脚步。 直到走进问询室,祁渊给他倒了杯水,递了根烟,他这才轻松了不少,眼睛也终于有了点神采,不像刚刚,完全一副茫然、懵逼的模样。 见他这副紧张的模样,又接收到荀牧暗示,祁渊决心开门见山:“聂宣的尸体,是你抛进大铲湾的吧” 第50章 错愕 “咳咳咳” 聂勤山刚抽进口烟,一下子全咳出来了。 跟着,他又伸手挥散烟雾,脸上说不出的紧张和尴尬。 祁渊冷眼看着,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他。 “荀队说的没错,沉默导致的尴尬,未必是坏事,利用好了,能作为一柄利器,牢牢的压制住嫌疑人。”祁渊寻思着: “尤其嫌疑人性格比较老实,又有些好面子,偏偏处于下风,主导权在我手里的时候。 想避免沉默,克服尴尬,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我就这个性格,短时间里不好改变,那就只能想办法利用这份尴尬,牢牢掌握主动权 不,不对,荀队不是这个意思,根本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绝大多数情况下,其实公式化的一问一答就是了。 像荀队和松哥那样,亲切的跟人谈话,或者向苏队那样给对方施加压力,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都是经验非常丰富后的进阶玩法,我根本玩不转。 想想,还是像其他前辈那样,先走走寻常路子积累经验的好,这样或许难有收获,但同样也不会出错。 昨天荀队也说过,公式化的去问询、审讯,想来他应该也是这个意思,更深入的东西,可以了解,但不用急着尝试。” 想通这点,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当然,他也没忘记,这会儿还在讯问中,面上自然不会表露半点,还是像刚刚那样盯着聂勤山。 聂勤山还是那副扭扭捏捏的尴尬样子,三分钟里几次欲言又止,叹了好几口气,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见状,祁渊就知道他还在挣扎虽然昨天荀牧与他联系的时候,就已经把话说的非常明白,明确表示出了对他的怀疑,让他有了些心理准备。他也是在充分沟通之后,才决定配合警方,乖乖买票回国的。 但真坐在审讯室,看着眼前的刑警,他依旧慌的没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配合调查,把即将说透的事儿讲清楚,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层纸,不是那么容易捅破的。 见状,调整好心态的祁渊,决定不再冒险多添一把火,而是中规中矩的取出传唤通知书,递给聂勤山,说: “聂先生,这是传唤书,我支队因你涉嫌抛尸,触犯刑罚第三百零二条之侮辱尸体罪,依刑事诉讼法对你进行传唤” 沉默被打破,聂勤山长松口气,一下就没那么紧张了,连连点头:“我知道那个,是要在这上边签字吗” 与此同时,祁渊还看见,荀牧有些意外的瞧了自己两眼,显然,自己的表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靠着余光观察,祁渊大致确定,荀牧的表情与目光中,应该还是赞赏的成分居多,看样子自己并没有理解错,按部就班,缓缓积累经验,才是自己应该做的,而非好高骛远,追求那些高阶技巧。 “不,传唤书不需要你签字。”他把通知书拿回来,又亮了亮自己的证件,才说: “相信,昨晚我们队长已经跟你讲的很清楚了,这项罪责,你或许也在网上查询,或找人咨询过,量刑着实不算重,这才下定决心回国,对吧” “对啊,不,不是的。”他先不自觉的点头,跟着又连连摆手,有些着急的说:“我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要悔过才回来的,嗯,对,我自首,我选择自首。” “自首”祁渊眉毛一挑,忍不住看向荀牧,想请他指示。 荀牧只点点头,让他继续。 祁渊没t到他的意思,只好暂且无视这个问题,接着说:“既然如此,咱们也不东拉西扯了,直入正题吧,聂宣,你的女儿,是不是被你用棉被裹好,绑上杠铃扔进大铲湾的” “是”聂勤山低下头去,怯怯懦懦的回答。 “为什么这么做”祁渊声音抬高了些:“是不是杀了人,心虚” “我没有”眼瞅着好大一口锅砸身上,聂勤山被吓了一跳,赶紧否认:“我也不知道谁杀了她,和老婆出去玩一圈,回来的时候她就死了,死在浴缸里,尸体直接泡烂发臭了都” “那为什么不报警自己女儿被害,死的不明不白,你反而选择抛尸,这是哪门子道理” “我我”聂勤山支支吾吾,脸涨的通红。 半晌后,他才艰涩的说:“我怕你们怀疑我” “嗯” “其实我和我老婆都知道她是自杀的,”他摊开手,看着自己掌心,说道: “虽然尸体被泡涨了,但手上、脖子上的伤,地上的血,都还很明显,家里的水果刀也就在浴缸边上,门还是用钥匙反锁的,再加上她先前和我们大吵一架,就有寻死寻活的苗头了。” 顿了顿,不等发问,他又说:“她其实不是我女儿。” “什么”祁渊一怔。 “我老婆身子有病,”聂勤山不敢直视祁渊,垂着头,无意识的揉捏着手指,解释道:“结婚三年多还没孩子,就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她身子有些问题,很难怀,怀上了也容易流掉。 没办法,我就和她管牙婆买了个娃。其实我和她都更喜欢女娃,那时阿宣听说才刚满一周岁,长得很可爱,我俩一眼就相中了 我们一开始真的是把她当亲女儿养的,只是,没想到,过了两年,老婆她竟然怀上了,医生都说是个奇迹。 但医生也警告我们,一定要小心,说老婆肚子里那什么地方,很薄,流产率很高。好在没发生意外,孩子生下来了,就是阿海。” 祁渊掐着笔,面无表情的问:“所以,你们对聂宣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原先视为亲生女儿,之后就看成累赘了吧” 聂勤山嘴唇蠕了蠕,终究没出声,也不知道是内疚、心虚,还是单纯的不敢回答。 沉默了有半分钟,他才生硬的转移话题,说:“三月底的时候,因为房子的事儿,她和我老婆吵了一架,我老婆一着急说漏嘴,把这事说出来了” 第51章 心冷 “说漏了”祁渊站起身,将手中的笔往桌上重重一摔:“究竟是不小心说漏了,还是看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干脆借此把她踢出去” 荀牧眉心一拧,轻声喝到:“小祁坐下。” 祁渊却当做没听见,冷笑连连:“呵呵,正好啊,你们房子也盖好了,她的积蓄也被你们压榨的差不多了,而且闹到这地步,以后也别再想从她口袋里掏钱。 既然已经没有价值,倒不如直接一脚踹开,省的将来她还和你们儿子抢房子,是不是” “我没有”聂勤山粗着脖子反驳:“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 似是心虚,他声音越来越小。 见状,祁渊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坐了下来,随后微微转过头,看向荀牧,低声说:“抱歉,荀队,我太激动了。” 荀牧没回话,只微微摇头。 祁渊默默将摔到一边的笔捡回来,看了两眼,见没摔坏,便决定继续做记录,问道:“具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从你们和聂宣吵嘴开始说起。” “唉,”聂勤山身子佝偻了许多,语气疲惫的讲述道:“三月底的时候,我们不是回了趟老家嘛家里装修的差不多了,家具也都摆好了,回去验收验收,顺便把工人的尾款给结一下。 验收,请吃饭,搞卫生,这些七七八八的收尾的活一搞,再办个乔迁宴什么的,又几天过去了,到四月二号那天,咱才闲下来,开始好好的看看自己的房子。 当时还是挺满意的,大家都很开心,但看着看着,我老婆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完了说想在顶楼搞个跑步机,客厅电视也不够大,想要换台一百五十寸的,现在的电视就搞卧室去。 反正吧,算来算去,越算想换想买的东西就越多,还得再添个十来万吧,就问阿宣能不能再出点钱,阿宣不大乐意,说这样就挺好,而且现在她也是真的没钱了。 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啊,我老婆一激动,就骂她说白眼狼我也觉得她这话太过分了,别的就先不说,至少她为了这个家,还是付出了很多的。 我都觉得过分,阿宣当然更不乐意啊,整个人立马就火了,说着说着,就扯到房子上,说什么,让她出钱可以,以后房子的归属怎么算。 我老婆脸当时就黑了,很生气的问她,我们都还活着呢,说什么房子的归属诅咒我们么 阿宣也很火大,说我老婆不敢直接回答,心虚,说你不讲我也知道,房子肯定没我份,我都有心理准备了。本来不想多说,结果你们倒好,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压榨我,变本加厉,我受够了,嗯,这是她原话。 我老婆气的就要上去揪她耳朵,她不还手,就躲,边躲边哭,很激动,问我和我老婆,到底把她当什么,她存款都已经被掏空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是不是要她去借高利贷之类的话。” 记录到这,祁渊简直有股把记录册都给撕了的冲动。 聂宣还真没说错,这对夫妻着实过分可不仅仅只有蒋园,别看聂勤山把自己摘的干净,张口闭口“我老婆”,他在这其中,绝不仅仅是个不作为的看客。 努力克制好情绪,祁渊又面无表情的问道:“之后呢” “吵呗,闹呗,”聂勤山说:“后来乡里派出所的人都来了,阿宣就一直追问房子的事,非要我老婆当着大家伙的面给个说法,我老婆一急,就把她不是咱亲生的事给说出来了。 阿宣应该是受刺激了,很激动,闹了一会儿,甩手就走了,说是要回余桥这儿,把家里她的东西都收走,以后和我们再没关系。 这么一闹,我和我老婆在家里也暂时待不下去了全村人都看笑话呢,哪还好意思继续留着啊,就说去西南走走,就当旅游。 我想着阿宣那模样,也有点放心不下吧,就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块去玩,连续打了几个,她没接,我就给她发了信息,说我们去西南了,她要来的话就给我电话。” 祁渊忽然觉得掌心有些发冷,发麻。 他再次停下记录,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聂勤山。 虽然他生活、为人处世方面的经验都很欠缺,但也能从聂勤山的讲述中,发现相当多的问题。 他敢断定,这个聂勤山,才是对聂宣伤害最大,最可怕的人。 旁的姑且不提,五十一岁的人了,还是做生意的,就是表现的再怎么老实无害,还能连点眼力劲都没有,在刚大吵一架,聂宣甚至放话要和他们断绝关系之后,还傻乎乎的打电话给她,叫她一块旅游 恐怕,他真正的意图是借着自己老实的人设,干脆装傻充愣,想以此为借口试试能不能缓解缓解双方关系,至少把自己给摘明白了,让她不至于怨恨自己,以后有需要的话,还能再从她身上压榨点利润出来吧。 如果聂宣真的吃了这一套,这对夫妻以后肯定会变本加厉,更加过分。更有甚者,他说不定还打着万一的希望,如果聂宣真跟着去了,可以给他俩买买单。 至于说聂勤山真是出于这么多年感情,真想让她去散散心 呵,祁渊压根不信这种可能。 不过,这些事儿自己知道就好了,祁渊不打算说出来,聂勤山肯定会反驳的,这种争论根本没有意义。 倒是荀牧,见他状态不大对,就自然的把记录册和笔抓了过来,接着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玩了有十天,四月十三号下午回的余桥。”聂勤山一直在躲着祁渊的目光,听到沉默了好久的荀牧发问,立马像抓住救星一样,急忙回答。 “之后呢”荀牧追问:“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看到尸体,你们的第一反应是抛尸,而不是报警。 就是先前闹过矛盾,也解释不过去,毕竟你们之前的行为并不犯法收买被拐婴儿的事另说。但抛尸,可是切切实实的犯罪。” 第52章 讯问 “另外,你说聂宣早有寻死的念头,体现在哪儿就因为这场矛盾不见得吧毕竟按你的讲述,她离开时说的可是,要把东西都搬走,以后和你们不再有关系,这话里可没有要寻死的意思。” “这”聂勤山张了张嘴,似乎有些哑口,支支吾吾的哼唧了半晌,才含糊的说: “反正她就是有寻思的意思,我怕摊上事儿,所以连夜开车把她尸体拉到大铲湾边,又偷了条小船,把尸体扔下海 哎,晦气,杠铃太重,没把握好平衡,船翻了,我又拼了命游回来的,好悬没交代了。” “晦气”祁渊抓住了这两个字。 在心虚、不安等复杂的负面情绪影响下,他似乎表露出了点真姿态出来。 再结合荀牧问及聂宣到底哪方面提现出她具备寻死的心思时,他支支吾吾不敢正面回答,让祁渊明白,聂宣自杀,或许不仅仅是与蒋园大吵一架,并明白自己并非亲生女儿那么简单。 受到这一刺激,或许只是个导火索,背后应该有更深层的原因才对。 简单来说,就是另有隐情。 祁渊都能想到的事儿,荀牧没理由想不到。 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飘飘的点点头,说:“行,那就先到这儿吧。” 聂勤山明显松了口气,紧跟着,又赶紧追问:“那我能回去了吗” “回去回哪去”荀牧呵一声,说:“其他先不提,抛尸,涉嫌侮辱尸体罪,刚刚已经和你说的很明白了。既然你已经承认,那么,就请你看守所走一遭吧。” “看看守所”聂勤山脸色一变,激动的站起身:“什么看守所我你们” 荀牧斜他一眼,再不搭理,全然不顾他骂骂咧咧,更懒得解释什么,只抓起对讲机,让人先把聂勤山带到留置室,等会儿手续办全了,再给押送到看守所。 很快,两名刑警进来,客气的让聂勤山跟他们走。 “我不走”他也知道自己理亏,不再好意思胡搅蛮缠,或者辩解、质问什么,只是耍起了无赖,双手环胸,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不肯配合。 他看着是真的很要面子,以往可能也没干过这种事儿,虽然板着脸咬着牙硬不起来的模样,但耳朵早已臊的发红了。 “抱歉,这由不得你。”刑警摇摇头,取出了手铐,声音冷了几分,严肃的说道:“聂先生,请你配合我们,否则我们将动用强制措施” “我不走我反正就不走”他连脖子都红了,急攘攘的吼道,交叉在胸前的手也已经松开下探,死死的抓着椅子。 见状,刑警只好看向荀牧。 荀牧淡定的拧开保温杯,抿着茶水,不置可否。 这两人可不是没经验的见习生,带队里干了这么久,要连这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的话,干脆别干了,把坑挪出来。 没得到指示,左手边的刑警只好咬咬牙,再次警告,见聂勤山还是没有反应,便对搭档使了个眼色,一块儿上去,抓着聂勤山的手,想强行把他手从椅子上掰开。 但,这家伙力气还真不小,聂宣买给他的健身器材平时应该有好好利用,俩刑警废了好一通劲儿,愣是没把他从椅子上弄下来。 之前用眼神轻视荀牧的刑警,可能寻思着这通闹剧再演下去,就在领导和见习生面前丢脸丢大发了,一咬牙,干脆用手铐把手脚铐在椅子上,示意另一名刑警照做,然后抬着椅子就往外走。 聂勤山被他们的骚操作惊呆了,愣了一瞬,再想反抗也已来不及,手脚一用力还硌得慌,根本无力挣扎,只能骂骂咧咧。 荀牧都是一怔,跟着无奈扶额。祁渊更是嘴角抽搐,无语的问:“荀队,咱们队的前辈都这么6的吗” “咳咳,”荀牧干咳两声,岔开话题,说:“那个,小祁啊,你去通知蒋园也进来一趟吧。” “哦。”祁渊也没多想,应一句后就直接站起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蒋园平静的走进来。 在机场时瞅着还挺蛮横泼辣的她,这会竟然老实的不得了,却又不像刚到支队那样紧张到没边,平平静静的。 祁渊问了几个基本问题,也是问啥说啥。 问题一步步深入,很久就彻底切入正题,问道了她和聂宣的矛盾上。 她依旧很老实,说:“确实,我和她大吵了一架,一激动,就把她不是我亲生女儿的事说出来了。 讲真,其实我挺后悔,一来,她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毕竟一块生活这么多年了,就是养只宠物都得有点感情吧,更别说,她为这个家,确实也付出了不少。 二来,现实点,就是钱了。把她培养到这么大,她也确实有本事,说是金凤凰也不过分,就这么闹掰了,确实可惜。” 祁渊愕然,呆了几秒之后,才不得不说:“你倒是蛮实诚的。” “我老公都已经招了吧”蒋园说:“那我再藏着掖着又有什么意思。我想明白了,还不如好好配合你们,争取个从宽处理。” “噢”祁渊更加意外。 他是真没想到,看着老实木讷的聂勤山,会在问询室里撒泼打滚,满肚子心机;看着泼辣蛮横的蒋园,反倒配合的不行,相当明事理。 转念一想,这或许才是蒋园的为人处世之道吧,总是善于充分利用条件。 在公共场合里就撒撒泼,希望能争取到吃瓜路人的注意与同情,试图把事闹大。 到了支队,表演再没人看了,就又换上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消除掉警方对她之前的不良表现而产生的戒备心。 审讯室里,又有问必答,配合无比。 真不愧是做生意的,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的本领就是强。 “我没什么好隐瞒的。”蒋园耸耸肩:“和她闹掰,闹出这么大个笑话,老家是不好意思再待了,就跟我老公去西南那边旅游。 等回到余桥,开了家门,就隐约闻到一股臭味,我们找了半天,才发现臭味是从浴室传出来的哇,那味可真重,要不是浴室密封性好,家里也门窗紧闭,不然怕早就让附近住的邻居发现了。 哦,对了,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掏手机报警,但刚解锁,我老公就立马着急的把手机抢了过去” 第53章 谜团 “聂勤山抢你手机” “对。我老公说不能报警,说她肯定是自杀,报警了我们会有麻烦,逃不掉的。而且这她是被我们气的自杀的,说不定还想用死冤枉我们,不如悄悄把尸体处理掉,对外再说她出国留学,这样谁也不知道她死了。” “你同意了” “不太同意,我还是想报警,但我老公不让。”蒋园说:“我也怀疑过,他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也问过他两句,他说不清楚,反反复复讲报警会出事的,我没办法,只能由着他。 事后我也追问过几次,但他都不说,我琢磨着吧,可能阿宣的死跟他也有点关系,不是面上看着的这么简单。 但没办法啊,这么多年夫妻了,除非出轨什么的,不然我肯定向着他,当时阿海又马上要毕业,我也不想和他吵。 基本就是这样,警官,你们要判我包庇就判吧,我认了。” 荀牧手一摊:“我们可没有职权判决,只负责查明案件真相罢了。” “都一个意思。”蒋园摆摆手,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做错事就该负责人,我服气。” 但祁渊知道,她依旧在演。 他不想搭理这一茬,接着问:“你们上个月跑出国,是意识到什么了” “没有。”蒋园摇头:“如果真是为了逃,我们也就不会回来了。主要是我老公抛尸以后,压力很大,不停的在网上查抛尸判几年之类的问题。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早晚会出问题的,那副莫名其妙的状态还可能被人看出问题来,我就说再出去旅游旅游,散散心。 之后的三个月,我们跑了很多地方,大江南北走遍了,我老公爱上了这种感觉,就说出国玩玩。我拗不过,就和他办了护照签证。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本来说好,西方那些发达国家咱们也玩不起,去东南亚走走也就是了。 他非不听,说什么,儿子也长大成人了,咱家房子也已经起来了,以后除了养老,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存着也只是个数字,哪天出了意外,钱赚了没花着,心里也不舒坦,不如该玩玩,该吃吃。 说实在话,我确实也心动的很,想看看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样,加上本就说不过他,也就同意了。” 祁渊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见她没法再提供更多的线索,便看向荀牧,请他指示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收到祁渊的目光,荀牧坐直了身子,轻声说道:“蒋女士,按照你的供述,你确实涉嫌包庇罪,需要拘留待查。” “我明白。”蒋园身子僵了僵,但还是强作镇定,轻轻点头。 见状,荀牧又说:“不过,考虑到你所犯罪责不重,加上认罪态度良好,我可以为你申请取保候审。 当然,你得提出保证人,或者交纳保证金,并出具保证书,必须保证随传随到,不得擅自离开余桥。” “没问题,没问题”蒋园连连应下,脸上的喜色再也掩饰不住,说道:“我儿子可以做保证人,还有,保证金要交多少” 倒也难怪,她前后换了三张脸,三个完全不同的表现,为的不就是免于处罚,或者争取减轻惩罚。现在目的达成大半,欢喜也正常。 “二选一就好了。”荀牧说:“那请你暂时先待在支队,写一份保证书给我,我再连着申请一块呈交上去审核,等申请通过,你就可以回去了。” “好的,好的,谢谢警官” 出了问询室,荀牧脸一沉,严肃的说:“小祁,你去通知小松,调整下访问调查的重点,进一步跟进受害人家庭关系,尤其父女、母女关系这块。 另外,再通知小柴我记得她是你表姐吧通知她带队再去一次受害人家中,要求,彻查,务必要给我把每一寸,每一个角落都翻一遍。 最后再去一趟技术队,让他们仔细查查聂勤山、蒋园的手机,还有通话记录、聊天记录这些,查仔细点,别漏了。受害人的各个记录也重新查一遍。 嗯,就这些,通知完后,来我办公室找我。” “好的。”祁渊立马应下,掏出笔记本,把几个关键字词记下以免忘记,就说:“那,荀队,那我先去通知了。” “去吧。”荀牧下巴一扬。 荀牧吩咐的,其实都是小事儿,松哥那边打个电话就成,剩下俩也只要跑跑办公室就好,没几分钟也就完成了。 等祁渊来到荀牧办公室时,就见他和苏平针锋相对,似乎在争吵。 祁渊一愣,有些犹疑要不要回避一下。犹豫半晌之后,他还是敲响了办公室门,喊了声报告。 “嗯”苏平一扭头,见是祁渊,没好气的问:“干啥” “呃”祁渊有些尴尬,说:“荀队叫我来的” “进来吧,”荀牧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随便坐吧。” 跟着,他又看向苏平,平静的说:“老苏,不行,太冒进了,还是稳妥些好,你再想想吧,反正这个方案我不能同意。” 祁渊听着有些纳闷,当然,他也不会傻到插嘴去问。 苏平哼两声,傲娇的别过头去,说:“随你便吧,反正你是队长,你说了算。” 荀牧轻笑两声,浑然不在意。 “嘁”苏平见状翻个白眼,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每次看你这贱笑就恼火,行了,你自己看着整吧,我先下去整合线索,有事儿再叫我。” 荀牧没回应。 目送他离开后,祁渊才试探着问道:“荀队,这是怎么啦” “没什么,一点小分歧而已,你不用管。”荀牧显然不想回答,敷衍两句后,就问道:“怎么样,事情做完了吗” “嗯,都通知下去了。”祁渊见他不想回答,便顺势岔开话题,改问道:“咱们接下来要干点什么呢” “等结果就是了。”荀牧从抽屉中翻出烟,扔给他一根,同时说:“你要不想等,就去帮小松一块走访吧。” 第54章 无果 “虽然聂宣死于自杀,聂勤山涉嫌抛尸侮辱尸体,蒋园则犯了包庇罪,真相看似已经清楚 但,依旧有谜题未能解开,我们需要找到那根,将聂勤山抛尸,及聂宣自杀这两者串联起来的线索。至少也得搞清楚聂宣自杀的根本原因。” 车上,祁渊一直在回忆荀牧的这两句话。 如果换做其他人,既然案子已经明朗,确认聂宣自杀,聂勤山和蒋园业已招供,很可能会直接选择结案。 至于真正意义上的真相,新人或许会比较执着,但多数老油条,由于已经看得太多,早已失去了探寻的心思,觉得无所谓了。 所以,荀牧短短两句话的背后,体现出来的就是对真相的执着,以及肩上扛着的责任。 同样,刚刚加入支队,热情尚未被消磨的祁渊,也有着这种精神。 但他也清楚,许多人,早已将办案视作工作,早已丢失了当初的执念。 正因如此,他觉得非常庆幸,加入支队后,自己在见习期的带教上司是苏平,又碰到了同样认真执着的松哥和荀牧,而不是分给某个老油条领路。 “先生,你好,马上就要到了,前面路口靠边停车可以吗还是要开进小区里去” 嘟嘟司机的问话,拉回了他的思绪,他立马说:“靠边停车就行。” “好的。下车注意安全,看着点后边,方便的话麻烦给个五星好评,谢谢了。” 祁渊回个微笑,向后看了眼,便开门下车,随后给松哥打了个电话。 “松哥哎,你们现在在哪儿702还是15幢么哦,9幢2单元啊,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向门卫展示了下临时证明,得以放行后,他又问了问9幢的具体位置,就快速跑了过去。 到达目的地,他没忙着进去这会儿松哥问询正进行到一半,贸然进去打断也不好,干脆就坐在楼梯上等着。 等了两分钟,觉着无聊,他忍不住掏出烟,忽然瞅见禁烟标志,又默默的把烟放回口袋。 又等了约莫半个钟,松哥才和他的搭档出来。 “小祁,等很久了吧” “没,”祁渊立马站起身,又对另一位前辈点点头打个招呼,这才问道:“这家人是聂勤山亲戚” “哎”那刑警有些诧异,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纳闷道:“可以啊,你怎么猜到的听见咱们问话了” “没听见,”祁渊摇摇头:“不过,这栋楼和聂勤山他们一家住的15幢蛮远,如果不是亲戚的话,按理说不会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也就没有询问的必要了。” “也对。”刑警点点头。这是明摆着的事儿,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应该能猜到,倒不算什么。 他也只是惊讶于,祁渊这么个萌新出案子时还能保持头脑灵活罢了。 “挺不错,当初我刚见习的时候,脑子可是一片空白,别人让我干啥就干啥,自己一点主见都没有。” 祁渊笑笑,没回。 “走吧,先下去,别堵人家家门口。” 松哥则点头,跟着迈开脚,一边下楼一边说: “刚刚这套房子的户主是聂勤山表姐。因为住的进,往来的还比较频繁,关系也不错,但知道的事儿并不多,只证明了聂宣并非聂勤山生女。 至于他们夫妻对聂宣的态度她并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很显然,这一家子重男轻女的倾向都很重,更何况聂宣还不是亲生的。 他们夫妻这么对聂宣,她反倒觉得理所应当。她还反问了我一句,难不成对聂宣还该比对聂海更好么,没这道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至于邻居住这附近的大多都是来租房的小年轻,除了工作外,多数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面了都未必认识,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能了解情况才有鬼了。” 祁渊轻轻点头。荀牧让他转告松哥,调整调查重心,重点询问受害人一家的家庭关系的时候,他就预料到,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要说问问他们是否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发现什么不寻常的迹象,这还稍微靠谱些,询问受害人家庭关系,能有个鬼收获。 又不像农村,家家大门敞开,没事串串门唠嗑唠嗑,讲讲八卦,相互间了解的相当深。 更何况,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就算是农村,涉及到比较深点儿的秘密,也未必能挖得出来。 不过他也清楚,荀牧下这个命令,绝不是脑袋犯浑了,而是要挖掘真相的话,下一步的调查重点,恐怕非得查清他们家庭的具体关系不可,凭此,才可以进一步推断,聂宣自杀,是否和聂勤山有着一定的关系。 如此一来,自然只能微调方向了,不管问不问得出来,先问了再说,这就是荀牧的意思。 “行了,”说了几句,已然走到楼下,松哥掏出钥匙打开车门,说:“行了,上车吧。” “啊”祁渊一愣,忍不住挠了挠头,问道:“要收队了吗” 他跑过来,就是为了跟在松哥后边积累点经验,这就收队的话,他岂不是白跑一趟 “不是,只不过这套小区该查的都查完了,没必要再待下去,”松哥说:“我另外约了个人,是聂宣的研究生同学,毕业后也在写小说,两人关系相当不错,一直都有联系,聂宣遇到不顺心的事儿也会找她吐槽。 这事儿,还是技术队的同事在调查过聂宣的聊天记录、通话记录后告诉我的,我就联系了她。 她说自己没有固定工作,全职写书,住在大学城那边,随时方便,让我们过去的时候给她个电话就好。” “这样啊。”祁渊松了口气,轻轻点头,接着纳闷道:“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写小说,这行很赚钱吗” “人以群分吧,和聂宣关系好的,按理自然也是同类人,才有共同的话题不是。”松哥解释一句,同时设置好了导航,将手机一挂,又说:“系好安全带,出发了。” 第55章 顾虑 四十分钟后,祁渊一行人赶到大学城科技大学研究生院东南门,把车停在路边的国资停车道上,松哥便拨通了目标电话。 “走吧,”挂断电话,松哥说:“她说校门口有家店,叫糖水小铺,她在里边等着我们了,咱们直接过去就好。” “嗯。”那刑警点点头,跟松哥并肩走着,祁渊落后两步,跟在后头。 进了小铺,松哥快速扫了一眼,见不大的门店内,摆着六张小桌子,只有一张坐着位女生,其他都空空如也,想来她就是目标了。 松哥没有急着落座,而是先问道:“小祁,老秦,你俩喝点什么” “蜂蜜柚子茶吧。”被叫做老秦的刑警也没客气,直接回到。 松哥又看向小祁:“你呢” “一样吧。”祁渊回答。 “老板,”松哥便说:“三杯蜂蜜柚子茶。” “好嘞,五十四块钱。” “这么贵”松哥眼睛一瞪。 与此同时,祁渊很自然的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付款。 “哎,小祁,你干啥嘞”松哥一愣,赶紧上来拉着他。祁渊笑笑,赶忙把手机递给老板,让他扫码,然后说:“行啦松哥,谁给都一样,还是正式要紧。” 松哥见状,撇撇嘴说:“成,等会我俩把钱转你。” “不用啦。”祁渊连连摆手。 “行了小祁,”老秦也说:“要松哥付钱我也不说啥,你个见习生,工资少得很,别充大头。就这样,别掰扯了。都9102年了,抢付款幼稚得很,别让人看了笑话。” 说完,见松哥已经走向那名女孩,老秦便拉了拉祁渊,示意他一块过去。 “你好,”松哥轻声问道:“请问是娄小意娄女士吗” “嗯,我是。”女生放下手机抬起头,问道:“你们是警察” 松哥嗯一声,掏出证件给她瞧了眼,接着很自然的坐到她对面,说:“相信我们的来意你也已经清楚了” “嗯,你们电话里说过,”娄小意急忙忙的打断,并反问道:“警官,小宣她真的遇害了” “很遗憾,她确实已经去世,我们也不会用这种事开玩笑。”松哥官方化的回答,接着说:“作为她的好友,我们希望你能配合咱们的工作,好尽快查清她死亡背后的真相。” 娄小意张了张嘴,久久无言。 松哥也理解她的心情,给了她足够的缓和的时间,没有出声催促。 过了良久,才见她咬着下唇,颤声问道:“能问一下吗谁杀了她” “这个”松哥犹疑两秒,觉着透露部分真相也没有什么影响,便回答说:“目前怀疑,是自杀。” “自杀自杀”娄小意攥紧拳头,说:“果然,她还是承受不住” 一听这话,松哥三人就知道有货,立马来了精神。 松哥立马问道:“娄女士,听上去,你对于她死于自杀这件事,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当然不意外,”娄小意叹口气,说:“生在那样的家庭,实在太过悲哀了。” “能具体说说吗” “说来说去,也就是那几样事,”她目光游弋向一旁,说:“简单讲,家里非但不支持她继续读书,反而还不停的拖后腿,就像吸血鬼一样。 听她说,她大学的时候,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自己赚学费生活费,这也就算了,家里人竟然还反过来要她打钱。 天哪,还在上学哎,先不说大部分时间精力都得放在学习上,就算翘课打工,别人一听你是大学生,工资压的也特别死,能做的工作也不多,赚学费生活费已经很勉强了,还要补贴家用开什么玩笑嘛” 说到这,她抓起杯子嘬了两口柠檬水,停顿了一会儿,才盯着吸管口接着说:“嗯,听说也只是听说,你们不一定认可,那读研的时候,可就是我亲眼所见了。 你们知道,她读研的时候,每个月要给家里打多少钱吗五千啊别说一个学生,就算毕业了,头两年也很难拿到五千吧 自己还要吃要喝呢,研究生学费还贵,就是算上每年六千的补助,也得要一万二,再加上宿舍费那些七七八八的 反正吧,如果是我,这日子显然没法过了。她其实压力也大,找了好几分工作,都是家教类的,结果上门的时候还被人骚扰过” 讲到这儿,她脸上表情忽的有些不自然,赶紧岔开,说:“反正她之后就就只敢接那种培训班中小班的活了。 再后来,我建议她跟我一块写小说,她出了点成绩,那时候日子才好过了不少。 结果吧,我建议她藏拙,装穷,别让家里人知道自己赚钱多了,她倒是听劝了,可惜一个不小心,还是让她家里知道自己收入高的事儿就是有回发稿费嘛,钱不少,她一激动,发朋友圈去了,又忘了屏蔽家人。 之后,日子又难熬了咯,家里各种暗示她多打点钱,什么日子不好过,弟弟上大学也很缺钱之类七七八八的,她耳根子就软,然后什么结果,我猜你们也想得到吧。” 松哥颔首,她说的这些,警方早有了解,只不过没那么详细罢了。 先前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他们还会觉得愤怒、不岔,觉得聂勤山夫妇对聂宣太不公平。 但这会儿,早就得知聂宣并非他们亲生女儿之后,愤怒之余,却又充斥了不少别的情绪进去,想想,也只能摇摇头,叹息两声。 又是一阵沉默,松哥便看向祁渊,示意他有什么问题可以问。 祁渊眼皮子垂了下来,静静思考。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仔细想,却又说不上来,只能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要问的。 见状,松哥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又看向娄小意,轻声问:“娄女士,这些情况,我们也有一定的了解,可以补充点其他方面的线索吗” “这个”她犹疑一阵,摇头说:“抱歉,我想不起来了。” “请你好好想想,”松哥语气温和,但态度却稍显强硬,说:“我知道你还有些情况没说,还有所顾虑。 但,这关系到是否能还受害人一个交代,所以请尽量配合我们。你想想,相比较于受害人的名声来说,查明真相,还给她个公道,让犯错的人受到应受的责罚,应该更重要些吧” 第56章 侵犯 上章被404了,不知道放不放的出来大致内容就是聂宣同学兼死党娄小意,向警方提供线索,说聂宣长期受聂勤山内啥 “ 综上,我们认为,死者疑似长期承受压力,不堪容忍,又得知自己并非聂勤山夫妇生女,以此为导火索,彻底点爆情绪,最终选择自杀。 当然,他们二号的时候闹的矛盾,死者逻辑上却是七号才自杀,中间有五天的间隔,这其中,或许还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聂宣彻底绝望。 可惜就目前来讲,我们并没有获得这方面的线索,可能还需要点时间,做更进一步的调查才行。” 晚上八点,会议室上,松哥当先汇报。 见荀牧和苏平都没发话,他又继续提出自己的看法:“有一点很奇怪,娄小意说聂宣长期被聂勤山河蟹,但根据老凃的尸检结果看,她分明还是完璧之身” “这不矛盾,”荀牧终于开口,摆摆手说:“不一定非得鼓掌,也有人会选择动手动脚。再说了,以那个地方是否完整作为评判标准,本就不靠谱。” “呸”苏平翻个白眼:“该死的神兽,话都说不利索,听着怪费劲。” 荀牧苦笑,没有接话,只是又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呢有什么收获没有” 柴宁宁站起身,说道:“多亏你们提醒,我们在浴室,还有聂宣的房间中发现了多个针孔**,藏的都非常隐秘,比如电热水器上边、空调插座内部等等。 不仅如此,我们跟技术队同事一块,在这些**的内存卡里,还有聂勤山卧室的电脑硬盘中,有着大量经过简单剪辑的视频文件,总大小达200g以上,时间跨度长达数年之久,可以说,每一帧都不堪入目。 另外,这份视频,也可以证明娄小意的证言部分视频中,确实有聂勤山河蟹聂宣的画面。” “更过分的是,”技术队的小高站起身,接话说:“经过严密的调查后,我们发现,这些视频,被大量流传到了某些非法网站上边,虽然点击量都不算高,但如果受害者看到了这个网站,很明显,会受到极强烈的刺激。” 砰 苏平猛地锤了下桌子,站起身,咬牙切齿的说:“该死,这个聂勤山,简直彘狗不如踏马的,劳资真后悔没跟着你们去机场逮人,否则非得趁机锤他两拳不可” 荀牧也深吸口气,看向小高,问道:“这些证物,都整理好了吗” “整理完毕,可直接作为聂勤山的犯罪证据。”小高立马说道。 “很好。”荀牧点点头,又问:“其他小组,还有什么要汇报的么” 各组你一言我一语,又汇报了一些线索,不过都只能作为补充,没什么本质上的突破。 等他们都汇报完后,荀牧才说:“今晚会议就先到这儿,解散吧。松,你通知下看守所,我们等会要过去提审聂勤山,让他们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不,等等,先通知蒋园过来,接受讯问。” “好的。”荀牧立马点头。 “小祁留一下。”荀牧又补充道。 祁渊早有预料,轻轻点头,坐在原地不动。 同批次进入支队,同样参与到本次侦查工作的见习生,离开的时候,都难免羡慕的看了他一眼。 相比于其他真见习,一点点熬经验,干点打下手的新人而言,祁渊显然幸运的多,受到了领导的赏识,亲手带着,不但进步飞快,而且前途方面也比他们广阔的多。 当然,也仅仅只是羡慕而已,没有更多的情绪了,也不会有什么装逼打脸的情节。 支队内部当然也存在勾心斗角,但苏平荀牧铁板一块,老赵头不管事,上边稳定,下头自然也足够团结,这种情况下,一个明显前途无量的新人,自然不会受到太多的针对。 不服气的肯定会有,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除非受到降智打击,否则没谁会跳出来搞那些破事。 荀牧和苏平自然也见到了这些新人,以及少数老人的目光。 不过他们都没说什么,他们相信自己带出来的队伍,不会玩下作的手段,就是难为他,也仅仅只是给他适当的考验罢了。而作为一个新人,显然就需要这样的考验。 并非是领导非要难为小新人,而是不经过考验,就这么青云直上的话,显然难以服众。要没有下边人支持,平时或许还没什么,但要有一天遭难了,就等着墙倒众人推吧。 等人都走完后,荀牧才说:“小祁,你先去我办公室,把勘察报告整理整理,等会儿带到审讯室来,要用。” “好。”祁渊点头,他知道荀牧俩有话要聊,这点眼力劲他还是有的,当即便起身跟着离开。 四十分钟后,祁渊受到荀牧电话,让他去一趟审讯室。 问明具体哪个审讯室后,他便抱着一大叠文件,一台笔记本和一块移动硬盘离开了办公室。 审讯室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便听见荀牧让他进去。 打开门,见苏平不在,他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只是对荀牧点头示意,随后便将东西都放在桌上。 对面的蒋园,看上去有些紧张,在座椅上扭来扭去。 “蒋女士,”荀牧开口,沉声说:“我本以为你足够配合,认错、悔罪态度也相当良好,这才为你申请的取保候审。可没想到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蒋园咽了口唾沫,有些不安的问道:“警察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呀” “听不懂”荀牧拍了拍桌上的移动硬盘,冷冷的说:“这里,是多达两百吉的视频,拍的可都是聂宣,意味着什么,还需要我说的更清楚一点吗” “啊”蒋园脸色骤变,矢口否认道:“没有我不知道,这” “不知道”荀牧打断她:“你确定吗这份视频里边,你说不定也有露脸,要不要我找个女同事,陪着你一块看看” “我”蒋园嘴巴长得老大。 过了半晌,她才低下头,说:“我知道错了我我没想隐瞒的,只是想着阿宣她死都死了,别再落下个坏名声,我也是为她找想。” “闭嘴吧”荀牧低喝道:“为她找想亏你说得出来” 第58章 结案 蒋园磕磕绊绊,道出了实情。 倒是和娄小意的证言区别不大,聂勤山早在聂宣上初中的时候,就忍不住动手动脚了,只是他还算有点理智,行为也仅仅只限于此而已。 但这些行为,已经足以让聂宣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创伤。 而纸是包不住火的,她初三毕业不久,聂勤山的行为就被蒋园发现了。 蒋园自然勃然大怒,但并非是因为“女儿”被欺负,而是认为聂勤山的行为等同出轨,吃醋了。 但 她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一方面,极端信奉所谓的田园女权,还是个表面上的“卫道者”,平时表现上看似也非常强势、泼辣。 可实际上,她是个非常没主见的人,聂勤山就是她的擎天柱。小事上她敢闹闹,可一旦涉及到大事,绝对以聂勤山为主,也绝对没胆量离婚,并想方设法维护这个“家庭”。 所以,她将这种事儿视作“丑闻”,始终藏着掖着。想的所谓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只是早早的把聂宣嫁出去。 在生下儿子聂海之后,聂宣对她而言,就再也不是“女儿”了,甚至连养的宠物都算不上。 原本,她是想着好好把聂宣培养长大,嫁到外省去,收点彩礼最后再发一笔的虽然他们家的风俗是,收了多少彩礼,得双倍给嫁妆。但如果嫁到省外,谁会知道你这的风俗呢 但出了这档事儿,就不好操作了。聂宣毕竟还小,想要把她远嫁外省,没什么机会,只能在老家找个人这样子。 于是,她就不给聂宣读书了,一天天的物色人家,找媒婆,也没给聂宣好脸色,口口声声说她赔钱货。 要不是聂海争气,站出来以自己为筹码护着聂宣,恐怕她孩子都得**岁了。 正因为聂海的行为,让聂宣在绝望中看到了曙光,所以,聂宣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切都可以舍弃,唯独聂海放不下。 话又说回来,聂海也确实值得她真心相待。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还能有责任有担当,很不容易了。 但就算有聂海护着她,她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平日里没少受到苛待跟白眼。能长这么大,有了死前的成就,着实相当难得了。 恐怕,她不止一次兴起过离家出走,远走高飞的念头吧。只是,实在无法舍弃自己的弟弟。 虽说聂海有手有脚,又是聂勤山夫妇亲子,平日里颇为受宠,就算离了他也肯定不会受委屈,日子照样能好好过,但显然聂宣本人不会这么想。 真的一走了之,可能还能迎来新生,可如果留下,聂海就成了她支撑下去的唯一信念,想要挣脱。加上这些年,付出了实在太多太多,想要走出来就难上加难了。 供述完毕,荀牧直接黑着脸,撤回了对她执行取保候审的决定,将之依法拘留,直接把她带到看守所女子看守队,顺便提审聂勤山。 有了蒋园的指证,外加一系列的证据,聂勤山只得供认自己的罪行。 审讯完毕后,荀牧直接黑着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审讯室。 “小祁,”回支队的路上,荀牧说:“你回头把结案报告大致写一下,放我桌上,顺便写个逮捕申请,缘由就是涉嫌侮辱尸体罪、猥亵罪、侵犯个人**罪及制作、传播隐晦河蟹物品罪。 等做好了,我签个字,你转预审队审核,审核通过后再向检方申请逮捕,移交证据。” “好的。”祁渊点点头。犹疑片刻后,又问道:“祁队,你是不是早就猜到真相了” “不难猜,但缺乏证据。”荀牧脸色依旧不大好看,沉声说:“一个不配备称作养父的男人,能逼得聂宣自杀的情况并不多。” “这样啊”祁渊再次点头,犹豫片刻后,又问:“荀队,你是不是也很想像苏队一样,把聂勤山揍一顿” “当然想,但不能。”荀牧瞧了他一眼,又继续目视前方,说:“先不说这种行为犯法,身为暴力执法人员,首先,就要学会克制,除非抓捕时逼不得已,否则,决不能动用暴力,这是底线。 我一向认为,需要动用暴力才能挖出供词,是无能的提现,我不屑去做。而因愤怒对罪犯施加暴力,则证明情绪控制还不到家。一个没法控制自己脾气的人,注定不堪大用。 小祁,说实话,我很看好你的能力,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祁渊张了张嘴,随后重重点头。 回到支队,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便问道:“那个,荀队,结案报告和逮捕申请今晚就要吗” “不用那么着急。”想了想,荀牧便摇头说:“等明天再弄吧,这会儿有点晚了。嗯,这样,你给小松和老苏打个电话,出来吃宵夜。支队门口有家大排档,小龙虾特别棒,虾粥也很不错。” 祁渊眼前一亮:“我知道我知道,苏队带我们去吃过。” “哟,”荀牧调侃道:“你小子,一提吃夜宵这么兴奋。” 第二天中午,祁渊将拟好的结案报告和逮捕申请送到荀牧办公室。 “不行啊,”他瞅了眼,眉心微微一皱,摇头说:“格式不太对。” “啊”祁渊问道:“那我再改改” “不用了,放着吧,我来。”荀牧摇头:“回头多看点这类报告的格式。虽然有点形式主义,但从另一个角度想想,格式统一,也方便上边审核。这个还是蛮重要的,得掌握好,有不懂的就直接问我。” “好的。”祁渊想了想,点头同意。 “行了,去吧。”荀牧说:“明天就周末了,好好玩,放松放松。” 祁渊眼前一亮:“可以提前下班吗” “可以啊。”荀牧笑道:“算你早退,扣两百工资就好。” “呃”祁渊表情凝固了:“算了吧算了吧,我见习工资一个月就两千七,哪里扣得起” 跟着,他又赶紧岔开话题,说:“那,荀队,现在也没什么事儿,我去档案室看看以往的案卷吧” “去吧。多学点东西。” 第1章 通缉犯 “小祁,小祁” 这天,祁渊正在自己的位子上抱着荀牧刻意帮他整理出来的经典案例啃着,就听见松哥在叫他,不由得站起身回过头,问道:“松哥,怎么了” “有项紧急抓捕任务,缺几个人手,”松哥一面走过来,一面问:“你现在有空不” “有有有”祁渊立马在案卷上夹了个书签,将卷宗合好塞回桌上的小书柜里,又问道:“什么抓捕行动” “走吧,路上说。”松哥摆摆手。 见他催的着急,祁渊也不多问,立马快步跟上。 小跑着上了警车,便直接拉响警笛出发了。 祁渊有些纳闷,问道:“直接拉警笛没问题吗会不会把抓捕对象给惊走” “放心,不会。”他摇头说:“现场已经被包围,并被控制住了,目标跑不掉,手上无人质,就等着我们过去拿人。拉警笛是为了示意路上车辆避让,方便咱们迅速抵达。” “这样啊,”祁渊了然,接着又问:“松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刚说好路上讲的松哥,这会儿却又卖了关子:“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嘿”祁渊表示很不爽,可他只能受着。 十五分钟后,一行人抵达目的地。 祁渊下车一看,有些发愣这不是七中门口吗 也难怪上头这么重视,抽调大量人手了,学校安全一向是重中之重,容不得半点忽视,周边出现危险分子,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跟着松哥一路挤开围观人群,拉起警戒线走进网吧中。 紧跟着,就见到了目标。 祁渊又是一愣目标长得未免也太年轻了吧不但长得嫩,还穿着一身校服,明显是个学生啊。而且看他身上也没有凶器,整个人瘦瘦弱弱的,低着头抿着嘴,慌乱无措的模样,怎么瞧都不像是危险分子的模样。 松哥同样一脸错愕,向边上的刑警问了几句,之后才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随后一招手,示意大家散了。 祁渊更加好奇了,但问他也不说,寻思下要不要问问其他同事,想想又作罢了,该知道的时候,总该会知道的。 又过了一会儿,有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挤了进来,先是瞪了那学生模样的男孩一眼,接着又堆起笑容搓着手问:“警察同志,啥情况啊,我接到通知就赶过来了,都没来得及问。” 松哥脸上依旧保持着哭笑不得的表情,摇摇头没解释,只是反问道:“这位先生,你是他的班主任吧” “嗯,没错。”他点点头。 “跟我来吧。”松哥说道,接着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解释道:“放心,没什么大事,询问几个问题,教育教育就好了,应该还扯不上犯罪。” “应该” 派出所,讯问室。 松哥终于绷起脸,严肃的问道:“小家伙,胆子很肥啊,国家a级通缉犯的**都敢用来上网哪来的” 这句话信息量还蛮大。 祁渊一下子就明白了前因后果,终于理解松哥为什么会露出那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了。 很显然,这是个熊孩子捡到了通缉犯的**,屁颠屁颠的拿去上网,结果身份信息被技术队抓取,立刻引起高度重视,最终出演的闹剧。 班主任张大了嘴,立马扭过头,看向男孩:“什么情况” “我我”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见状,松哥轻叹口气,摇头说:“同学,不用担心,冒用他人**用于上网,情节算不上恶劣,够不成犯罪。我只是想问问,你手上的这张**哪来的” “捡的,”他哭丧着脸说:“我中午吃完饭,想到游戏上有个活动没做,就翻墙出来了。 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原本交钱就能上网的网吧,竟然非要我提供**才行了。我在学校附近转了一圈,附近我知道的几个网吧,不是关门,就是要**。我没办法,只能翻墙回去咯。 结果吧,走了没多远,就在地上看到了一张**,捡起来一看,嘿,73年生的,可以用啊,我就赶紧拿这张**去上机了。 网管看了我一眼,我当时还有点紧张,好在他也没多问,想来是只要有**就能开机,才不管是谁的吧。 然后我才刚开机呢,游戏都还没登,就有两个警察过来了,二话不说就按着我,让我起来,拿出一张照片跟我比对了半天,然后又用对讲机说了很多,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就看到照片上那人和**上的有点像。 再之后,你们就来了咯” “噢”松哥脸色一正,立马问道:“**你具体是在哪里捡的” 祁渊表情也严肃起来既然能在学校附近捡到**,说明**主人很可能在这一带出现过。 而能被评为a级通缉犯的家伙,除了个别人外,无不是危险分子。还是那句话,学校附近出现危险人物,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我我在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男孩急得抓耳挠腮,显然脑子忽然卡壳了。 松哥也不再继续给他压力,相反,还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别着急,慢慢想说白了,他并没有犯罪,这会儿虽然坐在讯问室里,但进行的也绝不是讯问,而是询问。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前者针对犯罪嫌疑人,后者的目标是证人、知情人或线索提供人。 喝了两杯水,许是感受到了警方的友善态度,他紧张感消退了不少,人也冷静了许多。 过了一小会儿后,才说:“我没记错的话,是在一家ktv门口捡到的。 我们学校边上不是有条河吗,河对面,顺着马路走,大概三四百米左右,就有一家ktv,好像叫唱客 具体记不清了,我没进去过,应该就是那边,我就在靠近那,大概还有十来米左右的地方捡到的,在一棵树底下,别说,不仔细看还不一定能发现。” 说到这,他又挠挠头,解释道:“我知道的最远的一家网吧就在那儿,所以我就走过去了,结果也不给开机,走回来的路上才瞅见的。” 听到这,松哥立马抓起对讲机,汇报到:“各小组注意” 第2章 擒拿 二十分钟后,又听警笛呼啸,荀牧和苏平俩也赶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了”苏平性子稍急一些,立马问道。 松哥说:“特警支队、巡警支队已各派近两百名警力,散布在学校周边三公里范围内,不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也差不太多了,不管哪里出事,一分钟内必定有同事赶到,相信就算目标潜伏在附近,也足以杜绝风险。 另外,情况汇报上去后,市局方面也立即调派人手,在各大校园、人流量相对密集的公共场所站岗巡逻警戒。 各大交通要道口,同样安排了大量交巡警设卡检验,车站、地铁站、机场等交通枢纽,也安排相关单位封锁,并有许多便衣同事游走,想来只要目标还在咱们余桥,就绝对跑不出去。 上头的意思是,其他方面咱们不用管,负责好这块区域,并最终将通缉犯揪出来即可。” “嗯。”荀牧轻轻点头,说:“该目标,在a级通缉犯中都属于最危险的几人之一,这些年来始终在全国各地流窜作案,更干过为了抢劫两百块钱而犯下灭门惨案,堪称穷凶极恶的典范。” “既然他出现在咱们余桥地界,就绝对不能让他跑了去”苏平接过话,沉声说道:“搞他” “已经在积极排查了。”松哥说:“图侦的同事也在联合交管局那边,翻查交通、安防监控,我们的人也在各商铺调取视频录像,希望能把目标给揪出来。 不过,这个工作量毕竟太大了,就算前两年我们技术队和省厅已经共同初步研究出了一套人脸识别与抓取的算法,也不能保证完成任务。 因为算法毕竟还不够完善,识别上没问题,抓取方面的难关却始终没有突破,准确率还达不到一个可用的程度,这会儿应用上,虽然能很大程度上降低工作量,可最终还是得人工去筛查,检验。” 荀牧听了,不置可否,只左右扫了两眼,这才发现祁渊不在,有些好奇的问道:“小祁呢” “那孩子他爸到了,小祁在当他爸的面批评教育呢。”松哥说:“教育完就该送回去上学了。” “噢”苏平一愣:“你让他去干批评教育的活以他的性子,别说没两句就变成对面诉苦他一边点头一边哦哦嗯嗯了。” 松哥失笑,摇摇头:“总得给他点机会,尝试尝试嘛。他脸比较薄,性子又稍内向,这可不行,得想办法让他把心里的包袱甩了才好。不然这么好一颗苗子,却受限于性格,未免太可惜。” “也对。”荀牧轻轻点头。 刚说到他,祁渊的声音便从对讲机中传出: “报告,松哥,我是小祁,发现可疑人员,地址为泉业路出城方向这边,北环快速出口往北两百米左右,边上有家邮政银行的自动取款机” 他的语气挺急切的,松哥听了,也顾不得问他怎么跑泉业路去了,只立马回应道:“继续盯着目标,我会帮你申请周边同事增援。另外,下次发现情况不用汇报给我,直接联络指挥中心,指挥中心会做好安排。” “明白” “这个小祁,运气很不错啊,”苏平说:“那么多人愣是没找着目标,却被他撞见了,这可是个大功劳。” “什么功劳不功劳的,”荀牧反倒有些忧心,示意大家跟着自己走,同时边走边说: “我们也赶紧过去看看吧。他只是见习生,身上就带着跟软包警棍,一**催泪喷雾,连手铐都没有,我担心他要跟目标碰上会有危险。” “不用太在意。”苏平摆摆手:“那地儿离这里也不远,处在重点布控的范围之内,周围肯定有其他同事,刚松不说了么,一分钟内就能有人赶到,不打紧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却已经摸出了车钥匙,而且一行三人,就属他走的最快,步子迈最大。 见状,荀牧和松哥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苏平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这么傲娇。 三人紧赶慢赶,甚至都请求交管局调控信号灯了,才在五分钟后赶到目的地。 “什么情况咋回事”刚一下车,荀牧就看到个中年男人被特警押着蹲在地上,两杆枪指着他虽然枪并没有开保险。 与此同时,祁渊坐在不远处的水泥墩上,一手捂着肚子,入眼一片红。 苏平迅速窜了过去,皱眉问道:“你受伤了还坐在这干什么等着跟我邀功吗赶紧上医院啊” 骂咧两句,他又左右看了眼,最后落在松哥身上,喝道:“松过来,把这家伙送医院去” “没事没事。”祁渊连连摆手:“也怪我自己,经验不够,被他发现了,他拔腿就跑,我追,倒是追上了,他还不甘心,和我打在一块,又抽出水果刀划了一下,不过划的不深,就破了点皮” “屁话”苏平呸一声,随后瞪了松哥一眼:“还杵着干什么赶紧的,把他架医院去” “好”松哥连连点头。 祁渊见状,知道再推脱就显矫情了,只能点点头,跟着松哥上了车。 “哟,还能自己走。”苏平瞅着,嘀咕道:“看着还真不算严重啊。” “不管严重不严重,破了口子,流那么多血,总得上医院查查才安心。”荀牧走过来,说:“保险起见,最好再做个艾滋方面的检查和阻断治疗,免得中招了。” “嗯,我给松发个短信,让他看着点。”苏平说着,立马掏出手机给松哥发条消息,跟着又看向特警,问道:“就是这家伙” “比对过了,确实是目标。”特警终于将指向目标的枪抱了回来,同时回答说:“我们赶到的时候,就见目标跟那位兄弟扭打在一块,他中了一刀,我俩就赶紧冲上来把目标拿下,铐上,接着你们就来了。” 荀牧又打量了嫌疑人两眼,点点头,说:“人没事就好,目标也已经被拿下,通知下去,收队吧,行动结束。” 第3章 下意识 武警医院,急诊部伤痛外科。 “小伙子运气不错啊,”中年医生打量了祁渊的伤口两眼,点点头说道:“创口虽然长,足足有七公分多,但很浅,只伤到表皮,脂肪层都没碰到,这两天注意伤口别碰水,吃点消炎药避免感染,再打针破伤风就没事了。” 松哥听了,立马问道:“医生,那伤口需要缝合吗” “嗯,最好缝一下,毕竟创口长,不利于愈合。”医师点点头,又对边上的实习生说:“你去护士站边上那个药房,拿个皮肤钉合器过来。” 说着,他又把祁渊的医疗卡递给松哥,让松哥去窗口处登记缴费,便又走到后头,从医疗柜中取出了生理盐水、双氧水和酒精之类的东西。 戴好手套,简单给他清洗、消毒好伤口后,实习生也拿着皮肤钉合器回来了。 “可能有点疼,忍一下啊。”一声一面说,一面用镊子把祁渊创口两侧的皮肤向上翻转,随后就将钉合器凑了上去,对准创口后,咔嚓一声,就像用订书机把纸张装订在一块儿似的。 祁渊死死的咬着牙,脸色有些扭曲。 半晌后,钉合完成,医生又给他消了消毒,便将一块医用敷料盖在他创口上,又用绷带裹了两圈之后,才说: “好了,记得每天过来换药,防止伤口发炎。你自己买了回家换也可以,每天给伤口消消毒,再换一块敷料和绷带就好了,很简单的。 等你同事回来,叫他扶你去输液区,打针破伤风和消炎药就成。记住一星期后过来拆线。” 祁渊抽了几口凉气,差不多适应伤口处的疼痛后,才连连点头。 医师不放心,又叮嘱道:“这几天别吃太油腻的东西,忌烟戒酒,不要剧烈运动。虽然伤口不深,但最近天气热,被汗渍发炎了很麻烦。 有条件的话,最好请个假,我知道你们警察累,活重,但自己的身子也很重要,别不当回事儿。 听你同事的意思,你还是见习生吧遇事儿冲那么前干嘛受伤了你爹妈还不得心疼死” 对此,祁渊只有苦笑,摇摇头没接话。 医师还有别的病人,也没跟他多聊,嘀嘀咕咕说了两句,就又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向其他患者问诊了。 不一会儿,松哥回来,和医师说了两句,便走过来问道:“小祁,还能走吗要不要我去帮你领个轮椅” “没事,不用。”他摇头起身,走了两步。伤口被牵扯的有些疼,让他表情有些不自然,时不时的嘶两声。 松哥见了,知道他是疼的,却还是为了转移他注意力,故意说:“怎么,脸色那么难看,心疼医药费啊放心啦,治疗费不贵,而且你这是工伤,单位全额报销。” 祁渊再次苦笑,摇摇头,又瞅了两口冷气。 “怎么,现在知道疼啦”松哥又说:“当时冲那么前去干啥目标有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个见习生,身上啥武器没有,冲上去不找罪受吗以后碰到这事儿,记得躲着点,自然有别的同事上。”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祁渊轻叹口气:“看到目标要跑,我就本能的冲上去了,直到特警队的前辈上来把人控制住,我才缓过神来,接着才发现自己受伤了。” 顿了顿,他又问:“松哥,你让我躲着点,那你自己呢碰到这种事儿,会躲吗” 松哥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很显然,他也会本能的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无关乎高尚与否,只是从警多年的本能罢了。哪怕是队里的老油条,油混子,碰到这种事儿,第一反应就算不是冲上去,也不可能躲到一旁。 冷静下来的时候,自然会患得患失,顾这顾那,但碰到突发情况,绝大多数人还是会脑袋一热,做出对个人而言不算正确,却符合职责的事。 所以说,类似刑警不顾安危拿下凶徒,医生见人晕倒瞬间冲上去施救,消防员高空索降一脚把轻生者踢回走廊之类的报道,经常屡见不鲜。 只以个人而言,他们未必有多崇高,平日里也难免这样那样的缺点,甚至可能干过一些龌龊的事儿。但在那个时刻,无疑伟岸无比。 沉默着,寻思着,两人走到输液区,松哥交上药篮子和输液表,护士看过一眼,就领他们到十二床,叫祁渊躺好,输液。 过了一小会儿,荀牧和苏平也过来了。 问几句关于他的情况后,荀牧就拍拍他肩膀,说:“小祁,你这两天就安心养伤吧,我给你批病假,队里的事儿暂时先别管。” 祁渊挠挠头。 休息两天,他倒也是乐意的,但又怕因此有什么不良后果;硬撑着面子上倒是有了,却显得有点装,之前在现场强撑着不来医院就被苏平怼了,这会儿摆姿态,怕是被怼的更厉害。 他一向不是伟光正的人设,故作姿态,怕免不了受苏平反感,对将来的发展很不利。 纠结几秒,也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他只好转移话题,问道:“目标怎么样了” “已经被扭送到看守所羁押着了。”荀牧说道:“上头已经把逮捕信息汇报上去了,晚些时候就会过来拿人。” “这样啊,”祁渊颔首,又趁这机会问道:“荀队,国家a级和b级通缉令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你不知道”苏平皱眉:“进队里这么久,这些基本情况你都没去了解么” 荀牧摆摆手打断他,解释说:“区别嘛,简单说,a级通缉令是公安部直接发布的,b级则是应各省公安厅要求发布的,效力上等同,都是全国范围内对嫌疑人进行通缉,只是悬赏金额有所差别罢了。” “这么说,只有公安部能下达通缉令”祁渊又问。 “当然不是。”荀牧说:“各级单位都可以发布悬赏通缉令,只不过效力范围不同,省厅只能在省内发布通缉令,同时对外省发协查令,市局也一样,只不过级别降到市内。 基本上,只要犯罪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就可以下达通缉令了。嗯,换句话说,通缉令上的目标,无一例外,都是一旦被抓,即可直接逮捕的存在,要求上比网上追逃、协查令等更严格一些。 这都是常识,回头你伤好了,抓紧时间多了解了解吧。” 第4章 托付 这次的缉捕行动虽然顺利,但收尾工作同样不少,上头派人下来交接、押解嫌疑人的时候,也有不少程序要跑。 因此,苏平和荀牧交代几句,和祁渊闲聊一会儿,便直接离开了,只留松哥在病床边照顾他。 想了想,祁渊说:“松哥,要不你也回去忙吧,我这儿没什么事,不用人照顾的。” “没事。”松哥伸了个懒腰,说:“就当沾你的光,趁这机会休息休息好了。” “呃……”这话祁渊没法接。 不过说回来,松哥作为重案大队下的一个侦察组长,这件事儿,确实跟他没太大关系。刑警工作虽然重,却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忙,一般呈现的是两种极端,闲的时候闲到发慌,忙的时候焦头烂额。 想来,嫌疑人被抓获后,松哥这会儿是真没啥事,否则哪怕他碍于情面还留在这儿,也难免满腹心事,坐立不安。 既然这样,祁渊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反倒是松哥,想起件事儿,好奇的问道:“对了小祁,不是让你当着那学生家长的面批评教育他吗?你怎么跑泉业路去了?” “是学生家长告诉我的,”祁渊回答说:“他说自己过来的时候,在泉业路那边看到个人,带着个帽子,鬼鬼祟祟,有点像咱们通缉的那人。 我听了,顾不得想太多,一面让派出所的前辈通知你们,一面就赶紧跑过去了,一看,果然是那家伙,又等了会儿,没见到你们人,就觉得有点奇怪,只好拿对讲机再通知你们了。 对了,你们之前没接到通知吗?” 松哥眉头一皱,摇摇头说:“没有啊,你通知的是谁?” “我也不认识,他穿着协警服,看着三十来岁的样子,不高,一米七左右的个子。”祁渊纳闷的说:“这么大的事儿,他没理由隐瞒吧?会不会是找不到你们?” “可能是没太往心里去吧。”松哥想了想,说:“看你资历太浅,还只是见习生,没把你的话当一回事儿,不认为你能找到这个嫌疑人。 嗯,这事你就别管了,回头我通知荀队苏队,让他们查查这事,该批评批评,该教育教育。” 祁渊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鄙视链在哪儿都存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 “阿渊!” 中午,祁渊正喝着菜叶粥,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声音无比熟悉,不由愣了愣,猛地抬头。 “爸?”他愣了一瞬,跟着赶紧手忙脚乱的把粥放一边,又迅速别开目光,有些心虚。 松哥跟祁父并肩站在一块,对祁渊微微一笑,说:“你们父子俩聊聊吧,我出去抽根烟。嗯,有需要直接给我电话。” “警察同志,太麻烦你了。”祁父立马说道,抓着他的手用力握了握。 等松哥离开后,他脸色一拉,瞪了祁渊一眼,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还受伤了,重不重?” “没事,没事。”祁渊撑着身子往后挪了挪,像是想逃避的样子,支支吾吾的说道:“就一点小问题,破点皮,很快就好了。” “哼!”祁父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才走上前来,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拿出个苹果,走到卫生间去洗了洗,又坐回来他病床身边,削起皮来。 “爸……”祁渊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还说?”祁父手上动作一顿,没好气的骂道:“长本事了啊小崽子,受伤了也不和家里说,要不是你领导给我电话我都还不知道。” 祁渊抿抿嘴:“这不怕你担心嘛……你看,一点小问题,你还非得从家里跑过来……” 话没说完,祁父便直接将切下来的一瓣苹果塞他嘴里。 他无奈,伸手抓着一角,咬了两口,嚼烂了咽下去,才问:“我妈呢?” “没告诉她,怕她担心。”祁父闷闷的说道。 祁渊听了,轻轻点头。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他们父子俩关系其实还不错,只不过嘛,就和绝大多数家庭的父子关系一样,上初中后,两人就很少有共同的话题了,逢年过节打个电话慰问慰问,也多是没话找话,沉默的时间比说话的还长,憋个七八分钟就挂了。 过了一小会儿,祁父才说:“要不,我和你上司商量商量,把你调到别的部门去,别干刑警了。” “那怎么行?”祁渊立马说:“老爸,我在这干的好好的,你别给我添乱好嘛?” “什么叫好好的?”祁父也急了,没好气的说:“你这才干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就让人给捅进医院了,你让我……” “行啦老爸,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以后会注意的。”祁渊打断他,说:“你看,我那么多同事,不也都好好的嘛?没事没事,顶多我答应你,以后碰到事儿不冲第一个了。” 祁父盯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 有半分钟,祁父才付了软,身子佝偻下去,摆摆手说:“算了算了,由得你吧。记住你跟我保证的,下次再受伤,我可不会再跟你商量。” 祁渊连连点头,心里却嘀咕道:“大不了下次受伤我不告诉你……” “你在这儿,过的都还好吧?”祁父又切了一瓣苹果递给他,同时问道:“工资够用吗?不够就开口。” “够的够的。”祁渊颔首。 祁父又问:“跟同事还有上司,关系处的都还行吧?” “可以的,前辈们对我都特别好。”祁渊不假思索的说:“这不,我受伤了,他们都还瞒着我给你打电话呢。” “那就好。”祁父舒了口气,接着张张嘴,又摇头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祁渊这段时间察言观色的本事见涨不少,哪能不知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问道:“爸,怎么啦?有事?