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我的真命天女 - xp1024.com
《爱你,我的真命天女》


第1章(1)

台北 华崴营造 第一会议室

投影机不断更换着最新报表,与会的高阶主管们个个西装笔挺,战战兢兢地向“华崴营造”的执行总经理杜云飏报告营运状况。

这些主管都比杜云飏年长,有的甚至还是他祖父时代的功臣,不过面对杜云飏还是戒慎恐惧,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深怕一个不小心惹得这位年轻总经理不高兴。

身穿深色三件式手工西装,打着湛蓝色领带的杜云飏端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望着银幕上的报表,英挺的五官有着浑然天成的贵族气势,眼眸凌厉深邃,令人不敢逼视。

“好,今天就先到这里,散会。”待所有主管报告完,杜云飏做了总结后沉声宣布。

主管们闻言松了口气,这两个小时的会议实在很难熬,倘若不是为了顾及形象,现在真想夺门而出,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很奇怪,明明这个新任的总经理只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可他那锋利如刃的眼神、犀利果断的作风以及聪颖绝顶的脑袋总是令他们诚惶诚恐,没有人敢造次。

这时,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慢慢晃进会议室,笑呵呵地道:“开完会了吧?大家辛苦了!”

“总裁好!最近身体还好吧?”一名主管谦恭地向他问好。

“好得很,好得很!”杜百祥笑着,红光满面。“多谢大家关心,对了,沈协理,听说你的儿媳妇又帮沈家添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子,恭喜啊,你真是好福气!”

沈副总满足地笑道:“谢谢总裁的关心,过几天要摆满月酒,希望总裁跟总经理都能拨冗参加。”

“呵呵呵,我一定会去的,要沾沾你们的喜气啊!”

主管们听到总裁这么捧场,也跟着祝贺起沈副总,一群人开开心心地寒暄了会儿,还跟杜百祥约好这个周末要去打高尔夫球后才离开会议室。

杜云飏有条不紊地整理会议资料,平静地道:“爷爷,您怎么来了?”

杜百祥虽然还挂名总裁,但自从一年前把经营实权交给孙子杜云飏后就很少出现在公司。

“来沾沾喜气啊,听说老沈的二媳妇又生下一个胖小子,听得我好羡慕啊!”

杜云飏淡淡锁起浓眉,知道爷爷话中有话,并不打算接腔。

杜百祥见杜云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忍不住念道:“臭小子!说到这件事我就有气,昨天是星期天,你应该跟羽侬去约会,顺便讨论订婚的事,可你居然临时爽约?!你们都快订婚了,单独约会的次数却少得可怜,你这样亏待羽侬,我们怎么对得起陶家?”

杜云飏眼底掠过冷锐的光芒。“公司临时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我已经跟羽侬解释过了,相信她会谅解。”陶羽侬是爷爷帮她选定的未婚妻,他对她根本没有爱,自然也不会想天天腻在一起。

杜百祥一听更是气到七窍生烟,音量不自觉拔高。“有事情要处理?公司又没有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为何要你处理?你不要以为爷爷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不中用了!我告诉你,男人在外面玩玩可以,但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这辈子休想踏进我们杜家!”

杜百祥顿了顿,更加严厉地说:“羽侬是我拜把兄弟的宝贝孙女,我早就答应过她爷爷——羽侬是嫁进我们杜家享福的,要是你敢冷落她,我第一个不饶你!”

杜云飏不语,眼神冰寒如霜,他原本就不喜欢那个文静木讷的陶羽侬,觉得她呆呆板板的,一点都不可爱,爷爷越是替她讲话,他就对这门婚事越反感。

杜百祥冷声道:“待会你早点下班去接羽侬,再去医院探望陶爷爷,唉,他被癌症折磨了这么久,医生说剩没多少日子了,所以你们的婚事当然是越快越好,订完婚后,就赶快选个好日子结婚。”

“爷爷,我一定要娶她吗?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她,对她没有感情。”杜云飏表情冷峻。

“现在都在筹备订婚的事了,你说这什么鬼话?难道你想娶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朋友?我告诉你,只要我杜百祥还有一口气在,门都没有!人家羽侬不但长得漂亮,个性乖巧又懂事,哪里不好了?至于感情,婚后你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培养,根本不成问题。”杜百祥气得脸红脖子粗。

杜云飏的薄唇抿得更紧了,不管跟爷爷沟通多少次都是这种结果,爷爷就是铁了心非要他娶陶羽侬不可。

杜百祥找了个位子坐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玻璃帷幕下的车水马龙,缓缓地道:“我知道你事业心很重,对未来充满企图,当初我就是看上你敢冲肯拚这点,才会把辛辛苦苦创建的“华崴营造”交给不到三十岁的你,你要知道,二叔对于这点非常不满,毕竟论辈分来说,我应该将位置传给他,而不是你。”

杜云飏冷冷地听着,知道爷爷说的全是事实,二叔对大位虎视眈眈,一心以为杜百祥会在退休前将公司传给他,可没想到杜百祥最后竟选择将继承权传给孙子,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二叔当时气疯了,用尽方法拉拢公司内的老臣,不断制造事端想弄垮他,幸好杜云飏不是省油的灯,早就洞烛机先,做了许多安排,屡屡化险为夷,一步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坚固势力,然后以牙还牙,雷厉风行地把二叔残留在公司的余党全数铲除干净,二叔才灰头土脸地滚回美国。

至于杜云飏的父亲则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好逸恶劳的他在离婚后快乐得像只飞出笼子的小鸟,以多金公子自居,四处拈花惹草、包养情妇,对公司的营运毫不关心,爷爷气坏了,老是对外宣称自己没有这个儿子,完全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

杜百祥顿了顿,又道:“羽侬可是‘大展银行’现任总裁的掌上明珠,不论家世人品或样貌都是上上之选,能娶到这种好女孩可是你的福气……我把经营权交给你也快一年了,这一年来,你应该很清楚在厮杀激烈的商场争夺战中,只靠自己的力量单打独斗绝对无法存活,要是能得到财力雄厚的银行家支持,我们‘华崴营造’便能如虎添翼,更上一层楼,不会被紧追在后的竞争对手给超越。”

长子不成材,但唯一的孙子杜云飏自小就聪颖过人,个性冷静精锐,因此杜百祥非常器重孙子,一路让他接受最严谨的菁英教育,早就视他为唯一接班人。

杜云飏表情阴郁,完全找不到话反驳。没错,他当然知道商场厮杀无比血腥激烈,就算‘华崴营造’再强再大,也很难孤军奋斗。

杜百祥锐利地看了他一眼。“上次你二叔惹出的大麻烦,害‘华崴营造’一时资金短缺,差点就周转不灵,我知道那不是你捅出的纰漏,可你身为总经理,应该很清楚那个大洞到现在都还没有补齐,倘若不是一路靠‘大展银行’的奥援,我们资金短缺的消息搞不好已经传出去了,别的不说,单是投资人大恐慌,纷纷抛售股票,‘华崴营造’的股价便会狂跌,影响各地的建案销售量,然后恶性循环……这后果有多严重你是知道的!”

他严肃地下了结论。“这就是社会残酷的现实面,当你一蹶不振时,多得是想来落井下石的人!有几个会雪中送炭?陶爷爷这份义气,你要好好珍惜并感恩图报,事实上,打从羽侬小时候,我就好喜欢这个乖巧可爱的女孩,早就想撮合你们两个了,但你以前说不喜欢这种感觉,说要有选择自己交往对象的权利,要爷爷尊重你。”

杜百祥的眼中又喷出怒火。“好,身为爷爷的我尊重你,但你看看,你最近交的女朋友像什么话?先是那个叫什么珊妮的混血儿,她原本在社交界风评就很不好,以前还被传过破坏别人家庭,然后,最近还被周刊记者拍到跟那个曾经被怀疑吸毒的冯姓小明星在夜店有亲密行为,你你……你是想气死我吗?

“既然你挑女人的品味越来越差劲,一个个都难登大雅之堂,还不如由我亲自为你挑选一个名门闺秀,免得你继续跟那些女人纠缠不清,甚至惹出大麻烦,丢尽杜家的脸!”

杜云飏眸光清冷地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爷爷说的那个冯爱菱,他只不过在夜店跟她跳过几支舞,早就没联络了,至于珊妮——姚如珊,也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他对她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不过这些他都懒得解释。

反正说不说,杜百祥都铁了心要他迎娶那个陶羽侬。

杜百祥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也许很不高兴我硬要你娶一个不熟悉的女人,但结婚是一辈子的事,若你现在娶了个糟糕的女人回来,下半辈子就毁了!虽然杜家现在没有资金危机,但我还是觉得羽侬那个单纯善良的好女孩最适合你,好了,我话说到这里,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老人家倨傲地走出去。

豪华宽敞的会议室只剩下杜云飏,他依旧站在玻璃帷幕前动也不动,外头艳阳高照,可他的眸光却更加冰冷沉郁……

***

陶家

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孩笑吟吟地推开陶羽侬的房门。“羽侬!”

“品萱?!”坐在化妆台前梳理长发的陶羽侬露出笑靥,一脸惊喜地道:“是你啊?什么时候来的?”

尚品萱是羽侬的表姊,只大她一个月,两家住得非常近,两个女孩从小就玩在一块,情同姊妹。

尚品萱笑道:“来一会儿了,刚刚在楼下陪舅妈喝了杯玫瑰花茶,她说待会你要跟杜云飏出去,喔喔~~难怪穿得这么漂亮!”

她笑着把羽侬拉起来。“让我看看,嗯,这件苹果绿的雪纺纱洋装设计非常简单高雅,很适合你喔!来,我帮你选一条项链……”尚品萱在梳妆台上的珠宝架选了一条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项链帮她戴上,链坠是个小蝴蝶,完美地栖息在她纤细性感的锁骨上。

尚品萱望着她,满意地道:“你全身上下的皮肤都白嫩如雪、吹弹可破,这种苹果绿最能衬托出你的净白喽,而且我刚发现这件洋装的肩头有一点蕾丝设计耶,不露出来太可惜了,来,你坐好喔,我帮你弄发型。”

她把羽侬按在椅子上,兴致勃勃地帮她把头发梳成马尾,再选个古典造型的发饰绑起来,退后两步欣赏着。“好漂亮喔!羽侬你真是天生丽质耶,明明没什么在保养,可是全身上下的皮肤都超好的!白净又光滑,我好~~羡慕你喔!”

“哪有啊,你别取笑我了,来,坐下来喝杯茶吧!”羽侬嫣然一笑,拉着品萱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坐下,倒了杯伯爵红茶给她。

气息沉静典雅的羽侬有道弯弯的柳叶眉,晶眸澄澈,鼻梁端挺,粉唇小巧红润,是个标准的古典美人。

尚品萱开心地问道:“舅妈说你订婚后很快就要结婚了耶,哇,那你接下来有得忙了,要挑选喜饼、订婚纱、拍结婚照……欸对了,你们要在哪办婚礼啊?我记得你以前说想在安静的小岛上举行婚礼,而且只希望邀请最亲密的亲友来观礼,这些想法,你都告诉杜云飏了吧?”

羽侬淡淡一笑,笑容里多了抹轻愁。“我还没跟他说……品萱,你知道吗,我觉得云飏他……他不是很喜欢我。”

尚品萱轻啜了口红茶,皱起眉问道:“什么意思?他怎么会不喜欢你?”陶羽侬是天底下最甜蜜可人的好女孩,凡事都替别人着想,要不是两家血缘太近,她一定会怂恿亲哥哥把羽侬娶回家。

羽侬轻垂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映出一道阴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云飏他……虽然我们快订婚了,但也没单独约会过几次,你知道的,我爷爷和杜爷爷是拜把兄弟,早就希望两家能结为亲家,所以当他们得知我跟云飏都单身时,便兴致高昂地撮合我们,爷爷还说,只要看到我穿上结婚礼服,他的病就好了一大半。”

品萱点点头。“这个我了解,老人家嘛,总是疼爱子孙,爷爷身体不好,病了好几年,能有一件让他高兴的事,大家一定顺着他的意思。”

品萱慧黠地眨眨眼,话锋一转,继续道:“而且,我早就知道你偷偷喜欢杜云飏好久了!你啊,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我~~小时候,每回杜家长辈带着杜云飏来家里聚会时,你总是特别开心,还会自告奋勇到厨房帮忙烤点心,就是希望杜云飏可以吃到你亲手烘焙的饼干。真奇怪,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为何不找个机会告白呢?早点告白,也许他早就跟你交往啦!”

羽侬小脸染上绯红,轻声道:“我哪有那个胆子啊?可以偶尔看到他我就心满意足了,而且,跟他那些艳光四射的女朋友相比,我一点都不出色,像只丑小鸭……”

品萱马上摇摇头。“乱讲!谁敢说你是丑小鸭?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吗?羽侬,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站在杜云飏身边一点都不逊色啊!”

羽侬在心底轻叹了口气,自己根本没有品萱说的那么好,她胆子小、没什么工作经验、见识不广,每次跟杜云飏约会时,都紧张到不知该聊什么才好,唉,云飏一定觉得她很闷、很不可爱。

他们会交往,其实是因为去年年底,爷爷的病情加重,一片愁云惨雾之际,杜爷爷带着杜云飏到医院探望爷爷,后来连续好几天,杜爷爷几乎天天来医院报到,两个老人好像在商讨什么事……

后来,老人家就说希望他们两个试着交往看看,反正男未婚、女未嫁,刚刚好。

虽然从小就暗恋杜云飏,但羽侬压根儿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真能成为他女朋友,甚至是在长辈的鼓励下,进行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记得当时要跟云飏初次约会的前一晚,她紧张到彻夜失眠,一直到现在,都常常以为自己置身梦中,不敢相信宛如太阳神阿波罗般闪耀的云飏真的是她男朋友!

就像今天要约会,她既期待又紧张,打从一早睁开眼睛就不断在脑中思考要穿哪件衣服、搭配哪双鞋子,还在更衣室里连续换了好几套,一会儿怕衣服的颜色太鲜艳,一会儿又担心洋装款式不够端庄。

品萱眨眨灵活的大眼,问道:“羽侬,有件事我本来不想说,但看到你们真的论及婚嫁了,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杜云飏在外面好像有不少女朋友,不是明星就是名模,你不觉得他的交友状况有点复杂吗?”深怕羽侬以后会被杜云飏伤透了心,品萱决定先点出事实。

羽侬喝着红茶,浅浅一笑,宁静地道:“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不过他未婚,本来就有交朋友的权利啊,而且我爷爷非常喜欢云飏,一再称赞他是少见的青年才俊,充满领导者该有的智慧与魄力,我爸也说,男人在结婚前风流没关系,只要成家后有责任感就好了!”

“那就好,看来舅舅跟爷爷是举双手赞成你们俩的婚事喔!”品萱不怀好意地道:“欸欸欸,搞不好你一结婚就‘中大奖’,这样等我结婚时,你的宝贝还可以当我的花童呢,好棒喔!”

羽侬羞到粉脸通红,一脸不自在地道:“你在胡说什么啦,不要再乱说话了!”

天哪,光听品萱这样说,她就害羞成这样,婚礼当天,自己会不会昏倒啊?

幸福到昏倒……呵呵。

第1章(2)

黄昏时,杜云飏开车来接她,两人先到医院探视已经移到安宁病房的爷爷,陪他说说话后,再到阳明山山腰的餐厅用餐。

吃完饭,他们还去信义区看了场电影,杜云飏才开车送她回家。

车里流泄着悦耳的小提琴协奏曲,羽侬坐在真皮座椅上,不时转过头偷觑着杜云飏,他今天好像特别沉默,看起来心事重重……

她着迷地望着他的脸部轮廓,觉得他宛如从国际时尚杂志走出来的名模——充满阳光气息的小麦色肌肤,浓眉间充满勃然英气,黑眸炯炯有神,鼻梁高耸,下颚的线条方正,整个人看起来好man!

她的视线移到他握住方向盘的大手,杜云飏配戴了一只rm的限量潜水手表,非常适合他阳刚的性格,羽侬知道他非常热爱户外运动,还在香港买了栋靠近海湾的房子,常常去冲浪或开风帆出海,充满男性魅力。

她清澈美眸里盛满爱慕,也凝聚了些许忧愁,今天云飏似乎心情不好,他跟她在一起不快乐吗?羽侬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是个活泼外向的人,也不擅长炒热气氛,唉,要是她再健谈一点就好了,至少还可以跟他聊聊刚刚看的那部电影……

有很多想法掠过杜云飏的脑门,经过慎重的思量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要跟陶羽侬解除婚约了,因为自己一点都不爱她。

其实,自己一整晚都心神不宁,仿佛有重重迷雾横亘在前方,他食不知味,也不知道电影在演什么,可现在下定决心后,他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既然他不喜欢陶羽侬,跟她在一起也没有快乐的感觉,那他不想继续错下去,不想拿婚姻大事开玩笑,也不想误了她的青春。

资金短缺的问题,他会跟几个交情还不错的银行家洽谈,研讨出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合作方案,这或许要付出比较高的金融贷款利息,但至少不用赔上他和她的婚姻,况且,他相信以自己的实力绝对可以带领集团度过重重难关。

说实话,他不是个很期待婚姻的男人,对婚姻也没什么憧憬,不过,他不喜欢把自己的婚姻当成交换工具,去换取‘大展银行’的奥援。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可以限制他、羁绊他,或是强迫他。他会以实际成绩证明给爷爷看,不靠‘大展银行’,他杜云飏一样可以让‘华崴营造’更加壮大,成为一方霸主。

而且,他觉得与其结婚后发现两人真的无法相处而要闹离婚,倒不如现在先分手,这才是尊重陶羽侬,才不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缓缓开口道:“羽侬,我想跟你谈一件事。”

“喔?好,什么事?”羽侬吓得正襟危坐,惶惶不安地望着他,奇怪,云飏的表情为何如此凝重……

杜云飏转过头,淡淡地瞥她一眼,羽侬一脸茫然,翦水双瞳闪烁着不安,我见犹怜的神韵令他冷硬的心房为之悸动。平心而论,虽然陶羽侬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可他无法否认她确实是个娉婷出尘、楚楚动人的美人。

她眉目如画,双眼灵澈有神,皮肤光滑细致、莹白似雪,双颊染着淡淡的绯红,比起时下那些喜欢戴着夸张假睫毛,一定要画浓浓眼影或是搽上珠光蜜粉才肯出门的女人,她淡雅如诗,宛如一朵带着露珠的百合般清新。

而且,她气质婉约沉静,约会时,就算他刻意表现得很冷淡,陶羽侬脸上始终带着盈盈笑意,她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柔柔的嗓音仿佛一阵春风,让人心旷神怡,至少,他发现自己跟她约会时,总是觉得很轻松,原本压在肩头的压力好像都消失了……

意识到这点,杜云飏轻皱起眉,或许是因为前几次约会他都没有仔细打量过她,现在这样一看,才会胡思乱想吧!也或许是因为要对陶羽侬说出残酷的话语,他觉得有点不忍心吧!

不,不能不忍心,既然自己不爱她,就要快刀斩乱麻,立刻提出分手,拖拖拉拉的反而更残酷。

他眸光一沉,清晰地道:“关于我们的婚事,我想取消。”

什么?

羽侬觉得脑门一轰,愣了好几秒才有办法开口。“为……为什么?”她有没有听错?云飏在说什么?

杜云飏坚定地答道:“因为我不喜欢你,更不可能爱你。”

羽侬小脸惨白,觉得好像有一根根利箭咻咻咻地划破空气,笔直朝她射来,穿过她的心,划破她的血管……

“是我的错,之前不该答应两家长辈提议的婚事,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女人了。”杜云飏觑了她一眼,继续道:“我曾因为‘华崴营造’的资金周转问题,犹豫着该不该跟你结婚,毕竟,你代表着‘大展银行’,但我现在已经想清楚了,我们之间没有爱情,硬要凑在一起,对双方都很残忍。”

“我们都还年轻,不该因为长辈的意见而赔上自己的一生,所以我会亲自到你家,向陶伯父和陶伯母深深致歉,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杜云飏果断地下了结论。

羽侬面如死灰地听着,整个人仿佛被丢入严寒冰窖,被重重冰霜包围,整个人冻到心肺几乎要麻痹,原本温热跳动的心也裂开、结霜了……

原来云飏一点都不喜欢她,他会答应与她交往,只是想拯救‘华崴营造’的资金危机。

老天!刹那间,她既震惊又羞愧,恨不得立刻化为泡沫消失,原来这些日子都是她自作多情,还以为云飏也跟她一样期待即将来临的婚礼,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她好愚蠢、好可笑啊!

他不但不喜欢她,甚至还觉得跟她结婚是件很残忍的事,他居然这么厌恶这门婚事、这么厌恶她……

跟她约会时,他都如坐针毡吧?不管她苦心经营什么话题,他都觉得她很蠢、言语乏味,甚至认为跟她在一起是赔上一生!

赔上一生……

她整个人抖得宛如狂风中的落叶,需要不断深呼吸才有办法开口。“我……我懂你的意思了,很抱歉,如果我早点醒悟,就不会……不会让你这么为难……”

不许哭!不许哭!她狠狠咬住下唇,死命忍住悬挂在眼眶的液体,不让它坠落。“我会告诉我爸妈……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个性不合,不是任何人的错。”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不过短短几秒,她好像从如诗如画的天堂失足坠入冰冷幽暗地狱,灵魂悲痛地哭泣着。

老天爷,原来他厌恶她!这个认知让羽侬恨不得当场死去,心脏为何还会跳动?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跳动?

看到陶羽侬泫然欲泣的神情,杜云飏眼底闪过更浓烈的情愫,差点就忍不住伸手按住她的肩头,但仅仅两秒,他就告诫自己不要做多余的事,现在安慰她只是在伤害她,延长彼此痛苦的时间罢了。

他相信就算取消这门婚事,以她柔美可人的外貌还有无懈可击的家世背景,一定很快就有更好的结婚对象,她会从豪门嫁入另一个豪门,当个生活优渥的贵妇,不会有问题的……他不用替她担心。

可,为何说出这些话,也得到她的认同后,他的心底没有想像中的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杜云飏转头望着陶羽侬,她似乎正竭力忍住泪水,那泪盈于睫的模样不断地刺痛着他的心——

奇怪,为何心头这么闷?他素来不喜欢女人的泪水,常有女人在感情转淡时想用眼泪拉回他的心,那些饱含心机的泪水掉得越多,只会让他更加厌烦。

但此刻他却完全没有憎恶的感觉,为何不觉得她的泪水饱含心机?心底甚至还存有强烈的罪恶感,以及……一些很怪异的情愫?

