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双面人 - xp1024.com
《爱上双面人》


楔子

此文五问,有可能写到最后,我也不能回答这些问题,但我希望可以和你们一起聊聊。

1“娘炮”一词,到底何去何从?

2那些热爱着二次元的人,是什么时候才开始光明正大的说:我是二次元宅男?

3页游向手游发展的时期,公司该如何转型?

play这种表演形式,如何与传统结合,走向大众?

5心理疾病?性取向“特殊”,都来至于原生态家庭的影响吗?

这是一个关于一而不衰,三而不竭,不辞辛苦的爱情故事。

一个关于人格分裂患者的成长故事。

一个关于二次元兴趣群体兴起的成长故事。

一个关于同性恋的故事。

同时,我希望通过这个故事,表述自己的一些观点。

不管是俊美的“娘炮”,还是“同性恋”,世人都应该秉着“存在,既是合理。”的观点,去面对。

男生长得柔美,有何不对?都是长在脸上的五官,只不过他比你美而已。

爱上同性,断袖余桃,又有何不妥?我们都会有倾心之人,这其中不分性别。

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人都在为推动文明而努力。文明一词,放在普众之中,可以理解为最基础的教养。何为教养?我认为是一个人拥有最基本的尊重、理解、爱心。

所以,我希望我身边的所有被认为“特别”的人,都能生活在一个包容、理解、尊重的环境中过得顺心。

第一章:劈腿被抓

晴空万里,碧海蓝天,一架大型客机正平稳行驶,在湛蓝之中划出一道气流的波痕。颜氏不得不将遮光板拉下,揉了揉眼睛,继续盯着手中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的游戏评测,脸上的平静被平板电脑上的文字打破。

只见她眉头紧蹙,清澈的鹊眼发出凌厉的光,食指在屏幕上敲了两下,微怒道:“好你个贺百兰,整天给我找来这些垃圾游戏!”

身旁的助理小初对总监的脾气已习以为常,凑近她身旁,微笑颔首,“老大可是看出了什么不妥?”

正值午餐时段,空姐依序为客人配餐。餐车很快来到颜氏身旁,空姐欲为她摆放刀叉,当看到她手中的平板电脑和神情,空姐有些犯难。

小初对她摆摆手,示意空姐无需上餐。

颜氏将平板电脑递给小初,声音有些无奈,“你仔细看看这份测评。”说罢,收起腿上的披肩,双手交叉,闭目养神。

颜氏和贺百兰为同一时间进了这家叫风迅娱乐的游戏公司。两人的年纪、学历和职场经历皆相仿,而外貌和性格却是完全不同。

贺百兰负责公司的游戏买入业务,她长相妩媚,又喜抹浓厚的胭脂水粉,喷的香水,那十里巷子都能闻到。她所到之处,没有男人不为之动容,所负责的谈判,没有拿不下的。

颜氏负责公司游戏的输出,就是卖游戏。她也是身姿曼妙,明眸皓齿,妍姿艳质,在游戏圈内有众多铁杆男粉丝,但她却从未刻意使用过女性外貌的优势,也拒绝任何潜规则行为,她是拥有独特人格魅力的职场女性。

与她有过合作经历的人无一不这样评价她:颜氏啊,就冲她的能力,她去哪家公司我就买哪家公司的游戏。

也有另外一种评价:呵,颜氏?那个臭/婊/子?

但这贺百兰,却总给颜氏出难题。

游戏买入之前,游戏运营公司都会做为期一个月到三个月不等的测评。测评团队通过亲身体验游戏所有关卡、人物情节、副本等细节后,出具一份建议书,也就是测评书。测评书中包含:游戏情节设置是否顺畅,游戏的引导付费的环节是否足够多,新手路线是否足够吸引人,上手程度,弃服成本高低,等等指标。在公司是否买入这款游戏的决策上,测评书提供了最大的帮助。

不管是游戏买入的team,还是游戏输出的team,都会根据测评书来对即将买入的游戏做出市场预判:这款游戏是否带来高流水?这款游戏是否可以转手出售?

贺百兰这人,为了整颜氏,就把一些颜氏认为普通又烂到家的游戏买回来,然后师出有名,提出这款游戏自运营的成本太高,适合输出给其他运营商做分成运营的建议,将锅成功甩给颜氏。

实际运作中,风迅娱乐也需要这一类的游戏来丰富自己的玩家受众,但如果交给自己团队人员运营的话,人员的成本又太高,最终都会选择输出给其他小的运营公司做分成运营。

如何将这些颜氏眼里的垃圾游戏输出或者卖出,是贺百兰出给颜氏的难题。

这两人拳中诺沙的关系,一晃眼,就是四年。不管是会议室里两人争吵,还是贺百兰使诈让颜氏出糗,俩人都成了相符相依的存在,彼此之间相互学习和成长。

青春,才是最大的赢家。

小初初略扫过,只觉这不过是一份极为普通的rpg类型页游测评。从题材到人物模型设计,再到剧情策划,都是目前市场上主流的。小初不解,心里小有忐忑,谨慎地问道:“老大,我看这款游戏的设计很普通,你觉得那里不妥啊?”

颜氏微微叹气,眉间紧蹙,一丝不甘的神情游离在脸上,道:“识二五而不知十,太普通,就是他的不妥,他的不妥,就是我的不妥。”

小初跟了颜氏两年,已学会在颜氏的言语中寻找核心问题,一听这排比句,在看老大这愀然不乐的模样,就知道老大在为这款游戏的出售而头疼。

“老大,这游戏好像还没签协议,兴许还有机会阻止贺总?说不定她这回又是鞘里藏刀呢!”

颜氏状似慵懒,却目光明媚有神,笑意清浅又明朗,回道:“你见我什么时候和她正面交锋过?”

切近的当。

小初有些懊恼,自己明明是为了老大着想嘛!微微瘪了瘪嘴,紧跟解释道:“但这游戏确实不好卖啊!再说了,你看,咱们现在东南亚市场份额越来越小,以前我们的小游戏都是输到东南亚小国,现在可……”

“游戏卖不出去是我团队的责任,跟她贺百兰没半毛钱关系。”

颜氏言语中有些凌厉,又觉得不妥,放柔了语调,接着道:“她一年也就折腾一两次,随她去吧……”

小初为自己的总监感到憋屈,明明长得一张迷死男人的脸,却从不利用这个优势去为自己谋求利益,也从来不向敌人和男人低头。而那贺百兰,真真是一个职场的蛇蝎女子,为了上位,可以谄谀取容,不惜一切代价巧做明目。也有传闻她是一路睡到了总监的位置。这中间不知道吭了颜氏多少回,可颜氏每次都想尽办法群策群力地解决困难,最后也不找贺百兰算账。

“可是”

话一出,被颜氏打断。

“福兮祸相依,祸兮福相随,我和她不就是这样的关系吗?处之泰然即可。快到了,准备准备。”

小初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瘪了回去,脸上红彤彤的,盯着老大的侧颜看得发呆。

颜氏将脚下的手提包拿起来放在腿上,仔细检查了一遍身份证、通行证、钱包、充电器等,见无异样,神色一松,慵懒地挪动身躯,将自己的腰部更贴合座椅,正确的坐姿带来的舒适感像冬天里的一个小火炉,用宜人的温度将全身的筋脉疏通,她禁不住轻轻呼出一口气。

“嗯…”

“这也快下班了,你下了飞机就直接回家吧。出差报告,就下周一再交给我,周末你也好好休息。这次跟我去台湾,你也辛苦了。”

小初听完颜氏这番“命令”,心里觉得暖暖的。在她眼里的总监不过才27岁,只比她大两岁,但在公司为人处世上是成熟稳重,对外是雷厉风行,对下属是言传身教,关心体贴。是一个能力和品行都让人钦佩的女子。她水晶亮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点头应道:“嗯!收到!老大也要好好休息哦!”

颜氏不顾疲倦,冲小初笑着点头。

飞机进入滑行道,颜氏摁下手机开机键,一分钟后,手机信息分沓而至。颜氏一看,皆是如往常一样毫无乐趣的业务信息,正欲将手机丢入包中,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一条行程提示。

——晚上庆祝川谷签约唱片公司。

颜氏神色略显倦意的脸上有了春色,眼底沁上笑意。

川谷,颜氏交往两年的男友。

颜氏认识川谷之时,川谷还是个长得不错的三流民谣歌手。他偶尔接点音乐节、商业场合的活,其他时间都是在酒吧驻唱。台上一句:南方姑娘,一句:我要你在我身旁唱得台下的女客人迷离了双眼,被勾了心智。颜氏就是其中的一个,不过她是情投意合和晴天泪海的那个。

相恋期初,颜氏不敢将自己和三流民谣穷歌手交往的事实告诉朋友,担心遭来一顿臭骂,也给川谷带来压力。后来朋友们屡次拷问她的行踪,无法解释的情况增加,也就纸包不住火,颜氏只好如实坦白。

大家如是说。

“你疯了?竟然养着个小白脸,还是个戏子?”

“戏子无情,你不知道吗?”

“那天人家红了后,第一个踹的就是你!”

颜氏对此置之不理,她相信川谷对自己的爱。

交往的时间里,颜氏为了川谷可谓是四处奔走,竭尽全力。她动用了自己一切的人脉关系为川谷寻求更多的演出和签约机会。无奈民谣的受众群体毕竟是小众,不如流行音乐和电子舞曲来得受欢迎,因此就算颜氏铆足了劲,最终也只是维持不温不火的现状。

直到仙侠题材的页游发展起来,年轻一代人群中出现了所谓的“古风圈”,一些业余爱好者开始翻唱页游中的主题曲,或是以页游中的故事情节进行再创作。

颜氏认为川谷的声线非常适合古风歌曲,但川谷本人却扞格不通,坚持要继续走民谣的路线。于是颜氏用计让川谷翻唱了某首游戏主题曲,并拿给了游戏公司的策划人试听,结果受到游戏公司策划人员的好评,一致认为川谷就是他们要找的声音,和游戏的主题十分契合。既然机会已经到来,川谷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谁知,上周游戏一上线,川谷的歌比游戏还火,有了喧宾夺主的现象,也为这款游戏带来了许多学生玩家。一时间,川谷家中门庭若市,经纪公司和游戏公司都抢着要他这个声音。

颜氏这才感觉到了扬眉吐气,苦尽甘来。

机舱门一打开,颜氏就迫不及待的下了飞机,昂昂自若而去。

出差一周,甚是想念。

她准备给川谷一个惊喜。

她拖着登机箱走得飞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蹬蹬声,像她喜悦激动的心情一般。她恨不得此刻就能抱住川谷,将她这些喜悦和泪水附在她的吻上,再狂落在川谷的脸上。

出了国际厅,跟前出刚好来了一辆出租车,颜氏正要上车,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颜氏!”

颜氏傻笑,寻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大门口杵着的李卫。

李卫朝颜氏招手,柔和的眉眼尽显温柔,无论脸庞或神色,都写着安静美好。

颜氏脚步加快,一会儿就走到李卫的面前说:“哇!你说我要是没你这个千年老闺蜜可怎么办啊?”

她的揶揄换来李卫的一抹无奈的笑,他说:“别皮,上车,回家。”说着接过她的行李,朝停车格走去。

不远处的另一个停车格内,一辆豪车静静停着,车窗玻璃与坐在后座的那个男人的眼睛一样,漆黑如墨。

他正看着窗外,状似慵懒,目光却如鹰,一手虚撑着下巴搁在窗棂上,腕上那块名表的金属壳都冷不过他的脸。

见窗外不远处的颜氏和李卫上了车,他才收回了目光,低声吩咐司机:“开车。”

李卫发动了车子,问颜氏:“收获如何?”

“别提了,市场严峻,哎,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还没到可以力挽狂澜的境界。”

颜氏坐进了副驾驶座,阳光被隔绝在窗外,她的脸色也转阴了,“贺百兰真是山丧心病狂,这个时候还买这些垃圾游戏。”

“不聊工作了,难得明天周末,怎么安排?要不要带你去浪?”

李卫加速行驶,似乎有意打乱颜氏的注意力,透过后照镜看了颜氏一眼,眸色微变,一丝愁云布上,继续说道:“我一个同事推荐了一家郊区的度假山庄,里面有很好的温泉,对解除疲劳特别有用。”

颜氏笑道:“谁要跟你这个单身狗去……川谷签了经纪公司,我这个周末刚好陪陪他。”

李卫面露难色。

颜氏又继续道:“哦,对了,你往川谷家里方向来,在附近的超市放我下来就行了。”

“那”

李卫还要说什么,但从后照镜上看到颜氏已闭上双眼,一脸倦容,又放弃了。

这要他如何说出口?

李卫果真就将颜氏送到超市,下了车直径跟着颜氏进了超市。

颜氏一脸玩笑,“你干嘛?”

李卫亦是一脸玩笑,回道:“陪你买菜啊!”

“滚滚滚,我自己来就行。”说着就将李卫推出去,对他做了一个快回去的手势,有些稚气的声音道:“谢谢老铁啦!”

颜氏身高165cm,而此时在李卫的眼中,她不过是个历经了许多苦难和风雨的弱女子,也是一个需要别人真心实意爱护的女人。

川谷,不是那个人。

李卫回过神来,冲她笑笑,转身离去。

“排骨,可以做成糖醋排骨;大白菜,可以做成醋溜白菜;五花肉,做成回锅肉;老母鸡,炖汤;面条?不能少了手擀面条。”

川谷是陕西人,爱吃面食。

颜氏一边拿着这些材料,一边呢喃自语。推着购物车的女人,像极了新婚的少妇,一脸的幸福感。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她,却为了川谷,逐渐习惯了下厨,就连超市这些琳琅满目的菜,她也能快速的分辨哪些是新鲜的、过夜的、死的。

超市距离川谷住所不过是一公里,不一会儿,颜氏拖着行李箱和一大袋菜就走到了小区楼下。

她抬头望去,13楼,灯是开着的,看来川谷已经回来了。

脸上微笑开来,大雪初霁一般。

蹬蹬瞪,快步走进电梯,焦躁的摁下关门键。

电梯门开,喜悦、紧张和激动写在颜氏的脸上。

掏出钥匙,开门,小心翼翼将行李搬进去,又轻手轻脚的折回来把一大袋菜拎进来,一关门,将菜放在鞋柜上,正要脱鞋,眼前的物体让她蓦地僵住,脸色一沉,瞳孔神光蓦散。

她脚下出现了一双女性高跟鞋。

她从不穿这么艳丽的高跟鞋。

不是她的。

颜氏弯着身子,脱鞋的动作戛然而止,一直鞋子已拖,另一只还在脚上。一股凉意从脚底板袭来,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刺穿她的全身,直冲脑门。这一盆凉意,将颜氏的激动、紧张、喜悦,灭了个精光。

“嗯嗯”

卧室方向传来一阵女性的轻吟娇喘。

颜氏脸色骤变,心底寒意狂冒,惊惶又无措,垂着两只手,背脊仿佛冻僵了般,一阵阵寒意袭来,身体不禁微微颤抖。

可能听错了。

颜氏不知何来的自我安慰,然后像僵尸一般,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卧室门口。

门没关。

怵目惊心,排山倒海倾泻而来的惊恐。

里面一男一女媾/合画面,直逼颜氏对川谷的信任,信任和爱顷刻之间坍塌,碎了一地的狼藉。

她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脸色煞白,眉宇之间全是惊恐,双腿一软,猛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卧室内的男女听到声音,亦是猛然停止了动作。

川谷浑身大震,蓦然睁大着眼睛看着颜氏,全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从床上一跃裸着身子冲到颜氏面前。

噗通一身,川谷跪在颜氏跟前。

颜氏万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恐和绝望的看着川谷,唇动了动,像是咬牙切齿。

“穿上衣服!”

第二章:戏子无义

越过川谷的赤身裸/体,颜氏抬眼望见了那床上的女人。

杏眼桃腮,尖削下巴,分明也是个不好惹的货色。

那女人一手抓着被子,遮盖自己的春光,一手轻松的放在被子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一双眼则直盯盯地看着颜氏,颇有挑拨之意。

有备而来。

颜氏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强撑着精神走到沙发上坐下来的,一坐下,才发觉脚底十分凉,便又去鞋柜上拿了自己的鞋子穿上,返回到沙发时,川谷已经穿好衣服跪在沙发跟前。

那女人果然没有出来。

颜氏紧抿着唇,似是伤心,又似恼怒,眉头陡然蹙起,漆黑眼眸中泛起一层潮湿雾气。

“……”

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喉咙间梗塞,浑身像是没了力气,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又恼又疼,急的只能闭眼,重重的叹出一口气来,才令心口的那团苦涩散了出来。

千言万语,却落得心中一阵唏嘘,不知该问什么。

两行泪也不争气的蓦然直下。

转目,只见川谷缩在地上几乎抖成一团,脸色苍白,惊吓之神色在其瞳孔中放大。

“对不起……我……”

颜氏怔了一下,随即缓缓扯起嘴角,一双乌黑冷澈的瞳仁有什么扩散开来,“什么时候开始的?”

语气中并未惊起任何的涟漪。

川谷不语,惊吓之神色慢慢淡去,双瞳暗沉。

颜氏心里又苦又憋屈,像被七八条麻绳揪着拧着,丝丝疼痛,一抽又一抽,她开始有些恍惚,冷冷道:“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川谷这才抬眸看向颜氏的眼睛,两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

颜氏的眼眶已经发红,目光隐隐泪光,神情逐渐一步步变得激动。

川谷脸上忽地泛起了森寒,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一转,一丝冷芒掠过,道:“我早就受够了,呵呵呵两年了,我快三十了,我的音乐还是原地踏步!你!你懂什么?!只会说-机会会有的,会有的呵呵你根本不懂我想要什么!”

一声嘶吼,将恍惚中的颜氏推向感情的悬崖边缘,无路可退。

“我”

川谷一阵自嘲的冷笑,“呵,明明不懂,却总是自以为是很懂,自顾自的帮我安排些乱七八糟的机会?我不稀罕,我特/么根本不稀罕!”

川谷逼视颜氏,瞳仁深深,有一团灼疼人心的火焰,正在他和颜氏的心里燃烧着,疼痛席卷二人。

颜氏全身神经立刻凝固,只觉得身体更加发寒,一句话也提不上喉间。

此时,那女人走来。

涂了厚粉的美靥上牵出一个媚乱笑意,对颜氏笑了笑,就在沙发另一端坐下,微翘兰花指,指着跪在地上的川谷,妖妖娆娆地道:“这样跪着,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妖娆的话语带着十分的吊诡和得意。

颜氏心里的火瞬间燃起,每一个细胞都张牙舞爪,想要朝这个女人挥去一巴掌。以气声回道:“这是我们两的事,你可以滚回房间去!”