有事你就说,咱们父子之间,还能有什么开不了口的不成?” “这……”祁父纠结片刻,把手中的苹果放下,别过头去盯着白墙,说:“有件事,想麻烦你领导帮忙查一查。” “噢?”祁渊问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呗,我们刑警本身的职责就是查案子啊。” “关于……关于你堂哥的。”祁父说:“他最近好像不太正常,着了魔一样……” 说着,他又别过头,瞪着祁渊:“你问这干嘛?反正不会让你查,你安心养伤!” 第5章 头大 祁渊眼珠子一转,也不跟他争执,只说:“这不是问清楚了,才好拜托前辈去调查吗?” “这……”祁父有些迟疑。 都说知子莫若父,祁渊打的什么主意他哪会不知道。可想让人帮忙查查这事儿,又非得祁渊帮忙不可。 他在余桥人生地不熟的,虽然有些亲戚在这儿打拼,但要说能跟公安扯上关系的也就只有祁渊了。 见他纠结的模样,祁渊撇撇嘴,问道:“爸,说起来,你们干嘛不直接报警呢?按理说,真出什么事了的话,只要报警了肯定不会不管啊。” “问题就是还没出事,但我看也是迟早的事。”祁父叹口气,不再挣扎,说:“算了,反正你要打听也肯定能打听到,瞒着你也没用。 是这样的,你堂四哥不是结婚六年了吗?结果一直没有孩子,你三伯跟伯母就着急了,硬拉着他俩去检查,结果查出你堂哥天生不育。 从那之后,你堂哥就好像有点不正常了,看到小孩就有点走不动路。” “嗯?”祁渊眉头一皱,有些纳闷:“这种情况,应该带他去看心理或者精神医生啊,我们帮不上忙的。” “我知道。”祁父揉了揉额头,有些疲惫的说:“可是……关键不是这个啦,问题在,三个月前你堂大嫂不生了个女儿吗? 老四就看他侄女眼神就不太对了,抱起来就不乐意放下去,老大因为这事还跟他吵过几架。我们就担心,这样下去得出事啊,万一哪天他抱着侄女跑了怎么办?” 祁渊张了张嘴,摇头道:“爸,这事我们还真没法管,总不能因为点捕风捉影的事把四哥拘留了吧?要我说,你们还是抓紧把四哥带去精神卫生中心,好好检查检查,把问题从根子上解决了才是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祁父有些不耐烦了:“可是带他去精神病院,你四哥不就成精神病了吗?这让他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家里头那些风言风语就能逼死他!” “拜托,”祁渊很是无奈:“治病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你不懂!”祁父声音抬高了几分。 “我不懂?”祁渊被气笑了:“什么叫我不懂?听你的意思,四哥现在的病还不算严重,早治早好,再拖下去,搞不好得拖出大问题来…… 爸,听我的,这年头大家压力都大,精神疾病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说白了就跟感冒发烧一样的,还不会传染,有什么丢人的呢?我……” “行了行了,”祁父摆摆手,打断他说:“这事我说了不算,得你三伯点头才作数,你跟我说这么多没用。你就给我个答案,能不能帮忙?” “不是,”祁渊说:“这不是能不能帮忙的问题,这事不归我们管啊。” “行吧,知道了。”祁父站起身,说:“那你注意休息,我先去你三伯家一趟,看看你四哥怎么样了。有什么要的,你给我电话。” “好。”祁渊叹口气,轻轻点头。 他知道,祁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讲清楚了,这事儿他们警方确实帮不上忙,父子之间自然也不可能因此产生什么隔阂。 至于老一辈的想法,他虽无奈,却也无力改变,只寻思着,是不是趁着这次受伤获得的休假机会,带堂哥去医院瞧瞧。 至于所谓的流言蜚语,只要没人说出去,又有谁清楚他去了精神病院呢?流言自然也就无从说起。 反倒是这会儿,堂哥不正常的模样,更容易惹人闲话的说。 但祁父这边没问题,不代表三伯心里也没疙瘩。他虽然确实帮不上忙,但三伯一家却未必会这么想,这也是祁父说去他家一趟的原因,想将矛盾消弭于萌芽期之前。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复杂,就算是血亲之间,一个不留神,关系都可能出乱子。 祁父不善于表达感情,但所作所为确实是为他好,这点他看得出来,因此便又关切的说:“爸,注意安全。余桥很大,个别地方治安也不好,见情况不对就给我电话。还有,打车过去吧,别心疼这点钱了。” “我知道。”祁父摆摆手,说:“照顾好自己,苹果记得吃。” “嗯。”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状,祁渊发了会呆,寻思着到底该怎样才能帮上自己堂哥。 可越想越头疼,琢磨半天,也只能摇摇头,决心找个机会带堂哥去看看,便又抱起喝到一半的菜叶粥填肚子。 粥有些凉,味道不好了。 刚吃完,松哥就回来了,见只有他一个人,便问道:“怎么,你爸呢?我还以为你们要聊好一会儿呢。” “走了,他还有事要做。”祁渊说道。 接着,他又闭上嘴巴,心里纠结着,要不要让松哥帮他参谋参谋,这事儿该怎么办。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松哥便问道:“怎么,有事?” “嗯。”祁渊听了,轻轻点头。这么一会儿,他也想明白了,既然祁父本身就打着让警方帮忙的主意来找他,也说明这事儿不需要对公安隐瞒。 他便简要的把这事儿说给松哥听。 “麻烦了啊,”松哥听完,皱眉说:“你堂哥这情况,有点危险啊,搞不好是应激性精神分裂的苗头。” “嗯?”祁渊心中咯噔一声,问道:“怎么说?松哥你还懂精神疾病?” “不是,以前看过个帖子。”松哥说:“你也见过吧,有个女生在网上发帖求助,说她老公的妹妹搬过来住,行为各种讨人厌,从来不干家务,一天天缠着她老公,和她老公说,也总以她妹妹还小为理由推脱。 不仅如此,她‘小姑子’还要和他们一块睡觉,没有一点廉耻心……” “这个帖子我看过。”祁渊立马说:“当时往上一片声讨,有骂她老公的,有心疼她的,还有劝离婚的。 直到许久后,有人评论说,‘请楼主看到后立刻去医院检查一下,你可能得了产后应激性精神分裂症,你说的妹妹可能是你的女儿。’ 这话一出,许多人毛骨悚然,思细级恐……” “你堂哥也有点类似这种情况。”松哥接话,轻声说:“只不过,他疑似是把自己的侄女,当成了自己女儿。” 第6章 登门 “小松说的很有道理。” 傍晚,荀牧提着份鸡汤来到医院,听他俩说了祁渊四哥的事儿后,轻轻点头,说:“被查出先天不育,这是个打击。 听你父亲的意思,关于子女的事儿,你伯父伯母催的也急,还有老家的一些流言蜚语,这是外部压力。 两相结合,让你堂哥不堪重负,从而产生了一定的认知障碍,甚至应激性精神分裂,这不是没可能。 不过,我们毕竟不专业,虽然因为工作需要和以往的经验,多少了解了点这方面的东西,但也仅局限于了解而已。就是法医科的老凃,在精神疾病这块也不敢说专业,所以” 祁渊了然的嗯一声,接过话:“所以,还是得带他去检查。” “只怕没那么容易。”荀牧却摇头说:“带他去检查,最大的阻力,恐怕反倒在他自己身上。这些问题,想来你嫂子也和他说过,但恐怕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问题,否则这么长时间,怎么着也该去看了。 另一方面,他产生了认知障碍,搞不好把侄女当成了自己女儿,甚至,可能把你大哥、大嫂乃至伯父伯母都认作是别有用心的抢了他女儿的人。 这种念头相当危险,就怕哪天,他再也压抑不住心里那股冲动了的时候,会干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儿。 我想,你爸和其他长辈,恐怕也是发现了些苗头,偏偏又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很难办,所以才想着通过你来拜托我们解决这事儿的。” 祁渊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倒是没想这么深” 见状,荀牧再次摇摇头,跟着伸手指了指保温壶,说:“赶紧先把鸡汤喝了吧,盖子拧开老半天,等会该凉了。” 说着,他又看向松哥:“小松,你也先去吃点东西,这边我看着就行。” “好嘞。”松哥也没说什么,这会儿他确实也饿了,当即便起身离开。 祁渊没什么胃口,但见荀牧连连催促,也只能用调羹舀了勺汤,嘬两口,跟着微微皱眉。 汤的味道倒是不错,相当浓郁,但太油了些。天气本就燥热,加上受伤,很没胃口,这下反倒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荀牧见他反应,也觉得自己有些疏忽,便自然的接过汤壶,仔细的把上层浮油刮干净,这才把壶还给他,说:“抱歉,忘记让食堂把鸡油去掉了。” 祁渊一愣:“这汤是食堂熬的” “是啊,”荀牧说:“老苏中午去菜市场买了只土鸡,拿到食堂让人熬锅汤,托我给你送来。嗯,他这会儿忙着跟上头的人交接嫌疑人,过不来。” “苏队啊”祁渊心里一暖,轻轻点头。 同时也有点奇怪,苏平,还有荀牧,他们俩对自己似乎有些太好了,这可不是看重两字就能解释得过去的。 当然,他也没多想,毕竟自己一个见习生,还能有什么东西被俩大佬图谋不成他可不是什么阴谋论者,虽然有点纳闷,但也不会深思。 又抿了两口汤,他便接着问道:“荀队,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没办法,于情于理于法,我们警方都没有任何介入的理由。”荀牧摇头说:“倒是你,可以建议下你长辈,让他们盯着点你四哥,别叫他干蠢事。另外,要发现不对劲,第一时间报警。 至于带去医院的事儿等你伤好了,尝试下吧。也不是非得拉着他去医院,变通变通,请个心理咨询师先上门谈谈话了解情况也是好的。正好,我认识几个咨询师,你需要的话,我给你电话。” “好呀,谢谢荀队。”祁渊赶紧道谢,接着又顺势问道:“对了,荀队,你能不能帮我劝劝松哥” “嗯”荀牧挑眉:“劝他劝他什么他咋了” “他硬是给我办了住院手续。”祁渊苦笑道:“就破了点皮,无非伤口长了点而已,哪里要住院啊” 荀牧听到这,斜了他一眼,说:“你是嫌住院没有在家里呆着自在吧” “差不多。”祁渊也没抵赖,大大方方的承认道:“修养几天也好,我也不成能了,现在这情况,确实不方便跑动,但住院这” “行了,”荀牧摆摆手:“小事,由得你吧,小松那等会我跟他说一声就是,待会儿叫他送你回家。不过换药啥的,你自己能成不” “能成能成,”祁渊忙不迭的点头:“不就是拆掉绷带擦点碘伏防止感染嘛,很简单的。” 一晃眼,三天过去了。 腹部的伤口早已结痂,虽然还没好利索,缝合钉也没那么快能拆掉,看着挺扎眼,但已经不影响祁渊挪挪蹭蹭了。 再加上有父亲照顾,他在生活方面倒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只是闲了三天,游戏玩的也有些腻歪,他静极思动,就想出去走走。 一寻思,便打算去三伯家坐坐。 堂哥的事儿,他前几天才知道,虽说有长辈刻意隐瞒,不想他瞎操心的原因在,但严格说起来,他对家人的关注也忒少了些。 以前还在上学倒也就算了,既然现在已经毕业,别的不说,至少爷爷和外公传下来的这一脉,关系还得打点好。 想到这儿,他便对祁父说道:“爸,你等会儿要去三伯家吧” “怎么” “我跟你一块去一趟吧。”祁渊说:“四哥的事儿,我问过我们队长了,还真能帮点忙。” “噢”祁父有些好奇:“怎么帮” 想了想,祁渊还是没把找个咨询师的事儿告诉他,只含糊其辞的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得先上门问问情况再说。” “臭小子,还卖关子”祁父骂了一句,有些狐疑。但问了几声祁渊都不回答,他也只能作罢,改问道:“有点远,你能成不” “没问题,”祁渊摆摆手:“差不多好利索了,也就这两天还有时间,不然马上又得上班了,天知道啥时候得空” “那行,换身衣服,咱们走吧。”祁父点点头。 正这时,祁渊忽然心血来潮,皱了皱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祁父纳闷,问道:“怎么了” 他叹口气,轻声说:“该断章了” 第8章 热心人 三伯接到电话,对方自称是二院急诊部的医生,听到祁先报出的电话便直接打了过来。 他们怀疑过对方是否是骗子,但对方并没有说要转账之类的话,只让三伯赶紧去一趟二院,想来不会是搞电信诈骗的。 十来人听了,脑子都有些懵,过了一会儿,便纷纷看向祁渊,显然是想让他拿主意。 祁渊更懵,但这会儿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跟着提议道:“这样,我们先往医院赶,爸,大伯,你们留下,报警,先把立案程序给跑了。我跟过去了解下情况,同时也给我同事打个电话。” “行。”祁父连连点头,没意见,但接着又迟疑的问:“可你的伤” “不打紧的,赶紧走吧,总得先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祁渊站起身,并说:“还有,爸,说明情况的时候,记得把四哥被人砍了,这会儿在医院的事也说出来。” 大伯有些着急:“那舒允呢阿先被人砍了,舒允呢” “这那边没有说到舒允” “赶紧报警吧”祁渊声音抬高了一点点,说:“情况越来越复杂了,不赶紧报警,怕还得出乱子”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四哥被砍,侄女失踪,两者应该有相当关联。 与此同时,他也赶忙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给松哥打了个电话。 他本想打给荀牧和苏平的,但想想,这两人近段时间挺忙,便放弃了。 紧赶慢赶,终于来到医院,找到给三伯打电话的主治医师。 “他伤的挺重。”医生说:“身中多刀,砍创、刺创都有,最严重的一刀刺破了肝脏,不过生命体征还算稳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必须得尽快抢救才行,你们赶紧把费用” 三伯听到这,急了,立马问:“还没开始动手术吗赶紧的呀要多少钱你说,我这就” 医生摆摆手:“别着急,他是被一名热心市民送过来的,抢救所需的手续费他已经结清了,这会儿我们主任正在给他动手术。 我的意思是,没道理让人家把你儿子送过来,还要人家掏钱吧你们赶紧准备好费用,给人家还上。” 三伯这才松了口气,跟着立马问:“医生,那人在哪儿呢” “呐,坐在长椅上玩手机的那位就是。” “谢谢,谢谢” 说着,三伯赶紧走到那名热心人面前,对其千恩万谢,问清楚费用后,便直接掏出手机,把医药费给人家转了过去,顺便包个五百块钱的红包给他。 他也没多客气,点点头把费用手下,便说:“既然你们来了,那我也放心了。我还有点事,不多留,再见。” “等等,”祁渊走上来,打量了他两眼,客气的问道:“朋友,能麻烦你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嗯”他抬头,有些疑惑。 “是这样,”祁渊说:“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很显然,这是一起恶性伤害案件,所以,我有责任弄清楚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也请你多帮帮忙。” 出于某种目的,他并没说自己是伤者的堂弟,同时,也给三伯他们使了个眼色。 他们也都一大把岁数了,自然也理解祁渊的意思,所以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同样的,一个多月以来培养起的职业习惯,也让祁渊难免起了点疑心。 就如一般犯罪案件,在警方眼中,报案人,以及与受害者关系亲密的朋友、伴侣、亲戚往往是第一调查目标,一样的道理。 毕竟这人看上去,热心的有些过头了。 当然,祁渊相信,世界上肯定存在这样的热心人、好心人,比如祁渊还读着幼儿园时就已逝世,现今恐怕已没多少人记得的丛飞。 可现在的现状是,很长一段时间内,碰瓷大行其道,导致许多人为了自保只能选择冷眼旁观,根本不敢与这些事挨得太近。 这种情况下,打个妖二零急救,妖妖灵报警,就已经很热心了;能送到医院则更为难能可贵。 至于在家属到来之前先行垫付医药费,则堪称傻子。 甚至祁渊站在刑警的角度,也并不提倡这种事。 这事看似见义勇为,但无疑,一旦提倡这种行为,肯定会被某些不发之徒所利用他们非常善于利用并伤害人们的善心而牟利。 提倡这种行为,便可能会害了一些热心人,这是祁渊所不愿看到的。 他也不想让社会变的冷漠,可他更不想让热心人受伤。 为了保护他们,警方只能这么做,呼吁大家碰到这事时,选择报警,之后的一切,交由公权力去处理,也算是当下比较符合实际的做法。 当然,祁渊对这名热心人的怀疑,仅仅只是本能,此刻询问,其实也是为了排除他的嫌疑,免得事后被纠缠不休。 他听了这话,又打量了祁渊片刻,忽然眼前一亮:“你是祁警官吧我认识你昨天我才刚看了新闻,说你为了擒拿通缉犯受伤” 祁渊一愣,有些错愕自己还上新闻了什么时候谁拍的照记者在哪 愣了一瞬后,他就“腼腆”的笑了笑,摆摆手,又把话题拉回来,问道:“先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热心人连连点头,两人便走到一旁。 祁渊行动不大方便,这会儿伤口也隐隐灼痛,估计是赶来的着急,路上跑了几步,伤口又开裂了。 找了个位置坐下,祁渊本能的摸了摸肚子,寻思着等会要不要顺便挂个号检查下,同时问:“先生,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王林玉,”他回答道,跟着不等祁渊继续问,便说:“是这样的,我本来打算趁着午休的时候去亿达广场的施华洛世奇给我老婆买条项链,这不马上就要七夕了嘛,寻思着给她送个礼物 结果半路,等红绿灯的时候就在尔昆路跟北华路交汇路口那看见人行道上围了不少人,一瞥,就看见有个人倒在地上,周围都是血。 我也没想太多,当时就下车,推开人群,问了问情况,然后就打妖二零报警了。 本来打完电话就想走的,想想又不放心,就把车停在边上的停车场,然后回来,刚好急救车也到了,我就跟着一块来了。” 第9章 团伙 祁渊又问了几嘴,但显然,王林玉了解的情况也非常有限,基本什么都不知道。 看他的样子不似作伪,带人来医院确实是出于好心,祁渊心里为数不多的本能怀疑也就消散了,只留了他电话,便让他离开。 等了大概两个钟期间倒是又等来了两拨民警问话抢救还在继续,祁渊也觉得伤口越来越疼,便挂了个号瞧瞧。 医生给他拆开绷带,发现伤口确实已经开裂,并被汗水灼的通红,有发炎的迹象。 好在问题不大,缝合钉也没脱位,医生给他清洗下血水消消毒,便重新包扎起来了。 刚出来,他就见着荀牧、苏平和松哥三个,正分别拉着自己父亲、大伯和三伯问话,满脸严肃的模样。 想了想,他立马走到松哥身边,但没吱声,只听着松哥问话。 松哥问的是他大伯,问的问题听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围绕着祁舒允什么时候失踪,祁先近期有什么异常表现之类的常规问题。 松哥在他过来的时候便留意到了他,但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跟着继续问询。 问询又持续了大概十来分钟才结束,客气的让祁孟“回避”后,他才看向祁渊,轻叹口气,说:“小祁,这桩案子”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这桩案子,你最好不,这说法不对。按照刑事诉讼法的相关规定,本案当事人,或者说受害人是你近亲,你得回避。” 祁渊张了张嘴。 这时,苏平也走了过来。 松哥的话他显然也听见了,因此,便直接冷着张脸说:“小祁,这两天你要么在家里歇着,闲不住的话,跟我说,我给你安排别的任务。” “苏队,”祁渊赶紧说:“回避原则我知道,但至少告诉我到底什么情况嘛。就算需要回避,我身为近亲,也有知情权不是” 换做其他时候,看到苏平冷着脸,他早就怂了,可出事的是自己侄女,他又怎么可能退缩 苏平眉头一拧,瞅了他两眼,便说:“你自己问松吧。问完了过来一趟,你也需要做个笔录。” “好。”祁渊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目送他离开,祁渊才问:“松哥,到底怎么回事看你们的脸色,这桩案子貌似很不简单啊。” “嗯。”松哥点点头,轻声说:“你侄女儿,恐怕是被人贩子团伙给劫持走了。” “什么”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判断的时候,他依旧大吃一惊,有点儿难以接受。 “接到你的电话,我就给你三伯家附近那个派出所打了电话。”松哥说: “接着就是介入调查了,然后发现,在你们报案前一阵子,指挥中心也接到几通报警。 报警称有人在尔昆路跟北华路交汇路口附近大概一百多米的地方受伤,指挥中心派了同事去了解情况,但人已经被送往医院。 之后,同事跟来了医院,询问了主治医生,发现受伤的是你堂哥,又把情况汇报给我。 至此,这桩案子,也就由失联案上升为行凶案,另外,你侄女也存在被拐卖的可能,我就又拜托同事,去了趟交管局,调取案发时的监控录像。 这一看,有了重要发现监控视频将整个事件完完整整的截了下来。” 听到这儿,祁渊忍不住插嘴问道:“然后呢到底怎么回事” 松哥组织了下语言,才接着说: “你表哦不对,你堂哥,在中午十一点二十三分,抱着婴儿疑似你侄女进入监控画面,跟着就停在路边,公交站附近,站了有半个钟,看他的模样像是在等人。 接着,来了个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上来就甩了你堂哥一耳光,接着骂骂咧咧的。 具体说了什么暂时还不清楚,目击人那边也还在走访问询当中。但我估计应该是两三年前的那个套路,人贩子伪装成闹矛盾的亲属什么的,然后直接暴力把目标对象给掳走。 之后的发展,也印证了这点。很快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过来,二话不说就推了你堂哥一把,跟着抢走孩子,你堂哥站起身追。 接着切换了几个监控画面,发现你堂哥追到路口的时候,又一拨人持刀冲上前,直接把你堂哥砍翻在地,之后上车扬长而去。” 顿了顿,他看看祁渊的脸色,才接着说:“另外,有个很不好的消息。砍人者,还有那个之前疑似佯装为你堂哥老婆的女人,我认识,都隶属于同一个人贩子集团。 那个团伙三年前就被捣毁了,但有几只漏网之鱼,一直在追逃,他俩就是其中之二,没想到再次露面,竟然就是再次作案。” 见祁渊脸色更加难看,额头上也沁出了大量的冷汗,松哥轻轻一叹,说:“我就把这事儿汇报给了荀队和苏队,他俩高度重视,决定亲自调查本案,整合了线索后,就直接过来了,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听完之后,过了良久,祁渊才松开握紧的双手,恳请道:“松哥” “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这桩案子,你不能参与到调查工作中来。”松哥立马打断他,说:“违背原则,万一被起诉,少说也是记过处分。你还在见习期,一旦被记过,很可能就直接被辞退了,谁也保不住你。” “我不参与,”祁渊立马说:“可我想旁观。” “嗯”松哥一愣。 跟着,他又反应过来,苦笑着摇摇头。 见状,祁渊也不说话,只诚恳的看着他。 “我做不了主,你自己跟荀队讲吧。”松哥说道:“只是旁观的话,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才是。可你得记着,办案全程,不允许参与其中。 当然了,仅仅只是作为受害人亲属,提供线索与证据的话,那没问题,但这些也只能以你个人的名义,听懂了吗” “我知道了”祁渊认真的点头。 听松哥这么嘱咐,他哪能还不清楚,只要自己去恳求荀牧,软磨硬泡下,荀牧十有**会同意自己的请求。 他松了口气,接着,便往荀牧走去。 第10章 见面 荀牧倒确实没有为难祁渊,告诫他只能旁观,不能参与,便由得他了。 回避原则说来严肃,但换个角度想想,他一个见习刑警也并不具备独立的办案权,也不能单独作为警方的证人代表出庭作证。 既然他本身就不具备调查权,那么回避原则中的规定,对他而言也就没有意义了。 松哥和苏平叫他回避,也不过是怕他惹上麻烦,对以后的发展不利,仅此而已。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加上又不违背规矩,荀牧也没有阻止的道理。 将荀牧的亲戚问完一圈,又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期间,三伯接受问话后,便又火急火燎的办了相应的手续,把住院费用什么的缴纳清楚,跟着,就到住院部顶楼手术区家属等候区去等消息了。 问询工作完成,手术也恰好结束,四哥没了生命危险,但**效过去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且就算苏醒了,从观察室送出来,也得先转重症监护室看两天。 总之,暂时是没法和他接触询问消息了。 荀牧决定收队,问祁渊要不要一块回去。 想了想,祁渊点点头,同意了。 回到支队,看着大家忙前忙后,祁渊忽然有些无法适从。 以往,荀牧好歹会给他安排点工作,打打下手,但这回,他们是真的把他当成了透明人,虽然什么都不回避他,但同样,也什么都不叫他做。 他一下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但很快,他便攥了攥拳,想通了。 他硬要参与其中,只是为了获得第一手消息罢了,能帮上忙最好,就是帮不上,至少也不能拖后腿。 另外,他也很清楚,前辈们把他当透明人,也是为他好。 但这样干站着,也让他觉得恨不属于,因此,他便决定主动些。 “荀队,”想到这儿,他便主动来到荀牧的办公室,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目标下落不明,暂时无法确定。”荀牧摇摇头,说:“我们已经发动数十位同事,投下去进行调查了,交管局方面也同意配合我们,正在调取市内的监控探头,尽快锁定目标。 另外,小松查阅了近期的失踪案立案记录,发现除了你侄女外,还有五人的失踪,疑似与该团伙相关。 这事我已经上报市局了,上边的意思是,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将此案侦破,各相关部门全力配合,务必将被拐儿童统统解救出来,这点你可以放心。”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我知道这事很急,但也希望你能理解,给我们一点时间。还有,你伤毕竟还没全好,回去歇着吧,我答应你,如果有进展,第一时间通知你就是。” 祁渊抿了抿嘴,摇摇头说:“荀队,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吗” “帮忙”荀牧皱眉,看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点了根烟,轻声说:“小祁,别忘了你答应过的,这桩案子,你只能旁观,不能” “不是,”祁渊赶紧解释说:“我想说,大家身上都有不少事儿,现在为了这桩案子费心费力,别的日常工作自然就没功夫去处理了。 案子拖下去,挤压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多,结案后难免又忙的焦头烂额。我就想着,这些日常工作,有没有我可以帮忙解决的,不如交给我。 这样,既不违例,我也能干点事,不至于那么不踏实,同事们身上的担子也可以轻一些。” “噢”荀牧回过身,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紧跟着便又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不过,我这边没什么工作,松最近也蛮清闲的,苏队的忙你又帮不了 对了,差点忘了,小柴那貌似堆积了不少报告要写,不如你去那问问。老凃那边也是,可以去问问。” “柴姐凃主任”祁渊若有所思。 柴宁宁虽然是他表姐,但由于是他母亲那边的关系,与三伯、大伯之间并没有血亲关联,再加上她自小在外求学,跟大哥、四哥也不熟,算不得相关人什么的,倒是不需要回避。 凃仲鑫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这桩案子,想来他们参与度应该也不高才对,毕竟他们一个是负责痕检,一个负责尸检,而本案痕检与法医方面能干的活并不多,荀牧怎么会叫他去帮忙 但很快,他便想通了荀牧的用意。 还是那个问题,他不具备执法权,哪怕是民警身上的日常工作,他原则上也是不允许独自去帮忙处理的。 他又确实因为太闲而不踏实,所以,荀牧就干脆把他打发去痕检科、法医科,名义上是打下手,实际上,恐怕也想让他多学点东西。 不论法医还是痕检,对于常规凶案的帮助都相当大,身为侦查员,多掌握这些知识肯定没错,帮助极大。 想通这点,他便点点头,不再多言,往痕检科走去。 “小祁” 祁渊找到柴宁宁时,她正在打报告,看见祁渊有些诧异,不由问道:“怎么了荀队那边要我帮忙么” “不是。”祁渊赶紧摆摆手,说:“荀队见我太闲,让我过来帮忙打打下手。” “打下手”柴宁宁愣了愣。 但眼珠子一转,立马明白了荀牧的用意,当即点点头:“别说,真有些活需要人手。 嗯,下边大队前段时间侦破了一桩命案,相关痕迹及痕检报告送上来请我们复核了,你先帮我看一眼,有没有问题。” “好。”祁渊点头。 他有个锤子的复核权,柴宁宁这是叫他多看报告多学习,将痕迹证据与痕检报告结论相结合起来,发现其中的规律和检验方法。 叮铃铃 正翻着报告,他手机忽然响了,不由赶紧掏出来瞅了眼,见是自己老爹打过来的,有些意外,问道:“爸,怎么了 啥松哥你说,三伯他朋友看到跟抢走侄女的那娘们那女人跟松哥见面了不是,爸,你确定吗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第11章 污蔑 三伯的朋友,见到疑似松哥的男人,与疑似人贩子的女人碰面。 刚听到这消息,祁渊诧异过后,直接翻了个白眼。 在他们的要求下,警方倒是给他们看过侄女被劫持走时的视频,知道嫌疑人长什么样,又见过松哥,因此能认出他俩倒是不奇怪。 但三伯的朋友 他可没见过这两人,有本事认出来开玩笑的吧 但紧跟着,他又板起脸谁会吃饱了撑的开这种玩笑甚至可以说,这已经是污蔑了。 但他也不敢擅作主张,也没在电话里跟他老爸多说什么,只叫老爹赶紧带着三伯来一趟支队,跟着又给柴宁宁简单的讲了下这事儿,便说: “柴姐,我总觉得有问题,所以,想跟荀队说说,再把老爸跟三伯叫过来问清楚,你看怎样” “应该的。”柴宁宁颔首:“连咱们同事都敢污蔑,这背后的真相怕是不简单,就算暂时弄不清楚,心里也该有个戒备才是。 去吧,我这还理得过来,等你忙完了再来帮忙就是。” 祁渊点点头。 什么帮忙,他就是来学习的。 不过既然柴宁宁和荀牧都给他面子,他也不会不识趣的非要戳穿。 很快来到荀牧办公室,见他似乎在忙着什么,一面盯着电脑,一手抓对讲机不断的下达指令,祁渊便也不急着说事儿,静静的站在一旁。 过了有分钟,荀牧这才把对讲机放下,看向他,有些纳闷:“怎么在痕检和法医那边没找到活” “不是。”祁渊走上前,解释说:“刚我爸给我电话” 听完,荀牧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又抓起对讲机,让人把松哥跟苏平叫过来。 随后,他才问:“小祁,你怎么想” “松哥肯定是被污蔑的。”祁渊不假思索的说:“要说三伯或者我爸看到这事儿还有点可信度,但我三伯朋友呵,他又不知道嫌疑人长什么样,凭什么说松哥跟嫌疑人见过面” 荀牧不置可否。 祁渊又说:“更别讲,松哥一整天都跟我们跟你们待一块” “他俩小时前出去了,去取证。”荀牧忽然打断他。 “啊”祁渊一愣。 接着,看荀牧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祁渊张了张嘴,难以置信的问:“荀队,你你该不会怀疑松哥吧怎么可能呢,他” “怀疑小松”荀牧抬起头,一脸愕然的看着他:“你怎么想的” “哎”祁渊挠挠头:“不是,你没怀疑他啊那怎么” 荀牧有些无奈,从抽屉里翻出烟,点上,又示意他自己拿,这才说:“我想,小松为什么会被盯上盯上他的又是些什么人有什么用意 还有,就算是污蔑吧,这伎俩未免也太过拙劣了些。你父亲和三伯跟小宋没啥交情,再加上关心则乱,或许还可能被影响,但支队里的这帮同事,他能瞒过谁” “也是啊。”祁渊了然的点点头,接着也纳闷道:“那他们” 话没说完,又忽然有了灵感,脱口道:“我爸和三伯会不会,对方的目标其实不是松哥,是我三伯呢” “你三伯”荀牧寻思一阵,再次摇头:“他要真针对你们家人,也不会用这么容易被戳穿的法子,当然,如果这人脑子有问题的话另说。” 顿了顿,他又问道:“话说,你爸具体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判断出他们口中的人是松哥和嫌疑人的” “嫌疑人是我爸直接跟我说的,说是监控拍到的那个女人。”祁渊回答。 他刚讲的比较简要,没有完全复述内容,而是直接说了自己的判断,荀牧有疑问也正常,便解释说: “至于松哥我爸形容的是,他在派出所报警后不久过去的民警,后来跟着一块到了医院,穿着警服,肩上衔章是一个横杠三枚四角花。 我寻思着,当时就松哥和另外俩前辈穿着警服,你跟苏队,还有其他人都是便装,其中又只松哥是一司,那自然就是他了。” “这推测倒挺合理。”荀牧点点头,又皱眉想了会后,便掐灭了烟头,说道:“但这更奇怪了,松总不能穿着警服跟人家见面吧 再说,一般人留意的应该是身材、外貌之类的特征才对吧怎么关于外貌身材的特征没有,反倒盯着松的警衔 这玩意可做不得数,一司这个衔级在支队里蛮常见的,说起来根本算不得特征。” “应该是说了外貌特征的,”祁渊想了想,接话道:“否则我爸也不会根据三伯的形容,说是先去派出所,后跟到医院的前辈。至于警衔,可能是我爸自己观察记住的特征。电话里不太方便,我问的不多。” “这样啊,”荀牧皱眉:“那就等你爸过来再具体问问吧。另外,松赶过来可能也要点时间。”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两人抬头一看,便见苏平站在门口。 瞅见他俩目光,苏平直接走进来,毫不客气的抓起桌上香烟,给自己点了根,抽几口,才问道:“叫人通知我过来找你,什么事” 荀牧又把事情转告给他。 “松被人污蔑了呵,有意思。”他冷笑两声,跟着便不发表任何意见,直接抽了个椅子坐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上点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等了有小半个钟,祁父和三伯到了。 “坐。”荀牧客气的指了指办公椅,又让祁渊倒了两杯温水,跟着看向三伯,直入正题说:“听小祁说,你朋友告诉你,见着了咱同事跟嫌疑人私下里会面” 三伯没回答,反倒看了祁渊一眼。 “没关系,”荀牧呵呵一笑:“你如实说就好了,不需要有顾虑。” “嗯,”三伯应一句,又见祁渊点头,这才轻轻的呼口气,说:“是有这回事儿。” “能具体讲讲吗”荀牧身子微微前倾,语气严肃了几分:“你朋友是怎么和你说的他是什么人在哪儿,什么时间见到了这一幕” 第12章 疑点 “可以的话,请尽量复述原话。” 苏平淡淡的补充道。 三伯轻轻点头,回忆一阵,说:“就在老四给小祁打电话前不久,至于他发现的时间嘛……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看到就给我电话了,大概是六点四五十分的样子。 跟我说的原话……大概还记得,我复述一下吧,他是这么说的: ‘祁林啊,我刚刚好像见到了抱走你孙侄女,砍伤你女儿的那娘们了。’ 我当时很惊讶,就问他在哪呢,他又说: ‘就在洪井路口洪会路公交站边上,有个卖臭豆腐的小店面。下班呢,我开车路过,瞥了一眼。’ 我就问他是不是看到舒允了,他给我说: ‘当时没太注意,现在一想,有个女人跟你发给我的照片还真像,并肩还坐着个警察,圆脸,不胖不瘦,寸头,好像有点眯眯眼,那时候他在笑。 嗯,我就看了两眼,记得不是太清楚了,大概就是这样,没小孩,我确定没有小孩,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我就赶紧给老四打电话,叫他问问阿渊,跟着我就赶紧过去了——那地儿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可惜到的时候人早就走了,啥也没发现。再接着,老四又给我电话,说阿渊让我跟他一块来一趟。” 说到这,三伯习惯性的皱了下鼻子,才接着说:“抱歉,我嘴笨,可能讲的不是太清楚,但……” “没事,很清晰了。”荀牧说道,跟着用胳膊肘碰了碰苏平。 苏平却没理他,眉心拧成了个疙瘩,看向祁渊他爸。 感受到他目光,祁父不等他发问,就赶紧说:“那女人的照片,我们是在网上下载的——她不是通缉犯吗? 公安网上就有她的通缉令,我侄子就截了图下来,让我们都发给亲朋好友,大家一块留意下,看能不能把她揪出来。” “原来如此,”苏平眉头展开了,了然的点点头。 他们还挺聪明,想到了这个法子。 祁父又说:“至于那位警官……当时在派出所,他跟我谈了许久,听三哥描述,我觉得跟他比较像,又记得他肩膀上的章顶着一根横杠三颗星。 我本来还想跟阿渊说说这些特征的,结果我刚跟他说了肩章的模样,他就打断我了,猜到了是谁,接着他又不让我说完,就让我赶紧过来。” 听到这儿,祁渊低下头,脸色赧然,有些尴尬。 说起来,他结论下的是武断了些,但按照他爸的形容,那刑警确实是松哥无疑了,不论衔章还是外貌特征都能对上,所以他也不算做错。 而且,结合三伯的叙述,关于他朋友怎么知道嫌疑人是谁等一系列疑点也都已经解开,听起来,松哥似乎真的在私下里与嫌疑人见了面。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三伯朋友的眼力,似乎好的有些夸张。 按他的说法,当时他在开车,先不说马路距离店铺至少有着二十多米的直线距离,中间可能还有绿化带、行道树阻隔,而且室内光线肯定比室外要暗的多,看进去恐怕就是一片黑。 再加上开着车,哪怕车速再慢,门店里的人能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时间恐怕也仅有短短几秒而已,开车时乱瞥也是件相当危险的事儿……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瞅见嫌疑人和松哥一块坐在店里,还记下了这么多的外貌、身材特征? 尤其“眯眯眼”三个字,这三字可以说直接指向了松哥,是他相当鲜明的一大特征,可隔着这么远,真能看到目标眼睛大小? 这人长了对写轮眼不成? 低下头的几秒,祁渊就想了这么多。 因此,虽然三伯的叙述解开了许多疑点,却反倒让他更加确定有人在构陷松哥。 而荀牧和苏平,脑子只会转的比他更快。 瞥了祁渊一眼后,苏平便又问:“先生,方便说下您朋友的名字么?” “这……”三伯有些迟疑:“不太好吧?” 他看出了苏平和荀牧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劲,再加上老百姓对市局这种地方难免有些畏惧与排斥,如非必要并不想扯上关系…… 在他观念里,他朋友对自己的事儿上心,有发现第一时间告诉他,可以说非常够意思了,他又怎么能坑他呢? 苏平眼珠子微微颤动。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荀牧抢白道:“祁先生,你有顾虑,我们也理解,人家帮了你的忙,你就这么‘出卖’他,确实也怪影响你们间的交情。 但,为了尽快侦破案子,揪出砍伤你儿子,掳走你侄孙女的嫌疑人,请他过来一趟,配合调查,也确实很有必要。 不如这样吧,你先打个电话给你朋友,询问他自己的意愿。另外,麻烦你转告他,如果他能为我们提供切实有效,有助于破案的线索,我们支队方面也会拿出一笔线索征集奖金……” 苏平忽然回过头,不爽的瞅了他一眼。 以我国法系,嫌疑人并不具备沉默权,应当配合警方调查,如实回答与案情有关的问题,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当然了,此时此刻,祁渊三伯的朋友虽有污蔑构陷的嫌疑,但毕竟没有证据,现在谁也无法证明他具有诽谤松哥的主观意图。 但同样的,公民也有配合警方破案的义务。 因此,素来比较强硬的他,并不赞同荀牧的态度。 可问题在于,如果公民并非嫌疑人,那么如果不配合调查,警方也没有强制执行的权力。 知情人与警方,属于平等关系,如果不是必要的话,祁渊并不愿意将彼此的关系弄的太僵,而是希望取得对方主动配合,尽可能的避免被询问人产生抗拒心。 同样,这样的说法,祁渊三伯也更容易接受,琢磨一会儿后,便直接点点头,掏出手机,问道:“那,警察同志,我现在就给我朋友打电话?” “好的,麻烦了。”荀牧点点头。 与此同时,苏平忽然想到了什么,也说:“对了,老荀,立刻派人过去一趟,对店铺老板展开访问调查,并调取店内及附近的监控探头,先确认这事再说。” 第13章 巧合 不一会儿,祁渊三伯回来,冲他们点点头,说:“我把事情告诉他了,他说吃完饭就过来。” “好的,麻烦了。”荀牧应道:“辛苦你们过来跑一趟,也是为了了解下这事儿,既然情况已经了解,你们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吧。 放心,本案不仅仅是你们,我们,还有上头也都非常关注,咱们一定会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侦破的。 另外,你们发动亲朋一块去搜集线索,这很好,也希望你们有所发现后,第一时间转告、通知我们,打电话给小祁或者我都行,可能你们发现的线索,对本案非常关键。” 听到这话,三伯和祁父客气的表示了下感谢,又看了祁渊一眼,便起身离开了。 等人走后,祁渊才一脸懵的问道:“荀队,苏队,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松哥他……他……” “现在没办法下结论。”苏平不耐烦的说:“等松回来再说吧,应该就快了……”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几人回头,就见松哥正站在那儿。 “怎么啦?这么急着叫我回来。”松哥瞅见他们目光,愣了下:“还有,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祁渊迅速低下头,挪开目光。 荀牧则对他摆摆手,唤他过来,反问道:“小宋,你之前是不是去了洪井路口?” “对啊,怎么了?”松哥拉了条椅子坐下,一脸莫名其妙:“我接到个匿名电话,说有重要线索想提供给我,约我过去,我就去了。” “女的?” “咦?你们怎么知道?”松哥有点纳闷。 苏平听了,轻哼一声:“线索呢?还有,你怎么一个人跑过去了?” “她叫我单独过去的。”松哥耸耸肩:“另外,没线索。她约我过去,先是吃了一碗臭豆腐,坐没多久又拉我去公园,晃悠了半个多一个钟。我旁敲侧击的问了她好几回,她每次都岔开话题。 直到最后,才跟我坦白说,她患上了精神疾病,周围人都当她是疯子,很孤独,有次在通缉令上看到我的照片和号码,记下来了。 接着又说,她老公出轨,跟她闹离婚,她有了轻生的想法,这才下定决心给我电话,约我出来聊聊,还谢谢我一个多小时的陪伴……” 说到这儿,他也是一脸郁闷,不过貌似也仅限于此,以他习惯与人为善的性子,想来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儿跟对方生气。 说不定还有些同情。 毕竟对方说的虽有点匪夷所思,但却也不是站不住脚——对松哥而言。 可考虑到这一幕恰好被祁渊三伯的朋友瞅见,又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未免就太巧合了些。 再者,松哥可是知道那女人身份的,这种情况下,还能与对方闲聊?第一时间先拘了才对吧。 讲着讲着,松哥也发现气氛越来越古怪了,不由嘿一声:“苏队,荀队,不是,到底怎么啦?”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苏平沉声说:“有人看到你和她在一块了,就在洪井路口洪会路公交站附近,一家臭豆腐门店。” “嗯,我和她当时是在那碰的面。”松哥点点头,接着又咦一声:“等,等等,什么情况?有人认出我,还告到你们这来了?不对啊,我跟举证人见面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荀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片刻后,他揉揉太阳穴,说:“那人说,跟你见面的女子,是本案的嫌疑人,佯装小祁堂哥家属与他发生争执后抢走小孩的那个女的?” “啥?”松哥跳了起来,乐了:“开玩笑的吧?她怎么会是本案嫌疑人?那人可是个通缉犯哎,我记得她长啥样的。 要真是嫌疑人给我电话约见我,我下车前就肯定会通知你们,等她说完了也会第一时间拿下她。” 说完,他也冷静下来,从肩上摘下执法记录仪,说:“应该是有人认错了吧?这样,我执法记录仪一直开着,你们自己瞧瞧。” 荀牧接过记录仪,又看向他:“那个,小松,你别激动,咱们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想搞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我没激动。”松哥苦笑道:“只是有点莫名其妙罢了。话说,那人是在哪儿看到我的?” “马路上。”苏平接过话,有保留的回答说:“他说当时正开着车。” “开车?我去,这人是火眼金睛吗?”松哥吐槽道:“那家店离马路二三十米哎,路边绿化道还有一米多高,我都看不到马路,马路上车里头的人能看到我们?” 荀牧和苏平再次对视一眼。 两人脸上都难得的写上了迷茫两字。 还是荀牧先回过神来,取出了记录仪中的内存卡,又从抽屉里翻出个读卡器,将内存卡塞进读卡器中,插电脑上,打开视频文件播放。 之后,他瞥了眼右上角的时间,拉动进度条。 松哥也走过来,弯腰盯着电脑屏幕。 “就这会儿!”他忽然说道,荀牧便也不再调整进度条,静静的看着。 “你们看,”他指着屏幕,说:“就是她,给我打电话,约我见面的人。看着很年轻,二十五岁左右,怎么可能是嫌疑人呢?嫌疑人看着三十多了,而且五官方面也不像。 还有,那个,麻烦荀队你往前拖一点……嗯,对,就这,你看,这会儿我坐下了,正面对着门口,可以看到门外。 你们看这绿化道多高,我这边反正完全看不到马路那头的情况,外头我估计也是看不进来的吧?” 荀牧捏着下巴,没回话。 祁渊也忍不住过来瞧了两眼,皱眉。 苏平忽然问:“小祁,怎么想?” “啊?”他愣了下,跟着看看松哥,谨慎的道:“松哥说的没毛病,马路上根本看不到这边,而且,约见松哥的女人和嫌疑犯根本不像,我三伯他朋友在撒谎。 可问题是,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还有,这个女人的说辞……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这些事儿夹杂在一块,未免太巧合了些,里头有秘密。” “嘁!”苏平翻了个白眼,嫌弃的说:“一通废话,讲了跟没讲没差。” 第14章 扑空 祁渊抿唇,微微低头。 “好了,”荀牧摆摆手:“这会儿只有疑点,没有线索,你让小祁怎么去猜?这不是难为他么? 要我说,等‘举证人’来了,咱们再问一问,估摸着疑点也就解开了。 另外,小祁讲的也不是全无道理,那个约小松的女孩,我觉得就挺可疑的嘛,可以派人再去接触接触,调查调查。咱也再仔细看遍记录仪的视频,听听那女的说了啥,研究研究。” 顿了顿,他又看向松哥,说:“小松,既然回来,也别走了,准备下等会的例会吧……时间上可能会和小祁三伯他朋友过来相冲突,你来主持,回来给我和老苏做个报告就是。” 松哥点点头,应声好。 苏平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只傲娇的撇撇嘴。 一会儿后,他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除了这个女人,你下午还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了。”他摇摇头:“硬要说的话……那女人走后,我刚想回来,又觉得这公园的名字有些熟悉。 我让同事帮忙查了下,果然,上月底,也有个四岁的孩子在这个公园附近走失,不过,派出所同事立案时,也调阅过那一带的监控,没发现。 刚打算深入查查,看看这桩案子,跟小祁侄女被劫持一案是否有关联,会不会是同一团伙干的,就接到队里同事电话,让我赶紧回来。” “又多了一桩巧合。”苏平双手环在胸前,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扭了扭,调整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同时说:“把这女人也传唤过来吧。” 荀牧皱眉:“以什么理由?” “谎报警情,编造和提供虚假信息。”苏平冷淡的说道:“老子不信她是个精神病人,更不信她把松诓出去,就为了找个人谈谈心。 真有病,去医院,我们刑警不负责治。” 荀牧嘴角一抽:“那要人家真有心理问题咋办?你这不是刺激……” 苏平更加不耐烦,声音又冷了几分:“公民有配合警方调查的义务!” “可他们同时也有拒绝的权力。”荀牧说道。 “她没有。我说了,谎报警情,这是犯法的,是嫌疑人,嫌疑人没有沉默权与回避权。 就算她真有病,论法,这点问题也属于具备完全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心理有问题不是她能践踏法律的依仗。 而且,话我撂这儿了,如果她真有问题,我找人掏腰包给她做咨询给她治病,我就不信还真能这么巧。” 见荀牧苦笑,他又忍不住身手拍了几下桌子,不爽的说:“老荀!能不能干脆点?劳资就受不了你这副婆婆妈妈优柔寡断的样儿!” “行行行,依你依你。”荀牧不想跟他拗了,看向松哥说:“小松,你打个电话给她,叫她抽空过来一趟。 嗯,先礼后兵吧,就说请她过来配合调查调查,如果不愿意,再执行书面传唤。” “好。”松哥颔首,掏出手机就打电话。 把手机贴耳边听了会儿,他眉头一皱,说:“关机了。” “关机?”荀牧看向苏平,但苏平只是冷笑。 “看样子,我们得做好最坏的准备了。”荀牧站起身,说:“这件事,有人在背后布局。 就以此为前提吧,结合现有的线索推测,那女人把小松约出去,就是为了让人看到他俩在一块儿,然后告到我们这里来…… 可是说不通啊,他俩碰面就碰面,跟告到我们这儿有什么关联?她又不是嫌疑人,至少约见小松的时候不是,否则早就被小松给逮了。 既然她不能以嫌疑人的身份出现,那么,从约见,到构陷,期间就还得有一环,小祁三伯他朋友出现或许就是为了补齐这环。 按理,他开车的时候,根本不可能看到小松跟那女人,就算没有绿化带,人也没那么好的视力,所以他的叙述绝对有问题,在说谎。 问题是,动机呢?他莫非也参与到了这桩犯罪当中?如果是,参与度又有多少?具体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另外,他们的目的莫非真的仅仅只是构陷?恐怕不见得吧,如果是要构陷的话,手段未免太低级了些,太容易被拆穿了……” “不好!”苏平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猛地看向祁渊,问道:“小祁,你知不知道你三伯那个朋友是谁?” “不清楚……” “赶紧问!”苏平说:“问出身份,地址,派就近的同事过去盯着!如果他来了最好,但要想跑,立马给我拿下!” 荀牧皱眉:“这不符合规矩,哪怕他现在有嫌疑,可咱们手中并没证据,咱们没有强拿举证人的道理……” “如果他想跑,就有证据了!”苏平一挥手:“我没工夫跟你婆婆妈妈,人跑了咋办?小祁,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打电话问,出了事我扛着!” …… 二十分钟后。 苏平接了个电话,脸色无比难看。 他一抬手,将手机举的老高,似乎一怒之下想把手机给砸了。 但举了几秒,瞅了两眼,又把手放了下来。 毕竟是新手机,花了两三千,他可能还是心疼吧。 荀牧看见他的表现,轻轻的叹了口气,祁渊和松哥则对视一眼,都低下头去。 咱什么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见砰地一声,苏平一拳砸在荀牧的办公桌上,咬牙切齿的说:“让人给跑了!电话打不通,家里人不在。 他就没回过家,他老婆说他老板给他电话要他赶紧去流海市一趟,出差,就下午四点多的时候。” 祁渊心一揪——这人一跑,就意味着线索暂时断了,线索一断,短时间内便难以推进,他侄女…… 荀牧扶额:“我的错,要我……” “错锤子错,”苏平气反而消了,只是有些无奈:“看样子,人家早就已经想好了退路,这才敢在咱们面前露头,设计出这个局。 刚不说了吗,下午四点,他就跟他老婆说要去流海,也就是,他给小祁三伯打电话的时候,人就已经不在余桥,早不知跑哪去了。 踏马的,他们到底演的哪一出,要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第15章 顾虑 打算“约谈”的两个目标,一个都没来,荀牧与苏平气愤之余,也满是无奈。 事到如今,也只好向上级申请发布协查令与网上追逃令,希望能把人给逮住押送回来了。 “小祁,”松哥满脸自责,看着祁渊:“我很抱歉,没能早点看穿那女人的真面目,如果我谨慎一点,把那女人控下,说不定……” 祁渊摆摆手,打断他,说:“谁也不想的。” 实际上,他心中当然有怀疑——哪怕没有三伯朋友那通电话,单单按照松哥讲述,以及根据执法记录仪中拍到的,关于那女人的表现,就已经足够可疑了。 连他都能看出问题,松哥又怎么会毫不设防,就这样放任那女人离开,连家庭住址都不问一个? 当然,祁渊也不会认为松哥有问题,只是在想,他或许在谋划着什么,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不能告诉自己。 但他如果真有计划,一定会找机会告诉荀牧和苏平的。至于自己,问也没用,不如当做不知道了。 松哥还是一个劲道歉,祁渊心里焦急,却也只能摁捺着,并反过来劝慰松哥。 “嗯……”说着说着,他忽然注意到松哥表情有些不对劲,并连连对自己使眼色。 “松哥他这是在提醒我什么吗?叫我放宽心?还是?” 见他反应,松哥终于松了口气,对他点点头。 “看样子,我猜对了……”祁渊了然,接着忽然灵机一动,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两根大拇指戳戳戳打了一段话,又把手机递给松哥。 他愣了愣,跟着眼前一亮,赶忙接过手机,把祁渊打的那段话删了,另打一段上去,跟着将手机还给祁渊。 “这……”祁渊看了下内容,惊愕交加,忍不住抬头盯着他,见他轻轻颔首,便将这段话也给删了,把手机收起来,随后沉着脸,不耐烦的说: “行了行了,现在讲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要真愧疚,有本事帮我把侄女找回来啊!” “小祁,”松哥脸带笑意,语气却万分纠结:“你再给我个机会,我保证……” “哼!”祁渊一声冷哼,转头就走。 走了两步后,他又忍不住把手插进口袋,握紧手机,心脏砰砰乱跳。 “那女人要自首,愿意配合我们调查,把犯罪团伙一网打尽,我在她身上放了枚定位窃听器。但她为了取信上头,也在我身上放了窃听设备,所以不方便多说,见谅。别急,我们一定会把你侄女救出来!” 这是松哥在他手机备忘录上写的内容。 玩无间道的节奏。 不过,这段话无疑解开了不少疑点,也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但他眉头很快又皱了起来——他三伯那个朋友,究竟是什么意思? 另外,好端端的,犯罪团伙里怎么会有人忽然反水想自首了?这里头是否有问题,隐藏着什么阴谋算计? 那女人被通缉多时,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要有人或看中高额悬赏金,或扛不住压力而有心反水的话,早就自首了才对。 这么一想,他刚放下去一点儿的心,便再次悬了起来。 但他一个见习生,在需要回避调查的情况下,还能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也只能选择相信荀牧他们了。 …… 晚上八点,会议如常召开,各组刑警轮流汇报调查结果。 总结起来就两句话。 往好了讲,各方面布控已经完成,各交通枢纽都已经戒严,各要道也都被封锁,犯罪团伙插上翅膀也飞不出余桥范围。 但往坏了说,就是一无所获。 祁渊坐在一旁,用力掐着签字笔,指节微微发白。 他时不时的看向松哥,担心会议内容被犯罪团伙通过窃听器听到,并从中研究出薄弱点,突破封锁线,溜之大吉,那他的侄女儿可就再难救回来了。 更糟糕的是,要他们觉得自己跑不掉,想殊死一搏,甚至产生了拉个人垫背的念头…… 在祁渊忐忑下,会议结束,荀牧宣布散会。 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跟到了荀牧的办公室。 此时此刻,荀牧、苏平和松哥,三双眼睛正盯着他。 “回神啦?”荀牧似笑非笑:“想些什么呢,就跟魂丢了似的。” 祁渊张张嘴,想解释两句,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最后只是摇摇头,轻叹口气,站起身说:“抱歉,荀队,我……我先去吃个饭,你们聊。” “行了,坐着吧,等会一块吃,不用回避。”苏平淡淡的说道:“不把话讲开,怕你根本不会安心。 这样,给你透个底,咱们今晚行动,把你侄女救出来,放心了吧?” “确定目标下落了?”祁渊眼前一亮。 “松不跟你说了嘛?”苏平皱眉:“他在那女人身上放了枚具备定位功能的窃听器……” 祁渊大吃一斤:“苏队,你怎么就……怎么就直接讲出来了?” “安啦安啦,”松哥说:“跟你演完戏不久,我就故意借队里的金属探测器‘找到’自己身上那枚窃听器,处理掉了。接下来咱们说的内容,除非有人透露出去,否则那帮家伙听不到。” “那就好,那就好。”祁渊松口气,接着又满是期待的问道:“那,今晚行动……” “有那女人跟咱们里应外合,万无一失。”荀牧说:“但有一点,你不能参与,在队里等我们消息吧。” “好!”他答应的非常干脆。紧接着,他又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只是……这人为什么会忽然自首?会不会是陷阱?” 几人对视一眼,接着,松哥轻笑着说:“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放心吧,好解释,这人之所以选择自首,导火索就是你侄女呀!” “我侄女?” “没错。”松哥点头:“嗯,你没完整看完执法记录仪,不清楚也正常。 简而言之吧,她发现团伙这次劫持走的女婴,竟然和咱们警方有着血亲关系,慌了,认为团伙这次铁定要栽跟头,跑不掉。 所以她思来想去,决定自首,争取减刑的机会。” 第16章 问询 祁渊了然。 但还有疑惑,便接着问道:“可也说不过去呀,就算她要自首,也有别的法子,为什么偏偏选择和松哥你接触?就不怕团伙里有人起疑……” “这一点,她也给出了解释。”松哥打断他,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这个团伙,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而且相当灵通——否则那两个通缉犯早就落网了。 也因此,他们得知自己抢来的女婴,竟然是咱们支队内某个刑警——也就是你——的堂侄女之后,同样慌了,团伙内部直接分为两派。 一派主张一不做二不休,逃出去,远走高飞,赌一把;而另一派相对比较消极,想要自首。 两派争执许久,最后各退一步,打算派个人和咱们接触接触,摸一摸咱们的态度,可以的话,最好再打探点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到薄弱口逃出余桥。要事不可为再自首。 于是,那女人就领了任务,来和我接触,把他们买到的窃听器打在我的身上。” “领任务……接触……”祁渊有些汗颜:“怎么和游戏似的。” “说法就这个说法,能理解就行了。”松哥耸耸肩。 祁渊轻轻点头,接着又说:“可是你们这理由找的也太随意了点,怕是对面会起疑心吧?又或者,这干脆就是个套,等着咱们往里头钻。” “陷阱?” 荀牧三人对视一眼,跟着又不约而同的盯着祁渊,脸色看着有些古怪。 “怎么了?”祁渊被他们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松哥说道:“咱们是警察,他们是犯罪团伙,设陷阱引咱们入套?然后呢?干掉我们吗? 如果他们被咱掌握了核心证据,且走投无路的话,还可能这么干,但现在这种情况……呵,躲着咱们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设套引我们上钩呢? 要知道,他们连劫持了你侄女都紧张个不行,甚至因此而在内部产生了分歧,又怎么可能敢对我们下手? 那两个被通缉的家伙是穷凶极恶之徒,或许有着弄死我们搞的咱们方寸大乱好趁机逃走的想法,但就算是他俩,只要敢表露这个意图,我敢保证,不用咱们动手,他俩的同伙就能先把他们弄死。” 祁渊若有所思。 但没想明白,他注意力就转移了,欣喜的问:“这么说……今晚行动,十拿九稳了?” “可以这么说。”荀牧点头:“另外,今晚的行动,我已向市局汇报,他们会调派一支特警突击队协助行动,另有一队武警待命,必要时提供强火力支援,放心吧。” …… 夜里,祁渊在支队大楼踱来踱去。 他也知道自己肚子伤口没好,不能多动,可就是安不下心来。 为了保证行动顺利,今晚的营救计划、捣毁行动,他没敢跟任何人说,包括自己父母,这会儿焦灼的心情,自然也就无从宣泄了。 不知道在支队里转了几圈,他忽然听到自己手机铃声响起。 他一个激灵,赶紧将手机掏出来,紧张的看了眼来电显示。 “爸?”他皱了皱眉,接着赶紧接通,问道:“爸,怎么……啊?四哥出重症监护室了?这么快?不说要待两天么?好,我知道,这就过去。” …… 赶到医院门口,下车,他摸摸自己肚子上的绷带,暗暗摇头,跟着便迈着小碎步往住院部走。 楼下,祁父正在等他,见到他身影便立马迎上来,扶住他,担心的问道:“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儿,放心。嗯,四哥他现在怎么样?”祁渊摆摆手问道。 “还好,手术很顺利,脱离危险了。”祁父回答:“他放心不下舒允,硬要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医生评估过他的伤,觉得没大碍,就同意了。 知道你有话要问他,走吧,我扶你上去。” “哎!”祁渊一拍额头:“差点忘了,这桩案子我得回避的,不能参与调查工作……爸,我给队里前辈打个电话,叫他们过来问吧。” “你先问了再转告他们也一样的嘛。”祁父说:“你哥他大出血,身子现在差得很,不能多熬,估摸着等会就睡了。” “也好。”想了想,祁渊点头同意,毕竟正式问询的事儿不急,明儿再问也是一样的。 两人搭乘电梯来到普通外科病区,祁父又扶着他走到病房里。 三伯和大伯也都在,看见他俩,立马站起来。 对视一眼,三伯叹口气,说:“阿渊,不好意思了,你受着伤还让你这么……” 祁渊摆摆手,问道:“一家人就不说这些了。四哥他怎么样?” “刚睡下,”三伯说:“我叫醒他。” 说着,不等祁渊阻止,便直接回到病床边,摇了摇他的肩膀。 “呃……”四哥睁开眼睛,呻吟两声。 “阿渊?”他看到祁渊,赶忙挤出笑容。 大伯在床位摇了几圈腰杆,将床上半截竖起来一些,又端过板凳叫祁渊坐下,给几个兄弟使个眼色,才说:“你们兄弟俩聊吧,我们几个出去买点东西吃。” 祁渊点点头,知道他们是在腾空间,因此也没阻止。 当然,病房里还有别的病人和家属,但他们注意力并不在这儿,谈话声音小些的话,倒也没大碍。 “四哥,”沉默一会儿后,祁渊决定直入主题:“为什么抱走侄女?” “我……”四哥张了张嘴,半晌后,又缓缓摇头:“我的事儿,我爸和大伯他们都跟你说过吧?” “你真把舒允当成你女儿了?” “没有。”四哥说:“但……我真的很喜欢她,这感觉抑制不住……” “好了,先不说这些,也别扯开话题。”祁渊一脸严肃:“正面回答我,你为什么抱走侄女?抱走后又想去哪儿?干什么?一定要老实说,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如果我说,我是抱她去打疫苗的,你信吗?”四哥抿抿嘴。 祁渊不回答,只是看着他。 “我查过新生儿打疫苗的日子,还刻意做了张表,打印下来。今天她该打第二针百白破了,我就去大哥家,摸了疫苗本,抱着舒允去妇幼保健院。” “说不过去。”祁渊说:“如果只是抱侄女去打疫苗,你大可以跟他们讲一声,也不会闹得大家这么担心。” 第17章 里应外合 “以前说过,他们不肯。”四哥苦笑着说:“自从他们一家看出我有些不对劲以后,防我就跟防贼似的,死活不肯让我抱舒允,更别说带去打疫苗什么的了。” “既然如此,”祁渊面无表情:“你又是怎么瞒过所有人,把侄女偷偷抱出来的?” “我……”四哥张了张嘴,说:“我趁着他们出门吃早餐的时候,把在手推车里的……” “你在撒谎。”祁渊打断他:“四哥,我都不信,你觉得回头我同事讯问的时候,你能骗过他们吗?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我真的帮不了你了。” 四哥脸色微微变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咬牙,轻声问道:“会坐牢?” 祁渊打量他几眼,仔细观察脸色,这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会。” “唉。”他胳膊无力的垂了下去。 “四哥,你到底怎么想的?”祁渊声音抬高了些,接着左右瞅瞅,又压了下去,低声、沉声说:“我算是看明白了,拐走舒允,你是找了别人帮忙吧?玩里应外合?那你现在这又算什么?苦肉计么? 我真搞不懂,你图啥?拐走舒允,再转一圈到你手上,你就真能把她当女儿养着她了?你当大哥大嫂认不出自己孩子还是咋的? 还是说,你打算演完这一出,就真的给我们玩人间蒸发,远走高飞,换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地方生活?” 见四哥低下头,祁渊忍不住扶额,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接着故作平静的说道:“看样子我猜对了。 四哥,我忽然有些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舒允了。或者,你只是受到刺激,导致心理扭曲,只是自私的想要填补上你没有,且不会有孩子的空缺而已?” “你胡说!”四哥终于忍不住了,瞪着他:“你说我什么我都认了,我知道自己做错事,自然要受到制裁。可你不能怀疑……” “怀疑?只是怀疑吗?”祁渊打断他:“你要真爱舒允,舍得让她落在人贩子手中?她挨饿受冻被打了怎么办?人贩子毁约把舒允卖给别人了怎么办?这些你都没考虑过?或者,你只是不愿意去想这些,逃避问题? 还有,你真的会带小孩吗?奶粉怎么冲调?米羹怎么熬?生病怎么办?剩下的疫苗上哪打?我看你怕是纸尿裤都不会换吧? 不止这些,更长远点,孩子户口,出生证明这些你要怎么弄?要上不了户口,你叫她怎么读书? 问题一想一大堆,你注意过么?你想过怎么解决么?没有!你只想着,把舒允抱到手,别的什么都不管了。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说自己爱她,把她当女儿? 呵,别狡辩了!你就是为了满足自己一己之私,为此,你连爸妈,嫂子,老婆都统统不要了。 四哥,从小你就这个性子,看上的东西,要么哭要么闹,一定要弄到手,逼着三伯去买,或者从我,从几个哥哥手中抢到,全然不计后果。 本以为你后边转了性,成熟了,没想到还是这副模样,只不过从熊孩子长成了熊大人而已。” “我……” “别你啊我的了。”祁渊斜他一眼,摇摇头:“或许我想岔了,我根本帮不了你,你也不需要人帮,到现在都全然不知悔改。 或许,坐几年牢,外加强制心理干预,叫你改过自新,才是真的对你好。行,你也别说了,我同事等会就会来,对你例行讯问。 奉劝你最好老实交代吧,争取争取减刑的机会。” 四哥慌了:“别,别啊。阿渊,别,别走。帮我,帮帮我,咱们……” “我怎么帮?拿什么帮?”祁渊盯着他:“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可这件事,嫌疑人是你,受害人是大哥,是侄女,左右都是一家人,我夹在中间,你叫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帮?我只能公事公办! 我算是看明白了,为什么刑诉法会要求我回避,为什么荀队苏队也不让我多管这事儿…… 四哥,认罪吧,就算我没有证据,就算我沉默不说话,可以我同事他们的能耐,想查出真相也不难,人贩子那边也肯定会把你供出来,负隅顽抗没意义的。 好好认罪,争取减刑,安心改造,这才是你该做的事,对你,对所有家人都好。” 说着,祁渊掰开他的手,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安心养伤。” 说完,也不看他的反应,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 “阿渊,怎么样?” 刚出门,就看见站边上的三伯他们。 显然,出去吃饭真的仅仅只是个说辞,给祁渊腾出空间罢了,他们压根就没走,一直待在门口。 “我帮不了他。”祁渊摇摇头:“等会同事来了,让他们问问吧。” “不是,什么情况啊阿渊?阿先他都说了什么?”大伯有些着急,毕竟事关自己孙女,他根本淡定不下来。 犹疑片刻,祁渊还是摇头,没回话。 虽然说,真相他们早晚都会知道,但这会儿说出口,难保情绪激动的大伯一家,会干出什么事来。 到时候,大伯三伯两家关系彻底破裂都算轻的,就怕一个不小心酿出大祸来。 