不对劲!杜云飏觉得自己今晚很不对劲,他摇摇头,试图将紊乱的思绪厘清。

“抱歉,可以让我在前面下车吗?这里很好叫计程车,我想一个人回家。”羽侬握紧双拳,不许自己的语调流露出脆弱。

杜云飏立刻拒绝。“不,既然是我约你出来,就有责任要把你平安送回家。”

他停顿了几秒,真诚地道:“对不起,我知道这些话也许会伤害到你,但我只是觉得,硬把两个不相爱的人绑在一起对彼此都不公平,我不想酿成更大的错误,请你相信,我只是认为我们不适合当夫妻,完全没有否定你的意思,毕竟,你拥有很出色的外貌和优雅气质……”他知道自己不论把话说得多好听,此举一定严重伤到她的自尊,让她觉得颜面扫地,这是他最不乐见的。

“请不要再说了。”羽侬苦涩地截断他的话,心底更加悲痛。

这算什么?他在安慰她?

不!不要同情她、不要可怜她!她可以接受他不喜欢她,但绝不要他的同情,绝对不要!

杜云飏无言地在心底叹息,了解自己此刻说什么都不适宜。

也许,他最该做的,就是体贴地留给她空间静一静。

他不再开口,仅是沉默地握住方向盘,注视前方。

这一带的转弯特别多,再加上好像有几盏路灯坏了,一明一灭的,视线不佳,杜云飏聚精会神地握紧方向盘,注意到前方有个大转弯。

他们的车还没切入弯道,眼前突然出现两道非常刺眼的灯光,伴随刺耳无比的喇叭声,他心中大骇,前方怎么会有一辆大货车?而且还是逆向行驶,眼看就要直直撞上他们了——

杜云飏狂踩煞车,试图扭转方向盘避开。

“吱吱吱——”

“啊!”

大货车的强烈灯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耳边只听到轮胎急速磨擦地面和羽侬的尖叫声。

“砰!”强烈的撞击力道让两人瞬间失去意识。

第2章(1)

头好痛……

“羽侬,我可怜的孩子,求求你快点睁开眼睛,我的孩子啊!”

妈妈?是妈妈在呼唤她吗?羽侬想听清楚点,但脑子昏昏沉沈的,好像被巨石压着,很不舒服。

“羽侬,我的羽侬,睁开眼睛看看妈咪,妈求你!”

妈妈在哭?为什么妈妈要哭?羽侬好急,想伸手安慰妈妈,可是自己的手却……奇怪,手怎么这么重?好像举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行,我一定要安慰妈咪,我舍不得让妈咪哭泣!她奋力挣扎,耗尽了所有力气,才终于掀开眼帘。

紧紧握住女儿小手的崔郁贞突地瞪大双眼,嚷道:“羽侬醒了!我的宝贝女儿,你可醒了!”

她这一喊,原本正在病房跟医生低声交谈的杜云飏、陶文翰和尚品萱全都冲了过来。

陶文翰老泪纵横地握住女儿的手。“羽侬,你可醒了!可醒了!你知道爸爸妈妈有多担心吗?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啊,万一你有什么闪失,叫爸妈怎么办?”

尚品萱在一旁听了也频频落泪。“醒了就好,你知道自己昏迷多久吗?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会痛?”

羽侬困惑地眨眨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一群人围绕着她,杜云飏也在场,他站在父亲身后,黑眸里盛满浓浓的愧疚。

等等!他脸上为什么贴着纱布、手臂和脚上也都缠着纱布?羽侬心头大惊,云飏出了什么事,怎么会伤成那样?!

这一刻,她没有心思去细想自己为何躺在病床上?为何母亲哭成泪人儿?她只担心云飏,她不要他受伤!

“我……”她一开口,便发现喉咙非常干涩,像是干涸的旱田。“我好渴……”

羽侬望着杜云飏的俊脸,想起自己当时好像是坐在云飏车上……有道非常刺眼的光照过来,然后,耳边传来尖锐的煞车声,接下来……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难道她跟云飏发生车祸,所以她现在才会躺在病床上?

崔郁贞赶紧转头问医生。“请问医生,我女儿她可以喝水吗?”

主治医生趋向前,凛声说道:“我先帮病人检查一下。”

护士过来替羽侬量血压,医生检视了下她的伤口,又测试她的瞳孔反应后,才点头道:“没问题,可以喂她喝一点水。”

“太好了!”

陶文翰一脸喜悦地轻扶起女儿,让她坐卧在床上。“慢慢来,我们喂你喝水,小心别呛到。”

崔郁贞捧来一个保温杯,一小口、小口地喂她喝水,举手投足间有着对女儿的无限宠爱。

待羽侬喝完水后,医师又问:“请你回答我一些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父母亲的姓名、家里住址和电话记得吗?哪个学校毕业的?毕业几年了?”

羽侬虽然语气虚弱,但仍对答如流。

医生点点头,对陶文翰道:“看来没什么大碍,虽然陶小姐被送到医院急救时有轻微脑震荡,但应该没影响到大脑,身上的骨折也会慢慢痊愈,你们放心。”

羽侬听到后,低头瞧瞧自己,好可怕,她身上被纱布缠绕的地方比云飏还多,看来那场车祸应该非常严重。

她的视线穿过众人,直直盯着杜云飏,柔声道:“云飏,你伤得严重吗?会不会很痛?”

望着她,杜云飏眼底的自责更深了。“我还好,只是骨折,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开车不小心才会发生车祸,害你受苦了。”

他再度向陶氏夫妇深深一鞠躬。“伯父、伯母真的对不起,我太粗心了。”

“别这么说。”陶文翰拍拍他的肩膀。“这几天你不断向我们道歉,云飏,陶伯伯了解你的个性,你性格沉稳,一点也不毛躁,警方也说了,是那辆大货车司机酒驾,逆向冲到你们的车道……只能说你运气不好,但绝对不是你的错。”

“是啊。”

崔郁贞也温和地道:“别自责了,没有人想发生这种事,更何况你也受了伤,先好好养伤比较重要。”

羽侬心疼地望着杜云飏,觉得他消瘦好多,唉,他不用这么自责的,照爸爸的说法看来,自己记忆里那道强烈的光应该就是大货车的车灯吧……

崔郁贞握着女儿的手,激动地落泪道:“幸好你醒了,你知道自己昏迷多久吗?七天耶!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吓妈咪了,妈咪的魂都被你吓飞了,杜爷爷也好担心你,天天都来探望你,就是希望你能早点醒来!”

“爸、妈,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羽侬感动地望着父母亲脸上的疲惫,觉得自己真不孝,怎能让双亲为她如此烦恼?

“幸好你没事,只要你没事,爸妈的心总算回到原本的位置继续跳动了,昨天杜爷爷来探望你时,还说只要你一清醒、恢复元气,他就要加快脚步筹备结婚的事,他说啊,你们小俩口也不用订婚了,直接结婚就好,喜事一办,运气一定非常旺,不会再遇到这么奇怪的事了,小侬,你听,杜爷爷有多疼你!”崔郁贞一脸欣慰地轻抚着她小巧的脸蛋。

羽侬脸都红了,她飞快地瞥了云飏一眼,却看到他的俊脸迅速闪过一丝阴霾,不安的情愫立刻蔓延胸口,云飏不开心吗?想想也对,杜爷爷就算再喜欢她,突然宣布要他们直接结婚的消息总是不妥。

她双颊泛红,摇摇头。“妈,先不要说这些了,我应该先专心养伤不是吗?对了,我受伤的事没有告诉爷爷吧?”不愿看到云飏不悦,她故意转移话题。

“当然没有。”崔郁贞轻皱起眉。“没人敢告诉他,就怕刺激到老人家。”

“没有就好。”

羽侬松了口气,倘若爷爷知道她的事情后病情迅速恶化,那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医生提醒道:“病人体力还很差,让她多休息吧,明天开始,院方会替陶小姐安排一连串精密的检查,确保她没有后遗症。”

陶氏夫妇赶紧道:“对对,要让羽侬多休息,看看我们多粗心,女儿一苏醒我们就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快,我们快出去,让羽侬好好睡个觉。”

虽然舍不得离开女儿,但崔郁贞也知道该让羽侬多休息才对,她温柔地亲吻女儿的脸颊。“小侬,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喽,你放心,爸妈会天天来看你、照顾你,我们已经请了二十四小时的看护陪伴你了。”

“好,爸、妈,你们快回家休息吧,我没事的。”羽侬微笑看着他们,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云飏脸上。

杜云飏问医生:“我可以留下来多陪她一会儿吗?我保证不会吵到她,会让她多休息。”

医生点点头。“可以,记得叫病人多睡觉,好好休息。”

“我会的。”他郑重地点头。

陶文翰听到后对杜云飏说:“那我们先回去了,云飏,你自己伤势也还未痊愈,陪羽侬一下就好,不要太累了,待会儿就回家好好睡个觉吧!我看你这几天一定都没睡好,别担心羽侬,二十四小时轮班的看护等下会进来陪她。”

“好。”

一群人总算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他和羽侬两人。

羽侬小脸燥热,觉得有些坐立难安……她好高兴他主动说要陪她,交往期间她当然感受得到云飏的冷淡,但她一直都认为那只是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罢了,况且,他一个人要掌控那么大的集团运作,每个决策都攸关数千名员工的生计,当然会有很多烦忧的事,她可以体谅。

杜云飏拉了把椅子在病床旁边坐下,羽侬见状,轻声提醒他。“谢谢你留下来陪我,不过,我相信你这几天也累坏了,还是早点回去吧!看护应该快到了。”

“我没关系,我不累,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会不会不舒服?有哪里痛吗?”他这几天几乎都无法入睡,陶羽侬一天不清醒,他就饱受煎熬,无法原谅自己竟然害她受伤,虽然不爱她,可他约她出去,就有责任把她平平安安送回家。

其实,在车祸发生的前一秒,杜云飏眼看他们闪不过那辆狂冲过来的大货车,索性来个大转弯,由自己坐的那侧去承受最大的撞击力,一心一意希望陶羽侬的伤势能轻一点,这无关爱情,而是男人应该负起的责任。

只是,就算他一心想保护陶羽侬,但那么强烈的撞击还是让两人受了伤,幸好车上的安全气囊全都有发挥作用,他们没有伤到要害,大部分都是骨折和撕裂伤。

长期上健身房的杜云飏身体好,恢复能力很快,昨天就被医生评估没有大碍,可以出院了,但他仍留在医院,希望陶羽侬能尽快清醒。

羽侬羞赧地摇摇头。“我还好,没有觉得哪里痛……”其实,伤口怎么会不痛呢?但她不忍心让云飏陷入深深的自责里。

杜云飏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不发一语。

被他那漆黑深邃的眸光盯着,羽侬顿时觉得手足无措,心跳乱了节奏,额头也沁出香汗,只想随便找个话题化解这尴尬的氛围。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未经大脑思考,便脱口而出:“那个……杜爷爷他真的非常和蔼可亲,也很疼爱我,不过,要我们不用订婚直接结婚,似乎有些匆促……”

话一出口,她双颊瞬间胀红,气得直骂自己——笨蛋!陶羽侬,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算再怎么想不到话题,也不该讲到结婚的事啊,云飏搞不好以为你也在逼婚……

喔,她真是恨透了自己的口拙,倘若不是云飏还在身边,她真想握拳敲敲自己的头,笨蛋!笨蛋!

杜云飏听到后,幽眸更加深邃如谜,他愧疚地道:“我真的很抱歉,车祸发生前你曾说过要下车,想搭计程车回家,但我却坚持要送你……如果那时候我让你下车,你就可以顺利避开这场劫难了。”

倘若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会让羽侬下车,宁可自己一个人发生车祸,也不想拖累她。

羽侬震惊地瞠大双眸。“咦?我真的那么说吗?要自己搭车回家?好奇怪,我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她记得每次约会后,云飏都会开车送她回家,两人一起待在车上的那段时光很棒,就算没有交谈,也觉得自己跟他很亲密,况且,她还会悄悄转头望着专心驾驶的他,觉得那模样真的好酷,英姿飒爽,根本不可能想自己搭车回家啊!

闻言,杜云飏愣住,盯着她好久,才沉声问道:“你……不记得自己说过要下车改搭计程车的事?”

羽侬的双颊又飘来两朵瑰丽的红云,他为何一直看着她?害她怪不好意思的。“我真的不记得。”奇怪,她有没有记住这句话很重要吗?为何他的表情变得好严肃?

杜云飏眸光复杂,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似乎在研究一个最难解开的问题,车祸发生前几秒,她明明说过要下车,为何现在要否认?

她否认的动机是什么?

是什么?

“羽侬,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记得车祸之前你说过要下车?”他表情冷肃阴郁。

羽侬迷惘地道:“不记得了!我真的有说过那些话吗?”好怪异的感觉,云飏的眸光为什么如此犀利,那句对话很重要吗?

他的目光锋利如刃,好像要从陶羽侬脸上找出一丝丝端倪,但她清澈的晶眸无比困惑,坦率自然地回望他……不,这不是一个说谎的人会有的表情,当上总经理后,他阅人无数,一个人是不是在说谎、是不是心虚不安,他只消几眼就可以完全看透。

照这样子看来,他几乎可以确定陶羽侬没有说谎,但实在想不透,她为何会忘记那些对话?

她是真的忘记吗?怎么可能?

第2章(2)

羽侬望着他凌厉的眸光,身子轻轻一颤,不解地直视他。“云飏,你为什么这样看我?那句话很重要吗?我是不是还有忘记别的事?”

杜云飏眯起锐眸,沉声道:“你还记得我们那天约会是去哪里吃饭吗?吃完饭之后呢?”

虽然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可羽侬还是温驯地应道:“我全部都记得啊,我们先去医院探望我爷爷,爷爷那天精神不错,还开玩笑说等他出院后要跟你一起赛马!然后,你带到我到阳明山一间日本料理吃晚餐,晚饭后,我们去看‘名牌冤家’……”

杜云飏轻皱起眉,她记得他们吃的晚餐、看的电影,甚至连他跟陶爷爷之间的玩笑话都记得一清二楚,可却忘了他们在车上最重要的一段谈话——他坦言不爱她、不喜欢她,要求取消婚约的事。

当时陶羽侬像是受了非常大的打击,浑身发抖,眼眶里蓄满泪水,还说会回家告诉她爸妈,这一切只是因为两人个性不合,不是任何人的错。

以她那快崩溃的模样看来,他不认为她会轻易忘记这件事。

蓦地,杜云飏想起自己曾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一些报导,说有人在车祸或重大事件发生后,会选择性遗忘某些痛苦的记忆,藉以保护自己。

所以,陶羽侬是丧失记忆吗?她记得那晚所有的事,却独独遗忘那段对话,是因为那段话让她很痛苦?

是这样吗?杜云飏不确定她到底是真的丧失记忆,还是在伪装,假装自己失去记忆?

他不了解陶羽侬的目的是什么?因为她反悔了,不愿意取消长辈说好的婚事,因此假装失去记忆,希望能按照原订计划订婚,继而结婚?

杜云飏冷冷一笑,她这么有把握吗?有把握他不会旧话重提?毕竟,倘若他真的不想跟她结婚,大可把那些话重复一遍。

他望着她,寒冽的眸光没有温度。“所以,你认为自己记得当晚所有的事情,除了要下车、想搭计程车回家那句话之外,没有任何遗忘的?”

“难道不是吗?”

他的表情让羽侬惶惶不安,她嗫嚅地道:“云飏,我是不是还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如果有,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他凝重的神情让羽侬很慌,难道自己遗忘了某些重要的记忆?她非常拚命地想啊想的,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云飏来接她,他们一起去探望爷爷,还去一间气氛很幽雅宁静的日本料理店用餐,然后就去信义区看电影,最后,云飏开车送她回家……就是这样啊,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她蹙眉苦思的表情尽入杜云飏眼底,他抿抿嘴,如果陶羽侬真的在演戏,那他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真是精湛无比,比职业演员还要厉害。

“云飏,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了?”她惴惴不安地望着他,惊惶的眼神就像在森林里不慎迷路的精灵般楚楚动人。

杜云飏的眸底飞掠过许多深沉的情愫,他盯着她良久,终于缓缓开口道:“没有,你没有遗忘任何重要的事。”

“真的没有吗?”她杏眼睁得好大。

“没有。”

他不确定陶羽侬是不是真的失忆?没关系,先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好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得到杜云飏的保证,羽侬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羞涩地笑道:“幸好没有,我真怕自己因为车祸撞坏脑子了,看来是我想太多哩。”

云飏淡淡一笑,黑眸深处却没有任何笑意。“的确是你想太多了,不过,关于婚礼提前一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嗯……你会不会觉得有些仓促?”

他突然问这个问题,羽侬羞到手足无措,小脸红得像苹果,低着头不敢直视她,声如蚊蚋地道:“我……没有意见,长辈决定就好。”

语毕,她又不安地望着他。“你是不是不赞成提前……”

他反对提早结婚吗?是因为觉得还不够爱她?或者没有想跟她结婚的冲动?是这样吗?她的胃部突然一阵紧缩,心也纠结在一起。

杜云飏黑眸一暗,深奥难测地道:“我没有不赞成,只是在想……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趣?毕竟我们约会时,气氛并不是非常热络。”

交往期间,云飏当然感觉得出陶羽侬非常喜欢他,每次看到他开车来接她,她的双眼就会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笑容也像是一朵灿烂的向日葵,让人无法忽略她的纯净清新。

还有,他也知道陶羽侬喜欢在他开车的时候,偷偷转头注视他,对他的爱慕溢于言表,只是,他真的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喜欢他?因为他的家世?不太可能,陶家本来就是豪门,没必要攀关系,况且以她那可人的外型,绝对还是有很多名门贵公子争先恐后想娶她为妻。

羽侬恬静地微笑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意我们约会时气氛热不热络,就算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也不要紧。”

她的头越垂越低,像是一朵清雅绽放的小花。“我知道自己见识不多,原本就无法跟你谈论很深奥的问题,也不懂什么全球金融趋势或该如何投资理财……可是,我只希望……只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时,脑子可以完全放空,不必费心想任何话题,也不用去揣测别人的心思……你为了公事已经很忙很忙了,我希望你能放松自己,快乐一点。”

羽侬说完后,偷偷觑了他一眼,这是她的肺腑之言,从小到大,她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云飏难得绽放的笑容,只要他快乐,她就觉得很开心。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让杜云飏呼吸一窒,觉得好像有个很强烈的东西在撞击胸口,令他好几分钟都无法回神。

这女孩……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也不明白心口那股强烈的感觉是什么?他只觉得她真是一个傻女孩,为何一心一意替他着想?难道感觉不出来他不爱她吗?

原本他是非常排斥这门婚事的,毕竟和陶羽侬不熟,以为她只是一个毫无情调的木头美人,或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娶她只是为了传宗接代,然后,她每天逛街血拼当贵妇,夫妻之间没有太多交集。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在她心目中居然占有如此重要的分量,她竟然如此善解人意,她……这傻女孩。

他感觉胸臆间陌生的情潮一直蔓延、再蔓延……他有些慌乱,不喜欢这股无法驾驭的陌生情愫,他深吸了口气,逼自己恢复平静。“医生说你要多休息,快点睡吧,你睡着后,我会去请你的看护进来陪你。”

羽侬乖驯地点点头。“好,我知道。”

她的确是有点累了,不过才说一些话,就觉得整个人很虚弱,想好好睡觉,她乖巧地躺好,拉高被子,眷恋地望了他一眼后闭上眼睛,过没多久,便沉沉进入梦乡。

杜云飏冷眼望着陶羽侬宁静的睡颜,这几天,他一直期待昏迷的陶羽侬能快点苏醒,不过,作梦也想不到,她醒来后,居然会送给他一份超级大礼——

她“疑似”丧失记忆。

而且,就这么巧,她遗忘的,恰好是两人决定取消婚礼的对话。

真的有这么巧吗?

他不确定陶羽侬是不是在耍心机,但,倘若她是在耍心机,倒是勾起他很大的兴趣,在他眼底,陶羽侬一直是个过度文静的女孩,原以为她呆板木讷,没想到居然有这么深沉难测的一面?

但她方才说希望他快乐一点的神情却那么真诚动人,她眼底的爱慕光芒俨如恒星,令他心弦频频悸动,到现在都无法完全平复。

陶羽侬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心机深沉?或是真的好爱他,只愿他快乐?

他真的不知道,也很难厘清。

情况似乎越来越混乱了,命运之神好像故意把他跟陶羽侬一直牵绊在一起,最糟糕的是……他的理智似乎在渐渐崩毁……

不!他冷冽地摇头,不会有这种事的,他是‘华崴营造’的接班人,是最冷酷果决的杜云飏,只想在事业上冲出最傲人的佳绩,绝不会被感情绊手绊脚。

女人在他心目中不会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他不想让一个女人主宰他的喜怒哀乐。也许,他此刻的紊乱心情只是因为很愧疚,愧疚自己害陶羽侬出车祸受伤吧!对!没有任何特殊的情感,只是愧疚而已。

更何况,他对她还有深深的疑虑,不明白她是不是真的失去记忆,或者,她在欺骗他?

他的眼眸深沉如汪洋,这一切,就让时间来告诉他答案吧。

倘若陶羽侬敢欺骗他,他会让她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

杜云飏深深地望了沉睡的人儿一眼后,把病房的灯光调到晕黄,轻轻地带上房门走出去。

第3章(1)

数日后,杜云飏到陶羽侬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和他说了这件事。

医生听完后,沉思了一会儿答道:“你们两人送到医院时,都有轻微脑震荡的迹象,所以,陶小姐有可能是因为脑部受到创伤,暂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杜云飏问道:“那她会想起这段记忆吗?大约要多久的时间才会想起来?”