“阿玲,你先走吧”川谷困难地吐出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女人“嗤”一声笑了出来,摇着头同情道:“颜氏,你能给川谷什么?你能给他想要的吗?”

颜氏仿佛胸口中又中了一剑,愕然抬头。

女人一双杏眼顾盼流光,勾出一抹别有深意的谑笑:“你以为是你促成川谷爆红就可以给川谷带来他想要的?区区游戏公司,算什么?他想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出道,安心唱他想唱的歌。”

川谷闻言,眉峰凝起,眸光黯沉如夜。

颜氏回应得不拖泥带水,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别过脸,弯了弯唇角,极清寂地冷冷一笑:“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是我能给,你给不了的东西。”

颜氏好似突然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再看低头缄口不言的川谷,和他那副窝囊样,她顿时觉得,其实也没必要再问了。满眸的痛楚之色,夹杂着不知多少的不甘和不忍。

“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些。”

这种冰冷又带怒的声音,川谷听着便知颜氏的心意,不知怎么地,又想要解释,却抬眸撞见阿玲那凌厉的目光,吓得心里打了个嘚瑟,神色又沉了下去。

而他的神情变化,都被颜氏看在了眼里,颜氏怆然冷笑,道:“我搬走,剩下的物品,你扔了吧。”

戏子,果然无情。

颜氏想拿一些私人物品,可走到卧室门口,又退了回来。她实在没勇气看到那奸/夫/***的作品。

川谷还跪在地上,不言不语,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样。

“房间里的,你替我扔了吧。”

这话一出,颜氏心里的那种怅然被放大,好像她又变成了那个孤独地坐在那幽暗冷清的爱情阴影里,永远走不出来的女人。

川谷一听,从心底弥漫而上的悲伤感像浪潮一般汹涌激荡着,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好像突然恍然大悟,红着眼睛,迟缓而悲凉地说了今天的最后一句话。

“我对不起你……”

颜氏心里好似被人从高高的悬崖摔在地上,转而自己又安然无恙的站了起来,一抬头瞧见了澈蓝的天空,空空然的怅然灌满心头。

她抬头,将眼泪逼回,转而走进浴室,反锁上门,颤抖着拿出手机,给李卫发微信求救。

“快来川谷家接我。”

李卫问:“怎么了?”

颜氏回道:“抓奸在床。”

天知道,她打出这几个字是像那刀子一刀一刀割在自己心上一样疼。

“等我,十五分钟后到。”

颜氏徒然,将手机放在洗漱台,整个身子慢慢往下滑,直到蜷缩着蹲在地上,才想要放声大哭,嘴唇蠕动着,眼泪顺畅地流着,一丝丝抽泣声发出,她又咬着自己的唇,难以抑制的委屈和伤心,化成哽咽。

没想到两年真情实意的付出和爱,抵不过那戏子想要的名利虚荣。

但这样也好,彻底心凉、心死,从此是陌路。

哀莫大于心死

她并不是长居在川谷家中,只是偶尔来住,便在这里留了一些个人用品。环顾浴室内,也就只有柜子上零零散散的化妆品需要带走。

一阵的手足无措,使得她的妆容好似有些花了,加上本就疲倦的神态,整个人看起来糟糕透了。

而外面那个女人,既是是云雨之后,也是粉黛尚在。

颜氏一想到此,心中愤然,拿起眉笔在眉山补了几笔,淡扫峨眉。又拿出腮红,在苹果肌出轻轻扑了几下,最后挑了一只车厘子色口红,轻轻一抹,唇的弧度便出来了。

只需如此微微调整,她便恢复了一些气色。

浴室外出乎颜氏的意料,安静至极。她将眼泪抹去,拿着化妆包,走出浴室。

望了一眼客厅的沙发,只见那女人已不在,而川谷也坐在了沙发上。

川谷见颜氏出来,立刻起身朝她走去,片刻便到了颜氏跟前。

颜氏此刻只觉得跟前的人恶心、肮脏,立刻退后两步,退至鞋柜处。

神色阴沉,眉间冷漠。

“好聚好散,从今往后,你我是陌路。”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像立誓。

川谷只觉全身冰凉,心中灌进一股冷风,吹得他空荡荡的。

“我”

又是连个正经屁都放不出来。

颜氏漆黑眼眸中又泛起一层潮湿雾气,她怅然冷笑,眸中隐隐悲怆嘲弄之意

,最后道:“别送了,走了。”

走了

颜氏心想:是啊,两年的感情说没就没,说背叛就背叛,真是可笑又可悲

恍惚之间,夺门而去。

川谷心中亦恍然如梦,千言万语一起涌到嘴边,竟至无语凝噎。回过神时,颜氏已不见了踪影,留给他的是心中那一层又一层汹涌滚来的冰冷和怅然。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两人的感情走到今日,川谷所言并非全无道理。相恋相守,需真情意切,相互理解,相互尊重。而最忌“你以为”三个字,切要将对方的想法想当然。

杭州的秋天亦是冷的。

小区门口的煎饼果子摊排了几个人,烤盘上飘起阵阵雾气,传来阵阵朴质的面香。

颜氏心想,真好,两年了,大家都吃不腻。

她楞了楞,目光茫然,抬脚就朝着煎饼果子摊走去。

这往后是吃不到了。

一只手将她及时拉住。

颜氏一看,是李卫。他上身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针织外套,下身一条九分裤,脚上一双小白鞋,一看,便知是刚从家里赶来。她木然的神色煞了一下,眸子水亮亮的,又覆上了无助和绝望,巴巴的看着李卫。

李卫眼睛在颜氏身上溜了一圈,狐疑道:“东西呢?”

颜氏不语,狠狠的咬住自己下唇,眸中也泛起泪光,映的一双本就黑白分明的美目更加明亮,乌黑的眸子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片刻,猛然扑在千年老闺蜜的怀里,低声抽泣。

李卫一惊,眉间若蹙,轻愁拂面,抬起手,缓缓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那般温柔。

深秋的风有些凉人,空气转瞬间便可用阴冷形容,此季的温度从来都被日光与暗夜隔得分明。此刻夜间那丝丝寒意,柔柔地、悄悄地从衣服上的每一个间隙中传来,李卫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想,这难道真是到了壮年?这点风就把自己吹成这样?这样想着,又将怀里的颜氏搂得紧了些。

不一会儿,颜氏哭累了,将头抬起,又在李卫的衣服上抹了一下鼻涕,强装镇定,“走,回家!”

李卫温温一笑,“不吃煎饼果子?”

颜氏摇摇头。

李卫眉间一松,伸手替颜氏抹去眼泪,一碰上她的眸子,心里又一阵轻疼。那对浸在泪水中的眸子,那样黑,那样亮,那样凄然,又那样无助。

真是个傻女人啊!

“戏子而已,咱甩了他!”说罢,拉着颜氏就走。

是啊!难道区区一个戏子,你还指望他能冰魂素魄吗?

颜氏虽未达哀伤欲绝,却也是心如刀割,柔肠百结,心中冷冷嘲笑自己,真是不听众人言,吃亏在眼前。又因为女人固有的敏感和多愁善感,一连串的自我盘问毫无征兆地涌上她的大脑,无不围绕:我是合格女友吗?

这好好的感情,怎么说变就变呢?

是我对他不好吗?

还是哪里惹他生气了?

颜氏想不通,竟又些愤愤不平,定在原地。

李卫右手一扯,怔了一下,寻思着是不是川谷追来,立马猛一回头,见颜氏歪着脑袋,略有所思,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心里好像突然漏了风进来,一下子就慌了,目光忽闪,亦也是柔柔一笑,“怎么可能,我跟他不熟。”

颜氏千思百想才冒起的愤愤不平和对真相的探索欲望,又被按压在这凉人的冷风中。眼睫垂落,浅淡无光的瞳仁似更黯淡,深深吸口气,“哦,也是,你不喜欢他。”

颜氏索性放任自己的心情,要哭要喊随便了。这一放松,大脑却空白一片,整个人恍恍惚惚,丝丝的麻木沁入全身,任由李卫继续拉着往前走。

走在跟前的李卫眉间微蹙,眸中丝丝郁结之气散开。他还能说什么?说是的,我早就知道这小子移情别恋,这小子根本就是个人渣,为了出名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

他不能。

爱过,何必撕毁面具?

第三章:大男美色

一路上两人话也不多,东扯一句西说一句。

颜氏红红的眼睛瞄着车子前方,冷不丁感慨道:“看来转眼就要到冬天了啊。”

李卫:“是啊,冷了。”

颜氏:“两只单身狗怎么过冬?”

李卫:“相互取暖。”

颜氏:“”

李卫:“我这两日闲着无聊,玩了一把暗黑风云,挺不错的。”

颜氏脸上一丝不悦拂过,皱着眉心,嘴角轻撇,不自觉露出嗤之以鼻的语气,“好玩有何用,流水那么低,亏。

李卫眸光一动,转头看了颜氏一会儿,眉峰不动,嘴角却微微上翘,声音中透出几分戏谑。

“噢?是贺百兰引进的?”

颜氏当即语塞,加上今天飞机上的事情,神色忽地有些复杂,看了一眼李卫的眸子,又怔怔着望着窗外。

藏怒宿怨,总是不好的。

不一会儿,浓浓的倦意终于侵蚀了颜氏的意识,不久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李卫侧过脸,静静看她的睡颜,想着她并没与寝不聊寐,也挺好。路上的灯光星星点点的洒在她的脸上,更加看得清楚她那略有不安和微微皱起的秀眉。瞧着她的睡容,李卫紧抿的嘴角渐渐形成了微微上扬的虹弧,深邃的眼眸如柔柔的温泉水轻淌一般。无人察觉的温柔湿润,逐渐扩散开来

惠风和畅。

不用多思便知晓,她那公寓定是灰尘满屋飞,衣服和鞋子横七竖八趟在地上。这种情况下,李卫是断不会送她回家的。

她可能会把自己饿死。

于是,李卫把颜氏背回了自己家里。

他的家是性冷淡风,高级商务灰的家具,给人一种孤单寂寞冷的感觉。颜氏不止一次吐槽他的装修风格,他总是一笑而过。这性冷淡风,真是李卫的写照了。像那柔柔的深湖,一阵微风吹过,荡起丝丝涟漪,微微的凉意沁入人的肌肤。

真的那般情真意切的爱过,伤得这般彻彻底底,就该痛得肝肠寸断,应哭得昏天暗地,食不甘味,方可对得起那曾经一腔热情投入的感情。

但是,颜氏大概是老了。

第二日醒来,竟不知是装的还是眼穿心死,当真忘了这件事似的,板着一张脸侧目而视,“李卫,我怎么在你家?”

李卫一脸倦怠,漫不经心道:“不在我家,难道在你那又脏又乱的公寓吗?”

颜氏“啊”的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尴尬嘟囔道:“我昨晚没有胡言乱语吧?”

李卫被她的神情惹笑,眼中有了些宽慰的神采,嘴角一弯,温和道:“我寻思着你那loft小公寓里面全是灰尘,你这出差回来又是这一闹腾,凶创喘肤汗,一粒灰尘就足以撂倒你这小身板,我能放你回去?你没胡言乱语,你肚子里这点笔墨,能胡言乱语出什么道道?”

颜氏巴巴的望着李卫把这一长串的词说完。

时间真是奇妙之物,就这片刻,抓/奸/在/床的戏码就犹如15倍速的播放速度在颜氏的脑子里放了一遍。她嘴角微微一抖,惘然若失,恍惚像是一丝微笑,但又好似藏了些嫉妒和愤恨。

眉睫一垂,低声道:“那就好”

李卫察觉她的异常,眼底闪过的淡淡的失落,紧接着笑着唤醒她。

“早餐好了。”

他的笑有熏风解愠的功效,颜氏一听一看,果然顿了会儿,如梦初醒,把自己的情绪修整完毕,又麻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拖着长长的裤腿走到餐桌前。

有什么能阻碍你生活的步伐呢?造茧自缚?不存在的。

李卫瞧见她这模样,又禁不住泛起了笑容。

“好香啊!饿死我了!”说罢便伸手去拿那三明治,李卫却轻拍她的手背,道:“刷牙去!”颜氏抬起头,双瞳剪水望着李卫,可怜兮兮,咬了咬唇,转身去洗漱了。

李卫向来心细如发,总是记着颜氏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接着又给她热了一大杯牛奶,煎了两个荷包蛋,将锅里的猪肝粥盛在碗里。

一顿丰富的早餐就齐全了。

颜氏呆呆的望着,露出感佩交并的神情,真是恨不得现在就亲手编织一面锦旗,挂在李卫的脖子上。

“我都多少年没吃过这么丰富,又合我心意的早餐了?你真是我的好闺蜜啊!你对我真是泽及枯骨啊!”

李卫心里一瞬间的酸涩,眼底泛起一阵失落。拉过椅子,把颜氏按在椅子上,幽幽地叹气,语气里有丝化不开的苦涩,像呢喃自语,又像是说给颜氏听。

“你单身的时候,我不是常做给你吃”

颜氏没听到。她跟个孩子似的,看着食物的双眼发出光芒,撩起袖子便开吃。

李卫瞧着她这副模样,觉得一点苦涩自心尖生起,一层一层地晕染开去,整个人都苦透了。轻轻一笑,不再多言。

李卫打开网络电视,选中今日新闻。

“啊?娘炮啊,又怎么样?李卫就是娘炮啊,会穿衣打扮,会一切生活情趣,但骨子里多直男啊!”

李卫口里的鸡蛋差点喷出来,微怒道:“谁娘炮?”

颜氏指了指新闻,“这不是播着吗?你看,说现在男孩子都喜欢女性化的装扮,越来越娘炮。”

李卫转头一看,若真如此。

新闻里播放的正是记着采访众多父母,问他们对男孩子越来越“女性化”的意见。可想而知,遭到众多长辈的反对,并在采访中纷纷表示国家应该多培养男孩子的阳刚之气,从而减少同志的发生概率。

颜氏道:“父母一辈对“娘炮”一词是管窥蠡测。强行控制孩子,让其接受自己不喜欢的所谓男性化阳刚之气的行为和装扮。这对父母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还不如让孩子放任天性,学会接受自己。男孩子越来越注重自己的外貌,是可喜可贺之事,你瞧人家英国,那个男孩子不是对自己的外貌和穿着打扮有一定的要求?我看啊,这是我国男性的进步。”

李卫点头,但又觉得不对,迷惑不解道:“你刚刚说谁娘炮?”

颜氏:“”

“诶,你不是说有好玩的地方吗?走,我们今天就去。”颜氏喝着香喷喷的猪肝粥,头也没抬,稀里糊涂地转移话题。

李卫一听,完了,看来是她还是伤心欲绝,想找地方发泄。

“哦,有点远,晚上要在那边过夜。”

她一听过夜二字,心里又不想去了,她最不喜欢在外住酒店了。“不去了,我要去看演出。”

李卫狐疑,问:“又看话剧去?”

颜氏:“什么叫话剧,我们这叫新式表演形式。”

李卫:“不就cosplay?”

颜氏摆摆手,无奈道:“说好了,你不准跟着我。”

李卫摇了摇头,一副失望的样子,笑道:“你那花痴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至于吗?”

颜氏不理,傲娇的小眼神扫过他的脸,“切,我还有更疯狂一面呢!”

“好,好,好,我不去,但你可别给我整事儿,别疯狂过度!”

生活的高手,从来不让情绪控制自己。

人的自愈能力十分强大。只要你不想悲伤,不想堕落,决心足够,铁心铁意,那大脑一定会出来理智的控制和指导你的行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颜氏昨夜心中还如钝刀切一样难受,今日已通过自我保护的机制,将自己裹了起来。

吃过早餐后,颜氏和李卫好似有了默契,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了一部短番,笑得两人前仰后翻,言论风生,一室生春。李卫在厨房里又是一阵忙活,将颜氏喂饱后又交代了几句,才安心的出门。

颜氏刚出差回来,行李箱中也尽是一些职场化的衣服,好在李卫平日里也会穿一些中性化的衣服,所以颜氏就穿着他的衣服出门了。

来到老剧院,颜氏趴在售票窗口,一双明眸望着着售票的小妹妹,满面春风。

“老样子,第一排中间6号位置。”

小妹妹善气迎人,笑道:“姐,那位置卖出去了”

颜氏大惊,什么,竟然还有人跟她抢位置?不对,这第一排的座位可不便宜,往常看演出第一排都坐不满啊!

“别闹,快给我。”

“姐,真的卖了,给你第一排最右边的行吗?”

颜氏眉间微蹙,又想到能见那美人儿,兴会淋漓,心尖上生出花来,乐得一脸傻气。

“嗯,行。”

小妹妹又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姐,你可别着了迷,我听说他”

“干什么呢?买完了赶紧走!”

身后汉子傲慢无礼一声督促,将颜氏和小妹妹打断。她鄙夷不屑的瞧了一眼身后的大汉,挪了位置出来,和小妹妹相看一眼,摇了摇手中的票,转身朝着剧院大厅走去。

你可别着迷啊!

颜氏心中一软,自言自语,“完球了,早着迷了。”

那大汉轻轻撞了下颜氏的胳膊,昂头阔步的朝着大厅昂然直入。颜氏心里怄气,但也只得雍容不迫的紧随着进入大厅。

大厅门口挂着海报,柳公子。颜氏拿出手机拍摄。

剧场内,厅子里坐满了观客,四周都是笑语和吵闹,等待着开场。

颜氏诧异。没想到今日竟如此多人?弯着腰窣窣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枯苗望雨地望着舞台。

舞台上已经布景完毕,桃夭李艳,成林的桃花树下一条清澈的小河,河上架着一段木板,像是河岸边给妇人浣衣所用。木板处搁着一壶酒和三五只酒杯。

这水上,是要演什么?

颜氏屏息静气地等待开演。

舞台后。

北冥有鱼又是扮女相,长发如瀑,穿着一身淡粉和白色相间深衣袍服,华袿飞髾,长裙曳地,大袖翩翩,饰带层层叠叠,尽是优雅和飘逸的风格。

站在他身旁的男相,是一个极美的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十分清瘦,倒有些清冷的美感。长长的紫发披在他雪白颈后,简直可以用娇艳欲滴来形容。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貌美,也是天下少有。他身着褐色衫,一件紫色袍子,宽衣博带,身后拖着一条鱼尾巴,亦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此人在工作室的艺名为柳公子。

只是见过他古装扮相而未见过他现代装扮的人,定会以为他是女子。

北冥有鱼撂了撂袖子,用女声问他,“柳公子,瞧,今天满座,紧张吗?”