比如一板凳砸过去,把重伤的四哥活活打死。 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可拦不住他们,控制不好局面。不如等同事们过来了再讲,到时就算大伯一家再激动,也有人拦着。 “唉哟,”大伯跺了跺脚,满脸焦急:“阿渊,你就别卖关子了好吗?阿先他到底说了什么?拐走舒允的那帮人搞清楚是谁没啊?哎,真是快急死我了……” “大伯,放心,”祁渊摆摆手:“已经有眉目了,我同事正在行动,一定会把舒允救出来的,你别急。” 说着,他又掏出手机:“大伯,这样,我先给我领导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好吧?” “哎!行吧,你问。”大伯只能退开两步,给他让路。 祁渊走出去几步,见他们没跟上来,才松了口气,随后拨通荀牧的电话。 但电话还没拨出去,他又立马挂了,担心荀牧他们正在行动,不方便接接听。 想了想,他又打开微信,把四哥的情况大致说了,发送出去。 第18章 剧本 凌晨一点。 早已回到支队,趴在办公桌上小憩的祁渊听到楼下传来阵阵嘈杂的声响,立马醒了过来。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他便起身走到窗边,伸出根指头插进百叶窗的缝隙里边,轻轻往下一压。 他看到,楼底下停了有十来辆警车,有刑警与抱着微冲的特警不断的从车上下来,站在四周警戒。 紧跟着,便又见到刑警押着几名带手铐的嫌疑人下车。 “行动结束了?”祁渊赶忙松开百叶窗,快速往楼下跑去。 刚跑两步,手机就响了。他摸出来看一眼,接通,一面说自己马上下来,一面加快了脚步。 刚到一楼门口,就见着荀牧抱着团褓巾,褓中露出张脸,正是祁舒允。 祁舒允双目紧闭,嘴里含着自己右手大拇指,唾沫流出来许多,看上去睡得蛮香。 荀牧将婴儿递给祁渊,微笑道:“万幸,孩子没事,小祁,通知你家人过来把孩子接回去吧。嗯,我个人建议,赶紧抱去医院瞧瞧,检查一下,求个安心的好。” 祁渊连连点头,一个劲的道谢。 接着,荀牧又问:“你给我发的微信,我看了。这事儿,真是你堂哥策划的?” “应该不会错,我离开的时候,两名前辈已经在问着了,不知道他们回来没。” “等会我会问问。”荀牧轻轻颔首,接着说:“有证据吗?” “没有。” “那你怎么猜到的?” “也就是灵机一动吧。”祁渊轻叹口气,说:“我爸说他醒来后,我就第一时间过去找了他,问了些问题,看他脸色不太对,就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问他是不是在演苦肉计。 我是真没想到,竟然蒙对了,接下来,许多猜测也就顺理成章。只不过,三伯他朋友到底扮演个什么样的角色,还是不清楚。而且,也还有些疑点没办法解决。” “我会查清楚的。”荀牧点点头,说:“赶紧给你家人打电话吧,然后好好歇一歇。” “好的。” 目送刑警们押着一大帮嫌疑人走进支队,又低头看看睡得正熟的侄女,祁渊彻底舒了口气,掏出手机,给大伯打电话。 没多久,大伯一家就立马赶了过来,接过祁舒允,连连道谢。 “那个,阿渊,你们队长呢?”大伯说:“我要当面……” 祁渊摆摆手:“他现在在忙,回头再说吧。荀队说的没错,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侄女抱去医院,做个体检来的好。” “嗯嗯,好,阿渊,辛苦你了。”大伯也没多说,只道:“这周末你有没有空?来大伯家吃饭,我叫你伯母弄你最喜欢的糖醋里脊跟啤酒鸭。” 祁渊微笑着点点头:“有时间一定过去。对了,四哥那边怎么说?” “不太清楚。”大伯眉头一皱,说:“你同事跟老三说了几句,就把他转到独立病房隔离了,问老三他也不说。” “这样啊。”祁渊若有所思。看样子,四哥还是听进去了他的话,乖乖跟刑警招了,刑警取得口供,便将其视作嫌疑人进行扣押。 当然,祁先身负重伤,还得待在医院里头,一时半会出不了院。 又问了几句,大伯一家就抱着侄女走了。 祁渊想想,也没多问案子情况,回到了值班休息室准备睡觉。 就像他说的,荀牧他们这会儿忙得很,要自己再去问东问西,就惹人烦外加拖后腿了,不如暂且按捺住心情,明儿一早再说。 …… 一晚上,他睡的不算好,迷迷糊糊间做了好几个梦。 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他翻出手机瞧瞧时间,七点半。 “我去,睡过了!”他立马从床上跳起来,飞快的钻进卫生间洗漱。 在他想来,荀牧昨晚捣毁了那个犯罪团伙,肯定是得突击审讯一番的,一审指不定就是一通宵。 熬了一夜,精神疲惫的很,审讯结束后吃点东西可能就直接睡了,他要去的晚,怕是见不到人,想要的答案,也得等许久才能得到。 洗漱完,他也顾不得吃早餐,直接来到办公室,拉着一名来的比较早的刑警,问道:“前辈,你知道荀队他们在哪儿吗?” “荀队?”那刑警想了想,说:“不大清楚。听说他们夜里捣毁了个犯罪团伙窝点,突击审讯了一夜,这会儿可能还在审讯室里呢,你过去看看?” “好的,谢谢前辈。”他点点头,跟着又往二楼审讯室跑。 刚一出楼梯间,他就见着苏平正趴在床边抽烟。 “苏队?”他赶紧上去打了个招呼。 “哟,早啊。”苏平回头瞧了他一眼,跟着又看向窗外。 这会儿,他双目通红,满脸胡茬,头发也油腻腻的,看上去很疲惫。 “苏队,辛苦了……” “行了,别讲这些屁话,不爱听。”苏平吐口烟雾,平静的说:“你是来问审讯进展的吧?” 祁渊有些尴尬,点点头。 “都招了,跟你小子推测的差不多。”苏平说:“你四哥联系上这帮人,愿意花五万块钱,请他们帮忙,陪他演一出戏。 一帮人里应外合,趁着你大嫂抱孩子出门买菜吃早餐的时候,你四哥上去搭讪,吸引注意力,跟着一路陪你大嫂回家,路上找机会抱走你侄女。 跟着,你四哥就抱着孩子走到了约定地点,决定演一出戏。倒也不是什么苦肉计,仅仅只是强行把孩子抱走,然后你四哥在以找孩子为由出省,他们再把孩子还给你四哥。” 祁渊眉头一皱,这剧本,与实际情况有些出入。 苏平虽然没看他,但似乎也猜到了他的表情和想法,便接着说:“计划开始执行的很好,但到了临头,出了点岔子,你四哥似乎后悔了,不愿意交出孩子,想要把你侄女抢回来。 团伙里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计划的,比如砍伤你四哥的那几名打手就不清楚,以为只是和往常一样的行动,看到你四哥追上来,就直接动了刀子。 这个变故,让团伙里知情的几人有些担忧,结果又查到你是咱们队里的刑警,慌了,整个团伙便分为两派,一派想走,一派想自首。” 第19章 结案 “他后悔了么……”祁渊表情有些复杂,许久后,才轻叹口气:“算他没没蠢到家,不至于无可救药。” “可惜太迟了。”苏平摇摇头。 “是啊,太迟了些。”祁渊应一声,也摸出烟塞进嘴里。 苏平瞅了他一眼,默默的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同时轻声说:“没看到走道上的标志么?禁止抽烟!” 祁渊:(⊙o⊙) 他表情僵住,抓着打火机的手也顿在半空,同时,眼睛也不自觉的往苏平手指夹着的烟头上瞥。 他很想吐槽,却又很从心,不敢说,不敢问。 “呵,”苏平见状,撇撇嘴:“逗你的,瞧把你吓的。这扇窗户附近是吸烟区,垃圾桶顶上还有灭烟器呢。” 祁渊苦笑,这才把烟给点着,然后小心翼翼的凑到苏平身边,学着他的动作,把手肘杵窗台上,撑着自己上半身,双眼看向窗外。 接着,他又问:“那,我三伯他朋友呢?怎么回事?” “怎么?”苏平斜他一眼:“转移话题化解尴尬?” 祁渊:(╯‵□′)╯︵┻━┻ 这天没法聊了。 见他眼角抽搐,苏平才缓缓说:“这人什么情况,我也说不清楚,目前审讯过的几名嫌疑人都不知道这人的存在。至于你四哥那边,还有跟松搭上线的那个女嫌疑人,同样不知道他。 更有意思的是,我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流海市那边的同事联系他——他媳妇不说他老板叫他赶去流海市出差么,我们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结果,人联系上了,就在刚刚,而且查明,他确实是跑去出差的,他的行车记录仪可以证明这点,也没给你三伯打过电话。” “啊?”祁渊愕然:“怎么会?那……” “我也在琢磨这事儿,所以跑来窗台边抽烟,便抽边想。”苏平淡淡的说道:“倒也有点猜测,你听不听?” 祁渊微微皱眉,大概猜到了苏平想说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点点头,嗯一声。 “记得吗,松和那女嫌疑人碰面的地方,离你三伯家很近。”苏平走到垃圾桶边,掐灭烟头,又重新点了根,又走回窗边,说:“或许,看到松跟嫌疑人见面的,并非所谓的朋友,而是他本人。 把他请来支队,问起他朋友的时候,他露出迟疑之色,也未必是因为不想出卖朋友,而是单纯的慌张。 之后,也未必真打了电话,可能只是跟朋友说了句,让他帮忙配合配合什么的。 只是,骑虎难下的他没料到,这个朋友恰好在昨天下午去了外地出差,而且,并没有把这事放心上,转眼就忘了。 我会叫那边的同事帮忙问问,看看你三伯有没有跟他说过这事儿。” 顿了顿,他又接着讲:“他这么做的动机,我暂时没想明白,如果说是隐约猜到他儿子干的事儿,想替他打掩护,也说不过去,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只能回头问问了。” 祁渊深吸口气,说:“我这就打电话把三伯叫来。” “不用那么严肃谨慎。”苏平斜了他一眼:“你三伯未必有什么坏心思,可能是瞅见松和嫌疑人待一块,真起了疑心,又担心你夹在中间难做,加上他自己也不敢确定,怕摊上事儿,才拉‘朋友’出来顶锅。 ‘我有个朋友’系列嘛,这些年不管是在论坛、逼乎还是办案过程中,都见得太多了。” “可是……”祁渊有些迟疑的说:“跟松哥碰面的那个嫌疑人,先前根本没露过面啊。” “我们没见过,不代表你三伯也不认识。”苏平耸耸肩:“毕竟是作案多年的犯罪团伙成员,可能你三伯知道她呢? 比如,谁家小孩被这女人抱走过,家长报警后也发动亲朋到处追查,给他形容过外貌特征什么的,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你现在别想太多,也别急着下结论。” 顿了顿,他又拍拍祁渊肩膀:“另外,既然你侄女已经被救出来了,那我劝你还是别过多参与本案,当做不知情吧。 毕竟一边是你三伯、四哥一家,另一边又是大伯大哥,再一边又是规章律法,夹在中间怪难做的,别弄得里外不是人。” 祁渊只能嗯一声,也知道苏平是为自己好,便不多说什么了。 …… 中午,三伯来了支队一趟。 祁渊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什么,只知道三伯被批评教育了一翻,想来,苏平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发现松哥跟嫌疑人碰面的,确实是他。不过他倒不是认出了嫌疑人,而是当时他也在店里,隐约间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几句话,这才起了疑心。 后来他也确实打电话向朋友求助过,不过当时讲的着急,只说了自己的诉求,让警察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能配合配合,又说回头请吃饭,就挂了电话,根本没听朋友当时在干什么。 再之后,朋友手机好巧不巧的没电关了机…… 总而言之,这场闹剧,可算收尾了,万幸孩子没出事,还顺带捣毁了个人贩子团伙,逮住两名逃逸多年的通缉犯。 傍晚,大伯找到祁渊,塞给他两千块钱。 “大伯?”他愣了愣:“你这是啥意思?” “你别多想。”大伯说道:“这桩案子,前因后果我也知道了。说起来,算是家丑,倒是麻烦了你同事。 唉,我也看出来,你同事性子都直,送礼的话那是侮辱人家,他们肯定不收的,但这么麻烦人,我心里也过不去,就寻思着,麻烦你替我请他们吃顿饭吧……” “这样啊。”祁渊恍然,跟着把钱推了回去,说道:“请吃饭可以呀,我帮你联系,约他们出来就成了。” “这不好吧?”大伯有些迟疑:“我也查过,我们算是当事人,当事人家属请警察吃饭,影响恐怕……” “倒也是,”祁渊点头,跟着摆摆手:“那就回头再说吧,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等案子彻底了结了,我约约看。” “行吧。” 目送大伯离开,祁渊叹口气。 这笔糊涂账,真是…… 想着,他又忍不住摸摸肚子。 不管怎么说,事情可算过去,自己也可以安心养伤了。 第20章 突发事件 晚上八点,亿达广场,线切肉牛火锅。 苏平往嘴里塞了块吊龙,呼哧呼哧的嚼两口,又伸手抽了张面巾纸擦掉额头上的汗,接着斜了祁渊一眼:“我说小祁,大热天的,为什么要吃火锅?” “你明明吃的很嗨。”祁渊吐槽道。 “嘁。”苏平撇撇嘴:“这家店可不便宜,你那点工资不够使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有啥事要咱帮忙的?” “没啦,”祁渊摆摆手:“这桩案子,你们都辛苦了,大伯让我请你们吃个饭,表示表示感谢。” “噢?那你大伯咋没来?”荀牧问道。 “这不避嫌吗。”祁渊说道:“案子还没结,没提交给检方,他身为当事人家属,请你们吃饭,怕影响不大好。” “就你事多。”苏平翻个白眼:“心意咱领了,请客就算了吧,等会AA就是。” “这……” “别哔哔,吃饭!”苏平瞪他一眼:“办这桩案子的可不止咱几个,几十号兄弟呢,你能都请一圈?钱多得慌拿来烧啊?” 说完,他又一招手,喊道:“服务员,麻烦再上份牛筋丸,一碗牛杂汤河粉!”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回过头,只见邻座一名女子倒在餐桌上,口吐白沫,身子不时颤颤,桌上三四个男女立马退开,吓的脸色苍白。 她身边还站着个男孩,瞪大眼睛看着她,满脸不知所措。 下一瞬,退开的几个人中,忽然有个男子跑了回来,端起滚烫的火锅便想对着那孩子泼过去,不曾想脚下一滑,整盆汤全部倒在了自己身上,脸上,忍不住在地上打滚,惨叫连连。 “卧槽!”苏平猛地跳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前后不过两三秒罢了,以至于苏平他们几个都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那男人已经在地上哀嚎着了。 “小祁!叫救护车!快!”荀牧吼一声,跟着立马从口袋中掏出证件,喊道:“让一让,大家让让,警察!” 周边人依旧惊慌失措,等他连连喊了两边,才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身子放松下来,开始三五成群聚作一团团,站的不远不近,对这边指指点点。 松哥则走上前去,蹲下,给那孩子仔细检查了一阵,见他没啥大碍,仅仅被几滴飞溅的汤水烫到了胳膊而已,这才松口气,跟着站起身:“这是谁家的孩子?家长呢?” 喊了两声,没人反应,他眉头一皱,声音又抬高了点:“孩子家大人呢?跑哪去了?” 说完,才有个女人慌张张的冲过来,蹲下身一把抱住孩子,这才转着头左右看看,问道:“怎么啦?发生什么事……” 她注意到躺在地上惨叫的男人,以及蹲在男人身边的苏平,还有趴在餐桌上口吐白沫的年轻女子,脸上慌乱不已。 松哥再次蹲下,平视女人,问道:“你是这孩子母亲?” “我……我是他姑姑,他爸妈回老家办事了,托……托我带两天。”女人咽了口唾沫,焦急的问:“到底怎么啦?我就去上个洗手间,这里……” 没问完,她又低头看向男孩,问道:“杰林,你姑丈呢?他死哪去了?” 孩子似乎被吓懵了,有些呆,女人晃了他几下,他才回过神,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哽咽着说:“姑丈出去抽烟了,他……我……他叫我在这自己吃……吃东西。 我……嗝儿~我害怕,我……我就想去找……找你们。地板滑,我没注意摔了跤,站起来又……又撞到那个姐姐……” 说着,他指了指趴在桌上的女子,接着一抹眼泪,继续说:“那姐姐就忽然跟电视里发羊癫疯一样趴桌子上了,好吓人,接着那叔叔就过来,端起火锅要泼我,结果自己摔跤,火锅倒自己身上了…… 姑姑,我被烫到了,好疼,好疼!我……哇呜呜呜。” “这……这……”女人听了,也有些手足无措,抬头又瞧了眼趴桌子上的女人。 孩子嚎的很大声,周边人都听到了。 那女子的伴儿几个对视一眼,又有个男人走出来,指着孩子鼻子说:“你胡扯,我们几个都看着,你把我们朋友给撞了,你……” 女人一听,眉头倒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杰林多小个孩子,碰一下能把人撞死啊?” “嘿,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说我们冤枉他?”男人冷笑:“这熊孩子自己都承认了,你还想抵赖?” “停一下……都停一下!”苏平大喝一声:“先救人!案子的事,一个个说,都别吵吵,到底怎么回事,我会查清楚!经理呢?服务员!把你们经理给我叫出来,店里监控拷贝一份!” 说着,他又对松哥吼道:“松,把你们组,还有附近派出所的人给我叫过来,赶紧的!就说发生起突发事件!” “明白。”松哥连连点头。 这时,祁渊也放下手机,对苏队说:“苏队,急救中心说十五分钟内会赶过来。” “来不及。”荀牧皱眉,走到女子身边打量几眼,又瞧了瞧还在呻吟的男人,说:“他虽说被大面积烫伤,但短时间不会有生命危险,可这女孩……” 说道一半,他鼻子抽了抽,脸色骤变,目光迅速在女子几个同伴身上游弋两圈,接着又落回祁渊身上,说:“再打,申请叫最近的医院迅速派车过来,五分钟内必须赶到,否则……。” 顿了顿,他快步走到祁渊身边,轻声道:“我隐约闻见了苦杏仁味,疑似氰化物中毒,而且女孩呼吸已经相当微弱,瞳孔也在涣散,随时会死。 你把这事跟急救中心讲清楚,叫他们尽量尽快派救护车过来,不行就我们派车把人送医院去。” 祁渊心中一凛,立马点头,再次拨打120的电话,等接通后,他便抬起一只手,挡着自己嘴跟手机,说: “急救中心吗?我是市公安刑侦支队的,刚给你们打过电话…… 是这样,亿达广场四楼鲜切牛肉火锅店发生一起恶性案件,受害人疑似氰化物中毒,现已出现呼吸衰竭,瞳孔扩散等症状,随时有生命危险,希望你们尽快调派就近急救车过来……对,五分钟能赶到吗?好,麻烦了,尽快!” 第21章 伤情 作为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余桥急救中心的效率还是相当高的。 不过三分钟,便有一队医务人员推开人群涌进现场。 为首的中年医师迅速走到女子身边,检查了一番,跟着皱眉摇头,又掏出小手电,翻开她眼皮照了照,才叹息着说:“没来得及啊,她已经没了生命反应,呼吸脉搏都停了,瞳孔反射也已经消失。” “怎么会?”荀牧难以置信的问道:“就算氰化物属于剧毒物,可从受害人出现反应昏迷到现在,至多不超过五分钟,人就没了?” 医师看了他一眼,再次摇头说:“如果她摄入的是不需消化,可直接经口腔黏膜即消化道吸收的无机氰化物,摄入量又比较大的话,产生症状后呈闪电式立即死亡的临床案例也是有的,三五分钟,不算这类案例中最短的了。 以我的经验,按照这女孩的体重,只需要一次性口服超过一百毫克的氰化物,就足以引发急性中毒立即致死。何况,她服下的药物量可能远远不止这么点。” 与此同时,又有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跑过来,轻声说:“主任,病人伤情严重,颜面部、脖颈、前胸和肩部大面积浅二度烫伤,局部,尤其脖颈及颜面部可达深二度烫伤,必须尽快治疗。” “明白了。”中年医师点点头,跟着看了眼女孩尸体,最后目光落回到荀牧身上,说:“我先把这伤者带回医院急救了,至于她,还是交给你们的法医科吧。有需要的话,我给你们开张医学死亡证明。” 荀牧脸色严肃,摆摆手没回话。 医师也不多说,回过神,招呼着医务人员把伤者抬上担架,便拉着走了。 又有个男人慌里慌张的闯进现场,走到孩子身边。 还没开口,女人就甩了他一巴掌,又指着他鼻子,用尖利的声音骂道: “你这死烟鬼,狗东西!老娘叫你看着杰林,你倒好,跑出去抽烟,少抽一根要你老命啊!现在闯出这么大事,你瞧瞧该怎么办?” 男人被打懵了,等反应过来时,火气瞬间上涌,脸涨的通红。 但过了一会儿,他后叹了口气,潮红色迅速小腿,喏喏的问:“这到底怎么啦?几分钟功夫,怎么就……” “就你妈!”女人怒喷。 这时,火锅店经理才姗姗来迟,走到荀牧几人身边,搓着手,满脸纠结的说道:“警官……” 苏平瞅了他一眼。 说起来,也算他倒霉,店里发生这种事儿,遭了无妄之灾。 是的,苏平并不认为这桩案子跟火锅店有关——如果真是食材方面出了问题的话,死的可就不仅仅只是一名年轻女孩了。 从她起病到死亡的速度看,她摄入的氰化物不会少,如此大剂量的投毒,如果是食材方、火锅店出了问题,也很难精确到仅仅只害死某一个人。 当然,难,不代表不可能,比如在她的个人蘸水上动手脚。所以例行的排查工作还是少不了。 苏平也没为难他,只是说:“我们需要调取火锅店内的监控,还有,蘸水台、自助吧台、后厨食材、碗筷等,也需要抽样带回支队检验,包括你在内,这家店所有工作人员,也需要配合我们调查,希望你……” “警官放心!”经理听了,立马连连点头:“我们绝对配合。” 说着,他迅速恢复镇定,摆出副苦笑的表情,说:“出了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想的。 说实话,这么一搞这家店可能都会黄,我说不定也要被老板炒了,除非你们能尽快破案,才可能消除影响,我们当然得配合了。” “那就好。”苏平懒得理会他的表演,只淡淡的说:“那就麻烦你先把员工召集起来吧。另外,麻烦守着门,别让人随意出去。” 听到这话,本来还一脸或震惊,或惶恐,以及极少数看上去有些兴奋的食客脸色全都变了,本来嘈杂的环境都安静了几秒。 紧跟着,有人站出来,质问道:“警察同志,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要扣留我们吗?” “误会了,你们误会了。”松哥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一面给荀牧使眼色,让他拉着点苏平,别一个激动开了地图炮群嘲所有人,一面解释道: “说实话,在我们看来,在场所有人确实都有嫌疑……” “有嫌疑你(哔哔)!”有人情绪相当激动:“劳资好端端吃个饭,碰到这种晦气事……” “别激动,别激动。”松哥赶紧说:“嫌疑是客观存在的,但我们不会因为这种事儿限制你们大家。除了当事的两桌人,其它的留个姓名住址联系方式就可以走了,我们绝对不阻拦。” 松哥亲和力爆棚,好说歹说,硬是把大家高涨的情绪给消弭干净,配合的留下信息,跟着一个个离开。 拥挤的门店内,立马宽松下来,倒是更方便调查了。 祁渊帮不上忙,之前一直缩在角落里看着松哥,自认为学到了很多。 当然,一时半会别指望能学以致用,没有足够的经验,为人不够圆滑,硬搬松哥套路,可别指望这些激动的人会买账,最终结果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而已。 人走完了,他倒也能松口气,在请示荀牧之后,便开始四处看看,搜集线索。 不过只能看,不能上手——他们出来吃饭,当然不可能随身准备着手套什么的,要一不小心破坏证据,可得被苏平喷死。 逛了两圈,大部队也终于来了,以凃仲鑫为首的法医,加上柴宁宁为首痕检员,开始在火锅店内搜集证据。 松哥也领着赶过来的一帮刑警,逐个对当事人问询。 苏平眼睛一斜,祁渊立马会意,蹭到松哥身边,问道:“松哥,我能不能……” “一块儿吧。”松哥不等他说完便点点头,左右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受害女子的一名男性同伴身上,走上前说:“这位先生,方便问你点事吗?” “这……”男子有些迟疑,左右看看,反问道:“能就在这问吗?” 第22章 问询 “抱歉,我们需要单独询问。”松哥回答。 男人也没太抗拒,点头说:“那行吧。” “感谢配合。”松哥一贯的温和,说道:“请跟我来。” 他们也没走多远,在角落找了张桌子,便纷纷落座了。 别的刑警同样两两一组,纷纷寻找目标,带到某个角落问话。 好在火锅店虽然不太大,也有十多张桌子,目前需要问询的人也不多,间隔一两桌问话还是没问题。 “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王道川。”他回答道。 “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大学同学。”王道川说:“她今天生日,正好,下个月又要和她老公结婚了,就请我们几个玩得好,又都还待在余桥没走的同学一块吃个火锅,哪里想得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松哥点点头:“她叫什么名字呢?还有,你们当时是哪个专业的?她现在在什么单位?” “她叫第二君妍,很少见的姓。”王道川挠挠头:“我们还问过呢,听她说她祖上是战国时齐国的贵族,原本姓田,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被迫改姓,改成从‘第一’到‘第八’八支,她们家就是其中一支。 她还说了,本来就算一分为八,他们家也都还算是大姓,只是后边不知道为什么,又纷纷改成单姓‘第’,还留着复姓的特别少。” 祁渊表示涨知识了。 但同时对此也并不感兴趣。 松哥同样如此,只是他很少打断被问询人的讲述,只微笑着看他。 他又挠挠头:“抱歉,扯远了。我们几个都是学教育化学的,我混的比较惨了,几所中学都没考上,只能在培训班教书,君妍她好很多,在四中教书,听说还当上了化学教研组的副组长呢。” “化学……”祁渊捏捏下巴。 氰化物作为受到严格管控的剧毒物,想要弄到手也并不容易,但如果是学化学出身的就不一样了。 这玩意儿制造难度不大,只要给原材料,基础专业知识能及格,花费点心思都能搞出来。 这么说来,死者的这几个同伴,不但具备作案嫌疑,也都具备作案条件。 再一想案发时看到的一幕幕,祁渊灵机一动,问道:“那个被烫伤的,是死者未婚夫吗?” “呃,不是。”王道川连连摇头:“她老公……她未婚夫不在,去帝都出差了。” 讲到这,他顿了顿,看上去有些迟疑,但犹豫一会儿,还是说:“那个人叫孙伟添,倒是跟君妍处过对象,就大一的时候,但只谈了一年就分手了,听说是性格不合。 怎么说呢,君妍的性子……比较放得开吧,跟男生都能称兄道弟的,可能孙伟添他接受不来。不过分手后他们关系也都蛮好的,没见有距离感。 哦对了,他跟我们不同专业,他学对外汉语的,自己开了个小培训班,专门教那些想来咱们国家发展的歪果仁汉语,以各个学校招聘的外教居多,倒也干的有声有色。 他可能还放不下这段感情吧,看到君妍出事,还以为是那孩子搞的,一激动就……说实话,我们都被吓了一跳。” “这样啊。”祁渊了然。 说起来,那孩子也挺无辜。 他们吃饭的时候,可并没听到那孩子吵吵嚷嚷,加上当时孩子又害怕又激动,估计没有说谎,算不上“熊孩子”这种招人烦的生物。 他只是自己一个人呆着害怕,想出门找姑丈,不曾想碰了下死者,死者中毒反应又恰好发作,仅此而已。 如果那盆滚烫的火锅真泼身上,可就有罪受了。 至于孙伟添…… 不但烫伤了自己,而且蓄意伤人的意图明显,少说得判个故意伤人未遂,伤好了也免不了蹲号子。 回过神,见松哥还没继续问话,知道他有意给自己机会,便接着说:“王先生,既然你是学化学的,想来应该也能猜到死者是怎么遇害的吧?” “我闻到了苦杏仁味。”王道川点点头:“当时上课的时候,教授刻意强调过氰化物的危险性,那堂实验课也算是大学生涯中要求最高最严格的的几次试验之一了。君妍她是氰化物中毒吧?” “没错。”祁渊应道:“我们有理由怀疑,有人投毒害她,嫌疑人就在你们当中。” 王道川再次点头,表示理解。 “这段时间,死者跟你们中某一位或几位闹过矛盾吗?” 想了想,王道川说:“应该没有吧,真要闹矛盾,都到投毒了,她也不能请过来吃饭啊。而且吃火锅时大家都有说有笑的,根本看不出问题。” “麻烦你再仔细想想。”祁渊不放弃,说:“哪怕只是口角之争也算。” “这我就不知道了。”王道川一摊手:“说实话,刚毕业的时候咱们还会时不时的聚聚餐,唱唱歌,但现在都毕业两年,联系早就没当时那么频繁,上次聚餐还是在寒假时,另一个同学婚宴上呢。” 祁渊抿抿嘴。 他理解王道川说的话——别说毕业两年了,自己刚毕业没多久,跟以前同学联系都少了许多。 微信同学群也沉寂了许久,上回有人说话,还是某个同学被盗了号发葡京线上内啥,不可描述荷官在线发牌的广告。 这种情况下,想来王道川对死者近况了解也非常有限。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没法再挖出更多线索了,至少自己不行,便扭头看向松哥。 “咳咳,”松哥干咳两声,接过话,问:“你跟死者关系怎样?” “嗯?”王道川有些紧张:“警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激动,例行询问罢了。”松哥摆摆手。 “我……”王道川深吸口气,说:“大学时关系挺好的。我俩还一块儿给食堂送过外卖——家里给的钱不够花,又不好意思开口嘛,就找点兼职了。” “那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女汉子。”王道川不假思索道:“我们都这么叫她,她性子也着实比较像男孩。另外花钱有些大手大脚,又有点要强,不然当初也不会跟我一起去送外卖了。” 第23章 关系 “这个描述,有点泛化。”松哥说:“能具体点吗?” “这还不够具体?”王道川皱了愁眉。 “比如她对待感情的态度,”松哥提示道:“又比如,她性格方面,为人处世方面有什么缺陷,有什么容易得罪人的地方。” “没有吧。”他有些迟疑,忍不住往第二君妍尸体那边瞥了一眼,接着收回目光,脖子微微前倾,轻声说:“至于感情方面,硬要讲的话,我觉得她这方面有点随意了。 大学的时候,就我知道的,她就谈了不少男朋友,短的一两个月就分了,最长的也不过一个学期多些。嗯,我知道的就这些。” “你跟她处过对象吗?” “当然没有,我们就正常朋友。”王道川赶紧说。 想了想,松哥又问:“私生活方面呢?” “那我怎么知道。”王道川连连摇头:“没听过什么流言蜚语,想来应该还好吧。” “她跟谁关系最好,你知道吗?” “大学的时候,和她一个舍友最好,干什么都带着,一块儿。毕业后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应该联系的比较少了吧,这次聚餐都没见那人过来,我记得她也留余桥了来着,在一所私立高中教书。” “她叫什么名字?”松哥问道:“另外,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和照片吗?” “有的,”王道川摸出手机,同时说:“她叫张云彤,听说家庭条件不大好,人也有点内向,但君妍对她是真不错。” 说完,他便报出了个电话号码和微信号,接着又翻了翻空间,在毕业照相册里找了会儿。 “找到了。” 他将手机递给松哥,在上边指了指,说:“这张照片是毕业时我拍的,就是她。” 祁渊凑过脑袋,瞧了眼,有些发愣。 在他构思当中,这应该是个典型的塑料闺蜜剧本才对,这个张云彤估摸着就是用来陪衬第二君妍的绿叶,所以第二君妍才一直带着她,对她好,用以把自己衬托的更加完美。 就和电视剧里的那些喜欢拉个丑闺蜜跟自己一块逛街吃饭的妖艳贱货没啥两样。 没想到,这张云彤颜值还蛮高。 单看照片,就见她身材高挑,目测有一米七五出头,标准的模特身材,加上姣好的面容,论第一眼的吸引力,可比第二君妍强的多。 宽松的学士服,穿在她身上,都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王道川就一直男,照片上自然根本看不出半点美颜的痕迹,张云彤也没化妆,素颜出镜,这份颜值可以说相当难得了。 松哥也眨了眨眼睛,显然同样有些意外。 身为刑警,就是性子再怎么良善,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犯罪之后,本身也容易习惯性的以最大恶意去揣测他人,无时无刻不带着怀疑的目光。 在这种惯性思维下,他自然也和祁渊一样,以为第二君妍是在把张云彤当陪衬在培养。 没想到事实恰好相反,第二君妍陪衬张云彤还差不多。虽然她颜值已经很不错了,但跟张云彤比还是要差许多。 想了想,松哥又问:“你知道她俩关系为什么这么密切么?” “很正常吧?”王道川说:“化学系,哪怕是师范向的,女生也很少,咱们班百来号人,总共就九个女生,君妍她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又和张云彤分到一个宿舍,另外俩舍友是别专业的,关系当然好了。” 这倒也是个合理解释,松哥轻轻点头,又和祁渊对视了一眼。 祁渊暗想,或许自己想岔了,她俩之间的感情,根本没那么阴暗。毕竟都还是学生,也没什么利益冲突,感情比较纯粹才是正常。 松哥又问了几个问题,见王道川没法再提供更多线索之后,询问重心又忽然转到孙伟添身上。 “孙伟添?我跟他其实不是特别熟,还是因为君妍才跟他认识的。”王道川说:“大学时候一块喝过几次酒,也就有交情了。 但他这人我不太喜欢,感觉他有点自我,爱吹牛,喜欢满嘴跑火车,两瓶啤酒下肚就开始没完没了的说——他开培训班的事,也是喝酒的时候告诉我们的。” 顿了顿,他又压低声音说:“其实本来他不这样的,当时他跟君妍谈恋爱的时候,感觉挺好挺老实一人,咱也是那时候处成的朋友,后来他跟君妍分手了,我们也经常约…… 大多数时候他跟君妍都在,君妍倒是没什么,就是他表现有些不自然。 也是那时候起,才慢慢发现,他变得喜欢吹嘘、卖弄了。什么方面都有,大学时说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又和哪个哪个妹纸约了,她活怎么样之类,毕业后没变,还爱吹这些,只是又多了条炫富。” “噢?”松哥纳闷道:“他吹这些的时候,死者也在?” “多数时候都在。”王道川点头:“我感觉他就是吹给君妍听得,可能是想刺激她吧?有种类似于,‘你看,我和你分手了,过的还是一样潇洒’的奇怪心理在里头。 估计还是放不下吧,毕竟君妍真挺好的姑娘,只是不会跟我们这帮男生刻意保持距离而已。” 松哥若有所思。 祁渊则忍不住多看了王道川两眼。 他暗想:“感情这年头,不管问到谁,被询问人都会习惯性的先说句不熟悉撇清关系再说么?这人知道的料不少,看着不像是跟孙伟添不熟悉的样子啊……” 想到这儿,他又问:“孙伟添平时人际关系怎么样?” “还行吧。”王道川不假思索:“能说的人,到哪都少不了朋友,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只不过能有几个真心的就不清楚了。” “明白了。”祁渊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很明显的,王道川和孙伟添,也是这种表面朋友,心里头对他其实相当有意见。 但这说明不了什么,就算将之挑明,除了引起王道川反感抗拒外,没有任何意义,祁渊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说出来。 “最后一个问题,”这时,松哥开口问道:“饭桌上,你有没有瞧见谁有什么异常表现?” 第24章 嫌疑人 问询完王道川,祁渊俩便走到荀牧边上,打算跟他汇报一下。 还没来得及开口,图侦科的刘勋便跑了过来,说:“荀队,监控录像有发现。” “噢?”荀牧抬头看向他,问:“怎么说?” “监控拍到,大概就在死者中毒反应发生前十五分钟,死者起身离开,估计是去上厕所了。”刘勋说:“这时,坐在她边上的男人,就是那个被火锅给烫伤的……” 祁渊忍不住插话说:“他叫孙伟添。” 几人看了他一眼。 他缩缩脖子,不出声了。 刘勋轻轻点头,说:“孙伟添端起杯子站起身,呼喝大家干杯,然后趁着大家抬头灌酒的时候,伸手捂了下死者的酒杯。” “嗯?”荀牧眉头一皱,问道:“没看错?” “没看错,死者的位置正好空出来,监控拍的清清楚楚。” “那就奇怪了。”松哥接话说:“咱们刚刚问询了死者的朋友,得知孙伟添与死者曾经谈过恋爱,而且,貌似始终放不下这段感情。这么讲来,他倒确实有动机投毒,感情纠葛嘛。 但他要是投毒人的话,按理说投毒后应该尽可能低调才对,怎么会干出端起火锅要泼那孩子的事来?这样一搞,不管咱们有没有怀疑到他,他火锅汤泼出去了都得坐牢不是。” “这点确实矛盾。”荀牧点点头,认可松哥的判断,说:“除了愤怒外,他不该有蓄意伤害那孩子的动机。但,既然毒是他投的,他愤怒个什么劲?” 祁渊思索几秒,问道:“会不会,他仅仅只是单纯的按了按死者的杯子,并没有干投毒这种事呢?” “嗯。”荀牧颔首,又看向刘勋,问道:“孙伟添按过死者杯子后,被子里有没有多什么东西?” “这倒暂时没见着。”刘勋摇头说:“店里的监控清晰度不是很高,那么小的杯子真看不清楚,回头让同事帮帮忙,看看能不能做个清晰化处理吧。” 松哥扭头瞅了眼厕所方向,问道:“死者去了趟厕所,会不会是在厕所里中的毒?” “我会叫老凃去厕所好好调查下的。”荀牧点头,接着又面色古怪的说:“可厕所里……没人会在里头吃东西吧? 虽说氰化物也可以经吸入中毒,但要真是这样的话,厕所里不大可能只有死者一个人,中毒的也就不止……” “接触性中毒呢?”祁渊说:“教授着重讲过氰化物中毒,说是投毒案中相对常见的,而且死亡率极高,所以印象很深刻,如果是无极氰化物的话,是可以通过皮肤吸收的。” 荀牧眼睑微微下垂,思索片刻,摇头说:“不会。如果是接触性中毒,不会这么快就死了。能通过皮肤吸收是一回事儿,吸收效率是另一回事,除非接触时间过长,否则吸收的剂量不至于引发闪电式死亡。” “会不会是吐了?”松哥也说:“喝酒喝多,去厕所吐一吐挺正常的,吐完后也需要水漱漱口,会不会是这时候……” 刘勋说:“可当时除了死者外,那桌没人去厕所了啊。” “万一是无差别杀人呢?”祁渊脱口而出。 几人脸色瞬间变了。 无差别杀人,意味着没办法从受害者人际关系着手进行摸排,筛出嫌疑人范围。 没有针对性,调查起来自然如无头苍蝇,破案难度骤升。 而且这类案件的作案人,往往都具备相当的危险性,如果不能将之尽快抓获,可能会再次作案。 好在,先前松哥稳住了食客们的情绪,都留了姓名住址电话号码,大致有个范围。 想到这儿,刘勋立马说:“我这就去翻翻能拍到厕所门口的几个监控,把死者前后进过厕所的人都筛出来。” “嗯。”荀牧轻轻颔首,又说:“这也仅仅只是个猜测而已,可能性应该并不大,我觉得作案人还是隐藏在死者那几个同伴当中,还是重点盯着这块的好。 小刘,死者中毒之前,是不是只有孙伟添碰过她的东西?” “嗯,只有孙伟添捂过她杯子,别人都没碰过。” “去个人,”荀牧说:“到医院问问孙伟添有没有氰化物中毒的迹象,做个血检吧。 如果他真的投毒,投的应该是药粉或者药片,按照他这种方法,指头巴掌总也得和药物发生接触,可能会有少量药物通过皮肤渗透进他体内。” “我去吧。”祁渊说:“顺便找医生换个药。” 说着,他又忍不住苦笑。 原以为侄女被劫持拐卖的案子过去,自己可以好好养伤了,没想到晚上出来吃个火锅都能吃出桩命案来。 “也好。”荀牧瞧他一眼,点点头,又看向松哥,说:“松,你派个人跟小祁一块吧。” “不用不用,我能行。”祁渊说:“这点伤不算事。” 荀牧嘴角抽了抽:“可你没有执法权。” 祁渊:囧 …… 松哥一时半会走不开,便派了名老刑警跟祁渊一块去医院。 嗯,老刑警和刑警老了是俩概念,他其实还满年轻的,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但…… 祁渊发现自己竟然不认识他。 尴尬的挠挠头后,祁渊便问:“前辈,那个,怎么称呼?” “我叫方常,你叫我老方或者方哥就好了。”他蛮好说话的,微笑着说:“我听松哥讲过你,说你是颗好苗子,以后说不定还得拜托你照顾了。” “咳咳,商业吹而已,方哥你别在意。”祁渊脸皮不够厚,觉得更加尴尬了。 也是因为松哥吹他吹的太过,搞的他现在都不大敢和其他前辈打交道。 十有八九碰面就一句“我听松哥说过你”,他也很无奈啊,更别说其中有人只是在开玩笑,但也有人说起来就酸溜溜的…… 孙伟添进的医院离亿达广场倒不远,两人尬聊一会儿也就到了。 方常把车停好,便说:“我去问问情况,你直接挂号叫医生帮你换药吧,伤要紧,赶紧养好了再说。现在天气热,要发炎很麻烦的。” “也行,”祁渊没有瞎客套,点头说:“那方哥给我个号码吧,我好了去找你。” 第25章 指向 “方哥。” 祁渊换好药,就来烧伤科病区找到了方常,问道:“怎么样?” “医生在抢救过程中,确实发现孙伟添的伤情有些奇怪。”方常说:“病人出现了呼吸窘迫、血压升高、心率加快、心律不齐等症状,眼球微微突出,且右手掌心皮肤潮红…… 刚开始,医生还以为是出现了损伤性休克综合征,但发现其中几项症状与损伤性休克并不相符后,便迅速对抢救措施作出调整,并下了多项检查申请单,请求其他科室专家会诊等……” “然后呢?” “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出了诊断结果,”方常掏出手机,翻了下照片后递给祁渊,说:“孙伟添血液内发现了氰离子,血浓度接近一毫克每升…… 这数据意味着啥我倒是不清楚,但听医生说,已经超过了氰化物中毒的标准,只是发现的早,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导致中毒的原因我也问了下,说是接触性中毒。 另外,他口袋里发现了个小号的密封袋,很小,拇指指节那么大,里头有少量白色粉末残留,我已经收好了,回去交给物证科鉴定下就是。” 顿了顿后,他见祁渊看完了拍下来的报告,便又将手机收回,下了总结:“可以确定,死者的毒,应该是他投的无疑了。只是他之后的表现着实古怪,看来手术结束后,得好好问一问他才行。” 祁渊点点头,说:“那我把这边的情况给荀队汇报一下?” “嗯。” …… 一小时后,荀牧和苏平赶到医院。 “荀队,苏队。”方常跟他俩打了声招呼,问道:“那边事情解决了?” “收队了。”荀牧应一声,问:“这边情况怎么样?” “孙伟添身上烫伤面积过大,做清洁、杀菌处理需要的时间比较长,而且还有中毒反应,处理起来比较麻烦。”方常回答说: “听医生的意思,一时半会处理不好,治疗完了也得送到无菌监护室,短时间内恐怕没法审讯。” 苏平轻轻点头,接着看向祁渊,挑眉道:“小祁,你怎么还在这?” “啊?”祁渊有些愣:“不是说,叫我和方哥过来……” “回去吧。”苏平摆摆手:“回去早点歇着,伤没好瞎跑什么劲儿。” “我真没事儿,都过去好几天了。”祁渊说。 荀牧也望了过来,打量他两眼,开口说:“行了,老苏说的也没错,伤没痊愈就好好养着,想学习想锻炼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来日方长嘛。” 方常:喵喵喵? “咳咳……”见到几人古怪的眼神,荀牧干咳两声,说:“这边暂时也没什么事儿,让方常守着就好。小祁,你先回支队吧,晚点开会的时候叫你。” “好吧。”祁渊只能点头。 “对了,”方常递给他个证物袋:“这个,你顺便带回去鉴定下。” 回到支队,问了下同事,得知松哥在物证鉴定科,他正好也得交下证据,便直接寻了过去。 “哟,回来了?”刚进门,松哥就看到了他。 祁渊嗯一声,忍不住问:“松哥,有什么发现吗?” 在医院的时候,苏平和荀牧都没说的意思,他也不敢问,但跟松哥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问询工作结束了,没发现什么问题,死者同伴几个朋友的陈述也都基本能对上。”松哥说:“至于那孩子嘛,本案跟他们没多大关系,问了些基本情况就让他们回去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当然,孙伟添的行为,已经涉嫌故意伤害未遂,这事我们也跟他们说清楚并立了案,回头还得请他们抽空做一份详细的笔录才行。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先把这桩命案弄清楚再说吧。 至于火锅店的服务人员,没什么嫌疑,厕所门口几个监控也正在调查,但听方常说,孙伟添也出现了中毒反应,想来投毒人应该就是他了,所以我来物证科这里问问结果。” “发现什么了吗?” “嗯,死者酒杯确实检出了氰化物残留,杯口有口红印记,成分与死者唇部口红吻合,杯壁上发现几组指纹,经对比鉴定,属死者与孙伟添所有。” “这么说,案情算是明了了吧?”祁渊问道,接着又将证物袋递给松哥。 松哥接过,瞅了眼,发现证物袋里头就装着个小袋子,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从孙伟添口袋里摸出来的,”祁渊说:“里头还有点白色粉末,疑似装氰化物的袋子,方哥让我带回来交给物证科。” 松哥了然,递给一旁的检定员,把事情跟他一说,便勾着祁渊的肩膀离开物证科。 见祁渊表情有些不对,松哥松开手,问道:“怎么啦?” “不对劲啊。”祁渊说:“还是那个问题,孙伟添的表现太古怪了,根本不像个投毒者应有的表现。本案,会不会还有什么隐情?” “嘛,这个问题,回头审讯审讯不就清楚了?”松哥耸肩:“先别想太多了,真相得一步步推导,什么线索都没有,纠结也没意义。” “倒也是。” …… 十一点。 有个男人火急火燎的冲进支队大院,被门卫拦住了。 “先生,请问你找谁?有什么事吗?” “老婆!”男人焦急的吼道。 门卫脸一黑:“什么老婆?谁是你老婆?先生,话……” “呸,我没喊你!”男人推了他一把,激动的说:“我老婆被人给毒死了!” “嗯?”门卫眉头一皱,任谁被推搡一把都不痛快,火气自然就上来了,但听他这话,便又压下火气:“你要报警?” “报什么警?你们打电话叫我过来的!”男人暴跳如雷。 “你稍等一下。”门卫明白了,这男人应该是被通知过来认尸,并接受例行询问的,便问:“通知你的是谁?” “他说自己叫赵擎松。” “松哥?”门卫说:“那你进门左转直走,坐电梯上三楼就行。” 说着,他又回到警卫亭门口,伸手进窗子里抓起座机话筒,按了个电话,接通后直接说:“这里是警卫传达室,麻烦通知下你们松哥,有人找,受害者家属。” 第26章 未婚夫 接待室。 祁渊暗暗打量着坐在对面,大腹便便,还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感到有些诧异。 他叫陆洪洋,某小型游戏工作室老板,开发了好几款套牌三流辣鸡手游,并自称是第二君妍的未婚夫。 关键是,他才二十七岁…… 松哥倒好温水,递给他,才在他对面坐下,轻声说:“陆先生,对于您未婚妻的遭遇,我们……” “不要和我说这些官话套话,”陆洪洋黑着脸,打断他说:“我就想知道我老婆怎么死的,谁害了她!” “我们还在调查,”松哥眼珠子颤了颤,决定暂不透露太多,岔开话题问道:“能问几个问题吗?关于死者的,也有助于我们进行排查。” 陆洪洋深吸口气,看得出来,他在刻意按捺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才点点头:“你问。” “请问你跟死者是怎么认识的?” “这根案子有关?” “有。”松哥说:“我们需要对死者有个全方位的了解,又能做有针对性的调查。” “这样……”陆洪洋将信将疑,但还是回答说:“相亲认识,双方长辈介绍的,有一年多了。 说实话,刚开始她看不上我,我也理解,谁叫我这把年纪就长成了这副德性呢?之前相亲也吹了好几个,我特别理解。 以往吹了也就吹了,但她不一样。第一眼看到她,我就来感觉了,你们可以理解为一见钟情吧。 当然,你们也可以理解我看上了她的颜。说句实在话,我混的不咋地,但也还算有点钱,长得漂亮的也见过不少,但她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说不上究竟为什么。 我不想就这么放弃呗,就想方设法追求她。简单讲就几句话,死皮赖脸,肯花心思肯花钱,再让她看到,我虽然长得寒碜,但我上进啊,一来二去的也就处起来了。 再说句实话,她答应我求婚的时候,我都还有点懵呢,太惊喜了……” 祁渊嘴角一抽。 他听出来了,陆洪洋的口头禅就是“说实话”,而这种人,其实往往没几句实话…… “那么,这桩投毒案,会不会有他的影子? 应该不会,看他着急忙慌的模样,不似作伪。况且杀人这事,如非必要一般不至于假手于人。 况且,两人虽然要结婚了,毕竟还没结婚没扯证,就算有情感纠葛大不了也就一拍两散,并不涉及到财产分割,这人应该是个聪明人,不至于干出杀人这种糊涂事。 而且,松哥也说过,得时刻保持客观冷静,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不能有,还是再看看再说。” 想到这里,他立马收敛好有些发散的思维,静静的听着。 陆洪洋说了许多,到后边翻来覆去无非就是自己多爱第二君妍,听到她死讯的时候多么难以置信多激动,开着会就直接买票飞回来了云云。 但显然松哥并不认为这些都是废话。 通过他的讲述,同样能得到不少有价值的线索。 直到他开始翻来覆去的讲那几句话的时候,松哥才开口打断,问道:“听上去你很忙的样子,平时见面的机会应该也不多吧?” “不算多。”陆洪洋摇头道:“但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的,有一段距离,给彼此一点自由的空间,我认为更能维持和促进感情。” 说是这么说,可还是能看出来,他脸上有些小失落。 显然,他挺重视这段感情的。就如他所说,之前相亲吹过太多次了,所以能碰上个自己真的喜欢,对方也并不嫌弃自己的人,着实难得。 他虽然有些钱,但那些钱不足以让女孩及女方家长放下“成见”,玩玩可以,谈婚论嫁差太多。 毕竟,他要真有钱,压力也不会这么大,年纪轻轻就秃顶了。 但他倒是挺会安慰自己的。 “这么说来,你对死者的私生活,其实……” “什么私生活?哪来的私生活?你们在说什么?”陆洪洋忽然站起身,脸上满是惶恐:“是不是有人污蔑她?胡扯!她多好一个女孩,怎么可能……” “抱歉,是我用词不当。”松哥赶紧招呼他坐下,连连道歉,才说:“我的意思是,你对她的个人生活,还有交际圈子什么的,应该也不太了解吧?” “这样啊……下次说话注意点!”陆洪洋这才松了口气,说:“这方面我确实不太了解,她也很少主动跟我说。不过,有几个玩的好的朋友,我倒也认识。” “请问都认识谁呢?” 他报了几个名字,都是今晚和第二君妍一块吃饭的那些人。 松哥继续询问,这些人是否跟死者闹过矛盾。 陆洪洋表示不清楚,没听说过。 一问一答,过了有半个钟,松哥的问题也问完了。 关于第二君妍的事儿了解了许多,但称得上突破性的线索却一条都没获得。 “警官,”陆洪洋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可不可以去看看我老婆了?” “嗯,跟我来吧。”松哥站起身。 目前尸表检查与血检的阶段虽然早已结束,但由于已经通知到了家属和陆洪洋,且他们都表示会尽快赶来,也就不急着解剖了,至少等家属在解剖决定书上签过字再说。 再者,本案死因明确,死亡时间清楚,所中的毒物通过血检以及活检针穿刺取胃内容物的方法也能确定,并不是非得解剖不可。 一路走到地下一层法医实验室,凃仲鑫领着他们走到解剖台上,掀开尸体上的白布,露出脸来。 “君妍……”陆洪洋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后退半步,跟着又红了脸。 第二君妍这会儿双眼怒睁,眼球突出,脸色略显狰狞,属于典型的恐怖面容,在因呼吸窘迫而死的受害者中相当常见。 但陆洪洋没见过这些,被吓了一跳也是正常的。 接着,他便看向凃仲鑫,问道:“警官,接下来,你们要解剖吗?” 凃仲鑫摇摇头:“暂时还没决定。” 究竟是否解剖,取决于依靠尸表及活检等不需要解剖的手段,能否得到完整的无可辩驳的证据链,以及家属的态度。 如果家属强硬要求解剖求得真相,凃仲鑫也不会嫌麻烦,只是这种情况很少见罢了。 还有句话他没说——陆洪洋与第二君妍还没扯证,法理上并非家属,没有权限在解剖决定通知书上签字。 第27章 崩裂 凌晨一点左右,第二君妍的爸妈赶到支队。 他们是死者堂哥开车送过来的,从接到电话就赶紧火急火燎的出发,花了足足六个来小时才赶到。 原本他们倒也都住在余桥,只不过近些日子忙着操办女儿婚礼的事儿,先回了老家。 见到第二君妍尸体,几人泣不成声,抱团痛哭。 哭过好一会儿后,死者父亲才一抹眼泪,哽咽着问:“警察同志,我女儿……我女儿……你们等会是不是要解剖?” “看你们意愿了。”凃仲鑫想了想,说:“一般刑事案件,如果死因、死亡时间、致命伤等不明确的话,是必须强制解剖的。 但本案,这些基本已经清楚,尸体身上可得的线索与证据不需解剖也能得出,就不是非解剖不可了,至少我个人认为,可以不必解剖。 当然,如果你们要求解剖,把她死因搞的清清楚楚,也没问题。” 老父亲握了握拳,咬着牙,过了一小会儿才问:“她怎么死的?” “中毒,氰化钠中毒,血氰化物浓度达一百零三毫克每升,中毒后呈闪电式死亡,医生虽在她毒发后三分钟就赶到,却还是……” “不剖了吧?孩她爸,不剖了吧?”死者母亲上来抱住他,痛哭着说道:“不要让君君死了还遭罪啊!” “唉!”老父亲被她感染,眼泪又落了下来,叹口气,说:“警察同志,不剖了吧……拜托你们,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给,给我女儿个交代!” “您放心。”松哥说道:“我们一定会将犯人抓住,绳之以法。” 几人一通安慰,等死者家属情绪稍稍稳定些后,才把人请到接待室,打算再问些关于死者的基本情况。 结果刚一进门,死者的老父亲瞅见陆洪洋,急了,猛地冲上前去,揪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拉起来。 松哥赶忙上去,把他一把抱住。 他挣脱不开,只得红着眼,指着陆洪洋鼻子质问道:“陆洪洋!你这个龟孙儿!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啊? 你口口声声跟我说,你会保护好我家君君,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一辈子对她好!好哇,上个月才跟我保证,这会儿君君就出事了? 她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啊?这就是你说的保护?你他妈……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爸!”陆洪洋被骂懵了,过了一会儿,才急慌慌的解释:“我在帝都出差啊,听到消息我就赶紧……” “别叫我爸!”老父亲吼的特响:“出差出差,你眼里就只有钱,哪还有我家君君! 我辛辛苦苦养了只猪,被你这颗烂白菜连盆端走不说,还……还……我打死你个龟孙儿!” “爸,爸!”陆洪洋说:“骂错了,骂错了,我是猪,我是臭猪,君君是白菜……” “滚!你才白菜!你全家都白菜!”老父亲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松哥怀抱,冲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陆洪洋不敢还手,抱着头缩着身子,任他踢打。 打没两拳,便被冲上来的祁渊抱住了。老父亲还不作罢,奋力挣扎。 没一会儿,祁渊便惨叫一声,送开口后退两步,满头冷汗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他伤口再次崩裂,血迅速渗了出来,把衣服染红了一大块。 “小祁!”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大家都惊住了,赶忙围上来查看。 “警……警察同志……”老父亲有点慌,颤声问道:“怎么回事啊?” “他身上还有伤,应该是伤口崩裂了。”松哥解释一句,跟着便对祁渊骂道:“你是不是蠢,伤没好利索冲上来干什么?不要命啦!” 骂两句,他又冲门口大吼道:“快!快,来个人,把小祁送医务室……算了,直接送医院,快!” …… 医院。 重新缝合好伤口,躺在病床上输液的祁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苏平黑着脸走进来,把检查报告一扔,冷笑着说:“好家伙,可以啊,你这肚子还真是多灾多难,上回被刺伤口深不过一厘米,这回崩裂了三厘米多,腹膜都涌出来了。 小祁,你真厉害,叫你好好给我养着伤,你倒好,能给我在支队里把伤口给撕裂咯,真有本事!” 祁渊苦笑着解释道:“苏队,对不起,我就是头脑一热……” “热你妈!”苏平呸一声:“对不起?你踏马是对不起我吗?受伤了又不是老子疼,自己身体能不能上点心? 叫你好好休养一星期你不干,现在好啦,这伤没两星期是别想好利索了。呵,你再浪下去,我看你熬不完见习期就得申请伤退!” 祁渊再次苦笑,眼珠子一转,赶紧转移话题问道:“那个,苏队,孙伟添他的伤和毒都处理好了吧?你们审过了吗?” “卧槽!你特么还瞎操心呢?”苏平没好气的说:“我不说!你给我安安心心住三天院,三天内别想跑! 谁要敢给你办出院,还有告诉你关于本案一丁点消息,老子跟他没完!给我闭上眼睛睡觉!” 说完,他又呸一句:“姥姥的,老子带的新人接连受伤,说出去老子脸往哪搁?” 祁渊嘴角抽了抽。 不得已,他只能乖乖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他也是真的困,眼睛一闭,就感觉周围东西都在缓缓旋转着,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 与此同时,住院部十一楼,烧伤科病区。 他们都料差了,急救完成后,经综合评估,他并不需要入住无菌病房,经包扎后便送到了普通病区。 荀牧见到孙伟添的时候,都忍不住微微皱眉。 孙伟添并没有被全身包扎,而且包扎面积并不大,仅仅面部、脖颈和胸口缠了绷带而已,肩部、双手和腹部则暴露在外,上边布满大而薄的水泡,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就是荀牧都隐约觉得有些不适,浑身发痒。 但他也知道,这些暴露出来的部分看着可怕,其实反倒不算严重,只算浅二度烫伤。 而被包扎起来的部分,如果将绷带揭开则会发现,看着反而不严重,水泡数量要少许多,而且相对小不少。 第28章 隐情 烫伤较浅的部位,包扎容易挤破水泡,反而不利于愈合,而深二度烫伤区皮肤已经完全失去了屏障效力,未免感染,这才需要包扎治疗。 现代医学上,不少治疗手段其实都是有损治疗,是否采用,得看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荀牧对此略懂一二,皱了皱眉后,便对护士点点头。 护士会议,离开了病房,将空间腾给他们。 方常跟荀牧分别坐下,看向孙伟添。 “疼吗?” “啊?”孙伟添一愣,没料到荀牧头一句竟然问的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疼,但吃了止痛药,好些了。” “知道疼,以后就别那么冲动。”荀牧轻声说:“也就是你自作自受,否则火锅泼那孩子身上……呵,你身上疼,人身上就不疼啦?” “我……”孙伟添张了张嘴,轻声嘀咕道:“我也就是一时冲动。” “冲动什么?” “这不看他把我朋友撞倒了么。”孙伟添解释说:“看着很严重的样子,都吐白沫翻白眼了,我瞅着着急,一激动就……” 荀牧向方常使了个眼色。 方常立马冷笑两声:“你着急?你投的毒,还着什么急?” “毒?”孙伟添急了,本能的就想坐起身,但才刚动就忍不住一阵惨呼。 抽了许久冷气,他才急忙忙的问道:“什么投毒?投什么毒?不是,咋回事啊?” 荀牧方常俩对视一眼。 看孙伟添的表现不像作伪,本案果然另有隐情。 跟着,方常便皱眉问:“还装?监控都拍到了,你趁着死者去卫生间时,鼓动大家起来碰杯,趁机往她酒里扔了什么?” “啊?”他看着更慌了,支支吾吾半天开不了口。 “到现在你还想隐瞒?赶紧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他犹疑良久,才咬牙说:“我承认我扔了点东西,可那不是毒药啊,是……是……是那种东西。” “哪种?说明白点!” “麻药。”他咽口唾沫:“我就想把她弄晕了,然后,然后……” “蛤?” 他心虚的想别过头去,但脖子疼的慌,没法,只能盯着天花板,不敢看苏平两人,小声哔哔道:“我忘不了她,这些年始终忘不了…… 听说她要结婚了,我抓心挠肝的难受,偏偏又不得不笑嘻嘻的祝福她,我憋屈啊。 憋了好久,我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个想法,我得和她再弄一次……” “你混蛋!”方常火气瞬间上来了,猛地站起身。 荀牧抓住他手腕,示意他冷静,跟着便问道:“药哪来的?” “我……” “快说!”荀牧喝道:“你现在涉嫌投毒杀人既遂,蓄意伤害未遂,甚至还得加上试图以药物麻醉受害人进行强尖未遂的罪名,再犯个包庇罪,你是铁了心想吃枪子吗?” “不,不!我说,我说!”孙伟添彻底慌了,赶忙道:“药是管我朋友拿的,我朋友学化学的,能弄到些实验室的麻醉药……” 顿了顿,他才反应过来,眼睛斜朝两人这边,磕磕巴巴的问道:“等等……投毒杀人?警官,你是说,君妍是被我丢的药害死的?跟那娃没关系?” “你说呢?”荀牧瞪了他一眼,追问道:“哪个朋友给你的药?叫什么名字?” “张云彤……” “什么?”方常大吃一惊:“死者的闺蜜?” “嗯,就是她!” 荀牧皱眉:“她知道你要用药去害谁吗?” “我没说,不过她应该猜得到。”孙伟添老实说道:“我就下午的时候管她拿的药,说今晚吃饭的时候要用。她也接到君妍电话了,说晚上一块吃饭,只是被她推了,所以她肯定能猜到我要用谁身上。” “那她能给你药?”方常质问一句,接着想了想,又问:“她俩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呃,这我就不知道了。”孙伟添说:“不过我知道张云彤背地里其实很讨厌君妍,只是面上却非常要好而已,至于为什么,我哪清楚啊。” …… 三点,在医生护士接连催促下,荀牧暂停审讯,让孙伟添休息。 下楼来到普外病房,便见苏平坐在走道长椅上刷着手机。 “小祁呢?”荀牧问道。 苏平朝着病房方向努努嘴:“睡着了。这小子,刚闭眼就睡着,明明已经不行了还强撑着……” 顿了顿,他又吐槽道:“这小子和你当时刚入警队时真像,都是拼起来不要命那种。 不过也有点不同。当时你是单纯的傻,整就一伟光正外加工作狂的人设,闲不住。至于他,可没你那么纯粹,能看到明显的功利心。” “那又有什么关系?”荀牧轻笑道:“这年头谁还没点这心思了。说难听点叫功利,说好听些就是上进。只要他不干违法乱纪的那些事儿,自己人设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呗。” “就怕他玩崩了。”苏平抿抿嘴:“不是个伟光正的人,却非要这么表现的话,路走起来可辛苦的很。他要能走一辈子那也没什么,假人设也成了真人设,但要哪天崩塌了,呵呵……” “没那么严重。”荀牧摆摆手,不以为意:“他又不是聚光灯下的明星,没那么多人关注他。而且他扮演的也只是勤奋上进的人设罢了,崩塌的概率并不大。 但,功利心重的人,难免因贪权贪财而起了点不该起的小心思,咱俩可得把他盯好了,免得他干错事。” “他敢?我打断他爪子!”苏平连连冷笑,接着岔开话题说:“行了,先不说他了。审讯的怎么样?” “果然有问题。”荀牧板起脸,说:“孙伟添自称并不知道自己投进死者酒杯的是毒药,还以为是麻药。” “麻药?”苏平若有所思,随后又问:“药哪来的?” “张云彤给的。” “谁?” “张云彤,就死者的闺蜜,大学时关系很好的那个。”荀牧回答:“据孙伟添供述,张云彤只是表面上与死者关系好,背地里对她似乎有不小的意见,两人之间或者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矛盾。” 沉默片刻,他又补充说:“足以让张云彤做出杀人决定的矛盾。” 第29章 把柄 抖出的线索越来越多,会议也就被延后了。 回到支队小憩两小时后,荀牧便从床上跳了起来,洗两把冷水脸,又泡了一杯极浓的茶,这才浑浑噩噩的嫖到食堂,买了两屉小笼包。 就着酸酸辣辣的蘸碟把小笼包吃下肚,又皱着眉把巨苦的茶喝完,这才勉强把疲惫感压下去,起了点精神。 瞅瞅手机,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便通知大家伙儿开个会。 会议上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各单位、小组把已获得的线索加以整理汇总,之后,荀牧便给大家安排好今天的任务。 其中,他和苏平决定亲自去问问张云彤。 …… 十点二十,两人抵达育才中学。 说起来,现在正是暑假,不过,高三的学生可没法享受这个假期,月初就被叫回来补习了。 期间当然也有个别学生不服打电话投诉,但由于学校并不收费,且采用自愿原则——当然并非学生自愿,而是家长自愿——也就不存在任何违规违例之处,投诉并没什么作用。 孩子毕竟都比较贪玩,尤其差生更是排斥补课,这种行为倒也可以理解。只是以后长大了,回忆起来,怕也会为自己当初行为而发笑吧。 学校虽重视升学率,但这补习毕竟也是无偿的,学生同样受益,何错之有呢。 看着校园,荀牧微微感慨,回忆起自己上高三时的日子,出了会神。 反应过来后,他嘴角微微扬起,走向门卫室。 “你好,请问是哪位?有什么事吗?”才走两步,门卫便出来了。 荀牧微微一笑,掏出口袋的证件说道:“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刑警,荀牧。 有一桩案子,受害人与贵校张云彤张老师关系密切,我们想请她配合我们做例行调查,小哥,可以帮我们传达一下吗?” “张老师?”门卫有些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可以,麻烦你们稍等一下。” 说着,他便跑回门卫室,取出电话簿开始翻名字了。 苏平斜了他一眼,问道:“就这么通知她,不怕她跑啊?” “要跑昨晚就跑了,不会等咱们上门。”荀牧轻声说:“如果没跑,咱俩就在这儿,她又能跑哪去?” “翻墙呗,这学校围墙又不高。”苏平环抱起胳膊,说:“再说了,要她有侥幸心,觉得咱们查不到她……” “哪来的侥幸心,她还能指望孙伟添讲义气不把她供出来?” 正说着,门卫推开窗,说:“警官,我通知张老师了,她说现在正在上课呢,能不能等她二十分钟?” 荀牧比了个“OK”,接着竖起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我们在车上等,她来了麻烦你说一声。” “没问题。” 两人在车上眯了会,二十分钟便很快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敲了敲车窗,他俩才猛地坐起身,看向窗外。 见到个年轻姑娘站在车前,样貌跟张云彤照片差别不大,荀牧便赶紧从手套箱中翻出罐清新口气的薄荷糖,倒两颗塞嘴里,又把罐子扔给苏平,便开门下车。 “你好,张云彤女士吗?” “嗯,我是。”张云彤点点头,说:“不好意思,刚在给学生上课,让你们久等了。” 她鼻音有点重,似乎感冒了。 “没事。”荀牧摆摆手,看一眼刚从车上下来的苏平,想了想,便直接说道:“我们的来意相信你也清楚了。这样吧,附近你熟,咱找个地方坐着聊,怎样?” “行。”张云彤很干脆的应下,接着抬手一指,说:“你们喝咖啡吗?那边有家铺子,味道还不错,就去那吧?” “行,麻烦你带路。” …… 咖啡铺确实离得不远,走了百来米也就到了。三人各自点了杯喝的,AA付账后,各自拿了自己的饮品,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还不等苏平俩开口,张云彤便直接开口问:“怎么回事?第二君妍怎么会死?” “孙伟添投的毒。”荀牧也不隐瞒,直接说:“而据他说,药物是从你这来的。” “啊?”张云彤愣住了,刚刚的淡定表情全然不知所踪,惊讶的问:“怎么可能?” 荀牧不答,只是伸手在桌子上点了点,定定的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才收敛好情绪,跟着解释说:“不可能,我给他的就一片阿莫西林,这玩意还能吃死人?” “阿莫西林?”荀牧眉头一拧。 苏平则说:“张女士,麻烦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我们说一遍。” “好,好。”张云彤连连点头:“昨天下午,我刚上完课,孙伟添那家伙就过来找我了,约我出来见面,也是在这家咖啡铺,不信等会儿你们可以调监控。” “然后呢?” “见了面他就管我要……还要我给他准备份麻药,他晚上要用。我也猜到他想给谁用了,第二君妍嘛,那家伙对她一直贼心不死的。” “你给了?”苏平盯着她,问道:“还有,他向你要什么?” 张云彤咬了咬下唇。 见状,荀牧接过话,轻声说:“张女士,你现在可有着杀人嫌疑,就算是为你自己好,也请配合我们调查,否则……” “我……”她低下头,满脸犹豫。 苏平又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 “唉!”良久,她才长叹口气,别过头去,双手攥拳,颤声说道:“这么多年,我也受够了。行,我说。 当年,我读大二的时候,被那混蛋花言巧语给骗了,跟他发生了关系。只是没想到,那禽兽竟然偷偷录了视频,这么多年,不止一次用这视频威胁我! 就昨天,他还向我要三千块钱,外加一份麻药,我不肯给,他就拿视频说事,说只要我给他,视频他还我,以后再也不出现在我眼前。” “然后呢?” “钱我给了。”张云彤绷着脸说:“至于麻药,呵,我怎么会有那东西?就算我是学化学的,中学实验室也弄不出来啊。 乙醚倒是有,但那玩意气味太大,根本没用,我也不可能给他让他去害别人。 正好这几天感冒,我就借口回实验室提炼——反正他也不懂这些——回学校拿了片阿莫西林,装进小袋子里给他。” 第30章 幕后元凶 “可按我们物证鉴定实验室检测结果,袋子里的药物分明是高纯度的氰化钠。”苏平说:“而在死者体内,血液当中,同样检出了浓度相当高的……” “不可能!”张云彤打断他,慌张的说道:“我哪来的氰化钠?我给的分明是阿莫西林,就在校医室开的!” 作为化学生,她也相当清楚氰化物究竟意味着什么。 “怎么证明?”荀牧问道。 “监控,我就在这里给他的,你们去查监控!” “可按你所说,”苏平淡淡的说:“你当时已经将药片装进了最小号的密封袋当中。单单一个药片,我们怎么……” 听他说着,张云彤脸色迅速暗淡下去。 是啊,很多药片都长一个样,又怎么能证明她给的是阿莫西林而非氰化钠呢? 相反,监控能拍到她将密封袋交给孙伟添,而密封袋及死者体内却分别检出了氰化钠和氰离子。 