“这个很难说。”

医生推推眼镜镜框,沉声说:“人脑的结构非常复杂,我们之前也有遇过一些类似的病例,病人在发生意外后丧失记忆,有人过一、两天就想起来了,但也有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回那段记忆。”

医生拿起笔,在羽侬的病历上记录着。“不过,这几天我们也给陶小姐做过脑部断层扫描和脑部超音波检查了,都没有发现异状,再加上你说那一段对话并不是很重要,因此,我想应该是没有大碍,不会对陶小姐造成任何困扰,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会继续追踪她的病情。

“我知道了。”

杜云飏点点头。“关于这件事,麻烦医生不要告诉羽侬,她元气尚未复原,我担心她知道后会胡思乱想,给自己太多压力。”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陶羽侬想故弄玄虚,那他就陪她玩下去,不会打草惊蛇。

“好,我明白。”医师应允。

“谢谢医生,那我先出去了。”

他离开办公室想走到羽侬住的病房,经过电梯时,看到一个打扮入时、容貌艳丽的女人正好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一愣,浓眉不悦地蹙起。“你怎么会来这里?”

姚如珊一看到杜云飏,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嚷着:“云飏,你这几天为什么都不接我电话?”

“羽侬伤势还没好,我大部分时间都必须留在医院。”他冷冷地道。

羽侬?叫得这么亲热喔!姚如珊妒火中烧,勉强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云飏,人家今天好忙喔,一早就到我开设的精品店坐镇,忙到现在还没有吃饭耶,你陪我到楼下附设的咖啡厅喝杯饮料,吃个简单的松饼好不好?”

“你去吃吧,我还有事。”杜云飏神情冷淡。

“别这样嘛!”

姚如珊轻摇他的手臂,可怜兮兮地道:“你这几天都不理我,我只好跑来医院找你,就是想见你一面嘛,你陪我喝杯饮料花不了十分钟的,走嘛!”要知道他的行踪不难,只要重金买通他的秘书就行了,有钱好办事。

杜云飏淡淡瞥了她一眼,知道姚如珊缠功惊人,与其在这边闹,还不如早点跟她喝杯饮料打发掉。

眼看他神情稍霁,姚如珊喜孜孜地把他拉到楼下的咖啡厅里,向侍者点了两杯咖啡还有一份水果松饼。

杜云飏神情淡漠地望着窗外,浑然不觉有人在咖啡厅里看见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时,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还刻意选在他背后的位置坐下。

侍者离开后,姚如珊凝视着他,开口问道:“云飏,你知不知道自己瘦了一大圈?你出车祸后,不但没有专心休养,还天天跑到医院陪伴陶羽侬,唉,看你这样,我好心疼喔!”

见他没打算回话,她试探地问:“都过这么多天了,陶小姐的伤势应该快好了吧?”

杜云飏俊脸又蒙上阴霾,她不安地道:“欸,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陶小姐假借伤势尚未痊愈的名义,硬缠着你不放?唉,这桩婚事都是你爷爷擅自决定的,我知道你一点都不喜欢陶羽侬那个女人,觉得她太文静木讷、毫无情调可言,要你照顾她,真是太委屈你了。”

“你别胡说。”杜云飏严峻地斥喝道:“是我害她出车祸的,我当然有义务好好照顾她。”

姚如珊很不服气,她扬高下巴,忿忿地说:“可是已经很多天了耶,陶小姐的伤势应该都好得差不多了吧?”那女人根本就是在装病!哼,爱耍心机!

“没有这么简单。”

他喝了口咖啡,目光沉郁地道:“我对不起她、我害了她,她似乎有丧失记忆的征状。”

“什么?”

姚如珊闻言,眼睛瞠大,吓得低喊出声。“云飏,你是在开玩笑吧?你说陶羽侬丧失记忆?”

杜云飏烦躁地点起一根烟。“我真希望我是开玩笑的。”只要一想到自己对陶羽侬造成的伤害,他就自责到寝食难安。

“不会吧?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姚如珊不敢置信,她设法安慰杜云飏。“你也别太担心了,会不会只是暂时性的,过几天就想起来了?”

杜云飏吐了口烟圈,轮廓分明的脸庞弥漫着烟雾。“车祸发生前几分钟,我跟陶羽侬摊牌了,我告诉她,我不喜欢她,不想娶她为妻。”

“你真的说了?”

姚如珊精神一振。“那她怎么回答?有大吵大闹吗?”

他摇摇头。“她不是个会大吵大闹的人,看得出来她非常震惊,但很冷静,说会回家告诉父母亲我们两人因为个性不合要取消婚事,不是任何人的错。”

想到陶羽侬那惨白、硬打起精神的神情,还有悬挂在眼角,却倔强地不肯坠落的泪,杜云飏不禁有些佩服,她并不是他先前认定的娇娇女,也没有靠哭来解决问题,和他之前认识的女生很不一样。

他面容更加严肃,继续道:“可是,她苏醒后,什么事都记得,照脑断层扫描也一切正常,但就是忘了那一段对话。”

姚如珊皱起眉。“哪有这么巧的事?她会不会是后悔了,还是想嫁给你,所以假装丧失记忆?”哼!那女人真阴险,不要脸!

“我也曾怀疑过这点,不过,倘若她只是在演戏,那演技也未免太精湛、太出神入化了,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她似乎真的遗失了那段记忆。”

搞什么啊,姚如珊恨得牙痒痒,好不容易云飏终于跟陶羽侬摊牌,可这碍手碍脚的女人竟然失忆?啧啧,她才不信呢!

“云飏,我觉得这件事情疑点很多,她怎么可能偏偏失去这一段的记忆呢?巧得太惊人了吧?我认为陶羽侬只是在耍花样!”

“别说了。”

杜云飏按熄烟蒂,不悦地道:“我不该跟你谈起这件事的,你不准告诉任何人。”也许是连日来心头烦闷,精神不济、压力大,才会跟她提起羽侬的事,但他很快就警觉到姚如珊不是一个好的诉说对象。

被他冷冽的眼神一扫,姚如珊乖乖地道:“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说的。”

她紧张地看着杜云飏拿起帐单。“等等,你要走了吗?别这样嘛,我们好几天没有见面了,再陪我一会儿吧!或者……”她露出自认为很性感的微笑。“晚上来找我,我煮你最喜欢吃的菜等你!”

杜云飏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漠地丢下一句。“我还有事,记住,今天的事绝对不准说出去,否则我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还有,以后没事不要来找我。”

说完,他拿起帐单走向柜台结帐,迅速离开咖啡厅。

姚如珊恨得把手上的刀叉用力摔在盘子上。“陶羽侬,你这女人可真是会耍心机啊!哼,什么丧失记忆,骗鬼吧你!没关系,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挽回云飏的心!你给我走着瞧!”

***

杜云飏回到陶羽侬的头等病房,从虚掩的房门看到爷爷杜百祥也来了,但里头的气氛却很怪异,崔郁贞竟抱着女儿频频落泪?!

“怎么会这样?为何疤痕还没有消除?”

看着女儿手臂上那道长约十公分的淡淡伤疤,崔郁贞哭得好伤心。“我们找了最好的外科医师帮你做手术,就是要除掉撕裂伤所造成的伤疤啊,为什么现在还是留下一道痕迹,为什么不能完全消失?”

那场车祸让杜云飏和羽侬身上都有一些撕裂伤,由于伤口呈现不规则状,所以必须进行缝合,但因缝合后难免会留下疤痕,所以羽侬的家人特地请来最好的外科医师再为她动一次手术,结果疤痕淡了,但却不是完全消失,只要近看,还是可以看到。

除了左手手臂有痕迹外,其实她脖子上也有一点撕裂伤留下的疤痕,只是面积很小,不容易察觉。

至于杜云飏,他的手臂和小腿也都有一点疤痕,只不过他是男人,不在乎那些小细节,更不会把它放在心上。

羽侬心里好难过,毕竟自己正值金色年华,有哪个女孩可以忍受自己身上突然多出一道伤疤,而且就在左手手臂上,她这一辈子,恐怕都无法再穿无袖上衣了。

看到母亲哭得肝肠寸断,她强打起精神,不忍地安慰道:“妈,不要哭了,我真的不介意这个伤疤啦!你别哭嘛,反正我本来就怕冷啊,以后就尽量多穿七分袖的上衣,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啦,不要烦恼了!”

“小侬,妈知道你心底难过,你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手上突然多出个伤疤,心里一定很痛,都是妈的错,我一定要帮你找更好的医生来想办法!”女儿越安慰,崔郁贞哭得越伤心。

杜百祥长长叹了口气。“是啊,羽侬,不要担心,现代医学这么进步,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医生来消除这道疤。”

他愧疚地对陶文翰说道:“都是云飏的错,更是我的错,我没有好好教导孙子,让他害羽侬受苦。”

“千万不要这么说。”

陶文翰真诚地道:“没有人希望发生车祸,云飏已经很自责了,我们就别再给他压力了。”

“唉……”

杜百祥更沉重地再叹息,转头看到门外的孙子,扬声道:“云飏,你怎么站在门口,快进来!”

杜云飏一踏入病房,杜百祥立刻道:“这个时候提这件事你们可能觉得很仓促,不过,我是真的很喜欢羽侬这个乖巧的好孩子,所以我已经去看好日子了,如果你们不反对,我希望能早点办婚事,让云飏和羽侬在两个月后结婚。”

此言一出,每个人都很错愕,尤其是杜云飏,他震惊的眼眸里瞬间飞掠过一丝阴郁,而羽侬在惊愕之余,小脸染上红霞,羞涩地看了云飏一眼,随即又害羞地移开视线。

“两个月后?”崔郁贞茫然地道:“会不会太快了?我怕来不及准备……”

“不会快、不会快!”

杜百祥胸有成竹地笑着。“既然小俩口要结婚,就早点完成终身大事嘛!而且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啊,婚礼可以办得简单而隆重,宴客场地也不难挑,联络五星级饭店就行了,至于他们的新居……云飏目前独居,那栋房子地点很好、装潢很美、规划得非常完善,应有尽有,总之羽侬什么都不用准备,只要快快乐乐地嫁给我们云飏就行了!”

杜百祥笑呵呵地问着陶文翰。“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舍不得将这么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儿嫁出去啊?放心放心,我们都住台北市啊,你们随时可以见到宝贝女儿嘛!”

闻言,陶文翰也笑了。“我这女儿平时当公主当习惯了,几乎都不做家事的,爷爷这么疼爱她,真是羽侬几世修来的福啊!既然爷爷已经看好日子,那我们当然全力配合喽,郁贞,你说呢?”他转头询问妻子的意见。

既然丈夫都答应了,崔郁贞也没有理由反对,况且,她也知道这两个孩子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现在不过是计划提前罢了,她欣慰地笑道:“文翰说得对,爷爷您这么疼爱羽侬,再加上云飏又一表人才、杰出优秀,能嫁给他,真是我们家小侬的福气喔!”

几分钟前她还为女儿手上有道不小的疤痕而哭泣,现在居然要谈婚事了,突来的心情转折让她有点无法适应,不过,崔郁贞很清楚,女大不中留,小侬能找到一个好归宿绝对是她和老公这生最开心的事。

崔郁贞执起女儿的手,略微感伤地道:“我的女儿长大了,妈咪虽然很舍不得你,但爷爷说得对,都住台北市嘛,又不是嫁得多远,我想你时随时可以去看你。小侬啊,你嫁进杜家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好好孝敬长辈、尊重丈夫,尽全力当一个好媳妇、好太太,知道吗?”

“妈……”

羽侬羞到螓首低垂,红晕从脸颊一直扩散到粉颈,老天爷,这是真的吗?她真的要嫁给暗恋许久的云飏了?天啊!

杜百祥慈爱地看了看羽侬,再转头看看云飏,笑容满面地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婚礼的细节吧,宴客的饭店我建议办在……”

第3章(2)

一个小时后,杜云飏陪爷爷走出医院,开车送爷爷回家。

杜百祥望着孙子沉峻的脸色,问道:“你的表情干么这么凝重?不高兴我擅自决定婚期?”

杜云飏没有发动引擎,转头望向爷爷。“你明明知道我不爱陶羽侬,为何一定要逼我娶她,甚至是在这么匆促的情况下?”

杜百祥一听,勃然大怒。“现在都什么情况了你还敢说不想娶?是,我知道出车祸不能全部怪你,你也是受害者,但毕竟车是你开的,是我们害人家女儿出车祸,你难辞其咎,我们必须负责任。”

“我没有说不愿意负责任,可是,难道负责任的方式就只能这样吗?一定要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为妻?”杜云飏眼底涌着阵阵寒光。

“我早就说过了,你们结婚后可以再慢慢培养感情,这不成问题!更何况,羽侬这么乖巧温柔,要你娶她有这么痛苦吗?就算没有出这场车祸,你们也是要结婚啊,我只是不喜欢喜事一直拖着,才要你们尽快完婚啊!”

杜百祥眼眸一闪。“难道,你很在意羽侬手臂上的伤痕?”

杜云飏立刻摇摇头。“不是。”

事实上,他根本不在乎那个,但能理解这对一个芳华正茂的女孩来说是多大的打击。这一点,是他最愧对陶羽侬的地方。

不过,他没想到爷爷竟然急成这样,要他们俩马上结婚。

他真痛恨这种一直被人操控的感觉,从小到大,他都可以很稳地掌控自己的人生,唯独婚姻这件事,居然是在这种状况下……

“既然你不在意那个疤痕,那就赶快娶她,把婚事办一办吧!对了,你也要跟外面那些女人完全断干净,懂吗?娶羽侬是要你疼她一辈子,绝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杜云飏没有回答,但脸上的表情仿佛暴风雨即将来袭的天际那般变化难测。

***

送杜百祥回家后,心烦气躁的杜云飏原本想到酒吧喝酒,但此时手机却响了。

他接起手机,彼端传来一个有点陌生的声音。“杜云飏吗?我是尚品萱。”

“喔,你好,有什么事吗?”他知道尚品萱是羽侬感情很好的表姊,但她为什么会打电话来?

“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想当面跟你谈,方便见面吗?我现在在医院附近,不会耽误你很久的时间。”

他沉吟了会儿。“好,那就约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厅碰面吧。”

杜云飏抵达咖啡馆时,尚品萱早就在那等了,两人向侍者点好饮料后,尚品萱开口道:“我知道这样找你出来很唐突,不过有些事我一定要亲自跟你确认。”她紧紧盯着他。“下午你跟那个女人说的话,我全听到了。”

原本品萱只是想进去咖啡厅喝杯茶放松一下,万万没料到杜云飏和一个女人也在那,而且还让她听到好多秘密,她想了好久,决定把杜云飏找出来当面问清楚。

至于他的电话号码,这很简单,她趁羽侬不注意的时候,偷看了她的手机。

她听到了?!

杜云飏表情有些错愕,仅是抿抿嘴,不发一语。

尚品萱紧张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说你不爱她?还有车祸发生前你跟羽侬摊牌,但这段记忆她都遗忘了?”

他淡淡地答道:“没错。”

既然她都已经听到了,他也不想说谎。

品萱好难过,老天,这居然是真的?怎么会这样,羽侬太可怜了……

“那么,跟你谈话的那个女人,就是你爱的女人吗?”

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个长相艳丽的女人好像叫姚如珊,曾经上过八卦杂志,是个风评不佳的社交花。

饮料送来了,杜云飏缓缓地喝了口咖啡。“不,她算是我的女伴,但我不爱她。”其实他可以不要回答这个问题的,不过尚品萱眼底的真诚打动了他,他看得出她是真的关心羽侬,因此没有拒绝答覆。

“我知道自己完全没有立场问你这些事,但我真的想知道你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娶羽侬?你会好好对待她吗?还是你只是想应付你爷爷,所以表面上答应这桩婚姻,其实打算让羽侬当个深闺怨妇?”尚品萱眸光复杂地道。

他沉下脸,粗黑的浓眉拧得更紧。

“拜托你回答我!”

尚品萱更急切地道:“我知道这样问你真的很冒失,但羽侬就像是我的亲妹妹,我跟她一起长大,我渴望看她得到幸福,如果你不想善待她,请你现在就放手,说你不愿意结婚。”

与其未来目睹羽侬被他伤透了心日夜哭泣,品萱宁可现在跟杜云飏说清楚。

他的黑眸更是幽沉,思考了半晌后才道:“我无法跟你保证未来一定会让她觉得非常幸福,但倘若我真的娶了她,我会顾全她的颜面,不会令她难堪。”

品萱接着问:“你是因为她手上有疤痕,才心怀愧疚地答应娶她吗?”

这个问题让云飏更加迟疑,他缓缓地道:“有一部分是。”

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样……

尚品萱语重心长地道:“我只想告诉你,羽侬非常非常喜欢你,事实上,早在很多年前你跟着长辈到她家里拜访时,她就喜欢上你了,也许你这些年压根儿没有特别注意过她,但她满心满眼都是你,对于其他男人的追求完全不为所动………”

品萱叹了口气。“因此,请你在婚后善待羽侬,就算有一天她想起那段遗失的记忆,我希望你能告诉她,那不是你真正的心意,你在结婚后已经对她有了感情,你珍惜你们的婚姻。”

她站起身,幽幽地望了他一眼。“我言尽于此,不好意思,耽误到你的时间。”

说完,她转身离去,在心底悲叹道——羽侬,我这个姊姊只能做到这里了,只希望今天担忧的事通通不会发生,你会有幸福美满的婚姻!

尚品萱走了,单独留在座位上的杜云飏心事重重地盯着窗外车水马龙的景象,久久无法动弹。

第4章(1)

在杜百祥的强力主导下,他们于两个月后顺利结婚了,婚礼办得相当隆重且气派。

今晚是新婚之夜,羽侬洗好澡,在浴室里穿上睡衣吹好头发后,一脸紧张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心脏怦怦怦跳得好快,小脸也红成一片,她不安地轻拍脸颊。“我的脸怎么这么红?”

浴室内蒸气氤氲,刚出浴的她体香芳馥,桃腮灼灼,眼神璀璨明亮,脂粉未施的肌肤嫩白如雪,纯白的丝绸睡衣款式虽然略显保守,但仍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

她抹了一点清爽乳液在脸上,眼神有些迷惘,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嫁给杜云飏,成为他的妻子了……

这一切是真的吗?

虽然已经期待这件事好久了,但美梦成真后,她反而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深怕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冀盼太久而衍生出的幻觉。

事实上,今天一整天都梦幻得很不真实,她穿着象牙白的手工订制礼服,披上美丽的头纱,挽着父亲的手,一步又一步地踩着红毯,走向也穿上象牙白笔挺西装,玉树临风、英气逼人的杜云飏。

他们在牧师见证下互许终身、交换戒指,正式成为夫妻。

“我真的是他的妻子了吗?”羽侬呆呆地问着镜中的自己,她抬起左手无名指,望着那枚简洁的婚戒傻笑,小脸染上一片绯红。

唉,虽然真的成为杜云飏的妻子了,但心底却有股淡淡的惆怅,毕竟,他们没有去蜜月旅行。

举行婚礼前,杜云飏就跟她说过了,因为这阵子工作非常忙碌,他可能常要到大陆或美国开会,所以无法带她去度蜜月,希望她能谅解。

羽侬当时听到后一口答应,可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小小的失落,她期待蜜月旅行好久了,现在竟然就这样没了……

她拿着梳子慢慢梳理乌黑如瀑的秀发,喃喃告诫自己。“云飏真的很忙很忙,他一个人要撑起那么庞大的集团,压力已经很大了,所以你不可以再增加他的负担,陶羽侬,你要懂事点,要当他的贤内助,让他无后顾之忧。”

梳好头发后,她惊觉自己好像在浴室待太久了,匆匆整理了下已经很端庄的睡衣,才带着些微不安跨出浴室。

映入眼帘的是杜云飏的背影,他穿着深蓝色睡衣站在落地窗前,似乎在欣赏夜景。

主卧室里原本就有两间浴室,方便男女主人同时使用,看来他早就洗好澡了……

他的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几绺微湿的发垂落,看起来有点放荡不羁,害她的心跳乱了……老天,他的身材真棒,虽然穿着睡衣,仍能窥见那隐在衣料下,精壮俐落的迷人线条。

她知道这样一直盯着一个男人看好像很花痴,而且这男人是她老公!但没办法,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视线。

听到声音,杜云飏转过头,这一眼,却让他微怔。

甫出浴的她双颊漾着自然的酡红,水嫩的肌肤闪耀着珍珠般的光泽,乌黑的长发柔柔披泻而下,衬得那芙白净雅的小脸更白、更荏弱……

她的身上洒落着点点星光,就像一个误闯凡间的精灵,让人移不开视线。

更糟糕的是,她那略微迷惘又带着羞涩的晶澈眼瞳骚动着他的心,粉嫩的唇型也好美,让人想好好品尝其中的甘甜……

惊觉自己的下腹部居然出现反应,杜云飏略显狼狈地移开视线,深呼吸后将窗帘拢紧,淡淡地道:“今天累了一天,你先睡吧,我还有几份很重要的文件要去书房处理,如果弄到太晚,我就会睡书房。”

他早就打定主意了,今晚不会跟她同房。

其实,他没有这么讨厌她,只是真的不想跟一个不熟悉的女人同床共枕,至于以后……看情况再说吧!

睡书房?!

羽侬惊愕地瞪大眼睛,今晚……今晚是新婚之夜,他居然要扔下她这个新娘跑去睡书房?

心底瞬间弥漫着浓浓的失落感,她当然不是要求他一定要在新婚之夜和她有亲密行为,坦白说,毫无经验的她对那方面的事也有点害怕,但这是新婚之夜啊,她渴望他能温柔地拥抱她,让她依偎在他怀中甜蜜入睡,这才像夫妻啊……

而且现在都快半夜十二点了,云飏居然还要去书房处理公事?唉,她好心疼,她不要他这么辛苦。

羽侬踌躇了会儿后开口:“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忙吗?”

杜云飏转头看了她一眼,羽侬立刻不安地低下头,双手紧绞着睡衣的下摆。“请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不是要管你,只是担心你睡眠不足。”

他会觉得她很啰唆吗?他会讨厌她吗?喔,不要,她一点都不想被他讨厌。

杜云飏不语,眸光沉沉地锁住她的脸蛋,他有过许多女人,不过从没见过卸妆后如此娇嫩无瑕的肌肤,细致得宛如婴儿一般,而且,虽然她的睡衣款式保守,但却尽责地勾勒出充满吸引力的女性曲线,她的胸部不大,但浑圆玲珑,腰肢好细好细,臀部也很翘……

察觉自己又起了生理反应,他更加不悦,暗斥自己——杜云飏,你是没见过女人吗?为何今晚这么失常,像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

他想,一定是晚上宴客时多喝了几杯,不过他酒量很好,应该不至于被这几杯酒弄到失去理智才对……

算了,别再想了,快点离开主卧室吧!