两人是伯歌季舞的关系,说话自是不拘小格。

柳公子悠悠撩起布帘,朝观众席望去,一眼便看见了颜氏。顷刻,一抹柔和的光芒点亮他的眼睛,那光芒从眼底闪耀在他的全身。

是她,一个从不落下自己每一场表演的女粉丝。

噢,不对,上周这女人没来捧场。

说她狂热,倒不至于,真是有一次竟跑来后台,巴巴的望着自己也不说话,然后又撒腿跑了。

想到此,柳公子唇角不自觉泛出一抹如水的温柔来。

瘦了,比在机场的见到的她要瘦。

机场见到她还是神采奕奕,此刻却是一脸黯然,但那双瞳剪水却还是对着舞台望眼欲穿。只见她穿着一件粉红色卫衣,一条破铜牛仔裤,头发随意落在坎肩上,尽显青春灵动。和机场那一身职场轻熟女装扮太不一样了。

眼底瞬间沁了笑意。

还是这样花痴

放下布帘,道:“该紧张的人是你,迷乱醉意,你可别演砸了。”

北冥有鱼耸耸肩,打趣道:“大不了,你拉我下水里,我们来一场鸳鸯浴?”

柳公子拨了拨自己的假发,眉间划过一丝藐视,不厌其烦道:“我只会在水里痛扁你一顿。”

北冥有鱼假装大惊失色,护着自己的胸口,嗔怪道:“柳公子,你好生凶残啊!”

柳公子一阵作呕,摆摆手,投降道:“你能演好,你是谁,一壶酒的老板,你都演不好,大家饭碗都要砸。”

此时编导一声令下,两人暂停打趣行为,纷纷就位。

观众席和舞台灯光一暗,颜氏心里一乐,要开始了。

十分钟后,舞台灯亮起,观众席下悄然无声。

北冥有鱼先出场。

孤身只影,面带桃花,三分羞涩,恣意潇洒地卧躺在河上木板中。桃花飘落,长发如瀑,丝丝滑入河中流淌的水中。一手为枕,一手拿着酒杯,双眼微闭,将酒倒入自己口中。

抬手之间尽是林下风范,雍荣雅步。

一杯,又一杯。一坛酒便见了底,又被她撂入了水中,激起丝丝水花。那水中的鱼儿被吓得游离在她一米以外。

豆蔻女子,伤情欲绝,郁郁寡欢。

片刻,不胜酒力,深醉泮畔,片片桃花轻轻覆在她的脸上。

观众焦急地等待着事情的发生,屏息静气,不放过任何轻微的响动。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谁也不出声,静穆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柳公子悄然而至,从水中钻出半个身子来,长发如瀑,上身半褐色的衫袍已湿透,将原本绝好的身体更是突显的玲珑剔透。

颜氏喜上眉梢,像瞬间点亮了心中的一片阴霾,心中狂跳,脸上微红。

这美人真是令人娱心悦目啊!

台下一座皆惊。

柳公子伏在木板上,望着沉睡的人儿,眼中尽是不解,怜惜和痴迷。

看了一会儿,便轻轻跃然跳上木板,身后长长的鱼尾呈现在观众面前。怯思其饮,拿起酒杯,仰头一倒,杜康滑入腹中。

杜康烧腹,柳公子面露难色。

忽地,灯光暗去,再亮时,木板上只见一条红褐颜色的鱼儿跃于木板之中。

啊,原来是一条鲤鱼精啊!

观众席内一阵窸窣细语。

女子懵然醒来,怔怔望着鱼儿,脸上有些苦涩,浅笑盈动,道:“你也贪恋这杜康吗?”言罢,则将鱼儿放回水中。

鱼儿一入水,女子又端起了酒杯,一手为枕,枕曲藉糟。

柳公子又从水中探出个头来,脸上晕红,痴迷的望着女子。

台下观众被着柳公子夺了魂,也跟着痴迷的望着那女子。

旁白传来,丝丝扣人心弦。

吾以鱼身修行千年,未曾识豆蔻女子伤情欲绝,吾不解何故,其郁郁寡欢,不眠不休。

终有一日,趁其深醉泮畔,吾悄然而至,怯思其饮,未想不胜酒力,乍然显吾本体,女子懵醒,视吾身而笑,抚吾身归之,吾生得此,而无憾。

台下一阵怅然唏嘘。

颜氏晃神了半秒,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台下掌声便犹潮水涌动而来。

布帘缓缓拉上,柳公子像美人鱼一样伏在木板上,侧着头望向颜氏,不料被抓了个正着,颜氏引首以望,正痴迷的盯着他,目光如胶。

柳公子心中一惊,脸上现出一丝慌乱的神情,将目光收回,收摄心神。

颜氏大概是已经着迷,竟没察觉,依是花痴的望着菘蓝。

布帘全部拉上,颜氏叹气。

“美人又走了”

至此,第一场表演结束。

颜氏悄然来到后台门口,伏在门边,翘足引领朝里面张望,踌躇不前。后台中表演结束的人团头聚面,谈言欢笑。

柳公子的目光正迎上。颜氏大喜,顾盼生辉,张嘴乖嘴蜜舌:“柳公子,你真好看,演得真好!”语气和眉宇间充满了对他的崇拜和喜爱。

隔着这么远,柳公子自然是听不到她说什么,但从口型也能判断一二。心中温笑,脸上清冷,朝颜氏点点头。

这一个点头,切切在心,熏风解愠。

颜氏耳朵竟红了,憋着一口气,想冲进去要个合照,但又怯了,一急,便跺脚跑了。

柳公子一看,噗呲笑出声。

北冥有鱼诧异,问:“怎么了?”

柳公子又立刻正襟危坐,修正表情,若有所思,意味深长缓缓道:“瞧见一个有意思的人”

第四章:翩翩公子

从剧场出来,已是黄昏。

晚霞像火焰一般燃烧,遮掩了半个天空,太阳就要落山了。周围的空气似乎特别清澈,像玻璃一样。远处笼罩着一片柔和的雾气,样子很温暖。鲜红的光辉随着露水落在不久以前还充满淡金色光线的绿化带上,树木,草地,投射出长长的影子来。

颜氏一路游荡,美色带给她的愉悦很快就黯淡了些。她这瞧瞧,那望望,愁眉不展,总觉得不是滋味,那种空落落,惘然若失的感觉,又意上心头,心里一揪一揪地难受起来。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想尽快从这种情绪中脱离。

爱过,不后悔。

被背叛,亦是马前泼水,覆水难收。横竖摆在她跟前的,都只有重振旗鼓,倍道而进,继续生活这条路。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啼笑皆非,头梢自领。

颜氏低着头,望着叫上的石头,呢喃自语。

“不过是一个戏子,有何足可惜?”

“又不是第一次失恋,难过什么呢?”

“啊,得赶快整理情绪,免得李卫又长篇大论给我说道!”

如此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告诉自己。心里暗示的作用立竿见影,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吓得她魂儿都跟着颤了,慌慌张张的将手伸进包里,取出手机,一看,神色慌张,坐卧针毡。

不妙,是父亲大人的电话。

颜氏面露慌张,只得怯声怯气的接通电话,忐忐忑忑嗫嗫嚅嚅道:“诶,爸”

可想而知,父亲心急火燎的,上来就一顿劈头盖脸的,盱衡厉色的批评。

“好啊,你又单身了是不是?”

“我早跟你说过,让你离开他,你偏偏不听,这下受伤了吧?”

颜氏如堕五里雾中,一头雾水,抓耳挠腮,忐忐忑忑问父亲,“爸,你怎么知道的?”

父亲在电话那头恨得上下两排银牙搓得咯吱咯吱怪响,肺都气炸了,声音很激动和不甘,切齿愤盈地说:“那混小子说的,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给他打,他说你们分手了。我真是气死了!”

颜氏能想象父亲勃然作色的神情。心里一阵低咒,好你个川谷,真是王八蛋,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甩了我?

接下来父亲骂了什么,颜氏倒没仔细听,注意力都在川谷这个王八蛋身上。被父亲痛骂一阵,颜氏也不介怀,倒是痛心多一些。何曾想,自己连谈情说爱都惹得父母伤心?满面羞惭,真想钻进地缝里,摸着车窗,瑟瑟缩缩道

“爸,不就分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父亲先是顿了一下,情绪缓和了些,语重心长道:“我让你妈妈过去照顾你。”

颜氏一听,自己真是头梢自领,谈什么乱七八糟的恋爱呢?还惹得父母跟着糟心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

“爸,我又不是小孩,我没事儿。”

父亲不依,“不行,你这工作又忙,又不按时吃饭,身体要受不了的。我们还是过去照顾你,一个月就成。”

颜氏哭笑不得,“爸,我工作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啊,没事儿。您放心,就算要难过,也就几天的事情,您放心吧!”

“好好好,我们不去,那这事,你也糟心太久,那王八蛋不知自爱,厚颜无耻,你为他难过,不值得,知道吗?”

颜氏一下子就笑了,紧绷着的心给放松了,不再那么惶然失措、患得患失,捂着肚子呼呼呼的喘气。

“爸,我又不是斗筲之人,放心吧,没事儿。”

做父母的那里会放心,又忧心忡忡,煞有些愤慨似的继续叮嘱了女儿一番。做女儿的只能喏喏连声。

剧场内。

一壶酒工作室在掌声如雷中结束了今日的表演。

北冥有鱼拉着工作人员,身姿优雅的给对台下爆满的观众行了个五分钟的感谢礼。

直到幕帘完全拉上,他们才抬起头来。只见那北冥有鱼眼睛里闪过湿润的光,那眼里已蕴满了泪,而泪光中,又蕴满了感激、祈求、希望,以及千千万万的言语。

他太感谢台下坐无虚席的观众了,是他们,给了他希望。

曾经的他,是安闲自在的公子哥,也是一名cosplay的爱好者,最大的演出场合,不过是动漫展。除了cosplay这个圈子里的人,众人谈到cosplay,不过是露出不屑的神情,嗤鼻一笑。相对于阳春白雪类型的表演方式,coser们的演出就像孤独的表演者,在漫展中顾影弄姿,孤芳自赏。

歌台舞榭,容不得他们的。

但北冥有鱼却一直相信,凭借努力,定可以将coser们的表演推向大众。

起初,在漫展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些富有的cosplay工作室的舞台剧表演。这些表演中,有制作精美的场景道具支撑,故事情节多是照搬日本动漫,无头无尾,无撮科打哄。倘若你对日本动漫毫无了解,那不管台上表演什么故事,在你眼里都是晦涩难懂。所以这种富有又受众少的表演,一直都不温不火。

cosplay舞台剧的优势亦存在,他们场景制作精美,服饰制作华美,所选择的故事有一定的讨论价值。通过这些华丽的场景,观众容易产生话题和同理心的故事。

那如何以扬长避短的方式,将cosplay的舞台剧推向大众呢?让cosplay的爱好者们,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通过他们特有的表演方式,将一个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展现给更多的普通观众,也能够光彩溢目?

北冥有鱼也没有灵光一现,后大刀阔斧的改革,最后一炮而红。

随后,他成立了工作室。

他力求将cosplay和传统话剧相互结合,在服装道具和场景制作上更加丰富多元化,人弃我取,不遵从传统说故事的了逻辑,另辟蹊径,旁白结合故事高潮镜头,便可将故事表演出来,别有风趣,雅俗共赏,另观众意犹未尽。

在他悉心毕力的带领下,工作室的小伙伴同心戮力,协力齐心,砥砺琢磨,不放过任何一个大大小小的表演。慢慢的,他们在漫展中积累了一定的粉丝,人气也越来越高。随之紧跟的就是粉丝效应,表演机会亦随之增加。

他们并未因此而价增一顾,但也依旧是在漫展中才能表演。

北冥有鱼常常笑着对柳公子说:“我就是个才疏学浅的江湖艺人,怎么就登不上大雅之堂呢?表演形式还分高雅与鄙俗?”

柳公子笑答:“你都说自己才疏学浅,那有歌楼舞榭容你?”

北冥有鱼懊恼,道:“我明明是才华横溢!”

后来,在柳公子的建议下,北冥有鱼开始和各大传统剧院接触,希望他们能给予表演机会。可想而知,剧院自认为自己是阳春白雪的歌楼舞榭,对这cosplay的任何表演,鄙夷不屑。到最后,还是柳公子托了关系,才得以和这家小剧院合作。

合同只是签了一个月,4场演出。

可能是因为这种表演形式对普通老百姓而言,尚是新颖,第一场演出竟获得了一众好评。

北冥有鱼瞧着坐席下逐渐散去的观众,却愁眉不展。人们向来弃旧怜新,却又易喜新厌旧。看完这几场演出,他们还会继续青睐我们吗?他摇摇头,不知道,但必须去尝试和坚持。

在市井之中,大街小巷,三瓦四舍,只要有一个人力推某个饭馆,某个人,通过街言巷语,里谈巷议的,其他相邻的人便会纷沓而至,相互讨论和夸赞。

表演亦复如是。

一壶酒工作室的表演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来看演出的人也越来越多。

合同从一个月,变成两年。

这一晃,半年已过,他们的表演依然吃香。

这主要得益于他们的策略,求大同,存小异,惟一惟精。大同,将表演时长和普通话剧保持一致;小异,将故事按系列来呈现,一周,你只能看到故事的一部分,要想看完,得追番,跟在家追剧一样。惟一惟精,在故事题材的选取上别出机杼,告别日本动漫,选取中国古代雅俗共赏丰富多彩的故事。

再看这一壶酒工作室的扛把子,竟是两位男人?

第一位,是工作室的老板北冥有鱼。

这北冥有鱼是个女儿相,生得很是娇媚。扮起女子来,更是鲜艳妩媚,袅娜风流,柔媚姣俏,粉光脂艳。工作室的大红,他的女装扮相功不可没。

第二位,便是常常和他唱对台戏的柳公子。

柳公子亦是女相,不过有别于北冥有鱼的娇媚女相。

柳公子面如冠玉,长眉若柳,眉眼秀致,身如玉树,宽衣散发,怕是现代少有的秀逸如月的美男子了。又因他少言寡语,冷冷清清,给人一种距离和冷感,再加上气质格外优雅,对女粉丝有着致命吸引。

但柳公子很是低调。除了表演,其他场合一律不出镜,甚至连表演预热的海报上也只是出现北冥有鱼。

长相优势,两人就成了工作室的古风题材的台柱子,唱起对台戏来,吟风弄月,撮科打哄,别有风趣。

后台内,大家都在收拾装备。

北冥有鱼和柳公子已经换下古装,亦在整理道具。

两人的现代装,皆是淡雅。

北冥有鱼,已将一头假发卸下,脸上因激动而容光焕发,额上因为燥热而流了些细汗。他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尽管他不时竭力地装出神情自若的样子,但还是面露无疑。

工作人员将纸巾递给他,他一边擦拭,一边道:“柳公子今天状态可以啊!”

柳公子刚喝了一口水,呛了出来,用纸巾捂着嘴巴,瞧了一眼他,但也没打算回应他。

上身一件纯白的t,一件复古日系淡蓝色的亚麻衬衣,下身黑色九分裤,脚上小白鞋,配上他这精致的五官,和清冷禁欲系的神情,一举手一投足,仿佛从日本漫画里从容走出的人一样。

北冥有鱼上下打量他,对上柳公子的眼眸,立刻笑意微敛,眉轻皱,隐蕴着缕缕的心疼,道:“怎么样?最近状态还行吧?”

柳公子如水的眸子闪过一丝慌乱,凤眸黯淡,一丝怅惘一掠而过,眉宇间渐渐氤了丝丝缕缕淡淡轻愁。

半晌,道:“嗯,正常。”

北冥有鱼若有所思,又一阵强行的长吁短叹后,道:“你这么美的美人儿,不全职投入我工作室,真是我天大的损失。”

柳公子亦是不厌其烦,将包裹交给工作人员,扯了扯自己的外套,道:“不了,以后,怕是更少机会演出了。”

北冥有鱼大惊,忙问:“怎么?他出来的越来越频繁了?”

柳公子剑眉微蹙,清冷的瞳仁似更黯淡了,低低叹道:“嗯”

第五章:酒吧骚乱

夜幕降临,点点繁星点缀在夜空,城市的万盏灯火大放光明,一幢幢大厦顿时披上了宝石镶嵌的衣衫,一条条街道也都变成了皓光闪耀的银河。

盛魅酒吧内。

酒吧里面的音乐声在周身起起伏伏,暗红的灯光在颜氏的头顶上交错相织,明明灭灭洒下晕眩的斑斑驳驳,染红了裙摆,绯红了双颊,也闪得她有些晕。

她目视着舞池中央的两个少女身段的女人,精致漂亮的脸庞看似平静,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却刚好出卖了她的内心。

一阵轻笑。

“如今的酒吧也是越发不像话,你瞅瞅,那些小姑娘,还没成年吧?是怎么混进来的?”

千年老闺蜜李卫正在酒精在侵蚀下,撑住额角任由迷糊的思绪放空,眼神迷离得不知在看那里。

颜氏见他不回答,尖尖的高跟鞋往他的小腿肚子踢去。

李卫:“”

迷离的目光变成愠怒,漂亮的单眼皮微微一弯。

“干什么,整天动手动脚的!”

李卫是个美人,放古代,应是男女通吃。脸型瘦削,单眼皮,一双薄薄的小杏核眼,睫毛像一片薄叶,轻轻伏在眼皮,带着一些妖气,又夹带着一丝愁云。从侧面看,鼻梁很挺很直,那颜色浅淡细致的两片薄唇经常抿在一起,嘴角偶尔动一下,吐出几个沉沉的字符,就可勾去小姑娘的魂。

颜氏常常想,这厮是怎么成为自己的千年老闺蜜的?挠挠头,终是记不起那些细节了。她只记得两人相识于高中,后面的,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总之,高中时期的李卫,绝对不是个大帅哥。否则凭她那男神杀手的称号,不可能放过李卫。

此时,霓虹闪烁,落在李卫的脸上一片光影交错,那额前发丝微微垂下,原本就柔和的眉眼更是温柔,无论脸庞或神色,都写着安静美好。

酒精气味和李卫身上淡淡的香水混合在一起,绕过空气,蔓延来到颜氏身上。她凝视着李卫,神思恍惚。

借着酒气,颜氏竟觉得李卫真的是个大帅比。

恍惚间,她竟失神了一阵。我凝视着苏云别嘴角的微笑,神思恍惚,自己竟然会对自己的千年老闺蜜动了色心?