凭着这个,就能坐实她的犯罪行为,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然而,苏平话说一半却忽然顿住,皱眉思忖片刻后,才问:“你把药片交给孙伟添的时候,有没有戴手套?” “手套?没有啊,大热天我戴什么手套!” “那就好!”苏平一拍手,看向荀牧,说道:“指纹!你还记不记得,密封袋中,有且只有孙伟添的指纹!” 见荀牧点头,他又说:“赶紧让小柴去物证科,再仔细调查下物证袋,重新分离重叠指纹多次验证。” 说完,他看向张云彤,轻声说:“只要鉴定结果还是有且只有孙伟添的指纹,再结合监控视频,你的嫌疑就可以初步排除了。” 张云彤刚松口气,就听他接着说:“但仅仅只是初步排除而已。密封袋太小,留存在上边的指纹也就不多,不小心就可能会被抹去、消除。 你毕竟给过孙伟添药物,而且目前也根本没办法证明你给的究竟是什么,这种情况下想凭一个指纹就彻底排除嫌疑,不大可能。” “没错。”荀牧放下手机,接话道:“说实话,凭借目前的证据,我们已足以直接对你做出拘留决定了。只是,我们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所以选择相信你,也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放心,我一定配合。”张云彤连连颔首。 事实上,看张云彤得知第二君妍死讯前后的反差表现,两人心里就起了点疑心,再加上密封袋上并不存在张云彤的指纹,这才让他们选择相信张云彤。 而如果她并没有杀人,且并不知情,那么,孙伟添手中的氰化钠又是从何而来呢? 荀牧有一瞬间,怀疑会不会是孙伟添在设局栽赃张云彤。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给排除了。 首先,看孙伟添的表现,他并不知道第二君妍会死,否则也不会在之后做出拿火锅泼人的过激举动; 其次,栽赃者往往会尽量将自己摘出案子,又怎么可能亲自动手? 否则的话,不管栽赃到底是否成功,他本人至少都得背上个过失杀人的罪名。 换句话说,张云彤的嫌疑可以初步排除,孙伟添也没有主观的杀人意图,同时两人也并不存在过失,张云彤给的是消炎药阿莫西林,而孙伟添投的却是氰化钠…… 显然,在孙伟添拿到药物之后,投毒之前,口袋里的药显然被人给换了。 既然如此,这个幕后的凶手,则必须得满足两个条件才行。 第一,知道孙伟添口袋里有药,而且会用;第二,他得有杀人或栽赃的意图,针对第二君妍、孙伟添和张云彤其中一人或多人。 迅速理清思路过后,荀牧便问:“张女士,第一个问题,谁跟第二君妍有矛盾?” “我。”她想了想,便一脸复杂的说:“首先就是我了。” “噢?”荀牧有些好奇的看向他。 他昨晚问过孙伟添后就知道,张云彤和第二君妍有着不为人知的矛盾,加上以及她刚刚听到第二君妍死讯却只惊讶、诧异、慌张却独独没有难过之类的情绪,也能证明这点。 因此,关于她俩的矛盾,他迟早要问的,只是没想到张云彤会这么直接说出来。 转念一想,他倒也理解张云彤的想法了——她想表明自己的“诚意”。 点点头,荀牧又道:“说说看。” “刚开始,我俩关系确实挺好。”张云彤眼睑低垂,一面回忆,一边说:“大一入学的时候,因为班里女生少,而又只有我俩被分到同一个寝室,所以咱俩很快就成了朋友。 她知道我家庭条件不大好,对我也十分照顾,我也很感激她。但慢慢的也就变了味。 原因很多吧,一个是我这人性格的问题,那会儿我有点自卑的,加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被她照顾多了,在她面前自然就有点抬不起头硬不起腰杆的感觉,就想着怎么去补偿她,帮她办点事之类的。 而她性子又比较强势,有时候说话语气会比较冲,再加上慢慢的也把我帮她办事当成理所应当,时间久了,我俩之间竟然渐渐有了点主从关系的模样,对我呼来喝去的。 矛盾就这么一步步埋下了呗,慢慢的,我俩相互之间都看对方特别的不顺眼,但偏偏又都装作一副感情很好的模样,见面笑嘻嘻回头翻白眼的那种。 其实咱俩对这矛盾,对对方的想法都知根知底,一个宿舍嘛,低头不见抬头见,谁瞒得过谁啊。 女生和个别比较敏感的男同学其实也能看出来,我俩都会背地里说对方坏话来着,只是有些比较迟钝的男生估计就不知道了。” “就这些?” “就这些。”张云彤叹息道:“说穿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矛盾已经产生,就放不下了,心里始终有根刺。 这次她结婚通知我去吃饭,其实也只是走个形式过场而已,我就直接推掉了。” 荀牧若有所思,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她俩的矛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简而言之不过塑料姐妹罢了,搞清楚后就没必要继续深究。 于是,他又接着问:“除了你之外呢?” 第31章 排除 “除我之外……”张云彤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说:“第二君妍的话,跟我们以前的老学委闹得比较凶。 主要还是奖助学金的事儿。大二的时候评奖助学金嘛,她成绩挺好的,就想竞争个试试看,国家奖学金是不奢望了,但校内一级三千块那档还是很有希望的。” 顿了顿,她捂着嘴咳嗽两声,才接着说:“但当时还有个同学也在争那档奖学金,她是老学委舍友。学委自己嘛,申请的励志奖学金,五千块。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还是老学委动了什么手脚,反正最后第二君妍的名字就没被报到班导那去。 第二君妍当然不服啊,班导召集同学投票的时候,她就当场提出来,质问自己的申请单哪去了。 她申请奖学金,而且提交申请表的事儿,班里很多同学都知道,加上她成绩也确实不赖,这点做不得假,班导就决定把她名字重新加上去,让她回头赶紧补申请表。 但出了这档事嘛,投票给她的同学就少了不少——可能是因为她当时受了委屈,所以态度也不大好的原因吧,反正就引得不少同学心里不舒服,票都投给了别人,最后唱票时,她票数连老学委舍友三分之一都不到。 奖学金自然就没份咯,她心里就很不舒服,就把老学委给投诉了,说老学委家里一点都不困难,平时花钱也大手大脚的,用的上万的电脑五六千的手机,还拍了照片当证据。 反正搞的最后老学委励志奖学金的评选资格也被取消了,学委也被班导给撤掉,两人算是结下了大梁子,一直到毕业都不对付。大二到大四,她俩都打过好几次呢。 最严重的还是毕业那会儿,拍完毕业照,晚上吃完‘散伙饭’唱完歌,第二君妍就趁着她回去的时候,找了帮人把她给堵路上暴打了一顿…… 打的倒是没多重,她俩打的多早就打出经验来了,就找几个男生把她踢到在地上照着腿一直踹。人最后倒也没报警,也没报复,后来连消息都没了,反正这两年我是没听说过……不会是她一直蛰伏着想报复吧?” 荀牧不置可否,只问:“这老学委,男的女的?叫什么名字?” “女生,叫……叫什么来着。”张云彤脑袋微微一歪,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便掏出手机说:“不好意思,我上班级群里瞧瞧,毕业这么久都忘记她叫什么了。” 过了半分钟,她又皱起眉:“哎,她什么时候退了群,竟然没找到……等会儿啊,我翻翻通讯录…… 啊,找到了,叫杜欣悦,木土杜,欣赏的欣,愉悦的悦。江德人,别的我就不清楚了。电话号码要不?虽然我也不确定她电话号码换了没。” “给一个吧。”荀牧轻轻点头。 记下号码后,他又问:“还有其他跟死者闹过矛盾的吗?” “应该没了吧,反正我是不知道还有谁了。”她摇头说:“抛开对她的成见,她这人虽然有点自我、强势,但总的来说人挺好,比较像男生,挺好相处的。” “那么,孙伟添呢?他有没有和谁闹过矛盾?” “不知道,没吧。他那性子,不喜欢他的人倒是多,没几个真朋友,但要说闹大矛盾结梁子应该不至于。”张云彤回答道:“更多的我就不清楚了,我看到他就想吐,关于他的消息也一点都不想听。”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他约过蛮多女生的,如果那些女孩儿和我一样,被他拍过照片跟视频,动不动就威胁的话,那我觉得想他死的人怕是蛮多。” “有你认识的么?” “没有。”张云彤再次摇头:“我不怎么跟别班人打交道,咱班的他也就处过我和第二君妍而已。而且,他跟第二君妍是公开的,跟我算是地下恋。” …… 又过了半个钟,见张云彤没法再提出更多线索,荀牧便决定暂时结束本次问询,互换电话号码后就让他离开了。 随后,两人找到咖啡铺老板娘,表明身份,提出要调取店内监控视频。 “老荀,老荀!”正看到张云彤将密封袋交给孙伟添的时候,苏平忽然按了暂停键,指着袋子说:“你看。” “怎么了?”荀牧有些纳闷,盯着袋子看了半晌,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张云彤没撒谎,孙伟添投的毒,跟张云彤给她的并不是同一个。” “这也能看得出来?”荀牧有些惊愕。 苏平斜了他一眼,跟着把画面放大,又掏出自己手机,翻出张照片,递给他说:“你自己对比下,看有什么区别。” “哎?你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昨晚回到支队,我就去了趟物证科,把照片都拍下来了。”苏平撇嘴,说:“你自己先对比下吧。” 荀牧点点头,瞅了两眼。 很快,他眼睛便眯了起来:“是了,张云彤给孙伟添的密封袋,密封槽上的装饰横条是红色的,而孙伟添身上搜出来的这个,横条则是蓝色。” “没错,张云彤的嫌疑可以排除了。”苏平摸着下巴说:“接下来,该查清楚孙伟添在见过张云彤后,都去了哪儿,见过哪些人才行。” 荀牧嗯一声,说:“正好小祁在医院……” “得了,让他歇着吧。”苏平摆摆手,说:“叫松去……呃,差点给忘了,上午似乎还没人看过他,叫松顺便给他带碗粥吧。” “你有这心,干嘛不自己叫。”荀牧翻个白眼:“一把年纪人了还这么傲娇。” 说着,他又抬起头,大声叫来老板娘,说:“你好,这份监控视频我们需要拷贝下,稍后我会让人补份取证通知书……” “呃,你们随意,随意。”老板娘笑眯眯的说道,接着又一脸好奇的问:“警官,能问问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刚跟你们坐一块那个女的,该不会是嫌疑犯吧?” “抱歉,警情不能随意透露。”荀牧摇摇头,说:“至于那位女士,别瞎猜,她是清白的,我们只是请她提供些线索。” 第32章 锁定 中午十二点整,荀牧和苏平找了家快餐店,各自点了份砂锅饭,便迅速吃起来。 吃到一半,荀牧手机响了,见是松哥打来的,便立马接通,问道:“怎么样小松,线索问到了?” “嗯。”松哥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据嫌疑人孙伟添交代,在与张云彤见面后,他便回到自己的培训班给两名外教上了节课。 接着,下午五点左右,他自称与大学时一女同学开了个钟点房,两人发生关系,随后他洗了澡,于晚上七点左右抵达亿达广场,跟第二君妍等人汇合吃饭。” 荀牧瞧了苏平一眼,放下筷子道:“也就是说,除了两名外教外,他在于张云彤碰面后,就只见过那个同学?” “没错。”松哥回答:“事关幕后凶手,也关乎他自己,我想他应该不至于撒谎才对。” “那同学叫什么名字?” “杜欣悦。” “嗯?是她?”荀牧有些诧异,跟着又了然的点点头:“果然是她。” “你们知道她?” “刚听张云彤说起过,她是她们班的学委,没想到竟然也和孙伟添搞到了一块。”荀牧说道:“看样子,张云彤对自己同学、朋友的情况了解的也不多啊。就是不知道,这两人是地下恋人关系呢,还是长期跑友。” “呃,听孙伟添的意思,是跑友。”松哥说:“另外,杜欣悦还发现了他口袋里的东西,问过他那是什么,不过他没说,只说是个好东西,今晚要用。 另外,他洗澡的时候,隐约听到阵开门关门声,猜测杜欣悦可能出去了一趟。我想杜欣悦应该是猜到什么了,就是在那会儿,去取了氰化钠,把药物给换了。 而且下午期间孙伟添一共也就见过这么几个人,说起来只有她有条件更换药物。” 说到这,松哥顿了顿,才接着道:“昨晚问他的时候,他也没想到会是杜欣悦搞的鬼,就没好意思跟我们说这事……不过,杜欣悦更第二君妍闹过矛盾吗?” “闹过,而且矛盾还不小呢。”荀牧回一句,又说:“回头再跟你说这些吧,嗯,杜欣悦的住址、就业单位地址和电话什么的,都问到了吗?” “孙伟添都给我了。不过为免打草惊蛇,我还没打电话过去。住址的话,离张云彤供职的地方比较近,要不荀队你和苏队亲自去一趟?嗯,我带人去也成……” “不用,我和老苏去吧。”荀牧回一句。 挂断电话,他将事情转述给苏平,便说:“赶紧吃吧,吃完咱俩去会会这个杜欣悦。我想,孙伟添口袋里的药物应该就是她换的无疑了。” 顿了顿,他又疑惑道:“但有点奇怪啊,她干嘛不只换掉里头的药,反而要连袋子一块更换?否则的话,袋子上还有张云彤的指纹,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也是没想到吧。”苏平不以为意,说: “一来,她恐怕也不清楚这药是从哪儿来的,也没有陷害张云彤的意思,或许仅仅只是想对付第二君妍,可能还附带着想栽赃孙伟添——以这家伙的尿性,估摸着也曾经威胁过杜欣悦; 二来,干这种事的时候难免有些紧张,她未必能注意到两个袋子的细微差别,加上她当时应该戴着手套,上边并没有自己的指纹,而孙伟添使用的时候肯定难免碰到袋子,将指纹沾染上去,按常理说,他这就跑不掉了; 第三嘛,别忘了,杜欣悦也是学化学的,不会不知道这玩意有剧毒,且能够通过皮肤吸收,而袋子那么小,带手套根本不好操作…… 最后一点,直接连袋子加药片一块换了,直接了当,正常人都会这么做的吧?这算什么疑点?你怎么疑神疑鬼的?” “emm。”荀牧干咳两声:“是我把她想的太聪明了。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我,一定不会动袋子,只更换里头的药片。” “那是因为你具备丰富的侦查经验,连带着反侦查能力也就水涨船高了,寻常人哪有这心思。”苏平斜他一眼:“以己度人是大忌,你不该犯这种错才是。怎么,累了?” “有点吧,昨晚就睡了俩小时。”荀牧摆摆手,端起碗飞快将剩下的饭吃完,跟着一抹嘴,说:“我吃饱……嗯,小松也把地址发我了,走吧。” …… “你好,有人吗?” 单元房门口,荀牧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 “不在家……难道在上班?”他问道。 苏平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去她公司瞧瞧,松应该一块发你了吧?” “发了,挺远的,在市郊。”荀牧轻轻颔首:“说来也是奇怪,她一个师范专业化学生,又是女孩,竟然进了化工厂,而不是去教书……” “化工厂?”苏平啧一声:“那她想弄氰化钠倒是挺容易的。” “十有八九就她了。”荀牧扶额:“我现在就担心她跑了。另外,有点奇怪啊,化工厂那么远,按理说孙伟添洗个澡的功夫她不可能有条件跑个来回去拿药才对啊。” “等抓住人就清楚了。”苏平说:“嗯,这样,你叫附近派出所同事过去问问,先确定人在不在,如果在,立马控制住等我们过去。” “好。” …… 十五分钟后。 荀牧放下手机,脸色难看道:“果然跑了,她上月底就已经辞职,她同事已经有段时间没见着她了。” “这么说来,她是早就做好了跑路的准备啊。”苏平咽下一罐红牛,又降下车窗,点上烟,说:“或许,她早有杀人动机,只是恰巧碰上了能将自己摘出去的机会,便果断把握住。” “倒是挺让人头疼……”荀牧用力的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跟着又对苏平说道:“老苏,你立刻通知人与相关单位联络,查查杜欣悦的购票、出行记录。” “好,那你呢?” “我叫人去机场、高铁站、火车站之类的地方。”荀牧说:“如果她人还没跑出余桥,说不定还有机会逮住。” 第33章 招供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 一共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坏消息是,杜欣悦买了昨晚九点开往江德的火车票,按照检票记录,她如期检票登车,离开余桥了。 好消息则是,从余桥到江德,坐火车得接近二十五小时,她最早也得晚上十点才能抵达目的地,这会儿还在火车上。 荀牧第一时间联系铁路公安,进而与列车乘警取得联系,确定杜欣悦依旧在火车上后,就请求他们帮忙盯着人,免得跑了。 同时,苏平给她打了电话,传唤她到支队接受调查。 挂断电话后,她显得很慌,并在列车列车停靠时,急忙下车,意图逃跑,却被乘警拦下。 她依旧没有束手就擒,反而扔下行李,推了乘警一把,跟着拔腿就跑,结果被车站警犬咬住裙子,让特勤逮个正着。 收到车站派出所通知后,苏平和荀牧俩亲自买了高铁票,带上介绍信、协查申请书及押解文书等相关证明赶了过去。 在车上眯了将近三小时,便赶到了目的地,也回复了点精神。 办理还嫌疑人的交接手续,他们便给杜欣悦戴上手铐,买了回程票。 晚上九点四十,他们回到余桥,上了松哥开来的警车,将嫌疑人押回刑侦支队。 …… 审讯室外,荀牧正听着松哥的报告。 “杜欣悦被车站派出所拿下后,嫌疑便已然确定,达到拘留标准,但你和苏队都不在,我只好去市局找领导下了搜查书,然后找到杜欣悦的房东,和柴姐一块上门搜查。 在嫌疑人家中,我们发现了张云彤给孙伟添的密封袋,上边一共发现三组指纹,经鉴定分别属于张云彤、孙伟添和杜欣悦。袋内有一药片,经鉴定主要成分为阿莫西林。 另外,实验室也在嫌疑人先前就职化工厂提供的,她所调用过的化工原材料清单及设备使用记录册中发现合成氰化钠的原材料及所需器材。”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可惜,没能在她家里直接搜出氰化钠,否则几项证据一结合,差不多就能零口供定她的罪了。” “不要老想着零口供定罪,等审讯完后再按照她供述将证据补全也是一样的嘛。”荀牧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借着这些证据,不怕撬不开她的嘴了。” 说着,他一伸手,将松哥递过来的报告接过,看向苏平。 苏平轻轻点头,推开审讯室门,走了进去。 他俩坐在杜欣悦对面,定定的看着她。 一路将这女人押解回来,路上总共都没说过几句话,想来,给她营造的压力已经足够了,可这会儿,她依旧一脸淡定的模样,算是挺难得了。 要不是手中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想审讯她,恐怕还真不容易。 但…… 更让他俩没想到的是,他俩还没开口,杜欣悦就问道:“第二君妍,她死了吧?” 苏平眉头一皱,没回答,定定的看着她。 她又说:“如果孙伟添那白痴真的把药给第二君妍喂下了,那么大剂量,应该铁定死了才对,救都没得救。” “确实。”荀牧开了口,说:“第二君妍毒发后,不过三五分钟,便闪电式死亡,医生赶来时……” “那孙伟添呢?”杜欣悦一脸兴奋的打断荀牧:“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投的是毒药,但他本就有歹心,意图下药迷晕第二君妍拉去搞了,这下怎么着也算是过失杀人吧?能不能判十年?” “能不能判十年我不清楚,但该他的罪名,肯定跑不了。”苏平沉声说:“不仅如此,他这会儿可不好受,被火锅烫伤,没个把月好不了,好了也得毁容。” 杜欣悦脸上笑意更灿烂了,连连说道:“这波不亏,这波不亏,虽然没跑掉,但我一条命换第二君妍一条命,附带毁掉孙伟添一辈子,赚大了!” “你哪来的深仇大恨?非得……” “深仇大恨?哈哈,警官,你们既然能逮到我,我的事早就让你们调查了个七七八八了吧?”杜欣悦冷笑道:“第二君妍那家伙,欺负我几年,毕业了还要找人打我一顿,我难道还不能报复了? 还有,大二那年,她害我丢了励志奖学金,弄得我很没面子,这也就算,我家特困户的资格都被县里抹掉了! 我读初中那年,家里出了一场大火,我妈被烧毁容,左手残废,我爸一辈子只能坐轮椅,条件大家有目共睹,根本无力生产,没有收入,凭什么第二君妍一句话就把贫困补助给摘掉?你们知道这些年我家过的有多不容易吗?” 顿了顿,她眼睛红了起来,又咬牙切齿的说:“是,我申请励志奖学金前买了手机电脑,可难道穷人家就不能用这些东西了吗?哪来的道理? 我自己起早贪黑,做着五六分兼职,每天睡不够四小时,就为了拼命赚钱上学过日子,补贴家里,我碍着谁了?我……” “你跟第二君妍的矛盾,我们有所了解。”苏平打断他,接着问:“跟孙伟添呢?” “呵,那个男人什么情况,张云彤也跟你们说了吧?”杜欣悦一抹眼睛,冷冷的说:“他丫就一城管希……呸,人家城管希好歹你情我愿,他可恶劣多了!偷拍,威胁,什么事他干不出来? 那家伙落你们手里头,怕是什么话都跟你们说了吧?那我也不藏着了,知道我干什么兼职吗?我出去卖! 呵,很鄙视是不是?那你们要我怎么样?靠着家里一个月六百的补助?学费都不够交!我得上学,毕业,工作,才能好好的供养我爸妈。 可那些人对我们大学生剥削的多狠啊,打碎工一小时八块十块,好点的给十二三,送外卖一份一块钱,我就算不上学一个月也顶多只能赚两三千,做家教千把两千顶天了,你们让我怎么办? 那我也要脸啊,这事我根本不敢跟任何人说,其他人也就算了,传到我爸妈耳朵里,他们还怎么活? 偏偏孙伟添那家伙,下贱,恶心,龌龊!知道我还要点脸,把这事捂的很深,竟然偷拍视频照片威胁我,不但要我免费跟他做,还勒索我钱,呵,我早就想弄死他了!” 第34章 警情 杜欣悦非常干脆,把罪责统统都招了。 她自称从毕业时,被第二君妍找人打了一顿那天起,就一直在谋划着怎么报复回去,把第二君妍杀了。 孙伟添,她同样不想放过。 只可惜一直没等到个既能得手,又能将自己摘出去的机会——别看她现在一副认命认罪的模样,实际上她根本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因为一旦她离世,父母又失去了贫困补助这一保障,恐怕根本无法生活下去。 父母是她最后的顾虑,也是她犹犹豫豫两年,思考了不下十种杀人方案,直到现在才动手的根本原因。 昨晚和孙伟添开房,她发现了孙伟添口袋中的药片,旁敲侧击下,猜到孙伟添想把第二君妍给迷晕了行不轨之事,便立马回家取了前段时间准备好的氰化钠,将药片置换掉。 她家距离宾馆并不算太远,骑着小电驴,十五分钟就能往返,加上她赶得及,可算趁着孙伟添洗澡的功夫把药物给置换了。 跟着,她就赶回家中,把剩下的药片统统倒进马桶冲掉,跟着收拾好财物行李,买了回老家的车票,逃离余桥。 “你怎么就能确定孙伟添一定会把药给第二君妍吃下?”荀牧问道。 杜欣悦讲述的正兴奋,听到这儿,却忽然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她才长叹口气,说:“其实,我并不确定。可是,上月底,我妈给我电话,说我爸从轮椅上摔了下来,一壶滚烫的开水连着烧通红的柴火泼在身上,烫的非常严重。 下半辈子,他恐怕不只是腿,连手也没法用了,只能躺在床上,我妈肯定照顾不来的,我得回去,就干脆辞了职。 这两年,我满门心思都想着复仇,也确实,快要崩溃,快要承受不住了,所以这段时间就寻思着,再找找机会,能得手就好,不能得手的话,干脆就算了吧。 好在,老天开眼,终于让我碰到了机会,可以借孙伟添的手报仇。哪怕他最终毒死的并不是第二君妍,那至少,我也能把孙伟添送进牢里。 至于第二君妍死没死,跟我没关系了,大不了我心里当她死了就是,反正这次回老家,不出意外,应该也不会回来了,以后再也没交集,当她死了又怎样呢? 只是没想到,就这样,你们竟然还能查到我……能问问,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吗?按理说,你们就算能查到我更孙伟添开房,能查到我和第二君妍的矛盾,也不该有证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平淡淡的说道:“一开始,我们确实只留意到孙伟添手中药物的来源,结果发现,密封袋上不但没有那人的指纹,而且看监控,密封袋上的装饰横条颜色也不一样。 于是我们认定,药物被人中途掉包了。之后一调查,发现只有你具备掉包药物的条件,且通过调查发现,你前段时间,大约一两月前,调动使用的实验器械、化工原材料,足以制造氰化钠,自然也就锁定你了。” “原来如此。”杜欣悦苦笑一声:“你们竟然这么细心……呵,栽在你们手上,我也认了。” “还有个问题。”荀牧说:“你租的房子,距离化工厂可不近,为什么要租那么远?” “还能为什么?方便盯着第二君妍和孙伟添,好找机会下手呗。”杜欣悦不以为意的说: “另外,工厂的那点工资不够用,所以,我周末时还干着老本行。只是涨了教训,不跟认识的人,还有同事约,免得再出孙伟添这种事。 反正只要不认识,拍照就拍照,录视频就录视频,也威胁不到我,我也不在意。都跟他们坦诚相对了,还在乎点照片视频?我无非是担心消息流传到我爸妈耳朵里而已。” …… 从审讯室出来,荀牧和苏平俩脸色都不大好看。 杜欣悦的所作所为,确实没得洗,可以说咎由自取。但最终导致这场悲剧的原因,值得人深思。 可讽刺的是,深思过后,也就那样了,他俩人微言轻,根本无法对此作出改变。况且,悲剧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到处都是,他俩经办的案子,又何尝不是一桩桩悲剧的激烈化、戏剧化提现呢? 见得实在太多了,杜欣悦投毒杀人一案,也仅仅只能让他俩心情沉重,却还不至于让他们消沉。要真这么脆弱,多年刑警当下来,恐怕早就将他们逼疯了。 次日,柴宁宁与物证科合作,从杜欣悦家中马桶刮取下来的污渍当中检出氰离子存在,以此作为证据链的最后一环。 中午,经预审支队审查后,案卷与相关证据便被呈交到检方,申请对嫌疑人杜欣悦、孙伟添执行逮捕。 翌日申请通过,杜欣悦转交检方,依旧羁押在女子看守队,而考虑到孙伟添的伤情,暂做保外就医处理。 三方家属得知真相,都有些难以接受,荀牧安排了松哥及擅长处理这方面问题的同事,配合检方一块安抚他们的情绪。 晃眼又过了几天,“离线”许久的祁渊终于痊愈,拆了肚子上的缝合钉,重新投入工作。 一周后,松哥找到正捧着案卷学习的祁渊,问道:“小祁,有没有空?跟我去趟南湃新村。” “呃,有空。怎么了?”祁渊放下卷宗,抬头问道。 “刚妖妖灵指挥中心接到清洁工报案,在南湃新村垃圾池发现尸块,疑似碎尸案,”松哥解释道: “指挥中心已通知就近派出所赶过去了,同时也要求我们做好立案准备,如果真是碎尸案,得第一时间接手调查。苏队就叫我过去一趟。 我寻思着,你伤应该也好利索了,这段时间怕也闲得慌,有空的话不如跟我走一趟呗?” “好啊!”祁渊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他见习至今也跟着跑过大大小小不少案子了,但碎尸案还真是头一遭,不出意外,许久也未必能见上一回。 “怎么,死了人你很高兴?” 忽然听到斥责声,祁渊一缩脖子,赶紧将兴奋压下,问道:“苏队,你怎么过来了?” 第35章 娃娃 “驻南湃派出所刑侦中队月初报上来的那桩伤人案有点问题。”苏平解释道:“正好过去问问,寻思着松应该会过来找你,我就来了。” “那一块走吧。”松哥岔开话题,又问:“不过,那什么事啊,还得你亲自跑一趟?” “只是顺带的。”苏平摆摆手:“如果真是碎尸案,咱们肯定得亲自介入调查,倒不如顺路过去问问。” “这样啊。”松哥了然,又看向祁渊:“手头没事的话,咱直接出发?” “好。” …… 二十分钟后,三人赶到南湃新村。苏平先下了车,直奔派出所,松哥俩则把车开到垃圾池边上。 周围早已拉上了警戒线,边上不少市民围观。 四名民警正在带着口罩、穿着水鞋手套在垃圾池里翻找,另四名刑警则在附近维持秩序,还有两人则正在向名环卫工人问话。 好不容易推开人群,两人挤进现场,松哥整理了下帽子,便拉住个民警问道:“兄弟,怎么回事?” 那民警愣了下,瞥了松哥肩上的警衔一眼,敬个礼,说:“你们是刑侦支队的吧?有人报警说在垃圾池里发现了尸块,但我们过来什么也没发现。 本来以为是场闹剧,有人谎报警情,就联系了报警人,让过来一趟,结果人来了说不是那个垃圾池,又带我们走到这边。呐,这会儿正在找着呢,东西还没……” 话音未落,忽然有民警大喊一声“有发现”。 他戴着口罩,声音有些闷,但不怎么影响发音,大家的注意力便都被吸引过去了。 松哥立马问道:“兄弟,还有水鞋不?” “有,就在车后备箱,等会儿,我帮你们拿。” 两人领了水鞋穿上,便立马走进垃圾池边。 就见一高瘦民警正吃力的把个蛇皮编织袋往外拖——编织袋被一堆垃圾给压着,通过袋口,能看见两条腿,膝盖处呈现出不正常的弯曲。 几人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上手帮忙。 过了一会儿,编织袋被拖出来了,打开一检查,众人却都愣在原地。 相互对视两眼,松哥苦笑一声:“竟然是仿真的乳胶娃娃,谁特么把这玩意给扔到垃圾池了?” 一老刑警不耐烦的摆摆手:“闹剧闹剧,行了,不是碎尸案就好,准备收队吧。” “等等,”祁渊说:“有点不对劲啊。这娃娃看着还很新,无非在垃圾池里滚了一圈有点脏了,而且看材质质量都很不错,估计不便宜,谁会就这么给丢了?” “怎么,你还想拿回去洗洗看能不能用?”老刑警斜了他一眼,调侃道。 “没有的事,别瞎说。”祁渊红了脸,连连摆手解释道:“我只是在想,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咱们仔细查查吧?” “一个娃娃能有什么问题?”老刑警不以为意。 松哥思忖片刻,却点点头说:“来都来了,查一下吧,不然要真有什么问题的话,回头也不好交差。” “没必要这么小心吧?”老刑警皱了皱眉,但看松哥直接上手把破碎的乳胶假肢拿出来检查了,也只好蹲下身,帮着一块检查。 编织袋容积不是很大,没一会儿,东西就都被拿了出来,一字排开。 祁渊微微皱眉,扫了一眼,说:“这些零件,貌似不是一套啊。而且拆解的手法也相当暴力,像是连割带扯硬生生弄坏的。” “哟,你研究的相当深入嘛?”老刑警继续调侃。 松哥瞥了他一眼,又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祁渊,示意祁渊别理他,又低头继续检查起仿真硅胶假肢。 “行啦,东西都翻出来了,根本没问题啊。”老刑警又站起身,看看手表说:“收队吧,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臭的慌。” “想走可以走,没人留你。” “苏队?”几人立马回过头,见到苏平沉着脸走过来,不由得都咽了口唾沫,老刑警更是心虚,忍不住左顾右盼。 苏平的脾气,整个余桥刑侦系统的人都清楚,没几个不怕的。 就见苏队又向着旁边的刑警说道:“老刘,下次绩效考核的时候,你得注意把情况如实报一下。有些只想着养老的同事,咱们要遂了他的愿,干脆让他们养老去。 基层的编制本就不多,警力相当紧张,再有些一心想养老的同事在里头混日子,还要不要办事了?难怪有老百姓成天说我们不作为,不办事。 记住了,这个岗位就算是铁饭碗,某些不干事的人,也得报上去申请把他们饭碗给端咯!占着茅坑不拉屎,啥玩意儿?” 一番带刺的话,说的老刑警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他显然不服,梗着脖子说:“苏队,我说的有错吗?这就一场闹剧,什么问题都没有,我们干嘛要在这浪费时间?你自己也说了,咱们警力特紧张,哪有闲工夫浪费在这?” 苏平斜了他一眼,没搭理,很快便移开目光看向松哥,对他一扬脖子,说道:“这些娃娃碎块,看着确实古怪。你拍个照,割开来仔细检查检查。 据我所知,以往曾经有过走私团伙,将走私物藏在看似合法正常的东西里悄悄运输,这些娃娃看着很新,却被莫名割碎抛弃,说不定也是作这类用途使的。” 说着,他蹲下身,这里摸摸,那儿按按,最终眉头一皱,抓起个看上去像是躯干部分的硅胶块,凑跟前仔细瞧了瞧,说:“先把这个割开。 它侧面被人划过,又用胶水重新黏了回去,有道明显的缝,里头也有个硬块,有货。” “明白。”松哥点点头,按照瞧了老刑警一眼,见他杵在一旁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懒得搭理他,管先前拖出编织袋的高瘦民警要来把刀,便接过硅胶块,对着粘合的那道缝下刀,把硅胶块划开。 划了两刀后,他将刀放一边,抓着缝两头用力一扯,硅胶块便被扯开了,跟着探头一看,瞬间瞪大眼睛,骂了句脏话,又伸手进去掏了掏,最后抓出一只断手。 第36章 搜寻 断手一出来,大家脸色都变了。 之前一直喋喋不休让收队的老刑警更是难堪——毕竟,要不是松哥他们坚持着继续检查娃娃,这断手恐怕只会和娃娃一块,被当做寻常辣鸡草草的焚烧或掩埋处理掉。 到了那个时候,本案连曝光的机会都没有,又有谁能给受害者伸冤? 就是等上十天半个月,受害者亲朋联系不上他了,报个案,恐怕也只会被当做失联案处理。 苏平脸色也黑了几分,原本只是看老刑警的态度有些不顺眼,也有点儿怄气的意思,仅仅出于谨慎,让松哥好好检查下,免得这玩意儿真是用来私藏非法走私物的。 看到那条缝时,他倒坚信了自己判断,觉得这些乳胶块绝对有问题,却也没想到里头竟然藏着个断手。 当然,仅仅一只断手,也无法证明受害人已经死亡。 “咳……”祁渊深吸口气,却险些被垃圾池弥漫的腐臭味给呛到,咳了两声后才说:“苏队,要不要仔细查查这些乳胶块,另外,这个垃圾池也有必要仔细搜搜。” “嗯。”苏平颔首,看向松哥,说:“松,你给老荀打个电话,让他下立案决定书,另外带一批人过来。” 顿了顿,他看向中队长,说:“老刘,叫你们的人帮忙,把这垃圾池给我翻一遍,看还能不能翻出东西来!” “明白!” …… 不多一会儿,高瘦民警又从垃圾池里翻出个半人大的毛绒玩偶,脏兮兮的玩偶背后有着明显的缝合线,还有这少量血迹。 松哥拍照后,当场将玩偶割开,又从其中取出一颗脑袋。 脑袋头发被剃光了,但看清秀的五官,依旧能辨认出死者为女性。 祁渊腮帮子瞬间鼓起。 “怎么?”这动作刚好被苏平看到,不由瞪了他一眼:“这关头你还有闲心思卖萌?大男人卖什么萌?真恶心!” “……”祁渊险些被噎岔气。 松哥嘴角抽搐,瞥了过来,替他解释说:“苏队,小祁他怕是想吐。” “想吐?”松哥皱眉:“接了多少桩案子了,还没点长进?” “呼……”祁渊把呕出的气呼了出来,感觉好受多了,便连连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说:“还没见过长蛆的尸体,再加上垃圾池味道有点大,没忍住,抱歉,现在没事了。” 跟着他又转移话题:“脑袋被塞进毛绒玩偶里,这手法,怎么有点熟悉的感觉?” “二十年前,发生在香江,轰动一时的HelloKitty藏尸案。”松哥说:“我没记错的话,本案貌似跟雨夜屠夫案、跑马地纸盒藏尸案和屯门色魔案并称香江四大轰动案件来着。” “对,就是本案。”祁渊说:“同样是利用玩偶藏尸,死者也都是女性,凶手会不会有效仿作案的可能?另外,我记得那桩案子其中一个凶手好像先被改判十八年,后又判九年,前段时间出狱了吧?” “他14年就出狱了。”松哥摇摇头,说:“效仿作案的可能性倒是不小,毕竟经过影视剧宣传,那桩案子可以说是深入人心,广为人知。 况且,将尸块藏进玩偶、乳胶块当中,确实有可能被当做寻常垃圾处理,最终案情被彻底埋葬。要不是他错选了仿真娃娃当藏尸工具,偏偏碰到个敏感胆小的清洁工,加上我们没轻易下结论……” 说到这,他又忍不住瞥了那老刑警一眼。 老刑警干脆别过头去,不看这边。 没有个厚脸皮,也当不了老咸鱼。 “继续搜。”苏平将脑袋放在一边,用白布盖着,果断下令:“把垃圾池给我整个翻过来,仔仔细细调查一遍!还有,别只盯着这个垃圾池,附近其他垃圾池、垃圾桶,也好好搜搜。老刘,你们中队人呢?都拉过来。” “全都在这儿了。”老刘苦笑道:“我们派出所加起来也就十多人,留了两个户籍窗口的同事值班,同时顾着下接警的事儿,剩下的人都在这了。” “那就叫附近其他几个派出所的同事过来。”苏平说:“刚问过环卫工,上头对卫生抓得严,垃圾池每天两清。 这些东西,肯定是昨天傍晚六点,到今天清晨之间扔的,咱们得快些翻出来,否则被环卫工人清走就不好办了。” “明白。” …… 转眼又过了二十分钟。 当凃仲鑫跟着荀牧赶到现场时,他们才堪堪搜到一颗头颅、左掌以及双足罢了。至于躯干、大小腿、胳膊则至今未能寻到。 或许也是因为这些部位体积相对较大,不好塞进玩偶、乳胶块等东西里头的原因,凶手以别的方法给处理了。 凃仲鑫大致看了几眼尸块,皱眉说:“没有找到腰胯部吗?” “没有。”苏平摇摇头。 他也知道,在碎尸案中,对法医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腰胯部了,或者更具体的说,是盆骨。 盆骨在手,法医能迅速且精确的推断出受害者的年龄、性别乃至是否生育等一系列足以帮助锁定尸源的重要线索。 虽说这些线索,通过别的方面也可以做大致推断,比如依据五官大致判断性别,根据牙齿磨损程度推测性别,但都没有盆骨那么全面、精确。 “指纹也被磨损了啊。”凃仲鑫抓起断掌,看了一眼,摇头说:“指关节僵硬,皮肤呈现淡青绿色,可见少量腐败气泡,少量气泡溃破导致表皮剥脱,死亡时间超过四十八小时了。 另外,腕部可见三道平行的淤血带,伴有表皮剥脱,死者生前曾被以绳索约束行动,看淤血带宽度及痕迹,约束物不会太粗,可能是鞋带。” 放下断掌,他又抱起脑袋翻了翻眼皮,说:“角膜完全浑浊且似与晶状体黏连,瞳孔不可见。 口腔黏膜苍白,颈部断截面上方约两厘米处有一切创,很长,横跨颈中部与右部,左浅右深,最深处伤及椎骨,颈动脉、气管及食管等破裂,伤情足以致命,导致受害者死于失血性休克。 但,尸块尚未收集完全,此处是否为唯一的致命伤,还难以下结论。” 第37章 尸源不明 截止傍晚,尸块依旧没收集全,仅仅只在原有基础上,又找到了几十块被装在塑料袋中的肉块而已。 肉块已经发臭,但究竟只是普通的坏肉,还是属于受害人,肉眼肯定难以分辨,得做进一步的鉴定才行。 “比较标志性,能让人一眼看出有问题的手、足、头,藏在乳胶块或者毛绒公仔里,剩下部分则剁成小块直接丢弃么?”松哥说道:“凶手蛮聪明啊,要不是被发现问题,搞不好还真被他给躲过去了。” “是不笨。”苏平淡淡的回一句,接着问:“受害人身份还没查到吗?” “还没有。”松哥摇头:“凃主任根据受害人牙齿推测死者年龄应该在二十六到二十九岁左右; 切牙有个磨耗槽,反映她应该挺爱嗑瓜子或者类似的坚果类,牙色略黄有焦油附着,应该有一定烟龄且抽的比较凶,另外有氟斑牙现象,推测其平时饮水或者使用的牙膏含氟量较高。 凭着这些信息,我们调取了近段时间的近段时间的失踪人口档案筛查,可结果却一无所获。如无意外的话,死者遇害、失联的事,应该尚未被人发现。 这也挺正常的,某些全职主妇、孤寡老人和自由职业者,平日里人际往来较少,大多集中在网络上,忽然没了消息,短时间内也不会引人关注。 以往不也有过这类案例么,老人离世许久,尸体都已经臭了才被人发现。这类新闻报道屡见不鲜,倒是……” 苏平摆摆手打断他,说:“继续查,尽早锁定尸源,另外,死者颜面部受损不严重,可以以此为线索。” “嗯。”苏平点点头。 祁渊纠结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苏队,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凶手既然刻意破坏了死者的指纹,无非就是不想让我们查到死者身份罢了,或许他跟死者有着比较大的矛盾,我们一旦查清尸源,就能锁定受害人…… 这些就先不提了,可既然他不想让我们确定死者身份,干嘛不把她颜面部也给毁了呢?” “说明损毁指纹并不是凶手有心之举。”苏平耸耸肩:“或者换个说法,凶手的目的并非是破坏指纹,隐藏死者身份,而仅仅只是单纯的为了施虐。 都说十指连心,你想想,用钳子将指甲拔掉,用锉刀将指腹锉烂……” 话没说完,祁渊就一个哆嗦,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不能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未必是仇恨。”松哥打断他,指了指自己脑袋,说:“有些人这里有问题的,关着一头猛兽,一旦将牢笼打开,天知道他们能干出多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行了,先不说这些。”苏平摆摆手:“第一要务,还是确定尸源。失踪人口这边没发现,就发布尸源协查通告。” “明白。”松哥点点头,下去办事了。 祁渊想跟着一块走,却忽然被苏平叫住:“小祁,你等一下。” “怎么了?”祁渊顿足,回过头问道。 “你心理素质还不太行啊。”苏平说:“去帮老凃打下手吧。” “啊?” “不愿意?” “呃……没问题。”祁渊赶紧摇摇头,但脸色还有些迟疑,说:“问题是我能帮什么啊?” “拼尸体。”苏平说:“死者尸体肯定是要缝合起来的,你去帮着老凃拼一拼,听他指示帮忙干活就行,不难。” “emmm……” …… 刑侦支队地下一层,法医科。 “哟,小祁来啦?”凃仲鑫看见他走进解剖室,立马说:“正好鉴定结果出来了,根据chelex100法提取得DNA,并进行同一性鉴定后,确定手足等各部位尸块为同一受害人所有,你给老苏老荀说一下。” “好的。”祁渊点点头,接着便表明来意:“那个,凃主任,苏队让我回来帮你打下手,拼尸体,你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蛤?”凃仲鑫手中动作一顿,打量了他两眼,微微皱眉,说:“我们法医科也有十好几个实习生见习生呢,不需要…… 哦,是了,老苏那家伙一向爱把新人往我这塞,说是锻炼,他太久不带新人我都险些给忘了。嗯,那你留着吧,在边上看看,要帮忙的话我叫你。真想学东西,也可以过来上上手。” 祁渊点点头,看向解剖台,不由一愣:“咦,忽然多了这么多尸块吗?” “共计两百三十二块,总重三十七公斤上下,应该快收集完整了。”凃仲鑫回答说:“其中九十二块已经进行过鉴定,确定为受害人所有,剩下的应该也不差,回头再做个同一性鉴定就好了。” “这么多尸块都做DNA鉴定,成本很高吧?” “也没有,依照最新方法,做最简单的司法基因鉴定的成本也就四十块钱左右,一般三四个小时就能出结果。”凃仲鑫说: “况且同一性鉴定可不只有基因检测这一种手段。这些尸块加起来,身份鉴定总成本也不会过千,耗时大约四十五分钟左右吧。” 祁渊点点头,跟着又问:“可这些尸块加起来才三十七公斤,我看死者体型应该还算丰腴,得有五十公斤上下吧?至少还得有十来公斤没找到,怎么就说快收集完整了呢?” “因为死者被肢解过程中体液大量流失呀。”凃仲鑫回答说:“血液、组织液、消化道内的食糜、食物残渣及粪便,在体重中占了相当比例,按死者六十公斤计算,尸块总重能有四十公斤就不错了。 另外,这些尸块我也大致看过,各部位都有,内脏也齐了,就算还有所遗漏,遗漏部分也不多。” “原来如此。”祁渊了然,跟着问:“那,现在是不是该拼合尸体了?” “差不多。”凃仲鑫说:“等那几个见习生吃完饭就开始干活。嗯,你要不要也吃点东西?” “行。”想了想,祁渊轻轻点头。 中午的时候他就没胃口,只啃了半个包子,这会儿倒也真饿了,便说道:“那我先去吃点……凃主任你呢?” “我吃过了。赶紧去吧,他们回来了我给你电话。” 第38章 身份 翌日傍晚六点,祁渊、凃仲鑫等五人通宵搭档忙活了二十多个小时,可算将尸体拼接、缝合完毕了。 毕竟拼接尸块,不仅仅是将尸体缝合好就完了,缝合的过程中还得顺便将病理检查给做完,自然相当耗费时间。 “大家都辛苦了。”凃仲鑫瞧了缝合完毕的尸体两眼,长呼口气,摘下手套,说:“赶紧都去洗个澡,除一下身上的尸臭味,回去歇着吧,再熬真的要猝死了。” 两名见习法医对视一眼,点点头,说句请凃仲鑫与另一名主检法医也早点儿休息,便脱去身上的防护服,离开了解剖室。 “老乔啊,”凃仲鑫又看向那名法医:“我得去给荀队、苏队汇报结果,这里就麻烦你收拾了。嗯,详尽的尸检报告先不用急,回头我自己来吧。” “好。”老乔点点头,说道:“这就交给我吧。尸体直接拖冰柜去还是怎么说?” “拖冰柜吧,等确定尸源后通知家属过来认尸。”凃仲鑫摆摆手,又活动了下僵劲的肩膀,最后看向小祁,说:“辛苦啦,走吧,跟我一块去找荀队他们,然后赶紧歇着去。” 祁渊这会儿有些懵,只机械的点点头。 被辣眼睛的尸臭味熏了二十多个钟头,他感觉自己这会儿鼻子都已经坏了,什么味儿都闻不到,加上从昨天上午六点半到这会儿就没合过眼,脑袋都晕沉沉的,只感觉眼睛一闭就能睡过去。 反倒是凃仲鑫,虽然一把年纪了,看上去状态却比他好得多,虽也难掩疲惫,但思维还是灵活的,不至于像祁渊一样浑浑噩噩。 “年轻人,”等祁渊像个木偶似的跟他离开解剖室时,他才忍不住说道:“平时要多注意身体,注重养生,你看你,才熬这么会儿就不行了,你再看看我,多硬朗,你平常得多锻炼呐。” 祁渊晃晃脑袋,集中点谨慎,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确实如他所说,别看他头发花白,脸带皱纹,但腰杆却直的很,哪怕这会儿瞧着也很疲惫,双目通红,但依旧龙行虎步,精神不错。 见状,祁渊便虚心请教道:“凃主任,能取取经吗?你平时怎么做的?” “也没啥,不抽烟不喝酒,有空跑跑步。”凃仲鑫笑道:“长期坚持,不说长命百岁,至少你到我这个年纪时身子骨肯定还硬朗。” “噢?凃主任几岁啦?” “马上四十啦!” “……” 祁渊嘴角一抽,忍不住感慨道:“法医这行还真是累人……” “可不,三天两头加班,一个月得熬好几回通宵。”凃仲鑫叹口气:“要不是当了法医,我觉得……算了算了,不说这个。怎样,这周末有没有空?要不要一块儿去钓鱼啊?” “钓鱼?我倒是挺感兴趣的,可我不太会呀。” “没事没事,我教你啊。就这么说定啦,周末要没事,我去你家接你。渔具啥都现成的,你到时候下来就成。” “好,有空一定去!”祁渊搓搓掌心。 一路走到荀牧办公室,却扑了个空,凃仲鑫一拍额头,嗨呀一声:“累糊涂了,竟然忘记先打个电话问问他们人在哪。” 说着,他便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讲了几句便挂断,说:“他们在会议室呢,会还没开始,咱们直接过去吧。” 祁渊点点头。 两人又下到二楼,找到会议室,进去就坐。 荀牧立马站起身走过来,说道:“老凃,小祁,你俩到现在都还没睡吧?不用参会了,直接把结果告诉我,等会我转告给其他同事吧。” “没事没事,不差这会儿尸检。”凃仲鑫摆摆手,说:“开完会再去歇着也一样。主要我手头现在也没书面报告,笔记啥的倒有,可我字你又看不懂,口述转告怕回头变味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完,他又看向祁渊:“小祁,你要不要先去歇着?” “没事没事,我熬得住。”祁渊摆摆手。 见他俩见此,荀牧也没多说什么,回到自己位置上坐着了。 各刑警逐渐就位,很快会议室坐满了,荀牧看看时间,干咳两声,站起来说:“各组都汇报下进展吧。嗯,老凃,你先说。” “尸块已拼接、缝合完毕。”凃仲鑫翻开笔记本,说道:“拼接结果表明死者尸块现已大致收集完整,仅差盆骨、臀部、腹部及左大腿尚不完全,但就尸检而言,已经不影响了。 考虑到受害人丢失大量体液,算上各项误差,推测死者身高约一米六二到一米六五左右,体重五十九到六十一公斤上下,较为丰腴。 年龄及生活习性什么的,昨天已经汇报过,我就不再多加追溯。死因为失血性休克,这点非常明显。 致命伤有多处,颈部切创一,导致气管、食管及颈动脉断裂,伤及椎骨骨膜;左胸刺创一,厘米,第四、第五肋间,伤及心包腔;腹部右季肋区刺创二,伤及肝脏。以上刺创皆可致命。” 讲述到这儿,他翻了下笔记本,才接着说:“结合死者腐烂情况、瞳孔浑浊程度及尸僵等级等,加上死者体内残存体液中离子浓度,推测受害人死于本月二十一号晚九点到凌晨三点之间。完毕。” 荀牧轻轻点头,跟着看向松哥,问道:“小松,你这边呢?” “就在二十分钟前,我接到电话,自称是死者前夫,看过协查通报。”松哥站起身说:“但考虑到当时尸体拼接工作尚未完成,我仅询问了些基本信息,并约定晚些时候请他过来认尸,他表示配合。” 荀牧嗯一声,示意他继续。 他便走到多媒体边上,将U盘插上电脑,一面操作着打开文件,一边说:“线索提供人名叫宋荣,称死者名叫林楚,今年二十七岁,江渠县人,未育,于去年底跟他离异,咱不清楚其现况。 死者中专学历,幼教专业,但毕业工作没几年就辞职了,和宋荣一块开了家打印店,兼快递网点,后来两人因琐事起争执,矛盾愈演愈烈不可调和,便离婚了。” 第39章 线索 在电话上,松哥显然没跟宋荣聊太多,知道的线索较少。 他倒是调出过林楚的户籍信息查过,看照片,确实与受害者蛮像的,除此之外便没什么收获了。 不过,能确定死者身份,便是个极大的突破了——如果受害人真的是林楚的话。 至于其他人,则发现寥寥,最大的突破便在于,他们在地图上,把发现尸块的点都统统标记了出来。 此时,刑警老毕就站在白板边上,指着一副街道地图说:“大家看,这些尸块的分部范围,不算太广,但也不小了,不仅仅是南湃新村,周边小区、街道垃圾桶中都有所发现。 当然,由于咱们去的晚,不少地方的垃圾站已经被环卫工清理过一遍,尸块被转运到了附近的环卫站中,我们也只能根据环卫站的清洁范围大致确定抛尸处,不算很精确。 凭着这张图可以发现,间隔最远的两处抛尸地有着三点七公里的路程,据此推测,抛尸人应有交通工具,否则步行跑不了那么远。 开车抛尸,不论是电动车、三轮车还是普通四轮机动车,实际上都挺显眼的,哪怕扔的看上去只是些放坏的肉,毕竟正常人扔垃圾也就是走到楼下随便找个垃圾桶就扔了,所以我推测,抛尸时间应该是在晚上甚至凌晨。 还有,虽说抛尸点分部范围不小,但主要还是集中在南湃新村,再加上藏有断手、断足及脑袋的乳胶块及毛绒公仔都是在南湃新村发现的,所有有理由认为,嫌疑人应该就居住在南湃新村内。 我已派人在抛尸地各处展开走访问询,可惜暂未发现目击者。另外,附近的店铺、小区、街道安防监控及交通监控视频,我们也都已取得并转图侦科调查。” 荀牧点点头,看向图侦科主任老徐,问道:“图侦这边有没有发现?” “还在查。”老徐说:“监控视频太多,暂未能全部过一遍。另外,装着尸块的袋子都是很常见的一次性塑料袋,没什么辨识度,估计得耗费些时间。 目前咱们主要以人为特征,重点寻找短时间内先后在几个抛尸地点出现过的人,尤其几个距离较远的抛尸点更是重点关注,相信很快能有结果。” “嗯。”苏平说道:“目前线索已经不少了,图侦这边,应该很快能有突破。 这桩案子,最大的难点其实就在于凶手的抛尸、藏尸手法比较高明,案件不容易曝光。但这个难关,已经在巧合之下被突破,接下来其实只要按部就班的往下查即可。 所以,我希望这桩案子,能在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内侦破,大家努力吧。还有要汇报的么?没有就散会吧,松,你通知宋荣过来一趟。” 散会后,祁渊想了想,找到苏平。 “怎么?有事?” “苏队,”祁渊说:“我想……” “别想,睡觉去。”苏平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你三十多快四十个小时没合眼了吧?再不睡,真要猝死在岗位上不成?” 祁渊苦笑一声,说:“是有点累,但我还撑得住。这桩碎尸案,我不想错过,所以……” “别哔哔了,去睡。”苏平瞪他一眼:“真想参与,想帮忙,就给我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瞧你现在浑浑噩噩的模样,跟个行尸走肉似的,瞎掺和进来只会添乱。” …… 把祁渊赶走后,苏平和荀牧刚吃完饭,松哥就找过来,说宋荣已经到了,在接待室。 “走,去见见他。”苏平擦擦嘴,起身,三人并肩走到接待室,例行公事的讲了几句,便说:“那么,宋先生,麻烦跟我们过来认尸吧。” 宋荣有些紧张,点了点头。 把人带到地下一层,走进法医办公室,只见到老乔坐在里头。 看见苏平,他站起身打了声招呼,同时说:“苏队,凃主任休息去了,这边我先看着……嗯,带家属来认尸吗?” “嗯。”苏平点点头。 严格来说,宋荣已经不算死者家属了,不过他也懒得解释,只道:“带我们过去瞧瞧,然后你也赶紧去歇着吧。法医科又不是只有你们几个人,瞎撑着干嘛?” 老乔笑笑,侧过身,说:“你们跟我来吧。” 走到尸库,老乔拉开个冰柜,跟着又将尸袋拉开,往上一掀,露出死者的脸来,便退到一旁。 见状,宋荣叹口气,又咽口唾沫,走上前来,歪着脑袋看向尸体的脸。 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抬起手…… “先生。”老乔立马开口制止:“请不要触摸尸体和尸袋。” “抱歉。”宋荣赶紧把手收回来,又盯着尸体看了半晌,还蹲下身对着侧脸瞧了瞧,最后点头说:“嗯,是她,不会错。她左耳上有三个耳洞,右耳耳背常年都有一排粉瘤,耳朵里还有颗痣。” “那么,宋先生,可否方便移步,我们有些问题需要询问,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行,走吧。”宋荣再次点头,又叹了口气,嘀咕道:“好端端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 回到接待室,苏平先问明了林楚父母的电话号码,然后叫松哥打电话通知她家属过来一趟,也好做个亲子鉴定以彻底明确死者身份。 接着,他才切入正题,问道:“你是死者的前夫,对吧?” “嗯。”宋荣说:“本来日子过得挺好的,虽然也没多少钱,但也算不上穷吧,几年下来也有了笔积蓄,打算回老家起栋房子。 可惜了,结婚几年一直没孩子,查过,她的问题,她年轻时打过几次胎,又爱抽烟喝酒,身体搞坏了,家里意见就特别大,咱俩扛着的压力也重,吵了几次嘴也就离婚了。 和平离婚,财产均分,我给她二十万,她的东西她拿走,打印店归我,就一拍两散了,之后也一直没联系。 还是今天傍晚看新闻,瞅见你们的悬赏通告,又到你们官网查了查,看到照片,很像她,我就打上头的电话联系你们了。” 第40章 问询 “你们当了几年夫妻了?” “结婚六年,还谈了半年恋爱。” “那不短了,你对她应该相当了解吧?” “嗯。”宋荣犹豫一会儿后,才说:“她这人,怎么说呢,其实有点混,我跟她离婚,其实也有这方面原因在。 刚就说过,她读中专的时候就打过几次胎,这事还是去检查时,医生说她打过胎,我追问下才知道的,你们说说,这哪个男人受得住哇? 而且,结婚后她其实也没怎么收敛,总和一帮人出去鬼混,唱歌喝酒跳舞什么的,我说过她好几次,她不听,还吵过几次架的。 本来咱们俩结婚,其实也都有点双方爸妈赶鸭子上架凑合过的意思,结婚后凑合着凑合着,发现实在凑合不了,加上又没有孩子,我爸妈施压,也就离婚了,而且离婚后就直接不往来了。” 苏平默默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字——死者社会关系复杂,生活混乱。 写完后,他又问:“死者得罪过什么人吗?” “那没有。”宋荣本能的摇摇头,但紧跟着又迟疑了,犹豫一小会儿,又说:“也不能说没有吧。跟那帮家伙鬼混嘛,喝了酒,就难免有人惹事,有时候是他们惹别人,有时候是别人惹他们,反正都一帮无法无天的主。 但要说杀人?不至于吧?让他们打打架可以,杀人?有那个胆子?反正我不太相信。连林楚都能混成他们当中的大姐头,我估摸着也都上不了档次。” “她平日里有没有什么不良习性?” “怎样算不良?”宋荣反问道。 “比如,好赌?” “那不会。”宋荣摇头:“如果她好赌,咱们这六七年也存不下钱不是?谁都知道赌是个无底洞,只会把家底统统都给败光。 说起来,除了喜欢跟那帮无业青年鬼混,抽烟喝酒,没什么大毛病了。可能出轨跟别人上过床吧,她堕胎都堕过好几次了,还瞒着我,有这前科在,这些年背着我去偷人也不奇怪。 至于跟我离婚后,我真不清楚,我俩都一年多没联系了。” “你认识那些人吗?” “有几个认识,你们要调查他们吗?嗯,我有他们电话……” 又询问了几个问题,见没办法从他身上获得更多线索,荀牧例行表示感谢之后,便结束了这次对话,送他离开。 “麻烦了。”看着宋荣的背影,松哥说:“听上去,死者的人际关系相当复杂,调查起来恐怕有难度啊。 而且,按宋荣说的,死者路子应该挺野,哪怕只是些酒肉朋友,没有实际上的交情,认识的人应该也不少吧? 但咱们协查通报发下去这么久,竟然都没人联系咱们……” “想什么呢?”松哥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听宋荣的意思,那帮人应该也不太干净。或许大错没有,但小错绝对一堆,见到咱们都心虚,躲还来不及呢,还能主动跟咱们联系? 再说了,我们发布协查通告的渠道,不外乎是新闻媒体、官网、官微之类的渠道,你以为他们会对这些内容感兴趣?搞不好他们压根就没看到咱们的通告。” “倒也是这个理。”松哥点头,又问:“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查?” “会议上就说过了,按部就班就好。”松哥说:“先筛查出谁近期与死者发生过矛盾,另外查清死者遇害当天都去过哪儿,见过谁,总会有思路。 再加上有监控视频在,还怕破不了案吗?” “可我总觉得凶手没那么简单。”松哥说:“别的不提,对法医而言最重要的盆骨,到现在都还没……” “不,确定死者身份以后,盆骨就不那么重要了。”荀牧接过话,轻声说道:“盆骨最大的意义在于获取足够多,且系统全面又精确的,关于死者身份的线索,方便确定尸源,仅此而已。 另外,盆骨藏的深,我看倒未必是因为凶手认识到盆骨对破案的意义有多大,恐怕仅仅在于那东西的个头太大,偏偏又坚硬无比不好剁开,所以,可能跟脑袋或者手脚一样,藏在了什么东西里头丢弃了,咱们没找到而已。” 松哥挠挠头。 苏平一拍他肩膀,说:“好了,这会儿很晚了,想调查也得等明天再说,先赶紧去歇着吧。” “成,知道了。” …… 翌日,祁渊又习惯性的起了个大早。 但因为先前熬的实在太久,脑袋还是有些晕,洗了把冷水脸感觉才稍微好了些。 吃完早餐,他便又火急火燎的跑去找松哥,询问昨晚宋荣提供了些什么线索。 “你倒是敬业。”松哥笑笑,直接把笔记本递给他,又大致讲述了下昨晚的问询内容。 跟着,他便说:“看你这么勤奋,怎么样,今儿要不要跟我一块去问问这几个人?” “好啊。”祁渊连连点头。 先前被苏平打发去法医科打下手的时候,他其实是相当兴奋的。 但忙碌了一通宵才发现,法医这行,远没有他原本一知半解时想象中的那么有趣,相反既枯燥又累人,忙活一天,学了不少专业硬核的知识,他也就有些兴趣缺缺了。 叫他接着学他倒也乐意,只是一来,刑警对法医方面了解并不需要太过精深,二来,相比之下他倒更愿意去走访调查,发现线索。 其实他更喜欢现场痕检来着,可惜当时没选痕检专业。 两人跟苏平汇报一声,便驱车赶往目的地,南湃新村。 宋荣给出的名单并不多,仅仅七个而已,其中一个名叫彭宇的年轻人便住在南湃新村,松哥打算先从他开始问询。 不过,宋荣并不知道彭宇的具体住址,因此到了南湃新村后,松哥便给他打了个电话,表明来意。 最终,他俩在一家肠粉店见着了正在蒸炉前忙活的彭宇。 “警官。”见到一身警服的松哥,他立马打了声招呼,满脸堆笑,问道:“要不要来份肠粉啊?独家酱料,很好味的,尝尝?” “不了。”松哥摆摆手,问:“抽的出空不?” “现在怕不行,店里没伙计啊。”他说:“能不能等会儿?也就忙这一阵子,上班高峰过去就有闲了。” 第41章 回头浪子 等到九点二十左右,店里头的客人就明显减少了许多。 彭宇也得以偷偷闲,给自己做了份肠粉,端到餐桌上,又招呼着松哥和祁渊坐下,跟着夹了一大口肠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警官,你们真的不吃吗?很好味道的。” “不用,我们都吃饱了。”松哥摆摆手。 他嗯一声,三两口把肠粉吃掉,一抹嘴,问:“警官,啥事啊大清早的来找。” 松哥轻笑一声,没直说,反而习惯性的唠起家常,笑道:“我看,你这边生意挺好啊。” 这话一出口,彭宇脸色却瞬间变了,赶忙站起身说:“那个,警官,等我一下,我上个洗手间。” 松哥微微皱眉,有些奇怪他的反应,却还是轻轻点头,同时对祁渊使了个颜色。 然而祁渊表示根本没看懂,一脸懵。 无奈之下,他只能在彭宇起身走后,凑过去轻声说:“这人别是要跑,你出去瞅瞅,如果跑了,立马拿下……呃,对了,你的伤……要不我来吧,你在这坐着。” “没事没事。”祁渊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摆摆手,说道:“我去吧。” 说完他便站起身,离开了这家小店面,点上跟烟,同时掏出手机装作和人打电话的模样,眼睛却一直在左右乱瞟。 瞟了半天,也没见到彭宇开溜,反倒是很快又重新出现在了餐桌边上。 他便佯装挂断电话,也走了回去。 刚进去,就瞅见彭宇堆着笑,把个黑色塑料袋交给松哥,同时轻声说道:“警官,辛苦了,买点茶喝……” 松哥眉头一皱,若有所思,打开袋子瞅了一眼。 祁渊站在一边就瞅见袋子里一小片红,估摸着得有千把块。 “你这什么意思?”松哥吃了一惊,赶紧把袋子塞回去给彭宇。 他脸上笑容不变,说:“一点心意,就意思意思,我……” 松哥眼睛一眯。 感情彭宇是把他当成来打秋风的了,而那句“你们店里生意不错”,反倒让彭宇误以为自己是要好处的。 想到这儿,他有些哭笑不得,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暗叹口气。 彭宇肯定遭遇过,且不止一次遇到那帮蛀虫过来敲诈勒索,否则不会有这反应,更不会闹误会。 他露出微笑:“看你刚刚的样子,似乎不大情愿啊?怎么,之前有同事过来了?” “没……没有。”彭宇表情有点僵,同时,祁渊分明看到他手攥紧了,显然很不甘心。 “别怕。”见状,松哥脸一板,沉声说:“把那帮蛀虫的身份告诉我,回头我帮你把他们揪出来铲除掉! 我看得出来,你做的就小本生意,再这么动不动有人来打秋风,一次就千把块钱,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我……”彭宇张了张嘴,满是怀疑的看着松哥,随后连连摇头:“没有的事,真没有。” 松哥眉头拧的更紧了,显然,彭宇担心他在钓鱼,一旦他开口诉苦,绝对没好果子吃。 想到这,松哥叹了口气,拍拍自己身上的执法记录仪,说:“彭宇,你要信得过我,就把你知道的情况跟我说了,我原原本本拍下来,作为指证,绝对还你个公道。” “真没有,警官,你误会了,我……”他看上去更慌了。 看他表现,松哥明白自己是没法说服他了,自己毕竟不是反贪办、经侦队的,这方面着实没有经验,也不擅长,办不了这事儿。 倒不如回头把情况告诉荀牧跟苏平,让苏平转检方去调查这事,还相对靠谱点。 想到这儿,他也没兴致继续跟彭宇唠嗑了,干脆直入正题,把袋子塞回彭宇怀中,说:“不瞒你说,我这次过来,是有一桩案子,需要你配合……” 不曾想这话一说出口,彭宇竟然整个人都方了。 就见他猛地站起身,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都快哭出来了似的。 甚至于,他都顾不得避讳什么了,直接着急的说道:“警官,你就别整我了好吗?我小本生意真的经不起折腾……这样,你直接说,你要什么,我,我……” 松哥轻叹口气。 这家伙,看样子是真的被人折腾怕了,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 他只得开门见山道:“林楚,你认识吧?她被人给害了,我们过来,就是想向你询问些关于她的消息。” “不关我事啊警官,我……”他本能的矢口否认,接着又愣了一瞬,难以置信的问:“等等,谁?林姐她被人害了?” “对。”见他总算进入状态,松哥立马提起精神说:“听上去,你和她关系挺好?” “还凑合吧,当时我跟她混了好几年来着,她对我们蛮好的。”可能是发现松哥确实不是来找他麻烦的,加上事关林楚,他也冷静了些,重新坐回来,左右看看后,压低声音问道:“她怎么了?被谁害的?” “死了,还被碎尸,扔垃圾池里。” “啊?”彭宇露出某天宝招牌式的表情:“前天上午来了一大帮警察,就是你们?” “对。”松哥点点头,又问:“能说说你跟林楚的事么?” 他低下脑袋,过了一会儿,才嗯一声,说:“林姐她对我们挺好的。我记得当时我还小,刚辍学,跟着她混。 别看她玩的比谁都开,很潇洒的样子,但私下里总劝我学门手艺,过点安稳日子,玩玩可以,但不能只顾着玩,毕竟混不能混一辈子。 我当时根本没往心里去,爸妈也对我特别失望,直到有一回喝高了,跟别人打架,对面动刀子了,我气不过,打电话给林姐…… 她带着一帮人过来帮我把对面打跑——她还被人砍了一刀——然后又狠狠把我按在地上锤,说我年纪轻轻怎么就敢跟人拼命,我命在自己眼中怎么就这么不值钱之类的。 我那会儿还很不服,直到林姐打着打着晕过去,住院了,我才大受感触,决定改,不再这么混了。 然后就开了这家肠粉店呗,管我爸要了五万块钱,跟林姐借了十万,可算勉强开起来了,过了快一年的安稳日子,说实话,挺好的,比以前好,如果不是……” 第42章 难为 说一半,他便惊觉失言,立马改口:“没什么,挺好的,就这样挺好。” 可想而知,他虽然相信松哥和祁渊不是来找事的,却也根本谈不上信任,根本不敢提自己被勒索的事儿。 松哥已经有点习惯了,不以为意,只轻轻点头。 听彭宇说的,林楚还算是个合格且靠谱的大姐头呢。 想了想,松哥又问:“她的前夫,你知道不?” “知道,宋哥嘛,挺好一人。”彭宇回答说:“我看得出来他其实不喜欢我们,我也可以理解,换我女朋友或者老婆——虽然我单身——跟一帮无所事事的男的这么混,我也讨厌。 但就算这样,他其实也挺照顾我们的,每次上门都会给倒杯茶给根烟,留着吃个饭啥,当时我混的时候也劝过我找个正经事干。” “他们夫妻感情怎么样?” “还好呀,”彭宇说:“反正我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不过他俩也吵架,林姐跟我说过好多次,一吵架她就出来拉我们喝酒。唉,过日子嘛,不都这样?我虽然单身,但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不成?都那样都那样。 至于他们离婚……我也知道,听说是林姐不能生,唉,可惜了。” 松哥摆出苏平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无规律的敲几下,又问:“听说,林楚她私生活比较乱,是真的吗?” 彭宇脸一红,眼珠子乱转了下,梗着脖子说:“你们听谁说的?” “看样子,你也和她睡过。”松哥盯着他眼睛。 他不敢直视松哥目光,视线一斜。 瞧他这样,不说松哥,就是祁渊也心中有数了。 松哥不想在这事儿上多加追究,接着问:“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多,”彭宇说:“经常喝酒打架,那得罪的人海了去了,打的头破血流也不是没有过。要不是因为大家都不干净,没人敢报警,你们警察来了我们就跑,说不得都坐好几回牢了都。” 顿了顿,他又忧心忡忡的问:“林姐她不会是惹了不该惹的人,被报复了吧?这人被杀了怎么还能碎尸呢?” “你说的不该惹的人,是指那帮不能说的家伙吗?” “差不多吧。”彭宇抿抿嘴:“像我们这样的,充其量就只能叫混混,根本上不了台面,闹再凶再大也不被那帮人看在眼里。 真正混的啊,我听林姐说过,那都人模人样的,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出入都有车队,倍有面儿,都开公司搞正经活,就是……怎么说呢,那个词…… 哦对,洗白了,都洗白了,只是以前干过见不得光的勾当,或者背地里还干些脏活而已。 但别看他们瞅着干干净净和和气气的,但也狠啊,要真得罪他们,换我们顶多打断手脚骨头了事,他们是敢直接砍手砍脚,甚至杀人喂狗的。” 祁渊微微挑眉。 几年警校生涯,外加几个月工作见闻,自然让他对那帮不可描述的人有了比较客观的认识,有些颠覆原本以为他们都是帮好勇斗狠的穷凶极恶之徒的固有印象。 但他没想到,彭宇竟然也对他们有一定的认知——按理,许多混混多少都因各方面影响,对那帮家伙有种幼稚的崇拜,觉得他们潇洒快活,这才不学无术出来鬼混,成天游手好闲。 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崇拜的那些人,真正的形态是什么样,估摸着都挺颠覆的,颠覆过后便是对自己的怀疑。 所以对那群人误解最深的,反倒该是这些混混才对。 但一般而言,他们也很难真正接触到那帮人,这根本是两个阶级的不同物种,只有极少数才可能会被看上,被喊去当打手,或者干点脏活,但依旧没法触碰到核心,了解也极其有限。 大部分人更多是迷迷糊糊的混几年,等混不动了再想办法另谋出路找口饭吃。 而彭宇却能有较为正确的认识,这份认识还是来自于林楚,这是否意味着林楚曾经跟那帮人接触过? 那么本案,又会否是那帮人所为呢? 想到这,祁渊瞧了松哥一眼,见他正好看过来,便问道:“林楚怎么知道那群人是什么样的?她接触过?” “应该也没有吧?”彭宇不确定的说:“只是她毕竟混的久,年纪大见得也多……” “好吧。”见这方面没什么突破,祁渊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收敛好情绪,接着问:“你近期跟林楚接触过吗?” “没有,我们挺久没见了。”彭宇挠挠头:“她知道我‘从良’,就有点刻意避着我了,一开始还偶尔吃个饭,慢慢的联系越来越少。 我其实也不太敢跟她见面,不然以她的性子,知道我这边受委屈还不……咳咳,没什么,我……唉。” 他又一次失口,虽然极力掩饰,但任谁都知道根本掩盖不住了。 好在松哥已经打定主意回头再查这事,不再他身上白费功夫,当即便转移话题问:“最近都没见过面?” “没。”他摇摇头:“林姐她又不住在这附近,平常很难得过来一趟,我要见过她肯定印象深刻啊。” 祁渊捏着下巴,问:“也就是说,你对她的近况,其实也不大了解?” “不了解。” “她身边的人呢?你们碰过吗?” “也没有。”彭宇摇摇头:“我打算正经过活以后,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了,他们没事不找我,找我就借钱,借了还不还。 之前交情但是蛮深,但一来二去我也烦,我日子也不好过啊,安生倒是挺安生,饿不死,却也就这样了,连女朋友都不敢谈,怕害了人家。 我倒是想过要不跟林姐凑一对,追追她,但我提不起那勇气,也怕人家看不上我…… 哎,扯远了。反正一来二去,我跟他们就差翻脸了,哪还能有什么联系?哦,老彪之前犯事被抓,关了三个月,放出来时咱们倒是凑队去给他接风,但那也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祁渊又问:“那你手中还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么?” “有。” “麻烦给我们提供下,另外,住在这附近的最好标注标注。” 