他眸光一敛。“我知道,我会尽量早睡,你也早点休息吧。”

语毕,他觉得有点渴,打算先喝杯水再去书房,人才刚走向放水壶的茶几,羽侬已先一步趋前。

“要喝水吗?我帮你倒。”既然自己无法在公事上为他分忧解劳,至少要当个好妻子,好好照顾他的身体。

“不用了,我自己来……”

不等他说完,羽侬匆匆拿起玻璃杯倒水,要拿给他时一个没站稳,不小心泼到他身上,水渍很快在他的睡衣领口上濡湿了一片。

她慌乱地低喊道:“啊!对不起、对不起!”羽侬边在心里骂自己笨手笨脚,边放下水杯,抽起一旁的面纸压在他睡衣上,想把水擦干。

才擦不到五秒,羽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搁在他胸膛上,小脸瞬间爆红,喔,天哪,她到底在干么啊!

“对、对不起……我去帮你拿套睡衣来换!”

杜云飏眸色一暗,她的小手仿佛带有电流,从指尖传递到他全身,点燃胸口的烈火,大脑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已经抢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狂野地扣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拉回来,滚烫的唇直接印上她的。

欲望宛如星火燎原,他那灼热又粗犷的男性气息侵入她口中,令她脑门一阵晕眩,他的舌灵活地钻进来,她尝到淡淡的酒精味,感觉很煽情……而他环抱她的大手是那么烫,几乎要把她的睡衣给烧出一个洞。

杜云飏从喉头发出闷吼声,老天!他从没有想到她的滋味竟然会如此美好,嘴里有着芳馥无比的香气,很醉人,让他着迷地一再加深这个吻!

他将她压在一旁的贵妃椅上激烈热吻,大手在她的身上游走爱抚,掀开她的丝绸睡衣领口,拉开她的裙摆,指尖缓缓滑过宛如凝脂的大腿肌肤。

他的热舌在她唇腔内邪肆地翻搅,羽侬完全沉醉了,情不自禁地伸出藕白手臂勾住他的肩头……

叮铃!

突然,简讯的声音打乱了一室绮丽。

杜云飏惊骇地放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出这种事!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暂时不想和她同房,没想到才过几分钟就变成一头饥渴凶猛的色狼,狠狠地将她扑倒在贵妃椅上,只差没将她生吞活剥了。

倘若没有被简讯声打断,他绝对会火速扒光她的衣服,疯狂地沉醉在她充满香气的女体内。

他狼狈地松开对羽侬的钳制,看到她睡袍的领口都被他掀开了,裙摆也高高撩起,露出一大截粉嫩白净的肌肤,感觉半裸比全裸更加诱人……

不!他慌乱地移开视线,匆匆整理好自己凌乱的睡衣,不敢再看她那迷惘中带着纯真性感的表情一眼,沉声道:“我去书房了,你早点睡。”

说完后,他拿起手机,立刻离开卧房。

羽侬缓缓地站起身,她紧揪住睡衣领口,眼神异常迷惘,他……他几乎是冲出去的,为什么?

她做了什么令丈夫不开心的事吗?

***

四天后,晚上十一点多。

羽侬在浴室里把头发绾成一个髻,脱掉衣服后,缓缓踏入超音波双人按摩浴缸里。

浴室的坪数很大,配有德国进口的顶级卫浴设备,包括超大按摩浴缸和蒸气室,浴缸旁边甚至还放着一张理疗床,管家告诉羽侬,少爷疲倦时,都会请按摩师到府帮他做全身舒压按摩,如果少奶奶需要,也可以请女按摩师来服务。

羽侬在浴缸里倒入她最喜欢的薰衣草精油,按下开关,让温热的水柱按摩她的身躯,也让薰衣草的香味萦绕浴室,惬意极了,但清丽的小脸却闷闷不乐。

这几天,他都是早出晚归,听管家说他今晚有个应酬,可能会晚点才回来,但现在都快十二点了,还没看到人影……

唉,应酬一定要喝很多酒,这样下去,他的肠胃会出问题的……她担忧丈夫的身体,同时也烦恼着,他真的太忙了,明明是新婚期间,但除了新婚夜外,她和他几乎很少有互动。

身为女孩子,她当然对婚姻生活有很多幻想,也曾跟一些闺中密友聊起这个话题,那些已经结婚的好友,总是眉飞色舞地诉说他们的蜜月旅行或新婚生活有多精彩——

好友君茹说她跟老公去希腊度蜜月,浪漫美景让他们的感情大加温,两人就像连体婴一样无法分开,走到哪都亲密地拥抱、接吻,老公简直把她捧在掌心里疼爱。

另一个好友琪琪则喜孜孜地说她的蜜月是在岜里岛的独栋villa度过的,她跟老公三天三夜不出房门,尽情享受你侬我侬的两人世界,好甜蜜!

羽侬知道云飏很忙碌,她能体谅他,也可以不要度蜜月,但,她真的好想多跟他相处,就算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也好。

好沮丧……

云飏好像很不喜欢她?她甚至认为他早出晚归是想避开她,不愿跟她见面。

是这样吗?羽侬不愿胡思乱想,可那股被排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让她很不安,不过,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她,为何……为何要在新婚之夜时,给她那个炽热的吻?

一想到那画面,红霞立刻飞上脸颊,她清清楚楚记得他的唇、他的舌是多么炙热,嘴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性感的味道、大腿的肌肤甚至还可以感受到他那男性大掌熨贴的热度……

唉,除了那个吻以外,这几天他为什么都不理她,晚上甚至还去睡书房?

他都以晚归不想吵到她为由,回来后就在二楼书房附设的浴室梳洗,然后直接睡在书房,两人名义上是夫妻,可完全没有同床共枕过。

羽侬脸色黯淡,就算再没有恋爱经验,她也知道这个状况很怪异,这样是不正常的。

脑子好乱好乱,眉宇间像是锁了万千愁,她心不在焉地洗好澡,穿好睡衣后,一个念头突地闪进她脑中——去书房看看吧!

她走到二楼,推开书房的门扉,自动灯光感应器和煦地点亮室内,书房坪数不小,订制的木头家具和书架都是顶级材质,旁边还有一张进口的名床。

不过,书桌的桌面却很凌乱。

羽侬望着l形书桌上那散落的文件夹和书籍,唉,他一定是太忙了,所以没时间好好整理。

“帮他整理一下好了,不然,他单是要找一份文件就要找好久。”羽侬舍不得云飏太累,开始动手清理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夹。

她把文件夹都放在同一个位置,书籍放回书架上,桌上还有很多散落的纸张,那也许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她不敢乱丢,找了个空的文件夹,把纸张全部集中在里面。

整理好后,她落寞地坐在床畔,纤手轻抚着床上的深蓝色枕头和被单,枕头上有他残留的男性气息,那带着淡淡麝香的味道让她的心揪成一团……

小手在深蓝色的枕头上游移着,羽侬幽幽地道:“我不会胡思乱想,也不想给你任何压力,可是请你不要疏远我,我是你的妻子啊!我只想陪你一生一世,直到我们都很老了,我还是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倘若,我真的做错任何事,请你告诉我好吗?”

第4章(2)

泪光闪烁之际,她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这脚步声……是云飏回来了!

她匆匆擦去脸上泪痕的同时,杜云飏已经推门而入。

看到她在书房里,他非常错愕。“你怎么会在这?”

“我……”羽侬来不及回答,他的视线已经扫向书桌,脸色突地一变。“你碰过我的桌子?”

她不安地道:“是……”

糟糕,他的书桌不能碰吗?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她,管家也没提起,她不知道啊!

风暴在他眼底蔓延,他怒吼着:“该死!你为何要乱动我的东西?”他最痛恨有人碰他的书桌,早就告诫过管家不准进入这个房间,就算桌上杂乱无章,他也有办法从里面找出自己需要的文件,别人碰过他反而会找不到。

“你放心,文件夹都放在这里,桌上的纸张我一张都没有丢,全部集中在这里,真的很抱歉,我只是想帮忙。”羽侬手足无措地道。

已经累了一天,原本情绪就很糟的杜云飏气得大吼。“帮什么忙?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只会越帮越忙!”

羽依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几秒无法发出声音,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任何人这样大声吼骂过她,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最深爱的丈夫!

她语调微微发抖,眼角瞬间凝聚了滚烫的液体。“真的对不起,我不会再犯……”

说完,她低着头走出去,并把房门带上。

她疾步奔回三楼的主卧室,迅速冲入浴室,把门锁好后,一直苦苦压抑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豆大的泪珠就像散落的珍珠般纷纷坠下,一颗又一颗……

她以手背抹着无法停歇的泪,哽咽地道:“我知道我很笨,我只是想帮忙,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怪云飏,她知道是自己的错,是自己误闯禁地,可她真的不知道他不准别人进入书房,真的不知道啊!

他的话语像是刀子,狠狠割痛她的心——

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只会越帮越忙!

越帮越忙?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真的是这么糟糕的女人吗?

她知道自己见识浅薄,大学毕业后根本没有在外面工作过,对于商场上的事一窍不通,就算云飏在事业上有什么烦恼,她也无法替他分忧,更别说是给他任何建议了。

“我真的很笨,他在公司已经很忙很累了,回到家我还给他惹出这些麻烦,喔,陶羽侬,你好糟糕、好失败!”

现在,她总算确定云飏是因为不喜欢她才会这样避而不见!

羽侬无力地蹲下身子,把脸埋入掌心内伤心痛哭。

***

在书房沉淀了下自己的心情后,杜云飏步履沉重地回到主卧室。

羽侬不在床上,浴室有灯光,他知道她一定在里面。

他面色沉郁地走到浴室前,果然听到里面隐约传来啜泣声……

其实,那些话才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今天因为有个投资案谈得很不顺利,他心情不佳,晚上应酬又要应付那些尔虞我诈、脑满肠肥的老狐狸,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家,却看到书房的桌子明显被翻动过,他一时怒火窜上,失去理智,忍不住对羽侬乱吼。

看到她登时刷白的小脸,他的心狠狠抽痛,知道自己不该出言伤她,事实上,他没那个意思,他只是……只是……

唉!冷静下来后,他气得只想打自己两大巴掌。

他知道自己已深深伤害她了。

就算他不爱她,也不该伤害这么婉约温柔的好女孩。总之,他错了,不该出言伤人。

他的手僵硬地举起,想轻敲浴室的门又怕吓到她,杜云飏重重叹了口气,暗骂自己——你根本没对羽侬说过不能碰书房的东西,管家可能也疏忽了,忘记告诉她这件事,她怎么会知道你有什么禁忌?明明是你自己错在先!

隔着一扇玻璃门,他听到羽侬发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一声又一声,是那么压抑而悲痛,她一定觉得非常委屈……

杜云飏在浴室门口呆站好久,任她的哭泣声鞭痛着自己的心,他想,干脆写张字条跟她道歉吧!

拿起床头茶几的便条纸,他皱眉苦思着,写了第一张,很不满意,撕掉!又写第二张,不行,还是不满意,撕掉!写了好几次后,他终于写下——

对不起,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我真的不是有意说那些话的,原谅我好吗?

最后五个字让他阳刚的脸庞蓦地浮上一阵暗红,这辈子他还没有跟女人道歉过,用写字条的方式也好,倘若面对面,他绝对无法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把字条放在她的化妆台上,杜云飏左看右看,深怕字条掉落,干脆找了瓶她偶尔会用的小香水压在上面,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离去前,仍不放心地望了紧闭的浴室门一眼,杜云飏胸口还是非常闷,生平第一次,他这么后悔自己说过的话,多希望能把那些该死的字眼一个字一个字吞进肚子里。

杜云飏烦躁地以手扒乱头发,不行,他浑身焦躁不安,好像体内有火焰乱窜,还是下楼去游泳吧,他想藉游泳来发泄对自己的怒气。

他进入更衣室脱光全身的衣服换上泳裤,披了一件黑色浴袍,再抓起一条大毛巾便走下楼。

后院有个豌豆造型的游泳池,池旁还植满阔叶植物和花卉,绿意盎然,很有朝气。

杜云飏把浴袍和毛巾扔到一旁的躺椅后,哗啦一声跳入碧蓝的池子里。

***

过了好一阵子,羽侬总算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走出浴室,她哭得双眼红肿、鼻头发红、双颊还有些烫,她一直轻拍自己的脸,告诫自己不可以再哭了,这样好像三岁小孩,不准哭!不准哭!

她走到化妆台前想拿起梳子梳理头发,却看到一张被香水瓶压着的字条。

羽侬赶紧拿起来,双眼先是无法置信地瞪大,然后一抹笑容在她的唇畔浮现,笑意一直扩大、再扩大……晶眸也涌起阵阵热雾,只不过这不是伤心的泪水,而是感动。

没有想到,她真的没有想到云飏居然会写字条给她,跟她道歉。

她紧紧拿着字条,反反覆覆看了好多遍,每多看一遍,心窝就更甜一分,好像饮下超大罐的蜂蜜般满足!

她打开抽屉,找出一个精致的珠宝盒,小心翼翼地把字条收在盒子里。对她而言,珠宝盒里面的钻石项炼、钻戒或是其他珍宝通通没有这张字条来得珍贵,这是他一次写东西给她呢!就算不是情书,也让她万分珍惜,决定这辈子都要好好保存它!

收好珠宝盒后,羽侬瞥见一旁的字纸篓里有几张揉成一团的纸团,她好奇地拿起来一看,更喜悦的笑容瞬间占据脸庞,和方才那悲痛压抑的模样判若两人。

望着字条上头被涂改的字迹,她可以想像云飏紧锁着剑眉,拿笔苦思的模样,好帅、好可爱喔!

她知道这几个字,也许是他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

唉,她真是爱惨了他!他的一举一动在她的眼底,都是欢喜、都是爱恋。

“要努力!陶羽侬,你一定要好好加油,当个好妻子。”擦干泪痕破涕为笑,她拚命为自己打气,就算云飏现在不是很喜欢她,可她会付出很多倍的努力,她会努力爱他,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把字纸篓放回原位后,突然听到外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这声音像是从后院传来的?

奇怪,都快半夜了,后院怎么会有声音?

她拉开窗帘仔细一瞧,却大惊失色,云飏?!老天,现在都几点了,他怎么会在里面游泳?

而且,他好像发狂似地加速来回游,一趟又一趟、一趟又一趟,像是在发泄什么……

下一秒,羽侬懂了,心也跟着拧痛。

他一定是在惩罚自己刚刚说出那些狠话吧?

她不舍地红了眼眶。“傻瓜,我不会怪你的,况且你已经写字条道歉了啊,都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明天一早去公司,又要忙碌一整天,这样绝对会睡眠不足的。”

而且,她相信他晚上应该也没吃多少东西,云飏曾说过他很不喜欢吃应酬饭,他说面对那些皮笑肉不笑的笑面虎,根本没胃口,食不知味。

浓浓的忧愁凝聚在眼底,她心念一动,立刻在睡衣外面加了件睡袍下楼。

她先到厨房做了简单的三明治,拿出一瓶牛奶放在托盘上,想了想,也写了张字条。

吃点三明治吧,这是我亲手做的喔!

写好后她羞涩一笑,把字条放在牛奶旁边,小心翼翼地端起托盘,往后院走去。

越接近游泳池,羽侬越是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把托盘轻放到躺椅旁边的小圆桌上。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了,但没想到还是被杜云飏发现。“羽侬?”

听到呼唤声,她迟疑了两秒,还是缓缓转过身子,唉,她不是不想见他,只是不愿意打扰他,就怕云飏觉得她这个老婆太黏人!

杜云飏已经迅速从游泳池里起来,他抓起浴袍披在身上后,大跨步朝她走来,同时也看到放在茶几上的三明治和牛奶。

一股暖流瞬间漫过他的胸膛,她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他明明伤了她的心,可她挂念的还是他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睡好?真是……

羽侬低下头,他从池子里起身的那一刹那,肌理结实的精壮身躯完全呈现在她面前,像只野生的美洲豹,危险却散发炫目的性感,让她羞到视线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第5章(1)

杜云飏走到她面前,羽侬羞到满脸通红,只敢盯着地砖,怯怯地道:“对不起……书房的事我很抱歉。”

“不,别说了。”他沉声阻止。“是我不对,我不该乱发脾气。”

他以手托起她娇俏的下巴,直接给她一个热呼呼的吻。

这个吻比新婚之夜的吻还要猛烈,不但带着强烈的侵略性,还掺杂着丝丝缕缕的爱怜。

她羞怯地想逃,但他却不允许她这么做,一手紧扣住她的后颈,另一手则环住纤腰,着迷地品尝她小嘴里的清甜。

她嘴里有着不可思议的甜蜜,宛如一坛甘醇的佳酿,让他无法停下来,只能一再进攻、一再汲取……

羽侬被他吻到站不住,羞窘地道:“欸……不要,别在这里……”

杜云飏听到后发出醇厚的低笑声,下一秒便抱起她,脚步飞快地往屋里走去,回到三楼的主卧室。

羽侬只觉得浑身发烫,眼前的景物好像一直在旋转,待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主卧室的大床上了,他半压着她,幽眸窜出一簇又一簇嚣狂的火焰,她颊上的红晕无边无际地蔓延,心跳宛如擂鼓,完全停不下来。

他紧盯着她,缓缓脱下黑色浴袍,先是一边,裸露出健硕傲人的胸膛,再脱下另一边褪到腰部,累累并排的结实腹肌完全呈现,古铜色的肌肤上有不少水珠,看起来分外性感。

羽侬小嘴微张,完全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看到她羞赧又单纯的模样,杜云飏帅气的笑容更加扩大,他非常喜欢她的反应,也喜欢她总是飘散着淡淡香味的肌肤和樱桃小嘴……

当他轻轻地吻着她的手臂时,置身在绮丽风暴中的羽侬赫然抓回一丝丝理智。

“不……”她想抓起一旁的丝被盖住自己的手,毕竟上头有疤,她觉得好自卑。

杜云飏见状立刻阻止她的动作,直视她的水眸,真挚而坚定地道:“不要遮掩你自己,在我眼里,你真的好美好美。”

不是想安慰她,更不是因为愧疚,他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在他眼里,她就像完美的维纳斯,当然,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维纳斯,他的老婆。

老婆……

杜云飏没有察觉自己的黑眸添了无限柔情,心湖更是荡漾着温暖的涟漪。

羽侬怔怔地望着他,被他眼底坚如磐石的真情给打动了,她知道他没有说谎,那眼神、那坚定的口吻都带给她莫大的信心和勇气。

自从发生车祸后,这是第一次,她不再对那道疤痕耿耿于怀。

羽侬的晶眸一片迷蒙,老天爷,她为何如此幸运,可以嫁给这么好的男人,被这么好的男人宠疼着。

***

数日后。

窗外下起了绵绵细雨,可屋内的陶羽侬却心花朵朵开,笑得好甜蜜。

茶几上搁着一壶刚泡好的锡兰红茶,旁边放着她最喜欢的黑森林蛋糕,她穿了一件很休闲的淡绿色上衣,搭配乳白色蕾丝蛋糕裙,看起来非常甜美,整个人窝在主卧室的贵妃椅上,笑吟吟地拿着手机跟尚品萱聊天。

品萱关心地问道:“你们真的没有去度蜜月啊?天啊,怎么会这样?杜云飏就算日理万机,抽出四天假总可以吧?毕竟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耶,这样真的太委屈你了!”

“不会啦,要旅行以后可以再去啊,何必急于一时。”羽侬笑得甜滋滋的。“况且,云飏真的很疼我。”

品萱听到后,故意套她话。“你别再替他说话了,羽侬,我觉得杜云飏太可恶了,他根本就是在精神虐待你嘛!你老实说喔,他是不是都冷落你?”

“没有啊,真的没有。”

羽侬赶紧为丈夫澄清,语调里添了几分羞涩。“云飏没有对不起我,他真的对我很好,不管做什么事都会顾虑到我的感受,他……是个看起来很酷,但其实很温柔的男人。”

经过上次那个擦枪走火的夜晚后,云飏都尽量提早结束工作,回家陪她吃晚餐、聊聊天,而且也不再睡书房了,他搬回主卧室,每天夜里都以不可思议的激情点燃她全身上下的欲火,让她整个人沉醉在他所创造出的绮丽魔法中。

啊,一想到他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热吻,还有在她身上滑动的滚烫大掌,除了害羞外,她眼角眉梢也都泛着阵阵喜悦,她好爱云飏,真的好爱好爱!

尚品萱笑了。“听你的语气,就知道你有多满意你老公了!嘻嘻,看来杜先生在某方面表现得特别猛喔~~陶羽侬小姐,恭喜恭喜啊!”原本她还一直担忧羽侬的婚姻生活,照这样看来,两人应该相处得还不错,她总算是放心了。

羽侬粉脸爆红,娇声抗议道:“尚品萱!你很讨厌耶,不要取笑我啦!”

品萱哈哈大笑。“你现在有一个那么疼你的老公当后盾,谁敢取笑你啊?好啦,我要去忙了,不跟你这个幸福又美满的人妻闲聊啦,等我从香港回来,再找时间出来喝下午茶吧!”

“没问题,回来记得打电话给我喔~~”羽侬一口答应。

收线后,羽侬拿起温热的红茶轻啜一口,唇畔依旧挂着暖暖的笑意,她伸手拿起搁在茶几上的相框,细细端凝着。

相框里是他们结婚当天的照片,那天,体贴的母亲刻意请了专业摄影师为他们拍照并全程录影,羽侬把其中几张特别喜欢的照片以大大小小的相框装好,摆在床头柜、茶几、化妆台上,这样她就能随时随地看到他,看到他们相爱的那瞬间了!