她一阵自嘲,看来失恋真不是百害无一利啊。

“诶”

她无奈的轻叹一字,抬起小手儿,微微指了指舞池中央的两小姑娘。

那小手儿一抬,李卫柔和的眸子便注视着她手上的某一处,皱了皱眉,低喃道:“又去做指甲了,说多少次了,这东西有毒”

颜氏:“”

眉头一皱,心里道:就这婆婆妈妈啰啰嗦嗦的性子,我起了色心才是真的见鬼了。

“你有完没完,一年做两次,每次都被你叨叨叨。呐,你看,那两小姑娘,未成年吧?”说罢,朝着两小姑娘的方向露出一副可惜了的神情。

李卫顺着她手的方向看去,也定在两小姑娘身上。弯弯嘴角,笑微微回道:“成年了,不过是身材不够凹凸有致,所以看起来像高中生。”

颜氏一听,嘴上露出一丝不屑,道:“你何时懂女生身材了?你不是禁欲系吗?”

“我是瞎吗?凹凸有致和搓衣板都分不清?”

颜氏耸耸肩,一口饮尽杯中美酒,靠在李卫肩上,轻蔑笑道。

“哦,原来你不瞎啊”

李卫头微转,看着颜氏。因酒精的缘故,她目光迷离,双颊晕红,眉眼间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风流情态。

李卫眼底沁了笑意,一口白牙闪着亮光,道:“诶,你怎么还不出去觅食?”

颜氏微微闭着的眼睛半张开,脸上带着浅浅红晕,如那碧桃花瓣般,让人有一丝醉意,明眸皓齿尚未睁开,就已令人神魂颠倒。

颜氏那一脸逗弄猎物般的愉快神情也断了档,一丝嘲讽之意衍生唇角。

“干/你/屁/事”

说罢,抬头离开李卫的肩,举起手中杯酒仰首饮尽,将已空的酒杯推到李卫跟前,侧过脑袋看着她,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卫对颜氏的感情经历全然知悉:情投意合的,父母强加干涉,落得劳燕分飞。之后神差鬼使偏爱人渣,又是三流艺人,又是穷小子。她的感情线,却始终不经过李卫的心里。

李卫心中略一丝苦涩,也将杯中美酒一口饮尽。再抬头,便瞧着颜氏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瞥了自个儿一眼,带着些毫不掩饰的戏弄,他心里一气,气恼道:“是,关!我!屁!事,不是干”

“啊不是关,是干啊”

颜氏噗呲一笑,软软的身子又倒在了李卫的肩上。

“你看你,动不动就色/情字眼爆出口,小姑娘都给你吓跑了。”

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女性独有的味道像麝香般侵略李卫的身体,他一时大脑空白,迷离之中,他对上她那鹊眼,眸子不禁闪过一丝暗沉,藏着一丝失落,淡淡的说道:“怎么没把你给吓跑”

颜氏一皮,微微抬眼,冲他咯咯一笑。

“因为我不是小姑娘呀!”。

那话,带着那丝丝绯红醉意,轻飘飘地飘到李卫耳根,软软柔柔的,又飘到了他的心里,把陈年过往都引了出来。

李卫心里道:你就是个智障。这么多年,都感觉不到我对你的心意。

停顿片刻,哼哼一笑,望着颜氏的双眼。

“既然不是小姑娘了,那我们今晚相互将就一下?”

“?”

颜氏诧异,言间带笑。

“你?这是?要睡我?”

“你是没吃药,还是吃错了药?”

李卫的微笑立刻凝固,脸上飘过一丝落寞,讪讪笑道:“大概是没吃药吧。”

“滚,以后不准找我喝酒了,找我也不来。”

说完缓缓站起,正要离去。

“啊!打人啦!”

酒吧内一声尖锐的喊声穿破五颜六色的灯光,直达颜氏耳际。

颜氏脑子嗡的一响,酒精下昏沉的脑袋顷刻之间来了精神。她冲李卫挑眉,露出皎洁笑容,随即飞快地转开目光,头和双脚均不听使唤,转身寻那声音。

十八岁的颜氏,爱管闲事,替人打抱不平,在学校胖揍校园恶霸,救下李卫。

二十八岁的颜氏,依然爱管闲事,替人打抱不平。成为一个风姿绰绰的侠女,风流快活于江湖,行侠仗义,是她的心愿。

李卫无奈,只得紧随其后,目光寸步不离。

两人顿足,跟前一波人围成一个圈,峰屯蚁聚。还未等李卫反应过来,颜氏如泥鳅,顺当当的钻进了人体围墙。

李卫眉间微怒,低沉一句:还把自己当成十八岁!他最惧动手动脚的场面,一咬牙,硬着头皮低头往前人群中钻。

“不好意思,让一让,里面的是我朋友。”

旁人一听,自是乖乖腾道给他,一副赶快放他进去解决问题的表情。

颜氏一钻进去,便见地上跌坐着一女人,身形瘦弱单薄,双手伏地,脸上布满泪水,细细发丝还黏在脸上,满脸狼狈和惊恐抬头望着跟前的男人。

瞧那女人,约莫三十出头,眉目甚美,却脸色暗黄,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稍微有些见识的人一看她的穿着便知,此人非富即贵。

为何此时如此狼狈?谁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打老婆?

颜氏心生好奇,顺着女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女人跟前站着一男一女。那男人,年纪也三十五六的模样,像是来这里谈生意生意人。他身着白色衬衫,黑色领带,身材修长挺拔,寸板头下一张干净菱角分明的一张脸,面又难色地看着地上的女人。他身旁的女人,神情之下,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一片热闹的酒吧,此刻却只听见地上那女人轻轻的哭声,和围在她身旁的好奇唏嘘声。

千里及?!

颜氏背后一阵凉意。

千里及,腾游科技的ceo。颜氏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只知此人相貌堂堂,为人精明能干,颇有风度。却不知,他还有这样的狗血故事?

颜氏心里一阵失望和懊恼,正欲转身离去。

李卫将她挡住,凉凉的手握着她的手,眸中尽是担忧。

“没事吧?”

颜氏赶忙附在他耳边细语道:“倒霉,碰见熟人。”

李卫诧异,去看地上的人,更是诧异了。

“啊?不是你的熟人啊”

颜氏手指了指千里及,李卫顺着方向一看,神情也楞了片刻,道:“走。”

两人正欲一同离去,却听那地上的女子抬头冲那男子道:“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如今事业有成,竟然如此不知廉耻,你还要脸吗?”

酒吧中不乏好滋事之人,你一言我一句跟着起哄。

“就是,怎么能抛弃糟糠之妻,真不是人!”

“看,那狐狸精,一脸得意,令人作呕。”

“嫩他,千万别放过他,跟他离婚,让他净身出户!”

“还打女人,真不是男人!”

颜氏一听,打人?心里的火蹭就上来了,不走了。

李卫顿感不妙,这些人闲的蛋/疼,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打人!他去拉颜氏,却见颜氏已经满眼怒气的看着千里及,好似要将千里及吃掉,脚下跟沾了胶似,岿然不动。

键盘侠的存在,就是为了刺激当事人,做出失了神的举动,好给键盘侠演绎一出满意的戏。

千里及一听这闲言碎语,一脸怒色,护着狐狸精的手放下,附在她耳边细语几句,那女子便退后,转身离去。

众人见此,一阵窸窣细语。

千里及转身看地上的原配,眸光恼怒。

“你雇私家侦探跟踪调查我?!”

原配脸颊紧绷,目光微抖,泪水顺着坚毅的脸庞,倏地滑落,轻笑。

“我调查你怎么了?你要行的正,就不怕影子斜!你抚心自问!”

千里及叹了口气,瑶瑶头,无奈冷冷道:“你要调查便调查,我们有事回家说!”

原配不依,神情有些癫狂,目光凌厉盯着丈夫。

“你怕别人知道?我不怕,大家看,这人就是我相随十年的丈夫,腾游科技的ceo!刚刚那个狐狸精就是小三!”

众人一阵惊讶。

颜氏一愣,千里及的太太,非富即贵的人,此时落得如此狼狈,所吐之言难以入耳。李卫见此,又拉了拉颜氏,不料她还是不动。又附她耳边道:“走了,别惹一身骚。”

“”

颜氏被他拉得不耐烦,甩开他的手,道:“要走你走,我不走。”

“啊,他就是腾游科技的ceo啊!”

“快,拍照发微博!”

“快快,朋友圈直播!”

众人纷纷拿出手机,一时间竟没了话语声。

千里及见状,愤怒转为悲哀,面色一沉,神情淡漠,对地上的妻子冷静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好,那就如你的意。”

说罢便转身离去。

原配满脸绝望,站起身,死死拽着千里及,目光狠戾,语气森冷道:“想走?你不顾夫妻情义,我也让你身败名裂!”

千里及此时只想快刀斩乱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甩开原配的手,一脸愤怒,更是失望的望着她,道:“好,都如你的意!我大不了东山再起!”语落,将原配再次推到地上,毫不留面的甩袖走人。

原配咣当一下,失神踉跄的跌到了地上。没了刚刚狠戾和咄咄逼人的神情,只是木木地呆呆地,面无人色,泪水流得满脸都是,也不管围观人的闲言碎语,半晌也不说话。

千里及太太这一脸的狼狈,无异于一记响雷,将颜氏震的全身一凛。她将千里及的太太扶起,对一脸懵/逼的李卫道:“你快把千太太送回去!”

李卫接过千里及的太太,有些不情愿,想说什么别多管闲事之类的,刚要启口,颜氏又如泥鳅一般,早就消失在人墙中。

“哎”

只见那千里及刚走到吧台处,便和两名男子及那狐狸精汇合,四人有说有笑朝大门走去。

颜氏见此,心里怒火更甚,右手在桌子上拿起一瓶啤酒就朝那四人走去。

“千里及!”

千里及众人转身,只见其中一个男子将千里及档在自己身后。

这男人穿着颇为正式的黑色一粒扣西装,有些轻佻的粉色细纹的白衬衣,打一条宝蓝色领带,西装熨烫得整整齐齐。看身形,足足高出颜氏一个头。西装把本来高大的他更衬得修长挺拔,显得简约大气。头发是打理过的,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目清晰,一双鹊眼明亮明澈如水晶,眸中神采亮如一斛星光,是笑非笑。鼻梁挺翘,下颌如削。

一种咄咄逼人的清冷之颜。

颜氏可看不到这些,怒火已冲到喉咙。

千里及推开西装男子,挺拔的站在颜氏跟前。

“千里及,你个王八蛋!打女人!我让你打女人!”

紧接着听到“啪!”“哗啦!”玻璃碎裂和流水之声。

那酒瓶,砸在了黑西装男子头上。

千里及众人目瞪口呆,一阵慌乱,除了狐狸精惊恐地看着颜氏,其他人均纷纷围在西装男子身旁。千里及拿出手帕将黑西装男子脸上的酒抹去,又见他头上留下一丝红色的血,焦急关切道。

“阿菘,你没事吧?”

颜氏一看此景,心中凌乱,怒火凝固,懊恼低咒道:“糟糕!砸错人了!”

千里及转身伸手指着颜氏,眼中是怒火和不解,脸色是铁青,伴随着气息不匀,胸膛剧烈的一起一伏。

“你!”

“你!”

“你是!?风迅娱乐的颜氏?”

西装男子一听风迅二字,随即睁眼,眉头紧蹙,眸光一紧,如冷箭一般,扫过手足无措的颜氏。

颜氏如坠冰窖。

男子明眸中却忽闪过一丝惊喜,又迅速的转为冷漠和微怒。

“报警!”

颜氏惨笑,“不是吧!不至于吧”

就这样,颜氏吃了人生第一顿牢饭。

因为多管闲事。

第六章:警局论道

警察局内。

颜氏和千里及一人一张椅子,坐在一名警察对面。颜氏脸上早已没了微笑,丧丧的眼神,望着警察,又无比嫌弃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千里及和站在他身旁的“狐狸精”,冷笑道:“真是,想不到你是这样的ceo,真是,啧啧啧”

千里及偏过头,一手支颌,根本不想跟她说话。

那“狐狸精”脸上白中透紫,一脸的怒色,锁着眉头,欲言又止。

见状,颜氏皱了皱眉头,也冷冷地扭过了脸去。

“狗男女”

警察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又看了看两个人,随即尴尬笑笑,问颜氏:“说,为什么打人?”

颜氏指着千里及,从容自若,面不改色,激愤道:“他出轨被抓,还打老婆!我看不过,就教训教训他!”

警察噗呲一笑,口水喷了出来,他赶忙捂着嘴。

千里及满腹狐疑,巴巴的望着颜氏,皱了皱眉,道:“信口胡言!”

那“狐狸精”面露难色,“你”

上来另一警察,伸直了脖子咳嗽一声,面色一凝,问颜氏:“他出柜?额……不归我们管。他打女人,你亲眼所见?怎么不报警?”

颜氏闪烁其辞,瞥了千里及一眼,道:“没看见,听说的。”

千里及气得脖子都红了,说:“你没看见,你替她出什么气?”

颜氏站起来,有些不耐烦,瞪着眼道:“我看见你推她了!你老婆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被你数落,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你作为一个男人,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解决?一定要把自己的妻子搞得如此狼狈不堪?”

千里及面露窘迫,脸红过耳,真的有种被撞破了什么隐秘事情的窘态,眉间蹙愁如峰,艰难又委屈地回道:“我只是在酒吧谈生意”

警察冷冷皱着眉头,呵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颜氏又乖乖的坐下。

那“狐狸精”面带愁容,静悄悄侍立在千里及身旁,两人面面相觑。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警察干巴巴的问。

颜氏亦干巴巴的回:“颜氏,原籍广东顺德,现居广州,正经在职白领。”

警察抬眸望着她,觉得这女人这一脸莽撞的正义凛然,又可爱,又怪可怜的。却被颜氏那明眸中气焰正旺的眼神煞了一下,又回神过来,继续问道:“为什么打人?你和被打人的关系是什么?”

颜氏急赤白脸,剔抽秃揣,道:“看见他打女人,我看不过,教训他。我和他没关系,我原本打的是他”指了指千里及,“可是那个男人替他裆下了。”

警察点点头,“你知道你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颜氏又站了起来,微怒:“我怎么就有罪了?他打女人才有罪!”

警察呵斥,“坐下!”

“你有证人?”

颜氏几乎要扼腕长叹,深呼吸一口气,道:“你现在微博搜索盛魅酒吧打人,不就有证人了?”

警察疑惑的看看颜氏,又瞧瞧千里及,千里及脸上闪过的一丝慌乱正好被他尽收眼底。他打开电脑里的浏览器,打开微博,手指敲击键盘,输入“盛魅酒吧打人”。

与此同时,千里及和身旁的“狐狸精”也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哗,搜索结果全出来了。

有视频,由图文,标题几乎全都是“腾游科技的ceo打老婆”“腾游科技的ceo打女人”

警察眉目紧锁,点开视频。

视频里却只见女人拽着千里及的手,不让他离开,千里及使劲挣脱她,不料她自己一个踉跄一个趔趄就坐在了地上除此之外,没看到千里及动手打人的画面。

警察摇摇头,“这些键盘侠”

“小姑娘,你可知道三夫之言,曾参杀人?你在现场都能被蛊惑?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往后可要注意了。这次还好人无大碍。”

千里及眉目舒展,粲然一笑。

颜氏不可置信,满脸疑惑,掏出手机,打开微博,输入了“盛魅酒吧打人”,打开了一个最多播放量的视频,目光如炬地盯着看。她瞪大了眼睛,果然视频里没有打人

一场闹剧?神情有些黯然,沮丧的瘫坐在椅子上。

千里及再看视频下的评论,一条条触目惊心。

“人渣!”

“渣男!推老婆!”

“大猪蹄子,竟然找小三!”

“我再也不完他公司的游戏了!”

千里及感到投杼之疑,脸色骤变,眼神阴暗了几分。

片刻,千里及才漫条斯理地道出他和妻子发生纠纷的原委。原来,两人婚姻早就走到了尽头,加之妻子患有轻微的焦虑症,才迟迟没有离婚。这次也是在酒吧和人谈合作,不料被一直暗中跟踪调查自己的妻子撞见,就有了视频里的画面。

颜氏鄙夷不屑,愤愤不平道:“那你也是抛弃糟糠之妻的陈世美!”

千里及:“……”

被妻子暗中跟踪?

那警察短暂的皱了下眉,随即尴尬笑笑,又看着颜氏,严肃道:“至于他打没打女人,我们会调取酒吧的视频监控。”

颜氏默认,不再辩驳。

片刻,警察又道:“但是你打人这件事,是事实,人证物证都有,我们就得依法办事。”

“公安机关按照法规,给予你处罚,以故意伤害他人身体为由,处拘留一日,并罚款五百元。”

颜氏不服,低声道:“我见义勇为还得受处罚啊?”

警察淡淡言:“那要看对方是否愿意和你调解了。”

颜氏会意,微一迟疑,面露愠色,看着千里及。

千里及当然知道,今天的事情和颜氏没半毛钱关系,柔声道:“误会”

那名被他唤作阿菘的男子出现,他身旁还跟随着另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他头上已裹上了医用白纱布,先前黑色西装已不见,只剩粉色细纹的白衬衣,一条宝蓝色领带凌乱的系在脖子上,衬的原本就单薄清瘦,腰细腿长的身材,更是清冷,一种凛然不可接近的气质迎面扑来。

颜氏有些窘迫,急赤白脸。

毕竟是自己砸错人在前。

站起抬眸望向他,只见他眉目清冽,脸上表情淡漠,可以说是没有表情。颜氏心里一哆嗦,又怯了。还未开口,就见他修长挺拔的身姿就这样从自己身边走过,瞧都没瞧自己一眼。

望着他的高挑又清瘦的背,颜氏心里忽地生起一似失落。

颜氏僵住,全身血液顿时凝固。

搞什么?争气点,看到美男就慌了吗?

故作平静,尴尬朝警察摆了摆手,作了个鬼脸,又坐了下来。

“我砸的。”

警察瞪一眼她,手指指着她,轻轻点了点,无奈的叹了口气。

男子走到警察跟前,彬彬有礼的问了好,才走到千里及和那“狐狸精”跟前,神色不动,问:“还没解决?”

千里及道:“嗯,没事了,误会一场,你呢?”

男子点点头,“嗯,无大碍。”

警察开口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就一起解决吧!”