第43章 扑空 离开肠粉店的时候,彭宇还一脸忐忑的模样,纠结着想把袋子塞到松哥怀里。 松哥自然严词拒绝,领着祁渊跑了。 “松哥。”走出许久后,祁渊忍不住问:“咱们的基层,真的烂到这种程度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祁渊说:“好好一个生意人,以前还是卖肠粉的,骨子里多少有几分血性,竟然都被逼成了这个样子,说没几句话就想给咱们塞钱,问些问题就觉得我们要泼脏水了……” “这个问题。”松哥叹了口气,说:“如你所见,确实烂,但主要问题并不在基层身上,而在于缺乏有效的监督,导致个别人成天作威作福。 另外,其实也没你想象中的烂,更多时候还是只在于,一根老鼠屎坏了整锅粥而已。 还有就是,当你看到有人收了彭宇这些老板几百上千块钱,却没受到任何惩处,且日子过得潇潇洒洒的时候,你会怎么想?下次他再塞钱,你收不收? 更有甚者,你不收,还可能会被那些作威作福的人给针对,觉得你不是一路人,这条路将寸步难行,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办? 所以说,很多时候烂都是会传染的,或主动,或被动,而一旦烂了,那个缺口被打开,心里的猛兽放出来,就再也关不回去了。 这帮家伙充其量只能算是苍蝇,但苍蝇可恶心人的很,给人的第一印象也极差,就是他们搞臭了我们的名声,所以,这帮家伙,必须严办。 不过这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很是难搞,你就别参与其中了,我会通知荀队苏队,让他俩联系检方去处理。咱们的工作,还是以破案为主吧。” 祁渊轻轻点头,岔开话题问:“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骆浩朋家。”松哥说:“按彭宇所说,骆浩朋先前与林楚关系密切,两人经常眉来眼去的,恰好他也住在南湃新村,说不定能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 只不过,他跟彭宇不太一样,彭宇算是浪子回头了,想过安稳日子,但听起来这个骆浩朋还在混,之前犯事被拘留的也是他…… 这样一个人,对咱们刑警的心理其实很复杂,鄙视、厌恶、畏惧等情绪都有,这也就导致他们面对我们的时候,出于种种原因,有时会故意不配合,以此挑衅我们。 尤其是并没犯过什么大错的那些混混,看起来更是无法无天,面对那些自己也不干净的同事或许会收敛些,但对我们这帮将规矩的,那是各种挑衅,烦得很,好像这样就能满足他们那点可笑的自尊心了似的。” “呃……”祁渊挠挠头,说:“不能吧,这个骆浩朋应该也一把年纪了,还那么中二?” “中二?这词形容的不错。”松哥说道:“不过中二跟年纪可没有必然的联系,我就碰到过,五六十岁的人了,还中二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不见他了?” “见,但不能那么讲规矩。” “不讲规矩?被苏队知道会给他打死的吧?” “当然不是真的不讲,也不是要去破坏规矩,只是要扮出那个样子来。再说,你以为苏队是个规矩人? 嚯,你是不知道,他在抓捕一些穷凶极恶的犯罪,比如人贩子啊,强健犯金鱼佬这些人的时候,可没少趁着抓人时下黑手,打断腿的都有。” 讲着,松哥嘿嘿一笑,伸手摆了摆警帽,故意将帽檐戴歪些,跟着一边嘴角高高样子,耷拉肩膀歪着头,说:“怎样,现在看着痞不痞?”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光看你那样,我真想把你当成冒充警察的逮起来。” “那就没问题了,能恍过那家伙就成。只要让他觉得咱们不规矩,他才会真的怕,不至于那么肆无忌惮,好配合咱们查案。” 松哥又把帽子戴正,心虚的左右瞧瞧,说:“这会儿还是严肃点好,这副警容要被人投诉上去,说不得要被苏队关禁闭的。” “你不说他也不规矩,咱不怕他吗?” “emmm……” …… 找到住址,松哥又把帽子扭歪,敲了敲门,现在骆浩朋人不在,就他老父亲在家里看着报纸。 见到一身警服的松哥,老人一愣,跟着火就冒起来了,没等松哥发话就高声骂道:“警察同志,找那烂仔啊?他又闯祸了?” “你好。”松哥不着痕迹的把帽子扶正,板起脸严肃的说:“我们早骆浩朋,有一桩案子需要他配合调查,怎么,他不在家吗?” “鬼知道他死哪去啦!”老人特别没好气的说:“我都两三天没见着他人了!” 松哥心里咯噔一声,几天没回家,这家伙难不成跑路了? 莫非,他就是凶手,或者作案人之一? 紧跟着,又听老人问:“警察同志,那兔崽子又犯什么事了?” “老先生,你误会了,这回不是他犯事。”快速收敛好情绪,松哥想好了说辞,说道:“是他朋友的事……” 话没说完,就见老人吹胡子瞪眼睛的打断他,咬牙切齿骂道:“妈的有什么区别,死烂仔不学好,成天跟一帮子流氓鬼混,尽给我惹是生非!你们要抓就抓走吧,让他死牢里得了,别来烦我!” 见状,松哥忍不住苦笑一声,安抚他激动的情绪,过了许久,见他冷静了一些之后才问:“老人家,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我哪知道?”老人翻个白眼:“要我知道,还不早把人给逮回来了。” “那你知道他平时会去哪些地方吗?” “酒吧,KTV,网吧,大排档,都有可能,要不就是骑着个摩托在街上飙车,找也找不到,电话也不接。”老人情绪又激动了起来:“要我看,他早晚有一天要死外边!” 松哥没办法,又是一阵安抚,才接着问:“老人家,你知道都有谁跟他玩得好吗?另外,有没有联系方式?” “不知道。”老人翻个白眼:“我恨不得打断那些人的狗腿,怎么可能还去记他们名字电话?” 第44章 回马枪 在骆浩朋家里扑了个空,他父亲对他近况又毫不知情,根本没法获得有价值的线索,两人也只好告辞离去。 刚下楼,松哥眉头一皱,顿住脚步。 祁渊见他忽然停下,便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有点……奇怪啊。”松哥捏着下巴,纳闷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会不会是那老人家反应太过激了?”祁渊想了想,说:“就算是恨铁不成钢吧,那也是因为太过关心,他就不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嘿,还真是!”松哥眼睛一眯,说:“而且说没两句就气成那样——这份生气倒不似作伪——就好像知道他闯下弥天大祸了似的。” 祁渊接话,问道:“那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走,回去瞧瞧!”松哥说。 说完,他便转身迅速的往楼梯上跑。 跑到门口,他忽然将食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接着便侧耳仔细听了起来。见状,祁渊也学着他的模样,侧耳静听,果然隐约听到了点不寻常的动静。 里头似乎有人在吵架,只是双方都很克制,声音压得很低,加上一道门阻隔,基本没法判断他们吵的内容。 “这套房子隔音效果竟然意外的不错。”松哥嘀咕一句,接着说:“你刚应该也看到了吧,房间里就骆浩朋的父亲一个人,但卧室门是关着的。” “嗯。”祁渊立马说:“是就他一个……松哥,你的意思是,骆浩朋就在里头?躲着不见我们?” “嗯。”松哥点头。 “那,咱们要不要进去瞧瞧?”祁渊不假思索的问道,接着又啧一声,摇摇头:“不行啊,直接敲门进去,人可能又躲起来了。目前咱们还没证据证明骆浩朋具有嫌疑,没法采取强制手段……” “不。”松哥摆摆手:“调查过程中,如果我们认为有必要的话,无需书面文件,也可以直接动用强制手段。 总不能要求咱们发现嫌疑的时候,先回支队开张传唤书拘留书再回来拿人吧?” “那,现在算必要时刻吗?” “emmm,”松哥犯了难:“骆浩朋单纯只是躲着我们,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唉,这种时候界限还真有些模糊了。” “不然还是敲门吧。”祁渊说:“如果是苏队的话,我想他一定不会顾虑那么多,上去砰砰砰就敲门了。” “也对。”松哥颔首,当下不在犹豫,直接上去敲门。 咚咚咚。 “谁啊?” “老人家你好,是我。” “哎,你怎么又回来了?” “忽然想到,有些事需要向你求证求证,麻烦你开下门好吗?” “啊?知道了知道了,你等会啊。” 等了有十好几秒,门才被打开,老人皱着眉站在里头,问道:“警官,什么事啊?” 松哥没直接问,而是迅速打量了他几眼。 他脸上皱纹里头,隐约有些泪痕,眼睛也微微发红,似乎刚哭过。 见状,松哥便直接问道:“老人家,你眼睛怎么了?” “啊?”老人吃了一惊,跟着赶紧连连摆手,说:“没,没事。”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我刚想到年初去世的老伴了。唉,要她知道那臭小子到现在还是个烂仔,怕是在天上都不能安生。” “您老板去世了?” “是啊,就那臭小子被抓之前不久。”老人说道。 想了想,冯霖看向客厅,问:“老人家,我能进去坐坐吗?” “呃……”老人犹豫了两秒,终于侧过身,说:“请进吧。”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后,老人摆摆手,又说:“别叫我老人家了,我看着显老,但今年也才刚五十岁。唉,都是那臭小子把我给气的,二十多年了,就没一天让人省心!” 他情绪又一次激动起来,但这次松哥没开口宽慰。 骂了几句之后,他才自己渐渐恢复冷静,问:“警察同志,什么事啊?” “是这样,我们查到,他之前被拘留过,有这回事吧?” “嗯。”老人微微皱眉,但还是点头说:“有,就我老伴去世后不久,他出去喝酒,喝高了,跟别人打架,一啤酒瓶砸人家脑袋上。 好在没什么大事,鉴定出来就轻伤,而且也是别人先惹的事,所以判的不算重,几个月就放出来了。怎么了吗?” “没事。”松哥摆摆手,又问:“他的几个朋友,您就算不熟悉,至少应该还是认识的,能认得出来吧?” 他张了张嘴,跟着点头:“有几个应该是能认得出来的。” 松哥便掏出手机,翻出张照片——当然不是尸源征集上的那张,确定死者身份后,想找到死者生前的照片并不难。 跟着,松哥便将手机递给他,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他脸上表情一僵,但很快便连连摇头,说:“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 “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但真的没什么印象。” “好吧。”松哥收回手机,又问:“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就我一个。” “骆先生,”松哥叹口气,说:“有没有人说过,你并不会撒谎?” “什么?”他有些紧张,却还在强作镇定。 “我们在外头就听见了,你在和人吵架。”松哥说道:“骆浩朋他应该就在家里吧?” 说着,松哥还一直盯着他,清楚的看到,他脸上肌肉更僵了几分,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双手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 可他却没开口,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骆先生,”松哥再次开口:“包庇同样是犯罪,要坐牢的,你确定要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吗?” 见他还是不回话,松哥干脆扭头看向密闭的卧室门,提高声音喊道:“骆浩朋,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绝对跑不掉。既然这样,有没有胆量出来跟咱们见见面? 还是说,你这个孬种,宁愿抱着万一的侥幸,眼睁睁的看着你父亲因为你的缘故,犯包庇罪坐牢,也没胆子出来?” 许久过去,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沉默了有半分钟,松哥便站起身,说:“骆先生,不介意我到处……” 话没说完,卧室门终于被打开了。 “你们别为难我爸!有本事冲我来!” 第45章 拆穿 “臭小子!”他父亲猛地站起身,一脸的惊讶与焦急。 “爸,这事你别管了!”骆浩朋瞅了他一眼,又跟着看向松哥,说:“这是我一个人的事,跟我爸没关系,你们……” “唉!”他爸长叹口气,脸色很差,看上去非常疲惫。 他坐回木沙发上,低着头,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松哥组织了下语言,说:“我没打算为难你爸。但,也不可能对犯罪行为视而不见。” 骆浩朋深吸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我会配合你。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我敢做,也敢认。” “是吗?”松哥嘴角扬起,温和的气质瞬间荡然无存,看着活像个痞子。 他又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双手摊开放在沙发背上,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阴阳怪调的问:“那你躲什么?” “我!”骆浩朋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去。 就见他径直走到松哥对面,坐下,深吸口气:“我承认事发了我想跑,但既然没跑掉,我也不赖账,要抓就抓吧,又不是没坐过牢,呵!” “坐牢?”松哥撇撇嘴:“就你犯的事儿……” “怎么?”骆浩朋皱眉:“蹲号子还不够?难不成还要吃枪子不成?” “嗯?”松哥挑眉,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此,他又坐直了身子,盯着骆浩朋眼睛,严肃的问道:“你知道自己犯了啥事吗?” “知道啊,”骆浩朋被他盯的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却还是强作镇定,以无所谓的语气说:“不就是偷两辆枪一辆重机车卖了四万块钱,还砍伤了个人么? 被你们抓到,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钱我还没来得及花,就在卡上,你们要收缴就收缴。车卖出去了,我也没办法,顶多告诉你们我卖给了谁。 那个被砍的,算他倒霉咯,反正我没钱,不然也不至于去偷机车,汤药费就别想了,我赔不起……” “死烂仔你给我闭嘴!”他爸忽然回过神,凶巴巴的骂了句,跟着立马对松哥说:“警官,你别听他瞎说。要多少钱?我赔,你们……” 松哥摆摆手,打断他,看向骆浩朋,道:“接着说。” “说什么?”骆浩朋点根烟,长呼口烟雾,说:“还想让我把哥们儿供出来啊?那你就别想了,我这人别的不讲,就讲义气……” “嘿哟你个煞笔玩意,我踏马怎么就养了你这个破烂东西?”他爸急了:“你没听警官说吗?包庇也犯法的!你想多坐几年牢还是怎么说?” “坐牢有什么不好?”骆浩朋耸耸肩:“有吃有住,虽然要干活,但也就那样了,我无所谓的啊,巴不得关一辈子呢,啥也不愁了。” “你……你……”他爸气急了,颤抖着伸出手指向他:“你……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刚你在里头没听见吗?警官来就说了,你那帮狐朋狗友的事! 他们搞不好已经被抓了,你还在这里包庇人家,瞎讲义气,你讲个鬼啊扑街仔!傻嗨啊你!” 骆浩朋低下头。 “骆先生,”松哥忽然看向他爸,轻声问道:“我们可以和你儿子单独聊聊么?” “啊?”他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又有些犹豫,左右看看,半晌才又叹了口气,轻轻点头说:“你们聊吧,我回房间歇会儿。” 松哥轻轻点头,目送他进房间,关门。 明显感觉到,骆浩朋放松了不少。看得出来,这家伙虽然混,但还没烂到骨头里,对自己父亲多少还有些敬畏,在父亲面前有点顾虑,放不开。 不算没得救,却也仅此而已。 静静的抽了会儿烟,骆浩朋才跟着问:“他们,出卖我了?” “不知道。” “不知道?”骆浩朋皱眉:“嘿,警官,这套路不对啊,不管怎样,你不都应该说是他们把我供出来了,好让我对他们死心,然后从我这挖出关于他们的事吗? 我也坐过牢,上回你们就是这么干的,害我差点坑了兄弟,幸亏我最后刹车了,不然让我以后怎么混?” “这种套路太低级了,我懒得玩。”松哥也点上烟,深吸一口,闭上眼睛说:“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你偷机车的事,那事,自然有其他同事来办。” “那你要问什么?” “林楚,知道吧?” “林姐?认识啊,怎么?她也犯事了?”骆浩朋满脸错愕:“不能吧?她虽然算是咱们大姐头,但一向很有分寸,我们犯事她去捞人还差不多,怎么会……” “她死了!”松哥说道。 “什么?”骆浩朋猛地站起身,烟头都掉了,激动的说:“她死了?怎么可能?谁害的?告诉我,我带兄弟去弄死那家伙!” 松哥扶额。 原本还以为他会很激动的说自己想栽赃嫁祸,他和林楚的死没有关系,又或者语无伦次的说自己其实和林楚不熟,近期也没见面,不信问谁谁谁云云。 却没想到,他第一反应竟然是问凶手谁,还当着警察的面说要带人弄死那家伙…… 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才回过劲来,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难不成,你们怀疑我?” “说不上怀疑,只是发现你恰好住在这,又认识死者,想从你嘴里问点线索出来。”松哥缓缓调整了坐姿,事已至此,没必要再装狠去压服骆浩朋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当然,客观上,我们确实认为你具备一定的作案嫌疑,这也是咱们上门的主要原因之一。 只是没想到,还挖出了你偷盗、抢劫重机车并致人受伤的事儿。” 骆浩朋没闲心思去想别的了,松哥刚说完,他便激动的问:“到底怎么回事?林姐她什么时候死的?呃,前天上午,你们一帮人聚过来,难不成就是为这事?” “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们是来抓我的,但看着又不太像。”骆浩朋逐渐恢复冷静,苦笑一声,说:“也是那时起,我有点担心事情败露,想跑,又一直下不了决心。” 第46章 头疼 “直到看到你们来,才觉得不跑不行了,但这会儿跑也来不及了,就躲进卧室,让我爸帮忙应付着,等你们走了再说。 我爸其实不知道我犯什么事,只不过他太有经验了,一下就猜出来我闯了祸,帮我应付完你们,他就进卧室骂我,哪想到你们竟然杀了个回马枪。 唉,算了,这样都被你们给抓到,算我运气差,没什么好说的,要抓抓要关关,我配合。但,林姐……可不可以让我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 “你还真蛮讲义气,不错,有种,”松哥撇撇嘴:“可惜了,舍大义求小义,真蠢。” “你说什么?”骆浩朋眼睛一瞪,但紧跟着又泄了气:“算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警官,能不能别扯东扯西了,林姐她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现在也在查,而且才刚查到她的身份不久。” “什么身份?”骆浩朋连问道:“难不成她还是哪个大佬流落在外的女儿不成?又或者……” “……”松哥眼角抽了抽。 祁渊也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这家伙,这么中二的么?联想能力未免也强过头了吧? “你误会了,”汗颜过后,松哥只能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也是前不久,才查到死者是林楚,而不是林楚有什么隐藏身份。” “哦。”骆浩朋点点头。 松哥接着说:“她死的蛮惨的,身上有多处致命伤不说,生前还遭受过一番折磨,死后又被碎尸,剁成了好几百块到处扔……” 骆浩朋攥紧了拳头:“妈的,让劳资逮到谁动的手,我非得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你没机会。”松哥淡淡的说道:“好了,现在到你,讲讲看,林楚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没什么好说的,仗义,热心肠,就和小说里走出来的女侠似的,我们都很崇拜她。” 松哥再次扶额。 跟中二狂沟通真吃力。 不过转念一想,目前问道的几个人,哪怕是已离婚的前夫,对林楚的行为并不认可,总体评价也不低,至于彭宇跟骆浩朋则就更不用说了。 这也证明,林楚这女人颇有人格魅力,挺招人喜欢。 她长得并不算好看,身材也偏丰腴,在这个很有些看脸的世界能有这么多小迷弟,这人怕是不简单。 缓解了下心里莫名的情绪后,松哥干脆换了个问题,说:“你最近有没有跟她碰面?” “有啊,上个礼拜还一块喝酒了呢。” “那你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表现?” “异常表现?”骆浩朋想了想,回忆片刻,说:“有一点,她当时兴致不是很高,经常说说笑笑一会儿,就自己一个人闷着喝酒,酒桌上跟KTV里都好几回这种。 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就寻思着她会不会是缺钱了。没办法啊,她跟那男人离婚以后,也没什么收入,分到的那点钱哪里够花嘛,就…… 嗨,反正我觉得她应该是没钱了,就找了两个兄弟,去偷车,卖钱给她。 本来想偷汽车的,结果我哥们儿说那玩意不好偷,偷了也不好出手,我就又寻思要不偷电瓶车。 但转念一想,电瓶车能值几个钱啊,正好,另一个哥们说了,重机车好卖,也值钱,好点的重机车一点不比小轿车便宜,然后想到就干了咯。 嘿,先不说这些。我弄到钱以后把,跟两个哥们一合计,他俩也仗义,不要钱,回头请吃顿饭就好,我就把钱给林姐,结果她没要,说不是钱的事…… 这钱还没想着该怎么办呢,你们就找上门了。至于她到底碰到啥事,我怎么问她也不说,没办法咯,只好留意着,万一有个需要,咱们立马过去。” “你丫就是个被荼毒了的熊孩子……”松哥在心里暗骂一句,接着又问:“那你留意到什么了吗?” “没有。林姐不想说的事,谁也问不出来,没辙。我们也想过把她灌醉了骗话,可惜咱几个都被放倒了她跟没事人一样。” 松哥眼角又抽了抽。 紧跟着,他接着问:“那你知道她最近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和谁发生过矛盾吗?” “不知道。”骆浩朋耸耸肩:“要知道的话,那我不还得找哥们去砍他丫的啊?” “哦。”松哥应一声,并深吸口气。 “呃,对了,”骆浩朋又忽然一拍大腿:“想到件事儿。最近吧,有个男人跟她走的好像蛮近,像是,怎么说呢?恋爱了? 嗯,应该是恋爱了,她还跟咱几个刻意保持了点距离呢,她离婚之前都没这样。唉,说实话,心里真有点不是滋味…… 我承认我喜欢她,她是个好女人,可是我……算了算了,说这个没意思,你们说,会不会是这个男人动的手?可也不对劲啊,我觉着那男人对林姐还蛮好的。” “他叫什么名字?”松哥一下来了兴趣。 “不知道,只知道他姓熊,林姐让我们叫他熊老大。”骆浩朋挠挠头。 “外貌身材方面呢?” “哦,这个知道,我们见过几回,也吃过饭,不过他每次都匆匆过来,干三杯酒就走,很忙的样子。” “说说。” “他人蛮高的,得有一米九吧?反正我就到他嘴。”骆浩朋一面回忆一面说:“剃的寸头,后脑有道疤,蛮长,像是被刀砍的,应该也是个狠角色。 倒是不胖不瘦,身材还凑合,喜欢穿西装打领带,有辆车,二十多万的雅阁,听说还有套房来着,反正蛮有钱的。唉,林姐要真跟了他,应该也能过过安稳日子吧,挺好…… 瞧我,又说岔了,嗯,其实基本也就这些了,我再想想啊,对了,他是一字眉,两边眉毛连在一块了,很浓,但眼睛挺小,看着有点好玩。耳朵很大,招风耳,脸圆圆的,没了。” 松哥赶紧把这些信息记下,接着又问:“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没有。” “住址呢?” “好像说过住西城区那边,记不是很清楚,具体在哪也不知道。” “他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 第47章 团伙 接下来,骆浩朋除了提供一份更加细致的名单之外,便一问三不知,松哥也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趣。 这还是因为林楚的死刺激到了他,他迫切希望警察将凶手逮出来,所以非常配合,否则的话,他几个哥们儿的身份,恐怕一人都不会透露。 那个姓熊的男人进入眼线,已经算是不错的收获了——这个人,先前调查可一直都没出现。 松哥打了个电话,得知最近发生的几起重机车被盗、被抢,另有一名车主被砍伤的案子,已由区分局刑侦大队立案侦办,他便打了个电话,叫本案的主办人过来把骆浩朋领走。 跟着,他又将情况上报给苏平。 “怎么样?”等他挂断电话,祁渊忍不住问道。 “等大队的同事把骆浩朋带走,咱们继续走访,看能不能锁定这个人的身份。”松哥说:“苏队和荀队那边也会查查,他们觉得这个熊姓男子疑似有组织犯罪分子,会跟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的同事问问。” “哦。” …… 区分局刑侦大队的人效率蛮快,十来分钟便到了,将骆浩朋给带走。 松哥也放下心来,领着祁渊继续在南湃新村内走访。 一上午时间过去,却收获寥寥——很多人都知道那个熊姓男子的存在,但都和他不熟,仅仅只是见过几次面罢了。 关于林楚的近况,知道的也跟骆浩朋大同小异,都说她最近似乎碰到了什么烦心事儿,但具体什么事儿没人清楚。 “这个林楚,怎么觉得她最近有些神神秘秘的?”祁渊皱眉道:“也没得罪人,又不肯说碰到了什么事儿,啥情况?” “看样子这个熊姓男子才是本案的突破口。”松哥说:“可这家伙究竟是谁呢?竟然没一个人认识他。” 顿了顿,他又摸出手机,说:“我给图侦科的同事打个电话问问吧,希望他们那能有……” 话音未落,手机响了,他呃一声,赶紧接通,问:“苏队,怎么啦?” “那人身份查到了,他叫熊义坤,宏德人,今年三十九岁,涉嫌参与有组织犯罪活动,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盯了他许久,连带着他身边人也有注意。 他们发现,他身边有个跟他关系相当亲密的女人,看面容面貌和身材特征就是林楚没错——哦对了,林楚爸妈中午赶到余桥了,老凃做过亲子鉴定,可以确定死者就是林楚无疑。 另外,图侦这边也有所发现,抛尸人确定了,三个,有组织犯罪侦察大队这边的同事发现,抛尸人都是熊义坤手底下的马仔,这人有重要犯罪嫌疑。” 松哥赶紧问:“那我们现在是要去把熊义坤……” “不,不着急,你们先回来。”苏平时候:“这桩案子或许并非寻常的杀人案,而是涉及有组织犯罪。 那就非同小可了,我们必须得保证将整个团伙都给端掉,决不能有漏网之鱼,得徐徐图之才好。” “明白了,那我们这就回去。” 挂断电话,他把事情和祁渊大概一说,便道:“总之,先回去吧。” “嗯。”祁渊轻轻点头,但紧跟着,脸色又变了变,说:“遭了!” “怎么?” “松哥,”祁渊赶紧说:“据我所知,这帮家伙应该都蛮谨慎的,从他们处理尸体的手法也能看得出来。 如果说,这案子真就不了了之,他们或许还没什么动作,但既然已经曝光了,而且咱们大张旗鼓查了好些天,难保他们不会收到风声,提前开溜……”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松哥松口气,露出微笑,说道:“这个问题倒不用担心,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的同事盯着呢,跑不掉。 况且,案子曝光总得查不是,总不能遂了凶手的愿,让案子连曝光的机会都没有吧?” “倒也是。”祁渊轻轻点头。 松哥又接着说:“碎尸案,痕迹不是那么好清理的,证据也不容易毁灭,他又跑不掉,放心吧,总会将他缉拿归案的。嗯,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 半小时后,两人回到支队,一打听,得知荀牧、苏平召集了一帮人在大会议室,便直接过去。 会议似乎还没开,松哥敲了敲门,便领着祁渊一块进去找了个位坐下。 祁渊左右看看,轻声说:“松哥,好多生面孔啊。” “那些都是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的同事。”松哥也压低声音道:“简单理解,打hei的,也隶属于刑侦支队。 但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相当危险,所以苏队和荀队一直在刻意降低他们的存在感,你没怎么见过也是正常。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除非必要,不然他们和咱们平时并不怎么有交流,不然案件性质早就明确了,也不需要费那么大的周章。 嗯,除了他们外,支队里还有个缉毒大队,受支队领导,同时接受禁毒局指导,同样也很特殊,你应该也没怎么见过。” 祁渊轻轻点头。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会议室内陆续有刑警进来。 “人到齐了。”苏平站起身,看向一位中年刑警,轻声说:“老孟,你给大家伙说说你们大队掌握的情况。” 他立马站起身,敬了个礼,随后捧起笔记本,瞧了两眼,说:“我就直接讲重点吧。 据查,熊义坤及其团伙,主要涉及罪名包括走私、聚赌、强迫及组织他人卖淫等。 其中以走私为主业,包括但不限于以象牙、虎骨等濒危保护动物制品、因素花、因素壳等因素制品,以及土质滑膛枪械等。 另外,他仅仅只是该非法团伙的主要话事人之一,排行老六,负责两个非法赌场的生意。” 苏平捏捏下巴,问道:“整个团伙的主要脉络摸清楚没有?” “还没有,正在查。”老孟摇头道:“去年年初,我们派出的卧底便已经成功打入该团伙内部,但他们行事相当谨慎,目前获取的信息及掌握的证据有限,否则我们早就向你汇报申请人手将该团伙捣毁了。” 第48章 头疼 “嗯。”苏平轻轻点头:“这事确实急不得。但,熊义坤涉嫌杀人,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老孟,这方面你有经验,你觉得,咱们将熊义坤抓获,以他作为突破口的话,能否收集完整整个犯罪团伙的犯罪证据,将该团伙彻底捣毁?” “难说。”老孟摇头道:“他虽然在团伙里算高层了,可这种涉及犯罪较多,分工明确的团伙,为了避免一人被抓就导致团灭,一般各个话事人也只负责自己的那一部分渠道而已。 简单来说,他肯定知道其他渠道、非法产业的存在,甚至知道负责人都是谁,但根本不知道里头具体的细节,更拿不出犯罪证据。 可这些信息对我们而言,意义其实并不太大,通过卧底,基本情况我们也摸得七七八八了,但没有证据的话,咱们也动不了手啊。” “那么……”荀牧指头在桌上轻轻点了点,问:“把熊义坤抓回来,会不会打草惊蛇?” “那肯定是会的。”老孟不假思索的说道:“对于这类犯罪团伙而言,黑暗才是他们滋生的唯一土壤,一旦曝光,发现被我们盯上了,那除了被抓,就只有跑这一条路了。 毕竟,被咱们盯上的犯罪团伙,还没哪个能跑掉的,无非时间问题而已,所以才需要卧底啊,不然一旦被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进入咱们视线,早就做鸟兽散了不是。” 荀牧嗯一声。 道理他当然也懂,但他就想着,老孟与这类犯罪团伙斗了二十年,说不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既能将熊义坤抓获,又不至于打草惊蛇。 但显然,老孟也没什么好主意。 沉默了一会儿,苏平再次开口,问:“关于该团伙,目前证据都掌握了哪些了?” “这么说吧,目前的证据,捣毁团伙可以了,下边办事跑腿的马仔也都能抓,可几个负责人隐藏的很深,目前的证据不足以证明他们跟这些犯罪活动直接相关。 至于什么时候能把证据链补全,足以动手……抱歉,我给不了答案,这事说不准的。 你们也知道,咱们调查持续时间往往得以年为单位计算,除非运气好,在他们犯罪时连人带赃一并拿下,否则只能慢慢来。 但那些头头脑脑,才不会傻乎乎的亲自带人去干这事呢,他们只会远程遥控,就算咱们抓了人,他们也能撇清关系,动不了他们,很麻烦。” “熊义坤必须得抓。”苏平深吸口气。 “不是,”老孟急了:“苏队,你这就不讲理了不是。抓熊义坤倒简单,毕竟他杀人了,只要找到犯罪证据就是。 但其他人怎么办?熊义坤被抓,其他人肯定得跑。我们手里没有他们犯罪的直接证据,没办法留人,只能放他们走。他们要……” “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苏平摇摇头:“人得抓,这个犯罪团伙也不能放过。除恶务尽,否则让他们心生警觉,转移到别处再操起老本行……” “就是这个意思啊。”老孟激动到:“但还是那个问题,没证据,拿不了人。 那帮家伙一个个的猴精,你要调查,他们就敢配合,等配合时限过了他们就直接开溜,甚至跑国外去,这让我们怎么办?” 苏平眉头一拧。 他们是警察,办案得讲证据,讲规则,有时候明知道对方有问题,可没有证据,那也办不了。 这让苏平很头疼。 熊义坤必须得抓,这点毋容置疑。 “要不,先压着?”老孟问:“等这个团伙的犯罪证据收集完全,我们把人给逮了,然后……” “不行!”苏平说:“如果没证据也就算了,一旦他杀人的证据充分、完整,那就必须得抓,立即抓。” 荀牧接过话:“如果只是一天两天,乃至十天半月的,也不是不行,可老孟你也不能给个准信,需要的时间动辄以年计算,这怎么等?” “就是!”苏平哼一声,说:“万一熊义坤在这期间再次犯罪怎么办?咱们就干看着?” “行了,老孟,你也不用跟我俩扯这么多。”荀牧叩叩桌子,道:“你经办过的案子,也不是一件两件。 那么多的犯罪团伙,不可能没有类似的先例吧?你说,这种时候咱们该怎么办?” 老孟苦笑一声:“以往面临这种情况,其实都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手中的证据正好作为突破口……” “那不就结了?”苏平说:“不如就以这桩杀人案为突破口。熊义坤手上虽然并没有证据,但终归知道他们干的都是什么事吧?能开口指证,这就够了。有了指证,咱们就能拘人,拘了人,再去搜集证据,不难吧? 况且,你不也说了,目前证据,足够逮住底下那帮跑腿办事的马仔了吗?把他们也逮了,一层层往上捋,直接光明正大的查就是。 你先前的顾虑,无非是担心会有漏网之鱼。这担心也没错,正常情况下,这些大佬和下边马仔还隔着好几层,但咱们一动马仔,他们收到风声,就直接跑了,而咱们那会儿手上没指证,确实留不住人。 现在不一样,如果能撬开熊义坤的嘴,足以暂时拘留人了,还怕什么打草惊蛇?” “这有点冒险……”老孟迟疑片刻,终于咬咬牙,点头说:“成,那就冒冒险吧!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准备配合你们行动。另外通知卧底,行动时不要抵抗,直接投降,等确定团伙被捣毁再表明身份。” “嗯,卧底的安全,必须要保证。”苏平颔首:“人家豁出去命为组织收集证据,咱们不能真让他丢了命。” 说着,他又看向松哥:“松,你调拨一队人,赶去熊义坤家里,先别急着行动,盯着就是。我会向指挥中心申请一批特警协助你行动。 他们走私业务当中,可包含滑膛枪在内,那枪虽然没什么准头,但近距离杀伤力也相当可怕,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松哥立马起身领命,但接着又干咳两声,问:“可,熊义坤他家在哪啊?” 第49章 尸体 盛世花园小区,B21幢二单元。 这是栋小别墅,三联排的,熊义坤就住在中间。 这套房也并非他所有,而是他所在犯罪团伙租的,给熊义坤以及他的几个心腹手下居住。 他自己的房子,还是近十年前买的套三居室,一百平出头。 想来也是,哪怕联排别墅,这个地段没有几千万也拿不下来,要熊义坤有这个钱,也不会一辆二十来万的雅阁开许多年了。 从这方面也能看出,他所在的这个团伙,规模倒也不算小,却也没大到哪儿去,属于比上不足不下有余的那一类,而且因为人多,或许这些年来攫取的利益不少,可大家伙一分润下来,也没人能大富大贵。 或许大头目有些钱,但在彻底洗白之前,也不太敢花。他们虽然够小心,尽量避免与下边的非法活动产生交集,但离彻底洗白,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这笔钱的地步还差得远。 单单一个大量不明来源的欠款,就足够他们头疼。如果用的少,藏的深,警方确实没证据,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可一旦大量使用,单单一个巨额财产不明就足以让警方以反洗钱调查为由立案。 …… 松哥带人赶到时,已接近傍晚了,但奇怪的是,别墅内并没亮灯,也没见着人影,瞅着安安静静的。 看着门窗紧闭,各个窗帘也都被拉上的别墅楼,祁渊有些担忧,忍不住问道:“松哥,别墅里貌似没人啊,你说这个熊义坤,不会已经跑路了吧?” 松哥表情严肃,轻轻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我请示下荀队苏队,问问接下来怎么办。” 说着,他便掏出手机,打荀牧的电话。 虽然身上也带着对讲机,但一般为了方便下达指令,行动时对讲机都是一对多通话的,这种情况下单对单交流显然还是手机方便些。 很快将事情汇报上去,又嗯几声,松哥便挂断电话,对周边几个刑警说:“你们守好这边,我去瞧瞧人在不在。” 祁渊张张嘴,想说跟松哥一块去,但转念一想,又担心自己会碍手碍脚,便又闭上嘴巴,跟着其他刑警前辈一块点头。 方常递给他一件防弹马甲,他想了想,接过,穿上,便下了面包车,往别墅楼走去。防弹马甲齁沉,他穿着有些不适应,活动活动身子,才大步往前走去。 先前就开车绕着这幢联排别墅走了一圈,发现别墅后边还有个院落,用铁栅栏隔开,没开出入门,想要进去,除了走正门就只有翻窗了。 走到正门口,他又左右瞧瞧,见防盗门上有个指纹锁,还装有可视对讲系统,要里头没人,或者有人但不开门,想从正门进去可不容易。 松哥倒也会开锁,如果没反锁的话,一张带勾的硬纸板就能轻易弄开。 但如果上了锁,A级锁芯他还能碰碰运气看能否对付了,但要B级锁芯,他也无能为力。 而这种指纹锁,配套的机械锁芯起码都是B级的。 摇摇头,甩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松哥上前按了下门铃,跟着退后半步静静等着。 但等了有半分钟,也没等到动静。 他再次按下门铃,并说:“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民警赵擎松,现查有一案件与你相关,请你配合调查。” 虽然他也想伪装伪装物业或者修煤气什么的,不过既然门上带有可视对讲系统,自己一身防弹马甲肯定骗不过去,也就没必要白费心思了。 至于房间里没人…… 那他还骗个锤子。 想了想,他又回到警车上,取出一张带勾卡纸。如果门没上锁,那除了少数有特殊设计的防盗门外,借着这个就能轻易开锁进门——所以出门跟睡觉的时候,一定要记着随手反锁,否则这道门对有心人而言,形同虚设。 他身上带着传唤通知书,这张文书赋予了他一定的便宜行事的权力,允许他见机使用一些强制手段——比如强行入门,强制搜查,强行扣押不配合的嫌疑人等。 “没上锁!”松哥鼓捣了一会儿,轻轻一拉,门就开了,让他眼前一亮。 但开门瞬间,他却忽的后退了两步,猛地抽出手枪指着前方,小心戒备。 仔细瞧瞧,见里头没人,也没什么具备威胁的东西,他才松了口气,放下枪,却也没第一时间塞回枪套去,就这么提着,在一楼观察起来。 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圈,他才掏出对讲机:“一楼无状况,都进来吧。” 其余刑警这才下车走进别墅。 松哥很快下达命令:“方常,你和老海在一楼守着,另外再仔细搜搜,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罪证,小祁,你跟我上二楼,其余人搜三楼!” “明白!” …… 刚上二楼,祁渊见其他卧室门都开着,唯独南向那套紧闭,便说道:“松哥,你看那个房间是不是有问题?” “去瞧瞧。”松哥点点头,径直走了过去。 伸手压了压门把手,发现压不动,他说:“上锁了……好在这种卧室锁好办,上锁也能撬。” 说着,他便又掏出卡纸,沿着门缝插进去,摸了摸位置,随后轻轻一拉。 门瞬间打开,两人鼻子一抽,都闻到了股明显但不算浓烈的腐臭味。 “有尸体!”松哥脸色一变,赶忙四处查探起来。 这明显是间书房,或者说办公室,两排各有个大书柜,不过书柜上没什么东西,中间一张大办公桌,这会儿却非常凌乱,地上也乱糟糟的,一堆垃圾,显然被人翻找过。 祁渊瞅了一眼,立马带上手套鞋套,走进房间,随后打开了灯,抽着鼻子开始寻找腐臭味来源。 “这边!松哥,这边!”祁渊忽然叫道:“这有具尸体!” “嗯?”他迈步走过去,果然见到地面上躺着具尸体,身子有些蜷缩,恰好被办公桌挡着,所以第一眼并没看到。 也没见着苍蝇虫卵之类的东西,显然现场门窗紧闭,加上小区及室内卫生情况良好,这些生物进不来。 第50章 推测 “死者名熊义坤,三十九岁,男性,未婚,身长193厘米,体重暂未测量,预计八十公斤左右,营养水平中等。 死者衣着完整,邻部有污垢,系呕吐为内容物。现场未见搏斗痕迹,尸表未见明显生前损伤,无约束伤,疑似自杀或无反抗他杀。 角膜中度浑浊,瞳孔可见,表面有小褶皱,口、鼻腔内存在胃内容物,可嗅及酒精味,颜面潮红,眼睑水肿,皮肤可见大量出血点。 全身尸僵达至高峰,各小关节僵劲,尸斑集中于尸体左侧且融合成云雾状,强力压迫可稍褪色,肛温接近室温。 据此初步推测,受害者死于急性酒精中毒,死亡时间距今约有十二到二十四小时。更确切的结论,还得拉回去做个解剖及毒理学检验才行。” 荀牧轻轻点头:“辛苦了,尸体你直接拉走吧,尽快查明死因及确切死亡时间。” “明白!”凃仲鑫点点头,招呼着见习生把尸体装进尸袋,抬走。 “小柴,”荀牧又看向柴宁宁,问:“痕检这边,有什么发现?” “倒是提取到了不少足迹和指纹。”柴宁宁说:“可惜,经调查,这套别墅里住的人不少,平日来回出入的人也多,所以这些证据的实用性并不高。 另外,卧室这边做了重点调查,大致可以确定,翻乱这间卧室的有三人,据鞋长与步间距推测,身高应该分别在一米六八到一米七一、一米七到一米七三及一米七五到一米七七之间。 搜查的时候,他们应该戴着手套,未见有价值的指纹。搜索的东西未知,但肯定包括财物,因为别墅内未见任何小件财物,这显然不合常理。 以上。” 听完初勘报告,荀牧眉头紧皱。 祁渊忍不住说:“荀队,很明显,这是犯罪团伙抢先动手了啊。” “何以见得?”荀牧反问。 “显而易见啊,”祁渊说道:“按照孟队他们调查,这套别墅里住着不少人,是犯罪团伙租下给熊义坤和他几个心腹手下住的,手里或许还有枪,所以咱们这次过来才慎之又慎。 但现在,熊义坤死在了书房,其他人都不知所踪,我想十有八九是被团伙给处理掉了。” “为什么要处理他们?” “他们犯错了呗,杀人了。”祁渊不假思索道:“为了避免熊义坤被抓,从而抖出他们,导致整个团伙都被捣毁,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 “那你想过没有,”荀牧打断他:“因为熊义坤杀人,担心他被查到,就把熊义坤也给杀了,这逻辑很有问题啊。” “什么问题?” “他们就不担心杀害熊义坤的人也被咱们抓住?”荀牧反问:“那他们是不是要再把杀害熊义坤的人也处理了?杀来杀去杀到最后,团伙只剩大头目一人为止?” “呃……”祁渊语噎。 过了一会儿,又说:“他们可以让人处理掉熊义坤后赶紧跑路呀。” “那为什么不直接让熊义坤跑路?” 祁渊又噎住了。 倒是松哥给他解围,说:“可能是想拖延时间吧。从熊义坤杀人,发案,到我们锁定他,将其逮捕,用时怎么也比发现锁定他,发现他遇害,再将杀害他的凶手揪出来来的要短得多。 所以,派人杀害熊义坤,再让人跑路,可行性来的其实要比直接叫熊义坤跑路来的高那么一点儿。 当然了,做多错多,实际上还是让熊义坤直接跑来的更保险一些,毕竟杀害熊义坤的过程很可能产生种种变数……” 显然,松哥也仅仅只是帮祁渊解围而已,心里也并不认可他的推测。 祁渊也明白这点,低下头去,又打量了眼现场,问:“那他会不会是畏罪自杀?” “不会。”荀牧摇头:“他都有胆量杀人碎尸,且布置完善了,又怎么会畏罪自杀?”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这桩案子,或许真的和他背后的团伙有关。” “嗯?”祁渊一下来了精神。 荀牧说道:“老凃刚说了,熊义坤死亡时无抵抗,这个发现相当关键。那么,他会不会是出于团伙大头目的授意,而选择自己自杀呢?” 组织了下语言,他看向祁渊:“小祁,你刚说得对,熊义坤杀人的事,如果没发倒还好,一旦事发,团伙肯定容不下他,因为一旦他被捕,就意味着这个团伙肯定会进入咱们视线,跑不掉。 所以,老孟先前的顾虑有些多余——哪怕咱们不动熊义坤,在发现碎尸并展开调查的那一刻,便已经打草惊蛇了。 言归正传,事发之后,团伙显然只会给熊义坤两个选择,要么跑要么死。显然,让他死会来的更稳妥些。 可也像小松说的,做多错多,杀人过程中,很可能会产生变数,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让他被自杀了。这种情况下,让他自己死,也说得过去。” 祁渊提出质疑:“可这家伙是个敢于杀人碎尸的狠人啊,真把他逼急了,他按理应该是选择鱼死网破甚至投案自首大家一起玩完才对吧?怎么会乖乖自杀?” “第一,”荀牧伸出一根手指:“他只是具备杀人嫌疑,虽然可能性相当大,基本能坐实了,但毕竟还没直接证据,别急着下结论;” 说完,他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他或许真的狠,但,他也不是孑然一身,有爹有妈的,如果他没烂到家,以父母家人威胁他,他未必不会妥协。 毕竟,他一个人,不可能斗得过整个团伙,拼个鱼死网破,他也得死,投案自首也不好过,亡命天涯的滋味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这种情况下选择不连累家人,不难理解。” 祁渊不说话了。 “等着吧,”荀牧继续说:“老苏已经带人去找负责处理尸块、抛尸的那三个马仔了。 如果他们一切正常,平安无事,熊义坤的死与他背后团伙有关的可能性就不大。但如果他们也遇害或者失联,则该犯罪团伙绝对逃不了干系。” 第51章 线人 阮高朋坐在小摊子边,右手抓着筷子,正嗦螺蛳粉,左手还捏着跟烟,时不时抽两口。他左手缺了两根指头,捏烟的姿势有些别扭。 烟已经快烧到烟屁那了,指腹被灼的有些烫,但他不舍得丢。 他就剩三根烟了。 线人,尤其他这种黑色线人,日子实在太难熬,没有固定收入,饥一顿饱一顿的。 吃着吃着,他忍不住哈了口气,也不知是因为太烫太辣,还是为自己而叹息。 这些年下来,他也不知道叹了几口气。 他还记得,八年前那个晚上,他正和母亲缩在个废弃小棚里啃着馒头。 正吃着,那烂赌的父亲回来了。 他是被一帮人给拖着回来的。 阮高朋还看到,他右腕鲜血淋漓,竟是被斩掉了巴掌,把母亲吓的尖叫连连。 听那帮人说,父亲在赌桌上输光了一切,输红了眼,把自己母亲都给输掉了。 不仅如此,他还出老千,被抓了个正着,按规矩剁掉了一只手,然后黑赌场里的人便把他拉了过来,要抓他老婆,阮高朋母亲还债。 母亲誓死不从,他们就要动强。阮高朋被推在地上,眼睛一红,冲到角落拿起了武器——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一把十多斤重的榔头。 他左手持刀,右手拿锤,发起狠来,全然不管不顾,一通乱砍乱砸。 等回过神,那帮家伙已经跑了,除了他和母亲外,废弃小棚里就只剩四个人。 四人都躺着,两死两伤,死的那个包括他父亲。 后来,伤的那两个,有一人抢救失败死亡,另一人也留下了残疾。 他自己其实也受了伤,左手食指被削掉了,身上也中了几棍子,断了两根肋骨。 但因肾上腺素水平太高,当时根本没感觉到。 同时阮高朋母子俩也被警察带走。 案子结的挺快,没几天,他就被转交检方,又等了半年,等来宣判。 故意杀人罪成立,情节恶劣,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他服从判决,但他母亲不服,提出上诉。 案情传了出去,舆论一片哗然。 又等了许久,迎来二审,院方经过多方探讨,决定驳回原判,案件重新审理。 最终,他被判了死缓。 两年期间,他表现良好,得以免死,死缓裁减为无期徒刑。 又在牢里待了半年,警察给他带来一条消息——他母亲吞农药自杀了。 实际上,他母亲早有寻死的念头,只是放不下他而已。 虽然那个非法赌场被捣毁,一应犯罪人员尽数被抓,而且那个小赌场势力也算不上庞大,但庄家毕竟还是有点儿人脉的,即使被抓,对外界也同样有一定的影响力。 哪怕很小,但要报复阮高朋他母亲,还是很轻松。 何况赌场打手大多是些小混混,他们被抓后,羁押期限也不会太长,也有一批狐朋狗友替他们出头。 所以阮高朋母亲的日子其实很难过。 一直委曲求全着熬了两三年,得知阮高朋免死改为监禁,她终于松口气,却也彻底撑不下去了,选择自杀。 这则消息险些让他崩溃。 同时也让他对各种犯罪团伙产生了滔天恨意。 可他身在牢里,能做什么呢? 又过了几个月,那个给他带消息的刑警又来了。 刑警问他愿不愿意充当线人。 他看了眼条款。 条款很长,文件挺厚,但简单来说,便是让他在接受警方全方面监控的前提下,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给警方充当眼线,收集他们的犯罪证据与线索,视具体贡献记功,立功表现可用于减刑。 他当场就答应了。也是那时,他才知道这名刑警竟是余桥刑侦支队的副队长,对他来说,算是大人物了。 在此之前,阮高朋只知道他叫苏平来着。 又等了小半个月,各项手续跑完,他脱下了囚服,离开监狱,改名阮高朋重新生活。 那一天起,他自由了。但他也彻底失去了自由。 他后来也和一些老线人交流过,得知,投靠警方当线人,其实很少得以善终的。 这行太过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丢掉性命。而且,立功表现确实可以减刑,可刑满之后,他们又能干什么呢? 积攒功劳可并不容易,减刑也并非免刑,想要彻彻底底脱离监狱,至少也得好几年甚至十好几年的功夫。 但就算那样,其实也不得自由。 当线人的时候,难免得罪人,脱离警方的庇护,他们的日子更难过。 所以许多黑线在得以释放之后,依旧选择继续充当线人。只不过,原本是用证据线索换功劳,现在可以换钱了。 但也没办法从警方这拿固定的生活补助了,日子会过的更好还是更赖,难说。 阮高朋却并不后悔。他不需要自由,只想尽全力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在别的家庭重演。 那名刑警,或许也正是看中了这点,才会选择让自己充当线人吧? 毕竟不是所有罪犯都有资格当线人的,像他这种造成三人死亡一人残疾的犯人,哪怕事出有因,也很难通过审核评定,那刑警肯定承担了极大的压力。 所以对苏平,阮高朋一直都很感激,感激他给自己这么一个机会。 有时他也会为苏平感到不平——据他所知,苏平在副队长这位置上干了有十年了,却始终没等到升迁的机会,反倒是那个叫荀牧的,跟他差不多年岁的毛头小子,竟然踩到了苏平身上。 不过苏平自己好像无所谓,他也就不瞎操心了。 当然,他也没辜负苏平,自己这些年立的功劳也不少,还把左手大拇指也给丢了。 他虽然依旧经常为自己困顿的生活叹息,但干劲也从来不少。 叮叮叮! 手机忽然响起,他立马收敛起思绪,把已经快烧到滤嘴的烟屁丢了,掏出手机瞅一眼,立马接通:“喂,啥事啊?啊?哦哦,好,我知道啦,放心,我这就去。” 挂断电话,他微微皱眉,嘀咕道:“这三人是谁啊,竟然让苏队亲自吩咐我去查他们……嗯,回头问问那几个哥们儿,看能不能打听出些消息来。” 说着,他大口将剩下的螺蛳粉吃完,汤也喝了个精光,才从口袋里翻出一坨皱巴巴的纸笔,抽了几张放桌上,站起身喊了声买单,便离开了。 “口袋里就剩三块钱……唉,只能翻烟屁抽了。” 第52章 城会玩 晚上十一点,苏平回到刑侦支队。 “怎么样?”荀牧赶紧问道。 “没能找到那三个马仔。”苏平摇头:“我让线人去打听了,暂时也还没消息。” 荀牧挑眉:“你还有线人认识熊义坤的马仔?那先前……” “不认识。”苏平摆摆手:“不过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他常年与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块,其中说不定就有认识他们仨的,打听起消息来,效率比我们要高。” “倒也是。”荀牧点头。 苏平又问:“对了,小祁呢?那家伙干劲可足的很,赶都赶不走,这会儿竟然不在?” “毒理实验室那边结果出来了,我叫小祁去拿。”荀牧泡了杯茶,说道:“等会吧,应该马上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阵敲门声,他抬头一看,正是祁渊站门口,便说:“进来吧,随便坐,喝茶。嗯,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顺路去找了下凃主任。”祁渊挠挠头,说:“涂主任说,死因和死亡时间基本明确了。” “噢?说说。” 祁渊先把毒理报告递给荀牧,才接着说:“死者血液内发现了高浓度的酒精、乙醛,另外还检得甲硫四氮唑取代基……具体原理我也搞不明白,反正挺毒理学实验室的前辈说,他是死于双硫仑样反应。” 苏平眉头一挑:“熊义坤喝酒前用头孢了?” “嗯。”祁渊点头:“凃主任是这么说的,还讲了一堆,我没听太懂,他马上过来了,等他解释吧。” 荀牧嗯一声,和苏平一块翻看报告。 等了小半个钟,凃仲鑫也抱着一叠报告来了。 “这次尸检挺快嘛。”苏平说道:“刚小祁给我们说过了,但他讲的不清不楚的,老凃,你详细说说。” “说起来确实比较复杂,不怪小祁。”凃仲鑫坐下,把报告单往桌上一放,说:“具体过程想来你们也不感兴趣,我不多说了,直接讲结果吧。” “首先是死亡时间,根据其胃及十二指肠内容物、组织液离子浓度等为依据,推测其死亡于昨天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 其次,死因,双硫仑样反应致死,具体为同时摄入较大量的酒精及头孢哌酮,导致酒精水解为乙醛后无法继续水解,最终因乙醛堆积过多引发休克导致死亡。 但,刚刚小祁带着报告过来找我的时候,我也相当意外。 一来,毒理实验室没在胃内容物中发现头孢的存在;二来,头孢哌酮属于注射制剂而为口服制剂,而我在死者体表并未发现注射针孔。” “嗯?”苏平有些纳闷:“那头孢哌酮是怎么进入死者体内的?” “我又重新做了遍细致的全身检查——所以耽误了点时间。”凃仲鑫解释道:“最终,我在死者腋下发现了针孔。” “腋下?”荀牧一愣,不自觉的抬起手瞧了瞧。 “说实话,我开始确实没想到这个地方。”凃仲鑫苦笑道:“腋下这一块本就命案,这要扎针注射,哪怕针头再细也没几个人受得了,可偏偏结果就是这么出人意料。 如果是自己动的手,那这个熊义坤可真狠。” “未必是自己动手吧。”祁渊说:“松哥和柴姐都看过现场,书房里有至少三个人在翻找什么东西,或许是他们动手的呢?至于熊义坤,他只是不抵抗而已。” “嗯,不排除这种可能。”凃仲鑫轻轻点头。 “这三人会是谁呢……”苏平思索着说。 “不知道,反正不会是那三个马仔。”荀牧说:“身高根本对不上。那三个马仔应该是类似于打手一类的存在,身高都在一米八五往上,身材健硕。 图侦那边已经在加紧调阅小区监控了,作为一个中高档别墅小区,里头监控分布还算密集,性能也过得去,或许能有所发现。” 祁渊想了想,问:“这个团伙的其他头目怎么办?现在熊义坤死了,我们没有直接证据,也得不到他的指控,失去了传唤他们的理由……” “老孟他们在盯着。”荀牧打断他,说:“不过有点奇怪,他们到现在都没什么异动,没看出打算跑路的意图,也没看他们收拢资金啥的。” “噢?”苏平一愣,有些意外:“他们这么淡定?” “只有一种解释了,他们笃定咱查不到他们头上。”荀牧揉揉眉心,说:“这又延伸出两种可能,一,他们对自己非常自信;二,熊义坤的死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但作为一个扎根多年的犯罪团伙而言,谨慎多疑,做好多手准备是团伙负责人所必备的特质,否则这个团伙早就被端了。 要他们真派人干掉了熊义坤,在自己有可能被我们盯上的情况下,就算不第一时间跑路,也应该做好跑路准备,收拾好钱财赃款才对。” “但如果不是他们,”祁渊忍不住问:“又有谁会杀害熊义坤?” “不对,”苏平摇头:“熊义坤得罪过的人不少,想弄死他的绝对大有人在。应该说,是谁能让熊义坤不加抵抗,甘心去死。” 正说着,苏平手机响了。 “喂?”他瞅了眼来电显示,便直接接通,但手机刚放到耳边,就又立马挪开了,忍不住骂道:“我去,你那边什么情况?这么吵?” “大佬,我在KTV啊,包间里有个小卫生间,我在这给你打电话呢,但隔音太差了……” “哦?”苏平又问:“找到人了?” “找到了,他们仨都在……呕……唱歌呢,鬼哭狼嚎的,唱的叫什么《哥只是个传说》,噫噫噫,难听得很。” “怎么找到的?” “托那帮‘哥们’认识的,理由就是最近手头紧想跟他们混,我来的时候他们就在唱歌了,叫我连干了三瓶百威,还说谁先吐谁就跪在厕所唱征服…… 我这会儿就在装吐呢,等会肯定没跑了,他们铁定要整我。你们要不要过来?” 饶是以苏平的脾性,听到这儿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吐槽道:“这帮家伙挺会玩啊……嗯,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倒是没有……不过有个人嗑药了,我亲眼看到的。那个,我先不说了,别他们起疑心……” 第53章 突击 歌友吧号豪包门口。 听着包房里传出的声音,苏平眉头大皱,忍不住tui了一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来的风,青藏高原跟死了都要爱几乎成了KTV必点歌目,唱得好的倒也有,但绝大多数跟鬼哭狼嚎没什么区别,高音全靠吼,吼破嗓子声嘶力竭的那种。 这间KTV隔音效果还算不赖,但即使这样,在门口依旧觉得刺耳,可见他们吼的有多拼。 “奶奶滴,唱这么难听还那么大声,心里没点逼数……”苏平嘀咕道。 荀牧翻了个白眼,没搭理,而是向门口的服务生询问,确保该包厢的人都在里头,好一网打尽,免得出现漏网之鱼。 他们人不多,加上都穿便装,站门口倒也不太引人注目,加上基本顾客也都喝了酒,脑袋不清醒,也不会多想什么。 站没一会儿,里头换了首歌。 “铁门呐铁窗~铁锁链……” 刚开嗓,祁渊表情一呆,有些懵:“我去,这些人,难道知道咱要抓他们了?” 苏平脸色也很古怪,说:“不如叫他们真体会下铁窗泪吧,说不定放出来后能唱的更有感情些。” 荀牧眼睛一斜,又向服务生问了点细节问题,便走过来说:“搞清楚了,他们先是包的黄金场,晚七点到凌晨一点,刚又续了个通宵场,一直到早上八点。 期间只有人进去,没人出来。豪包面积接近三十平方,又带卫生间,上厕所也好想吐也好,都很方便。需要订餐加酒直接按服务铃就行,没有出来的必要。咱们现在进去,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顿了顿,他又说:“唯一担心的是,我们这就六人,里头有二十来号,如果他们暴力抗法的话,咱们未必能控制住场面。” “给用防爆喷雾和警棍不?”苏平瞟他一眼。 想了想,荀牧点头:“如果他们试图使用暴力,可以。但别开枪,室内太过狭窄,容易引起跳弹伤人,就算是空包弹都可能引发致命后果。” “废话。”苏平撇撇嘴:“玩枪我比你溜,心里有数。等会我先冲进去,老荀你们跟上,松、小祁,你俩堵门别让人跑出来。” 说着,他便大步上前,猛地抬起右脚。 想了想,人家KTV貌似也没犯大错,顶天就是有人在里头嗑药没发现,但经了解和观察,这家荧屏有横幅滚动提示禁止黄赌毒事项,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经营人是不承担任何责任的。 就这样把人门给踢坏,毕竟不大好。 于是他又讪讪的把脚放下,改踹为推。 正要吼一句,便听紧跟着冲进来的荀牧抢白道:“抱歉,打扰一下,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民警,现对本包厢进行检查,请配合。” 苏平撇撇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确实,这种情况下大吼一声,叫他们抱头蹲下,确实不大妥当——毕竟理论上,警方并没有他们嗑药的证据,对此应当是并不知情的。 而荀牧话一出口,里头有几人立马变了脸色,看上去有些慌。 “阿sir,”抓着麦克风唱铁窗泪的那青年倒还算镇定,按了暂停键,放下麦克风,站起身问道:“这么晚了,还没下班呐?” 荀牧微微一笑,没回话。 又有人起哄,嚷嚷道:“你说自己是警察就是啊?又没穿警服……” 话音未落,荀牧立马掏出了自己的证件,说:“如果有人质疑我的身份,现在就可以打妖妖灵验证,就说和平路歌友吧KTV有一刑侦支队民警执勤,名叫荀牧,我的警号是05****” 那人皱眉,不说话了。 先前的青年抓起个开了的易拉罐,走上两步,手一伸,将易拉罐往荀牧脸上一凑,笑眯眯的问:“阿sir,辛苦了,来来来,我请你们喝一杯。” “谢谢,我不……” 话没说完,青年脸一沉,手腕迅速抖动,一道淡黄色的水线立马从易拉罐中射了出来,直射荀牧脸庞。 荀牧反应也是飞快,猛地伸手一拍,把青年抓易拉罐的手拍开,同时迅速后退两步,躲过了这道酒水,却也难免被打湿了衣服。 与此同时,青年大喊:“跑哇!等饭吃啊!” “站住!”苏平踏前一步,高大的身子杵在青年生前,同时抽出了电棍,喝到:“别动!老实点配合调查!否则我们将动用武力,后果自负!” “闪开!”青年伸手一推,想把他推到一边,然而苏平却纹丝不动。 他微微低头,盯着青年,冷冷的说:“最后警告一次,后退!蹲下!双手抱头!” 青年不为所动,张口骂道:“滚一边……噫!” 话没码完,苏平便将电棍戳到了他大腿上,就见他一浑身一僵,如站军姿一般整个人竖了起来,头发也微微炸开,跟着身子一歪,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其他几个小年轻,本来看苏平他们人数不多,也想直接冲出来,但看到青年的下场,刚跑两步就立马急刹车,不敢乱动了。 唯有两人躲在角落,对视两眼,跟着又看着苏平他们,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不过,松哥在他们冲进来第一时间,就把包间里乱闪的灯给关了,调到正常的照明模式,那两人的小动作,苏平看的一清二楚。 他哼一声,对边上刑警示意一眼。 刑警立马说道:“都老实点,来我这领杯子,去卫生间接尿!别想着搞小动作!没尿就跟我去验血!” 跟着他迅速在十多个年轻人身上扫视,最终落到个眼神躲闪,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沙发里的红毛男子身上,说道:“你,过来!” “警官,我没有,我没有吸独啊!”他更换了,不断扭动着身子。 “叫你过来就过来!” 看了看松哥手中的电棍,他咽口唾沫,畏畏缩缩的站起身,挪到刑警边上拿了纸杯,走进厕所。 很快他便出来了,纸杯接的满满当当,正两手端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刑警眼角一抽:“里他良敬酒啊!倒掉点!留一半就行!” 红毛照做,把尿倒了一半,出来。 刑警取了个滴管,吸了些尿液滴在试纸上…… 第54章 怂货 刑侦支队,留置室。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四点。 被电倒的青年——熊义坤的马仔之一许青海,经过处理外加几小时的休息,这会儿可算醒了过来。 嗯,警用电棍,实际上并不会让人昏迷这么久,仅仅只是让人产生强烈的触电感,四肢麻木浑身无力罢了,产生的电压虽高,但电流极小。 只要不触及头部及心脏等重要脏器,另目标对象没有心脏病,没安装心脏起搏器,并不会造成不可逆损伤。 许青海会昏睡这么长时间,主要还是因为他喝了太多酒,中枢神经系统受到抑制的缘故。 一醒来,他便觉得头疼欲裂,肚子也难受的很。 跟着便是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然后就愣住了。 再之后,他似乎想起了昏迷前的事儿。 没等他做进一步反应,值班刑警便发现他的情况,立刻通知苏平和荀牧,两人从休息室里爬起来,直接下到地下一层留置室。 留置室说白了,就是个临时羁押嫌疑人的地儿,同样,也可以直接展开审讯,倒不一定非得拉到审讯室去。 这会儿,苏平和荀牧就打算直接在这里头审讯。 “阿sir!”他俩刚到的时候,就听见许青海正和值班刑警掰扯:“我脑袋疼,快带我去检查!我要死了,我……” “放心,死不了,已经给你检查过了,急性酒精中毒而已。”苏平冷冷的说道,声音由远及近,最后一个字吐出来时,他和荀牧恰好站在铁栅栏外。 “wdnmd!”许青海看见苏平,怒火瞬间上涌,忍不住骂道:“放劳资出去!你们凭什么关我?投诉!我要投诉!” “得了吧。”荀牧点上根烟,抽了两口,缓解睡眠不足带来的疲惫,同时说:“被抓的人又不止你一个,抵赖有什么用?” “那又关我什么事?”许青海抓着铁栅栏,用力的晃着,说道:“他们嗑药,我又没嗑,不信你们查啊!验尿验血随你们!” “噢?这么说,你知道他们嗑药?” “我……”许青海一时语噎。 苏平又说:“不心虚,你跑什么?还妄图袭警,胆子很大啊。” “我……你们不抓我我怎么会跑?” “没要抓你们,只是想你们配合调查,激动什么?” “我……”他眼珠子一转,又说:“我喝多了,不记得了。我头疼,快带我去治病,不然以后要检查出什么问题来,我投诉死你!” “别装了,为什么心虚,你很清楚。”荀牧接过话,说:“监控都已经拍到了,你抵赖也没用。” 许青海大吃一惊:“监控?什么监控?” “那些尸块,是你们仨抛的吧?” 他张大嘴,很快又别过头去,轻声嘀咕道:“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 “呵,还装傻。”苏平冷笑:“也无所谓,虽然你们刻意戴上了手套低着头,但还是让监控锁定了你们的脸,只有几帧,却也够用。” 顿了顿,他又说:“哦对了,忘了通知你一件事儿。熊义坤死了,你知道不?” “什么?”许青海更加骇然,难以置信的问道:“不可能!熊老大他怎么会死?谁能害他?假的!你们别想在我面前……” “他的尸体,这会儿就在咱们支队,等会我可以叫人领你过去。”苏平打断他,接着说:“他为什么会死,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而且……说起来也讽刺,不管你信不信,能保护你们这帮混混的,恐怕也只有咱们警察了。 对你来讲,这会儿放出去,恐怕并不见得是好事吧?反倒待牢里,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哦对了,你那两个同伙的嘴,可没你这么硬,他们可怕死了,更别说率先招供还能争取到立功机会,搞不好能减刑。”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荀牧瞧了他两眼,也径直离开,只留他在铁栅栏那头,脸色阴晴不定。 两人脚步不轻不重,声音不大不小,却每一步都像扣在他心头。 “等等!等等!”他忽然下定决心,大声喊道:“我说了,能减刑吗?” 两人没回答,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我说!我都说!”许青海更急,吼道:“但你们得给我保密!” 荀牧终于转过身,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保密?” “怎么,你们连这都不肯答应?” “呵,”荀牧脸色更加古怪:“你该不会以为,咱们支队只有这一间留置室,而且只关了你一人吧?” 许青海心里忽然咯噔一声:“什么意思?” “你自己吼的那么大声,唯恐大家伙儿不知道似的,叫我们还怎么给你保密?” “咕嘟。”许青海咽了口唾沫,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算是把自己给坑了,这下子,还真像荀牧苏平说的那样,如果自己被放出去,才真是不得好死。 有这么多的耳目在,自己刚刚的话绝对会被传到上头的大佬那去,他们可绝不会相信警方会就这么把他放了,肯定会脑补为自己出卖了团伙。 到时候不但自己死定了,就是父母家人,也可能遭殃。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配合警方,尽可能把这个团伙连根拔起,一个不落。 “阿sir,你们……你们可把我坑惨了!” 他身子有些发软。 一米八多,健硕不已的身子趴在铁栅栏上,活像个大号树袋熊。 “没人坑你,是你自己坑自己。”苏平挑眉:“怎么,还嘴硬不?” “我说就是了。”他叹口气:“我承认,我帮熊老大处理了那娘们儿的尸体,但就仅仅是这样了,真的,我没杀人,真没有!” “具体所说。”荀牧一扬下巴。 他连连点头,又盯着荀牧和苏平手上的烟,忍不住抿抿唇,问:“阿sir,能给我一根不?” 荀牧从口袋摸出烟,连打火机一块递给他。 他立马取出一根,点上,美滋滋的吸了两口,接着又不舍的把烟还回去。 “送你了,留着自己抽吧。”荀牧摆摆手,道:“快说,我们时间有限,没空跟你多掰扯。” “嗯嗯。”许青海这会儿比什么都乖,一边抽,一边说:“熊老大是在地下车库分的尸,我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第55章 招供 “地下车库?”