她痴痴地望着照片中英姿焕发的丈夫,手指缓缓滑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如梦似幻地低喃着。“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欸,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很棒的老婆,可是我会努力成长,会尽全力跟上你的脚步,希望你能因此感到幸福。”

她是真的有努力在成长喔,这几天常常回娘家跟中韩混血的妈咪学习如何做菜,不管是台菜或是韩国菜她都有学,除此之外,也会看一些商业周刊、远见杂志等,就是希望能快快跟上云飏的脚步。

总之,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做。

前几天,已经生病好久的爷爷终于在全家人的陪伴下,安详地咽下最后一口气,虚弱的他无法多说什么,但欣慰的眼神始终望着宝贝孙女和云飏,她想,爷爷应该很开心能看到他们两个结婚吧!

爷爷往生了,羽侬当然伤痛,但换个角度想,爷爷终于可以摆脱病魔,到一个再也没有苦痛的地方,其实也不算是坏事吧!况且爷爷这么疼爱她,肯定不想看到她以泪洗面,所以她要打起精神,要活得很快乐、很幸福,不让爷爷担心。

羽侬把茶杯放回杯盘里,心想去厨房煲个鲤鱼汤好了,她上回煲这个汤给云飏喝时,他嘴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却连喝了两碗,让她觉得好有成就感喔,而且他昨天去高雄出差,有说今天会早一点回来,正好正好,可以回家喝喝汤、补补身子~~

羽侬正打算离开主卧室时,搁在茶几的手机却响了。

“叮铃~~叮铃~~”

简讯声连续响起,羽侬好奇地拿起手机,点进去一看后,脸色瞬间丕变。

传送者是一个很陌生的电话号码,寄来了许多张相片,看得出来是连续拍摄的——

杜云飏跟一个打扮性感的女人从五星级大饭店的电梯里走出来,女人整个身躯几乎都贴在他身上,接下来好几张都是女人把脸靠在他胸膛的亲密合照,最后一张,是云飏跟那女人一起进入同个房间。

这是什么?

羽侬的小脸越来越惨白,手指也不听话地频频颤抖,这是谁传给她的?为何要传这些给她?

这女人是谁?为何两人会举止亲匿地出现在饭店?甚至进入同个房间?

心底突地传来锐利的疼痛,云飏他……他昨晚就是跟她在一起吗?他们一起共度春宵?

他说因为公事要留在高雄过夜,羽侬非常信任他,还很心疼他为了事业必须东奔西跑,可他居然跟这个女人……

铃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羽侬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那个陌生的号码!她心下一惊,强装镇定地接听。“喂?”

“看到照片了吧?”耳边传来一道女声。

羽侬深吸一口气。“你……你是谁?”

“我是谁很重要吗?”对方格格娇笑。“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姚如珊,云飏都叫我珊珊。”

姚如珊?

羽侬想起来了,结婚前曾经在八卦杂志上看到这个名字,也看过她的相片,是个很美艳的女人,记者形容她是一朵交际花,外型艳丽,手腕高明,游走在许多身分地位显赫的男人之间,据说还多次介入别人家庭,刚刚照片里的女主角好像就是她……

羽侬知道姚如珊跟云飏的名字曾经连在一起,不过,她认为每个人在单身时期都有交朋友的权利,只要在婚后懂得对自己的婚姻负责就好了。

姚如珊得意洋洋地道:“你这个当人家老婆的很失职喔,一定没有把他喂饱对不对?你都不知道飏昨晚有多热情,一直在床上说最爱我,会跟你结婚只是迫于长辈的压力!他常跟我说你是一个很呆板的女人,不懂情调,面对你就像面对木头,无聊透了!要不是有我在他身边,他可要闷死了。”

姚如珊语气更轻蔑地道:“所以,陶羽侬,你不要以为自己运气好嫁入杜家就赢了,如果你不是‘大展银行’陶文翰的女儿,云飏根本懒得理你!我告诉你,你老公的心永远在我这边,他爱的是我,只有我才能让他感受到疯狂如火的爱!严格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呢,是我喂饱了你老公,在你身边,可怜的飏就像在坐牢一样,我输给你的只有家世背景,不过,就算你再有钱,这一辈子都得不到他的心。”

说完,她傲慢地挂上电话,完全不给羽侬回话的机会。

羽依呆呆地拿着手机,像座雕像般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那女人说云飏觉得跟她在一起很无趣?面对她像面对木头?只有姚如珊可以让他感受到疯狂如火的爱?

不——

羽侬痛楚地按着胸口,觉得好像有人拿铁锤不断敲打自己的心,她痛到无法言语,滚烫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为何会这样?为什么?

她所深爱的男人居然背叛了她,在她以为自己很幸福的时候狠狠地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一直天真地以为,他对婚姻的观念跟她一样,都是慎重且神圣的,不管婚前玩得再疯,婚后一定有所改变。

可他却背叛了她……

不但背叛她对他的信任,也摧毁她长久以来对婚姻的甜蜜憧憬,她是多么珍惜这段婚姻,努力学习当个好妻子,每天满怀期待地迎接他下班,希望用最灿烂的笑容、最温柔的话语来抚平他工作的压力。

但他竟然……竟然……

泪水疯狂坠落,她的心好痛,觉得空气很稀薄,想到外面静一静。

她抓起车钥匙,一路冲到一楼,管家被她的模样吓到,惊骇地问道:“少奶奶,你要去哪里啊?”

泪如雨下的羽侬没有回应,她狂奔到车库,发动自己的车子往外冲。

管家一惊,大叫道:“少奶奶?少奶奶?老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少奶奶怎么满脸都是泪?现在外面在下雨,她要开车去哪里啊?万一出事就麻烦了,我得赶快打电话通知少爷!”

她赶紧抓起话筒,拨打杜云飏的手机。

第5章(2)

雨势从一开始的绵绵细雨变成倾盆大雨,羽侬脸色煞白地开着车,泪水无法抑制地疯狂坠落。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觉得心好痛好痛,想逃得远远的。

红灯亮了,前面的车停下来,羽侬也踩了煞车,茫然地想着自己可以去哪里?

回家?不行,现在这个样子回去,父母一定担心死了;找品萱?唉,她在香港,过几天才会回来啊!

羽侬摸摸口袋,决定先看看手机通讯录再决定要找谁,但却发现自己居然只抓了车钥匙就冲出来,不但没带手机,连皮夹也没带,她扯扯嘴角,悲凉地想着,也许自己就是注定要独自品尝这份痛苦了!

心绪紊乱的羽侬把车子停在前方某个小公园旁,熄火后,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哽咽地自问:“在我身边他有那么痛苦吗?他觉得我一点情趣都没有,在我身边像是坐牢?”

姚如珊说的话就像是一根又一根的利针,不断刺入心底,她胸臆间都血肉模糊了,但那些可怕的字眼还是不肯放过她,不断在脑里盘旋。

你都不知道飏昨晚有多热情,一直在床上说最爱我,会跟你结婚只是迫于长辈的压力。

他常跟我说你是一个很呆板的女人,不懂情调,面对你就像面对木头,无聊透了!要不是有我在他身边,他可要闷死了。

你老公的心永远在我这边,他爱的是我,只有我才能让他感受到疯狂如火的爱!

她悲凄地哭着,泪水滑入嘴里,好涩、好苦,她一直知道云飏对她用情不深,毕竟他们交往没多久就结婚了。

但,她总觉得,如果云飏对她只有一分感情,那么,她就要拚命努力把剩下那九十九分填满!以她的爱、以她的温柔、以她的执着不悔来填满。

可是,她没有料到自己的存在居然让他如此厌恶。

她拚命摇头,泪花纷纷飞坠。“在我身边你竟觉得像坐牢?看来,是我太笨太傻了,以为只要拚命爱你就可以让你越来越喜欢我……你的心,永远都爱着姚如珊吧……”

我输给你的只有家世背景,不过,就算你再有钱,这一辈子都得不到他的心。

永远都得不到他的心……

她哭得无比凄切,整个人几乎快被泪水淹没。“我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或者,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开心吧!”

得不到他的心,就代表她无法给云飏真正想要的爱情,不管她再努力都是徒劳无功,她的执着不悔只会让他觉得被束缚罢了。

“我的感情只会带给你麻烦?只会让你觉得很痛苦?是这样吗?你告诉我……”

她哭到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时,车子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剧响。

痛哭中的羽侬止住泪水,抬起头,右前方有个十字路口,可能是雨势太大导致视线不良,因此,两辆车在转弯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对方而发生擦撞。

两辆汽车的车头都被撞凹了,玻璃碎片散落一地,令人怵目惊心。

羽依担忧地看着前方,幸好,两辆车的车主都迅速冒雨下车,各自拿出手机打电话并研究自己爱车的损坏状况,看来应该只有汽车损坏,没有人受伤。

但同一时间,另一个碎裂的声音也在羽侬的脑中响起,然后好像有警笛声由远而近地逼近——

关于我们的婚事,我想取消……因为我不喜欢你,更不可能爱你……我曾因为‘华崴营造’的资金周转问题,犹豫着该不该跟你结婚,毕竟,你代表着‘大展银行’,但我现在已经想清楚了,我们之间没有爱情,硬要凑在一起,对双方都很残忍。

我们都还年轻,不该因为长辈的意见而赔上自己的一生,所以我会亲自到你家,向陶伯父和陶伯母深深致歉,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羽侬愣住,她记得自己当时颤抖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但仍选择接受云飏的决定——

我会告诉我爸妈……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个性不合,不是任何人的错。

她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的。

轰轰~~轰隆~~惊天动地的巨雷在她耳边响起,羽侬傻傻地任由过往回忆如幻灯片般,一幕幕在眼前飞过,他说不爱她的表情是那么坚决,没有半点犹豫……

老天!她想起来了,她全部想起来了,她知道脑中出现的画面不是幻影,而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只不过,不知为何,她居然在车祸苏醒后,把它给遗忘了?

关键就是那场车祸,在车祸发生之前,云飏已经跟她协议好要取消婚约了,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彻彻底底改变了两人的命运。

苏醒后,她完全忘了那件事,云飏天天到病房守着她,眼底有浓浓的愧疚,还有很多自己难以理解的复杂情愫。

一直到这一秒,一直到结婚超过两个月了,羽侬才拾回曾经遗忘的记忆,才终于明白当时云飏那深奥的眼神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除了浓浓的愧疚外,还有更多疑惑。

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当他看到羽侬因为他而受伤,留下一道疤痕时,一定会负起责任,选择娶她。

但他并不爱她,娶她只是因为补偿心态,因为他害她出车祸。

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愧疚,只是想弥补。

完全没有爱……

愧疚?弥补?他一定也怀疑过她是真的丧失记忆还是假装的吧?毕竟,她所有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忘了那段对话。

老天!

羽侬痛苦地悲鸣道:“这太诡异、太巧合了,他会怀疑我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怎么可以忘掉?我为什么会忘掉?”

连她都无法理解,自己的大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为何云飏不告诉她这件事?她苏醒后,他为何不说?难道是因为她的伤让他怜悯?他觉得她很可怜?他觉得对她有责任所以才娶她?

更可怕的森凉感从脚底慢慢窜起,蚀骨冰寒渗透了全身,先是双脚,再来是双手,接下来,她发现自己每一寸肌肤都好像冻成冰块,没有任何温度,无法动弹。

老天!她真是可笑啊!还妄想自己可以带给他幸福,可以跟他一起建立一个最温暖的家。

但,瞧瞧她闹出多大的笑话啊!她居然变成云飏痛苦的包袱、甩不掉的责任。

羽侬惨白了脸,魂魄仿佛裂为两半,直直坠入炼狱中,他们的婚姻是建立在多么可笑而荒谬的基础上,没有爱情也没有信任。

在她穿上纯白的婚纱,欢天喜地地步上红毯时,在她以为自己终于嫁给最心爱的男人而感到幸福之际,他心底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他不爱她,他一点也不爱她。

跟她结婚等于是赔上一生……

这几个字眼就像可怕的紧箍咒般狠狠勒住她的头、她的颈子、她的身躯,她挣扎地想呼吸,但所吸进的每一口空气都饱含羞耻,让她更加厌恶自己。

陶羽侬,你真可悲……

她声嘶力竭地痛哭,外面的雨势有如千军万马,气势奔腾地敲打在挡风玻璃上,天地之间一片凄迷。

第6章(1)

华崴营造,总经理办公室。

刚结束一场会议,杜云飏回到自己办公室内,喝着秘书刚泡好的咖啡。

方才的会议……他承认自己有点不专心,除了会议过程太冗长外,他的心居然不受控制地想着——今晚那场跟吴董的应酬他不想要亲自出席,派资深协理去参加好了,这样就可以早点回家陪羽侬吃晚餐。

不知为何,每当他提早回家,看到陶羽侬那又惊又喜的表情,他的心也跟着轻快地飞舞。

她好像很容易满足,一点小事就可以开心很久,而且很爱笑,不管何时看到她,她的脸上几乎都漾着愉悦的笑意。

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越多,杜云飏越是深刻地体认到——羽侬跟他原先想像的很不一样。她出身名门,可却不像其他富家千金,身上不但没有那股唯我独尊、令人厌恶的骄纵气息,也没有得什么公主病,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要小心翼翼地哄着她似的。

相反地,她总是温柔甜美,说话轻声细语,对他这个丈夫温柔,和仆佣之间的互动也相当良好,很讨人喜欢。

当初愿意娶陶羽侬,除了爷爷强力施压外,也是因为对她感到愧疚,毕竟,那次车祸在她的手臂留下疤痕,所以,这个婚他结得不是很甘愿,有时还会猜疑陶羽侬真的有丧失记忆吗?

不过,他完全没料到,自己对她的种种怀疑都还没消除,就像个血气方刚的小毛头般,不但被她柔美如花的笑靥所迷惑,甚至还无可救药地恋上她的软玉温香。

他那看似文静内向的小妻子,拥有一副令他神魂颠倒的曼妙胴体。

羽侬看起来纤细,可瘦不见骨,肌肤丰润滑腻,抚摸起来就像顶级丝绸,触感极佳,他几乎夜夜疯狂地需索,非常喜欢看她在自己身下娇媚呻吟的性感模样。

他有过很多女人,且个个风情万种,床上技巧都比陶羽侬好上数十倍,但她那股清甜水媚的自然娇态、芳馥撩人的体香却令他完全失控,连杜云飏都非常惊讶自己竟会如此迷恋她!

除了肉体的欢愉,最令他深深迷恋的,是她独一无二的温婉气息,像涓滴清泉,更像宜人的清风,不知为何,只要在她的身边,他锁住的眉头就会自然松开,嘴角也会不自觉勾起……

呃,自己居然在办公室里想她想到分神?!这实在太不像他的作风了!杜云飏瘪瘪嘴,不该是这样的,没有任何女人能轻易撼动他的心思,他讨厌这股无法掌控的感觉。

明知道自己该收敛一下对陶羽侬的迷恋,最好晚点回家,最好她入睡他再回去,免得一看到那双秋水美眸,心就为之动摇……

才刚这么想,他的行为就已经背叛自己了——杜云飏拿起电话拨打内线,吩咐协理今晚代替他去参加和吴董的应酬。

挫败地喝光杯里苦涩的黑咖啡,着实不明白自己到底着了什么魔?

烦躁之际他的手机响了,才一接听就听到管家慌乱的嗓音。“少爷!不好了,少奶奶不知为何满脸都是泪,刚开着车冲出去了!”

什么?

杜云飏从椅子上惊跳起来。“为何会这样?发生什么事吗?还是有谁来找她?”

“没有,少奶奶本来一个人在房间,我送茶点进去的时候,她还笑咪咪地说谢谢,但没多久就哭着冲下楼。”

“好,我马上回家。”杜云飏听到后迅速抓起西装外套,如箭矢般冲出办公室。

***

他开车飞驰回家,戴上蓝芽耳机拚命拨打羽侬的手机,但却没人接听,是故意不接?还是根本没有带手机出门?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杜云飏踌躇了几秒后,决定打电话给自己的岳母。

“云飏啊!”崔郁贞的语气听起来很开心。

他听得出背景好像很热闹,充满笑语。“妈,家里有客人吗?”他知道岳父岳母很喜欢在家里宴客,常常邀请至亲好友到家里聚餐。

崔郁贞笑道:“是啊,都是你爸的一些老同学啦,大伙来我们家开同学会,你跟小侬要回家吗?厨师烧了一桌好菜,还有韩式铜盘烤肉喔,绝对够大家吃吃喝喝,人多更热闹嘛!”

杜云飏听到后一颗心直直往下沉,看来羽侬并没有回娘家。“没有,我正打算回家陪羽侬吃晚餐,只是刚好开车经过附近,想说问候您跟爸一声。”他不打算破坏岳母此刻的好兴致。

崔郁贞不疑有他,依旧笑道:“这样啊,对了,上回你要小侬带来的顶级人参和燕窝礼盒真是谢谢啊,其实你工作那么忙,不用这么费心啦!”

云飏呆愣了两、三秒后马上会意过来,一定是羽侬替他送礼给岳父岳母。“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您和爸喜欢就好,妈,我过几天再跟羽侬回去吃饭!”

“好,你工作忙归忙,也要多休息,注意身体健康喔!”崔郁贞又叮咛了几句后才收线。

杜云飏脸色紧绷地挂掉电话,羽侬没有回娘家,那么,她会去哪里?

雨下得这么大,她独自开车出去没问题吗?还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满脸是泪地冲出去?

依他对妻子的了解,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否则,素来温婉的她绝对不会有这么反常的举动。

到底出了什么事?

杜云飏越想越心神不定,到家后,他迅速将车子停入车库内,一踏进玄关,就看到管家忧心忡忡地迎上来。“少爷,您回来了。少奶奶还是没回来,我好担心。”

“我先上楼看看。”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三楼,进入主卧室,却只有一室的冷寂等待他。

杜云飏一眼就看到她摆在茶几上的手机,他伸手拿起,犹豫了下后,点入收信匣——

这是?!

原来这就是答案,是姚如珊搞的鬼!

看完简讯后,他点入通话记录,发现姚如珊居然有来电,该死,她还打电话给羽侬?!

在跟羽侬结婚前,他就跟姚如珊说清楚了,两人到此为止,从今以后再无瓜葛。

姚如珊当时哭得梨花带雨,拚命哀求他,说失去他,她会活不下去,还一再恳求说自己愿意当地下情妇,不吵不闹,绝对不会给他惹麻烦,但杜云飏的态度很坚决,他斩钉截铁地拒绝,完全不想再和她有所牵扯,也知道姚如珊嗜钱如命,于是便给她一大笔钱当分手费。

姚如珊收下支票后,却哭哭啼啼地说当不成情人,两人还是可以当朋友,偶尔见见面,总之,她就是舍不得放弃这个英俊多金的男人。

可,她很快就发现杜云飏是铁了心要跟她断绝关系,不但不接她的电话,连她去公司找他也被警卫直接挡下来,她慌了,决定直接杀到他出差下榻的饭店堵他。

他昨晚忙到凌晨才回饭店,一进lobby就看到姚如珊双眼红肿地迎上来,低声哀求说要跟他谈一谈,不会耽误太久的时间,且还哭着说至少让她进他房间洗把脸再出去,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么狼狈的模样。

杜云飏原本想叫她在lobby的女用化妆室洗脸就好,可她拚命哀求、死缠烂打,他越来越烦,知道这个女人没达到目的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且他明天一早还要搭飞机赶回台北主持一场重要的会议,没时间和她在这边耗。

他一语不发地进入电梯,姚如珊硬跟了进来,出电梯时她说头很晕,脚步踉跄地抓住杜云飏,跟他一起进入他房间。

一进房间后,杜云飏立刻推开她,叫她到浴室好好整理自己,然后打电话给柜台,要求柜台给他另一间客房。

他完全不理会那个哭到像是一摊烂泥的女人,仅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房间,搭电梯到另一个楼层,一点都不给她面子。

倘若不是因为时间太晚了,他会直接换个饭店住。

云飏万万没有料到,这女人心机如此深沉,竟找人躲在暗处偷拍下他们一起进电梯、进房间的相片!且拍照者很会取角度,照片里看不清他冷酷的表情,也看不到她红肿的双眼,两人就像一对浓情密意的情侣般互相依偎。

很明显的,姚如珊就是要向陶羽侬示威,让她误会他跟她在高雄共度春宵。

杜云飏怒焰腾腾地扯动薄唇,嘴角勾起一抹阴狠肃杀的笑意,锐眸也射出骇人冷芒——很好!这女人胆敢这么放肆,那么,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面对这种不识相的女人,他一向不手软,他会叫手下好好处理这件事,教她付出最惨痛的代价,再也不敢骚扰他!更不敢骚扰羽侬!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羽侬到底在哪里?

也许她会去找朋友?

朋友?杜云飏发现自己对妻子的了解非常有限,除了羽侬最要好的表姊尚品萱外,他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朋友?

他白天去上班时,羽侬都是如何打发一整天的时间?去逛街吗?依稀记得上次羽侬说她下午在学油画,但他当时听过即忘,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他对陶羽侬……除了很清楚她身上的性感带,知道亲吻哪里会让她浑身轻颤、逸出娇吟外,其他的好像一无所知。

她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她最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全都不知道。

该死!杜云飏觉得自己真是全世界最下流的低等动物了!

他烦躁地点入羽侬手机的通讯录,果然看到尚品萱的名字,拨打过去后,彼端的收讯很差。“你是杜云飏?我还以为是羽侬打来的。”尚品萱听到他的声音后,很惊讶地道。

“我知道突然找你很冒昧,但我是想请问……”云飏还在思索该如何解释比较好,但品萱不等他说完,便急着说:“什么?你说什么?不好意思喔,我现在在香港……地铁,这里讯号好差……我……待会儿再打给你好吗?对了,是不是羽侬发生什么事啊?”她略微紧张地问着。

杜云飏失望地暗叹了口气,原来尚品萱此刻在香港,那么,羽侬当然不会跟她在一起,且听她的语气,好像也不知道羽侬离家出走的事。

“没事,羽侬很好,等你从香港回来她会再跟你联络,再见。”

“喔,好啊,再见!”

放下羽侬的手机,杜云飏无比挫败地抹抹脸,告诉自己,羽侬看到这些相片当然会很生气,但她应该待会就回来了,对,应该是这样没错。

可为何他的胸口很沉很闷,整个人心神不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的心脏揪得好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担忧?为什么一直瞪着窗外奔腾的雨势?他还是认为自己一点都不爱羽侬……好吧,是有点喜欢她,但那应该不是爱情吧……

若真不是爱情,现在这萦满心头、密密纠缠的情思又代表什么呢?