那男人微微抬起了下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一双眼睛非常冷漠的看着颜氏。

颜氏对上他清亮的眸子,征了征,似曾相识,却又陌生。

能让千里及俯首称臣的人,必定不是简单的角色,颜氏,你可不能蜻蜓撼石柱,老虎头上搔痒啊!支支吾吾道:“我正式向你道歉。”

微微弯腰,一字一句道:“对不起!”

男子看着颜氏望着自己,枯苗望雨的眼神巴巴的有点可怜。

她见他不答,抬眸看他。

两人对视,眸对眸,深望其中,翦翦秋水,灼灼朝阳。颜氏终于觉得尴尬,缓慢地垂下眼,有些紧张,简截了当地问:“你想怎样?”

男子不慌不忙,轻轻一笑,缓缓问道:“你是风迅的人?”

这一笑,可就完了。颜氏心神晃荡,好似被春风吹过,更是巴巴的望着他。

千里及道:“嗯,她确是风迅的人。”

颜氏回过神,心里一惊,啊?不会是要扯到工作层面?这一惊,她的灵心慧齿已不见,昂起头,巴巴急急地道:“是,又怎样?私事私了,别扯上工作场合”

警察打圆场,问众人:“你们要不私了?我们也要交班了?”

俯仰之间,男子却画风一转,唇齿间微有一抹笑意飘过,眉目间却是波澜不惊,冷冷道:“私了?”

千里及见状,急道:“误会一场,大家都没大碍”

男子打断千里及的话。

“风迅还有你这样见义勇为之人,可嘉可嘉。”

千里及和颜氏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依法办事吧。“

男子冷清的口吻,说着毫无温度的几个字,幽幽的沁到颜氏心头。

颜氏被重击,张牙舞爪的只能扯自己的衣角,面如土色,哐当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

真是倒霉到家了!

颜氏想,只要不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关一日就一日吧!咬咬牙,傲气道:“你少拿腔做势,惺惺作态,我堂堂正正,关就关!谁怕谁!”

男子抬眸,若有所思凝视着颜氏,从容不迫,面如湖水般平静清冷,点点头,轻抿唇。

“好。”

颜氏嗟悔无及,一双明眸望着男子。

我的天啊,这可是会留案底的啊!我颜氏一生清白,可不能啊!

男子内心暗自轻笑,等她求他。

颜氏唇角一弯,却只是悠然一声轻叹,对自己说:“哎,让你多管闲事”

千里及正要离去,却发现阿菘依是站在远处,看着颜氏。

“阿菘”

男子伸手顿了顿,示意他等等。又定了定眼神,继续看着颜氏,渐渐地,唇角弯出浅浅的弧度,变作一抹嗤笑。

千里及和众人一脸诧异。

警察一脸疑惑,打断他们,问道:“到底是和解,还是不和解?”

千里及:“”

“……”

颜氏垂着头,伸出双手,视死如归,决断如流,别过脸,“呐,抓我进去吧”

警察道:“你真是倔头倔脑。”

男子听了她的话,看向她,眸光一柔,唇际漾出一抹微笑。

第七章:你当遛狗

什么?和解?你丫的玩我吧?!

你丫的当遛狗呢?!

她懵了。

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心里‘哐当’一声响,不由自主地一呆,傻眉楞眼,丧丧的脸跨下来。

僵立了片刻,身体才动了动,举起的手瞬即放下,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出来,低声嘟哝道:“当遛狗呢?”

原本因为酒精的原因,颜氏白皙的脸上一直潮红微微。如今加上被他这么一逗,心里更是有些着急和尴尬,脸就更加红晕。

“额”

接着她又打了个嗝,一阵酒气飘来。

众人有些吃惊,纷纷盯着她,面露嫌弃。

一时没有人开口,气氛有些尴尬。

警察干咳几声。

颜氏尴尬笑笑,道:“额,酒喝多了,喝多了,大家别见怪”

警察道:“以后少喝点,别再打人了。”

颜氏一听打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微微抬眸,却撞上男子那朗目疏眉下眸子里的柔光,这柔光像一阵春风,随着他的眸光一下子拂上颜氏心头。

男子似乎在等待什么,眼中有所期盼,似笑非笑。

不期然而然。

颜氏的心好像被什么定住了,在原地怔愣了几秒,一动不动,心里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来。又愕然微微一怔,神色间微有些错愕。怎么会呢?自己已经贪恋美色到这个程度了吗?见着美男都似曾相识,真是色胆迷天!心中微微感到羞臊,面红过耳,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别过头去,又心想,虽然被耍了,但能溜之大吉不留案底比什么都强啊,可万万不能节外生枝了。大女子小屈大申,三十六策,走为上策,如今自保为上策。

心神略定,虽抹不下脸,却也极不情愿的说道:“那个谢谢”随即立刻将目光转到警察身上,化解自己的尴尬。

男子看着她,牵起唇角,眉梢流泻出浅浅柔柔的笑意,轻轻回道:“不用客气。”

话音一落,颜氏实在又忍不住想多瞧两眼他,抬起头,却见他那摄人魂的鹊眼正看着她,那浅浅的微笑,不起波澜的眉梢眼角,含着那该死的笑意,缓缓爬上她的心稍。

生的鹊眼之人,眉间住着白月牙和一股清风,玉一样剔透,雪一样明净。眸中自带柔笑,又如一抹春风,灵气又暖人。

啊,他真的好好看啊!

心里又是一阵自我羞臊,立刻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

警察见状,露出一脸满意的微笑。

“诶,这就好了嘛!凡事都退让一步,对大家都好嘛!”

颜氏短暂的皱了下眉,随即尴尬笑笑,连连应和。

“是,是,我们就不该踏进您这个门,对吧,给人民公仆制造麻烦,您看,都耽误您交班的时间了”

警察道:“哎,我们啊,为你们服务是应该的,那行吧,和气生财,来,都在这里签个字吧!”

警察这一开口说签字,颜氏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心道:总算放我走了!快,赶紧签,签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赶紧接过警察递过来的签字笔。

千里及看着颜氏的表情微变化,唇角浅浅的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戏谑。

“颜小姐?”

颜氏楞了一下,心感不妙,这货顽皮赖骨地想干嘛?从容自如地看着千里及。

千里及停顿片刻,哼哼一笑,亦望着颜氏的双眼,“你是风迅娱乐的颜氏吧?”

颜氏眉头一皱,微一颔首,慢条斯理道:“啊,千总,对,我是颜氏,千总,你放心,今晚的事我一个字也不对外说!”

哎,仰人眉睫,真是为了生活啊!戏还是要演足。

颜氏,颜氏

灼灼美颜色。

男子细长的眉眼抬起,明珠般又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温柔。

千里及听罢,尴尬干笑了两声,“颜小姐,还是这么干脆啊!”

说罢,竟一脸逗弄猎物般的愉快神情看了看男子。

而男子面色平和,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眼里却是含着狡黠的闪光。

颜氏只和千里及打过两次交道,均以失败告终。千里及的腾游科技,既做游戏开发,也自己做游戏运营。第一次合作,是两家公司就一款页游谈联合运营的合作,分成比例总是谈不拢。第二次合作,是腾游科技的一款少女养成游戏想买给风迅娱乐。这原本是贺百兰出面谈判,但她借由少女养成游戏在大陆没市场,成功的推给了颜氏。颜氏出面,对这款游戏诟病诸多,最后又谈崩了。

他说的干脆,大概是说颜氏在分成比例上的不让步,以及直言不讳地诟病他的游戏。

颜氏秒懂。

从容不迫,一双明眸看着千里及,眉梢弯,唇角泛起一抹笑,破颜微笑。

标准的职业假笑。

“千总,我就当您是夸我了,今日之事,是我失误,我向您和您朋友道歉。”

说罢,朝着被唤阿菘的男子微微颔首一笑。

男子眉目蕴光望了她一眼,神情柔软而又冷清,嘴角微勾,仿佛有一缕笑意。

颜氏心里又是一阵涟漪。

太熟悉的感觉了!绞尽脑汁在脑海里搜刮一圈,试图找到这个面容藏在脑海的一片记忆和印象,但枉费心机还是徒劳无益,还是没找到一点痕迹。

啊,真的是个陌生人啊!

你个脑袋瓜子,那里来的熟悉感!

千里及轻轻勾唇,瞥了一眼颜氏,转而看着身旁被自己唤为阿菘的男子,嘴上漾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调侃的语气回道:“小事一桩,还希望下次和风迅的合作,还是和颜小姐合作啊!”

那一个眨眼的时间,颜氏神差鬼使地又抬眸去望那男子,却好像看见那男子眉间微微蹙。

心里一阵骂自己:真是疯了,看什么看,不许看!

颜氏心有不屑,语气藏着赌气,对千里及道:“那我在这里就先感谢千总的钦点。不过,千总也该早些回家,跟千夫人道个歉才好”

千里及脸色顿变噎住似得,缄口无言。

颜氏敛去不屑,收起自己飘忽不定的神情,悄悄瞥一眼那男子,见他眼中已是寂然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

“”

警察见此状,立刻眉开眼笑,道:“诶,这就对了,好了好了,和解了就好,来,在这里签个字,这事啊,我们就算了结了。”

颜氏一听,脸上闪过雀跃,心道:完美,赶紧闪人。抓起桌子上的圆珠笔三五除下地签完字,掷地有声地放下圆珠笔,扯着极大的步子朝警局门口走,好象一步就要跨过半个地球似的,拂衣远去。

由于太用力,那圆珠笔在桌子上翻了几个滚。

男子一愣,浅浅的笑意隐去,拾起颜氏丢在桌子上笔,认认真真的在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菘蓝。

这酒吧街的尽头,便是警局。大概是因为周末,三街六市的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街头巷口旮旮旯旯都是人。酒吧街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投射在街面和高楼大厦上,给原本就喧嚣的万家灯火夜景更是添加了几分都市纸醉金迷的躁动。

一踏出警局的门,颜氏的心方才有一种雾霾散去,阳光破云而来的豁然。她瞧着街道上被灯光镀了一层迷幻浮光的行车,攘往熙来的人群,忍不住松松口气,抬头深呼吸一口像雾霾的空气,闷叹道:“求保佑!霉运快散去吧!“

又道:“也不知道李卫那家伙把事情处理妥当了没”

自言自语一番,罢了,鬼使神差地转身再看一眼千里及众人。隔着重重玻璃,只见众人脸上带笑,嘴唇蠕动,警察频频点头。心里忽地一气,扭头望着行人,低声愤然嘟哝道:“千里及,你这个人面兽心,伪君子!”

心头一软,又道:“他叫那个男人阿菘?”

“啊名字憨憨的,和他那双清冷的鹊眼真是不搭啊”

颜氏又想起男子那一抹抹柔柔的笑,既高冷冷清,丝丝冻人心,却又是柔得如一缕春风,能吹进人的心坎里。那笑容,却似一株桃花在颜氏心中缓缓绽放,长生不灭。

“笑得真是好看”

一阵怅然自失。

诶诶诶,干什么呢!别想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仗义执言,却搞了一鼻子灰!

眉间微蹙,摇摇头,继续碎碎念道:“让你多管闲事,吃饱了撑着慌!”

一阵凉风袭来,她打了个哆嗦,继而抬头仰望天空,只见月亮中模模糊糊的一些景物。是树,是山,是云雾,是风沙?忽然飘来了朵朵淡云轻轻地遮住了月亮,只看见月亮在云层中穿行闪光。它挤啊挤啊,使劲儿想钻出来。一阵凉风吹散了云雾,月亮重新展露出了她秀丽的脸蛋,像小姑娘撩去了披在额上的乌发向人们露出笑靥。

真美啊!也是真的晚了。

她习惯性伸手往肩膀处想拉一拉包包的袋子,忽才想起包包已经让李卫拿走了,傻眉楞眼,一撇嘴,自言自语道:“诶,让你多管闲事,刚失恋还不够,还想吃牢饭?赶紧回家吧!”

手机铃响。

李卫心焦如焚的声音,“你现在在哪?”

颜氏不紧不慢的说:“警局。”

李卫:“别动,等着我。”

颜氏又问:“千夫人呢?”

李卫眉间一紧,回道:“放心,我送回去了,我这就来接你。”

颜氏确认了千里及妻子无碍后,心里又松了些,心中一皮,想逗逗李卫。她面若死灰,哀声叹气,道:“哦,我要被关押一夜,你不用来了。”

李卫一听,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声音带着点努力克制之后的不安,立刻追问道:“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受伤?!”

颜氏又故意愣愣道:“我没受伤,对方被我打伤了”

李卫深吸一口气,立刻加速了油门,急促叮嘱颜氏,道:“你别急,我这就过来!”

车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

颜氏绷不住了,噗呲一笑。

“噗逗你的,没事了,你快来啊!我饿死了!”

李卫虽已习惯颜氏这偶尔皮一下的性情,但此时也是气得嗓子眼儿里像塞着一团轻轻冒烟的棉花,微一蹙眉,微微恼怒,“怎么被打的人不是你?”

颜氏还是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噘着嘴道:“嘿嘿,我是那种被打的人吗?”

李卫:“行了,别皮了,等着我。”

颜氏:“好咧,我等你!”

千里及众人走出警局。

菘蓝一言不发,脸色平静,若有所思。

这么近距离的看她,才发觉她长得如此好看。皮肤雪白细腻,身材匀称而纤细,容颜秀美如水,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未语先笑。机场擦肩而过,她一身ol风,走路自带气场,翩若惊鸿,那细跟高跟鞋踩在地板上也几乎没了声音。她是如何做到的?待菘蓝疑惑未解时,又见她躲在柱子后面,将高跟鞋一脱,精疲力倦的脸上露出满足和轻松。原来,她的加厚跟早已磨出了血。她在包里拼命翻了一通,也不见她拿出什么东西,而是一脸丧气地又将高跟鞋穿上。

再在剧场看见观众席下的她,却是一脸的青春洋溢,热情洋溢,如往常一样,沉迷于柳公风姿绰绰的表演。

而今晚的她,亦是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热情洋溢,倒像个冲动的莽夫。

头上微疼,菘蓝脸上一抹柔笑,一闪而过。

千里及讪讪道:“阿菘,想不到风迅还有这样的正气凛然的员工啊我才想起之前两次都栽在她手里,当时还跟你求救来着,你说什么?说我想想”

千里及思索片刻,“哦,想起来了,你说公司的事全听张姐的,她说游戏不好就不好”

话到一半,又突然停了下来,淡淡扫了菘蓝一眼,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自己吸了口气,接着叹了两声,摇了几摇头,现出踌躇的样子来。

“阿菘,你可真心宽,公司的事竟全交给一个女人处理,对她言听计从,你也不怕她吭了你。”

菘蓝温温一笑,慢声细语道:“怎么会,张姐不会。”

千里及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又打趣道:“啊,罢了,你公司的事,我就不多插嘴。不过啊,我看我那两次合作啊,都栽在了这位颜小姐手上了啊,今晚,也是啊!真是有缘!”

疑人勿用,用人勿疑。

菘蓝默然,似有所动,垂目沉吟,也不再争论。

第八章:话说菘蓝

夜已经很深了,繁星缀在夜空,一弯月牙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夜空中展开了笑脸。

千里及一行人在警察局门口又短短交流了一会,然后各自离去。

菘蓝进入车子后座,侧着脸一双深色的眸子看着车窗外的夜色,只见这夜幕下此起彼伏的车流投下了一束束光圈,印得整个城市让人感到眩晕,他微微皱眉,开始闭目养神。额上还绑着一层绷带纱布,伤口有些裂开,纱布上透出了一丝淡淡的殷红的血。

张亮透过后视镜看着那血,觉得格外刺眼。他不明白,无可比象,他的老板为什么只是匆匆处理了伤口就要赶到这警局?来了便来了,又跟无端生事的人和解?大事化小?息事宁人?这着实不符合老板往日的风格。

他的老板彼何人斯也?那可是一位清冷得可以出家的男人啊!

原就心生疑惑,又见老板那额上的血迹,心里是满满的好奇和紧张,反复看了几眼老板,见他好似心神恍惚,像有什么事挂在心头一般。

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问道:“菘总,您看,要不,再去一趟医院”

“嗯”

菘蓝一听,轻轻嗯了一声,睁眼再瞧张亮傻愣的表情和一脸担忧不安的神色,先是一怔,随后一丝柔笑浮上脸庞,仿佛是无意识的,伸手轻触绷带纱布,道:“不用了。”

张亮固执道:“可是,您这”

菘蓝:“无碍。”

张亮看老板脸上那种如阳光般和熙的笑意,眉头轻轻一蹙,嘴唇蠕动了一下,似有话要说,又下意识停顿,最后无奈笑笑,不再多问。

他的老板,太难捉摸了。

他常常觉得自己是最了解菘蓝的人,他向来永远对陌生人保持警惕,更是不喜什么波澜壮阔刻骨铭心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常常给自己一种陌生人的感觉。

菘蓝继而又闭上了眼,似乎心有所思。

他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均匀,那绷带纱布在菘蓝的额上,就像一抹抹额,丝丝刘海轻轻附在纱布上方,一阵风灌进车内,吹在额上,几缕发丝被吹动,在夜色的笼罩下,为他原本就俊秀的面容添加了几分谦谦君子的风采,更是楚楚谡谡。

他的眉毛,原是柳叶眉,又细又长,弯得极好看的弧度,像一面清澈湖面上的柳叶,在夏天随风摇曳。长长的睫毛,弧度柔软,将眉目衬得温润秀雅。而此时,却化成了凌厉的剑眉,映得眼瞳深邃不可测。

一双细长、微微上扬的鹊眼原本清澈明亮,炯炯有神,媚色如丝,笑起来更是眼波流动,暖意盈盈。而此时,也化上了眼线和淡淡的大地色眼影,眉目之间是波澜不惊和霸道。

眉目的装扮,再结合脸上阴暗分明的侧影和浅浅大麦色的薄粉,原柳眉星眼,眉清目朗,变为墨眉朗目下的凛然冷清,沉稳深邃。

而这一切的伪装,在一抹扶额下,也会暴露几分柳公子的楚楚谡谡。

她却没认出来。

菘蓝不觉眉宇微蹙,似在沉吟什么,片刻后,低缓柔柔的嗓音从他那张漂亮的薄唇中溢出。

“怕是个假粉丝吧”

“咦?”

张亮嘴巴略张,微微一惊,露出细密的小白牙,齐齐亮亮的。

菘蓝仍是闭目,摆摆手,不言语。

张亮心里一阵无趣,只好专心开车。

已入深夜,摩天大楼下霓虹炫目,纵横交错的街道上灯火通明,来往的汽车如织如梭,像一只只萤火虫,一闪一烁,又似一条发光的长龙在缓缓地秩序井然地蠕动。偶尔噪声刺耳。车子缓缓穿过市区,很快就驶进了一片排屋区域,又转进一个狭窄的入口,停在一栋四周环着桂花树和几颗竹子,灯火通明的深宅大院前。

张亮熄掉引擎,“老板,到了。”

菘蓝收拾起悸动的心思,正准备推开车门走出去。

“老板,你看。”

“嗯?”