荀牧追问道:“哪儿的地下车库?” “就,就在南湃新村那边。”许青海说:“A77栋,柳叶宾馆,那栋楼也是咱们的,平时熊老大手底下的那些妞儿,就把人拉到那边去开房,还能多赚一分钱,偶尔碰到大鱼,还能玩玩仙人跳。 那栋楼地下有个车库,呃,说是车库,其实就是个杂物间啦。 二十一号晚上十点,熊老大忽然打电话过来,叫我过去,阿聪和王仔也被叫了,时间上都差不多,咱们是在宾馆门口碰头的。 宾馆收银叫小辉,是阿聪的马子……” 荀牧微微皱眉。 马子这个称呼,在一段时间非常流行,受相关影视剧影响,不少青年都把自己女朋友称作马子。 然而这个词,实际上带有极强的侮辱性,在旧社会属于马桶的称呼,放到现在,套女性身上,其实就接近于RBQ。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这个词汇大家很快就弃之不用了,就是混子,用的也不多。 许青海挺会察言观色的,看到荀牧皱眉,立马缩了缩脖子:“警官,我没说错,就是那个意思,小辉她自己也卖,只是同时也抱上了阿聪的腿……” 荀牧眉头展开,向上一挑。 这个词用的虽然少了,但可并不意味着大多数人都知道内里的意思,尤其是混混,他们只是单纯觉得这个词不流行了才不用。 可许青海显然是知道这词的本意的,让荀牧多少有些意外。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只是一扬下巴:“接着说。” “是,是。”许青海连连点头:“我们就一块去问小辉,熊老大火急火燎的叫我们过来干嘛,但小辉也不知道,就说下午的时候熊老大逮回来个妞…… 那妞……咳咳,那女人我们也见过,叫……叫什么来着?嗨,忘记了。她挺胖的,长得也不算好看,但熊老大似乎挺喜欢她,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本来听到这,我们也没太往心里去,只觉得那女人可能不识抬举,把熊老大惹火了,抓回来教训教训,顺便玩玩。 熊老大不是第一回干这事了,而且尤其喜欢在地下室玩,那里隔音效果很好,再大动静外头也听不见,安全嘛。 经常一玩就是很久,玩腻了再叫咱们把人驯服了,给灌点药控制住,然后拉出去卖。有时候他想玩的刺激些,还会叫我们一块过去,当时我们估计那次也是这样。 说实在的,一听我们仨就没啥性质了。熊老大可能真喜欢那女人,可咱们根本不感兴趣啊,但熊老大叫,我们也不敢说什么,就叫小辉看好,咱们仨就进去了。” 讲到这,他顿了顿,又瞅了眼苏平和荀牧的脸色,没瞧出什么来,才继续说:“结果刚开门,走没两步,闻到了血味,咱们就吓了一跳。 他有时候玩的比较过,弄出血也正常,但不至于在楼梯上就闻到啊,那味道太浓了,咱们心里都有些不踏实,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走到底,就发现那女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到处都是血,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熊老大就叫我们过去,说她死了,叫咱们一块给人分尸丢掉。我们又被吓了一跳,这尼玛是杀人啊,要挨枪子的。 我和阿聪也不敢问,也不敢动,就杵在那,熊老大骂了两句。接着王仔那二愣子问了一嘴,问人怎么死的,熊老大当场一个嘴巴就打过去了。 接着熊老大又骂我们怂货,说怕什么,只要不被发现,谁能治得了咱?要被发现了,就咱们这些年干的事,怕也没好果子吃。” 苏平心中一动,但没打岔,没问他们干过什么事,现在还不到时候。 许青海也没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或者压根就是故意说漏看苏平他们反应的,见他们没插话,又继续说: “没办法啊,只能干了。不然熊老大真一发火,把我们做掉,咱们跑都跑不了。他都让咱们知道他杀人的事儿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几个,除非跟他一块动手。 我们就只能拿了菜刀斧子,把人给剁了……噫,说实话,那场面我现在都不敢回去想,太恐怖了,我一刀砍下去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这刀砍在我自己身上……” 荀牧默然。 目前心理学界有一种尚未被证明的学说,大多数寻常人之所以恐惧杀人,恐惧吃人,除了法律、道德的约束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共情心的影响。 初次接触这些事物的时候,他们潜意识会不受控制的将遭遇带入到自己身上,从而对疼痛、死亡产生深深的恐惧。 许多影视剧中,主角被割手手的画面——比如杨过断臂——成为不少人的童年阴影之一,也是这方面的原因。 恐怖片也是一个道理,如果将恐怖片的角色统统换做动物,或者别的形象的话,恐怖效果难免大减。且拟人化程度越低,衰减越明显。 正因如此不敢看杀猪的人,肯定比不敢看杀鱼的人多得多。 但人的心理太过复杂,有时候这种潜意识的共情机制而产生的隐约恐惧,反而会刺激到少数变态,让他们更加嗜血。 这世界连自虐狂受虐狂都有,追求刺激的也大有人在,区区一点共情产生的恐惧,又怎么能吓住他们?相反,恐怕只会反而对那些变态产生深深地吸引力。 但许青海显然不是这种人。 看得出来,他此刻仍旧心有余悸,快速将过程带过后,他才接着说:“分完尸以后,熊老大又觉得这还不够保险。 他干脆又叫人送几个娃娃过来,把手脚啊,脑袋啊,还有一些大块不好砍的部分塞进娃娃里,用胶水黏上,装进蛇皮袋里,再把皮剥了烧成糊,剩下的肉就随便处理了。 我们也想着,只看肉,谁能认得出这是人的?至于其他部分,估计很快就会被收垃圾的捡走烧掉或者埋掉,到时候线索一断,嘿,鬼知道我们杀人了? 这么一寻思,咱们其实也安心了不少,但没想到……” 第56章 缘由 苦笑两声,许青海又竖起了大拇指,大拍马屁,说:“你们真牛,这样都能发现尸块,大查特查。” 苏平没回话,只冷冷的看着这家伙。 这家伙懂的东西不少,而且前后表现差别实在太大,之前横,现在怂,表演的都挺自然,恐怕是个千人千面的主儿,难怪能成为熊义坤的心腹。 对于他招供的这些,虽然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苏平和荀牧也不会全信,何况在此之前,熊义坤的另外两个马仔可都已经招了。 几分证词加以对比,虽然大同小异,但显然这些存在差异的部分才是关键所在。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许青海也不尴尬,讪讪的笑两声,接着说:“事情兜不住了,熊老大也怕。别看他对我们特别横,但对上另外几个哥,跟我们面对他也没啥区别。 他就寻思着找那几个大佬求助呗,还带上我们仨一块。结果嘛,大佬自然大发雷霆,把他给狠狠骂了一顿。 不过他们做的倒也没太绝情,要换做别的狠人,怕就直接把我们几个给沉江了。 他们就让我们收拾收拾赶紧滚,别墅里的人统统搬出去先避避风头,回头他们再找人来接手熊老大的事,咱们几个就能拿多少钱拿多少钱,跑的远远地永远别回来,最好出国。”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走?”苏平问道。 “没钱啊,走去哪里?”许青海无奈的拍了拍铁栅栏:“熊老大其实挺够意思的,说,给他三天时间,他筹点钱,叫我们这三天先躲起来,估摸着筹个几十万的没啥问题,到时候哥几个吃顿散伙饭,就该天南地北到处跑了。 阿聪那小子比较怂,想直接跑,我们也没搭理他,爱跑就跑呗,跑了个人咱们也能多分点钱。但他看咱们每一个人附和他,他竟然又不走了。 反正吧,就这么个事儿,我们寻思着,平时熊老大和那女人接触的也少,更没怎么在她朋友面前露过面,他们都不知道熊老大的身份和名字。 所以,你们就算要查到咱几个头上,也得不少时间,小心点别抛头露面,这里躲躲那里藏藏,总归能躲过去的,到时候咱们拿到钱,马上就跑,你们想抓也抓不着。 以前熊老大也不是没逮过女人,动手之前都特别小心的,也没见被查到头上过不是,这次虽然是杀人,严重了点,又被发现了,没瞒过没兜住,但每个十天半月,你们也休想查到咱这。 真的没想到,你们够厉害,我是服了。” 这个说法,倒是和另外两人差不太多。包括熊义坤在内,都没料到警方会这么快锁定他们。 他们想的倒也没差,要不是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早就盯上了他们,光凭骆浩朋和彭宇他们描绘的外貌特征,外加一个熊姓,短时间内还真难锁定他们。 但,除了这点之外,他们也有些小看了天网监控系统。在他们面貌被监控拍到的前提下,想要找到他们虽然也不容易,但三天时间,绰绰有余。 苏平又问:“那你们怎么会去KTV?” “不然待哪?总不能躲下水道臭水沟去吧?”徐海清说:“朋友家嘛,我们也不敢去,怕被出卖。 网吧现在都得刷身份证,万一你们查到咱头上,岂不相当于直接告诉你们咱几个在网吧了?黑网吧倒也有,但环境太差,以前穷的时候还无所谓,现在真有些受不了。 就只能泡泡酒吧唱唱歌咯。咱几个唱也没意思,干脆多拉点人来,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整个余桥到处跑,就算被出卖,你们也逮捕到人。再说了,除了咱几个,也没人知道咱犯了杀人碎尸的事儿,犯得着出卖咱?” 顿了顿,他又露出回过神来的模样,嘿一声,说:“阿sir,你们不是去突击检查的吧?奶奶的,有人出卖咱?不对啊,他们怎么知道咱犯事了的?” 苏平眉头一拧,可不能再让他这么瞎猜下去,否则,阮高朋的身份恐怕就暴露了。 荀牧反应更快一些,立马说:“我们还真是去突击检查的。有顾客匿名报案,说你们在包间里鬼鬼祟祟,像是在嗑药。 只是没想到,还把你们仨给钓出来了,要不是事后看过监控,认出你们三个人,搞不好真让你们遛了。” “我艸!”许青海不疑有他,立马骂道:“嗦嗨啊!就说在外面别那么放肆,小心点,非不听非要嗑,这下可把劳资害惨了!” “话说回来,”荀牧暗暗松了口气,继续岔开话题,又问:“我们检查过了,你们仨竟然没嗑药?” “我们不吃那玩意。”许青海摆摆手:“咱们都是跟着熊老大他们几个白手起家一点点干起来的,互相也都有把柄,用不着那玩意控制,他们也不让我们沾这东西。 没办法啊,现在查的严,咱们又要开车,抓酒驾毒驾的那么多,万一被逮到发现嗑药,岂不玩完了?要平时千小心万小心的,在这事上倒霉栽了跟头,太不值得了。 呃,倒也有几个傻的忍不住偷偷吃,但要被老大发现可就死定了。咱几个没那么蠢,再加上看过那些被控制住的人的惨样,哪还会傻傻的去试啊。” 荀牧轻轻点头,又问:“你们离开以后,有没有联系过熊义坤?” “没有,也就两天时间嘛,咱耐得住,筹到钱他会跟我们说的。” “你们就不担心他自己卷了钱跑路?” “怕啊,但怕有什么用?咱打电话给他他就不跑了?再说,他给咱们分钱本就是讲义气,不给我们也不能拿他怎样啊,他都主动说筹钱咱们分了走,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平了然,说:“情况我们大概了解了。下面,请你说说你们这个犯罪团伙的情况。你们和熊义坤去见了什么人,一五一十说清楚。 相信你也知道,你现在没有退路了,只有配合我们把这个团伙铲除,你们才有活路,否则……” “是是是,我知道。”许青海连连点头,配合的很。 但张了张口,他又忽然有些迟疑,忍不住问道:“熊老大……真的是他们害死的吗?不应该啊,他们要动手,早就动了,而且,也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仨人,怎么……” 第57章 方向 回到办公室,荀牧从抽屉里翻出两瓶红牛,扔了一瓶给苏平,自己拉开拉环吨吨吨的把另一瓶灌下肚。 “熊义坤的死,应该跟背后的团伙无关。”苏平没喝,把易拉罐放桌上,说: “许青海有一点说得对,他们要对付熊义坤,早就可以动手了,不必等到他回家,遣散自己的那帮手下。而且,也绝不会放过许青海他们三人。” 荀牧没回答,只转头看向窗外。 瞧了两眼,他才说:“老孟他们还没回来啊。” “人比较多,行动当然需要时间。”苏平接过话:“放心吧,不会出意外的。” 荀牧轻轻点头。 早在十二点前,他们就完成了对阿聪和王仔的突击审讯,取得了该犯罪团伙的部分名单,以及部分高层人员的指证。 当然,由于那时候他俩都处于醉酒状态,所取得的证言不能作为立案的依据,无法确定那些人的嫌疑,因此老孟带队出去,也仅仅只是布控,防止嫌疑人收到风声跑路罢了。 在取得许青海的口供后,两人对名单一验证,没有出入,才给老孟下令,让他们的人立刻行动,对这些嫌疑人或拘留,或传唤,统统带回来。 沉默一小会儿后,荀牧又问:“你说,如果不是这个团伙动的手,又会是谁呢?” “难说。”苏平撇撇嘴:“这家伙伤天害理的事儿干太多,仇家海了去,问题只在于,除了该团伙之外,谁能让他甘心赴死?” “我倒觉得,他未必甘心。”荀牧耸耸肩:“死者身上没有反抗痕迹,没有约束伤,也不代表他就不想反抗。” “嗯?”苏平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别忘了,”荀牧说:“他死于双硫仑样反应,简单来说,就是喝了大量的酒,同时被注射了头孢哌酮。 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他先是在书房喝醉了,不省人事那种,然后凶手溜进去,发现他倒在地上,灵机一动,给他注射了头孢哌酮。 酒精代谢毕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他即使喝醉了,体内也还有大量酒精堆积。 而听老凃的意思,头孢哌酮上的甲硫四氮唑取代基,会严重影响到究竟代谢过程,让酒精代谢为乙醛后,无法继续代谢,从而造成乙醛堆积。 乙醛的毒性可比乙醇强的多,死者体内的乙醇转化为乙醛后,便最终造成了熊义坤死亡。” 苏平沉思良久,才终于摇摇头,说道:“你这脑洞开的倒是大。但熊义坤既然已不省人事,凶手干嘛不直接掐死他,反而要大费周章的弄来头孢哌酮给他注射? 虽然这玩意儿并不难买——即使它属于处方药——可凶手登门的时候总不能恰巧身上就带着头孢哌酮吧? 再说了,经过近些年不断的公益宣传,倒的确有不少人了解到头孢不能与酒同服,否则等同毒药。 但在多数人理解,或者说认识的头孢类药物中,主要应该还是头孢拉定、头孢克肟、头孢克洛之类比较常见常用的口服药吧? 而据我所知,上边说的几种头孢,在饮酒期间服用并不会引起反应,只是宣传上为避免搞的太复杂,把群众绕糊涂了,搞不清楚到底能不能吃,保险起见才直接简单粗暴的说头孢加酒等于毒药。 常理来讲,就算凶手真有你说的那种想法,也应该是搞点这类口服胶囊让熊义坤吃下去吧?” 也就是提出这说法的是荀牧,如果换做祁渊,苏平肯定喷他一脸。 荀牧摸摸下巴:“我也知道这说法牵强了点,有很多远不过去的地方。但如果不是犯罪团伙害死的熊义坤,我目前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了。” 苏平皱眉。 仔细一想,这话也对。 想在熊义坤不抵抗的情况下在他腋下打一针,将头孢哌酮注射进他体内,要么取得他主动配合,要么就是趁他喝高了完全无抵抗意识的情况下才行。 换个角度,越难达成的条件,也就意味着方向越明确。 “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很可能是医务工作者,至少对医学这块不仅仅只停留在常识范围。”苏平说道:“而且,对于头孢与酒产生的双硫仑反应应该有着相当深刻的印象,否则看到熊义坤醉酒,也不会想到头孢。” “嗯。”荀牧轻轻点头:“但还有一个问题。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就像你说的,面对个毫无反抗力的男人,直接捂死、掐死、捅死都是个不错的选择,没什么变数,他为什么要把简单的事复杂化? 头孢哌酮不难弄,但多少也需要时间。万一趁着他离去买药,再回来的这功夫,人醒了怎么办? 醉酒本就是不可控的,前一秒可能还睡得跟死猪一样,打都打不醒,后一秒就可能突然跳起来嚷嚷着我还能喝——虽然这种情况比较少见。” “确实是个问题。”苏平轻轻颔首,接着又说:“但,熊义坤死后不是有三人在书房翻找东西么? 这说明,凶手很可能是团伙作案,有没可能,发现熊义坤醉酒后,留了两人看着他,剩下一人去买药?” “那这么做的目的呢?”荀牧又提出质疑:“既然他知道头孢哌酮能和酒精反应,算是对医学这块比较了解,那他该不会想不到咱们法医能还原出死者死因,能检出死者体内的头孢。” “嘿,你怎么回事?”苏平眼睛一瞪:“不是你自己提出的猜测吗?咋还一个劲儿质疑我?” 荀牧挠挠头。 苏平翻个白眼,又接着说:“也不是不能解释。或许他就是想趁着死者人事不省,毫无反抗的时候死亡,营造出一种熊义坤迫于威胁不得不选择死亡的假象,好把脏水泼犯罪团伙身上,把自己摘出来。 就从结果上看,最开始,熊义坤背后的犯罪团伙,确实是我们重点怀疑的对象,都没想过别的可能。”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又或者,他早就制定好了以头孢哌酮加酒精来杀人的计划,并早有准备。熊义坤之所以会醉酒,搞不好就是他灌的。” 第58章 搭线 天亮时分,刑警们接二连三的回返。 行动相当顺利,他们都没料到自己被盯上了,一个个的毫无防备。 毕竟,从刑警锁定熊义坤,再到许青海三人落网,再到他们招供供出这些大佬及犯罪人员,时间太过短暂,他们什么风声都还没收到。 他们甚至以为熊义坤他们早就已经跑了。 否则的话,行动难免有些波折。 几个大佬被传唤的时候,情绪还相当激动,他们自以为自己根本没露出什么破绽,警方根本没理由强行传唤,要求他们配合调查,还嚷嚷着要叫律师。 然而得知有人指证他们后,他们便立马安静了下来,保持沉默。当然,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太过紧张。 他们对法律也有相当的了解——所以钻空子钻的非常溜——自然知道,证人证言仅仅只能作为佐证,可以以此立案,但不能以此定罪,警方顶天了拘传他们,等时间到了,也只能把他们给放掉。 拘传扣押留置嫌疑人的时间相当有限,而且不允许用连续拘传的方式变相延长留置时间。他们自信,短短一两天功夫,警方不可能锁定他们参与犯罪的直接证据,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他们已经许久没直接参与那些事了,充其量只是遥控指挥,想找到证据千难万难。否则老孟他们也不至于盯了这么久,乃至成功打入卧底的情况下还这么久都没收获。 至于下边那帮办事的,那帮人或许跑不掉了,但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之所以不彻底洗白,还要遥控指挥那帮人干那些肮脏事,就是贪图方便且放不下这里头的巨大利益,同时又想把自己摘干净。那些人,早就被他们视作弃子,应付这一天的到来了。 荀牧和苏平对他们也并不感兴趣,让老孟带领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全权处理也就是,他俩只接触了熊义坤的手下,并重点询问过几个跟他同住在别墅的心腹。 结果得知,他们在林楚遇害一案曝光当晚,就收到了上头的命令,要求他们立刻搬出别墅,熊义坤回去后也连连催他们快些走,因此他们了解的情况相当有限,连熊义坤杀人了都不知道。 杀害熊义坤的嫌疑人究竟是谁,至今还毫无头绪。 正当他俩烦恼的时候,图侦科终于传来个不好不赖的消息——根据监控,他们锁定了三个行为可疑的男子,但这三人都戴着鸭舌帽,走路时头也低着,根本看不清面容。 另外,他们进入小区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零八分,离开时则是傍晚六点四十五分,刚好将熊义坤死亡时间囊括在内。 以边上的参照物高度推测,三人的身高,跟柴宁宁推测的也相当接近,很可能就是凶手。 但仅凭身高身材,显然不足以锁定嫌疑人身份——一米七上下的身高,中等体态的身材,放在南方简直太普遍,至少半数以上居民都是这个身高。 “不好办啊……”荀牧皱眉,说:“能不能麻烦你们辛苦点,一帧帧的过一遍……” 刘勋苦笑着打断他:“荀队,我们已经逐帧过过一遍了,着实没拍到他们的正脸。” “这就麻烦了。”苏平摇摇头,看向荀牧:“图侦这边已经尽力,现在看来,想要破案,咱们只能从熊义坤的人际关系着手进行调查了。” “嗯。”荀牧颔首:“我已经让小松领着小祁去挨个审讯那些嫌疑人,务必将熊义坤认识的,以及有过矛盾的人统统都……” 话音未落,几人就听见阵敲门声。 “请进……小祁?你怎么来了?有发现?” “荀队,苏队也在啊。”祁渊赶紧打个招呼,然后说:“刚有个发现,许青海给我们提供了份名单,名单上有个人,挺出人意料的。” “谁?”苏平挑眉:“赶紧说,少给我卖关子。” “宋荣。” “他?”荀牧有些意外:“他认识熊义坤?” “不但认识,听许青海的意思,关系还相当好。”祁渊赶紧说:“所以松哥就叫我过来,把这事告诉你们。” 沉吟片刻,荀牧又问:“他具体说了些什么?” “说起来也没什么。”想了想,祁渊说道:“松哥看到这名字的时候还重点问过,说是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他貌似不知道宋荣是林楚的前夫,熊义坤应该也不清楚这事。 他们一块喝过几顿酒,吃过几回饭。一开始宋荣勾搭上熊义坤,说的是店里时不时的有些人闹事,他有些烦,又通过朋友认识了熊义坤,就想让熊义坤帮忙解决这事儿。 熊义坤嘛,在小混混和寻常人眼里勉强算得上是个大佬吧,虽然格局还稍微差了点点,但对付这些闹事的小混混当然再轻松不过。 但另一方面,一来熊义坤有自己的‘生意’,并不搞这种事儿;二来对付小混混也有点掉价,何况跟宋荣也没交情,就想推脱。 可宋荣拿出了五万块钱,说跟熊义坤交个朋友,他就心动了,帮他解决了这事儿,两人算正式搭上了线,有了交情,之后无非就是酒桌上那些事儿,基本就这样。” “没什么好说的了。”苏平立马说:“把他传唤过来,接受调查,好好问问话。” 荀牧扭头看着他:“你觉得宋荣是杀害熊义坤的嫌疑人?” “难说,”苏平摇头:“但,先不说嫌疑不嫌疑的,他老婆跟了熊义坤,他自个儿也和熊义坤搭上线,偏偏林楚和熊义坤都死了……这事有些蹊跷,我想再好好问问。” 顿了顿,他又挑眉:“怎么,我传唤个人还不行了?” “呃,我没这个意思。”荀牧连连摆手:“相反,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你说饭店什么的客流量较大的商铺被混混骚扰也就算了,一个打印店也能碰到这种事儿? 真碰上也还好说,但一次性拿出五万块钱出来找熊义坤解决这事,就有点不对味了。你说,会不会被骚扰是假,他的根本目的是想借这事儿跟熊义坤搭上线?” “或许吧。”苏平说:“上门去问问他就是了。你准备下传唤通知书,咱们这就走。” 说完,他又看向祁渊,问道:“小祁,要不要一块?” 第59章 火爆 感到宋荣开的打印店时,已经接近中午了。 远远地瞥一眼,见打印店门开着,祁渊松了口气,可算没白跑一趟,又扑了个空。至于苏平和荀牧,则相当平静,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这里距离南湃新村有着接近六公里路,离盛世花园更远些,九公里。”苏平放下手机,说:“一路上红绿灯都比较多,还走不了环城快速路,路况好的时候,去南湃新村也得接近二十分钟,去盛世花园则需要半个钟左右。 要碰到高峰期就难讲了,开上一个小时也是正常。恰好,拍摄到三个嫌疑人进出盛世花园时,分别是中午和傍晚,中午小高峰,傍晚更是拥挤。 所以,不妨让图侦的同事调取附近监控,瞧瞧这些时间段,宋荣在不在附近,打印店有没有开门。” 荀牧嗯一声,打量了眼周围,接话说:“打印店开在高层小区楼下,人流量相对密集,附近住宅区扎堆,估计也有不少公司开设,生意应该还不错。” “离婚时财产均分,能分给前妻二十万,先前又一口气拿出五万来和熊义坤攀上关系,这份经济实力可以说不弱了。”苏平说:“毕竟,这年头小年轻想当个月光族都是奢望,除非爸妈给力,不然十个有八个是月欠族。” 说完,他还忍不住瞥了祁渊一眼。 祁渊张张嘴,就想反驳。 可他发现自己根本反驳不了…… 那点见习期的津贴,连维持生活都勉强,交了房租就快见底了,每个月都得靠信用卡度日,时不时在厚着脸皮管爸妈要点支援才能撑下去。 或许转正以后,花钱不那么大手大脚的话,他可以维持收支平衡,甚至每个月还能存点钱——当然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但现在,妥妥月欠族无疑。 他只能别过头,悄悄翻了个白眼。 “偷偷翻白眼的时候,记得把车窗降下来,玻璃反光呢!”苏平吐槽道:“就你那点津贴还敢打肿脸充胖子,跟我们抢买单,你不负债谁负债?” “咳咳。”荀牧干咳两声,转移话题说:“指令我传到图侦那边了,附近派出所刑侦中队的同事也会派人在附近走访,帮忙提取监控。咱们先下车去再会一会这个宋荣吧。” “嗯。”苏平应一声,解开安全带扣子,熄火下车,祁渊也照做,从副驾驶走下来。 荀牧则没急着下车,先探出身子打开副驾驶的手套箱,翻出一罐薄荷糖,倒两粒在嘴里,这才下来。 “你最近很沉迷吃糖啊。”苏平斜了他一眼。 他耸耸肩:“早上那份肠粉,蒜蓉加多了,嘴里味太重,漱口都漱不掉,怪不舒服。” 苏平没再接话,径直往打印店里走去。 打印店规模一般,不大不小,十平出头的样子,摆了两台电脑,电脑各配了个微型的照片打印机,另外还有三台大型打印机,效率应该还不错。 墙上则贴着几个二维码,靠角落位置还有张小桌子,方便顾客打印出资料后装订整理。另外竖着个小货架,放了些文件夹、打印纸、牛皮纸文件袋之类的东西。 苏平有些怀疑,这个规模,哪怕客流量不小,盈利恐怕也不多才对吧? 再一看价格,他没话说了。 复印单面一块钱一张,双面一块五;打印直出单面两块,双面三块;网上查找打印不含排版单面三块一张,双面四块,查找时间十分钟内,超时每十分钟多加三块,排版价格另议…… 另外,拍照也相当贵,同时承接打字业务,三百字内八元,超出部分百字两元,打印另计…… 这要碰到毕业季,应届大学生大批量打印简历去广撒网,一次性恐怕就得掏出上百块钱来。 嗯,附近就有一所民营大学,一所大专,两所中专,每年毕业季这些学校还可能会找些企业在校内召开双向的人才交流会…… 苏平忽然觉得,几年几十万,宋荣搞不好还说少了。 倒是祁渊一脸平静,他上学期间可没少打印各类资料文件,各个打印店收费标准虽各有不同,但也大同小异,在余桥和省会,差不多都这个价,顶多量大了给点优惠。 要不是这年头打印越来越贵,个人打印机也不会忽然火起来。 这会儿显然正当旺季,店里头挤了不少人,宋荣一个人忙得很,即使看到了苏平他们,也认了出来,却只能打个招呼,然后继续投入工作。 苏平他们也不太着急,没说什么,在一边等着。店里人也只以为他们同样是顾客,瞥了一眼就又露出不耐的表情接着排队了。 但一等二等,等了半个多钟还不见停,反倒人越来越多了,苏平的性子渐渐被磨平,忍不住干咳两声,往宋荣那挤了挤。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个年轻人忍不住骂道:“排队啊!排队懂不懂?大家都在这等着,你插队是几个意思?有没有素质?” 这会儿天气正热,打印店里也没空调,加上蛮长的等待让大家情绪都很暴躁,有个人领头,所有人立马炸了,开始纷纷指责苏平。 苏平眼角一抽,就要表明身份和来意。 宋荣却比他更快,大声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来找我有事来着……这样,大家别急,我先帮你们打印完,再有人进来麻烦你们帮我说下,就说我有事,先不接单子了,好不好?” 一面说,他还一面连连对苏平使眼色,露出恳求的表情。 苏平明白,他猜出自己来意了,担心说过来办案会影响到生意,加上店里这十来个人,能让他赚好几百块,有些舍不得放弃。 苏平也不是不近人情,轻轻点头,耐住性子退回去了,而宋荣一通好说,安抚下顾客情绪后,手上动作也快了不少。 又等了将近一个钟,眼瞅着快两点了,宋荣才终于将最后个顾客送走,收了钱后,把玻璃门一关,招呼苏平他们坐下,才问:“警官,你们怎么来了?什么事啊?” 第60章 解释 “你这边,生意一直这么好?” “也没有,冷清的时候一天到头也就十单生意,赚个百多两百,勉强交交租金吃吃饭。”宋荣回答说: “碰到国考啊,研究生考试啊,边上学校的考试季啊,还有他们毕业求职的时候,生意倒是不错,尤其考试季,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些专业课的重点资料,一份十多二十页,都是几百份几百份的印。 累归累了点,但每天晚上回去,一打开微信和支付宝,看看那流水,立马就觉得值。” 荀牧轻轻点头,看向苏平。 苏平只闷着不说话。 也就是荀牧在边上,否则他才不会干等这近两个钟的时间,到了就直接表明身份遣散顾客开始公事公办的传唤问询了。 站了两个多钟,他也憋了一肚子火,开口火药味指不定得多重,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交给荀牧去问。 见状,荀牧暗暗摇了摇头,接着说:“宋先生,我们的来意,想来你应该也清楚。” “呃,为了林楚的案子吧?”宋荣试探着问道:“你们有线索了?凶手找到了?” “有怀疑的对象,但那人也死了。”荀牧盯着他,说:“这个人,你也认识,他叫熊义坤。” “啊?”宋荣一愣:“熊哥?哎,不是,什么意思?你们说,林楚是熊哥杀的?还有他他也死了?什么情况?” 荀牧嗯一声,又接着问:“你的前妻林楚,和熊义坤走的很近,你知道这事吧?” “不知道。”他立马摇头:“怎么回事?她们之间啥关系?” “真不知道?” “不知道啊。”宋荣说:“哪怕没感情了,毕竟夫妻一场嘛,我要知道这事儿,心里肯定不痛快,也就不会找熊哥了。” 荀牧没从他表情上看出异样,便接着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会找他?” “唉,还不是林楚给闹得。” “林楚?她骚扰你了?” “那倒没有。”宋荣再次摇头:“别的方面先不说,她这人还算讲义气,说散了也就散了,不会多搞什么。 但她那帮狐朋狗友不一样啊,他们不讲理的,硬觉得是我欺负了,辜负了他们大姐头,成天成天的来我这找茬。 倒也不要钱,也不打人,就是扎堆到我店里,吵吵嚷嚷的,有时候还变着法子骂我,让我做不成生意赚不了钱。 我也想过报警啊,但警察还没来,他们就跑了,等你们的人走了,他们又过来,反反复复。 偶尔有几个被抓的,根本没什么用,批评教育下就又给放出来了,然后继续闹。别说批评教育了,就算是拘留个一星期半个月的他们都不在乎好吧,但我哪有心思精力跟他们这样耗啊? 也就是花关系,托朋友,最后打听到熊哥,这就花了我三四万了,请吃了好多顿饭,花了有一个多月时间。 熊哥一开始还不乐意,我给了他五万块钱,他才放出话来。效果倒也是真的好,那次以后,真没人敢过来了。” “前前后后,小十万。”祁渊忍不住开口:“哪怕你这边生意再好,十万块钱怎么也得是大半年甚至一整年功夫才存的下来的巨款了吧?” “没,得一年多。” “所以,值得吗?”祁渊又问:“那帮家伙就算骚扰你,也不过是一时半会的事儿罢了。他们一向想到一出是一出,最没耐性,也不持久,还能持续骚扰你一年两年不成?” “话不能那么说,”宋荣摇头说道:“我也是被他们搞的烦的,多少有些冲动。” “那你先前怎么不说?”荀牧问。 “不敢呐。”宋荣叹了口气:“我也知道熊哥恐怕不太干净,怎么敢跟你们说?那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可我又没办法,除了找他我真的没注意了。 现在,不说也不行咯,他人都死了,我再说不认识他,回头又被你们查出来,怕是更麻烦吧?” 这一番话,听上去倒是没什么问题。 荀牧也依旧没能从他表情上看出什么破绽。 他只能接着问:“昨天不,前天中午到傍晚,这段时间,你人在哪,干了什么?” “我”他犹豫了下,说:“正好有点事,我出门去攒电脑了,想攒个配置差不多的,好打游戏。” “攒了一下午?” “是啊,”宋荣说:“也是比较纠结吧,性能可以的都比较贵,便宜的又担心过两年过时了,二手的怕有暗伤,尤其显卡,怕买到矿卡什么的。 加上那些销售也能吹,我去,吹着吹着我都差点起了攒个四路泰坦的心,想想又不太值当反正就是纠结了很久。” “那你攒的电脑呢?” “没攒成,最终寻思着,这段时间我也没啥功夫玩游戏,旧电脑也还可以撑一撑,再加上这都年中了,万一年底推出新的显卡跟,性能提高了不少呢?就算没提高,现在的配置也可能降降价不是?” “你一个人去的?” “一个人。” “谁能证明?” 他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 荀牧又问:“你去的哪攒电脑?” 宋荣忍不住皱眉,问:“警官,不是,我说,你们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没错,知道就好。”苏平终于开了口,冷冷的说道:“要不是怀疑你,我们也不会刻意过来找你一趟,还在你店里头干等将近两个钟的时间。” 宋荣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抬头,说:“依据呢?总不能你们说谁有嫌疑谁就有嫌疑,咱们就不得不配合吧?” 这一句话,让他先前的解释统统都做了无用功。 也是苏平语气过于咄咄逼人,给了他巨大的压力,偏偏,他拿不出行之有效的不在场证明。 而事实上,当他说自己去攒电脑,偏偏电脑又没带回来的时候,对他而言就已经“坏事了”。 苏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前,我没有依据,你也确实可以拒绝配合。但我相信,要你真的有问题,咱们总能找到线索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他深吸口气:“反正我话撩这儿,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你们查。” 第61章 自首 傍晚,图侦科传来个坏消息。 通过调取电脑城监控发现,熊义坤遇害当天中午到下午,宋荣确实一直待在电脑城里,和销售聊着攒电脑的事儿,并不具备作案条件。 很显然,苏平和荀牧,误会他了。虽说时间上来的有些凑巧,但事实就这么巧,谁也没办法。 “不是熊义坤啊……”荀牧摇摇头:“碰不了运气,那就只能用笨办法了。扩大侦查范围,摸清熊义坤人际关系,尽快做出一份名单,仔细调查。” 松哥点点头,带人去办了。 …… 十一点,松哥送来一份名单。 “这么多?”荀牧扫一眼就愣住了。 名单上密密麻麻,数不清具体有多少个名字。 “没办法,”松哥耸耸肩:“他们都说熊义坤人脉挺广。而且吧,不管干哪行,想混的差不多,人脉都很重要,有交情的人多不奇怪。 这里头,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想一个个的查,恐怕得费不少功夫。” “还是从矛盾入手吧,无缘无故的,按理说他们也不会杀害熊义坤。”荀牧放下名单,又问:“他家里丢了什么,查明白了吗?” “没有,”松哥摇头:“除了财物不知所踪外,具体丢失了什么,真的不好确认。 那书房平时只有熊义坤自己能进去,就是许青海这三个心腹马仔也不知道里头究竟有什么东西,实在不好确认。” “或许,”荀牧若有所思:“是关于团伙,或者他自身这条线的秘密……” “不是。”松哥摇头:“柴姐在书房里发现了账簿,上边详细写着各个人的身份和银行账户,堪称铁证。 也是凭借这本账簿,孟队他们针对该犯罪团伙的调查才有了突破性进展,在对比过账户流水,确认账户没问题后,就把账簿上的人都给拘留起来了。 也因此,凶手翻找的目标应该不是关乎犯罪团伙的这些证据,同时也能证明本案与犯罪团伙或许没关系。搞不好,凶手的目的就是现金呢?” “我有个问题,”跟着松哥一块过来的祁渊忽然问道:“这些团伙为什么都要搞个账簿之类的东西?这不是在自个儿家里埋个定时炸弹么?总不能是等着咱们查的吧?” 荀牧瞥了他一眼,解释道:“这也没办法,只要是团伙,总得有个对账的方式。否则他怎么向上头解释钱花哪儿去了?下边人中饱私囊又该怎么办? 比如,原本两千块能办成的事,手下说要一万,那八千块岂不就进手下人口袋里了? 所以说,不是他们想弄这种东西,是没有办法。除非是很小的那些团伙,捞了多少钱分了多少钱大家心里都记得住,否则都不得不捏着鼻子把这颗定时炸弹抱在怀里。 一般而言,这类团伙如果有明面上的经营资质的话,一般都会准备两套账簿或者同等作用的东西,一套真的,自己在用,管账,一套则是做的,用来应付检查,看不出任何问题。 而且你想想,如果真被抓了,就是没有账簿,我们也可以找别的证据,他们照样逃不掉,而要没被抓,我们自然看不到那本账簿,收到风声也可以提前焚毁,又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如此。”祁渊恍然大悟。 “继续查查吧,”荀牧摆摆手,又看向松哥:“有些秘密的东西,许青海三个马仔不知道,但上边几个大佬却未必,给他们个立功的机会,问他们。 实在查不到也算了,可能就像你说的,凶手就单纯是奔着钱去的吧。嗯,还有这份名单,做个初筛。” “明白!” …… 次日傍晚,会议室。 松哥站起身,汇报说:“今天上午,我们分别领着几位团伙负责人前往熊义坤家中,经辨认,除了财物外,他们也不清楚熊义坤究竟丢了什么,我们怀疑,凶手的目的,或许仅仅只是财物而已。”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至于那份名单,我们从中筛出十七人与熊义坤存在矛盾,其中两人无不在场证明,但身高身材与嫌疑人都对不上,其中一位还是女性,所以……” “这条线也断了?”苏平挑眉,说:“这份名单,会不会有所疏漏?确定跟熊义坤有关系的人都记录下来了?” “应该都差不离吧。”松哥说:“每次询问的时候,我都会让人再问一遍他们所知道的跟熊义坤有关系或者说认识的人,对这份名单做个补充。 然而,新的名单到手后,对这份名单一对比,发现都是重复的,这足以证明名单已经相当全面,并没有……” “报告!” 他没说完,会议室门便被人打开了,一名民警站在门口,看向荀牧,说:“荀队,刚刚建设路派出所有三人自首,自称去过盛世花园小区,有重要线索上报。 我打过你电话,好几次都没人接,没办法,我只能来这儿找你了。” “嗯?”荀牧一愣,跟着立马起身,说:“松,你继续主持会议,有什么突破等会告诉我。老苏,咱们去派出所瞧瞧!小祁,你也来。” …… 建设路派出所,审讯室。 祁渊打量了眼坐在对面的男子。 刚刚荀牧已经向派出所民警询问过基本情况了,这仨就是小偷,以这人为首,名叫万杰。 他们自称蹲点几天后,发现熊义坤那栋别墅的人都走了,但看着不像是搬家,就寻思着他们是不是出了远门,就想进去摸一笔。 “来自首?”沉默一会儿后,荀牧便直接问道。 “嗯。”万杰连连点头。 “犯什么事了?” “偷东西,偷了点钱。”他回答说:“结果正好撞见有人杀人。本来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免得惹祸上身,但看你们一直查我们仨,怕摊上大事,就只能来自首了。” “噢?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查你们?” “保……保安告诉我们的。”他挠挠头:“他说你们拷走了监控视频,他自己也看了一遍,虽然没拍到我们脸,但还是很危险……” “保安?”苏平眉头一挑。 第62章 窃贼 这话里信息量可不少。 一个小区的保安,有三个惯犯小偷的联系方式,还告诉他们说,他们被警察盯上了…… 苏平冷笑两声:“你们怕是没少对这个小区动手吧?” “还好啦。”万杰咽了口唾沫:“一般很少对几栋别墅动手,他们虽然蛮有钱,可防护的也挺好,很难进去。 当然,有机会咱们也不会放过,毕竟进去摸一次,比别地收获大多了。 现在人很少在家放太多现金,钱包里也很少过千的,也就只能摸摸手机、笔记本电脑之类和首饰之类的东西。 有时候运气好,碰到准备交租,房东又收现金的,能摸走万把两万块。 有钱人家就好的多了,什么红酒啊,摆件啦,都挺多的,电脑手机一般也相对值钱些。” 苏平对这些不太感兴趣,耐着性子听完之后,便问:“那保安叫什么?” 万杰缩了缩脖子,报上个名字。 那保安恐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给万杰三人通风报信,本意是想让他们赶紧跑路,没想到他们回头就自首,还把他给卖了。 虽说他报信也不是出于什么道义,归根结底,还是担心他们仨被抓,把自己供出来。 问出保安名字后,苏平对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再没半点兴趣——涉案金额,分赃方式之类的细节让派出所查也就是了。 于是,他直接切入正题,问道:“你们都看到了什么?具体说说。” 万杰也干脆,他们来自首,说白了就是来提供线索的。 组织下语言后,他就直接说:“我们不是蹲点好几天,发现别墅里的人都走了嘛? 这几天我们就觉着里头不正常,住的人好多,而且都是白天睡觉晚上浪的那种,就寻思着,他们估摸着应该也不干净,咱们要能找到机会摸点东西,想他们也不敢报警。 呃,当然了,其实报警我们都不太怕,反倒蛮怕被他们报复的,你们想抓我们不容易,但他们打听打听就门清了,而且他们办事也不讲证据,所以…… 而且他们要真不干净的话,那反倒是肥羊了,这些人有钱都不太敢花的,家里肯定一摞一摞的现金,想想就让人咽口水。可实在怕啊,要真是狠人,怕有命偷没命花。 我们就一直没动手,很纠结,直到前段时间,发现别墅里的人都走了,寻思着应该是跑路,或者有什么事儿急着去办,感觉到机会来了…… 因为,不管哪种可能,走那么急,东西不可能收拾干净吧?总能有点汤汤水水喝。而且,他们肯定也记不住自己拿了多少留了多少不是。 我们兄弟仨一合计,就决定干这一票,大不了开溜,跑的远远地,他们还能追上来不成? 结果……” “咳咳,”荀牧忍不住干咳两声,打断他,说:“不用讲的那么详细,就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嗯嗯,”万杰赶紧点头,说:“我们翻窗进的别墅——正好有窗没关,方便,别说,里头钱还真不少。 可刚摸了两把,塞了两叠进背包,就听到楼上有动静,有人吼了一嗓子,可把咱们吓一跳,只能在楼下赶紧找个地方藏好。 好在他们也没发现进人了,听着像是在喝酒,而且貌似已经喝了挺多了,讲话感觉有些含糊,舌头很粗的样子。 好家伙,他们太能聊了,讲了许久,我们等了老半天,还寻思着是不是要撤了呢,但就这么走,又有点不甘心……” “之后呢?”见他停下,苏平眉头一拧。 “没了啊。”万杰说:“之后就没动静了呗,我们又在楼下待了一会儿,再没听到半点动静,就寻思着人是走了还是喝高了…… 把楼下的钱都装进包里,我就想撤了,那俩哥们儿就提议说上去悄悄,别楼上还有好东西,我有点怕,但也很心动,被他们劝了几嘴就上去了。 好家伙,楼上好东西是真的多,还有个金牛,估摸着得有一两斤重——可惜后边拿去卖的时候发现,什么金牛,就一铁镀铜……” “咳咳!” 听见干咳,万杰又赶紧说回正题:“楼上几个房间搜完,就剩最靠里那间了。那门上了锁,但这锁不顶用,一下就开。 走进去,就一股酒味,想来他们就在这里头喝的酒咯,虽然没酒瓶子,但估摸着是被人收拾过…… 我心里有点打鼓,但没见到人也放心了下来,开始搜。可惜这里头没什么好东西,而且翻着翻着,发现有人倒在地上……” 说到这儿,他连连咽了几口唾沫,才接着说:“我们都被吓了一跳,但看他没动静,心宽了点,想着他是不是喝高了,可看着又不太像…… 阿飞胆肥,凑过去摸了摸他鼻子,这才发现,人竟然死了。 我们被吓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当场就说要走,他们俩竟然不干,说这里肯定有好东西,哇,也不知道他们脑子怎么想的,万一凶手没走,咱们撞破了他的好事,咱还有命在? 可我说不过他们,就只能继续留下来找东西。嘿,别看他们说不怕,动作急了很多,原本咱们摸东西都是一样样拿出来,再原原本本放回去的,这样不容易被发现,那会儿倒好,直接抽出来就扔地上。 好不容易翻完,真的什么鬼都没有,他们俩也待不下去了,咱就走了呗,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 荀牧十指交叉,轻声问道:“大中午的进去,傍晚才出来,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们就只干了这事儿?” 万杰挠挠头:“我们先偷了别家,最后才去那栋别墅的——白天嘛,都上班了,人不在家,其实比晚上更方便。然后又在别墅里耽误许久,所以……” “所以,人是几点死的?” “不知道啊,反正四点半左右没动静的,之后我们又蹲了有半个多钟才动手。” “这么说,”苏平皱眉:“你们没见着凶手?” “呃,见着了。” “嗯?”荀牧立马提起精神:“说说!” “他下来了一回,拿酒来着,不是死的那个,我记得很清楚。嗯,寸头,圆脸,有点儿胖……” 第63章 设套 万杰描述的还挺详细,等他说完,苏平和荀牧脑中就已经勾勒出了嫌疑人的大致形象。 唯有祁渊一脸懵——他学过相关方面的知识,但没有经验,还做不到仅仅凭借这些文字性的描述就想象出嫌疑人的大概模样。 荀牧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在暗中交流着什么。 一会儿后,荀牧踢了祁渊的小腿一把,示意他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了。 祁渊一愣,大概明白了荀牧的意思,可他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啊…… 迟疑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憋出了个问题,问道:“你们是怎么断定这人是凶手的?” 万杰一愣,理所应当的说道:“听动静屋子里那会儿就两个人,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不见了,那这不见得肯定就是凶手了呗?” “那你们怎么断定本案是他杀案呢?”祁渊继续问道:“就不能是熊义坤喝多了酒精中毒吗?” “酒精中毒?”万杰纳闷道:“要真是把自己喝死了,你们这么大费周章的搞什么?” 苏平斜了祁渊一眼,又朝着万杰努努嘴。 意思是,瞧瞧,人家一个小偷都比你激灵。 祁渊沉默一会儿,又问:“听起来,你对这人的印象相当深刻,早先就认识?” “不,不认识。”他连连摇头:“就只在他下楼的时候瞧了两眼。” “当时你们躲在哪儿?” “客厅……呃,客厅沙发底下,他们家沙发挺高的,能藏人。”他说道:“就是有点脏,灰大,但听到动静我们也没得选,只能钻里头。” “这个位置,角度不大好吧?你怎么看到他额头上有疤,嘴角还有痣的?该不会是你胡诌的吧?” “怎么可能?”万杰急了:“我亲眼看到他下来的,打量了几眼,记得非常清楚!我,我骗你们干什么?没好处啊!” 一面说,他一面抓耳挠腮的,身子扭来扭去。 见此,荀牧和苏平眼睛一眯,若有所思。 祁渊也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真的有系统想法,竟然准确的揪住了问题之所在。 当然,这个问题他俩早已想到,毕竟他描述的嫌疑人太过精确,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人,很难在经过这么长时间后依旧能准确回忆起,并描述出某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的面貌特征。 他俩之所以不戳穿,反倒让祁渊随意问些问题,也是想玩个出其不意,并找个相对合适点的时机,一下给万杰施加以巨大压力,让他不得不说实话。 毕竟见习生经验不足,恐怕很难想到多数情况下,人的记忆容易出错这件事。 但既然已经被戳穿,也就没必要再冷眼旁观了,得赶紧趁着万杰慌乱的时候把这条口子撕开才好。 想到这,苏平忽然冷声问道:“还记得你们自首的时候,经办的那位警官吗?” “记……记得。” “描述下他的外貌特征。” “呃……这……”万杰冷汗都下来了,磕磕绊绊、结结巴巴的说:“我记得……个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方脸……” 苏平又摸了摸嘴角,问:“这里是不是有颗大黑痣?” “对对对!”他眼前一亮。 苏平又展示了自己手背:“这里还有道疤?” “没错!” “三角眼,寸头?” “嗯,是的,三角眼,寸头。” 苏平一耸肩:“我骗你的,人家嘴角没痣,手背没疤,眼睛又大又圆,头发也蛮长。” 万杰:(╯‵□′)╯︵┻━┻ “黑痣、疤和眼睛也就算了,”苏平双手环在胸前,淡淡的说:“头发这明显的特征都没记住,这还是刚刚就跟你面对面接触过,接触时间也不短的民警,你都记不清他的样貌特征。 怎么,那个所谓的嫌疑人,只瞥一眼,还隔了这么多天,你反倒能记得这么清楚?” “我……我……”他额头上的汗滴愈发细密,很快汇聚成珠子,一颗颗的往下落,啪嗒啪嗒,打在审讯桌上。 “谁指使你污蔑他人的?” “我……没有,我真的看到……” “还要狡辩?”苏平拍了拍桌子:“到现在还认不清形势是吧?说,人是不是你杀的?” “不,不是,不是我啊,我哪有胆子杀人!”他连连否认。 “不是你?”苏平斜了他一眼:“无所谓。入室盗窃,栽赃嫁祸,包庇真凶,这几项罪名,够你受的了。行,既然你不说,没关系,我问你同伙去,减刑的机会抓不住,自己去牢里后悔去吧。” 说着,他直接站起身,又骂骂咧咧道:“!屁颠屁颠跑来自首,又屁都不放一个,白白坐好些年牢,真是个蠢货!” 说着,他拉了祁渊和荀牧一把,径直离开。 “等……等等,我说,我说!” “没机会了,我不想听!”苏平摆摆手,对门口的派出所民警说道:“把他看好,等会我直接让人押解到看守所去。” 民警点点头,表示明白,跟着又对里头努努嘴,好奇的问道:“苏队,真的不再问问?” 祁渊也看向他,这种欲擒故纵的套路,他玩过好多回了,但这次看,似乎有点不对劲。 “没必要了……”果然,他摆摆手,并接着说:“嗯,先别关门,让他再吼两句。” 祁渊微微侧耳,听着里头万杰不断的大声吼着,让他们回去,自己什么都说什么都招,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差不多了,关门吧。”苏平摆摆手。 见审讯室门被关上,苏平左右看了眼,说:“走吧,抽根烟去,歇会儿。这桩案子就要破了。” 祁渊一愣:“不去审其他人么?” 苏平的套路他大概想明白了,与其继续在万杰身上耗费时间,不如去问其他同伙。从万杰身上挖出来的这些信息,再加上刻意让他吼两声,相信已经足够瞒天过海,让他同伙误以为他什么都招了。 这种情况下,相信他两个同伙也不会再负隅顽抗,试图隐瞒什么。 “不着急。”荀牧轻笑道:“先休息一下,毕竟讲述过程也需要时间,不是么?” 祁渊了然,恍然大悟。 第64章 栽赃 几根烟的功夫后,他们提审了另一名窃贼。 荀牧和苏平商量了下,决定让祁渊主问,并将大概的策略和讯问框架告诉他。 审讯倒是相当顺利,就像他们想的那样,他误以为万杰已经招供,便不再隐瞒,把什么都给说了。 结果相当出人意料。 “我们其实不是蹲点许久看中了那栋别墅,而是被熊义坤邀过去的。”他说:“他的身份我们虽然不知道,但也大概猜得出来。咱这帮搞小偷小摸的,哪里有胆子去招惹他们?” 祁渊皱眉,问道:“他邀你过去干什么?” “帮他作证。”他说:“熊义坤以家里的二十多万现金为筹码,请他们帮他做个证,让我们在合适的时候自首,说咱们进去偷东西的时候,碰见他被人害死的事儿,并按照他给的说法,描述那个人的模样。” “然后呢?” “然后他就让我们躲起来了,说等他出事,人走了,我们再出来,在他死的房间里乱翻一通,然后把他家里的钱都拿走。” “这么玄幻的事儿,你们碰到了,心里就不起疑,同意了?” “没法不同意啊。”他哭丧着脸说:“熊义坤说自己碰到了仇家来寻仇,肯定凶多吉少,只希望我们能帮他讨回一个公道之类的。 他不只是利诱我们,还威逼呢,说知道我们的身份,也知道我们家在哪,我们爸妈是谁,也给他小弟发了信息,如果我们不照做,就叫人砍死我们几个全家。 我们也纳闷啊,他干嘛不叫自己的小弟过来保护他,非得拉我们三个小虾米下水,而且能弄死他的家伙肯定也是个大佬,我们不也得罪不起? 可我们命都被捏在他手上了,有什么法子? 他还说了,现在你们警察都还算靠谱,不会泄露我们的身份给无关人知道的,咱们的罪名顶多也只是入室盗窃,判的不重,别人也看不出问题,再加上自己自首,还有指证其他人犯罪,算立功,运气好说不定能捞个缓刑。 几年牢,也可能就一年半年,甚至都不用坐牢,就能拿二十万,而且做完牢出来,他还会让小弟给我们一人三十万,除了风险比较大以外,划算啊,而且我们根本没得选,就只能同意了,在他家里藏起来。 之后,那人果然就来了呗,我们躲在房间里瞅着,别说,熊义坤形容的真心准,特别形象……但瞅着,他们好像没啥矛盾啊,有说有笑挺要好的模样。 阿杰就说了,这帮大佬都是笑面虎,哪怕已经到了动刀子要人命的程度,面上都是有说有笑的,这种人才是真正的狼灭。”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他们就开始喝酒,喝不少,也喝了很久。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那个人出来上厕所,回去的时候就听到他吼了几声,跟着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然后就没什么动静了。 我们寻思着,熊义坤应该是被害了,但看那人的表现有点儿不对劲啊,就想出去看看,又不敢,因为那人还没走呢,要让他见到咱们,还不得灭口啊? 就这样又等了快一个钟,才瞅见那人匆匆忙忙的提着一大袋东西走了。我俩又蹲了几分钟,他没回来,这才壮着胆子去房间瞅瞅。 进去第一眼没看到人,找了一圈才瞅见熊义坤倒在地上,果然死了。我们怕啊,这帮家伙,杀人就杀人,还不见血,太恐怖了。 咱就寻思着赶紧把二十万拿了赶紧走,但又想到他的吩咐,只能带上手套先赶紧乱翻一通,然后把房间门反锁过来关上,再把家里的钱塞进背包里赶紧跑路,整个情况就是这样的了。” “那,那个保安呢?”祁渊皱眉问道。 “也是熊义坤教说的,说那保安是他一个马仔,知道的人很少,自首的时候把他抛出来,他能给我们打配合,绝对万无一失。 嗨,谁能想到,阿杰那胆小如鼠的家伙,比我还窝囊,竟然老老实实的跟你们全招了。” …… 询问过最后一人,两人之间的供述大同小异,想来没什么问题。 “荀队,苏队,”祁渊蹲在地上,抽了口烟,说出自己的想法:“熊义坤不大可能能预见自己的死亡,而且他俩刚也说了,熊义坤邀去的那个人,表现根本不对。 所以我想,他会不会是自杀的?自己给自己注射了头孢哌酮,然后邀人过来喝酒,喝死在对方面前,再加上注射位置相当特殊,让人发现死因后第一时间就会联系到谋杀上…… 也就是说,他想用自己的死,去栽赃嫁祸其他人,而这个人,就是被他邀请来喝酒的这位……” 顿了顿,他将自己烟头掐灭,才皱着眉说:“只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何在? 还是那句话,虽然说像他这种狠人,即使是不得不死的情况下,也会想办法让自己死的更有价值一些,用自己的死去陷害他人倒可以理解。 但问题是,大前提是不得不死啊,他这会儿远没有走到穷途末路,为什么要寻死呢?就因为林楚被碎尸一案?同样参与本案的许青海三人,不还过的要多滋润有多滋润么? 相比之下,这个被他栽赃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和他有什么仇恨,我觉得反倒都不算什么问题了。” “或许是受不了这种大起大落吧。”荀牧轻叹口气,说:“他这种人,过惯了好日子,再想让他过那种颠沛流离,四处逃亡的生活,受不了的,让他坐牢他也无法容忍。 所以你看,那么多人犯事儿后畏罪自杀,也有那么多人破产后,赌球赌输后,股票被套牢后,选择跳楼、跳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他们没办法接受这种失败,自己被自己打到了。” 说完,他摇摇头,又接着说道:“不过,这三个小偷的口供不可尽信,我们还是得把他们说的那个,被熊义坤邀去喝酒的人找到,传唤来问一问。 还有,那支涉案的注射器,也得找到才行。 话说回来,林楚她爸妈还没来认尸么?” 第65章 消失的家属 “还没来?”苏平一愣:“这都几天了?就算坐绿皮火车过来,恐怕也该到了吧?” “怕是产生了什么想法。”祁渊说:“比如靠自己查明真相给女儿报仇什么的。” “嗯?”苏平猛地站起身。 他先前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反倒是祁渊,虽说没什么经验,但同时也不受经验限制,思维相当发散,天马行空的,什么可能都能想到。 别说,这种可能确实客观存在。 别看自己调查难度极大,毕竟专业的刑警查起案子来有时都很费力,但对他们来讲…… 能在当今时代还产生这种极端想法的人,往往也不需要什么证据,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认定了谁是凶手,就可能找谁寻仇,推理全靠一厢情愿的瞎猜,与感性和经验上的判断。 按照这个思路推论,如果祁渊没猜错的话,他们最有可能找上林楚的前夫——宋荣。 “立刻叫人联系林楚家属!”苏平赶紧说道:“另外联系宋荣,让他注意安全……” 荀牧微微皱眉:“恐怕意义不大。如果他们想躲着咱们,咱们根本就联系不上。至于宋荣……他们的目标,或许也未必是宋荣。 跟林楚混的那些家伙,搞不好也是她父母的目标——毕竟在大多数父母眼中,子女都是好的,一般也不会觉得是自己没教好,只认为是被别的家伙带坏了。” 苏平捏捏下巴,说:“我没记错的话,林楚父母双亲都健在,而且也都联系上了,应该会一块过来。就算一人想法极端,还能两个人都极端不成? 只要有一人心有顾虑,我想咱们就能把人争取过来,站在我们这边,避免干出傻事。尝试一下吧,或许能确定他俩的行踪。 另外,再让技术队确定下他们的购票记录,瞧瞧他们是不是到余桥了,别人还在路上,咱们白担心一场。” 荀牧轻轻点头,取出手机把任务安排下去。 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后,他才把手机收回,随后赞许的看了祁渊一眼,轻轻点头,说:“小祁,干得不错,幸亏有你提醒,否则的话,我和老苏都没想到这种可能,搞不好就真出事了。” 祁渊连连摆手,不敢居功。 …… 次日清晨,祁渊又一次起了个大早,赶到支队去吃早餐。 说实话,支队食堂的东西味道虽然不错,也挺干净,可天天吃也有些腻歪了,但谁叫食堂特便宜呢,祁渊还在见习期,相当的拮据,自然能省就省了。 吃早餐的时候,恰好碰到荀牧和苏平。荀牧摆摆手,招呼他过去坐。 三人也不说话,闷闷的吃着东西,吃完后便直接去了荀牧办公室,又通知松哥过来。 荀牧摸出烟散了一波,才说:“查到了,林楚父母在熊义坤遇害当天晚上就到了余桥,在北站附近宾馆开了间房。 但他们次日退房后便不知所踪,目前下落不明,宾馆的警务联网系统也查不到,可能住在无需身份证登记的黑宾馆中,或者借宿在朋友家,短时间内恐怕没法锁定位置。 至于联络……试过了,联系不上,夫妻俩手机都提示关机。我担心情况可能真的像小祁你想的那样,他们试图自己查出所谓的真相,然后替自己的女儿报仇。” 顿了顿,他又说:“甚至,他们可能早先就动过手,但失败了,反受其害……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一方面找到他俩下落,另一方面,尽可能保护那些可能被他视作目标的潜在受害人。 其中,熊义坤党羽尽皆被拘捕,问题倒是不大,但林楚的那些朋友,还有宋荣,则需要提供相应保护,尤其宋荣,他被林楚父母视作目标的可能性相当大。 小松,小祁,你俩跑一趟,去跟他说明情况,并提供保护——至于是暗中保护还是贴身保护,你们视实际情况自由决定,怎么样,没问题吧?” “没问题。”松哥和祁渊异口同声的回道。 顿了顿,祁渊又好奇地问:“那,熊义坤遇害时约见的那人……” “也查清楚了,”苏平开口,不徐不缓的说道:“他叫严永晟,也算是个大佬吧,名下有两家KTV,一家酒吧,三家火锅店,论身段其实比熊义坤还要高得多。 毕竟他明面上合法的固定资产加起来,就有好几千万了,算是个人物。结合监控探头,也确实拍到他在熊义坤遇害当天下午出入盛世花园小区的画面,稍晚些,我们会通知他过来配合一下调查的。” 说完,他微微挑眉:“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这回问祁渊,他倒是没带着半点不耐烦的情绪,而是真的在认真问询。毕竟这么长时间,祁渊也证明了自己的能耐,虽然许多时候不大靠谱,但也有不少时候能直指核心。 “没,没有。”祁渊却还是有些从心,连连摇头,又迟疑了一下,才说:“只是还在好奇,熊义坤为什么要陷害这人呢?” “你觉得呢?”荀牧接过话,说:“不要有顾虑,就是正常讨论讨论,有想法尽管说。” 祁渊这才点点头,组织了下语言后,开口道:“我在想,会不会,这个严永晟其实也不怎么干净,而且跟熊义坤所在的团伙,存在某种竞争关系,甚至到了即将撕破脸,拼个你死我活的程度? 这些城府颇深的大佬,哪怕暗地里都打出狗脑子了,明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不伤和气,甚至经常一块喝酒唱歌。所以哪怕真有矛盾,严永晟受熊义坤邀请去喝酒,应该也还算正常。 那么,熊义坤会不会想着,自己杀了人,犯了大错,为了不连累团伙里的兄弟,只有跑或者死这两条路。 他又放不下现有的一切,无法忍受颠沛流离,亡命天涯的生活了,因此萌生死志,又想再为团伙那帮哥们儿做点事,把严永晟拉下水……” 讲到这儿,他就住了口,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苏平沉默一会儿后,接过话:“有点想当然,整套推理从头到尾都充斥着假设,很不客观,不可取。 但这种可能……确实也存在。” 第66章 畏之如虎 几人没聊几句,也就散了。 虽说昨晚已经联系过宋荣,让他最近注意安全,警惕一点,按理说不会有什么事,可凡事就怕个意外,要真出事,那就是一条人命。 祁渊和松哥刚一上路,就又给宋荣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听从吩咐待在了自个儿家里,没有出门,他俩又松了口气。 很快赶到他住的出租屋,正好有人从里头出来上班,他俩便也没按铃,直接上去了。 上到五楼,轻轻叩门,过了一小会儿,门才被打开,就见宋荣站在里头,搓着手心,满脸堆笑道:“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请,请进,喝杯茶吧,水都烧好了。” 祁渊纳闷的瞅了他两眼。 哪怕他乖乖听话待在了家里,祁渊也觉得他对于苏平的提醒恐怕也不以为意,甚至会误以为这是警方的套路,对此非常抗拒与不满。 毕竟,昨天在他店里,双方闹得可是相当不愉快,苏平虽然没动什么强制性的手段,却也直接将怀疑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换做任何一人,显然都接受不了自己就这么被冤枉,哪怕可以理解,心里有气也是必然的,何况他当时表现的就不怎么理解。 反正易地而处,祁渊绝对会以为警方又在找借口接近自己,想要暗摸摸的查些什么了。 宋荣同样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脸上笑容堆的更深了,祁渊甚至嗅到了一丝讨好的味道。 只听他说:“警察同志,那个,林楚她爸妈,真的来余桥了?” “到挺久了,目前下落不明。”松哥回答道。 他缩缩脖子,赶紧说:“那,那……拜托你们了,我就拜托你们了,千万别……” 他说了一大通讨好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恳求祁渊和松哥保护好自己。 几句话翻来覆去的重复几遍后,他才又叹了口气,说:“警察同志,你们是不知道啊,林楚她爸妈……嗨,只能说,什么样的家庭养什么样的女儿吧,他俩都是狠人,要他们怀疑我还是了林楚,是真能拿刀砍死我的。 之前刚结婚两年那会儿,林楚不是一直没动静吗?我爸妈就有点嫌弃她,她管娘家人抱怨了几句…… 好家伙,过完年回到余桥,就见他们一家老小堵在我家门口,把我给狠狠暴打了一顿,她爸还拿了剪子,说要剪断我一根指头,幸亏林楚她拼命阻止才算放过我,但我腿也被他们打折了,休养了两三个月才好。” “这么彪悍?”祁渊有些诧异:“你没报警么?” “一家人的事,报什么警?”他摆摆手,又跟着说:“她爸妈平时倒也不惹事,安安心心工作,干活,就是全家老小无一例外都特别宠她,一旦涉及到她,我去,那就不得了了。 搞的她之后有什么委屈,都不敢跟家里说了,报喜不报忧的。也幸亏是这样,不然我怕是早就被弄死了,我爸妈也可能被他们打。 后来离婚,她爸认死理,就是觉得我欺负林楚了,哇,半夜提着刀敲门,好悬没把我吓死,赶紧打电话给林楚,她好说歹说才把人劝走。 那时候我整整一个月不敢出门,吃喝都是点外卖,阳台上搞个桶,系个绳子那种,让小哥把外卖放桶里我提上来……当时还闹上微博了呢,可没少被人嘲笑。 这会儿,林楚死了,要他们认死理,觉得是我害死的,那还能讨得了好?我怕他们都有了跟我同归于尽的想法了。 警察同志,得亏你们提醒啊,离婚一年,我都没想到这事,不然真要就这么大咧咧的出了门,怕他们随时可能冲出来砍我……” 听到这儿,祁渊恍然大悟。 怪不得宋荣一副怂巴巴的模样,一看到自己和松哥就跟盼来了救星似的。 感情他怕林楚父母怕的要死,在他心里,自己和松哥还真就是救星。 不过,他的话也让祁渊心情沉重了几分——昨晚竟然猜的竟然还满靠谱,林楚的父母说不得就是抱着杀人复仇的想法来的余桥,所以至今没有露面,女儿的尸体都没见。 真要这样的话,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宋荣还好说,但要是别人,尤其没被警方保护的那几个,恐怕就糟了,他们多少有些得手的机会。 毕竟林楚认识的狐朋狗友实在太多,支队腾不出那么多人手去一一保护,只能提醒他们。 正当他沉思的时候,松哥又问:“他们在余桥有落脚的地方么?” “应该有。”宋荣回答道。 “应该?” “林楚他哥也在余桥——之前在,现在不知道。”宋荣解释说:“他很少和林楚联系,感情似乎不深的样子,但其实林楚一个电话就能把他叫来。 本来他不在余桥发展的,在西南那边,就是听说林楚在我们家受了次委屈以后,跟着他爸妈跑过来,之后就不走了,说留在余桥方便照顾林楚。唉,简直就是个极品妹控。”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除了他之外,他们家在余桥也还有几个亲戚,借宿几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你知道都有哪些亲戚,住在哪儿不?” “这个真不清楚。”宋荣摇头:“林楚不大喜欢走亲戚,因为她也知道自己在那些亲戚里风评不大好,不会去贴人家冷屁股,就很少往来。 再说,这都离婚一年多了,就算我原本知道,搞不好也搬家了不是。” 松哥抬起手,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露出思索的表情。 当然,着装规定虽然明确说明男性民警执勤时不允许佩戴首饰,但一般而言,手表与婚戒都例外,除了某些要求非常严格的单位。 “警察同志……”宋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俩。 片刻后,松哥说:“还是得想办法将他们找出来才行,否则,防得了一时半会,也很难长久的支撑下去。” 说着,他打量了几眼宋荣。 宋荣自动脑补了不少东西,被吓得后退两步,结巴道:“警……警官,你们……你们不会……不会是想让我当诱饵吧?” 第67章 下落 祁渊挠了挠头,瞧了宋荣一眼,张了张口,想宽慰他两句,却又什么也没说。 万一松哥真打算让他当诱饵…… 况且,以这片大地对具备远程杀伤力的武器的管控力度,林楚父母想弄到枪械什么的几乎不可能,至多也只能摸把匕首冲上来捅人这种,充当诱饵的风险其实并不大。 所以,松哥…… 他看了松哥一眼,就见松哥满脸笑意,对宋荣摇摇头,说:“放心吧,就算需要诱饵,也只会由我们的人上,不可能拿你去干那种事。” “那就好那就好。”宋荣放心不少,接着又好奇的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你先正常工作干活就好。”松哥说:“就像你昨天跟我队长说的,这段时间你生意正好,缩在家里恐怕得损失不少钱吧?” “损失是不小,可是……” “放心,我们会贴身保护你的,林楚的父母没有机会动手。”松哥说道。 宋荣还是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会儿后,问道:“你们配枪了吗?” 松哥轻轻点头。 他长呼口气:“那好,听你们的。” …… 下楼的时候,松哥小声的跟祁渊嘱咐了几句,于是,祁渊便刻意落后了几步,出了单元楼后更是直接走到一旁,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宋荣见了也不以为意,只以为他去做什么布置,毕竟松哥还在边上跟他并肩走着。看着松哥身上的警服,他寻思着,林楚父母怎么着也不可能当着刑警的面动手才是。 来到打印店里,宋荣才刚开门不久,便有几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要打印几份个人简历。 宋荣瞧了松哥一眼,见他轻轻点头,便也没说什么,开始干活了。 店里头的人越来越多,宋荣渐渐地也就把来自林楚父母的潜在威胁给抛诸脑后了。 人一忙起来,哪里会管那么多。 于是乎,松哥看时机差不多了,便上前拍拍他肩膀,说:“那个,我出去一趟,一会回来……” “去吧……哎,等等!”宋荣突然反应过来,心中一紧:“你走了我怎么办?别啊……我……” “不用担心,”松哥笑道:“这里人这么多,不打紧的,而且我刚刚那位同事也回来了,放心吧。” 宋荣皱了皱眉,犹豫半晌,才轻轻点头,接着又问:“那你……” “我很快回来。” 宋荣再次点头,目送他离开,又有些焦急的四下瞧了瞧,却没见到祁渊,行不由得又提了起来,干活也有些心不在焉。 …… “松哥,”车里,祁渊有些担忧的说道:“就这么把宋荣丢在店里当诱饵……不太好吧?” “放心,”松哥说:“林楚父母再怎么情绪激动,也不大可能在这种时候动手,因为得手的几率太低了。