他脸色铁青,不断在房里走来走去,终于,他受不了了,无法再这样等下去了!就算他不知道羽侬会去哪里,他还是要开车出去找!

杜云飏抓起车钥匙,飞快地冲下楼。

***

暴雨停歇,早上六点,天际仍是一片灰蒙蒙,落花和着残泥,被往来的车辆无情地辗碎。

羽侬开着车,犹如游魂般回到家门口。

事实上,一整个晚上她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隐隐约约觉得心好痛,脸上的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她不停地开车,漫无目的地乱开,像是一个迷失在荒野中的人。

不论她怎么找,前方还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光亮,也找不到方向。

然后,她浑浑噩噩地开车回到家门口,望着雄伟的大门,眼神空空洞洞的,仿佛此刻正看着一间很陌生的大宅。

这是她家吗?

她的车子才刚停在门口,屋子里的杜云飏就看到了,整个人如旋风般冲出来。

一个小时前他也才开车回来,整晚都疯狂而盲目地在大街小巷找羽侬,他不知道她会跑去哪,只好一再徘徊在她娘家、她以前念的大学附近,像只无头苍蝇般乱找。

他倦极了、累极了,但还是没有办法回到卧室睡觉,整个人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好不容易,他终于看到她的车出现在大门前,谢天谢地,她回来了!

他用遥控器打开大门,走到车子旁轻敲她的车窗。“羽侬。”

她看到他了,缓缓地降下车窗,眼神非常迷惘。

她那陌生又空荡荡的眼神令杜云飏心弦一揪,老天,她看起来好凄惨!头发凌乱、小脸惨白、泪痕斑斑,双眼哭到红肿,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灵魂的布娃娃般,让他觉得好心疼!

杜云飏柔声道:“怎么把车停在门口?开进去啊!”

“……”羽侬还是呆呆地坐在驾驶座上,虽然望着他,但眼神却好像穿越过他,飘荡到好远好远的地方了。

她那无依无靠的神情令云飏更加心痛,语调也更为轻缓。“你起来,我帮你把车子开进去。”

她乖乖听话,起身换坐到另一侧,让云飏帮她把车子开进去停好。

然后,杜云飏牵着她下车走进屋子,回到主卧室,他泡了杯热牛奶给她,然后拧了一条热毛巾,体贴地要她先擦擦脸。

羽侬坐在床上始终不发一语,与其说是温顺,不如说是茫茫然。

云飏坐在床边,望着她过分苍白的小脸,心弦更是强烈收缩,她现在好像进入一个很遥远的世界,没有任何人可以碰触到她的灵魂,令他感到害怕。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他此刻真的感到害怕!他一直以为陶羽侬对自己没有太大的影响力,可现下这一秒,他却很真切地感受到——他不想失去她!

一股恐慌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他害怕自己从今以后再也看不到她那温婉的笑靥……

见她接了毛巾却没有动作,杜云飏拿起毛巾,擦拭着她光洁的额头、小小的脸颊,力道好轻好轻,就怕一个使劲弄疼了她。

羽侬怔怔望着他,眼底又起了阵阵薄雾,云飏此刻的柔情让她心底好酸、好痛,他是真的关心她吗?或者只是在尽身为丈夫的义务?

她永远不会忘记车祸前他说的那一句——我们都还年轻,不该因为长辈的意见而赔上自己的一生。

赔上一生?!跟她在一起,竟是赔上他的一生?那么,她还要自私地将他困在自己身边吗?

第6章

云飏清了清喉咙,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羽侬,我很抱歉,但关于你所看到的照片绝对不是事实,我的确是留宿在高雄的饭店,但在结婚前,就已经跟姚如珊断绝关系了,是她硬跟到高雄来,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进我房间梳洗一下,我带她进去后,就直接打包行李搬到另一个房间,根本没有与她独处,更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羽侬握着马克杯,怔怔听着,脸上波澜未起。

“我说的全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马上叫姚如珊来这里对质。”一提到姚如珊,杜云飏眼底瞬间迸发肃杀气焰。

“不用了。”她轻轻地道,眼底满是无法言喻的愁苦。

“羽侬?”

她异常平静的表情让杜云飏更觉不安,明明她人就坐在他眼前,可他却觉得她离自己好远好远。

“真的不用了。”

她的嗓音清冷如碎冰,凝眸望着他,唇畔缓缓地扬起一抹微笑,那笑容里藏着点点泪光。

他急切地问:“她还打电话给你对吧?她到底对你胡说了些什么?”

“这些事情跟她没有关系。”她静静望着云飏,平静的语调隐藏着哀伤。“我们之间的问题与任何人都无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车祸发生前,我们已经协议要取消婚约一事?”

她的嗓音好轻,可杜云飏却狠狠一震,冰寒瞬间贯穿全身,无法置信地望着羽侬,她……

“我都想起来了,其实,你真的不应该娶我的……是我的错,害你结了一个最不情愿的婚。”

“不,不是这样!”

杜云飏焦急地想解释,但一时之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羽侬的视线飘向落地窗外,望着远方灰色的云朵。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真的不知道为何那场车祸会让我丧失部分记忆?总之,这些日子你一定过得很痛苦,我……真的很抱歉!你留在我的身边一定很痛苦,就像坐牢一样……”

原以为已经痛哭了一整夜,心应该不会再痛了,可讲到最后那几个字时,她还是心如刀割、万分绞痛。

“我想,那时候你应该也是心生疑窦吧?应该有怀疑我是否真的丧失记忆吧?”泪意闪闪的水眸更是凄楚。

杜云飏迟疑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的迟疑重重地刺痛了她,像是最后一根稻草般,完全压垮她。

其实,他的答案原本就在她预料之中,只是,没听到他否认,她突然觉得眼前一片黑……

这回,心已经不是疼痛,而是比疼痛更加难熬的碎裂了,她的胸膛、她的魂魄、她的世界已完全崩裂、粉碎。

他怀疑她!当两人一起走上红毯时,他不是喜悦的,甚至不憧憬婚后生活;当两人同床共枕的时候,他也不是满心欢喜的,他并不信任她。

老天……

羽侬绝望地闭上双眼,毫不理会躯体传来的抽痛,嗓音发颤地道:“所以,我们不该让错误继续扩大。”

不要让错误继续扩大?

“这是什么意思?”

杜云飏脸色沉凝,定定地望着羽侬。

他原本以为她会哭着质问那几张相片的事,问他为何还不跟姚如珊断绝往来?但她却只字未提,也没有哭哭啼啼地追问他在外面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女人。

她的眼神除了绝望与悲伤外,似乎没有其他情愫了……

羽侬幽幽地望着他,水眸凝聚着万千愁绪,缓缓地望着他的眉、他的眼,像是要把他的样貌深深烙印在心底般。

良久,她才轻轻地道:“我们离婚吧,我还给你自由,这是我欠你的。”

终于说出来了!她轻轻合上双眼,默默地忍受胸口传来的剧烈痛楚,那痛楚是那么凌厉,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为何还没结束?为何还在痛?不!忍下去!忍下去!陶羽侬,你可以吞下这些苦的,为了云飏的未来,为了还给他属于他的自由,你要忍。

再苦都要忍。

室内气氛异常静寂沉重,安静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离婚。”

羽侬坚定地重复着,没有被他严厉的气势吓到。

室内又是一段好长好长,几乎要绵延到宇宙尽头的沉默。

像是过了整整一个世纪,杜云飏终于开口了。“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很浪漫的丈夫,不但没有开口求婚,也没有陪你去挑喜饼、选婚纱……只是按照长辈决定的时间去迎娶你……当然,我也知道自己对你不够体贴,连蜜月旅行都没有,你心里一定有很多委屈吧,这些我都可以改,也可以立刻抽出时间陪你去旅行,天数和地点都由你决定。”

“不,不是这样,云飏,这不是你的问题,你不需要做这些。”

羽侬轻声打断他的话,眉睫缠绕着更多哀伤。“我要再度强调,这不是第三者的错误,也不是你的错,根本问题在于——我们之间真的有爱情吗?真的有互相信任吗?”

水意在她眼波浮动,她黯然低语。“当初要结婚时,我就很清楚你并不是很爱我……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好好努力,就可以让两人的爱情加温,但现在看来,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厢情愿会困住你,造成你莫大的负担,而且你不信任我,怀疑我的失忆是否只是伪装,你敢保证我们之间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不要你继续怀疑我,婚姻如果不是互信互爱,那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真的很痛苦、很悲哀!我不愿你有一天厌倦这些束缚和责任,因而讨厌我,甚至是憎恨我!”她的声音更加飘忽,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他会恨她吗?更凌厉的感觉撕裂羽侬的身体,让她不寒而栗,不,她不要那样!自己已经对云飏付出太多太多爱了,尽管知道这桩婚姻是建立在不平等的爱情基础上,可她还是甘之如饴,拚命想当一个好妻子。

一直到昨天,姚如珊的话、重拾的记忆,就像连续好几巴掌掴醒她,让她痛彻心肺,幡然惊醒。

羽侬不得不含泪接受最残酷的事实,放手吧,为了云飏好,她要立刻放手,她亏欠他太多太多自由了。

她可以接受云飏不爱她,但一想到有一天,他会无比憎恶地看着她……不!她无法承受,绝对无法承受!

因此,她现在只有唯一一个选择,就是走上这条最阴暗的路。

杜云飏脑中无比混乱,有个残酷的嗓音一直在体内呐喊——杜云飏,你还是人吗?你深深伤了她,你竟把一个爱你的女人伤到体无完肤,你这王八蛋!你该死,你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很复杂的情潮在体内翻腾,后悔、不舍、茫然……她要离婚?他只觉得有一股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要从指缝间滑落了,他还来得及挽回吗?还来得及吗?

“不。”

他低吼了声,宛如被困住的野兽,脸色铁青。

“我不要离婚。”

羽侬幽幽地望着他,泪已盈满她的眼眶,可她再度深呼吸,不允许泪花坠下。“对不起,我的醒悟来得太迟,但我想……离婚才是最好的方式,我把自由还给你。”

杜云飏无语地望着羽侬,望着她的泫然欲泣,心被纠扯得好紧。

自由?

他不要那种鬼东西!他只要她继续留在他身边,永远在他夜归的时候替他留下一盏晕黄的灯,永远在他疲惫烦躁的时刻以最清甜的笑靥温暖他……

这一刻,杜云飏深深觉得自己是个很失败的男人,他的人生一团混乱,事业上的功成名就在他眼前好像变成一堆粪土。

他艰涩地开口道:“羽侬,我们还可以好好谈谈,不用急着作决定。”其实,有一句话已经滚到他舌尖,可他惊疑地不敢去深思那句话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而且,他还有资格对她说这种话吗?

还有什么好谈的?羽侬望着他,唇畔依旧有抹飘忽苦涩的笑,他的慌乱在她眼底全变成愧疚,她认为云飏只是愧疚姚如珊向她示威的事,但其实问题症结根本就不在那里,而是他不爱她。

他不爱她……

她移开视线不再看他,眼底弥漫着浓浓悲哀。“我想我们之间真的没有长谈的必要了,你也不用对我觉得愧疚,其实我很懦弱,是我不敢再继续面对这些事情……就算过了这关,我以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在这桩婚姻里继续立足、继续呼吸?”

她语调很轻,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颗巨石般狠狠砸中他的心,老天!他真的让她这么痛苦吗?继续与他生活在一起,她会无法呼吸?

倘若他坚持不离婚,究竟是对或是错?是否会把她伤得更深?他脚底下的地板好像崩裂了,整个人直直往下坠,坠入一个巨大的谜团里。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羽侬哽咽地道:“我更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憎恨你,因此,就到这里吧,请你答应离婚,不用担心我,我会回到家人身边,就算失去婚姻,我还是我父母亲的女儿,绝对不会做出傻事。”

她会恨他吗?羽侬万分清楚自己永远不会!她爱他爱得这么深,是用灵魂来热爱他!就算到这一刻,她脑子想的也不是自己在离婚后要何去何从、要如何面对外界的目光?而是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众人不要责怪云飏?尤其杜爷爷素来怜爱她,倘若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勃然大怒!她舍不得云飏挨骂,还有,她该如何安抚父母亲,叫他们相信云飏没有错?

唉……千头万绪无法厘清,可她知道自己一定可以想出办法的,她绝对要付出最多的努力,不让云飏为难,不让任何人责备他。

她凄楚地再度请求道:“请你答应离婚,好吗?”

听到她语气里的恳求,杜云飏觉得全身像被可怕的力量扭绞着,每口吸入的空气都带着苦涩,他真的让妻子这么痛苦?跟他在一起有这么难熬?他真的好恨好恨自己!

方才想说的那句话再度冲上舌尖,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一接触到羽侬泪光盈盈的水眸,他喉头一缩,无语地再度咽下,他没有资格,像他如此恶劣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挽回她?

倘若,离婚真的是她殷切祈求的,唯有离婚才能让她摆脱苦痛,那他……

他深深地、深深地望着她,眼底承载了太多太多浓烈的情愫,以及无法说出口的感情,最后,他眼底的眸光一一褪去,幽然长叹。

“至少,给我几天的时间考虑……”

第7章(1)

韩国 首尔

华灯初上,十月的首尔飘起细雪,寒意逼人,但年轻人最喜欢去的明洞依旧热闹万分,一个个打扮时尚的型男型女在街上聊天嬉闹,气氛欢乐。

穿着一袭设计简约的黑色风衣,身材劲瘦修长的杜云飏进入一间很醒目的咖啡厅,点了杯饮料后,目光迷离地望着窗外。

快一年了……

距离羽侬离开台湾那一天,已经快一年了。

那晚两人长谈完后,过了两个星期,他又再度找羽侬谈,试着想挽回这段婚姻,可她的态度依旧很坚决,恳求他签字离婚。

他知道一切都太晚了,是自己错过这么好的女人,时光不可能重来一次。

不忍见羽侬一天比一天消瘦、不忍见她日日愁眉深锁,他牙一咬,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然后,羽侬迅速打包好自己简单的行李搬回娘家,然后很快地,她出国了。

羽侬要离去的时候,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可以偶尔给他一点讯息吗?他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如何?她当时只是默默地垂下眼睫,点点头。

羽侬的母亲崔郁贞是中韩混血,原本住在韩国首尔,因为嫁给陶文翰才定居台湾,羽侬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在首尔度过,这几年也常常陪妈咪回去探亲,因此,她的韩语虽然不到非常流利,但基本的对话都可以通,现在在某间进修学院念书。

而杜云飏每隔一阵子都会带水果或补品到她家看看两老,说来真有点讽刺,以前他陪妻子回娘家时,心底都觉得有些麻烦,但离婚后,他却发自内心想来看看她的父母,想关心他们过得好不好、身体是否健朗?

也许,他是想回到一个充满羽侬气息的屋子,看看她从小弹到大的白色钢琴、她出嫁前亲手缝的沙发抱枕、她一手栽植的花卉,跟她的父母亲聊聊她……这样似乎可以给他飘荡无依的心带来一点温暖、一点力量。

可是,前岳父岳母每次看到杜云飏来访都满脸愧疚,崔郁贞还常泪涟涟地抓着他的手,说着:“云飏,我们知道是小侬对不起你,这丫头太任性了,说什么她在结婚后才发现婚姻好像一座牢笼,根本没有自由,真的很后悔这么早结婚……”

崔郁贞伸手抹掉眼泪。“尽管我跟你岳父都很生气地责骂她,告诫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必须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但她铁了心就是不回头,而且还说她好怀念以前那无忧无虑的岁月,想怎样就怎样,不用被婚姻羁绊……唉,教出这么任性妄为的女儿,我实在没脸见你……”

杜云飏听到后只觉心好酸涩、好痛——

这个傻丫头,傻得教人生气、教人心疼!明明是他伤害她,她却刻意对家人说谎,不让她父母知道他们离婚的真相,不愿任何人来责备他。

还有爷爷那边,羽侬也跟爷爷谈了好久,一再强调真的是她不适合婚姻生活,是她不想再承担更多责任,所以才会要求离婚,绝对不是云飏的错。

爷爷当然非常非常失望,她离开后,老摆出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好像失去了一个亲生孙女似的……

出国前,羽侬费尽心思替他打点好一切,一心一意只想保护他。

可她为他做得越多,他越是厌恶自己——杜云飏,这个女人爱你爱得这么深、这么无怨无悔,可你是怎对待她的?你珍惜过吗?你认真善待过她吗?是你亲手把她的心伤到千疮百孔,不得不离乡背井去疗伤。

他了解羽侬为何要离开台湾,也明白到首尔念书也许只是一个借口,其实哪个国家都好,她想到一个没有他的地方。

这些日子以来,羽侬偶尔会寄明信片给他,人在首尔的她如果知道台湾有寒流或台风来,都会细心地传简讯要他多注意,早点回家。

虽然寄来的明信片上都只有简短的几行字,但杜云飏却万分珍惜地收藏着,而她传来的简讯,他更是反覆看着,一则都舍不得删除。

还有,他也养成了看她部落格的习惯,不管他出差到哪一个国家,不管他有多忙碌,就算牺牲睡眠时间,就算在异国的机场转机室,他都会利用随身携带的迷你笔电上网,去她的部落格看看她的近况。

羽侬到首尔念书后,闲暇之余开始经营自己的部落格,一开始只是写着好玩,像是跟同学去哪里吃到美味的小吃、买到漂亮又便宜的衣服,后来还搭配一张张生动的相片和好友、家人分享,不过,她并没有和云飏说自己有部落格,他有一次去羽侬娘家,刚好看到岳母拿着小笔电在客厅上网,边看边笑,还叫他过来看,他才知道这件事。

这样很好,原本他只能从她寄来的明信片中猜测她现在过得好不好,现在可以随时上网看到她的近况。

从部落格里,他看得出来羽侬已经逐渐走出失婚的阴霾,虽然还是那么纤细荏弱,但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多了,会跟同学在樱花树下开心地拍照、会和朋友一起去滑雪,那模样可爱极了,让他不禁扬起开心的笑容,好像自己就在她身边,感染到快乐的气氛。

偶尔,看到羽侬为了准备大考而焦头烂额,他也会在台湾为她加油打气。

他的公司业务还是那么忙碌,在他的奋斗下,公司业绩的确蒸蒸日上,在一片不景气中缔造出惊人的成绩,可是那些数字变化却不会让他的心情产生任何波动。

唯一让他牵肠挂肚的,是远在异国的小女人,他每天的生活重心就是上网看她,当他为了上亿的投资决策烦忧时,只要打开电脑进入她的世界,紧锁的眉头就会松开,她那宛如清泉的笑容,就像阵阵微风吹拂过来,为他驱走烦恼,给他莫大的力量。

云飏常常看着她的相片发呆,而且没事就上去看她发表过的文章,熟到每一篇几乎都可以背诵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行径很可笑,常常骂自己——杜云飏,你真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当她在你身边时,你没有好好珍惜,甚至还无情地怀疑她,伤透了她的心。

一直到真正失去她,他才顿悟羽侬有多重要,她就像一棵盘根错节的树,根部已牢牢地嵌入他的心扉深处,在自己的生命中有着无法撼动、无法取代的地位。

他这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一颗多么玲珑剔透的真心,可他却毫不珍惜,甚至一手摧毁……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想念羽侬了,而且是疯狂地想她,上次过农历年时,他传给她一封简讯——

过年时你会回台北吧?我们可以碰面吗?

可她却回道——

我父母可能会来首尔陪我过年,不一定会回台北,所以还是下次吧!

她的答覆让他非常失望,明白羽侬还没有作好准备要见面,倘若他逼得太紧,她可能会更加疏远他,因此,他只能苦苦压抑住疯狂想见她的念头,以免造成反效果。

这一回,是因为他昨天探访前岳父岳母时,听到崔郁贞担忧地低语:“那丫头好像感冒了,还一直发烧……唉,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真是令人担心……”

他听了,情急之下根本没多考虑,临时取消原本要去英国洽谈并购案的计划,立刻订机票飞到首尔。

他在中午左右抵达首尔,飞机落地后,他立刻打电话给羽侬,说自己现在在首尔,想跟她见个面。

羽侬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一开始还找借口推辞,但他说什么都不肯放弃,强调自己不会打扰到她,就算只碰面五分钟、十分钟都好。

终于,羽侬沉思了会儿后答应在明洞这间装潢时尚的咖啡厅碰面。

得到她的应允后,杜云飏立刻搭计程车前往自己在网路上订好的旅馆,整理一下东西后,便早早到咖啡厅等待,想藉此平复一下纷乱的思绪。

喝完一杯咖啡后,杜云飏看看手表,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五分钟了……他发现自己心跳越来越快,额边甚至沁出薄薄的汗水……

杜云飏轻皱眉,嘴角牵起一抹苦笑,自己就算在商场上面对最狡猾的对手谈判时也没这么紧张过,羽侬对他的影响力,果然比他想像的还要大。

叮铃!

有人推开玻璃门走进来,服务生以韩语喊道:“欢迎光临!”

是她!

杜云飏觉得全身沉寂的细胞都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它们不安地躁动着,兴奋地在体内冲撞。

他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快一年不见,她变得更漂亮了,整个人散发着甜美耀眼的气息。

羽侬本来就是个肌肤净白、五官细致的美女,但她此刻除了柔美外,更添了一抹亮丽自信。她把长度过肩的柔顺秀发做了挑染,发尾烫了波浪鬈,头戴紫色法兰绒的贝雷帽,搭配同色系的围巾,身上穿了一件设计感十足的民族风洋装,外搭深咖啡色的毛领长外套,再搭配膝上袜和深色马靴,拎着一个很适合学生用的大包包,整个人显得青春洋溢、明媚动人。

杜云飏发现她一走进咖啡厅后,好多男人都明目张胆地望着她,眼底满是激赏,这让他有些不悦,连忙站起身为羽侬拉开椅子,宣示主权。

她一接近,他就嗅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味,一时之间有些怔忡,心湖更是掀起阵阵涟漪……

她以前就喜欢用这个品牌的香水,他也称赞过很好闻,好险,她没有把和自己有关的一切都丢弃了。

“谢谢。”羽侬坐下来后还有点喘。“对不起,我迟到了,我从学校直接赶过来的。”望着他,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不是哀伤,而是一种很深、很深的情感。

他还是跟她记忆中一样俊逸出众,而她的心跳还是很不争气地失控乱跳,他黑曜石般的眼底多了抹沧桑,看起来更成熟优雅、充满魅力。

“没关系。”杜云飏笑着招来服务生。“想喝点什么?你还没吃晚餐吧?一起用餐好吗?”