“好像是向医生。”

菘蓝一怔,看看窗外,向医生正站在大门口望着自己。

一丝愁闷闪过眼眸,淡淡回道:“嗯,我知道了。你明天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开车过去。”

“嗯,对了,你告诉张姐,明天让她来我这里一趟。”

“啊?老板哦,好的。“

“嗯,你回吧。“

张亮固执不依,扭着头望着老板,眼神热切,急道:“老板,你这伤能行么?”

菘蓝笑笑强调道:“我没事,你放心吧!”

张亮说不过老板,只好点头,将医院拿回来的药递给老板,又是一阵唠叨。

“医生的话,睡前处理一次伤口,早上出门前处理一次”

菘蓝一脸无奈,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推开车门下了车。

张亮只好自己默默开着这商务车回去了。

向医生正一动不动的站在菘蓝家门口。她个头不算高,皮肤白净,一头乌发不弯不卷,穿着一件休闲西装,看起来既文雅又大方。

菘蓝走到她跟前。

向医生上下打量菘蓝,见他头上的扶额,脸色先是一惊,后一沉,又落落大方地对他一笑,语气略带戏谑,道:“怎么?你还学会跟人打架了?”

菘蓝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撑着额角,一脸无奈,含笑道:“你这样深夜站在我家门口,是想吓死我吗?”

向医生耸耸肩。

“我倒是不想吓死你,我看是你自己想折腾死你自己。”

菘蓝哑然片刻,目光有些闪烁,淡淡浅笑道:“有你在,死不了。”

语落,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菘蓝脸上笑容有点寡淡,转身摁下密码,刚摁下密码键的手又停下,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声音温润。

“我是说真的。”

向医生瞧着他眼中闪动着复杂的神色,那种温柔中又略带绝望的目光,她心里微微一凉。努力克制情绪,停顿一会,哼哼一笑,回道:“谢谢你啊,这么高抬我,我这可跑不掉了啊,还是你狡猾,无商不奸啊!”

菘蓝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的眸光微敛,眼底染上了一丝沉重的笑意,悠悠道:“所以,你啊,任重道远啊!”

在凉薄的夜色中,他的声音温润了许多。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

向医生脱了鞋后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拿出了一小袋子药。

袋子上赫然写着olanzapine。

不一会儿,菘蓝也已经在卧室换好居家服。一边走向沙发,一边懒洋洋道:“你等了我很久?”他的自信与锋芒被藏在懒洋洋的姿态下面。

向医生收起进门时的笑容,眼神变得明亮和专注,严肃问道:“我最近开给你的药剂效果怎么样?”

菘蓝一听,眼神就冷了下来,眉微蹙,脸色微变,摇摇头,尽量平静地道:“恐怕要增加药量。”

向医生眉微蹙,踌躇片刻,深吸了口气,将药推到他跟前,“这不行!”

尽管她已经刻意压抑,依然能看出她的眼眸中有一丝担忧。

菘蓝盯着茶几上的药,脸上的微笑散去,清冷的明眸闪着一抹执着,沉默片刻,认真道:“增加量会有什么危害?”

向医生一双乌黑冷澈的瞳仁中并未惊起任何的涟漪。

两人一阵沉默。

向医生显然不想继续和他讨论这个在医学上不容置疑的问题。正色道:“我说过了,这可能会引起他的反抗。我们的治疗方案,不是一蹴而就的!”

菘蓝面色平和,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可是眼里却只有不安的神色,“现在他出现的次数有加无减。”

“药量都是我们针对你的情况而定,你这个情况,还是需要你自己努力”

菘蓝嘴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眼神闪过一丝黯然,“向医生,你为我治疗了那么多年,我可不是为了听你这句话才请你的。”

向医生被他那无助而黯然的眼神煞了一下,一抹略显无奈地笑容挂在向医生脸上,“你以为我大半夜的过来是为了谁?难道我来看夜色吗?”

菘蓝嘴角微微一抖,恍惚像是一丝微笑,可是那笑意里也只是无边的恐惧。

“若是真的没法子,又不能加重药剂?”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但是为了对你自己负责,我希望你还是从自我克服下手,那保守治疗如果实在不行,我们”

菘蓝顿足失色,眼里一阵躲闪,低下了头,双手微微攥成拳头,肩膀微微颤抖。

“不,我们继续保守治疗。”

气氛变得沉闷压抑。

向医生交叉的二郎腿换了个位置,挪动了下身子,支着下巴看着他,若有所思,眉宇间也隐有忧色。

眼前的男人,是她多年的病人。

第一次见他,就被他秀美的长相给震惊了。冷眼静看,他眉目间清冷柔和,寂静如水,波澜不惊。行事风格又是格外平静低调,对大部分情况都能处之晏然。在接受治疗时,她总觉得他太过柔美,清冷,尘外孤标,恬淡无欲,一种脱俗的气质。他根本不似一个年轻的ceo,倒是像故意声色不动,敛锷韬光,如在蛰伏在暗处的猛兽,随时准备出击。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一个男人,却是个病人。他一直衾影独对,深受病魔的折磨,被失忆、孤独、恐惧折磨。那是没有身临其境,根本无法感同身受的恐惧。

在一次治疗过程中,另一个他跑了出来。那个傲慢,自恋,霸道的菘蓝将桌子上的药统统扔掉并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楞眉横眼,疾言遽色地叫嚣着让她滚远点。

那一刻,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真可怜,可怜得让她这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都觉得隐隐地心痛。

菘蓝让自己定了定神,又恢复了从容举止,看向向医生,眸子中再现清冷,字斟句酌地缓缓说道:“我听你的。”

低下来的嗓音轻柔又温和,温润而泽,打断了向医生的思绪。

向医生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忧伤,伸手理了理额被吹散的细发,点点头,“嗯,相信你自己。”

第九章:步步高升

两周后。

颜氏踩着紫色细跟高跟鞋轻快的走在去cbd的路上。秋高气肃,朝阳正穿过薄雾,洒下暖暖金光,晨风拂过,颜氏深深呼吸凉爽又带着薄荷味的空气,惬意沁入肺腑。高级灰的九分裤,极佳地衬托出她的高挑身材。白色衬衫,亚麻材质的粉红色休闲西装,头发微微散散的绑了一圈,整个感觉简洁素雅。脸上略施薄粉,耳上戴着几何图案的耳环,唇上是栗子色口红,更显女人的温婉和媚态。

一看,知性而冷烈,和酒吧那晚判若两人。

走到写字楼下,拐进了一家咖啡店,如往常一样要了一份刚出炉三明治和一杯冷艳又温暖的摩卡咖啡,对店员礼貌的笑着付钱离去。

轻轻抿一口摩卡,只觉寡淡无味。

这种一成不变,亦复如是的日子,她过了四年,习若自然。高跟鞋,三明治,摩卡早已如尝清汤寡水一般,倍感无趣,寡味。

大学毕业之初,不通世务,她向往着成为一名职场女精英,可以在职场中行云流水般发挥自己的价值,获得物质和精神上的满足。一晃,已入职场七年,一路奋斗,跌跌撞撞,饱练世故,已成为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人,却亦是感到寡味无趣,淡而无味。

在这职场之中,有多少八面玲珑,就有多少万箭穿心。形势之途,谄上抑下,逢场作戏,筋疲力竭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善到伪善再到善的过程,而职场大致是善,到伪善的过程。职场人沉浮其中,相互征服,相互利用,又相互逃离

这些年的咸酸苦辣,说有趣亦可,说残忍亦可,终究不过是一场戏。

电梯还是如往日一样,排了两条队伍,亚肩迭背。幸好,风迅刚好在六楼。颜氏不喜欢电梯里拥挤的感觉,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走楼梯。六楼,一股气,便能走到。

“老大,早上好。”

刚要上楼,小初气喘吁吁出现。

颜氏点头,“早啊,你也爬楼梯?不是还早吗?”

小初憨状可掬,回道:“老大您都到了,我当然要快点赶上啊!电梯人太多了。”

颜氏笑笑,两人一前一后开始爬楼梯。

细跟高跟鞋爬楼梯可不简单,只要稍微不留神,就会前脚掌和脚跟不同步,鞋跟被卡在楼梯上。只见颜氏是侧着身子,一手扶着扶梯,鞋子是倾斜着,一步一个台阶慢慢的走。小初亦是高跟鞋,不过是粗跟五厘米不到,走起来就轻松多了。她跟在颜氏身后,察颜观色,故意走得很慢。

颜氏问:“周末过得愉快吗?”

小初点头,“嗯,还行,诶,老大,最近新上的电影,你看了吗?”

颜氏笑问:“什么电影?”

她只顾着看去看一壶酒工作室的表演,其他娱乐圈的消息,她基本不怎么关注。说来也怪,上周末去剧院看演出,连着两次表演都没看到柳公子。她对此很失落,正愀然无乐中。

小初:“《北京遇上西雅图》,爱情片,挺好看的。”

颜氏笑着点头,“好,我抽空也去看看。”

毕竟是六楼,一会儿的功夫,两人言笑晏晏就到了。

“颜总监好!”

前台小妹妹毕恭毕敬地像颜氏打招呼,笑容可掬。

颜氏看一眼时间,8:40,看着小妹妹,嫣然一笑,道:“早上好,副总到了吗?”

“到了。”

颜氏:“好。”转而对小初说:“小初,我一会跟副总有个会,我们今天早上的周会改为下午,你去通知大家。”

小初点头。

颜氏走到最靠窗的工位旁,放下手提袋和手里的早餐,又将西装脱下披在椅子上,拿出手提电脑,弯腰正要坐下,又站起,啃了两口面包,猛喝了几口摩卡,拿着电脑就朝张姐办公室走去。

张姐,是风迅娱乐的副总,是颜氏的直接汇报对象。对颜氏而言,她是亦师亦母般的存在。公司总裁是谁?颜氏不知。从入职开始,便没见过总裁,亦没听过。圈内的人都只知道,风迅公司的事物都由张姐说了算。

敲门,发现门没关,推开门,只见张姐坐在椅子上,一脸憔悴,闭着眼睛,双手撑住下颚。

颜氏轻轻唤:“张姐?”

张姐抬头,神情沉重。

若不论憔悴的神情和苍白的面色,张姐的确是一名令人眼前一亮的美女。张姐今年四十岁,但外表比实际年龄至少年轻十岁。穿着裙装,一头卷发盘起,是个标准的知性美女。身形虽单薄,但却异常玲珑有致。她的脸上好像天然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但她本身并不带有侵略性,却可以在举手投足间让人感受压力,使人产生顾忌或者畏惧,远离她或者臣服她。

柔而不犯来形容张姐,最合适不过了。

张姐一见颜氏,眼神从迷茫到闪过一丝亮光,忙起身,朝沙发处走去。

“小颜,你来了,坐。”

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颜氏瞧着张姐的脸色,心生担忧,怜惜的眼神从张姐面庞柔柔划过。欲问她是否家里出事,眸子闪烁,嘴唇张了张,又吞了回去,转而神态严肃,一字一句极端认真,问道:“张姐,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张姐面露不安的神色,眉头紧蹙起来,叹了一口气,道:“贺百兰走了。”

“啊”

颜氏如受到惊吓般,有些失措,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张姐,眼底全是诧异,见张姐皱着眉,愈发不安了,顿了顿,不可置信问道:“走了?!”

“怎么可能?!”

“她怎么舍得离开,她可是要跟我斗一辈子的人啊!”

张姐两道眉毛深锁,付之一叹,发愁道:“上周五跟我提的,我没批,她今天早上直接不来公司了。”

“”

对张姐这个身份而言,颜氏和贺百兰,都为她的左右臂,缺一不可。

颜氏皱了皱眉头,疑惑道:“张姐,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给她打个电话。”拿出手机,正要打开通讯录。

张姐正颜厉色道:“是真的。”

颜氏愕然,放下手机,脸上的诧异凝固。

张姐忧心忡忡,迟疑片刻,才道:“眼下这般,我们也无可奈何,由她去。但游戏引进这部分,不能没了人带,今天起,这块业务就划到你这边,你看怎么样?”

心照不宣。

老对手走了,自己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吞了她的业务,好像,有点不对劲啊!怎么感觉是名不正言不顺呢?颜氏感到有些不妥,疑惑地说道:“你没同意她辞职,那再把她叫回来就好了啊!现在立刻调整业务,我担心影响不好”

张姐艴然不悦,脸上露出愠怒,道:“我早就察觉到她跟风腾科技的人接触,得陇望蜀之辈。如今她走了,正如我意,只是我担心,她手上关于我们的信息太多我也并非计出无聊,这个安排,我早就有打算。”

颜氏一楞,原来张姐早有察觉。

颜氏在去台湾出差前一晚,把一份测评文件留在了公司电脑,于是她大半夜的返回公司拿文件。不料,却撞见正在加班的贺百兰。颜氏问她怎么这么晚还留在公司,贺百兰神色紧张,有些支支吾吾说了一些理由便遮掩过去。颜氏就心生不安,但也不好多问,拿了文件就离去。

如此一想来,贺百兰最近的行为的确古怪。

颜氏也心生不安。

两人都低沉着脸,沉声静气。

颜氏强装神色自若,安慰张姐,道:“我想,贺百兰虽然平日里为了业绩阿谀求容,但还是有职业操守之人,不会负恩昧良,做出犯法的事。”

张姐笑笑,还是一脸焦心劳思,道:“小颜啊,你还是太嫩啊人心惟危啊,但愿我们不是放鱼入海啊!”

如今这局面,是福是祸,谁知晓。想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怎么可能?

颜氏见不得张姐这副焦虑不安的神情,接收贺百兰的部门,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振落叶。她心里有了决然的痛快,咬咬牙,义形于色道:“既然这样,那引进这块,在没有人来接手之前,我先带着。张姐,你且宽心。”

张姐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轻叹一声,道:“如何宽心,如今啊这页游市场增长点几乎为零,咱们现在手头上的游戏流水也是增长缓慢,踵决肘见。我看啊,咱们老板怕是要坐不住,要来找我问罪了。”

老板?

咦,我们还有老板的啊!

哦,对,我们公司还有一个神秘的老板啊!

颜氏:“咦,张姐,咱们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

张姐笑笑,道:“快了,你们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颜氏心想,管他什么老板,自己只要跟着张姐就好。三句话不离本行,献策道:“如今的市场,是因为大家为了追求流量,纷纷推出题材风格都相同的游戏,才导致每一款产品再赚了第一波流水后就失去人气,最终只能废掉。”

张姐无可奈何淡淡道:“流量为王啊!”

颜氏:“我倒觉得质量才是硬道理,我们目前研发的两款页游,一定会大赚的!”

张姐点点头,“叫你来,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颜氏:“张姐,你说。”

张姐:“我们和风腾,争名于朝,争利于市,这次,要多多争取花来科技的资源。今年,断不能让风腾再压制我们!”

颜氏点头会意,问:“张姐有什么新策略?”

张姐眼中一丝凌厉,忧心忡忡道:“去年风腾科技的暗黑江湖的海外运营权放给台湾的华来科技,两家公司都大捞一把,名利双收。今年我们还没去拜访东南亚市场的代理们。现在看来,这台湾的华来科技,尤其重要。”

颜氏默认,点点头,回道:“去年的暗黑江湖,的确让风腾大火了一把。”

张姐看着颜氏,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所以,今年的拜访,就由你亲自去。”

啊?!不是吧!

东南亚的市场是风迅娱乐最重要的海外市场,往年都是张姐亲自出马拜访,维护和几家大代理商的合作关系。因此,颜氏大惑不解,道:“张姐,往年都是你去的,我担心我”

张姐摆摆手,道:“放心,你可以的。”

“可是”

“小颜,推诚相见,你总不能原地踏步,继去年春天你负责的《我是武士》大火后,你后来经手的游戏都不温不火,再这样下去,于你自己,于公司,都是不利的。”

颜氏对张姐的委重投艰,心领神会,只好输心服意。

“张姐,放心吧,我定将不负重任。”

从张姐办公室出来十分钟后,一封升职邮件便发到了全公司邮箱。一千多人,就在周一这个最疲倦又充满激情的早上,得知了颜氏升职的消息。

颜氏和贺百兰,斗了四年,你来我往,公司上下无人不知。大家对这个升职,虽说不上物议沸腾,亦是众说纷纭。

颜氏也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对这等场景,只是付之一笑。倒是开始琢磨贺百兰辞职这件事,凭她对贺百兰的了解,人心难测,总觉得她辞职不是那么简单。

当天,颜氏又再张姐的指示下收编了贺百兰团队的十人。

一折腾,就到了下班时间。

张姐走到颜氏位置,递给她一瓶咖啡,笑道:“我已经和老板沟通过了,你明天就启程去台湾,老板刚好在台湾度假,说不定你还能碰上他。”

“啊?!”

这被宠若惊让颜氏有些惊喜交集,满腹疑惑地看着张姐。

“明天啊!”

刚调整部门,一堆人心要安抚,这就走?那不是逼着她今晚开会,然后通宵达旦安排部门人员的工作吗?心里怏怏不乐,但也只好弯弯嘴角,笑微微说:“好吧。”

张姐眼里一亮,闪过一丝狡黠,挑着长长的眉毛向颜氏眨眼,轻声道:“哦,对了,你过来。”

颜氏贴耳过去。

“老板,是个基佬。”

“?!”

基佬?

基佬?

什么鬼?

颜氏神色突然有些古怪,半天才嘟囔着说了一句,“啊?!”

第十章:原地官宣

在公司的四年来,颜氏一直都是摩顶放踵。在官言官,在府言府。为了安排和整合部门的业务,她又尽心竭力的和同事们开会开到了凌晨。针对目前市场上题材抄袭成风,她重新调整了游戏引进的策略:第一,未来6个月首先将引进的数量在原来的kpi(目标)上减少50%;第二,此前引入却囤积在家的游戏,全部回炉改造,交由测评部门重新测评,测评结果需要在一个月内产出;第三,游戏引入的重心从单纯的页游,调整到端游和手游上,题材不限,每个人至少挖掘两家手游研发团队。

夜幕降临,写字楼里只剩下稀疏几家公司的灯还亮着。写字大楼下,已经鲜少看到行人,寥若晨星,路上的车却依然如织的繁华大道上飞速穿梭,灯红酒绿的橱窗和车水马龙的街市,已没了光影。

城市里独有的喧嚣在此刻得到缓解。

散会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待同事们都离去,颜氏才将办工作上散乱的文件收拾完毕,又巡查了一遍公司才放心安心的离开。

刚出写字楼,她跟前刚好来了一辆出租车,正要上车,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颜氏!”