咱们这会儿离开,也并非是想让他当诱饵。” “噢?”祁渊有些纳闷:“前者还好说,毕竟店里人多,那不是让他当诱饵是什么?” “只是不想让林楚父母看出咱们在贴身保护宋荣——如果他们真的打算对宋荣下手的话。”松哥说:“否则,要让他们看出咱们的目的,他们恐怕会隐藏的更深,下手的时机选择的也会更为谨慎。 而咱俩……说实话,我们只是刑警,不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卫战士,保护人的能力恐怕连保镖都不如,时间长了总会松懈,总会露出破绽。 如果不能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把潜在威胁解除,相反,让对方有了戒备,隐藏的更深的话,咱们松懈了,露出破绽了,恐怕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对宋荣的威胁直线上升。 当然,林楚父母也不是什么职业杀手,瞧见咱们贴身保护宋荣,更有可能是会变得十分焦虑,从而选择孤注一掷。可我不能拿宋荣的安全打赌,只能选择稳妥的路线。 所以,我必须要掩盖住咱们的真实目的,如果观察者真的存在,那就得让他误以为,咱们频繁接触宋荣,只是为了调查,而非提供保护。 从林楚父母来到余桥至今,也有好几天了,我想他们的耐性也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才对,再加上宋荣已经露出了紧张、畏惧的情绪…… 他们恐怕会有‘迟则生变’之类的担心,因此,应该会趁着咱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出手。” 祁渊忍不住皱眉:“可是,松哥你刚不说,他们不会选择在宋荣的店里下手么?” “是啊,但宋荣不可能一直在店里吧?”松哥耸耸肩:“去吃饭的时候,或者收工回家的时候,都是他们动手的时机。” 祁渊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要林楚她爸妈的目标不是宋荣呢?” “我也从没说过他们一定会对宋荣下手呀。”松哥说:“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我们负责这一块,自然就得干好我们自己的活。至于其他人,有其他同事盯着,不需要咱们操心。” 祁渊了然的点点头。 …… 时间缓缓流逝,看得出来,宋荣变得愈发焦躁不安,情绪有点不对劲。 要不是松哥时不时的会去店里坐一坐,给他吃颗定心丸,恐怕他早就把客人都送走收工回家了。 下午四点,松哥又想借故离开一会儿,结果刚站起身,手机就响了。 他掏出手机一看,见是荀牧打来的,立马接通,聊了几句后,便向着宋荣走去。 见他过来,宋荣脸色一垮:“警官,那么忙啊,又有事?” 松哥轻笑道:“放心吧……” “我怎么放心,我……” “找到人了。”松哥打断他,说:“那对夫妻,连着林楚她哥这会儿都在支队里呢,不会对你动手了。放心吧,你安全了。” 宋荣一愣,接着便惊喜的说道:“真的?你们没骗我?” “骗你干嘛?嗯,你要不放心,可以跟我们一块回去见见他们。” “呃,算了。”宋荣脖子一缩:“见面怪尴尬的,而且我也怕他们一个冲动把我给吃了……呃,你们自便吧,我还要接着干活呢,麻烦你们了啊。” 松哥摆摆手,表示没事,便径直离开。 第68章 动机 “怎么?”见松哥回来,起车,祁渊有些纳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不管宋荣了?” “不管了。” 祁渊脸色微变。 松哥有些好笑,解释道:“人找到了,这会儿在支队呢,任务结束,直接回去就成。” “噢?” “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反正人是找着了,回去问问呗。” …… 半个多钟后,两人回到支队,向荀牧报告。 荀牧轻轻点头,跟着看向祁渊,说:“小祁,这回你是真立大功了。” “噢?”祁渊问道:“他们真打算对谁不利不成?” “算是吧。”荀牧颔首:“他们也是真有本事,竟然能查到熊义坤头上,换做咱们,要不是老孟他们正好盯着熊义坤盯了许久,恐怕都得花费不少力气呢。当然,也可能是林楚生前告诉过他们一些消息。 之后他们查到熊义坤住处,就打算动手了呗,三个人跑到别墅楼,结果被值守现场的同事拦个正着,还从他们身上搜出了管制刀具。” 祁渊挠挠头:“那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呐,就算我不说,他们也会跑去熊义坤那,然后……” “不一样。”荀牧摆摆手:“如果不是你,咱们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拦下他们也就是了,不可能动用搜身之类的强制手段,到时候万一他们转移目标盯上了宋荣或者别的什么人,就很麻烦了。 总之谁都没出事,这就最好不过了。咱们也能松口气。” 祁渊哦一声,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那,严永晟呢?” “也在支队里。”荀牧耸耸肩:“这家伙看见咱们的人,激动的竟然从抽屉里翻出了支枪,最准自己的脑袋,一副失了智的模样。 不过他那枪就是个唬人货,枪是真枪,里头没子弹……” 松哥皱眉:“那也足够危险啊,他开枪之前谁知道没子弹呢?” “老苏眼尖,”荀牧解释说:“瞅见那枪保险都没开,更别说上膛什么的了,就趁着我吸引住他注意力的功夫扑了上去,夺下枪把人控制起来,然后一检查,弹匣和枪膛里都是空的。 呐,这副心虚的表现,百分百有问题,我们审讯过后就交给老孟去查了,别的先不提,单单非法持枪罪就不轻,足以逮捕了。” 祁渊又好奇的问:“他招了什么?” “啥情况都不知道。”荀牧说:“他被熊义坤邀过去的时候,也寻思着熊义坤到底在搞什么鬼,挺戒备的,没想到熊义坤就这么喝死过去了。 也是这件事儿的刺激吧,他肯定担心自己跟熊义坤的死扯上关系,哪怕关系并不大。毕竟他这种人,要真的不干净的话,挺怕被我们盯上做调查的,一查可能就要玩完。 这两天他就一直在收拾财物准备跑路呢,要咱们再晚去一天,人可能就溜了。也怪他自己太贪,总想多捞点再走,怕走得远了身上带的财物不够用。要他当机立断些,咱们真可能扑个空。” “既然如此,咱们可以回归案子本身了。”松哥皱眉,说:“麻烦啊,凶手大概率是自杀的,有很多疑点就搞不清楚了,比如犯罪动机……” “除了犯罪动机之外,林楚遇害一案基本没什么疑点了。”荀牧说:“前段时间带着许青海他们去指认了现场,也找到了一应证物,足以证明他们的供词。 加上他们招供的时候,基本谁都不知道熊义坤已死的事儿,他们想来也没胆子把脏水泼到熊义坤的身上,证言可信度相对比较高。 只要再能确定熊义坤确实死于自杀,这桩案子就可以结了。至于犯罪动机什么的,确实是个遗憾,但并不影响结论……” “我总觉得有些虚,”松哥抿抿嘴:“林楚跟熊义坤处的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忽然想杀人? 就算像许青海说的,熊义坤对女人有种病态的心理——这倒是足以解释林楚身上的累累伤痕是怎么来的——可也不该就这么动手杀人啊,以前他也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可想而知,他再变态也有个度。 何况以我们对林楚的了解,这女人对性这一块放的也挺开的,想来不会太过抗拒以至于被杀害吧……” “不一样,”荀牧打断松哥,说:“林楚放的再开,也不代表她就是个受虐狂,可以忍受熊义坤的折磨。别的不提,拔指甲,用锉刀刮烂指腹,扎竹签子……这一系列手段,就算是字母圈的人也没几个受得了的吧?” “但熊义坤明显也不是过失杀人啊,”松哥说:“林楚身中数刀,最终失血过多而死,这明显是要她的命啊。” 祁渊想了想,问道:“会不会是因为林楚窥探到了他的秘密,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儿?” “也许吧。”荀牧说道。 松哥觉着有些不对劲:“荀队,怎么感觉你对这事儿并不关心的样子?这可不像平常时的你啊。” 荀牧一摊手:“因为老苏已经在问着了啊,等他出来,不就搞明白了么?何必在这儿瞎猜。” “呃……问什么?” “林楚她哥知道点事儿。”荀牧淡淡的说道:“关于熊义坤的消息,就是他告诉自己父母,然后三人才会寻上去的。 所以我和老苏都认为,林楚与熊义坤交往的事儿,应该告诉过她哥。而且他们仨去的时候都提着管制刀具,摆明了是想复仇,换句话说,他们认定熊义坤是杀害林楚的凶手。 那么,他们很可能也知道熊义坤作案的动机,不是么?” 祁渊皱眉:“如果这样的话,他们不该阻止林楚跟熊义坤交往才对么?那样林楚也不会遇害……” “有一句话,你应该听过。”荀牧竖起一根指头:“事后诸葛亮,相对的……事前猪一样。” 祁渊眼角一抽。 与此同时,敲门声响起。 几人纷纷回头,就见苏平走了进来,将一叠报告放在荀牧桌上,淡淡的说道:“大致明白了,林楚跟她哥说过,熊义坤似乎不太干净。 不过她哥没太往心里去,因为林楚那些狐朋狗友也不干净,他们早就习惯了,她不受欺负就成。 事后发现林楚死了,她哥才想到这茬,本能的就认为是熊义坤害的,加上暗摸摸去蹲点的时候见咱们一群人进去调查,更笃定了是熊义坤害死的林楚,只是没想到熊义坤竟然也死了——他们还打探不到咱们行动的事儿。” 顿了顿,苏平才接着说:“要我猜……熊义坤或许是误会了林楚的身份,以为她是卧底,才会痛下杀手。” 第69章 滑坡 又是三天调查,将各项证据补完,这桩案子就收尾了。 剩下的,主要是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那边的工作,继续侦查浮出水面的两个犯罪团伙,与直属大队没有太大的关系。 关于林楚的父母和哥哥,祁渊打听了下,貌似因非法携带管制刀具而被拘留,另外,检方拟定以故意伤害未遂起诉他们。 对此祁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代根本不支持复仇这种行为,对于他们仨如此莽的做法,祁渊也只能摇摇头,表示可以理解,但不支持,也不同情他们。 转眼又过了十来天。 “天气转凉了啊。”这天清晨,祁渊起床,掀开被子瞬间,隐约觉得有点凉,看了眼天气预报,不由撇撇嘴:“又是台风,哎,每到这种时候,台风就一波接一波的登陆。” 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他便下楼坐公交往支队赶。 接连十来天没有什么案子,支队直属大队上下都挺闲的,没有事干。 甚至有些同事开始在办公室里悄悄打牌,时而被苏平逮到,便又是一顿臭骂。 下公交,祁渊打了个呵欠。这几天都准时下班,他睡得也蛮早,按理说应该把睡眠补的挺足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比先前紧张工作,睡眠严重不足的时候来的更没精神,身上懒洋洋的,没半点干劲。 或许是习惯了刑警办案时的高强度工作,潜移默化下,他也变得和荀牧一样,成了闲不住的人吧。 挪到食堂,他点了份青菜瘦肉粥,两个水煮蛋,刷卡付款,端着碗提着袋子走到个空座位上。 他将筷子放在一边,拿起个水煮蛋往桌上一敲,跟着巴掌贴着蛋一滚,蛋壳表面立马遍布裂纹,他一撕就整个撕下来了,又把蛋白一掰开,露出里头的蛋黄,扔进粥里,如法炮制又解决另一颗蛋。 接着,他才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喝着粥。 这几天就跟咸鱼似的,他每天的工作也就是看看以往的调查报告,涨涨姿势而已,荀牧和苏平又不像其他人一样爱把自己手头的日常工作丢给祁渊…… 所以算下来,在整个直属大队都相当清闲的情况下,他依旧是最闲的那一个。 喝完粥,他看向窗外,天阴沉沉的,乌云盖顶,黑压压一片,嫣然副暴雨将至的景象。 “可别这种天气来案子啊,那可真是要命。”他撇撇嘴,又苦笑着摇头:“算了算了,别立这种flag……” …… 晃眼又是三天,可能是祁渊立flag的功力不够强吧,台风期间,竟然真没接到什么大案要案,加上这次台风造成的破坏不强,不必他们去帮着协助维护秩序什么的。 但…… “小祁,走,集合了,苏队荀队找咱们出现场。”这天清晨,刚吃完早餐来到办公室,松哥就找过来了。 “嗯?有案子了?”祁渊赶紧问道,身上迸发出点干劲。 松哥苦笑一声,说:“因为台风的缘故,燕山新村发生了小规模的山体滑坡。 倒是没伤人,只是露出了两个不知什么时候埋藏在山体里的汽油桶,油桶被泥石流挤压变形破裂,露出了里头的尸体,两具,一具完整,一具碎尸,影响相当恶劣。 案情经由派出所层层上报上来,苏队荀队这会儿正召集人手赶过去。” “明白了。”祁渊立马点头,跟着松哥跑到停车坪。 又等了一会儿,停车坪上聚集起十来个刑警,凃仲鑫跟柴宁宁也分别带着人赶到,苏平点点头,一挥手,就叫大家上车。 燕山新村距离支队并不远,五公里出头,不过早高峰一向很堵,他们拉着警笛,也愣是花了半个多钟才赶到现场。 抵达目的地,挤过围观人群,越过警戒线,众刑警瞅了眼地上的汽油桶,跟着纷纷皱眉,四散开来各自开始工作。 祁渊打量了下现场,也忍不住微微皱眉。 现场一片狼藉,堆积着一片厚厚的黑红的泥土,这土貌似还挺肥,散发出一阵阵臭味,以及一股相对浓烈的汽油味儿。 好在现场露天,不是在室内,加上台风刚刚过去,风还不小,空气也很湿润,否则汽油气体易燃易爆,倒是相当危险。 泥土中央裹着两个硕大的汽油桶,貌似是160升规格的,汽油桶都被挤破了,一个周边散落着些许尸块,另一个桶口处则挂着一具尸体。 边上就是村菜市场,这个点人正多,吵吵嚷嚷的,嘈杂无比。 周边有大量的立体鞋印,显然案发第一时间,有群众近距离围观,甚至可能还拍了视频。 破坏现场什么的,关系倒是并不太大了,毕竟这儿绝非藏尸的第一现场,发生滑坡之后,这些泥土也把线索什么的破坏的差不多了,除了汽油桶本身之外,周围环境的第一手资料并不是特别重要。 只是,如果作案人也居住在附近,听说了这事儿,恐怕也会以看热闹为借口,跑过去查看情况,亦或者因为心虚直接开溜…… 而且要真有人拍了视频上传到网上,恐怕也会造成一定的不良影响。 暗暗记下这个想法后,他就看向松哥,问:“松哥,现在怎么办?” “这种被非人力破坏过的复杂环境,咱们处理不来的。”松哥说:“交给柴姐和凃主任吧,咱们负责维护维护秩序,并在现场立刻展开询问调查就好。嗯,你跟我一块吧,我问,你记录。” “好。”祁渊立马点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他又问:“现场随便找个人就问吗?” “也不是,一般来讲,我们会比较注意找相对靠前的。”松哥说:“他们好奇心比较重,比较喜欢看热闹,相对来讲可能会了解更多情况。 而且能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还挤在最前排的,一般也不是什么‘不争’的人,相反,他们特别能‘争’,性格相对比较外向、健谈和八卦,以他们作为询问目标,询问起来往往会更轻松,获得的线索相对也多些。 还有一点,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向中年女性询问,虽说只要打开局面唠嗑起来,男女都一样滔滔不绝,但这类人,开局轻松些。” 第70章 汽油 最终,松哥和祁渊找上了个买菜的大妈。 她手上还环着个菜篮子,里头装着几把大葱,不过由于挤得太嗨,葱都被挤折了。 见到松哥和祁渊过来的时候,她还有些紧张戒备,但在松哥这个“妇女之友”的唠嗑高手的攻势下,戒备心很快就瓦解了。 “你说塌方啊,差不多七点多快八点的时候吧。”大妈跟着松哥跨进警戒线里,来到个角落,拾掇了下菜篮子,干脆把大葱掰断,好好的放进篮子里,同时说:“那会儿我买菜的,就听到了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其实声音不大,塌方塌的也不多嘛,但有人喊塌方了,泥石流来了,我们就很慌。 菜市场就在山边上啊,这要万一把整个菜市场都埋了,咱们往哪跑去?就赶紧冲到外头,推推搡搡吵吵嚷嚷的,幸亏没踩死人…… 来到外头一看,嗨,大家都松了口气,小事儿,就山头塌了一角,泥土慢慢滑下来,还没滑到菜市场呢就不动了。 我们就指指点点说了点话,什么叫村委会出钱把山坡加固一下啊什么的,还有人拿手机拍照拍视频发朋友圈,我跟几个熟悉的朋友见了,就忍不住唠嗑两句。 嘿哟,我那姐妹,她幺儿考到中山大学啦,真了不起,真是个好大学,离得又特近,高铁半个多钟到了,以后周末节假日都可以回家,羡慕啊,前些天他刚去学校军训来着…… 呃,不好意思啊,说远了。反正聊着聊着,就闻到了股汽油味。刚奇怪怎么回事儿呢,就又听到有人说死人啦,我们吓一跳,赶紧围上去看。 还真是,死人了,泥土上有两个汽油桶,尸体就……噫噫噫,真惨呐,怎么就被人害死了还塞进汽油桶里呢? 嘛,没多久啊,派出所人来了,过来看了看,就叫我们离得远点,一边打电话一边拉警戒线,然后就是那样咯。” 松哥轻轻颔首,又问:“有人到汽油桶边上看过?” “有啊,唉,几个胆大的后生仔。”大妈说:“胆子大,又无法无天的,看到死人也不知道害怕,直接就往上头凑,真的是哦……” “您认识他们?” “不认识啊,但都是附近住的人,长什么样都有个印象,只是不知道具体谁家的娃娃。” 又问了几个问题,要了大妈的电话之后,松哥便请她离开了。 祁渊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纳闷:“这貌似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啊,我觉得……” “毕竟不是第一现场,能有什么价值呢?”松哥轻笑道:“现场走访,只是为了大概掌握情况罢了。 你看,尸体那个体态,根本看不到面容,加上整个尸体都略微发白,不是近距离仔细观察恐怕也很难辨认出尸体到底是谁。 所以咱们的目的不在这儿,而是认清那几个足迹的主人。你想,如果凶手得知自己埋下的尸体,因泥石流而曝光了,他会不会心虚的过来瞧瞧呢?如果会,现场这些足迹,便有其中一组属于他了。” “这个问题我先前也想过。”祁渊点点头,了然道:“所以咱们问询,其实只是为了查清楚那几个靠近过尸体的人的身份,对吧?” “也不全是。”松哥耸耸肩,悄悄瞥了苏平一眼。 祁渊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有些愣:“难不成是为了应付苏队?” “应付苏队?你怎么会这么想?”苏平愕然,说道:“是因为苏队跟荀队都很擅长于从一些看似正常或非常细微的小事当中,获取到思路,找到正确的侦查方向。 就和那部动漫里的天才小学生似的,往往被一句话提醒,就破案了。所以现场走访,看似没太大意义,也得重视,尽可能全面的调查清楚汇报上去。” “哦。”祁渊有些赧然。 松哥也没太往心里去,领着祁渊接着走访。 接下来被询问人的回答倒和那位大妈都大同小异,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也没问太细,比如那些青年的表情反应如何之类的问题,他就没问。因为这些目击者都没经历过专业的培训,记忆方面受主观影响很大,很容易被引导。 问的太细了,得到的恐怕也仅仅只是些似是而非的回答,平白让案情变得更加复杂罢了。 问了一圈,几名刑警便又纷纷聚集在苏平周围。 此时,柴宁宁也正好汇报说:“从现场环境看,前后共有九人靠近过装有尸体的汽油桶,其中两个是附近派出所的同事,另外,没有人触碰汽油桶,这算是个好消息。 不过,汽油桶受泥石流冲刷、挤压,变形严重,再加上长时间掩埋,上边的痕迹被破坏的恐怕也非常严重,很难提取出多少有价值的痕迹与线索,我得把油桶这些带回去,找物证鉴定实验室的同事一块帮帮忙。” 荀牧轻轻点头,表示同意,又看向凃仲鑫。 “两名受害人死亡时间不短,”他立马说:“只不过因为尸体浸泡在汽油当中,中断了腐化过程,这才得以较为完整的保存下来,且其腹部、大腿等部位已经出现了相当程度的尸蜡化,足以确定死亡时间距今较长。 还有,汽油桶内、周边泥土上、尸体尸表、口鼻及眼眶等部位,也发现了大量蝇蛆、蝇卵及少量蛹壳。 据此判断,死者遇害后,凶手曾多次抛尸,亦或者说藏尸。经过一段时间后,尸体发生相当程度的腐化,尸表遍布蝇蛆的时候,才最终将她们塞进汽油桶里,掩埋在山中。 汽油桶应该可以算作一条重要线索,自从几年前发生过多起自焚及汽油纵火事件之后,对个人购置汽油这块管的就特别严格,都得实名制不说,一定量以上还必须有咱们公安开具的证明才可以。 这两个汽油桶,看规格都是160升的,这个量可不小,肯定有相关记录。 只是有个问题我想不大明白,如果是要掩埋的话,他为什么不将桶里的汽油给倒掉呢?将尸体保存在汽油当中,有什么用意?” 第71章 寻找尸源 这个问题,几人也没太想明白。 油桶内装满汽油,显然比单单装着尸体要重上不少,想转移到山上相当麻烦,他们实在想不通凶手这么做的动机。 只有祁渊问道:“会不会是这些汽油实在不好处理……” 苏平斜了他一眼:“你当尸体不占空间的么?想要往油桶里塞进去两具尸体,他就至少得处理掉百多两百升的汽油。 大头都处理掉了,你跟我说剩下这些汽油不好处理?” 祁渊默默后退半步,不搭话了。 松哥想了想,不确定的猜道:“会不会是为了隔绝气味呢?尸体毕竟腐烂严重,有着相当明显的味道。” “不会。”苏平摆摆手:“尸体被藏在铁桶里,又埋在地下,除非出动警犬,否则……” “万一人家防的就是这一手呢?”松哥说道:“虽然汽油本身也有味道,而且还挺重的,同样可以被警犬闻到,但咱们知道这事儿,不代表凶手也清楚啊。办了这么多案子,凶手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情况见的还少吗?” 这次轮到苏平不说话了。 “咳咳,”荀牧干咳两声,帮他解围,说道:“凶手这么做的用意,我觉得暂时没必要去瞎猜,倒不如想办法确定尸源,以及查清楚汽油桶的来源来的更有意义。 另外,老凃,致命伤什么的,查清楚了么?” “有大致的猜测,但具体的得带回去做个解剖才清楚。”凃仲鑫说:“两名死者,一男一女,一大一小。 男性死者被碎尸,通过牙齿的磨损程度大致判断,年龄应该在岁之间,女性尸体完整,衣物完整,年龄应该在岁左右。 两名死者都有严重的颅脑损伤,且皆有生活反应,其中男性死者位于颅顶部,头皮挫裂,顶骨凹陷性骨折,眼球外突,伤可致死,推测应该是被重型钝器用力砸击头顶所致损伤; 女性死者伤创位于额部及枕部,额部损伤程度较轻,枕部相对严重,伴有星芒状的挫裂创,枕骨骨折,可直接扪及游离的枕骨碎片,同时有头皮撕脱,帽状腱膜下血肿严重,推测是被凶手揪着头发撞击硬物所致。” 顿了顿,他又说:“其中,女孩儿的情况比较复杂一些,额头处挫伤相对较轻,但表皮剥脱相对严重,带有明显的擦伤特征,应该是撞击粗糙的地面或墙壁等平面物体造成的。 而她后脑处的星芒状挫裂创创口,则提示撞击物与后脑接触面积相对小,可能是桌角一类。同样,这处伤口也足以致命,但是不是致命伤,或者说是否为唯一的致命伤,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思忖片刻后,荀牧点点头,说:“既然如此,你们抓紧时间把尸体和汽油桶这些带回去,做个详细的调查吧。 嗯,对了,尽快拍下尸体的衣物照,条件允许的话,尸体仪容照也拍个,可以稍微化化妆或者P下图,免得看着太过狰狞恐怖,然后发布协查令查清尸源。” “明白。”凃仲鑫连连点头,招呼着手下和痕检科的一块收拾尸体跟汽油桶去了。 目送他们离开后,荀牧又让围观群众散了,把现场腾给前来清理塌方土石的工作人员,侦查组转移到了村委会。 村委会主任和村支书,以及燕山派出所所长早早就在村委会一楼大堂等着了。 敷衍着寒暄几句,苏平有些不耐烦,便直接问道:“燕山新村最近有没有人口失踪的报案?” 所长立马说道:“失踪报案自然是有的,不过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让人查了,稍后就会汇总一份名单过来。” 苏平轻轻点头,又看向村委会两名负责人,问道:“你们平时有做常住人口登记和村民迁入迁出这方面的登记吗?” “有的,”村支书说道:“常住人口登记每年两次,一般在每年三月和九月,最近的一次登记刚刚完成,另外逢十年还会同时配合上头完成人口普查的工作。 至于迁入迁出登记,也有,不过主要就是靠居民自觉过来登记了,我们就出具些证明帮他们办居住证什么的。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立刻让人把登记册腾出来。” “好的,麻烦了,另外,可以的话,请将近三年的登记记录都给我,有电子版的话,麻烦电子版也附上。”荀牧立马说:“稍后我会让人把介绍信、协查申请书和取证通知书送过来。” “没问题。”村支书立马说:“电子档和纸质档都有,不过纸质档原件你们只能在这儿看,我们需要留存的,要复印件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让人给你们复印一份。” “复印件就好。”荀牧说:“名单恐怕不少,我们一时半会看不过来。” 村支书连连点头,吩咐居委会里的工作人员赶紧去办。 祁渊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暗暗记下这些程序,以后办案,肯定少不了和各级单位打交道,多了解些总归是好的。 虽然,这些单位、村委会、居委会面对他的时候,肯定不会像面对荀牧和苏平那样客气,就算不至于给他设门槛,却也难免碰到踢皮球这类情况,因此荀牧他们取证的过程其实并不太具备参考意义,但程序什么的是一样的。 比如取证需要介绍信之类的文书。 取证和整理资料需要一定的时间,村主任便腾出了自己的办公室给他们使用。 荀牧也没客气,听取了松哥他们的汇报后,又让松哥他们去继续挨家挨户的走访,问问看是否有居民对死者有印象。 跟着,他俩便在村主任的办公室里,翻阅、对照名册。 …… 与此同时,祁渊一面跟着松哥,一面问:“松哥,为什么荀队和苏队都执着于居民名册呀?查失踪人口我可以理解,可这个……” “因为不能排除亲属作案的可能。”松哥轻声解释道:“两名死者很可能是父女关系,当然,也可能是不正当情人关系,作案人有一定可能为男性死者的妻子,或妻子家属……” “如果是这种情况,且凶手为本村居民的话,凶手杀人、埋尸之后,应该不会继续居住在这儿,而是借口搬家离开,这样杀人的秘密才能掩藏下去。” 第72章 身份 两名死者遇害似乎有相当时间了,再加上警方手中目前只有受害人的衣着照,因此,根本没人对死者有印象,尸源侦查工作处处碰壁。 除了至亲好友,谁会对已经消失许久的人,最后一次见面时穿着什么衣服有印象呢? 好在,下午时候,技术队就给他们发来了一组照片——两名死者的面貌复原照。 他们经过了一定的PS修图,让人物看上去不那么狰狞可怖,寻常人也更能接受,不至于连看都不敢看。 虽然经过修图处理,难免会有些“失真”,但人的记忆本身就是相当主观的东西,记忆中的人物,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同样会有相当程度的修整,这点偏差其实不算什么。 松哥瞅了眼照片,发现,两名死者眉目间貌似还挺像,从女孩儿身上能看出不少男人的影子,尤其眼睛和鼻子。 从这方面看,两名死者确实很可能是父女关系。 说实话,这个男人虽然因为年纪大了,看着有些沧桑,但从五官依旧能推测出,年轻时应该也是个长相蛮清秀的帅哥,女生颜值也不错,至少有七八十分的样子,很有邻家小妹的感觉。 “我说,”祁渊挠挠头:“你们究竟怎么看面相的啊?要我说,这完全就是两张脸,怎么看出相似的?” 松哥有些奇怪:“你大学的时候没接受过这方面训练吗?” “有专门的课程,但我有点脸盲,学不好,这一块也是我那门专业中最薄弱的一块。”祁渊苦笑道。 “脸盲?”松哥微微挑眉:“那你不如抽时间去学学肖像刻画跟人物素描吧,系统的了解过人脸结构之后,应该会好得多,嗯,正好,我认识个哥们儿……” “呃,松哥,我怎么感觉你什么哥们都有。”祁渊嘴角抽了抽:“你不会是敖厂长的真身吧?” “哟,被你发现……嘿,你也追敖厂长?” “是啊,可惜这家伙现在视频都是年更,心好累。” “所以说意赅日更真良心。” 听松哥拍了句彩虹屁,祁渊会心一笑,表示自己都懂。 接着,松哥又立刻转移话题,说:“行了,咱们继续去走访调查吧。这小姑娘长得蛮漂亮的,如果真住在村里,他们应该有印象才对。 而且,荀队他们也整理出了一份居民迁入迁出的名单,这其中,家庭户的数量并不多,咱们重点勘察这方面就好。嗯,咱们负责走访东村口那四户……话说你饿了没?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还真有点。”祁渊点点头,说:“中午又忘了吃东西……松哥,你说咱怎么老这样啊,偏偏不提醒还不觉得饿,以提醒就觉得难受得慌。” “正常的,”松哥轻笑两声:“咱们一忙起来,就根本顾不上看时间,久而久之啊,这肠胃基本都有问题。 你入职还早,别跟我们学,多顾着点,好好养生吧,否则啊,没有吃软饭的命,却得了得吃软饭的病,挺惨的。” “呃……” …… 在村子东口这块找了家沙县小吃,草草解决过午饭后,两人便直接开始了问询工作。 第一个问询对象,自然是这家沙县小吃的老板了。 “老板,你瞧瞧这个人,怎么样,有印象么?” “谁呀?咦,哎?这不……这不洋洋么?刘师他女儿!”老板很快认了出来。 松哥眼前一亮:“您确定么?” “确定呀,”老板点头,接着又说:“嗨,我在这开了十多年店,他们先前也在这住了有十多年了,我可以说是看着这娃长大的,她一直在我这边吃早餐嘞,哪能不认得啊?” “先前?” “嗯,他们去年搬走了。”老板又说:“这娃争气啊,考到了复旦。但小姑娘连高中都是走读的,从没出过远门,爸妈不放心,竟然也跟着跑到魔都去了。 要我说,这么溺爱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样孩子怎么能长大嘛?” 说到这,他又皱了皱眉:“你们问她干什么?还有,这照片……我看着怎么觉得有些瘆得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完,他又咽了口唾沫。 显然,今早的事儿闹得那么大,沸沸扬扬,加上警察这会儿询问,他已经大概猜到些事情了,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松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问道:“您说的刘师,是刘海军吧?” 刘海军正是村东口这边,搬走的四户家庭之一,他老婆叫赵南芸,女儿刘素洋。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老板挠挠头:“平时都刘师刘师的叫,本名叫什么真没啥印象,不过我记得他女儿叫刘素洋,咱都洋洋、洋洋的叫她。” “对上了。”松哥和祁渊对视一眼。 老板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警官,他们一家,是不是出事了?” 松哥沉默一会儿,轻声说:“我们是来征集尸源线索的。您……知道尸源是什么意思吧?” 这下轮到老板沉默了,过了几秒,才轻轻点头,叹了口气,坐下去:“挺好一姑娘,怎么就遇害了呢?她不去魔都上大学了么?怎么……” 松哥摆摆手,又问:“您怎么知道他们一家去魔都了呢?” “嗨,刘师他老婆说的。”老板回答道:“当时洋洋录取结果出来,可把他们给乐坏了,在酒店里摆了二十多桌酒,把我们都请了过去,听说还回老家摆了两天流水席呢,花了不少钱,怕是把刘师这些年的积蓄都掏空了。 后来吧,快开学那会儿,他老婆就有点不对劲了,感觉一直在张罗着、收拾着什么东西,我问了一嘴,她说不放心洋洋,打算一块搬去魔都发展。 当时我还觉得有些奇怪呢,他们在余桥待了十多年,根子都在这儿,但其实也没赚到什么钱,估摸着还花的差不多了,跑魔都那么排外的地方,他们怎么过日子嘛? 不过那也是人家的事儿,我也没想太多,问了两嘴就是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人。呃,他们……他们该不会是躲仇家去了吧?不应该啊,他们能和谁结仇?或者欠高利贷了?跑路的时候被……” 松哥打断他的脑补,又问:“刘海军平时是做什么的?” “拉货啊,跑物流的,自己也买了辆小车,有时候闲着就跑滴滴。” 第73章 家庭关系 “受害者刘海军,男性,已婚,1981年生人,程和物流加盟司机,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善谈吐,是个老实人形象,月收入水平一般。 受害者刘素洋,小名洋洋,女性,两千年生人,学生,学习成绩极佳,于去年考中复旦大学,但未去报道。 赵南芸,刘海军妻子,今年三十九岁,原为平面模特,后于14年辞职,无业,并于去年八月二十四日,以陪读为由搬家离开燕山新村,今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晚上八点,支队会议室,松哥正在汇报调查结果:“另外,据调查,赵南芸生下刘素洋时,刘海军尚未到法定结婚年龄,仅19岁,而他们结婚时刘海军更是仅18岁,刚高三毕业不久,属于典型的‘先上车后买票’。” 苏平伸出两根指头,轻轻叩了叩桌子,说:“刘海军父女失踪这么久,他家人就没问过?” “我致电联系过他父亲,”松哥继续说道:“不过,由于二十年前,他不顾家里人反对,应要跟赵南芸结婚——且已经搞大了赵南芸肚子——因此他与家里关系搞得挺僵。 虽然他父母咬着牙妥协了,给他们办了婚礼,但之后联系便少了许多。赵南芸生下刘素洋那两年,关系有所缓和,可之后赵南芸一直没再生,关系又淡了下去。 再后来,刘海军母亲去世,他与他父亲联系就更少了,过年都不回家。这一年里,他父亲也仅仅主动打过一次电话,没联系上,便问了赵南芸,听说他们搬去了魔都,在那边过年,也没想太多。” “赵南芸还能联系上?” “去年过年的时候还可以,”松哥说:“但现在联系不上了,我刚试过,打过去是空号,刘海军他爸也试过,打不通。” 荀牧啧一声,说:“这么看来,赵南芸相当可疑啊。” “没错。”松哥轻轻点头:“甚至,我怀疑她可能就是凶手,去年八月之所以匆匆忙忙的搬家,也是担心杀害刘海军与刘素洋的事暴露,因此……” “杀害刘海军相对好理解一些,可能是夫妻矛盾什么的。”苏平打断他,说道:“但,杀害刘素洋,说不过去吧?那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 办了这么多年案,碰到的杀害父母的案子倒有些,可父母杀害子女,太罕见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义愤杀人或出于无力抚养而杀人、遗弃…… 但刘素洋成绩极好,且都已经抚养到上大学了,我实在想不通她有什么理由杀人。” 顿了顿,书评才继续说:“相比之下,我倒是更倾向于认为,她可能仅仅只是知情者,而非作案人,出于某种原因,可能是被胁迫或者别的什么,而不得不隐瞒真相,逃离燕山新村。 当然,真相如何目前尚未可知,缺乏证据的情况下依靠常理或经验什么的去主观揣测动机,武断的下是否合理的结论也不可取,暂且不论。” 他又看向凃仲鑫,问道:“老凃,尸检结果出来了吗?怎么说?” “出来了,”凃仲鑫站起身,说道:“由于时间过久,再加上掩埋、浸泡在汽油中等多种因素的干扰,具体的死亡时间已难以判断,只能确定在大约一年前,末次进餐后两到三小时。 另外,我从两名受害人牙齿中,成功提取到了完整的细胞组织,加以基因学鉴定后确定,两名受害人具备亲子关系,是亲生父女。 致命伤也已经确定,简而言之,两人都死于颅脑损伤。 不过有一点相当奇怪,男性死者——姑且就认为是刘海军吧——他双手小臂上有大量的抓挠伤,而同时,刘素洋指甲缝中则发现了许多皮屑组织,且身上有大量的足踢伤、抵抗伤…… 可惜时间过久,皮屑组织是否属于刘海军所有,已经无法确定了,只能通过经验判断,应该来自于他无疑,且刘海军指间有少量发丝,粗细程度与刘素洋头发直径相接近。 我猜测,刘素洋,或许是被刘海军所杀——整个作案过程,我也推测为,经过一定时间搏斗、扭打后,刘海军抓着刘素洋的头发,往墙壁、桌角等硬物上撞击,之后,刘海军也遭受到攻击,被具备一定重量的钝器砸击头顶部。 最终,刘海军、刘素洋双双死亡,而杀害刘海军的,应该就是他妻子赵南芸,因救女心切而杀人,之后因为恐慌藏尸,过几天后,尸体发臭,担心事情败露而又将尸体藏进汽油桶中,掩埋在山上。” 苏平微微皱眉:“听起来倒是蛮合理的,可是刘海军他也没动机……” “不,老苏,你忽视了一点,”荀牧忽然说道:“在家庭关系当中,孩子是否母亲亲生,可以直接断定,当母亲的自己心里也有数,但是否为父亲亲生就不好说了。” 苏平张了张嘴。 凃仲鑫又继续说:“刘海军虽然长得也还算清秀,但刘素洋更是漂亮,考虑到赵南芸当过平面模特,我想她容貌应该更多的还是继承母亲才对。 再说了,刚小松也说过,刘海军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收入水平也相对一般,这种男人,面对身材出众,容貌秀丽的妻子,难免有些不安全感与自卑感——或许赵南芸辞职,除了年纪大了之外,也有这方面原因。 而本案起因若是家庭矛盾的话,万一赵南芸说了什么气话,让刘海军误以为刘素洋不是自己亲生的,激动之下痛下杀手,未必不可能。” 一席话让众人连连点头,虽然说还是猜测的成分居多,但无疑合情合理,让人难以辩驳。 顿了顿,荀牧又说:“只不过还有两个疑点,第一,藏尸的两个汽油桶是从哪儿来的? 第二,连着汽油桶,加上里头的汽油和尸体,重量得接近甚至可能超过两百公斤,两个就是四百公斤,赵南芸一个女人,怎么把这两个汽油桶搬到山上并掩埋的呢?” 顿了顿,他说:“我觉得,只要解决这两个疑点,本案就离破案不远了。另外,也得尽快查明赵南芸的下落,与之取得联系。 小松,后边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没问题吧?” 第74章 亲属 次日清晨,祁渊吃过早餐,找到松哥,请示他今天该怎么做。 “头疼,”松哥揉揉太阳穴,说:“我想了一晚上,也没个靠谱的头绪,人海茫茫,这怎么找?” “啊?”祁渊没想到松哥也没办法,犯了难,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咋搞啊?” “只能从外围入手试试看了。”松哥说:“联系下她的父母、亲朋,看能不能通过这些人找到她。 另外,她说去魔都,或许也不是无的放矢,联系下当地户籍办的同事查查是否在那儿办了居住证吧。 实在不行,只能申请切入全国户籍系统去找了。不过我估计悬,这年头如果搞个自由职业的话,居住证暂住证这些并非必须的,她可能未必会办,如果有心想躲,显然也不可能去办这些证件交社保。” 祁渊皱了皱眉,问道:“那,万一查不到人,怎么办?” “那就看其他同事能不能掌握她犯罪的证据了。”松哥说:“如果能,那没什么好说的,申请通缉,发布网上追逃,早晚有一天能逮到人。” “可毕竟过去这么久,”祁渊有些没底气的说道:“线索什么的都不好找了吧?” “是啊。”松哥叹口气:“就算他们原本住的出租屋就是杀人现场,可他都搬走了一年,换其他人居住了,这么长是时间过去,就是有什么痕迹恐怕也早就已经被覆盖了。” “查血迹也不行么?”祁渊问道:“据我所知,血迹想要完全消除恐怕并不容易吧?应该还是能查到的。” “查是能查到,可光有血迹不够,”松哥摇摇头:“何况,血迹也并非完全不可消除,至少消除大部分还是可以做到的,如果仅有些许点状的血迹被检出的话,意义同样不大。 另外,碎尸倒是会造成大面积血迹,可碎尸一般也是在浴室进行,过后凶手可能会用大量的消毒水进行消毒,遮掩味道,再加上新住户一年使用,不断冲刷,血迹恐怕也……” 摇摇头,他又道:“不说这些了,咱们今天的任务就两个,走访,还有打电话。” “明白。” …… 意外的是,松哥尝试联系赵南芸的家属时,电话竟然打通了。 “喂?你好,请问你是?” “你好,”松哥赶紧问道:“请问是赵枝山赵先生吗?” “是我,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余桥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民警,赵擎松,警号050***,”松哥有些担心对面把自己当成诈骗的,因此迅速表明身份,报上警号后,又赶紧表明目的:“请问您现在是否方便,来一趟刑侦支队?” “啊?去刑侦支队?去那干什么?”赵枝山问道。 想了想,松哥便接着说:“您的女婿与外孙女出事了,事关重要,电话里不方便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拜托您赶紧过来吗?我看号码归属地,您应该也在余桥才对。” “海军和洋洋?他们出什么事了?行吧行吧,我这就过来,等会儿啊。” 挂断电话,松哥眉头一挑:“还挺顺利,看样子,他并不知道刘海军和刘素洋出事的消息,也不知道赵南芸具备作案嫌疑。” “说不过去啊,”祁渊说:“难道他也一年没和自己女儿联系了?” “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松哥耸耸肩:“这种事儿,哪怕是父母也不会说的吧?至于联系,想来他们也只会打电话给赵南芸,而不会打给刘海军,根本不影响平时联系的。 至于逢年过节,也不是没借口搪塞过去,找个理由不回家也就是了。只不过,我担心他知道真相后,还是会向着自己的女儿,所以先把人找到支队来再说。” 祁渊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半个钟后,赵枝山赶到刑侦支队,在家属接待室见到了松哥。 祁渊打量了下,见他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一脸焦急的模样,刚看到人,就立马站起身问:“警官,你就是赵警官吧?我外孙女……洋洋她怎么了?” “遇害了。”想了想,松哥决定实话实说:“她被人……” “什么?”赵枝山眼睛瞪得老大,退后两步,眼睛瞬间变得通红,难以置信的说道:“遇……遇害?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她怎么会遇害?刘海军呢?那家伙死哪去了?他……” “他同样也遇害了。”松哥说道:“父女两人都死了,被人藏在了汽油罐里,埋在山上,昨天早上才随着泥石流被卷了出来。” “什么?昨天早间新闻,说的就是他俩?怎么可能……怎么会?”赵青山身子一软。 好在祁渊眼疾手快,赶忙跑上去扶着他,把他扶回座位上。 过了良久,他才缓过神来,用力的擦了擦泪珠,但脸上的皱纹沟壑之间,依旧有大量的水渍,在灯光下闪着莫名的光芒。 “什么时候的事?” “初步推测,是在去年八月底。” “去年?去年?怎么可能?”赵枝山又愣住了:“死一年了?不可能,不可能!今年三月,洋洋过生日,阿芸还发了朋友圈照片的,怎么可能……” “噢?”松哥眉头一拧。 今年三月,刘素洋还活着?难不成,他们先前猜错了? 不,不会错,如果那时候刘素洋还活着,怎么可能不入学呢?如果说她高考发挥实力,选择复读那也罢了,可明明她考的相当不错,复旦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了,没理由不去报到。 再说,酒都摆了,还是整整两次,说明他们一家都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 因此,显然是照片有问题。 想到这儿,松哥便问:“不知您是否方便给我们看看您女儿的朋友圈照片呢?” “这个……”赵枝山迟疑了一下:“她朋友圈设置的三天可见,我也翻不到了啊。” 接着,他又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那,那个,警官,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洋洋她……” 松哥直接掏出手机,翻出照片递给赵枝山:“您自己看,死者是她吗?当然,照片并非是我们确定尸源的依据,等会儿,也麻烦您配合我们做个检查,好提取细胞对死者进行亲缘关系鉴定。” “是她……真的是她……怎么会?” 第75章 老实上进 惊讶、难以置信、无法接受、伤心等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之后,他心里又升腾起浓浓的愤怒情绪。 “阿芸呢?她人在哪里?”赵枝山激动的问道:“洋洋死的时候她人在哪里?还有,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告诉我?” “很遗憾,我们联系不上她。”松哥摇摇头。 “联系不上?”赵枝山有些愣:“怎么会联系不上呢?” 松哥耸肩:“目前她人在哪儿,我们也不清楚,手机是空号,所以” “空号?”赵枝山立刻掏出手机,也不管松哥他们的反应,直接拨了个电话出去。 半晌后,他皱着眉放下手机:“还真是空号,搞什么鬼?” 说着,他又想直接给自己老婆打电话。 这次松哥阻止了他,摆摆手说:“赵先生,请您先别着急,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询问您。” 赵枝山瞅了他两眼,轻轻点头,放下手机,说道:“你问。” “您多久没和**芸女士联系过了?” “这我也说不清楚,平时都是我老婆给她联系的。”赵枝山皱眉道:“偶尔她回娘家,我跟她也说不上几句话。” 松哥轻轻点头,这倒也在意料之中,多数父亲,尤其上一辈及往前,父亲在家里跟孩子确实没什么话,大多都比较沉默寡言,除非是孩子犯错教训他,否则根本说不上几句。 倒是母亲跟孩子的沟通相对要多上许多。 父亲扮演的更多都是沉默的守护者的角色。 松哥又问:“那么,对于您的女婿,您怎么看?” “挺好的啊。”赵枝山又说:“老实说吧,一开始我是不太同意他们在一块啦,当时就觉得这是个穷小子,书不好好读,年纪轻轻跑去混社会,还把我女儿肚子搞大了,我恨不得把他腿给打断。” “反正当时我是很看不起他的,结婚的时候也没给他好脸色,去见亲家的时候也瞅见了,他爸妈对他,对我女儿也差不多态度 我好悬没当场翻脸,不认这门亲事了,觉得他们以后肯定没什么结果,说不得还得离婚,被我老婆给拦住了。 她说,女儿肚子都被搞大了,不认还能怎样?女儿名声还要不要了?打胎倒是可以,但那多伤身体啊,反正也还没扯证,不如先认下呗,实在不行以后再离了。 那样虽然还是伤名声,但总比婚前就大肚子还当场悔婚好得多,大不了以后孩子给他们家,女儿自己一个人,就算离过婚,以阿芸她的条件也根本不愁嫁不是。 她都这么说了,我寻思着也有道理,也就捏着鼻子认了,随时做好女儿跟他闹掰了回娘家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小子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他穷是穷,可着实上进,肯拼肯干,几年了愣是没让我女儿受过委屈,一次都没往家里跑,逢年过节回娘家都是乐呵呵的。 后来又知道,他不是不想读书,相反,他成绩其实还蛮好的,但高考发挥实力,就考了个三本,学费高的要死,家里实在负担不起,连复读的钱都拿不出来好点的学校复读都老贵了。 而且他弟成绩比他好,家里的意思也是说牺牲他,让他弟读,他就跑出来打工了,这算是我对他的误会吧。”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反正我拖了好几年,眼瞅着娃越来越大,总得上户口了,加上他表现着实可以,对我俩也很孝敬,对阿芸也可以说百依百顺,最终还是同意让他们领证了。 这些年下来,虽然我还是不怎么给他好脸色,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确实地道,没什么好说的。” 松哥沉思起来。 这是个典型的老实男人的人设,而且,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凤凰男,除了文化水平可能低些,或许没什么情趣之外,应该算是个好人家了。 加上颜值啥的也不错。 另一方面,刘素洋确实也是他亲生的,他算不上什么接盘侠,因此,关于刘海军跟**芸之间的感情,恐怕还得好好琢磨琢磨,研究透彻。 想了想,他又问:“他们这几年闹过什么矛盾没有?” “应该没有,”赵枝山摇摇头:“他要欺负我女儿,我可不会管什么青红皂白,提着棍子就上他家了。嘛,反正没听说过,你们问这干什么?嘿,你们该不会觉得我女儿” 松哥赶紧打断他,岔开话题,又问:“那你觉得,刘海军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他?刚不说了吗,踏实,上进,肯干能干不过他这人好像有些自卑,而且没什么主见,年轻时候他爸妈让他辍学去打工,他就真去了,结婚后也基本都是听我女儿的 从我个人角度出发,我当然希望他都听阿芸的,谁不希望自己女儿能做主能受宠啊,但另一方面说,我也觉得,男人嘛,不能这样,还是得有点主见才行,要有自己的想法。” “自卑,没主见”松哥迅速把这两个标签记在笔记本上,又问:“那**芸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芸?她性子挺要强的。”赵枝山挑眉:“从小就要强,不服输,原本她叫赵柔芸,结果她嫌这名字太柔,软磨硬泡的非要我给她改名叫**芸,费了好大事儿呢。 不过她从小成绩就不大好,不喜欢读书,喜欢玩,我说了她好多回,不听,怎么都不听,慢慢的我也懒得管她了。 高考时考的很差,只考上个大专,结果没上完,辍学了,还跟刘海军混到了一块,被人弄大了肚子 别看我先前这么跟你们说,那是这么多年来那小子确实地道,我也不想对你们撒谎,但我每每想到这事儿,还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打死那混球。 只能说,他这些年还算对得起我女儿,对得起这个结果,不然,哼!”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来正事,皱眉问道:“他和洋洋到底怎么死的?阿芸也是,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不跟我说?” 第76章 关心 “被人以钝器砸击头部,”松哥说道:“另外,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去年八月份,刚刚就说……” “不可能!今年三月我还……” “她没入学。” “什么?”赵枝山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刘素洋虽然考中了复旦,但她并没有入学。” “怎么可能?”赵枝山眼睛瞪得老大:“难道说,阿芸对复旦大学都还不满意?想让洋洋复读重新考?不可能啊,复旦很可以了,而且当时摆了好几天的流水席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读呢?而且人明明搬到上海……” 见他还是自欺欺人的不愿意去想赵南芸的作案嫌疑,松哥叹了口气。 不过,也可以理解,赵南芸毕竟是他亲生女儿啊。 先前他虽然提了一嘴,但更多的是质问的语气,潜台词大概是——你们竟然怀疑赵南芸?开什么玩笑。 所以,之后松哥岔开话题,他便立马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个可能。 但那会儿,是时机还不成熟,所以松哥没明说,现在不得不提了,松哥便直接说:“我们有理由认为,赵南芸她,很可能与本案相关,至少,她也是个知情人。” “不,不可能!”赵枝山激动的站起身,咆哮道:“你不知道阿芸有多疼洋洋,就是不小心摔一跤都得掉眼泪,小时候我老婆喂洋洋吃鱼,洋洋不小心被鱼刺卡着了,她能和我老婆吵半天,她怎么可能……” “那么,为什么刘海军、刘素洋父女俩遇害一年多,她却隐而不发,既不跟你们说,也不报案呢?” 赵枝山语噎。 顿了顿,松哥又继续说:“当然,也没有证据表明赵南芸就是作案人,目前我个人还是倾向于认为,她是知情者而已,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隐瞒下这个秘密,比如,被人胁迫。” 这也不算撒谎,而且,果然赵枝山心里好接受了许多。 他几乎是瞬间就认定了这个可能,立马又焦急起来:“阿芸被人胁迫了?怎么会,她……她……” “不排除这种可能,所以,哪怕是为了她个人安全着想,我们也必须得尽快把她给找出来。”松哥盯着他,见他表现确实不像作伪,不像是在有意包庇赵南芸的模样,便接着说: “如果她真的受到胁迫,相信没有比接受我们警方保护,并将背后胁迫她的人一网打尽来的更安全的法子了,您说是吗?” “我……我……我想办法,想办法,”赵枝山急得抓耳挠腮:“对了,我老婆,我老婆还经常跟阿芸联系,她肯定能找到阿芸,我去找她,我……” “能麻烦您让她过来吗?” “好,好。”赵枝山六神无主,立马点头照做,打电话给他老婆,叫她赶紧过来一趟。 他老婆似乎在电话那头有些不情愿,聊了几句后,他就立马吼道:“你别给我啰啰嗦嗦!叫你过来就赶紧过来!快点!我在这边等你!” 接着,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松哥没多问,只是再度岔开话题,问:“对了,能说说刘海军跟赵南芸是怎么认识的么?” “我咋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啊。”赵枝山火气貌似没完全卸掉,不爽的说道:“头一回见面就上门提亲了,阿芸还说她怀了,屌他娘,我当场就掀了桌子,把那小子打了一顿,直接赶了出去,结果阿芸也跑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岔岔不平的说道:“当时阿芸就追了出去,嘿,可把我气得,都说女生向外,真没讲错。 反正吧,头两年瞅着他就来气,根本懒得管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后来慢慢对他改观了点,怎么认识的也就不重要了,没问。我老婆可能知道吧。” “那您知道您女儿是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不是模特儿吗,给人拍照片那种。”赵枝山不明所以,跟着又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你可别乱想啊,她拍的都正经照片!” “咳咳,”松哥干咳两声:“后来她不干了,您知道吗?” “知道啊,挺好的,我女儿不就应该待在家里享福么?在外边拼死拼活累个什么劲儿?”赵枝山翻个白眼。 松哥嘴角抽了抽,不自觉的瞥了祁渊一眼,就见他同样一副古怪的表情…… 这个赵枝山,妥妥是个女儿控。 抿抿嘴,松哥又接着问:“您知道她为什么辞职吗?” “不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管那么多干什么?”赵枝山理所应当的说:“那小子收入虽然不高,但也过得去,养家糊口妥妥够了,只要他们能吃饱穿暖,带好洋洋,那就由得他们呗,问得多管得多了反而招人烦不是。” 这还是个明事理的女儿控。 松哥暗暗想到。 确实,很多时候,关心太过,蛮招人烦的,所以赵枝山一向选择在背后默默关心,默默付出,尽量不打扰到女儿的夫妻生活,只关心她是否受委屈,其它的一概不管。 但换个角度想,他这种行为,其实也过于极端了些,导致对女儿了解根本不够。 可那一辈的男人,又有几个不是并不善于跟子女交流的呢? 之所以大多数家庭都是严父慈母,很大一部分原因,不也是因为父亲不善于表达感情,容易说没几句就吵起来么? 长此以往,别说父亲不知道怎么跟孩子交流,就是孩子也并不乐意跟父亲沟通。 又问了几个问题,赵枝山他老婆便也赶到了刑侦支队,来到家属接待室。 相比起赵枝山,他老婆看着倒是要年轻一些,人也更加精神。 一进门,坐下,她就忍不住问:“唉哟老赵头,怎么回事啊,急急忙忙的叫我过来,真的是,问两句你还不乐意,搞什么嘛?” “我问你,”赵枝山表情严肃:“阿芸现在人在哪?电话怎么打不通?” “啊?”他老婆愣了愣,接着就皱起眉,眼神瞧着有些躲闪。 “啊什么啊?”赵枝山急了:“她人在哪?” “在,在魔都啊,这你不是知道的吗?人都换地方生活了,号码换了有什么奇怪的?”她说道,接着便以更加不耐烦地语气,翻着白眼说:“到底怎么了啊?你吃错药啦?冲我发什么火?” 第77章 知情 松哥微微坐直了身子,但没有插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就见赵枝山没好气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洋洋被人害了?” “啊?”他老婆一愣,嘴巴张的老大,满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什么时候?不是……” 松哥眼睛一眯。 看她的模样,似乎不似作伪,竟像是真的不知情似的。 按理说,她一个普通的中老年女人,不该有这份演技,表现应该还是可信的。 可先前她的表现,明显有些心虚的模样,倘若她完全不知情,又心虚什么呢? 换个角度想,她先前的表现也证明了她并没有表演的天赋,这会儿也不是在演…… “很矛盾啊。”他暗暗想到,同时瞥了祁渊一眼,示意他也别轻举妄动,先看看戏再说。 “不是什么?”赵枝山这会儿理智全无,只想问清楚真相到底是怎样的,至于其他,似乎一时半会也顾不上了。 “不是……不是……”他老婆也有些着急,支吾半天后,眼珠子一转,说道:“前不久不还看到阿芸发朋友圈了吗?洋洋过得好好的,怎么会……” “过得好好的?”赵枝山激动的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洋洋根本就没入学?” “啊?”他老婆又一次愣住了:“没入学?不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警官查的清清楚楚!”赵枝山说:“而且,洋洋已经死了整整一年了!假的,阿芸朋友圈里的那些照片都是假的!” “一年?”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到了什么,瞅着有些六神无主。 “我还能骗你?”赵枝山指向松哥:“不信你问这位警官!” 说完,他似乎又反应过来,这么指着人家不大好,立马缩回手,急忙道:“警察同志,抱歉,我……” 松哥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且终于开口,问道:“这位女士,怎么称呼?” 当然,她的名字警方自然清楚,只是考虑到对方恐怕挺介意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人给调查了,因此,主动开口询问,从而“获得”对她的称呼,常常能减轻不少排斥心。 “我……”他老婆迟疑了一下,说:“我姓姜,叫姜明,姜子牙的姜,明天的明……” “姜女士您好。”松哥点点头,问道:“您是不是能联系到赵南芸女士?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联系下她,让她过来一趟。” “这……”姜明还是迟疑。 “这这这的,这什么?”赵枝山更火了:“洋洋都被人害了,她当妈的还不出来一趟吗?还有,我怎么感觉你知道点什么?你们母女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为什么洋洋跟海军那小子死了那么久,都没人告诉我?” 见姜明依旧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赵枝山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肯说?你知不知道现在阿芸可能有危险?” “啊?危险?什么危险?”姜明一下急了,猛地站起身:“老头子,你别骗我啊,她……她能有什么危险?” “那你说她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我们?”赵枝山说道:“万一是被杀人犯威胁了呢?你要真为她好,就赶紧叫她过来,接受警察同志的保护……” 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什么,后退两步,看着姜明,握住了拳头:“你其实早就知道对不对?只是在瞒着我,你们都瞒着我……” “不,不是啊,老头子你听我说。”姜明有些慌:“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洋洋死了啊,要洋洋出事了,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瞒着你?我……” “那,”赵枝山冷冷的打断她:“刘海军那小子死了,你是知道的咯?” “我……”姜明一跺脚,一个劲儿的对赵枝山使眼色。 赵枝山也反应过来了什么,眼睛瞪得老大,满脸难以置信。 紧跟着,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但这会儿,他也根本来不及补救。 短时间之内,他想不到该怎么把这事儿搪塞过去——他俩刚刚的问话,姜明的表现,可都被两名刑警听在耳朵里,看在眼中。 果然,松哥干咳了两声,问道:“姜明女士,能说说吗?刘海军遇害的事儿。” “我……我不知道。”姜明咬咬牙,想要死不认账。 “姜明女士,请你想清楚了,包庇犯罪,也是犯罪。”松哥直接挑开了说道:“通过你的表现,和你刚刚的一席话,我们有理由认为,赵南芸具有重要作案嫌疑,至少,与刘海军的死有一定的联系。 隐瞒是没有用的,我们会去查,等咱们查到了证据,就会直接向上级申请发布针对赵南芸的通缉令,届时,天大地大,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而现在,你让她过来,把事情讲清楚了,就是参与到犯罪,如果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又或者参与程度不高等,符合从轻处罚的情况,再加上配合调查,或许还能争取到减刑的机会。 否则,负隅顽抗,只会从严从重处理,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千万不要抱有不该有的侥幸心理,请相信我们警方的能力。” 听完这话,夫妻俩脸色一阵变换,阴晴不定。 松哥没再说什么,给他们考虑的时间。 半晌之后,才听赵枝山叹了口气,说:“老婆,说吧。” “老头子你……”姜明看着他,难以置信。 “事到如今,你说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赵枝山叹了口气:“警察同志已经查到这份上了,再替她瞒着,只会害了她。 说吧,如果她是无辜的,就让她讲清楚,警察同志不会难为她;如果她真犯了事儿,我也相信,肯定是情有可原,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了刘海军,你让她好好说,还能争取从宽处理。” “我……我……”姜明眼睛红了,豆大的眼泪落下来,伤心的说:“我舍不得呀!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我……” “说吧,”赵枝山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别让她越走越远,越走越错了……” 第78章 反转 姜明又是一阵纠结,过了良久,才猛地一跺脚,说:“好吧,我说。但是她现在在哪儿,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的号码。” 赵枝山赶紧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刘杀人了。” “什么?谁?”赵枝山一愣:“刘海军?” “嗯。”姜明点点头:“去年八月底,她打电话给我,很着急的跟我说,小刘杀人了,问我怎么办才好。 我当时就被吓了一跳,让她赶紧报警,但她说不行,小刘杀人,跟她也有点关系,可以说是她逼的,要报警,她恐怕也逃不了好。 我当时就有点慌,想要告诉你,她坚决不同意,说,自己惹上了大麻烦,如果告诉你的话,你肯定会把他俩腿都给打断的。” “你……你这女人!”赵枝山指着她鼻子,恨得咬牙切齿。 松哥阻止了他,看向姜明,问道:“接下来呢?” “她说,她需要一笔钱,不多,五万,让她去魔都,也好送洋洋去上学,自己和小刘跑路。洋洋这么大了,也能照顾好自己,这些事儿她也不打算告诉洋洋,让洋洋好好读书。我……我给她打了十万。” “十万?”赵枝山一愣:“去年你瞒着我,说借给你哥十万块钱,是打给阿芸的?” “不然呢?”姜明泣不成声,连连抹了好几把眼泪,才哽咽着说:“结婚这么多年了,我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我能背着你给我娘家人打钱吗? 你赚钱多辛苦我也知道,哪会背着你嚯嚯?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嫁给你了,我……哪次娘家要钱我不跟你商量,你同意就借,你不同意我也不提了?” 赵枝山长叹一口气。 听着她话里话外的委屈,祁渊也明白,去年他俩为这事儿恐怕还大吵了一架。 毕竟,十万块钱不是一笔小数目,看赵枝山的样儿也知道,他们家同样并不富裕,这种条件下,换做谁,媳妇儿瞒着自己借出去十万,不管借给了什么人,心里铁定都不痛快,大发雷霆也在所难免。 姜明抽噎两下,继续说:“钱打过去不就,阿芸就又跟我说,小刘死了,自杀的。” “自杀?”松哥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后,问:“然后呢?” “我问她怎么回事啊,她说,小刘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心里过意不去,迈不开那道坎,自杀了。我又问她接下来怎么办,她就说,先把洋洋送到学校去再说。 之后,我怪担心的,每天都给她打电话,她都说自己还好,没有大碍,让我不用太担心,还时不时的跟我说她现在的动态……但是,但是…… 我有一段时间联系不上她,很急,特别急,好在后来又找着了,她说自己换了个身份,重新找了个工作,没有什么麻烦,让我不用太担心。 我想让她回来,她不同意,说自己回不来了,又说自己在外面挺好的,聊了几句,又说,钱在找工作和打通关系换新身份的时候花完了,能不能给她再打点…… 我不敢再瞒着老头子给她打钱了,只能翻箱倒柜,把自己结婚的时候,还有这些年老头子送的,一直留下来的金饰给卖了,东凑西凑,凑了三万多快四万块钱,给她转过去。” 松哥若有所思,赵枝山则瞪大双眼,情绪莫名的看着姜明,祁渊则默默记着笔记。 片刻后,松哥又问:“再之后呢?” “再然后,就是快过年那会儿了,我又联系不上她,过了有一星期,才接到个电话,是她打过来的,说她换号码了,又说自己在那边过的很好,让我不用担心,还说自己时不时的能去看看洋洋,都没什么事。” 祁渊忽然问:“她还问你要过钱吗?” “来来回回又要过自己,不过要的都少,几百块的要,我就都给她打过去了。”姜明说:“都是小钱,我自己帮人接点活就能赚到……” “我说你怎么忽然接其了散活……唉!”赵枝山长叹口气:“你……你怎么不跟我讲啊?我是她爸,我还能害她不成?我……” 姜明没接话茬。 祁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她管你要钱要的频繁吗?” “还好吧,每个星期都要一次,每次两三百左右,我觉得她一个人在外面肯定不容易,每次都把手头的钱都打给她,但她却又跟我说,别转的那么多,她跟我要的时候我才接着转…… 我说过她几句,她很倔,说再这样要给老头子发现了,我才按她的意思来办。” 祁渊和松哥又对视了一眼。 紧跟着,祁渊继续问:“她有提到过赵先生么?” “最近这两个月提得多,问的都是老头子有没有发现她的事之类的,然后就是要钱……” 听到这儿,祁渊深吸口气,放下笔。松哥捏着下巴,冥思苦想。 似乎是感受到他俩表现有些奇怪,赵枝山赶紧问:“警察同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这,姜明也非常紧张的看着祁渊。 “我怀疑……”祁渊思忖片刻,说:“赵南芸女士,可能陷入传销团伙当中了。” “什么?怎么会?她……” “频繁的向家里要钱,正是身陷传销的特点之一。”祁渊说:“不过,他们一般不仅要钱,而且数额往往也不小,怎么会仅仅几百几百的要,还阻止你们多打钱……” 松哥接过话,轻声道:“可能,她已经看穿了传销的真面目,但她无法脱身,甚至连通话都被监听,所以只能以这种方法来提醒你们。至于频繁的问到赵先生,可能是提示你向赵先生求助。” “啊?”姜明六神无主,问道:“我……我……我竟然一直什么都没看出来……那,那现在怎么办呀?” “必须得想办法确定她的位置。”松哥深吸口气,说:“让她过来或许不现实了,另外,也不知道她陷入传销团伙的时间究竟有多久,如果时间超过一年,这两条人命背后,或许另有隐情。 这样,姜女士,你先调整下情绪状态,待会儿,请跟我去一趟技术队,你再在我们的指导下,给你女儿大一通电话,通话时间尽量长一些,我们尝试着能不能定位吧。” 第79章 想当然 很快,松哥便领着赵枝山和姜明来到技术大队办公室,将情况跟技术大队负责人说明白后,便又找了位耐心好亲和力强的女同事过来开导这对老夫妻,希望他们能尽快平复好心情,打电话的时候不露破绽。 接着,他便拉着祁渊暂时离开,把情况和苏平、荀牧汇报过后,拉着祁渊在走道吸烟区上抽烟。 “可以啊小祁,”吐口烟雾,沉默一会儿后,松哥忽然夸起他来:“我开始都只是觉得赵南芸有些不对劲,似乎有问题,都没往她陷入传销这方面想,你脑子灵活的很嘛。” 祁渊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可能是因为接触的少,了解的不多,反而不会被太多种可能给束缚住吧,想当然的就那么认为了,只是有时候这种下意识的想当然,可能就正好贴近真相了。” 松哥轻轻点头:“被你一提醒,我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所以同意了你的猜测。当然,不管你猜的是对是错,来个定位都相当有必要。” 祁渊嗯一声,他也明白,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接下来最重要的一部,都该是确定赵南芸的下落。 聊了两句,祁渊就看到荀牧和苏平并肩而来。 “具体什么情况?”苏平问道。 