打电话给她时,他刻意跟她约了晚餐时间,就是不想跟她喝杯下午茶就分开,他希望两人碰面的时间能越久越好。

服务生走过来,两人点好餐点后,云飏直直地望着她,发现她的翦水双瞳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你的眼睛……”

“啊!”羽侬低呼一声,这才发现自己刚走完服装秀后,因为惦记着跟云飏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便匆匆回到后台换回自己的衣服,卸了妆,一团混乱中,忘了拿下角膜变色片。

“我……”她羞涩到双颊染上彤云,尴尬地道:“今天服装设计系的同学有成果发表会,硬是把我拉去充当走秀模特儿……我刚刚来的时候太赶了,忘记拿掉角膜变色片……很奇怪吗?”

“不会,很漂亮,真的很漂亮!”云飏双眸灼热,发自内心地赞美道。

琥珀色的眼瞳和她褐色的秀发非常搭,将肌肤衬得更晶莹如雪,也增添了一抹神秘气息。

而且,他还发现她配戴了一个很小巧的水晶心型耳环,顾盼之间,耳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非常迷人。

他的前妻变得如此诱人、如此娇美,让他惴惴不安,唉,如果他想追回她,还真得卯足全劲啊!

羽侬听到后放心地微笑,这一笑更是顾盼生姿。“对了,你怎么会突然来首尔?”

其实,打从接到他的电话后,她就慌乱不已,不管在上课或走秀时都心不在焉,不断地想着——他为何会来?又为什么会要求见面?

服务生送上两人的沙拉和前菜,杜云飏优雅地执起刀叉,说道:“原本就有一个投资计划要进行,所以我亲自过来看看整个市场状况,而且,我去拜访你母亲时,她说你感冒了,还发高烧……”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投资计划,毕竟他公司的版图范围已经够大了,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让羽侬觉得压力太大。

羽侬默默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离婚后,虽然她绝口不提有关云飏的事,但每次跟母亲通电话时,母亲都会说他最近又带了补品来探访她跟老爸,听到老爸膝盖不好,还亲自打了好多通电话,帮老爸找到台湾最顶尖、最抢手的骨科权威医生。

其实,她的心情很复杂,虽然感动云飏对她家人的付出,但又因他这份体贴深深矛盾着,毕竟两人已经离婚了,她不想麻烦他任何事……

云飏关心地问:“既然感冒才刚痊愈,怎么不多休息,还跑去走秀?”她虽然感冒了,但幸好气色看起来不错。

羽侬笑道:“我们同学之间的感情很好,要赶作品时还会留在学校里一起熬夜,都有革命情感了,当然要互挺啊!这次有人模特儿不够,就拉我去帮忙。”

她讲起学校的事时,眼波闪着光芒,笑容更是甜美可爱,看来她挺喜欢目前的生活,感觉很充实。

不过,他却有点嫉妒她的同学,毕竟他们可以常常看到她,可以陪她漫步在樱花树下,或上山去赏枫叶,哪像他还要飞越千山万水,编尽借口才能见到她?

唉,这一切都是自己造孽,是他的报应,怨不得别人。

主菜端上来了,两人边吃边聊着她的学校生活,以及首尔有哪边好吃好玩的,气氛轻松愉快,一点也不尴尬。

当气氛正热络时,羽侬的手机响了,原本她不想理会,但打来的人不死心,又拨打了一次,她歉疚地看了云飏一眼,匆匆道:“不好意思,他可能有急事,我接一下电话。”

她拿出手机,低声道:“喂?”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羽侬笑靥更深,以流利的韩语道:“真的吗?你也有来看服装秀?对,他们的舞台是我布置的,模特儿身上的饰品我也有帮忙……哎哟,哪有你说的这么好!你这样说我会太骄傲喔!”她的笑声宛如银铃般悦耳。

“上次寄卖的耳环反应非常好?我好开心喔,谢谢你!不……不用了,应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不好意思喔,我现在跟朋友在外面,过几天我再打给你,嗯,好,掰掰!”

她结束通话后把手机收起来,对着云飏浅浅一笑。“真抱歉,是我们学校的客座讲师,他今天也有去看服装表演,打电话来为我打气的。”

杜云飏心底有股醋意开始蔓延,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讲师是男的吧?”他常常往来世界各国经商,英、法、日、韩四国语言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咦?你怎么知道?”羽侬胸无城府地笑道。

因为我听得出来他很想约你!通常只有男人才会这么积极地想请一个漂亮的女人吃饭!

杜云飏在心底冷哼了声,嘴角隐隐抽搐,硬是压下心中的不悦。

第7章(2)

羽侬没注意到他神色变了,仍滔滔不绝地道:“其实他不是我念的时尚造型系的直属讲师,他是服装设计系的,因为我常常帮忙走秀,所以就认识闵老师了,闵老师是个很成功的服装设计师,在首尔连开了三家店,其中还有一家是旗舰店喔!他这么年轻却才华洋溢,真的好厉害!老师对我们非常好,常鼓励我们可以把自己得意的作品拿到他店里寄卖,他完全不抽成。”

羽侬喝了口佐餐果汁,继续开心地说:“老师说我最近摆在他店里寄卖的帽子和饰品反应非常好,几乎一上架就被买走,他还鼓励我多多创作,如果遇到瓶颈,他随时都可以给我意见。”

随时给你意见?他根本就是想快点把你拐上床吧!

杜云飏的利眸已经喷出簇簇怒火了,这个姓闵的绝对是在追求羽侬,哼,居然敢染指他杜云飏的女人,这混蛋不想活了吗?

羽侬不安地瞥了他一眼,呐呐道:“对不起,我一直在说自己的事,你一定觉得很无趣吧?”

她暗骂自己——陶羽侬,你真是幼稚,云飏是跨国集团的大总裁,平日经手的投资案不是几千万就是高达上亿,你居然在他面前讲什么服装设计?就算他修养好嘴里没说什么,也会在心里笑你小家子气,目光如豆。

“不。”

杜云飏真挚地笑了,眸光炽热地望着她。“我很喜欢听你聊这些,你现在戴的耳环也是自己做的吧?很漂亮!”

“真的吗?谢谢!”

听到他的赞美,羽侬只觉得心跳失控,双颊燥热,简直比上学期夺下全系第一名时还兴奋,她纤纤素手轻抚水晶耳环,唉,他随口一句话,就把她扰得芳心大乱。

她低下头告诫自己——陶羽侬,你不可以再胡思乱想了!云飏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鼓励你,会出现在首尔也只是为了洽谈公事,没别的意思。

可是……唉,单单坐在他对面,她就觉得心跳完全乱了节奏,他那炽热深邃的眸让她手足无措,喔,她真没出息。

决一年了,她承认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从来没有。

她每天还是会偷偷想着他,想他想到心弦都痛了……上网时,第一个登入的不是自己的部落格,而是关心台湾的新闻,看看台北的天气,寒流或台风直扑台湾时,她会替他担忧,想着他很可能一早就要出门,只是随便喝杯黑咖啡当早餐,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饱?穿得够不够暖?

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去关心他了,她不可以再把他的鼓励误当成其他情愫,给云飏带来困扰,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用着餐后精致的甜点,他们又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像是下次过年羽侬打算跟父母亲去欧洲搭邮轮、杜爷爷身体很好,前几天还跟云飏去打高尔夫球,老当益壮……两人就这样愉快地吃完了晚餐。

步出餐厅后,羽侬道:“我住的地方就在这附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我送你。”

“不用啦,真的很近,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不,我很坚持,就当作是餐后的漫步吧。”他才舍不得就这样和她分道扬镳呢!

拗不过他,羽侬只好跟他漫步在红砖道上,温度很低,路上的行人都穿着厚厚的外套,裹着围巾、戴着手套缩起身子走路,不过她一点都不觉得冷,能这样跟他并肩散步、离他这么近,嗅闻到属于他的男性气息,让她觉得全身暖呼呼的,眼睛甚至有点蒙胧……

杜云飏体贴地问:“会冷吗?”虽然她穿着质料很好的保暖外套,也围了围巾,但看起来还是弱不禁风,他真的好想脱下自己的喀什米尔羊毛外套为她披上,但又怕这举动会吓坏她。

“不会。”

羽侬摇摇头,像是想驱走心底的骚动般,慌乱地找了个话题。“对了,你、你有交女朋友吗?”

话一出口,她就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喔,她好笨,这个问题很怪耶!搞不好云飏会认为她在打探他的私生活,管太多了。

云飏淡淡一笑,转过头望着她,眸底深不可测。“你很希望我交女朋友?”

“对、对啊……”

她的舌头好像很不听使唤,笨拙地道:“如果交了女朋友,她可以好好照顾你、陪伴你啊,我想爷爷应该也很希望看你再婚吧!”

杜云飏的幽眸微瞬,滑过更深的情感,低沉地道:“我没有交女朋友,完全没有。”

“喔……”羽侬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假装调整围巾来掩饰尴尬,可心湖间好像跳跃着欣喜的情愫。

笨蛋!她在高兴什么啊?这又不关她的事。

“那你呢?我想,一定有很多人在追你吧?”

“没有。”羽侬立刻回答,就像是面对老师的小学生,很认真地道:“我……我目前没那个心情。”

事实上,是有很多男人想追她,但她根本没有那个心思跟任何人交往。

听到她的答覆,杜云飏的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微笑,他猜想一定很多人想得到她的青睐,可是,只要她不给那些人机会,他就更有胜算。

看着她泛红的脸颊,或许……他们不是完全不可能吧?所以,他要积极一点,动作加快,才能挽回她的心。

两人走过几条街,拐个弯,羽侬停下脚步指着前方某栋公寓。“到了,我就住在这里,谢谢你的晚餐,你要在首尔停留多久?”

“至少要一个星期吧,我要跟一些合作厂商洽谈。”杜云飏直视着她,黑眸灼热。

羽侬被他那毫不掩饰的炽热眼神盯得芳心大乱,老天,他为何要这样注视她?害她脑子都空白了,紧张到掌心出汗……

“你这一整天舟车劳顿,一定好累,还是早点回饭店休息吧……”话都还没说完,有两辆机车突然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驾驶者还发出鬼吼鬼叫的声音。

“啊!”

她惊呼了声,杜云飏以最快的速度迅速将她拉到路边,她的身躯瞬间跌入他宽厚温暖的胸膛内,被结实的双臂牢牢保护着。

他紧张地问道:“你没受伤吧?”该死的飙车族,差点就要撞到他们了。

“没、没事……”发现自己居然有点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羽侬吓得赶紧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

不行!不可以,陶羽侬,你冷静点!

她才刚站稳,就发现自己的大包包拉链没有完全拉上,笔记本和皮夹都掉落到地上了。

“我来!”杜云飏早她一步帮她捡起来,发现笔记本的下方躺了一个护身符,他拿起来一看,那是很具有日本风味的护身符,造型典雅,是在台北市某间知名庙宇求来的。

“这是你的吧?”

“啊,它居然掉出来了!”羽侬赶紧接过它,一脸紧张地轻拍着上头沾到的灰尘。“谢谢你,幸好你有看到,这是我要离开台北时,我妈跟我一起去庙里求来的,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她的话又让他的心揪紧了下,杜云飏自责地想着,倘若不是他这混蛋,纤瘦的她也不需要离乡背井,独自一个人来到异国,都是他……

下一秒,他再度将她抱住,而且抱得好紧好紧,似乎想将全身的温度都传递给她。

“……”羽依呆了,过了好几秒才开口说道:“云、云飏?”

“不要动。”

他眷恋地拥抱她,阳刚的脸庞深深埋入她的颈窝里,任她清雅如兰的气息侵入鼻端。“对不起,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这是他最想跟她说的话。

她的鼻头发酸,眼眶有液体泛滥。“不,你不要这么说。”她怎会责怪他,她对他永远都只有爱啊!

杜云飏捧起她的脸蛋,直视着那略微慌乱的水瞳,轻轻地、温柔地将自己的唇印上去。

一开始,这个吻好温柔,他缓缓地熨贴她丰润的唇,像是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吻她、品尝她似的,但随着她气息越来越紊乱,他也加重力道……

羽侬的唇胆怯地想逃,可他的大手却紧紧扣住她的柳腰,不让她逃避,也不容她忽视自己沸腾如火的爱。

男性的唇很快征服那柔弱如花瓣的樱唇,毕竟他是最懂她的,非常了解该如何疼爱她,如何让心爱的女人心神荡漾。

唇齿之间交流着绵绵密密的情,两人就这样站在街角,吻到浑然忘我,坠入只属于恋人的绮丽空间。

洁白冰沁的雪花缓缓飘落,仿佛从云端降下无数的雪精灵,柔柔地包围住每一对有情人。

第8章(1)

他为何要吻她?

为什么?

是因为看她离婚后孤孤单单地在外地生活,觉得于心不忍,所以才吻了她?

回想起昨晚那个吻,她心跳飙快,双颊也染上玫瑰般的红晕,觉得好不真实……

那个吻除了缠绵甜蜜外,她似乎还尝到浓浓的相思之味……

相思?难道……云飏也忘不了她?

不,这是不可能的!羽侬甩甩头,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自作多情。

今天云飏有打电话给她,而且打了很多通,可她都不敢接,与其说是怕他,还不如说是在怕自己。

她怕自己会越陷越深,明知道他不爱她,却又傻傻地栽下去,到头来,伤了自己,也给他添了好多麻烦。

冷静点,陶羽侬,你已经错过一次,还要再错下去吗?不行,绝对不行!

“羽侬?羽侬?”

“啊?”

被这么一唤,她瞬间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闵老师,你方才说什么?”

正在开车的闵政哲给了她一个微笑,用韩文说道:“怎么了,你好像心神不宁耶?方才吃晚餐时,就看你恍神恍神的,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啦?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忙喔!”

“我没事,老师,谢谢你的关心。”羽侬歉疚地道。

唉,不消别人说,她也知道自己一整天都是呈现恍惚状态,不管去学校上课还是跟朋友共进晚餐,脑中都盘旋着同一个问题——

他到底为什么要吻她?

深怕被云飏找到,她一整天都像鸵鸟般躲在学校,黄昏时,闵老师说要请同学吃晚餐,以前她未必会参加这种聚会,可今天却像是要逃避什么似的,不假思索便一口答应。

然后,闵老师开车送了几个同学回去后,最后才送羽侬回家。

今天气温很低,她眼神蒙胧地望着车窗外的雪景,随着夜幕低垂,雪势也逐渐加大。

一旁的闵政哲温文儒雅地道:“接下来有个连续假期,你想不想到龙平度假村去滑雪?我们可以邀多一点人一起去,听说那里的积雪已经很深了,雪景非常迷人,如果你想去,我有朋友可以帮我们订到景观最美的度假饭店喔!”

羽侬微笑摇摇头。“谢谢,不过我不太会滑雪。”

闵政哲毫不在意地笑道:“没关系,我教你啊,以你的聪明才智,我敢保证顶多一个下午你就会滑得有模有样,恣意享受被皑皑白雪包围的感觉喽!而且啊,在雪地里泡温泉、吃泡菜火锅感觉特别过瘾喔!”

闵政哲毫不掩饰自己对羽侬的爱慕,打从第一次见到五官细致、气息高雅如诗的她,他就很想好好照顾这个特别的女孩,呵护她一辈子。

羽侬嫣然一笑。“连续假期是两个星期后吧?我真的还没计划好要去哪里呢,可能会回台湾看看家人吧。”

闵政哲不气馁地道:“没关系,你考虑看看,反正冬天很长,想去滑雪就随时告诉我,你也知道我的时间很自由,随时都可以配合。”知道羽侬的个性比较保守,他提醒自己不能追得太紧,免得吓坏佳人。

车子抵达羽侬住处楼下,闵政哲很体贴地道:“雪下太大了,会淋湿的,你等一下,我撑把伞到你那边接你下车。”

“不用啦,我直接冲下车就可以了。”让老师送她回家已经很怪了,怎好意思再麻烦他?

“没关系,我很坚持。”

闵政哲动作俐落地下车撑起伞,为羽侬拉开车门,风度翩翩地把她护送到公寓的骑楼下,一脸认真,俨然在保护最心爱的公主。

两人进入骑楼后,羽侬微笑道:“闵老师,谢谢你,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不但让你破费,还要你护送我们回家。”

他望着羽侬莹白如玉的肌肤,笑得更温柔了。“只是小事啊,别客气了,天气很冷,你赶快进去吧!对了,想去度假村,随时都可以跟我说喔!”

“我知道,开车小心喔,晚安!”羽侬甜甜一笑,挥挥手后打开一楼的铁门。

“晚安!”闵政哲笑意盈然地目送她进屋子后才转过身,发动车子后离去。

羽侬回到住处,才刚打开暖气,就听到简讯声,她犹豫了下,还是将讯息点开——

今天为何都不接我的电话?我要见你。

她一颗心紧紧揪起,转头望着窗外不断飘下的雪花,茫然地想着——云飏为何还要见她?是真的对她很愧疚吗?认为都是因为他的关系,她才要离乡背井,独自到异国生活?

其实,他真的不用那么想,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对错。

他们的婚姻,是她主动要求结束的,如果真要论对错,也是两个人的责任,他不用一个人承担。

羽侬苦恼地轻按着略微发痛的太阳穴,唉,她真的不懂云飏到底在想什么?昨晚为何要吻她?

她摇摇头,不想再乱想了,先去浴室洗澡吧!

羽侬泡完暖呼呼的热水澡出来后,走到落地窗前想把半拢的窗帘拉紧,不意竟看到路灯下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云飏?

她心口一紧,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

老天,真的是他?!

她突然想到二十分钟前那封简讯,脸色丕变,难道他一直站在那里?

还来不及思索,她便迅速抓起长外套披在睡衣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楼下。

***

雪花纷飞,街道两旁已有积雪,路边停的汽车车顶也覆盖了一层新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羽侬飞也似地冲到杜云飏面前,无法置信地瞪着他。“你……你一直站在这里?”

自己在浴室至少泡了二十分钟澡,倘若他是在她回家前就站在这里,喔,她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杜云飏身上穿的厚外套全湿透了,被雪水打湿的头发有几绺垂到眉间,黑眸像野火般锐利,嗓音紧绷地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羽侬无法回答,仅是紧张地轻触他的手,天啊,他指端冷得像冰块一般。

她又气又心疼地道:“你到底在这里站多久了?雪这么大,你为何不回饭店?”都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教她……教她怎么放得下?“你不能继续站在这里,要喝点温暖的东西,来,跟我进来。”

不等他回话,她拉着他进入公寓。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羽侬立刻泡了杯微烫的热可可递给云飏。“有点烫,慢慢喝,我把你的外套放在烘干机上面,待会儿就干了,等一下我帮你叫辆计程车,你快回饭店吧!”

杜云飏依旧脸色铁青,咄咄逼人地道:“开车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是你男朋友?”

“不是。”

他连老师送她回来那幕都看到了?天哪!他在那边站了多久?羽侬有些错愕地道:“他只是学校的客座讲师,就是上回我跟你提过,很照顾我们的那个闵老师。”

照顾?照顾个鬼!

他讥讽地冷笑了下,眼神更是森峭锋利。“你知道他想追你吗?”

那男人的眼神赤裸裸地盈满爱慕,就连瞎子都感觉得出来,这该死的混蛋,竟敢觊觎他的女人!

羽侬一愣。“应该没有吧,老师只是因为我从外地来,所以比较关注我吧!”

其实,她并不迟钝,隐隐约约感受得到闵老师对她特别好,而且今天吃晚餐时,他好像一直在看她,方才还一直强调不管她何时想去度假村滑雪,他都可以配合……也许闵老师真的有那个意思,但羽侬只希望自己没有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解,当然,她以后也会尽量跟老师保持适当的距离,不会再私下碰面。

被妒意冲昏头的杜云飏抓狂地吼道:“你是在装傻吗?或者,你很享受被他热烈追求的感觉?陶羽侬,这就是你来首尔的目的?这就是你要的?跟我离婚后,到处交男朋友很快乐吧!”

“我没有。”

羽侬傻住,他为什么这么凶?为何要对她疾言厉色的大吼?

她鼻头一酸,整颗心也跟着发痛。“我真的没有,别人……别人都可以误会我,但就是你不行……”

他怎么可以说跟他离婚后,她到处交男朋友很快乐?这几个字就像把利刃,一刀又一刀地刺伤她,把她的身躯砍到鲜血淋漓。

话一出口,杜云飏就后悔了,她眼底的沉重伤痛让他想杀了自己,懊恼地低语。“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他伸手想按住她的肩头,但羽侬却一直往后退,不愿让他碰触,眼角泛泪。“你走吧,我去拿外套……”

“羽侬!”他扣住她的手将她抓回来。

“不要碰我!”

“对不起,原谅我!我只是在吃醋,我好想你,再不来看你,我真的快崩溃了!”

她惊愕地看着他,却听到他更加坚定地吼着。“我想你想到快发疯了!我是专程来首尔见你的,根本不是来谈生意,我不懂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变得越来越重要、越来越无可取代!离婚后,我一天比一天不快乐,我变得不会笑,也不喜欢跟别人说话……签字后,法律上我是自由之身,可我的心却好像被关进一座奇怪的牢笼,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把我放出来……”

他眼底有狂烈的爱,也有哀伤。“你知道吗?我无意中得知你有部落格后,上网看你几乎成了我的生活重心,我贪婪地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恨自己居然只能透过网路看你,我变得很喜欢去你家,因为那里有你的气息……也知道以前的我是个大混帐,做错太多事,不懂好好珍惜你!”

他深深地凝视她,两潭黑眸像是无垠的深情大海,沙哑地道:“我来,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我爱你!打从灵魂深处热切地爱你,疯狂地爱你!”

所以,昨天那个吻是真的带有浓烈的相思之味,不是她的错觉?