颜氏一愣,寻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身后不远处的李卫,他正从车里探出个头来,朝颜氏招手,柔和的眉眼尽显温柔,无论脸庞或神色,都写着安静美好。

颜氏脚步加快,一会儿就走到李卫的车子面前说:“哇!你说我要是没你这个千年老闺蜜可怎么办啊?”

她的揶揄换来李卫的一抹无奈的笑,他说:“别皮,上车,我送你回家。”

颜氏麻利的上了车,悠然一笑,充满揶揄地慢声道:“你可以不用来接我的,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啊!”

“那你下车。”

“”

颜氏只好噗嗤一笑,眼中带了些戏谑地光芒,“诶,别介,我错了,谢谢我的好闺蜜,好基友,没有你,我都不知道在这个城市怎么活啊!”

李卫正色:“下车!”

“”

“别介,我错了。你怎么知道我加班?”

李卫一脸嫌弃,道:“谁给发微信的?”

颜氏赶忙打开自己的微信。

“老闺蜜,空的话来公司接我啊,十二点后吧!”

竟然忙得连自己发了微信这种事都会忘记,颜氏心里一阵无奈,清澈的眸子流泻出浅浅的笑意,聊以解嘲,讨饶道:“你瞧我,越靠近三十岁,记忆力越差,差点就上了出租车。”

“你该吃核桃了。”

“李卫,你”

……

颜氏一脸倦怠,漫不经心道:“我明天要去台湾。”

“又去?不是才回来?”

“张姐临时的安排。”

李卫脸上的浅笑立刻凝固,心生心疼,淡淡道:“折腾,提前怎么不安排”

颜氏也扯起了一丝微笑,“李卫,我升职了。”

“嗯。”

“啊?”

李卫看了颜氏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看样子不像,你骗我?”

颜氏疑惑,反问道:“怎么不像?”

李卫舒了一口气,“你脸上没写着高兴。”

颜氏想,果然还是这个同声共气的老闺蜜了解自己,对自己的职场心思了然于胸。他从来都是不加掩饰地“嘲笑捉弄”自己,却永远第一时间为自己出头、为你两肋插刀。自己虽然想升职很久了,也为之付出了许多,但目前这种临危受命的情况,总有一种嗟来之食之感。

她眼里闪烁着坚定而倔强的目光,挑挑眉,正气凛然,冁然而笑,“我高兴,谁说我不高兴,升职加薪,哪有不高兴的!你瞧不见我这满面春风?”

李卫微敛起好看的眉峰,眸光收拢,他早已习惯她的倔强,“那就多笑笑,从上了车开始就耷拉着脸,给谁看呢?”

颜氏:“给你看啊,难道还给我同事们看吗?”

“好,好,你赢了。这次要去多久?”

“老样子,一个星期呗。”

颜氏瞧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怅然自失,睡眼惺忪的轻声叹道:“哎,又看不到一顾倾城的柳公子了。”

“擦擦你的哈喇子吧”

两人又是一阵打打闹闹,三十分钟后就到了颜氏的公寓。她收拾了几套衣服,装好行李箱就已是凌晨两点,又花了一小时洗漱护肤,最后呵欠连天地躺下床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无需酝酿,身子一落在床上,力困筋乏的她便沉沉的睡去了。

次日清晨。

颜氏提前两小时抵达机场。

她略显苍白的面容,在擦脂抹粉下也盖不住微微的憔悴而疲倦。她不苟言笑地坐在星巴克吃早餐,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目光如炬。

忽地,她微微皱了皱眉,脸色一沉。

贺百兰加盟风腾科技的新闻已经发出。

颜氏看着贺百兰的照片,有些不悦,认认真真的看完了新闻上的文字。

什么风迅娱乐的商务总监加盟风腾科技,将助力风腾科技的海外布局。

颜氏脸上浮着鄙夷不屑的笑意,忿忿然自言自语。

“什么垃圾”

“一个商务总监就值得你们发这种新闻,搞笑。”

在一旁的小初清清楚楚的听出了嘲笑,却不敢说什么,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她一贯的以端坐的姿势,始终保持着温和腼腆的微笑,坐在老大身旁。她心中自然是支持自己的老大的,如今贺百兰一走,他们部门的阵地扩大,更手握话语权,成为挑大梁的部门,作为基层员工,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颜氏心里对贺百兰的实力和居心达地知根,因而也更为公司担忧。

贺百兰这人,为了整颜氏,就把一些颜氏认为普通又烂到家的游戏买回来,然后师出有名提出这款游戏自运营的成本太高,适合输出给其他运营商做分成运营的建议,成功将游戏赚不赚钱这回事推给了颜氏。

虽然如此,可她的猎物的眼光依然是绝佳的,引入的游戏绝大多数都是苦心孤诣而来,不管是联合运营,还是独运营,都是操奇计赢,名利双收。

外人看来,她贺百兰凭借妍姿妖艳的长相,引入好游戏是信手拈来,她贺百兰所到之处,没有男人不为之动容,所负责的谈判,都能稳稳轻易的拿下。

其实不然,贺百兰默默地做了多少市场分析和用户数据分析?功到自然成,是别人看不到的。

而这些,她颜氏心知肚明,贺百兰早已成为了自己不可或缺,并存不悖的对手。

颜氏关掉平板电脑,将清冷威严目光放在地上的两大盒礼物上。

小初眼光里总是充满了热情与聪敏,她捕捉到了颜氏的想法。

“老大,你说,咱们大老远带这些特产,黄总会高兴吗?”

“这是张姐让我们准备的,应该错不了,礼多人不怪。”

见老大的神色恢复如常,小初才放下心来,正要说什么,正好对上颜氏的视线,清湛的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她心生忐忑,战战兢兢问道:“老大,你没事吧?”

颜氏憔悴的脸瞬间一垮,笑容随之消失,抬起手臂遮在额头,满脸的疲惫憔悴,并不接话。

“啊!快看,许嘉嘉啊!”

“啊!好帅啊!”

“许嘉嘉!许嘉嘉!“

“啊!你快点,别挡着我了!”

忽然来了一群妹子,拿着各种相机和设备,闹哄哄地蜂拥而来,像一阵龙卷风似的,从颜氏跟前刮过。

两大盒礼品被刮倒在地。小初瘪了瘪嘴,弯腰去整理。

“追星就追星嘛,还把别人的东西踢倒”

颜氏一懵,怔怔地望着那些身影,忽地想起了自己大学时曾经追星的模样,那双清凉的眸子闪着光,牵起唇角,眉梢流泻出浅浅的笑意,神色自若,缓缓道:“追星不疯狂,那还叫追星?算了,没踩到就好。”

言罢,又站了起来,伸着头朝人群张望。只见在一众妹子的包围之中,有几个黑衣保安正护着一个一头黄色卷发的男子。除此之外,看不到男子的脸,颜氏有些丧气地重新坐了下来。

小初将礼盒拿上椅子上,“老大,就你脾气好。”

颜氏笑笑,回道:“小初,你这是骂我呢?”又道:“谁没追过星啊,理解理解。想当年,我追韩星比这疯狂多了”

小初俏皮一笑,眉峰一转,狡黠道:“诶,老大,你知道吗?这个许嘉嘉是个基佬,听说还是个一,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怕啊!”

“啊?”

颜氏一脸讶异,眉微蹙,禁不住发出一声叹。缓和片刻,又问:“许嘉嘉?”

小初八卦之魂回归,靠近颜氏脸庞,拿着手机里的许嘉嘉的照片递到颜氏眼前,像说秘密那样,一脸遗憾,轻声说道:“是吧,你也惊讶吧,这么好看的帅哥,怎么就喜欢男人呢?”

“啊?”

颜氏又是一声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连着两日都听到这个词脸上表情微微一怔,神色间微有些错愕。

“那他男朋友是谁?”

“不知道啊,媒体都是捕风捉影,说是他有一个圈外男友,但一直没拍到过正面。”

“媒体还写他的圈外男友是一家企业的年轻ceo”

颜氏唇角浅浅的上扬,勾起一抹熟悉的讪笑,“还ceo,那他宣布出柜了吗?”

“出柜了啊,许嘉嘉在节目中说了,自己喜欢男人啊!”

“没想到啊,当红的小生,胆子也是蛮大的啊!”

小初讲得眉飞色舞,颜氏听得津津有味

颜氏灵机一动,抓住小初的手,两眼放光,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啊?”小初对老大的反应颇有些意外,愣眼巴睁地望着老大。

“走啊!”

颜氏一阵催促。

小初只好跟着颜氏赶上那一波妹子。

颜氏又如那日在酒吧围观一般,撇下小初,自己一个人钻进了移动的挨肩擦背的人群中。眼前的许嘉嘉带着口罩,正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的,他在几位牛高马大的保安护送中在有序的挪动步伐。周围的手机就那样生硬的在他脸庞二十厘米的距离外移动,他低着头,不看镜头。眉清目朗,一双黑黑的眸子如深潭般,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高挺的鼻子,英俊的侧脸,无可挑剔。

颜氏心满意足,低声喃喃自语:“啊,原来真人长这样啊!”,“倒看不出是个一嘛”

正要转身离去,却听一妹子歇斯底里的喊声。

“嘉嘉,我们要官宣啊”

“嘉嘉,阿菘呢?”

再瞧许嘉嘉,只见他眸光一阵慌,加快了步伐速度,步履变得有些凌乱。

人群又是一阵追赶。

颜氏笑,心里念道:“原来真是基佬啊!”

等等?

她眉心倏地微皱。

阿菘?

颜氏心里莫名一征,愣在原地。

怎么这么熟悉?

啊?酒吧砸的那个人,千里及不就喊他阿菘吗?

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第十一章:挥戈返日

这风迅娱乐和风腾科技,多年来都是争名于朝,争利于市。在大陆的市场占比是不相上下,不分伯仲;但在海外,尤其是东南亚市场,风迅娱乐略胜一筹。去年风腾科技的《暗黑江湖》海外运营交给了台湾的华来科技,最终两家公司都大捞一把,名利双收。铜山西崩,洛钟东应,转眼之间,风腾科技有了风斯在下之势,已将风迅娱乐在海外的一半的市场流水占为己有,风迅娱乐的东南亚市场如累卵之危。

目前风腾科技频繁接触韩国等地的代理商,明细是对风迅娱乐的犁庭扫穴。

颜氏此次替张姐出征,是临危受命,恭敬不如从命,自然是肩负重任,挥戈返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拜访东南亚市场的代理们,旨在维护双方之间的良好的合作关系,巩固和扩而充之风迅娱乐在东南亚的市场。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得到华来科技的稳定支持。华来科技,是台湾当地资质最厚,运营经验最丰富的页游公司,拥有良好的资源和众多的运营人才。如若不争取华来科技的资源,今年风腾压制风迅娱乐,稳操胜券。

说颜氏志得意满的出征,那是太高抬她了,不过是想力所能及的力挽狂澜罢了。

菘蓝和张亮一下飞机,就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菘蓝没有西装革履,而是穿着白色圆领亚麻衬衫,一件褐色轻薄针织衫,搭配一条灰色亚麻长裤,头发也未像平时那样用发蜡打得齐整,额前的刘海随意垂着,整个人看起来朗月清风,清丽俊逸,像个还未毕业的大学生。他总是如此,非工作时间上的装扮,咋一看,与大学生的模样毫无二致,鲜嫩得不要不要的。

两人走到一辆黑色的宝马车前,走来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子。男子向菘蓝微微弯腰,像是行礼。菘蓝浅浅微笑,弯弯腰,上了后座。男子接过张亮手里的行李,麻溜地放入后备箱。

车子缓缓启动。

张亮坐在副驾驶上,扭着身子问菘蓝:“老板,是直接去公司,还是”

“citizenm酒店”

“好的。对了,老板,此前都由张姐来拜访代理商,为何这次”

菘蓝眉目俊朗,先是唇角微微扬起,笑意懒散而清爽,又迅速的敛了一敛,不急不躁道:“风腾科技不也是掌门人亲自上门拜访吗?我又怎么能闲赋在家,聊以卒岁呢?”

张亮目中有惊诧的意味,又疑惑追问道:“可老板,您为何又让张姐安排一个商务总监来做这件事呢?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啊!咱们这,是等她拜访完再去拜访,还是?”

“分头拜访。”

菘蓝言简意赅,惜墨如金地结束对话。

他们的车子经过出发厅时,颜氏和小初正在等出租车。

虽不是夏炉冬扇,但这台北的秋季,空气中还是弥漫着让人窒息的闷热潮湿之气。颜氏感觉太阳就在她头顶正上方,那丝丝余热如一个充满热气的帽子突兀的罩在她的头上。

“台北的天气怎么还是这么热,燥得慌,来一场雨就好了”

颜氏话音未落,疾雷不及掩耳,轰隆隆的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袭来,将她继而要抱怨的话都吓回了肚子里。

接着又是一道刺眼的闪电。

“刷”

闪电像一支金箭迅速地刺穿云层,高空中随即又响起了炸裂般的雷声,雷声越来越大,它似乎要冲出浓云的束缚,撕碎云层,解脱出来。

顷刻间,暴雨如注,天地间,雨声哗哗。

“”

两人惊了一跳,呆呆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相视失色。

片刻,等出租车的地方就变成了涓涓溪流。

余热叠在颜氏颊面上,微微燥热晕染下的脸颊憋着一股红,“真是,我这嘴,神了!”

“老大,咱们走吧。”

两人小心翼翼的上了一辆出租车,年轻的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笑微微问道:“两位小姐去哪里啊?”浓浓的台湾腔调,尖尖柔柔软软的,不由得让人心生亲近和好感。

她也模仿着台湾腔,回道:“新北市板桥中正路88号”

此时,车窗外雨声雷声混成一片。

菘蓝扭头望向路边的颜氏,刘海下,一双温润之眸,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你不觉得,张姐也该培养接班人了吗?”

张亮微诧。

“”

“老板说的在理。”

晚上。

晚秋的天空,像一望无际的平静的碧海,强烈的白光在空中跳动着,宛如海面泛起的微波。

颜氏和小初来到台北市中心一家中式饭店,四人直径走到了一个大包间。她身着一件淡粉色丝质衬衫,下身一条白色蕾丝包裙,手上搭着一件淡蓝色风衣,尽显妙曼身姿。又见其头发破天荒地沒有挽起,随意披在肩头,更增几分妩媚。

饭店服务员接过她手里的外套,挂在衣架上,缓缓退去。

“小初,你再问一下黄总的秘书,确认他们出发了没有?”

小初将手里的两大礼盒放在包间角落的桌子上,回道:“我刚刚给她发过微信,说在路上了。”

“好的,那我们先点菜,对了,礼物带了吧?”

“老大,你不是看着我们拎着礼盒进来的嘛?”

颜氏一怔,面露失色,粲然一笑,“啊,对,对,瞧我这记性,那行吧,点菜吧。”

华来科技的黄总和其助理来到包间。

颜氏和黄总是第一次见面,免不了上下打量一番。

这黄总,身高约莫一米七,瘦瘦的,观其形,带有七分猴相,一瞧就是历练老成的精明之人。

颜氏赶忙站起身,迎向黄总。

“黄总您好,久仰久仰,我是风迅娱乐的颜氏,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黄总生着一张黑脸皮,扫帚眉下一双小眼睛溜溜地在颜氏身上直转了一圈,礼貌应道:“颜小姐好,哎呀,想不到你们风迅娱乐真是美女如云啊!不仅人美,还能干,真是让人嫉妒啊!”

颜氏报之商务微笑回礼。

两人商务握手完毕,黄总一双眼睛还逗留在颜氏身上。

颜氏被他那眼神盯着十分不悦,不得不从容应对,婉婉一笑,道:“黄总您谬赞了,我们这种小公司,还都仰望您的支持啊!”

“颜小姐客气了,来,坐吧!”

众人纷纷落座,相互交换名片。

包厢内来了五六位小姑娘,将菜依依端上。

颜氏清浅一笑,从容问道:“黄总,我这也不知道您的口味,这些菜不知您是否还喜欢?”

“哎,美女点的菜,我都喜欢。”

颜氏早已身经百战,对这种男人的言语戏谑,了然于心,早就百毒不侵,不露辞色地回道“黄总真爱开玩笑啊!”

服务员将众人的酒杯均倒上了红酒,颜氏笑笑,从服务员手里拿过红酒,往自己酒杯里倒了满满半杯,举起杯子,冲黄总道:“来,黄总,我代表风迅娱乐,感谢您这两年对我们的支持,我先敬您一杯!”

言罢,半杯红酒直灌肚子。

黄总被她这架势吓得一怔,不禁佩服的舒了口气,然后端起酒杯,豪饮而尽,笑眯眯道:“哎呀,怎么能让美女自己喝呢?我也干了!”

其他人见状,皆举杯,酒杯碰撞,发出清脆而温婉的声音,浅斟低酌,杯觥交杂。

“黄总,我听说,风腾科技刚跟您见完面,不知你们今年又合作了什么好作品啊!”

黄总这种老奸巨猾,怎么会如此轻易被套话。他眼睛里的亮光流露出奸猾和老谋深算,虚与委蛇道:“颜小姐真是消息灵通啊!可惜,我们和风腾科技今年的合作作品还没定下来啊!”

听其言观其行。

颜氏心想,你个老奸巨猾,骗谁呢?圈内有点消息来源的人都知道你跟风腾科技又搞上了!颜氏往这老家伙脸上一看,见他在沉着的脸上,贼眉溜眼下泛出一种奸猾的笑容。

颜氏清澈的眸子一闪一闪,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微微翘着小嘴,打趣道:“黄总您真是对风腾科技关爱有加啊!您可不能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啊!这去年,你们的《暗黑江湖》可是红透半边天啊!真是让我们这些小厂商羡慕得很啊!”

说罢,亲自给黄总倒上了酒。

“也怪我们,临难铸兵,来迟了,来,我道歉,敬您一杯!”

黄总点了点头,满面笑意,眼睛发光,道:“哎哟,颜小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和你们风迅和风腾都是合作关系啦!不知道风迅娱乐今年憋了什么大招啦?”

颜氏弯弯嘴角,笑微微说:“哪有什么大招,我们还不都得指望您赏口饭吃,您看,这东南亚市场,您得帮我们罩着点啊!”