松哥先前只是大概汇报情况,这会儿两人就在跟前,他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给两人说了。 听完后,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松哥又问:“汽油桶的来源,查明白了么?” 苏平摇摇头:“先前想岔了,限购、难买的是油,而不是油桶。油桶那玩意儿,某宝上就可以直接下单购买,并没有任何限制。 至于里头装的,实验室鉴定后也发现,并不是汽油,而是柴油。相比于汽油,柴油的购买条件无疑宽松了许多,也好弄到手。” “柴油?”祁渊有些纳闷,问道:“为什么柴油就容易买了呢?” “因为柴油并不易燃。”松哥原本皱着眉,听到他问话,便直接解释道:“实际上,不管是汽油还是柴油,本身都不容易点燃,平常情况下点燃的大多是挥发后的蒸汽,与空气混合,遇明火则极易燃烧。 简单来说,柴油不易挥发,因此相比汽油来讲很难燃烧,危险性自然要降低许多,限制也就不会那么严格。 再加上,除了机动车辆之外,也有不少机械需要应用到柴油,虽然城市里不多见,但在农村利用率还是相当高的,比如柴油割草机,比如柴油发电机,等等。当然用汽油的也有,但相对说还是柴油比较多。” “原来如此。”祁渊恍然大悟,关于汽油柴油的这些差别,他还真不大清楚。 搞明白这个问题后,他也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想要弄到柴油,其实有着多种途径,哪怕一次性弄不到大量的,一小桶一小桶直接买也没有任何问题…… 换句话说,我们很可能查不到这些柴油的具体来源,是么?” “可以这么说。”荀牧接过话:“但同时,也引出了另一个线索,只要解决掉这个问题,想来,我们也可以往真相靠近一大步。” “嗯?”祁渊很是好奇:“什么线索?” “凶手准备这些柴油的目的。”苏平淡淡的说道:“直接购买两大桶160升的柴油,同样不现实,没有哪个油站会一次性将这么大量的柴油卖给个人。 也就是说,油桶与柴油,作案人是分别的,那么他买柴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倘若仅仅只是为了抛尸,有汽油桶其实就已经足够了。” 荀牧又接过话说:“另外,还有一个思维误区——目的是目的,与能否达成,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在我们看来,凶手的行为毫无意义,但在凶手的想法当中却不见得是这样……简而言之,我们不该以结果去逆推凶手的动机,而应该从他的行为与准备,顺着去推导。 比如,我们觉得将尸体装进油桶,掩埋进深山,就已经足够了,再装满柴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反倒增加了运送难度…… 但凶手未必会这么理解,万一他就单纯想用柴油掩盖尸臭味呢?万一他杀人后变得有些神经质,极端恐惧事情败露因此做了自以为完全,甚至重复、多余且徒劳的准备呢?” 祁渊认真思索着。 这个问题,早在昨天早上,在现场,其实苏平和荀牧他们就讨论过了。 所以,他相信以他们的资历和经验,显然不会犯下这种错误,陷入这种明显是经验不足而想当然的思维误区当中。 这话纯粹是说给他听,指导他的。 恰恰也是他欠缺的地方。 而他欠缺的东西多的是,也不见得荀牧、苏平平时这么刻意的之处,并长篇大论的举例说明,一般也就是提一嘴,让他自己去想。 也就是说,他这个问题其实已经相当致命了,如果不能克服,恐怕很难提高,又或者没有足够的提点,很难在短时间内克服。 所以他思考的相当认真。 见状,苏平和荀牧对视一眼,同时轻轻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招呼着松哥一块儿抽烟,给祁渊留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慢慢想。 许久后,女警出来,向荀牧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汇报道:“他们俩这会儿情绪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随时可以按计划与目标通话,你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走吧,去看看。”苏平说道。 松哥碰了碰祁渊,让他回过神,然后跟着苏平和荀牧走进技术大队的大办公室里头。 一进去就看到,小高正在鼓捣着什么,再仔细看,姜明的手机连了根数据线,显然,小高正在让电脑与手机建立连接,方便对数据进行跟踪,对对方信号进行定位,同时也方便监听通话内容。 看见荀牧他们,小高动作没停,只抬头打了声招呼,问他们要不要监听通话。 想了想,荀牧和苏平又对视一眼,便轻轻点头,小高就多连接了对耳机。 “好了,”很快调试完毕,小高看向姜明,微笑道:“您可以打电话过去了,放轻松,就像平时打电话一样就好,另外,我同事会在边上坐着,有什么提示的话,会用手写的方式提醒您的。” 第80章 印证与猜测 “喂?阿芸啊……” “妈?怎么了妈?怎么一大早忽然给我打电话啦,我这还忙着呢,有什么事儿吗?” 赵南芸看了眼旁边的刑警。 毕竟带有明显的目的性,常人即使调整好了心态,也根本不可能若无其事的和平常一样聊下去。 就见刑警快速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想她了,问最近怎样。 “啊,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姜明立马反应过来,问:“阿芸啊,你最近过的怎么样?钱够不够花?工作忙不忙啊?” “还,还好啦,”电话那头说道:“工作嘛,还是那个样呗,不清闲,但也不算累,勉强可以过日子的。” 刑警又写了个钱字。 姜明便重复问道:“那钱呢?够用吗?” “够的够的,身上还有点呢。”那边回答说:“要不够我会跟你说的啦,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压力不要那么大……对了,老爸那边,没什么吧?” 刑警迅速写下没发现。 “还是那样,你爸就顾着赚钱,少个两百三百的,他根本发现不了,放心吧。”姜明渐渐进入了状态,说道:“倒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刑警又写,女儿怎么样。 “对了,洋洋最近怎么样?你有没有去看过她呀?成绩什么的,应该都还行吧?” “哎呀,我走不开去看她呢。妈,你也别太担心,洋洋她都19岁人了,成年了都,大学和高中也不一样,不用向以前一样盯得死死的。她从小就懂事听话,别担心啊。” “那……” “哎妈,我不跟你说了,我没多少时间的,真的忙,过两天,过两天我再打给你啊。没事,我这边真的不用你担心,就这样,挂了。” “哎,阿芸……嘟嘟嘟……” 姜明放下电话,有些怅然若失的模样。 过了一小会儿,她才问:“阿芸怎么就把电话挂了呢,以前她不这样的,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噢?以前您给她……” “以前都是她给我电话,说工作忙,有时候不方便,让我尽量少给她打,她有空的时候会联系我的。”姜明赶忙解释。 顿了顿,又补充说:“唉,以前也是真没想到,现在想想,太奇怪了,她不会真的被搞传销的骗了吧?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了,一定要救救她呀!” “您放心,我们尽全力。”荀牧说道,跟着看向小高,问道:“怎么样?汇报下通话数据。” “是!”小高点点头,说:“头一个电话呼叫时间56秒,未接通,间隔三分钟,拨打第二个电话,呼叫时长37秒,接通;总通话时长四分二十二秒。” “也就是在五分钟之内。”松哥捏着下巴说道:“许多传销组织,尤其是控制人身自由的那种团伙,哪怕是受信任的成员,手机也得统一收缴、统一管理。 无非在有呼入电话的时候,受信任的成员能得到通知,并获得一定的通话时间,但整个过程往往也会被监听,监视。” 小高瞅了眼电脑,轻轻点头:“从声波数据看,确实有回音声波,她有可能是在放免提。 不过由于通话质量并不高,属于传统2G通讯,加上那手机的麦克风拾音性能似乎也不好,所以声波数据并不可靠。” 苏平淡淡的嗯一声,接着问:“定位到目标位置了吗?” “定位到了,离得倒不远,就在邻市市郊,直线距离距咱们约五十七公里左右。”另一名技术警汇报到:“具体位置,在门烟市大壶县关南村。” “邻市?”荀牧皱眉:“不在本市的话,相对有些难办。” “要不要申请协查令?”松哥问道。 “不,暂时先不,”荀牧摆摆手:“为免打草惊蛇,咱们先过去一趟踩踩点的好,等咱们确定位置后,再通知当地同事,请求帮助。” 苏平也说:“如果真的是传销团伙,最好最稳妥的法子,莫过于派个人打入他们内部。不过,这么做有一定的风险……” “我去!”祁渊自告奋勇。 “不行。”苏平断然拒绝:“你没有半点这方面的经验,万一不小心露馅的话……” “我去吧。”想了想,松哥说道。 “也不行,”荀牧说:“你有老婆孩子,多为家人想想,没有必要,这种冒险的事儿少干。” “行了行了,别争了。”苏平淡淡的说:“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去办。我去叫老孟给我拨派两个人,再请经侦的同事帮忙参谋参谋。想要端掉这个传销团伙,说不得还得跟他们联合办案。” 几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传销属于经济犯罪,按常理说确实归属于经侦支队负责,不过该团伙疑似还涉嫌非法拘禁,刑侦支队自然也得管管。 等到这时,忍了许久,憋了许久的姜明,才红着眼睛问道:“警官,我女儿……我女儿……求求你们……” “放心,”见她已经语无伦次,话都说不利索了,松哥赶紧劝慰道:“我们这会儿就在做安排呢,您放心,不管怎样,不管真相如何,至少,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您的女儿,带她回来,保证她的安全。” “没有哪个传销组织,在被我们盯上的情况下,还能逍遥法外。”苏平淡淡的说道:“何况,目前这也仅仅只是我们的猜测,她未必陷入传销团伙,更不一定被控制自由,且可以确定,她至少目前是安全的,不必担心。” 前一句话自然有些水分,确实没有传销团伙能够和警方硬碰硬,这点毋庸置疑,但同样,他们未必跑不掉。 只不过,在座所有人,没谁会去挑明这点。 “松,跟我来一下。”苏平又对松哥使了个眼色,随后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去跟老孟要人,顺便和经侦的兄弟聊聊。” 见荀牧点点头,他便和松哥一块离开办公室。 走到走廊上,苏平才压低声音说:“你一向细心细致,所以,我想给你个任务。 先前的猜测,十有八九不会错,做好最坏的准备吧,姑且认为赵南芸背后有个犯罪团伙存在。 那么,他们触手很可能也伸到咱们余桥,你去翻翻相关的案卷,瞧瞧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第81章 团伙 下午三点,苏平从经侦支队赶回来,立即来到荀牧办公室,并通知松哥、方常等人也过来一趟。 当然,也没忘记祁渊。 很快人到齐了,苏平才开口说:“刚和经侦支队联系过,发现,这个传销团伙,貌似被他们盯了蛮久了。” “噢?”荀牧问道:“怎么说?” “去年,经侦支队先后发动了三次针对团伙的捣毁行动,可惜他们相当警觉,每次都能提前收到风声跑路,最终也只抓获了几名成员罢了,最终更是直接转移,跑到了门烟市。 经侦队一直没放弃查,目前就查到,该团伙窝点现坐落于门烟市大壶县关南村,正打算与当地经侦、刑侦队的同事联合行动。 精确到村,太巧合了,我想赵南芸应该就身处其中才对。不过……”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看向荀牧。 荀牧微微皱眉:“先后三次捣毁行动都被对方走脱,这可不是警觉就能说得过去的,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如果真的由经侦队同事牵头的话,恐怕逮不住人。”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苏平见他这么说,才继续说:“可我们要去门烟地界抓人,不可能不跟当地同事打招呼。而他们既然能转移到门烟地界,就说明在那边,很可能也有关系,走漏风声的可能性太大。” “还有,”松哥补充说:“经侦内部有问题,这点应该能确定了,咱们恐怕得跳过他们,但这样一来,恐怕也容易得罪……” “这个不成问题。”苏平说:“我跟他们队长商量了挺久,他们也承认自身内部出了问题,如果我们介入本案的话,他们可以不参与,只是希望我们将人逮住后,把相关的经济犯罪人移交给他们。” 祁渊眉头一皱:“这不是完全不出力就想摘果子抢功劳吗?” “不,这倒是无所谓。”荀牧挑眉道:“但有个条件,得我们先调查一遍再说,查清楚这个团伙是否和刘海军、刘素洋遇害一案有关。 之后,本身的经济犯罪这一块,可以交由他们侦办、结案,最后以联合调查组的名义写好结案报告,并向检方提出逮捕申请就是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苏平轻轻颔首:“那么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门烟当地那边,怎么说?”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吧。”荀牧思索片刻,说:“我先向市局申请,与当地市局联络,就以刘海军、刘素洋遇害案做文章,以追逃的名义过去,呈交介绍信和协查申请。 同时,另一拨人进入大壶县,等手续一办下来,咱们拥有了在当地行动与办案的权限后,这波人再在关南村附近蹲点、布控。 一旦确定赵南芸在里头,立即寻找机会行动,把整个窝点端了,人控制住再说,之后的事儿,之后再应对。 大不了,将捣毁该窝点的功劳分给当地同事部分,最后结案时,联合调查组成员把他们囊括在内也就是了,相信足以让他们满意,那些心里有鬼的个别人也跳不起来。” “倒是个法子。”苏平颔首:“我看搞得,不过你要以什么名义捣毁该团伙?” “追逃……不,暂时不这么说,应该说,寻找知情人过程中,发现知情人疑似参与传销活动,顺带将传销团伙捣毁。”荀牧淡淡的说道:“在办案过程中,咱们的行动人员具备一定程度的自主执法权,就借助这点行动。” “那么,”松哥皱眉道:“以这个理由的话,咱们就不好派人打入团伙内部了啊。” “不需要打入了,这个计划作废。”苏平摆摆手:“先前对该团伙了解不多,自然想先确定团伙存在,如果存在,再派人进去打探消息。既然经侦已经盯了他们这么久,那就没这个必要了。 而且我们得快,经侦确定他们的位置,也在不久之前,经侦内部得知消息的人也不多——毕竟他们现在也有所防范——但恐怕还是难以避免走露风声,该团伙随时可能转移。 咱们必须抢在他们转移之前,将该团伙锁定,捣毁。再不济,至少得把赵南芸给带回来。” 顿了顿,他看向松哥,问道:“你今天查到什么了么?” “没有。”松哥摇摇头:“倒是查到不少关于各种传销团伙的案卷,不过还没确定是这一个,不然我早就汇报了。不过,听苏队你讲,我倒也有印象,是在案卷中见过这个团伙。” “那么,事不宜迟,咱们这就着手准备吧。”荀牧站起身,说:“我这就联系市局,请他们与当地同事先打个招呼,并以市局的名义向当地市局发协查申请。 老苏,你们收拾下行李物品,这就带着我们支队的介绍信、协查申请赶过去,这次行动就由你具体指挥了,有事随时电话我。小祁,你也跟着去,长长见识。” “好。”祁渊连连点头,跟着好奇的问:“荀队,你不去吗?” “我跟老苏不好同时离开,如非必要,总得留个人在支队。”荀牧摆摆手说:“另外,案子至今尚不明朗,我还得留下继续展开调查,收集线索。” “行了行了,就说道这吧。”苏平道:“准备下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这次过去,估计得待几天。收拾好了就到停车坪找我,咱们……” 顿了顿,他又想到件事儿,看向荀牧,问道:“咱们有几辆便衣车?” “公用的便衣警车,能腾出三辆轿车,两辆七座商务。”荀牧想了想,说道:“我自己的车也可以借给你们。” “算了,咱们自己的车没法申请改牌。”苏平摆摆手:“就先用这五辆公车,能带二十个同事过去了。我们先看看情况,如果人手不太够的话,你再管便衣支队申请借调几辆车过来吧。” “成。”荀牧点头,站起身说:“我联系完市区,再找他们谈谈,先打个招呼,让他们把车准备着,这样要用的话速度快些。你们尽快确定该团伙规模吧。” 第82章 选择 坐了一个来小时车,也就赶到了目的地。 期间,荀牧打来电话,说已经通知到位,市局跟当地市局打过招呼了,让他们直接去门烟公安刑侦支队办手续就好。 刚进入大壶县地界,苏平便问道:“松,等会你带人先落脚,记住不要离关南村太近,免得打草惊蛇,在我办完手续之前,你们不好行动,要被这个团伙的人发现的话,会有点麻烦。” “明白。”松哥点点头:“大部队就先在大壶县县城停留吧,我带两个机灵点的兄弟去关南村蹲着就好。” “嗯。”苏平应一声,又问:“小祁,你打算跟我去门烟市局和刑侦支队跑手续,还是跟松一块去蹲点?” “这……”祁渊有点犹豫。 显然,不论是蹲点布控,还是与其他单位、他地部门打交道,跑手续,都是必须掌握的技能。 相比之下,跑手续或许听起来简单些,但其实里头门道也特别多,没点经验和头头脑脑,很可能跑断腿都办不成事儿,处处碰壁,处处被为难。 因为推诿、躲避麻烦,是多数人的本能反应,谁都想把麻烦事儿踢走。 而多单位联合的事儿,无疑就相当麻烦。 至于蹲点,更不用说,有许多讲究,也有许多相对应的技巧,更不是讲点道理就能干的明白的,必须得多加实践,积累和总结经验。 这两项技能都很重要,所以祁渊很是纠结、为难。 后者相比之下或许更紧张刺激些,但祁渊也清楚只是听起来比较酷而已,小心翼翼的蹲点,耐着虫咬日晒,那份辛苦与枯燥不是没经历过的人可以体会的。 前者听上去枯燥、无聊,但身为刑警,绝不是单单办案就够了的,平时就免不了在各个单位之间跑腿,和各种人打交道,说起来,跟不同人之间交流,也不是字面上看着的那么无趣。 而且,这次行动非比寻常,该团伙警觉性极强,他一个没什么经验的见习生跟过去,很可能拖后腿,一不小心暴露,就可能直接导致行动失败。 而苏平身为直筒直性子的基层领导,根本不怕得罪人,相反,办事员还得给他面子,办手续肯定也是直来直往的,就先先前在燕山新村居委会那样,对基层民警而言,那种操作根本就是不可复制的,没多少参考意义。 但很快,祁渊也想明白了,他见习期还长,而且见习期完了也不意味着就能独挑大梁,学习的机会多的是,没必要那么去顾虑优缺点。 对现在的他来说,重要的是能不能学点东西,而不是学什么,因为他什么都要学。 想到这儿,他决定遵从于自己的内心,看向了松哥。 虽说他明白蹲点工作看似刺激其实枯燥,可他没经历过,想尝试尝试。 苏平瞧他眼神,嘁了一声,说:“果然还年轻,选蹲点。我跟你说,这可是个苦活,累活,你……” “哎,苏队,也不能这么说。”松哥笑道:“年轻人嘛,对没经历过的东西总是好奇,喜欢去尝试,咱们可以理解,给他机会试试就行了。 也别劝,多数时候劝不住的。毕竟这种事儿,对他们来说总有极强的吸引力,跟大鱼大肉似的。 咱们不能吃惯了吃腻了鱼肉,就跟没吃过的小年轻说,大鱼大肉不好吃,腻得慌,还是粗茶淡饭好,养生吃不烦,他们肯定不会信是吧,更别说不让他们吃鱼肉,跟咱们啃窝窝头了。” 苏平浓眉一挑,啧了两下,说:“嘿,听听你这话,还怪有道理的……不过这例子举的有点生硬啊,哪看来的就急着卖弄呀?” 松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就前些天在一本书上瞧着的,觉得说的很对……嗨呀,甭管生硬不生硬,就这个理不是么?” “嗯,对。何况蹲点也是刑警必须掌握的技能。”苏平连连点头:“那,小祁你就跟着松哥吧,当地同事这边,我自己能搞定,搞好了通知你们,到时候是跟你们汇合还是在那边牵制他们注意力,到时候再说。” “呃,那个……”祁渊挠挠头,说:“我就怕我坏了事。” “放心,这个任务没你想象的那么难,”松哥说:“你到时候听指挥,眼睛不要瞎看就没问题了,不用太紧张。 要像跟踪犯罪嫌疑人,帮着老孟他们盯梢暴力犯罪团伙窝点,还有协助缉毒队蹲点逮白面贩子的时候,那才叫真的难,有时候动都不敢动,讲话都用暗语的,那种活我真不敢带你干,这次正好攒经验了。” “前边服务区,我停一下。”苏平淡淡的说:“你们上其他几辆便衣车,空位够,调整下人员就好了,松你直奔关南村,其他人去县城。我自己接着往前开,去市区。” 松哥几人轻轻点头。 苏平这车属于他的私人车,经过审批略略改装过,装了些警灯啥的,针对一般的罪犯,把车顶上的灯薅了也能应付着当便衣车用,但针对一些高明点的犯罪团伙,就不成了。 主要问题出在车牌上。 稍有准备,花了点心思的罪犯,说不定就会记车牌,再加上跟踪时也得轮流交替跟踪,同车牌反复出现,容易引起他们的警觉。 而直接套牌,哪怕他是刑警,那也是违规的,申请则费时费力还不一定给批。所以,松哥这次自然用的自己的牌照,而这辆车,暂时不能出现在关南村附近。 至于便衣警车就不一样了,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可以直接更换车牌——这些车牌当然也统统都是登记在册的,并非假牌——行动的时候方便许多,不容易暴露。 毕竟这种车辆就是为执行特殊的、需要隐匿并防止嫌疑人产生警觉心的任务而存在的,自然各方各面都考虑到了。 很快抵达下一服务区,众人进去,歇了歇脚,仅苏平一人独自开车继续前行。 歇的差不多,估计苏平已经走远了,松哥才重新安排好人员,让众刑警纷纷上车,继续上路。 第83章 农家乐 下了高速,距离关南村还有七八公里,而往县城跟往关南村则正好是两个方向,车队也就散了。 说散也不大严谨,为尽可能不引人注目,几辆车之间的距离拉得相当开,最远的甚至能有两三公里,本就不聚在一块,自然不该有散这个说法。 “等会儿稍微小心些,”松哥嘱咐道:“表现的自然点就好了。” 祁渊轻轻颔首,又低头看着自己手机上的电子笔记。 松哥瞅一眼,轻笑道:“你还做了不少功课啊。” “是啊,”祁渊说:“来的路上下载的,关于关南村的介绍,比较笼统,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说说看。” “嗯。关南村是个典型的纯农业行政村,面积约八百二十公顷,下辖二十二个自然村村民小组……” “停停停,”松哥赶紧打断他:“这些都不重要,咱们不是去旅游,也不是写调研报告的,跳过。 咱们现在扮演的,是丢了工作后去农家乐散散心的普通市民形象,注意收集这方面的信息就好了。” “哦。”祁渊挠挠头,接着说:“关南村农业产出挺高的,或者这么说,整个大壶县都是典型的高产农业县,但并不是以传统的水稻谷物种植为主,而是以果蔬业与养猪业为主,供给周边好几个市县,其中就包括余桥。 而大概七八年前,县里的村民们发现了新的商机——农家乐,到现在还保留着大量且多种多样的农家乐项目,比如采摘蔬菜、水果、钓鱼、烧烤等,13到15年的时候发展到了鼎盛,这两年倒是有些不景气了。” “嗯,这个信息倒是有点意义,到时候可以跟农家乐的老板唠嗑唠嗑。”松哥说道,想了想,又说:“不过摘菜摘草莓啥的,我没什么兴趣,不如钓鱼吧。” “好呀,”祁渊眼前一亮,说:“上上周末,凃主任带我去水库钓鱼,学了不少东西呢,这会儿正好能用上。” “嗯哼,”松哥说:“我听凃主任说过这事,他夸你聪明来着,一上手就会,钓了不少,那天晚上在凃主任家吃鱼吃撑了吧?” “也还好啦,就带回去一条大草鱼,弄了酸菜鱼吃,”祁渊挠挠头:“剩下的都给放生了。” 松哥轻轻点头。 二十来分钟后,他们抵达目的地。 松哥直接把车开到事先选好的农家乐,里头有个面积还算大的坪子,能停个八九辆车。 老板相当热情,看到车就迎接了上来,手舞足蹈的指挥着松哥把车停好,便满脸堆笑的问道:“老板来玩啊,几个人啊?” “四个。”松哥把车熄火后,板着脸,心情很差的模样,一面下车,一面问:“你们这都有什么活动?” 见他脸色不是太好看,老板腰完了完,依旧笑眯眯的,说:“那可不少,麻将、棋牌……” “这些就不说了,到哪都能玩。”松哥摆摆手,说:“来之前我就管朋友问过,都说你这里玩的多,讲讲,讲点有特色的。” “有特色的的啊,也很多呐,射箭、钓鱼、摘草莓、烧烤之类的,十几项呢,老板对什么感兴趣?” “射箭?”松哥眉头一挑:“你们这还能射箭?” “有个小靶场。”见他对射箭感兴趣,老板赶紧说:“露天的,不大,十米、二十米、五十米靶,就这三种,手续都全,有备案的,你们想玩吗?” “行。”松哥有些意动,回头瞧了瞧祁渊方常三人,问道:“你们呢?” 祁渊搓搓手:“那就……射箭?” 另外两名刑警也蛮感兴趣,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先前虽说决定钓鱼,但他们也没带鱼竿渔具,农家乐提供的相对简陋,钓是能钓,但体验不好,既然有其他更感兴趣的选项,他们当然乐意改计划。 虽说他们都是摸过枪的人,更时常在靶场训练,对枪械射击都没啥兴趣,但弓箭完全不一样,他们都没摸过,还是蛮想玩的。 松哥便又问:“怎么收费?” “一人一小时五十块钱,随便玩,或者计量,一支箭一块。哪种便宜算哪个,”他立马回答说: “要总消费超过两百,可以打八折,超过三百打五折,超过五百免费,晚上要走买单的时候再统一收费。” “那要只吃了四百八,玩了两百块,怎么算?” “只收五百。” “那好,麻烦带路。” “呃,靶场在半山上,有点远。”老板说:“你们车底盘有点低,不好跑山路,别刮坏了,我带你们过去吧。” “很远?” “也没有,一公里不到点,两三分钟就能到。” “那,带路。” 老板很快领他们上了自己的面包车,一路往山上开,同时说:“今天靶场里没什么人,你们倒是可以玩的挺自在的,人多的时候啊,得排队…… 对了,老板,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啊?” 松哥点上根烟,抽了口,把手扒拉在车窗上,闷闷的说:“公司裁员,我们几个都被炒鱿鱼了,心烦,出来玩玩,过两天还得回去找工作。” “啊?”老板看了他们一眼,心下了然的同时,嘴里也没停着:“唉,现在那些大老板,一个个草菅人命的,跟他们干了这么久,说被开也就被开了,妈的缺德佬。” 跟着他又连续骂了好几句脏话。 松哥适当的舒缓了点表情,摇摇头,叹两口气:“今年太不景气了,工作怕是不好找,实在不行,只能试试跟几个朋友一块搭伙做生意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聊了几嘴,靶场就到了。 松哥下来,打量几眼,发现靶场不大不小,千平左右的样子,四周被铁丝网围着,里头还被蛮厚的细密防刺网割开成几个小靶场。 一角搭了个棚子,里头摆着、挂着些弓,看上去倒还不错,传统弓、反曲弓、复合弓和美猎等几种比较主流的弓都有,箭矢则是同意的碳纤维箭。 当然,这些松哥几人都不懂,老板跟他们说的。 这个靶场也不归老板一家所有,是附近五家农家乐合资建的。 第84章 计划 “这靶场的成本挺高的,”老板说:“弓箭都得保养,箭还得经常性的更换,不然容易出危险,所以没办法,才收费,像其他项目你们只玩的话都是免费,要带走才按市场价收点钱。 像是青龙湾那家,他们家也有靶场,弓箭都是用竹子削的,就免费玩,但是很危险,上个月就出事了,有个老板玩的时候爆箭穿手,被公安查封了。” “爆箭是个什么意思?”松哥挑了挑眉。 “呃,我也解释不来,”老板挠挠头,组织了下语言后,如实相告:“简单来讲就是箭矢用久了,有暗伤,松弦的时候炸了,炸开的碎片直接从手上穿过去。” 与此同时,祁渊摸出手机搜了搜,跟着咽了口唾沫,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把手机给松哥瞧。 松哥瞅了眼,也觉得菊花一紧。 “哎呀哎呀,老板不用怕,我们的箭矢质量都很好的,定期检查不说,脱靶的箭回收以后也会仔细单独检查是不是有伤,凡是有裂痕的就都销毁了,用过太久也会换新,加上我们的弓磅数不大,很安全。” 接着,他又反反复复讲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还有怎么检查箭杆等,不过他毛事都是死记硬背记下来的注意点,有些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祁渊有些打退堂鼓,但又查了下,发现爆箭的几率其实特别低,很多玩了许多年弓的也瞧不到碰不上一回,很快兴趣便压过了顾虑。 四人略一商量,决定玩玩,老板就领他们去棚子那边登记,有小伙子帮他们挑选弓箭,又手把手的帮他们绑上皮指套皮护臂,就带他们到靶场去了。 “我们先从十米靶开始练练手吧。”小伙子说道:“今天只有你们四个,我可以好好教教你们,人多的时候就不行了,只能让你们自己玩,没办法,靶场里加上我也就只有四个懂弓箭的,顾不过来。” “小祁,你先来。”松哥挺照顾祁渊的,说道。 祁渊点点头,当即张开腿拉了个弓箭步…… “哎哎哎,腿别张那么开,”小伙赶紧说:“不用像武侠片里演的那么夸张,射箭不是压腿,两腿与肩齐宽就好了。 哎,对,侧过身来,放轻松,抬弓拉弦……你拉弦推弓也可以,这样开弓会省力一点,不过这三十磅弓应该用不着。 嗯,推弓的手伸直,对,拉弦的这只手,虎口放在你右下巴上,对,脑袋歪一点点,轻轻贴着就好,瞄准,调整好呼吸,放!” 祁渊一箭射出。 然后脱靶…… “不要抖,身子放轻松,”小伙子说道:“这才三十磅弓呢,肌肉不用崩那么紧,崩紧了反而就抖了,弓拉开就可以,不要那么僵…… 用背肌开弓,不是用臂力,你好好感受下发力部位。开弓以后也别撑那么久,会累的,像这样,抬弓先瞄准,拉弦,定一下,放。” 小伙子示范了一遍,感觉很随意的就把箭射出去了,八环。 祁渊若有所思,想了想,再次开工,三环。 “不错不错,上靶了。”小伙连连点头:“射箭不像打枪,不用刻意瞄准的,除了复合弓也没那个瞄准的条件,更多看感觉。 所以最好双眼瞄准,虽然精度比一只眼睛差很多,但更容易看清箭飞出去的轨迹,方便调整。” 祁渊轻轻点头,又射了几弓,慢慢找到了点感觉。 松哥三人见了也有些手痒,跃跃欲试,小伙一个个的耐心教。 十米疤、二十米靶和五十米靶,分别带他们用美猎、反曲跟复合弓试了一遍,便让他们自己玩了。 “嗯,你们玩吧,我就在边上看着,你们只管射就是,我来给你们回收射出去的箭,也好统计你们玩了多少发。”他说道,每个人的箭囊里头都是二十根箭矢,全部射出去后再回收,自然容易统计。 顿了顿,他又说:“对了,注意一点,不许空放射空弓,要罚款的,那样对弓伤害太大了,弓坏了还可能有危险。” 几人连连点头,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由于没掌握发力技巧,几轮下来,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手臂都有些软了,只能歇息歇息。 趁着这空档,祁渊有些不踏实的问:“松哥,咱就在这边玩,不太好吧?咱们由头也找到了,是不是该去村子里侦查侦查了?” “不着急不着急。”松哥说:“等会儿你们接着玩,我找个借口离开下,就说要找住的地方就成了。” “呃,农村里也有住的地方?” “寻常的传统农村自然不好找宾馆,但这儿不同。”松哥解释说:“农家乐发展起来以后,这儿早就不是典型传统农村了,你先前搜到的消息,有些过时。 来玩的人多,也能算是个旅游业,宾馆自然是有的。嗯,这家农家乐其实也可以住,不过靠山,蚊子多,住的不太舒服,我就以这个当借口,去村子里摸查摸查,顺便在附近找个宾馆,也方便我们继续侦查。” 顿了顿,他接着说:“到时候,我就干脆以心情不好为由,再扮演个宅的人设,白天大部分时候由我侦查,小部分时间跟晚上就你们交替来。 另外,明天就是周五,其他同事下午时候就可以往这边赶,先去几家农家乐坐坐,再到附近找住的地方。” 祁渊犹豫了一下,有些不舍的瞅了瞅靶子,又很快下定决心,说道:“松哥,我跟你一块吧。” “不用,你继续玩就好。” “我不是来玩的。”祁渊摇摇头,坚定的说:“咱们都走也不合适,方哥你俩就留下继续玩,我跟着松哥去侦查好了。我想多学点东西,方哥,这机会拜托你一定要让给我!” “小后生还挺会说话。”方常轻轻笑了笑,点头说:“成,那我俩就接着玩,顺便打听下,问问他们知不知道点什么‘发财’的路子,说不定能打听到点传销团伙的消息。” “那成,你俩留在这儿,我跟小祁先走了。”松哥点点头,站起身:“怎样,休息的差不多了吧?” 第85章 尬演 走在乡间小道,闻着鸡屎牛粪的味道,祁渊耸了耸鼻子。 这味道跟他老家其实很像。 或者说,大部分农村,味道都差不多。 虽然每年都会回老家过年,但不知是因为出来工作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会儿格外感慨。 摇摇头,收敛好心绪,他赶紧轻声问道:“松哥,知道那个团伙的确切位置吗?” “按照定位,结合经侦支队提供的线索,他们应该是在关南组这一代,也就是咱们现在在的这个小村庄,”松哥回答说:“具体位置需要咱们摸排。” 祁渊点点头,接着转移话题,问:“咱们要在这住多久啊?” “不知道,”松哥声音大了些:“散散心吧,憋了这么久我都要憋出病来了,被炒鱿鱼也好,就当休假,好好放松放松再说。 玩舒心了就回去找工作,玩不舒心就再换个地方玩。” “那我们住哪啊?” “这不正在找嘛?”松哥有点烦闷的摆摆手,接着,又咬牙抬脚踢了踢路上的碎石子,一副满心愤懑的模样。 祁渊见状缩缩脖子。 “唉,兄弟,这次是我连累你了。”松哥又叹口气,说:“我这组长没当好,搞的整个组都被老板开掉,你们也不会丢掉工作。” “唉,没什么没什么,找机会一起发财嘛。”祁渊赶紧说:“哥,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刚进社会,笨手笨脚,我就跟你们干了。” “好好好,好兄弟。”松哥动容的拍了拍他肩膀,说:“放心,我们不会忘记你的,回头我找几个老弟商量下,不行就自己做生意,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家都是合伙人,一块当老板!” “谢谢哥,谢谢哥!”祁渊一脸感动,然后又压低声音问道:“咳咳,松哥,我怎么觉得这台词有点二啊,会不会太尬了点?这么尬演能糊得住那帮人嘛?” “没事儿,”松哥说:“这年头没几个老板不会画大饼玩激情,只是有的老板画的饼能让人吃到,有的老板就真的是画饼而已了。 传销基本就属于后者,先跟你谈前景和收入骗你进来,然后就跟你讲前途讲未来讲梦想讲情怀,一个个玩什么狼性文化,听起来那可比咱俩这么演的尬多了。 所以啊,他们肯定会信,不过不是信我的话,而是信我是个拐骗中二萌新的无良老板。 至于这表演,是尬了点,台词太糟糕了,不过无所谓,有时候尬有尬的好处,越尬越容易让他们认同,觉得我跟他们是同道中人,说不定还会想办法主动跟我接触嘞。” “哦。”祁渊若有所思,接着看松哥继续挪步,便一面维持着激动感动的表情,一面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走一回儿后,他又快速追了上去,小声问:“对了松哥,苏队不是说不需要打入进团伙里头了吗?你怎么还想跟他们接触呢?这风险太大了吧?” “没说要打入进去呀,只是接触,套点话。”松哥微笑道:“只要不进他们的老巢,哪来的风险呢?当然了,他们能存活这么久,肯定也足够谨慎,哪怕觉得我可以拉拢,也得多观察几天,不会那么轻易跟我接触的。” 说完,他顿了顿,声音抬高许多:“前途的事儿你别担心,老板炒我那是他眼瞎!我出来摸爬打滚十多年了,经验有的是,跟我干绝对吃不了亏!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给你个主管当当呢! 别的不说,当初会飞的猫的老板,马爸爸创业的时候不也很凄惨吗?一个小办公室,几人一块吃泡面,你瞧瞧现在他们发展的多好,那些合伙人,听说马爸爸给他们一人送了一栋别墅呢!” “嗯嗯,哥,我信你!我就跟你混了!”祁渊拍着胸膛说道。 有扛着锄头的村民路过,听到他俩白日做梦般的话,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he~tui! 一口痰吐地上,又嘀咕道:“现在这些人,唉,一个个不务正业,成天做梦……” 就这么嘟哝着走远,声音很小,祁渊跟松哥倒是没听见。 不过瞧他表现也大致能猜出,自己被鄙视了。 松哥还好说,祁渊有些尴尬,脸微微一红。 但很快就调整过来,跟松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足迹踏遍了整个村民小组。 松哥早就提醒过他,眼睛别乱看,因为他没经验,容易露馅,所以他干脆放弃打量环境与侦查的活儿,专心代入自己角色和松哥演戏,有时有些疑惑,就压低声音跟他讲两句。 结合时不时高声吹的几句牛,倒挺像小年轻有顾虑又有想法,一面粗浅的旁敲侧击反复确认前途,一面悄悄说自己想到的好点子的模样。 “大致确定了,”松哥轻声说:“他们应该躲在栋宾馆里。作为外地人在这种农村里长期落脚,只有宾馆合适。” “造宾馆?”祁渊一愣:“成本太高了吧?而且常住宾馆不也会被当地村民怀疑么?” “不是造宾馆。”松哥说:“你看,村子里只有三套楼,是专门盖起来做宾馆的,其他宾馆其实都是自家住的小洋楼改装,内里可能捯饬过一遍,但外边看着就不像传统宾馆,楼层也不高,倒像民宿。 我估计这个团伙,就是租了栋外出打工的村民的楼,挂个民宿的牌子,不怎么装修的话成本其实不太高,租金甚至不比在一二线城市市区租个套房贵。 至于怀疑……里头成员平时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估摸着团伙也不会让这些被骗来的人出去,村民看都看不到,怎么怀疑? 而且他们不会管这些人待遇的,十几个人一间房,几十个人也就占个几间房顶天了,剩下的空房间还能若无其事的租给过来玩的游客。 当然稳妥起见应该是不会真的对外租的,而且不租也没什么事儿,就说生意不好呗,方法也简单,条件故意整差些,说没钱整太好,价格再弄高点,加上现在农家乐热度也下去了,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祁渊恍然大悟,又问:“那咱们……” “技术队定位到的那一片,民宿宾馆不多,咱们直接以游客身份去问问价格,应该就能确定团伙所在了。” 第86章 窝点 就像松哥说的,在那一小片区域里走了两圈,他就大概心里有数了。 有栋由五层小楼改建成的“民宿”,装修方面与酒店及正常的民宿都不太搭,相对简陋,房间也没整独立卫生间,跟普通村民自住的房子差别不大。 但价格蛮高,标间、单间收费都是248一天,大房488起价。 服务人员还有些心不在焉,表现的腌巴巴,服务态度相对恶劣的同时,又有点谨慎的时不时打量他们几眼。 而且还没入驻美团等一众平台。 这就让松哥起了疑心。 再一对比其他几家民宿、宾馆,这家民宿的问题就相对明显了些。 心中有数下,松哥便挑选了一家观测位置比较好的宾馆,开了两间窗户朝向对着意思有问题的民宿,具备比较良好的侦查条件的双床房,付了押金与一天房钱,刷过两张身份证后,他俩就拿着房卡上了楼。 进了房间,松哥迅速检查了一遍,确定房间里各个角落都没有诸如摄像头和窃听器这一类的东西,才舒了口气,又趴在窗台上瞅了两眼,发现侦查角度确实不错,才满意的点点头,坐床上休息一会儿。 绕着村庄走了一两圈,说实在话,也挺累了。 歇息一会,喝两口水,祁渊忍不住问:“松哥,你们先前不说,这帮家伙小心谨慎么?我瞅着不像啊,破绽实在太多……” “那是因为咱们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松哥打断他,轻声解释说:“咱们知道了团伙位于这个村子里,甚至知道了大概位置,有目的的去侦查,才能瞬间发现,他们开的那家民宿有问题。 但你试想,如果没有这茬,你只是单纯的休假过来玩,你会察觉到那家宾馆的问题吗? 恐怕顶多只是跟人吐槽一句,说着老板脑壳有坑,也就过去了吧?甚至,就算你是经侦队的,目的就是找到这个犯罪团伙,在不是确定团伙就在这个村子的情况下,恐怕也不会察觉到问题。 顶多,职业的敏感性会让你多加留意,多方调查。那么,你这样一个外人长期在这村子里停留——哪怕这儿农家乐挺发达——一定会引起他们的警惕。 到时候,还没等行动,他们可能就卷铺盖走人了。更别说,他们还有眼线作为双保险。更何况,带着这么一大帮人,其实不论到哪都很囊藏得滴水不漏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殊为不易了。” 顿了顿,他又语重心长的告诫道:“小祁啊,你要学会、适应并习惯,尽量把自己摘出来,跳出来去看待每一个案子,每一件事,尽量别让自己的主观思维给束缚住了。 就像这次,你觉得他们手法粗暴,当不上谨慎这两个字的评价,那是因为你先知先觉,掌握了大量的线索。” “明白了。”祁渊轻轻点头。 他面对松哥和苏平的时候,心态是不一样的。松哥这个对他非常上心的前辈,祁渊发自内心的尊重,很少会有不服气的想法,哪怕松哥说的他并不认同也不会顶嘴,而是选择慢慢验证。 对于苏平,他当然同样敬重,但可能是因为苏平太傲娇吧,加上他自己还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总忍不住作死的顶撞两句。 尤其是慢慢发现苏平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大龄傲娇男之后。 开始时他对苏平相当畏惧,慢慢发现苏平本质后,他胆子也就一点点大了起来。 而松哥对他,貌似也足够了解,轻笑道:“是真明白了,还是不以为意,甚至是不服气,只是不想顶撞我,所以敷衍两句?” “呃……”祁渊挠挠头。 “不用顾虑,”松哥说:“你思维发散,虽然大多时候很主观,但偏偏运气却偏偏不错,好几次猜中了正确的方向。 这种情况下,你对自己有自信,认为自己走的路子是对的,而不认可我说的话,很正常,我可以理解。 更别说,有些天才,他就习惯于把自己带入凶手,去进行非常主观的推测和分析,然后得出的结论与真相相当接近,契合度高的惊人。” “不是,”祁渊解释道:“虽然猜对了几次,但我也知道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凶手的心态往往很难猜的,我以主观带入他们去猜测,如果没有经验的话,那就真的只能是碰运气了。 就算是你说的那些天才,凤毛麟角不说,而且本身也需要非常深厚的经验作为积累。” 讲到这儿,他停了停,见松哥面带微笑,他才接着说:“说心里话,其实我是觉得主观客观,各有优缺点吧,只是得把握好度,灵活变通,不顽固的拘泥于一种方式,才是正确的路子。” “这么说也没错。”松哥轻轻点头:“每个刑警其实都有自己的路子,自己的办案风格,遵从你自己的想法就好。我们能做的,不过是给你领路,帮你积累经验,具体怎么走还得看你。” “我明白。”祁渊颔首,又问:“那,那个,松哥,天都黑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不急,再等几分钟。”松哥说着,往窗户方向努了努嘴:“喏,你看到那栋民宿没?” “怎么了?”祁渊有些迷惑。 “你没发现窗户里的窗帘一点都不透,没有褶皱,还始终没有动过吗?” 祁渊一脸懵:“啊?” 松哥只好更详细的解释道:“不透,说明窗帘厚,而且遮光性相当好。没褶皱,不动,说明窗帘被崩的比较紧,而且窗帘跟窗户之间的缝隙都被封死上了。 否则的话,虽然开着窗,但外头刮起风的时候,室内外气压的差异,也会把窗帘微微压下,贴着窗户,风过了又恢复原状,在外头看着就会有点抖。” 祁渊若有所思:“他们这么做,应该是为了避免房间里的光透出来吧?毕竟一个生意极其冷清的宾馆,有好几个房间的灯一直亮着,也是大破绽。” 见松哥点头,他又皱眉道:“可要这样,咱们要怎么侦查?他们不出门也就算了,还连窗帘都被封死……” 第87章 沉迷表演,无法自拔 “侦查不一定是要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松哥摇摇头。 “嗯?”祁渊若有所思。 “这个我就不跟你详细解释了,你自己体会,印象更深些。”松哥笑着说道:“要到最后你还没想明白,再来问我。” 祁渊点点头。 松哥又看了几眼,接着瞅瞅时间,说:“吃饭时间到了,咱们回去吧,吃完再过来。” 下了楼,宾馆前台立马问:“老板,出门呐?” “啊,回农家乐吃饭。” “哪家农家乐呀?”前台问道,接着又赶紧补充说:“我们跟几家农家乐都有合作的,你说,我们免费送你俩过去,不然走路还得走二十分钟呢。” “噢?”松哥挑眉,当然也不会拒绝这种好事,便点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我们要去红螺湾农家乐。” “好嘞,老板你等一下啊。”前台小伙子立马抄起座机,打了个电话,说道:“喂?张叔啊,哎,有老板要去红螺湾,你过来送一下呗。” 挂断电话,他微笑道:“等等啊,张叔他就下楼。” 很快,有个中年男人便跑了下来,跟松哥和祁渊点点头,便出门开车。 上了车,跟司机唠嗑两句,松哥再次将被炒鱿鱼满心愤懑的形象表演的淋漓尽致,同时又表示自己这些年好歹攒了几十万积蓄,大不了自己做生意。 祁渊知道自己历练不够,演技略尬,符合自己人设的还可以本色出演下,那都没啥,这会儿就干脆闭着嘴不说话,别过头看窗外。 很快到了农家乐,下车,松哥注意到农家乐老板跟司机聊了几句,又叫服务员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看到这,他也就明白这合作是怎么回事儿了,宾馆把人送过来,农家乐会登记上,按月给他们分钱。 紧跟着,老板又过来,问道:“怎么样,玩的还可以吧?” “挺不错的,蛮有意思。”松哥挤出一点点笑容:“以后有机会再过来玩玩。” “随时欢迎。” 松哥点点头,又板下脸,问:“我那两个哥们儿也回来了吧?” “回来了回来了。”老板很会察言观色,知道松哥“心情不好”,又问:“他们在饭桌上等你们呢。嗯,找到住的地方了吧?” “还好。” 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老板一边领他们去包间吃饭。 “哟?布置还不错。”走到包间,松哥挑了挑眉。 只见眼前有一条五米宽的水渠,清水缓缓流过,里头还养着鱼。水渠上排列着十来个小亭子,一亭就是一个包间。 再往远些,还有个大池子,中央是几束喷泉,水流时高时低,时聚时散,再配合五颜六色的跑马灯,蛮土,却也蛮好看。 走进小亭子里,老板给了他俩一本菜单,笑呵呵的说:“你们看看要吃什么,选好了,桌子上有服务铃,你按一下,然后直接点就好了。嗯,不然你们也可以跟我去厨房,选下要吃什么菜,怎么做,不是太偏的我们都能搞。” “能吃烧烤吗?”松哥问道。 “可以啊。”老板弯下腰,在大圆桌上抠了抠,就把中间的一块板子给抠了下来,露出下边的铁网,说:“你们要吃烧烤,我就叫厨房弄点木炭过来,你们直接烤着吃就行。” “噢?”松哥左右看看,问:“你们想吃些什么?” “炒点菜就行了吧。”方常双手抱胸,说:“今天有点累了,赶紧吃完也好早些回去休息,想吃烧烤明天再来嘛。” 松哥又看向另一名刑警和祁渊,见他俩也都没什么意见,就点点头,翻开菜单。 “我去,这么贵?”他眼睛一突:“炒盘青菜要八十多?” “老板,我们这青菜都是最好的,纯天然无公害,用的也是天然有机肥,城里吃不到的。”老板解释道:“而且我们也都只挑最好的菜心,其它的都拉到菜市场去卖,也有些老板会带点回去自己做……” 接着,他伸手翻了两页,说:“呐,也有便宜的,不专门挑菜心,直接炒的,呐,油麦菜就十六块钱一盘。 还有猪肉,跑山黑猪比较贵,家猪肉便宜点,不过之前闹猪瘟,今年猪肉涨价都很厉害。还有走地鸡,清溪鹅,番鸭,很全的。” 松哥眉头松开了些,算起来,这些菜式虽然个别的相当贵,但大部分也就比城里大排档略贵一些,比酒楼便宜许多,不算特别夸张,可以接受。 解释几句,见松哥理解了,老板又说:“那,你们自己看自己点菜啊,我先去干活了。晚上县城里有家人下来订婚,在大堂摆了十来桌,有点忙,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去吧,我们自己看就好了。”松哥摆摆手。 目送老板离开后,方常便凑过来,轻声说:“我俩刚检查过了,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窃听器,还算安全。你们那边呢?怎么样?” “找到落脚点了,位置合适,挺方便侦查的。”松哥淡淡的说道,犹豫一阵后,又说:“今晚恐怕得喝点酒。” 方常和另一名刑警眉头一皱。 倒不是他们不爱喝酒,而是刑警执勤期间严谨饮酒,一旦被发现就是重大失职,少说也得通报批评取消奖金。 “没有办法,以我们今天的表现,不喝酒,甚至不喝醉,就是个破绽。借酒浇愁嘛,常态。”松哥说:“没事,你们放心,我以要开车为由不喝,看着点,不会出问题,回头我再把情况如实汇报下也就是了。” “成吧。”方常轻轻颔首。 所谓事急从权,刑警工作中在许多情况下,以不违背基本原则、方针与法律为前提,对许多规定是可以灵活变通的,为了工作需要而喝酒,自然不可能算他们违规失职。 “我说,”方常又开玩笑道:“这算不算得了便宜还卖乖?” 另一名刑警露出一丝笑容:“当了刑警以后,基本就没喝酒了,最近一次还是去年休年假,在家喝了点。” “那就先来一斤老白干……哎等等,竹筒酒?听着还不赖,你们要不要来这个?” 第88章 面面俱到 一小时后,松哥结账,又请农家乐的服务生搭把手,把喝的“烂醉如泥”的祁渊三人一块抬上车。 车辆缓缓开动,离开农家乐许久,躺尸的三人才纷纷坐起来,摇摇脑袋。 “这酒后劲还蛮冲。”方常扶额,说:“三斤竹筒酒,有点过了啊,反正都是要装醉的,喝那么多干嘛?这要明天头疼……” 松哥斜了他一眼:“现在知道这么说,早干啥去了?” 接着,又立刻挪回视线,盯着前方。山道狭窄崎岖,可不能掉以轻心。 “我当时也没想到这酒后劲那么冲啊,听老板说才三十度出头,寻思着这要是喝少了醉的不省人事未免太夸张……”顿了顿,他又看向祁渊:“小祁不错啊,喝了一筒,看着还啥事儿没有。” “我觉得还好啊。”祁渊挠挠头:“感觉应该不到三十度,不过味道确实挺可以的。我听说这种酒假酒特多,也不知道今天喝的是真是假。” “十有八九假的,”另一名老刑警开口了:“真竹筒酒酿造费时费力,产量很低,而且出了名的不上头,喝下去后醒酒很快。 今晚喝的这酒味道是不错,但下肚后感觉有点怪,而且上头,后劲不小,我估计是先酿好酒再把酒注射进竹筒的。不过也还算良心啦,至少没直接酒精掺香精加色素整。” 顿了顿,他又斜一眼方常:“不过……酒量不行就不行,没啥丢人的,找啥借口?除了松哥要开车没喝,就属你喝的最少,反应最大。” “嘿,我……” “好了好了。”松哥摆摆手:“回去多喝热水,早点休息,别明儿真的影响了工作。方常,你行不行?不行的话你就先回去,我再换个同事过来。” “没事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 回到宾馆,三人又恢复成烂泥状。 松哥叫来前来小哥,帮着把三人送回房间去。 之后,他又示意祁渊在床上躺一会儿,自己拿着房卡去了方常他俩房间,小声的交代了点事情,便回到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拉好窗帘,祁渊瞬间坐了起来,问道:“怎么样松哥,他俩还好吧?” “哟呵,这么精神?比在车上还好不少嘛,酒量很不错啊。” “其实我没喝多少。”祁渊苦笑道:“在农家乐的时候我就上了好几次厕所,每次都直接催吐,酒精来不及吸收就被我吐掉了——虽然有点伤胃,但总好过醉酒。 至于在车上……我怕方哥和另一个前辈面子上过不去,装的。” “原来如此。”松哥了然,跟着又笑道:“就你猴精,你以为就你想到这法子了呀?我跟你说,他俩和你一个样,喝了一斤酒,有八两都给吐掉了。 想法也跟你差不多,怕你一个年轻人好面子,加上他们自己也不想在你面前丢脸,怕你觉得他们坑了你,才没跟你透露。” “呃……”祁渊脸色渐渐凝固,半晌后摇头说:“好吧,感情他俩也这个想法啊……怪不得喝的一个比一个急,怕也跟我一样想赶紧攒一波好吐……” 松哥失笑:“行了行了,今天吐的辛苦,赶紧休息吧。” “还好啦,白酒辣喉咙,脑子里一想立马就吐出来了……” “吐那么多次肚子也不好受,要不要我下去给你买点东西填填肚子?” “不用不用,最后一回没吐,吃了挺多的,还喝了两碗汤。”祁渊赶紧说道。 松哥挑眉:“那我去给你买瓶牛奶,养养胃,顺便转悠一圈,侦查侦查,你就在房间里等我吧。” 想了想,祁渊便轻轻点头,他是被人扶上来的,自然不好再跟下去。 松哥又嘱咐了几声,便关灯离开了。 二十来分钟后,房间门再次被打开,松哥走了进来,反手开灯。 祁渊坐起身,瞅见他手上拿着个装着牛奶的玻璃杯,另一只手提着袋子,不由一愣:“杯装牛奶?” “怎么,没见过?” “呃,只是没想到这个点了,农村里还能有杯装鲜奶卖……” “商品方面,这里的便利店倒是蛮齐全的。”松哥把奶递给他,说:“我叫宾馆前台帮忙拿微波炉叮了半分钟,你趁热喝吧。” 祁渊接过,喝了两口,又问:“松哥,你有发现什么吗?” “嗯,咱们已经被盯上了。”松哥说:“出门的时候,我留意到有人在悄悄跟着我,所以我哪怕是以心情烦闷想散心的理由,也不好在下边兜太久,也不敢刻意靠近斜对面那家民宿,兜两圈抽两根烟,就去买东西回来了。” 一面说,他一面把袋子放下。 “啊?”祁渊有些担心:“难道咱们还是暴露了?” “不会,应该只是出于谨慎,保险性的看两眼。”松哥摇头说:“另外,农村里是没什么秘密的,尤其这种刻意表现的情况下,我想咱们的‘情况’这个团伙应该已经清楚了,可能也在琢磨着是否拉咱们入伙。” 说完,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瓶老白干。 祁渊一愣:“老白干?松哥,你买这个干嘛?喝?” “不喝。”松哥摇摇头,拧开瓶盖,抬起左手,掌心微微蜷曲呈碗形,倒了点酒在上边,跟着把酒瓶子放下,右手指尖在酒上沾了沾,往自己的额头、脸上拍。 接着又重新倒了点酒,往衣服上洒了洒,又往嘴里灌了一嘴,咕噜噜的漱漱口,走进厕所倒掉,剩下的白酒也统统倒进马桶里。 完事了,他才一边从厕所出来,一边说:“在农家乐我得开车,所以不能喝酒,合情合理,这会儿回来还是烦,在下边逛了一圈,买点酒回宾馆喝,也才符合逻辑。” “呃,”祁渊张了张嘴:“你想的还真周到……不过,都回房间了,你在身上搞这些酒气,给谁闻?” “等会下去一趟买桶泡面,拿个快壶,给宾馆前台闻。”松哥一边笑眯眯的说着,一边又拿出一罐啤酒,打开,喝了两口,哈口气:“哇,太久没喝酒了,真苦,真不习惯……嗯,这下肚子里也有点酒,万无一失了。” 说着,他又走到窗台边,掀起窗帘一角,瞥两眼,又走到自己床上拉开背包,从里头翻出个黑盒子,同时说:“行啦小祁,你赶紧睡,明儿早点起来干活。到时候,还有任务要交给你。” 第89章 任务 祁渊点点头。 虽然实际吸收的酒精并不多,但脑袋还是有些昏沉,热牛奶喝完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冲个脚,便躺在床上,看着松哥关掉灯,抹黑鼓捣着什么东西,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凌晨两点起尿,见松哥还没睡,坐在床上抱着个平板模样的东西,地上也排满了各式各样的线,不由有些纳闷,问道:“松哥,你这是在干什么?不需要监视目标的话,直接睡呗。” “这不正在监视着么。”松哥轻轻一笑,将平板往祁渊的方向一偏。 祁渊一瞧,有些愣。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窗外的画面,画面是黑白色的,略微有些偏绿,看着有些瘆得慌。 “这是……夜视仪?” “对。”松哥点点头,指了指窗户方向,说:“我这次带了个主动夜视仪过来,采光镜头和感光芯片套件安装在了芯片那。 然后,呐,那个大机箱,实时处理和增强画面,最后传输到平板上,这样就可以躺床上对目标进行监视了,也可以有效避免人趴那头导致暴露。 不过也只能晚上这么做,这玩意儿体积还是大了点,白天容易被发现。不过还好,夜视对整个模组的要求高很多,白天光照充足就简单了,纽扣大的摄像头就可以搞定。” 摆摆手,松哥又说:“行啦行啦,你早点休息吧。” “你不睡吗?”祁渊问道:“晚上应该没必要盯着吧?他们到这会儿也没有转移,估摸着也没有起疑,还盯着干什么呢?” “搜集证据。”松哥轻声说:“下午忘了跟你说,苏队已经把手续给跑完了,咱们已获得在门烟市范围内的执法权,接下来,只等苏队的命令,随时都可能行动。 而在此之前,我们要做好两件事:第一,确定赵南芸在这儿;第二,确定该团伙疑似非法团伙。这样,咱们行动的时候,才好保证万无一失。” 祁渊若有所思。 然后去厕所放了个水,回来继续睡。 次日天一亮,祁渊刚睁眼,又见松哥蹲在窗户边,身上裹着窗帘,正小心翼翼的往外头看。 “怎么了松哥?”祁渊揉揉眼睛,嘟哝着问:“发现什么问题了?” “醒啦?”松哥轻轻问一句,头也没回的说:“我看到赵南芸了,有个人陪着她,开了辆小三轮出去买菜。另外,那个人,我瞅着隐约有点像刘海军,我拍了照片,你瞅瞅。” “刘海军?”祁渊一愣,立马来了精神,瞬间从床上跳下来,惊讶的问:“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还出现在这边?松哥,你是不是看错了?” 松哥没回答,继续趴低身子小心翼翼的瞅着外头,只摸出手机,解锁,递给祁渊。 祁渊接过,瞅了两眼,眉头一皱:“嘿……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不过似乎还是有点区别。” 说着,他就想翻出自己的手机,对比一下。 “不用对比了,”松哥脑壳上长了眼睛似的,直接说:“刘海军的资料上写的很清楚,他有个弟弟,叫刘海国,小他四岁,读书时成绩很不错。当初也是为了给刘海国上学的机会,刘海军放弃学业,出来打工。 刘海国也算争气,考中了暨南大学,后研究生考入南开大学,取得博士学位后自称在一家跨国企业工作,很少回家,但仅有的几次,都是开着豪车,西装革履的回去,可以算是锦衣而归了。” 祁渊若有所思:“所以,松哥你看得到的,在赵南芸身边的男人,就是刘海国?” “应该是。” “这么说来,他并没有到所谓的跨国企业上班,而是加入了传销组织?” “难说。”松哥轻声道:“以他的学历,在十多年前那个名校博士研究生相当值钱的时代,他想进跨国企业上班也不是难事,努力点甚至能短时间内混成小管理,当时未必是在撒谎。 但现在,他既然出现在了这儿,便说明他已经加入了这个传销团伙,而且他和赵南芸的关系,估摸着也不是小叔子和嫂嫂那么简单……” “嗯?你是说……他们有一腿?” 松哥终于回过头瞧了他几眼,苦笑道:“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他们俩在团伙中应该是同一条线,不是刘海国把赵南芸拉进来的,就是赵南芸拉的刘海国。” “哇,松哥,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一宿没睡?” “睡了两个钟,所以眼睛才红。没事,等会点点眼药水就好了。”他摆摆手说:“另外,我还在想,这个刘海国,跟刘海军的案子是否有关系。 毕竟先前也说过,赵南芸一个女人,很难把两个重量分别接近两百公斤的大汽油桶给拉到山上去掩埋了,他们租的房子又没有电梯,她一个人抬都抬不下来。” 又顿了顿,他接着说:“先不讲这个,现在目的一已经达成了,接下来只要确定该团伙为非法团伙,就可以直接行动。嗯,你赶紧先去洗漱一下,然后下去买点包子之类的早餐回来。 对了,桌上还有啤酒,喝两口,在弹一点在身上头发上,你身上的酒味太淡,不像是宿醉的人。啊还有,脸垮下来点,装出很不舒服的样子。” “呃,这个不用装,我胃是有点不舒服。”祁渊苦笑道:“大学时开始饮食就不规律,加上昨晚吐了太多次……” “嗯?没事吧?” “没事,吃完早餐再喝杯酸奶就好。”祁渊说着,便拉开自己的背包,找出洗漱用品,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脸。 洗漱完毕后,他按松哥说的,往自己身上喷了些啤酒,又抿了两口,跟着眉头大皱——空腹喝酒的感觉可不好受。 放下易拉罐,他又想到件事儿,忍不住问:“对了,松哥,你昨晚不是说有任务要交给我么?是什么?” “这个等会再说。”松哥摇摇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你出门后往左手边走,赵南芸就是往那边走的,你瞧瞧能不能碰上。 万一碰着了,扮做小流氓,吹两口口哨,瞧瞧他俩啥反应。记住,点到为止,吹声口哨就好,别太过,别真的去调戏人家,要他们反应过激就赶紧的认怂,否则搞不好得挨打。” “呃……好。” 第90章 争执 祁渊一脸纠结的出门了。 有个问题,他没跟松哥说——他不会吹口哨…… 当然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让自己显得流氓、让人讨厌,同时叫对方产生自己被“调戏”的感觉,方法其实不少,吹口哨只是其中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之一罢了。 见习这么久,形形色色的嫌疑人、小流氓小混混见了那么多,祁渊还是知道那么几种套路的。 前提是运气够好,能碰到赵南芸和刘海国两人——这村子虽然并不太大,可他也不好瞎忽悠乱转,一个因宿醉而身体难受的人,是绝对不会有这种闲心思的。 甚至他都走不了太远,因为出了宾馆没多远,就有家卖糕点早餐的小铺,再远一些,就是便利店。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纠结,顶着便秘脸买了包子豆浆,又去便利店牛奶后,他眼珠子一转,对便利店老板问:“老板,你们这哪里有药店啊?” “药店?小后生不舒服啊?” “昨晚喝多了,难受。” 老板鼻子抽了抽,说:“喝红牛啊,效果很好的,一罐下肚就舒服了,一罐不够就喝两罐,我给你拿!” “呃……”祁渊嘴角一抽,赶紧连连摆手:“我试过了,不好使。” 说着,他还立马咽口空气,打了个嗝,随后舌头用力卷起,干呕两声。 老板脸色微微一变:“哎哎哎,你要吐到外头吐啊,别在我们这,不好扫……” 祁渊捂着嘴,很难受的样子,过了一会又问:“老板,哪里有药店啊?” “没有没有,我们这没有药店。你出门了,往左边走,到路口右拐,一直走,两三百米左右,有家卫生站,去那问问有没有醒酒药吧。” “谢谢啊。”祁渊放下手,付了钱,离开了。 “可算争取到了点时间……这要再碰不上赵南芸,我也没辙了。” 嘀咕着,小步小步的往外挪,尽量拖延时间,可直到走到卫生所,都没见着目标。 他只好走进去,问医生有没有醒酒药。 “怎么,喝高了啊?”医生黑着一张脸,似乎心情蛮差,态度很是不好,说话特冲:“怎么不干脆多喝点,直接喝进医院里得了。” 祁渊微微皱眉,想起松哥给自己的人设,当即很不爽的反冲道:“你管我啊?和你家酒还是花你钱啦?有没有药?没有老子去下一家!” “嗤!”医生翻个白眼,不为所动。 祁渊眼睛一瞪,冲上前,巴掌用力往钢化玻璃的柜台上一拍。 医生一个激灵,乖乖站了起来,走到身后柜台便翻找一阵后,把一盒药,一罐维生素放在玻璃柜上,又拿了袋葡萄糖,说: “解酒片吃一粒,复合维生素两粒,葡萄糖自己冲着喝,再喝点牛奶,冲点盐水就好了,搞点蜂蜜水也行。” 显然,村里时不时就有人喝酒喝高,再加上附近开了太多家农家乐,有人喝高了的事儿经常发生,相关药物卫生所都是常备的——虽然基本上都没什么卵用。 “早讲不就完事了,罗里吧嗦逼逼叨个什么劲儿!”祁渊没好气的把药装起来,又问:“多钱?” “四十七块。” 他翻出手机一扫,走人。 接着,他就随大流,有些惴惴不安的在马路正中间走着。 滴滴! 身后忽然传来喇叭声,村民们头也不回,只是往路边靠了靠。 就剩祁渊,缓缓回过身,就见辆小三轮越开越近。 小三轮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正是赵南芸和刘海国,让祁渊松了口气。 但见祁渊没让行的意思,又按了几下喇叭,只能赶紧减速,最终停下。 赵南芸柳眉一竖,没好气的问:“喂,你这人,不带耳朵啊?” 祁渊迅速打量了她一眼,赵南芸不愧是模特出身,虽然年纪大了,但长得依旧不赖,不怎么显老,只是身材略略有些发福了。 当然,仅仅也只是不赖而已,比起照片还是差得多,硬要说,颜值能打个六十五到七十分吧。 同时,他又瞥了刘海国一眼。 嗯,是和刘海军有些像。 赵南芸见他不回话,反倒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竖起来的眉头又落了回去,拧到了一块儿,但紧跟着又松开了,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子微微一转,又大声问:“喂,真聋啦?你……” “聋你妹,你才聋了!”祁渊撇撇嘴:“马路是你开的啊,这么大条路,你就不会……” 话没说完,就见边上村民纷纷停下看热闹,对他指指点点。 听了会儿,他也隐约听出来了,他们说他打扮的人模狗样,没想到这么没有素质。 祁渊心里嘿一声,就有些不服气,先前他们不也走在马路正中间,就跟马路和自己家开的似的,这会儿反倒说他没素质了? 同时也有点心虚,他知道自己确实不占理。 而且……似乎玩的有些过了。 与此同时,赵南芸立马火了,直接从三轮车上跳下来,骂骂咧咧:“你说什么?你还有理了是吧?你……” “哎哎哎,嫂子,嫂子!”刘海国赶紧拉起手刹,拔了车钥匙,跟着从三轮上跳下来,一把拉住赵南芸:“算了,算了,别冲动,别……” “你闪一边去!嘿,我就奇了怪了,怎么会有他这种人?” “嫂子,别惹事!咱们赶紧回去,大家伙儿还等着中午吃饭呢?” “让他们等着呗!这会儿才几点啊,耽误的了几分钟?赶什么赶?”赵南芸用力的甩着胳膊,没甩开。 “嫂子!算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眼见两人说着说着忽视了自己,祁渊缩缩脖子,默默的退到一边。 讲几句,刘海国声音抬高了些:“嫂子!人都走了,你还在这说个什么劲儿呢?回吧,赶紧回去,晚了琨哥怕是要生气了。” 说起琨哥,赵南芸身子微微僵了僵,回过身又放两句狠话,这才跟着刘海国上车走了。 见没热闹看,村民们指指点点两句,便也散了。 祁渊微微沉思,这两人的表现,貌似有些出乎意料啊…… ……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的了,”回到宾馆,祁渊把事儿一五一十的跟松哥说了,接着问:“我寻思着,不大对劲啊,松哥你怎么看?” 第91章 任务 松哥沉思片刻,把摄像头扣在了窗框上,跟着拉起窗帘,走回床上坐着,问道:“你说,赵南芸开始反应根本没这么大,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暴躁的下来想跟你理论,最后又和刘海国吵了起来?” “是这么回事。” “你没什么异常表现吧?” “没有啊,我就在路上好好的走着,听到喇叭声回头瞅了眼,没让路,又瞅了他们几眼……”祁渊挠挠头:“你不是叫我吹口哨调戏调戏人家,看看他们反应嘛,我吹不来,就只能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了。” 松哥忍不住扶额。 过了一会儿,才问:“你有什么想法?先跟我说说看。” “我是觉得,这两人表现倒确实还蛮亲密的,不过没有任何过界举动,”祁渊想了想,说:“刘海国也是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这个称呼也是种束缚,他俩的关系应该还算正常。” “然后呢?”松哥又问。 “那去年这桩案子,就得好好斟酌斟酌了。”祁渊分析道:“按凃主任的判断,可能是刘海军误认为刘素洋并非自己亲生,激动下揪着她的头发,把她往硬物上撞,而这时,他也被凶手以钝器敲击脑顶部,最终两人都死了。 那么,这整个事件应该有个诱因,这个诱因很可能是情感纠纷。平白无故的,俩夫妻就算吵架也不会吵的这么凶,所以,大概率是刘海军怀疑赵南芸不洁,甚至是‘捉奸在床’。 再考虑到,赵南芸很可能就是杀死刘海军的凶手,因为其他人,并没与理由在刘海军暴打刘素洋时,以重物锤击他头部。 但赵南芸一个女人,先不说根本没法扛起两个汽油桶到山上掩埋,就是分尸我觉得都够呛,别看只是劈劈砍砍的活,实际上体力不足的话,照样累得够呛。 我先前买了只鸭子,回来自己砍小了都砍到手软,更别说是人了——当然了,这也和我没有经验,只会蛮力砍有关。 这会儿又看到刘海国跟赵南芸都在一块,也都加入了这个传销团伙——先前只是怀疑,但得自经侦支队的消息,以及咱们实地勘察的结果,已经可以证明这一猜测了。 那么,刘海国就很可能与赵南芸一块,参与了杀害刘海军的犯罪事件当中去,甚至很可能就是因为刘海国与赵南芸关系过密,而被刘海军怀疑…… 但现在看,他俩之间其实相当克制,所以我想,这桩案子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隐情?刘海国到底有没有参与犯罪,恐怕就得再斟酌斟酌了。” 顿了顿,又琢磨了下,觉得没什么遗漏的地方,他才总结道:“基本就这些,松哥你认为呢?” “emm……没找对方向。”松哥轻轻摇头:“赵南芸一人无法犯下这个案子,就算她是凶手,肯定也有帮凶,这点毋庸置疑。 但是,帮凶是谁,是不是刘海国,如果是,他以什么身份什么动机参与到本案当中,这些统统都不是重点,因为他们现在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把人一抓,一审,基本上什么都知道了。” 祁渊挠挠后脑:“那……重点是什么?” “他们俩的态度,”松哥说:“要知道,如果赵南芸真的是‘凶手’,那么她现在可是逃犯,再加上这个非法团伙本身就被‘围剿’过好几次,这会儿也算是在逃状态。 按理说,刘海国的反应,才是正常的,他们肯定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尽可能低调不引人注意。 而赵南芸表现就奇怪了,听你的形容,反倒像是想主动惹事一样。再结合她先前经常联系姜明……我想,她或许有心想‘自首’,想获得解脱。” 祁渊沉默一会儿后,点点头:“这么说起来,还真是。她似乎巴不得让这个团伙被人注意上,然后…… 不过,她要真想跑,机会应该多的是吧?看得出来这个团伙对她应该相当信任了才对,允许她打电话,还让她出门买菜,不像其他人,见都见不到。” 松哥摇摇头:“有两种可能,要么,她想戴罪立功,把整个团伙都端掉,但这种可能性很小。 |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