羽侬愣在那,不知该如何是好,往日的伤痛太巨大了,她的内心还是伤痕累累,真的没有勇气再去赌一次。

她不敢……

“不,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是快走吧!”明明是在自己的房子,可她吓得一直往后退,还差点被地上的杂物绊倒。

“羽侬!”

她惊慌又无助的神情揉痛了杜云飏的心,他紧紧按住她的肩头。“看着我,我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爱你!”

语毕,他狠狠地吻上她的朱唇,激烈的情焰随着舌浪翻搅着,她在他的吻里尝到太多又深又浓的情愫,那是最滚烫的情,也是最沸腾的爱。

两具深深思念的身躯宛如磁铁般密合,紧紧相依,谁也不想抽开身子,只能任着排山倒海的浪潮将他们完全淹没,心魂俱醉地倒在床上……

被窝里,女人整个人蜷缩在男人的怀抱中,两人一丝不挂。

杜云飏先醒过来,就着熹微的晨光,一瞬也不瞬地凝视怀里的可人儿。

爱恋的眼神在她白皙清灵的小脸上轻轻滑动,她的肌肤好细致,吹弹可破,像是白玉娃娃,睫毛很长很鬈翘,鼻梁小巧挺秀,樱色的红唇微微弯起,他英姿焕发的脸庞扬起笑容,她作了美梦吗?

瑞雪初霁的早晨,天地间一片宁静,他喜欢这种气氛,感觉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介入他们。

他继续痴痴地凝视她,满足地感受她在他怀中那份紧紧依偎的亲匿感,多希望这一刻可以永远永远延续下去。

杜云飏摇摇头,轻笑了下,不意眼角轻瞥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护身符。

咦,这是那天羽侬掉在地上的护身符啊,他记得自己捡起来还她时,她还很紧张地说幸好没遗失,因为它对她意义重大。

他盯着那个护身符,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挡不住好奇心驱使,杜云飏伸长手臂,把它拿过来仔细瞧着。

护身符很厚很鼓,里面好像塞了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角度,尽量不惊扰怀里佳人,将护身符里的东西轻轻拉出——

这……

认出第一个东西,他的心弦一震,这是结婚时,他为羽侬戴上的戒指。

来到首尔后,他看她没有配戴结婚戒指,心底还一阵失望,以为她已经将戒指束之高阁了,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珍惜,甚至藏在每天都随身携带的护身符中。

第二个东西,好像是一张折得小小的字条?

他摊开字条,瞬间,更猛烈的力道贯穿他全身,也震动了他的灵魂。

对不起,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我真的不是有意说那些话的,原谅我好吗?

老天,这是他写的纸条。

他还记得,那次羽侬误闯他的书房时,他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事后懊悔不已,写了这张字条跟她道歉。

没想到她竟如此珍惜,甚至在离婚后,悄悄地将它收入行囊,不但陪着她回到娘家,甚至还把字条带出国,千里迢迢一起到韩国!

这只是他随手写下的字条啊,她居然视若珍宝。

傻丫头,真的好傻,傻得令他好心疼……

他眉头深锁,将东西收好,也把护身符放回原位,动作很轻柔,可怀里的人却被吵醒了。

羽侬睁开眼睛时,正好看到他的手从护身符上抽回来,也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浓烈愧疚。

他看到了?唉,怪只怪自己习惯把护身符放在床边的茶几上,她的眼底有些狼狈,随即幽幽地想着——无所谓了,眼前还有更大的问题要解决。

她不敢低头直视赤裸的自己,羞愧到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昨晚她居然跟他……他们已经离婚了啊,老天,她真是看不起自己。

唉!

她疯了,真的疯了。

羽侬下床抓起一旁的睡袍披在身上,半拉开窗帘,幽幽地望着窗外。“你该走了,以后……请你不要在出现在我面前好吗?”

杜云飏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下床抓起自己的衣服穿上,走到她面前。“羽侬?”

“不,先听我说完。”

她一手紧紧抓住窗帘,像在逃避什么似的不敢看他的眼睛。“你走吧,请你离我越远越好,我早就说过了,你不必对我有任何愧疚感,婚姻失败是两个人的责任,并不是你的错。”

她的声音变得好哀伤,眸光带着点点泪花。“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离你远一点了!有很多个夜里,我疯狂地想打电话给你,但我不敢,只能把手机藏在柜子锁起来,不准自己再打扰你。”

第8章(2)

她悲痛的神情震慑了他,杜云飏呆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是他的错,是他把她伤到体无完肤,让她宛如惊弓之鸟,疯狂地渴求爱,但又抗拒任何幸福的可能,害怕自己会摔得更深、更痛。

他好厌恶、好厌恶自己,恨不得拿枪毙了自己。

杜云飏深深地凝视她苍白的小脸,压下体内翻腾的情愫,沙哑地道:“对不起,我真的很自私,不管是结婚前或结婚后,考虑的永远只有自己想要什么,而没有想过你真正需要什么?”他顿了下,继续道:“我只是想留住你,却不懂该如何爱你,倘若我懂你,怎么会让一个爱我的女人这么痛苦、流这么多眼泪?”

她每一滴泪都在提醒自己曾经对她犯的错,曾经对她做出那些如此残酷的事。

杜云飏自问——你这次来到她身边,难道不会带给她更大的伤害?不会让她更痛苦,苦到活不下去吗?

“你说得对,我是该走,走得越远越好,像我这种无情无义的混蛋,根本不配拥有你。”他的嗓音嘶哑。

这一辈子,他都没有资格拥抱真爱。

他再度以眸光狂烈地锁住她,好像要把自己的灵魂烙印在她的躯体上般,眼底的炽热火焰从沸腾到逐渐消褪,最后慢慢沉寂,只剩下空洞的荒芜。

“我先回台湾了,这段日子,谢谢你。”

羽侬不敢回头,更不敢看他,只能死命地抓住窗帘,宛如雕像般继续站在原地,清楚地听到耳边传来他拿起外套披上,然后轻轻地开门,又关上门的声音。

他走了。

真的走了……

***

雪花无边无际地飘落,从窗户望出去,几乎每一户民宅的屋顶都积满雪,天空灰蒙蒙的,好像这个城市从来都没有光亮过。

羽侬不知道自己呆坐在窗边多久了,只知道湿湿的脸颊越来越冰冷,然后,一串铃声惊醒她。

她茫茫然地拿起手机。“喂?”

“羽侬~~我听说杜云飏跑到首尔去找你了,是真的吗?”耳边传来尚品萱的声音。

“嗯,他是来了……”

品萱紧张地问道:“他为何要去找你?难道是想跟你复合?”

“不是那样的……”

听到品萱的声音,羽侬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一点点光线,激动的情潮撞击胸口,嗓音也变得哽咽。“他已经走了,都是我的错……”

一开口,好不容易才停歇的泪水又纷纷坠落,她断断续续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品萱,心境紊乱的她讲得很混乱,但品萱还是能大概拼凑出整个过程。

品萱道:“所以他想挽回你?他告诉你他爱你?这次是专程来首尔见你的?”她停顿一下又问:“羽侬,你还爱着他吗?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我不知道……”

太多复杂的思绪几乎要将她逼疯,心像是被泡在苦涩的湖水里,脑子里宛如走马灯般跑过太多太多画面,有哀伤的、难过的、痛苦的,当然也有他曾给予过的幸福和柔情。

品萱轻轻叹息。“我了解你此刻的彷徨,正因为曾经爱得好深、曾经摔得太重,所以你会感到惊惧、害怕。”

这一年来,她一直跟羽侬保持密切联络,也常常飞去首尔找她,两个女孩只要聚在一起,就是睡一同张床,彻夜谈心到天亮,因此,她很了解羽侬到底在想什么。

“说实话,你刚跟杜云飏结婚的时候,我心里是很担忧的,我知道他并不是在很爱你的情况下步入礼堂,我怕他伤害你。”品萱顿了下,又道:“你们离婚时我更是愤怒,把他贬得一无是处,可经过整整一年后,我的想法有了很大的转变。

“我常去你家看你父母,偶尔有几次巧遇刚好来访的杜云飏,我冷眼旁观,却发现他对你爸妈的付出是真心的,一听到你爸妈说哪里不舒服,他都很担心,有一次还亲自陪你爸去医院做检查……我一开始很气他,都没给他好脸色,但慢慢地,我看到他是发自内心地关怀你父母,毕竟你们早就离婚了,他跟你家也没有任何生意往来,如果不是发自内心,他何必要作戏?又是作给谁看?”

羽侬沉默地听着,泪水掉个不停。

品萱叹了口气,继续道:“偶尔,你妈会提起你在首尔的生活状况,杜云飏每次听到都会露出一副好渴望你妈多讲一些的神情,堆积在他眼底的浓浓情思,连我看了都动容,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很在乎你、很爱你!一个男人倘若不是真的爱一个女人,不会有那么真挚的眼神,不会有那么温柔的表情。”

羽侬不断抹着淌流在脸上的泪,承认自己还是好爱好爱他,一直深深爱着,当初咬牙要到首尔生活时,她是哭着上飞机的,只要想到她的人生没有他,她就无比惶然、无比凄迷,但……

“羽侬,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因为太在乎,反而不敢去触碰那唾手可得的幸福。但我要告诉你,好好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人生苦短,我们都要珍惜身边的幸福,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不是吗?想要爱情,就勇敢去争取吧!”

勇敢去争取?

闻言,羽侬愣了下,眼中逐渐燃起光亮,是啊,她要学习克服恐惧,好好地面对自己。

“萱,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想,我会找出一个方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挂上电话后,她怔怔地望着窗外,尽管自己曾经被云飏伤得好重,可让她印象最深刻、最铭刻在心的,还是他对她的好、他曾给予她的温暖和欢笑。

是啊,她真的不想浪费彼此的人生,如果两人可以再续前缘,每一分、每一秒她都会非常非常珍惜,只要可以待在他身边,她绝不会再浪费任何一秒。

外面的雪停了,她紊乱的心情也终于沉静下来了,脑子就像被大雪洗涤过般澄明洁净,她霍地弹跳起来,抓起外套就往外面冲。

他要离开前,步伐好沉重,语气里满是空洞和绝望……

羽侬很心痛,她要立刻追过去,她要抱住他勇敢地对他说,她也爱他,不会再惊惧胆小,他们要一起守护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

下楼拦了辆计程车,她匆匆对司机道:“请到机场,我赶时间,拜托你开快一点。”

羽侬焦急地望着窗外,他说他要回台湾,但不知道是坐几点的飞机,先打电话给他确认一下吧!

她摸摸口袋,惊愕地瞠大眼,完了,外套里只有皮夹,没有手机,该死,她又忘了带手机了!

要请司机折回去拿吗?不行,这条路很难回转,而且如果开回去,势必会耽搁很多时间。“抱歉司机,我真的很赶,请你一定要开快一点。”

司机从后视镜望了她一眼,这女孩泫然欲泣,看起来好可怜啊!他很阿莎力地拍拍胸脯。“小姐,你别担心啦,我不但技术好,动作也很快喔,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到机场。”

“谢谢。”羽侬感动地道,望着窗外拚命祈祷——飏,等我!千万不要上飞机,我马上就到了!

司机果然技术了得,在很短的时间把她送到机场。

“司机先生,真的非常谢谢你。”

羽侬付钱下车后,随即拔足狂奔。

云飏在哪里?在哪里?她不确定云飏到底会搭哪一家航空公司的飞机,也许是华航吧?羽侬匆匆忙忙冲向华航的柜台,看到柜台前有一堆人在排队,但却找不到他的身影。

糟糕,他已经进候机室了吗?羽侬不死心,转头奔向另一端的长荣航空,不意自己跑得太急,脚不知被什么绊住了,咚的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

好痛!

她痛得直吸气,挣扎着想爬起来时,眼前出现一只手,她惊愕地抬起头,看到一张俊逸迷人的脸庞。

“我可以拉你起来吗?”

云飏……

羽侬握住他的手,迅速站起来,一头栽入他的怀抱中,眼泪也跟着狂飙。“不要走!不要走!我好怕你已经上飞机了……”

“别哭,我就在这里,不要哭……”

杜云飏将她拉到一旁,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很慌张。”

“我不要你走。”

羽侬紧紧抓住他的手,泪涟涟的小脸漾满真情。“我追上来,只想亲口问你一句话——你愿意再度帮我戴上结婚戒指吗?”

杜云飏呼吸一窒,整个人愣在那,一时无法回神。

她脸颊泛红,羞涩却真挚地道:“你说离婚后好像被关入一个最坚固的牢笼,除了我,没有人能把你放出来,那么,我很乐意为你挣脱束缚,所以,也想请你为我戴上结婚戒指当作回报好吗?”

他的心弦狂震,胸腔内好像被塞满热气球,心跳飞快、肌肤发烫,整个人兴奋到快爆炸。

老天!他的羽侬,他最心爱的羽侬……

他牵起羽侬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深深凝视着她,黑眸滚烫坚定,一字一句地道:“我会再度为你戴上结婚戒指,也会给你很多很多幸福,那你也要给我很多很多幸福,好吗?”

“好,我答应你。”羽侬灿烂一笑,被泪水洗涤后的小脸散发着璀璨无比的光芒。

“谢谢你,老婆大人。”

他动容地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轻轻地在她耳边呢喃。“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真的好爱好爱你,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唯有你,才是我的挚爱、我的真命天女!”

甜蜜的笑意在她脸上绽开,她眼睛在笑、心窝在笑,整个人都被暖如春风的幸福所包围。

她主动找到他的唇,羞怯地吻住他。

四唇热烈胶合着,他们无视于身边熙来攘往的人潮,吻得温柔而缠绵、吻得浑然忘我……什么都不重要了,恋人的怀抱好舒服、好温暖,恋人的唇,甜到可以沁出蜜来。

他们的心不再迷惘,一起找到了回家的路。

这辈子,再也不会放开彼此的手。

【全书完】

*编注:

千万不可错过——采花946【爱很大1】《别跑,我的真命天子》、采花近期【爱很大3】《亲亲,我的爱情国王》、【爱很大4】《宠你,我的幸运宝贝》。

纱纱搞恶搞篇

登场人物:【爱很大】系列第一本《别跑,我的真命天子》之男女主角、被命令要演坏蛋的倒楣鬼,还有,一直缩在墙角,浑身皮皮挫的窝囊小作者纱纱。

美丽动人的岑书咏挽着心爱老公柯冠磊走出来,看到缩在墙角的纱纱,精致无双的漂亮脸蛋瞬间一变,跳到纱纱面前怒吼着。“就是你!就是你!你这该死的妖孽,有种你今天就不要跑,本姑娘要好好跟你算个总帐!”

好可怕喔~~娘啊,您在哪里?编辑大人,您在哪里?快来救我啊!纱纱吓到全身的肥肉都在颤动。“不知……不知小的何事得罪两位了?”唉,就说作者的地位是非常非常卑微的……(狂泣)

岑书咏气得柳眉倒竖,已经卷起袖子,准备要大开杀戒了。“你自己看,你在这本书中对我做出多少丧尽天良的坏事?一开场,我就要跟男主角在下雨的时候,被坏人用车子撞入海里,哇咧~~那很冷很冷ㄟ,冷到耳朵差点掉了!接下来,我还要被另一个女主角找人用棍子敲我的后颈,然后昏迷!这还没完,回到台湾后,女配角还磨刀霍霍地打算杀死我,把我手脚都捆起来想要取我性命!”

她气到尖叫,双眼满是恐怖的血丝。“姓唐的,你说啊!你说啊!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别本的女主角都可以那么悠哉轻松,了不起跟男主角有个误会,掉几滴眼泪就行了!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这么坎坷啊?我又要被车撞、又要落水、又要被殴打、毒杀!那你来演啊,你是作者嘛,你厉害!你来演一遍试试看,就知道自己是多么残暴不仁、丧心病狂的超级大恶棍了!”

说着,岑书咏已经捡起地上的棍子,不怀好意地盯着小纱纱。“嘿嘿嘿……先试试看被人用棍棒敲后颈,你就知道有多痛了!而且,不是一敲就会昏迷耶,坏蛋可能要敲好几次,我才会真的昏迷!”

她激动地跳上来掐着小纱纱的脖子,目露凶光。“你说,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你嫉妒我花容月貌对不对?你这个胖子嫉妒我曼妙的身材对不对?啊?不然为何要这样糟蹋我,不是被殴打,就是要落入脏兮兮的水里!你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吗?你还有天良吗?你不知道‘佛心’这两个字怎么写吗?啊啊啊~~你说啊!”

“呃呃呃……”

被掐到快断气的小纱纱拚命挣扎。“我没有办法啊,这这……这只是剧情需要!岑大小姐,后来我也是让你嫁了个英俊多金、深情款款,而且汉草一级棒,勇猛无敌的好老公啊!求您息怒啊!”救命啊,人家也是为了生活才来混点稿费过日子,钱很难赚,不要掐死我啊!

“勇猛无敌”这四个字稍稍平息岑大美女的怒火,一抹娇羞在她脸上浮起,总算没有一鼓作气地把苦命纱纱掐死!

呼呼!好加在、好加在喔!捡回一条命的纱纱趴在地上喘气!非常感激地看着站在一旁,高大英俊的柯冠磊,在心里默默感谢他,恩公恩公~~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啊,小的一定会日以继夜帮您准备最补的十全大补汤,或是什么神雕九、大雕丸,拜托你把那可怕的老婆关在房间里,这辈子都不要出来了!你们就尽情地翻滚,尽情探索彼此身体的奥秘吧!感谢感谢~~

可没想到……

岑书咏稍稍退开后,柯冠磊就迫不及待地跳上来,抓着纱纱的肩膀猛摇,哩啪啦地怒吼。“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你这变态的死妖孽根本不是在写小说,而是专门研究要如何作践我、折磨我!残酷程度直逼满清十大酷刑,你残暴到令人发指!你说,为何要安排有一场戏,我必须撞破玻璃跳进去救人?你来跳,你来跳跳看啊!”

他气到额冒青筋,咬牙切齿。“妈的,好好一部爱情文艺片差点被你写成武打动作片了!我不能当个帅气小生,装装忧郁,偶尔在沙滩上跟女主角追逐奔跑,喊喊‘喔~~你这折磨人的小东西!’这类的台词就好了吗?为什么我要撞破玻璃啊?”

他的表情更是狰狞阴狠,巴不得直接把纱纱大卸八块。“姓唐的,你贪财也要有个程度,居然要我上一分钟刚讲完深情款款又落落长的台词,下一秒就出生入死,身兼武打明星?你以为我是成龙还是甄子丹啊?要我那样做可以,你先在我面前表演个后空翻试试看!你这胖子翻得过去我跟你姓!妈的,我要是那么厉害,早就去好莱坞发展赚美金了,哪会留在这里被你糟蹋?”

“对对对!”这时,又冒出一堆配角,他们个个义愤填膺,争先恐后地跳到小纱纱面前,张牙舞爪地炮轰。

“为什么我一定要演坏人啊?人家我也是心存善念,一心向佛啊!而且我每次上场都要很狰狞地冷笑,眼神还要很邪恶!姓唐的,你来演,你来演一遍啊!一天到晚要人家挤出很邪恶的眼神,我都快得斗鸡眼了!演员费又没赚几个钱,连看眼科都不够!你根本就是在剥削我们这群廉价劳工!”

“不要跟她废话这么多了,扁她!扁她!她的心肝根本是黑的,她是社会败类!”

眼看群情激愤,纱纱已经吓到魂不附体,好不容易才趁乱挣脱出来,没命地往前跑,冲啊冲啊!

“别让她跑了,抓住她!我要剥她的皮!”

一群杀红眼的暴民气愤地狂追,气势惊天动地,顿时山河变色,日月无光,几乎要改写人类的历史!

“姓唐的,给我站住——”

暴民实在太激动了,眼看追不上纱纱,愤怒地扔刀子、丢鞋子,甚至还有人连臭袜子都丢出来了!呜呜呜,场面无比血腥混乱又很臭!(谁?臭袜子是谁的?不准使出这么下流的烂招!)

胖纱纱含着两泡泪没命地跑、死命地跑,跑得浑身肥肉都拚命颤动,好像在上演“肥肉波浪舞”。

“呜呜呜,警察杯杯,救命啊~~快来救救我这善良的小老百姓啊!”

以上,是纱纱自己恶搞的作品,哈哈,不知读者大人喜欢吗?

纱纱自己是满喜欢的啦!有一天突然想到《别跑,我的真命天子》的女主角岑书咏真的粉可怜呢!命运坎坷,要这样又要那样……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一大堆有的没的奇怪剧情就窜出来了,纱纱写这篇后记时超开心的,边写边笑!

如果读者大人喜欢,以后纱纱可以不定期在后记里恶搞喔,不一定是哪本书的男女主角,就看灵感大神何时来敲门啦!唉,灵感大神啊,还是求求您先帮我把正常的稿子写完吧,人家我也很想当个有上进心的好作者啊,不想一天到晚玩恶搞……

聊聊这本稿子吧,纱纱自己很喜欢男女主角一路衍生的情愫,尤其写到后面,连我这个娘都可以感受出男主角有多爱女主角了!所以啦,羽侬喔,为娘的我非常疼爱你喔!你要乖,要当个好孩子,不要学那个恰北北的书咏姊姊,跑来对我呛声喔!你也知道娘年纪大了,禁不起吓啊!

这阵子南部已经明显感受到天气变热啦,超怕热的纱纱一想到接下来要一路热到十月,喔!妈呀,救命啊~~我到底何时才会中乐透,可以买个避暑山庄啊?

不过,最近纱纱有个两天一夜的温泉之旅!嘻嘻,只要可以泡温泉、嗑美食,我就会乐得眉开眼笑啦!泡完温泉后,来一杯透心凉的冰镇冷饮,喔喔喔~~超赞啦!人生嘛,简单就粉快乐!

终于交稿啦,明天要去看电影“备胎女王”,希望是部好片喔!

欢迎写信给纱纱,也可以在狗屋留言版留言给我,告诉我你们喜不喜欢这本书,或是这次的恶搞篇!感恩啦~~

祝大家都有一个快乐的夏天,躲在家里避暑时,别忘了要多多支持纱纱的作品喔!亲一个,我们下次见啦,掰掰!

来信请寄——

104台北市龙江路71巷15号l楼 唐浣纱小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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