黄总嘴上带着油光,乌溜溜的眼睛带着一些戏谑。

“颜小姐,你可真是玲珑剔透啊!”

见颜氏不接话,三句不离本行,又继续道:“不过,现在风腾科技可是很有实力啊,你看,我们都是商人,在商言利,如果你们有好的产品,我还是一样会合作。”

颜氏:“您说的对。”

又是一杯酒落肚。

黄总:“言归正传,我这个小小的华来科技,也只是靠你们吃饭啊!你们今年有什么好产品?”

颜氏给小初使了个眼神,小初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测评报告递给黄总。颜氏虽心中忐忑,依是从容地开始和黄总介绍风迅娱乐目前正准备推出市场的两款游戏。两款皆是古风武侠页游,主要计划发行在东南亚市场。

五分钟后,黄总眉微蹙,脸上却很平静,慢条斯理道:“这游戏,你们评价很高嘛”

颜氏秀眉轻扬,红唇抿出一抹笑容,提醒道:“黄总,如果我们合作这款游戏,一定是两得其便。”

黄总不语,将测评报告递给颜氏。

颜氏接过测评报告,礼貌的翻阅几页,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意。

“黄总,您该不会是希望我们和风腾科技两虎相争吧?”

黄总手里拿着湿巾,双手去抹嘴。片刻,浮出一丝情色之笑,“颜小姐,你们公司的人不是很能干吗?”

能干?

能干?

颜氏一向端庄沉静的面孔越来越惊诧,甚至带了微微的不安和忐忑,片刻,才读出其中的玩味,心中恼怒,却只得维持平静,不动声色回道:“黄总,您觉得这两款游戏那里不好吗?”

黄总盯着颜氏,尖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热烈,道:“颜小姐,你知道你们和风腾科技比,差在那里吗?”他语言中的热烈,在颜氏听来,更是油腻腻,不觉的阵阵犯恶,微微皱眉,浅笑问道:“还请黄总指教。”

黄总摇摇头,一阵谑浪笑傲后,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起身,掩饰不住嘲讽之意,眼中带着玩味,道:“回去告诉你们张姐,她的人,不行。”

语落,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颜氏。

服务员将包厢的门打开。

颜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表情有些僵硬,也跟着起身,诺诺道:“黄总,是我招待不周,还望您见谅,小初,快!”

小初立刻会意,赶忙拿上礼盒,递给颜氏。

“黄总,这上好的鹿茸,聊表寸心,还望您喜欢。”

黄总一听是鹿茸,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眼中带了些戏谑地光芒打量了颜氏上下,道:“这鹿茸是不是上等的,你们张姐有没有让你陪我试一试效果啊!”

说罢,竟把颜氏搂在怀里。

一阵油腻侵袭颜氏的全身。

她心里本惴惴的,这下更是一阵犯恶和惊惶,急忙弹开,口气诚恳,面上则嬉皮笑脸,看不出真假来。

“黄总真爱开玩笑。”

黄总依是不肯放弃,又是一阵轻笑,右手绕过颜氏的腰,在她屁股上轻轻一捏。

“颜小姐,我要的合作对象,是能干的啦”

颜氏的火气蹭就上来了,胸中也燃烧起熊熊怒火,豁然弹开一米之外,握了握拳头,又松开了,怒呵斥道:“黄总,还请您自重!”

黄总一怔,一身酒气靠近颜氏,几乎要钻进她的脖颈之中,在她耳际呼了一口气,兴奋的色眯眯道:“都说你能干,看来都是徒有虚名啊!”

“你!”

他的话像一瓢热水,向颜氏劈头泼来,瞪大了眼睛,被红酒迷糊的大脑仿佛被浇了桶冰水般,瞬间清醒了不少,拿起最近的一个酒杯,将满满的红酒全泼在了黄总的身上。

此时,包厢的门是敞开的。

菘蓝和张亮正要离去,刚好经过颜氏他们这个包厢的门口。

“老板这”

菘蓝一摆手,张亮便闭嘴。

菘蓝发现是颜氏时,先是眼波一闪,如水光潋滟,尽是温柔。不到片刻,一垂眸,那一汪如水的剑锋紧紧一蹙,温软如水的眸子瞬间凝缩如冰,刚刚还温润如暖玉的他,已如万载寒玉,冷意潋滟。

张亮见状,不敢言语。

第十二章:又是基佬

众人皆惊。

黄总助理脸色大变,赫然而怒,眼里寒芒倏闪,厉声道:“颜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小初面对这个情况,了无惧色,立刻站到颜氏跟前,将颜氏护在身后,怒回道:“你们想干嘛!”

“你们!”

“你们这是来合作的态度吗?!”

小初昂着头,理直气壮,反唇相讥道:“恬不知耻,我才想问你们在干什么?我们诚心来求合作,你们要做什么肮脏交易,找别人去!”

“你!”

黄总摆摆手,接过助理递上来的纸巾,一边擦拭一边道:“罢了,既然颜小姐这么不懂规矩,我也不勉强你了,咱们两家的合作,我再考虑考虑。”

小初还想发作几句,忽听这呵道之声,着急地眼神看着颜氏。

颜氏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稍纵即逝,眉间声色不动,客客气气道:“黄总,那我就不送了。”

黄总一愣,眯起的眼睛有些怒火,瞪着颜氏。颜氏不接,依是客客气气的送客。他“哼”了一声,甩着手愤然离去。

黄总一走,颜氏就支撑不住了,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深吸了好几口气。

小初瞧着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小心翼翼轻声问她:“老大,这要追出去吗?”

颜氏定了定神,面色恢复了些平和,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无奈之笑,语气也恢复一丝冷静,,“不用。”

小初点点头,立在她身旁,莫知所谓。

颜氏脸上又显露出担忧无措的神情,轻叹道:“哎,还是被我搞砸了。”

小初一听,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表情有些僵硬,不知该如何回应她。

包厢内安静不已,安静到连根针落地也能听到。

一千五百万的订单,就这样被颜氏丢了,还得罪了有实力的代理商。

拜访东南亚市场的代理们,旨在维护双方之间的良好的合作关系,巩固和扩而充之风迅娱乐在东南亚的市场。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得到华来科技的稳定支持。华来科技,是台湾当地资质最厚,运营经验最丰富的页游公司,拥有良好的资源和众多的运营人才。如若不争取华来科技的资源,今年风腾压制风迅娱乐,稳操胜券。

这下,全被颜氏搞砸了。她自己还碰一鼻子灰,搞不好职场生涯就不保了。

菘蓝和张亮见黄总两人怒气冲冲的朝门口走来,立刻躲进了一棵发财树后。

待看二人离去的身影消失,张亮才冷静道。

“老板,怎么办?”

菘蓝微微蹙起俊秀的眉,双眸流淌着冷月银辉一般的色彩,默默地看着黄总二人离去的方向,脸上表情冷冽如清水映伶月。

“不着急,明天找个好地方,我亲自给他赔礼道歉。”

话语优雅冷静,绵里藏针。

张亮楞了楞,点点头,望着老板,道:“那里面”

菘蓝的脸上依然是淡漠中透着清冷,缓缓道:“随她去吧。”

他说的随意之极,好似自己一个小玩具被别人搞砸了而已,还是处之晏然。

张亮目瞪口呆,百思不解,心里嘀咕道:“怎么回事,这颜氏屡次搞事情,老板怎么就不开除她呢?”、“哎,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老板了。”

菘蓝见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点头也没摇头。

“嗯?你有意见?”

张亮一听,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老板,这可是黄总,这合作要是搞砸了,咱们在东南亚的市场”

菘蓝笑着打量张亮,面上波澜不兴,令张亮无法看出丝毫情绪的端倪。

“谁不会失误,这颜氏,是个能力不错的员工,因为这个事情而开除她,损失的是我和张姐啊。”

张亮虽然对颜氏不以为然,但听了老板如是说,也不好再反驳,只得点头。

颜氏和小初,一路沉默着回到了酒店。

颜氏迟疑了好久,才用理由将小初支开,自己一个人在酒店的咖啡区坐了半小时,犹豫着该不该现在告诉张姐。

“哎”

呆呆地坐了许久,眼底浮过怅惘,连着几声喟叹,摇摇头,一脸踌躇,愀然无乐。

“为什么要领这份差事呢?这下好了,搞砸了”

“哎不自量力。”

“这可是半个东南亚市场的主啊,摸个屁/股而已,我又不是十八岁的姑娘,忍一下不就好了?这暴脾气真是”

颜氏满心后悔,一阵喃喃自语,又想起自己这又是失恋,被绿,又是进了一趟警局不说,现在连饭碗都要丢了

一言难尽

“真是,怎么倒霉事都来找我!“

又气又可怜兮兮的,但她还是开始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迟疑顾望,进退狐疑,她还是拿出手机,拨打了张姐的电话。

她脸上的表情就像世界末日在倒数,等待着审判。

嘟嘟嘟嘟

电话未通。

颜氏心里尽有点若释重负?

“那不然,发个微信吧,免得回去被吊打得太惨!”

眉头紧锁,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敲了一百来个字,又觉得不妥,摁下回退键然后又打了一百来个字,心里一阵矛盾,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又把字给删了。

最后还是没能把微信发出去。

她颓废地仰起头,轻叹了一口气,依然不能化去心里的苦涩,又起身往酒店花园中走去。

这是一家日式花园酒店,酒店环绕之中,修建了一片花园,里中花花草草树木均有。一眼看去,齐齐整整,朗月清风,典则俊雅。

夜色清爽,星光柔和。

颜氏踩在由小石子铺成的花间小道上,脚步慢悠悠,心里千钧重负。在绿荫荫的光线下,这小道上的石子都也染上了一层透明的绿色。她绕着花园的小道走着走着,便到了泳池边上。灯光穿过树枝的隙缝,投射在游泳池中,水面上荡漾着柔柔的亮光。

微风过处,水上泛起阵阵涟漪。

整个花园太幽静了,偶尔才有几个客人经过。

颜氏心里不觉生出一丝丝毛骨森竦,赶紧收了收步子,转身往回走。

突然之间,泳池传来一阵窸窸窣窣。

颜氏本就是好奇心极重的人,这还不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又转身走了回去?回到泳池旁,睁大着眼睛四处搜刮声音的来处,最终锁定了目标。

在游泳对面,暮色苍茫,在暖黄的路灯下,正印出两人拥/吻的身影。

见此景,颜氏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又走近了一些,仔细瞧了几遍,方才撇了撇嘴,一脸不爽,嘀咕起来。

“咦?俩男人?”

“啊?在接/吻?”

“哦,我的天那!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自小,颜氏就听族里老人家说,若是目睹别人媾/和,或是接/吻,是极其倒霉的事,会影响自己的运气。

失恋,被绿,就已经目睹了媾/和的画面,就够倒霉了,这又来一次?

颜氏心中一阵懊恼。

又碰见基佬这件事,也令她心里十分不爽,怏怏不乐,脸色一沉,转身就要走,却突然迟疑了,那个背影的身形,她好像在那里见过?于是又转了回去,悄悄蹲下,睁大了眼睛,疑惑盯着那两人的一举一动。

“嗯?”

“天啊!这这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又是他?”

颜氏愁眉蹙额,脸上神色复杂。

那熟悉的背影,正是她在酒吧砸的那男子,唤阿菘。

连续几日,她听了多少句基佬了,这下真的目睹,目睹了就算了,为何还是他?

颜氏心里生出一股不死的好奇心来,“既来之则安之,倒霉就倒霉个透吧!”窸窸窣窣又往前诺了几步。

突然,她猛然站了起来,瞳孔骤然收缩,一脸惊诧的捂住嘴,额穴突突直跳。

“许嘉嘉!!”

“那个当红小生许嘉嘉!”

“那个刚刚宣布出柜的基佬?!”

“他是他男朋友?”

颜氏惊讶不已,睁大眼睛往后退步,退至花丛中,才转而窃喜着拿出了手机,准备拍照。

“哎呦哎呦!太劲爆了,我这一手消息能卖不少钱呢!”

突然来了一只手,将她的手机夺去。

颜氏一脸惊吓和不爽,转身去夺手机。

“嘘!”

只见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大叔站在她身旁,手里拿着她的手机,正一脸盱衡厉色地看着她。

夜色朦胧,颜氏所藏之处,正好是灯光的暗角,她瞧不见大叔的表情,轻声道:“嘘!”伸手去要手机。

那大叔将手机举高,眼神锋利,冷冷的看着她。

也不知哪里来了一点光亮,竟刚好打在这大叔的脸上。

颜氏瞧见他的表情,打了个嘚瑟,心道:“怎么现在的男人都凶巴巴的”一脸委屈,摊了摊手。

这大叔朝着颜氏望着的方向看去,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凝重中透露着冰凉,侃然正色。

“逆子!”

颜氏又看不见大叔的表情了,但听的出他的声音无限冰冷。

“啊?什么?子?许嘉嘉的爸爸?”

“哇塞!我这一手消息可以卖多少钱?”

又发现了一个劲爆消息,颜氏心中窃喜,压低了声音,指着那两人方向,问道:“你是他爸爸?”

大叔冷冷的瞪了一眼她,吓得她立马捂紧嘴巴,闭嘴了。

两人齐齐又看向对面,而对面的人早已离去。

那大叔这才将手机还给颜氏,正言厉色,道:“手机的照片立刻删了!”

颜氏瘪了瘪嘴,喊冤道:“我根本还没来得及拍”

大叔不信,抢过手机,仔细看了一番,又将手机还给了她。

“今日之事,你若对媒体透露一个字,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颜氏哪敢不从,听着语气就知道不是善茬,立刻诺诺道:“大叔,您放心,我一个字不透露,可是您儿子,不是已经宣布出柜了么?”

大叔一脸震惊,恶狠狠的盯着她。

颜氏被吓得眉目悚动,肃然而立,心里嘀咕道:“这个许嘉嘉的父亲怎么感觉像黑帮老大啊!”

“你刚刚说什么?”

颜氏一愣,接着表情一变,小心谨慎,口气诚恳地回道:“不是,大叔,许嘉嘉已经公然宣布出柜了啊!”

大叔震惊的神情散了一些,看了看颜氏,脸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的样子。

“记住,今晚你所看到的事,不准对外透露!”

颜氏狂点头,“嗯!一定!”

颜氏啊颜氏,你还真是个倒霉又怂的二货啊!

第十三章:奇怪男人

张亮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但此刻却是焦虑不安地踱步徘徊在酒店大堂里转了几个圈子,心里悔之莫及没有阻止许嘉嘉。

菘蓝的行踪,因为种种原因,向来是较为隐秘。此次台湾之行,只有公司的张姐和张亮知道。也不知道这许嘉嘉是从何获取的消息,竟然也出现在这个酒店。出现就算了,还找上门来,这不是在节骨眼上无端生事吗?无风三尺浪,还碰上老头子

张亮着急得厉害,脑于里就像塞了一团乱麻,理不出一点头绪。

“我刚刚就应该拦住他!”

“这不是要了老板的命吗?”

“一会又该发病了”

一想到自己老板的病情,张亮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心如火焚,来回踱步,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把老板领回来。就在他急的团团转的时候,菘蓝适时的出现了,两人险些撞个满怀。

“老板?”

张亮眼前一亮,一颗惶惶不安的心算是安定一些,急急忙忙迎上去。

“老板,你没事吧”

只见老板的脸上神色如常,清冷无波,神色冷峻。

“湿纸巾。”

张亮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二话没说,眼明手捷,立刻从包里掏出一包湿纸巾递给菘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半晌一声也不敢吭。

菘蓝接过湿纸巾,不动声色地抽出湿纸巾擦了擦嘴。那好看的剑眉微微扭曲着,眉心间蹙成丝丝细纹。两唇相触的感觉再次被唤醒,他气的手指微微发抖,胸中气血翻涌,一股恶心冒上喉头。

张亮见此状,已推测出刚刚发生了什么,心里更是后悔没拦住许嘉嘉。看着老板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手,心疼得不得了,他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

菘蓝一阵擦拭后,才问道:“老头走了?”

张亮微微一怔,神色间微有些错愕,点头回道:“走了。”

菘蓝又抽出一张湿纸巾,再唇上抹了一次又一次,仿佛要将唇给抹破了皮才肯罢休。

“什么时候走的?”

“十分钟前,走的时候特意嘱咐我让你回去后回家一趟。”

菘蓝微微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沉静如墨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安,道:“别的呢?”

“别的倒没有说,就是老人家好像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

菘蓝露出一丝神秘的浅笑,像是个胜利者的苦笑,“心情不好”

言罢,又开始擦拭嘴唇。

张亮支支吾吾:“老板,你这,是”

菘蓝慢条斯理:“嗯?”

张亮感觉到老板的口气不太对,心里有些紧张,好半天才憋出下一句,问道:“你是我的老板吧?”

菘蓝淡淡道:“没犯病。”言罢,又抽出一张湿纸巾,再唇上抹了一次又一次。

张亮适才松了一口气,又见老板这般固执,实在不忍,伸手制止他。

“老板,你已经擦了够干净了”

菘蓝推开他的手,眼神清冷无波,继续手上的动作。

“擦一百次都不够。”

清冷的声线,淡然的语气,波澜不惊。

他总是这样,不露辞色,清冷得你不知道他是在哭还是在笑。

获得一线八卦消息,令颜氏焦虑不安的心得到一丝缓解。她慢悠悠的往酒店大堂走去,经过酒店大堂内一间小酒铺时,脑子一热,进去买了一瓶红酒。红酒助眠,不知何时起,颜氏开始信了这个观点。拿着红酒朝电梯口走去,不料,又撞见了菘蓝。

她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就是远离这个奇怪的男人。

正要闪人,却又被二人脸上慌张异常的神情和动作吸引,她也好像牵线木偶一样被人控制着,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叫嚣:靠近他。

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行为怎么如此奇怪呢?

刚刚和男朋友亲亲我我,怎么此刻他的脸上瞧不见一点幸福的神色?

颜氏的步子默默的就往菘蓝两人的方向迈去。

张亮看见了正靠近他们的颜氏,眉间紧蹙,冷冰冰的盯着她一会。这颜氏被张亮这冷冰冰的目光盯着,像做坏事被突然逮住,心里有些慌,整个人骤然一滞,大气都不敢喘,内心里像是在思索什么东西。

“这群人都吃冰块长大的吧”

张亮见她不再往前,才别过脸附在菘蓝的身旁低声说了几句,两人就往电梯走去。

颜氏见状,怎么能走呢?立刻冲了过去,站在两人跟前,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的笑靥,眼睛亮晶晶像闪烁着阳光的水面,歪着头看着菘蓝。

眼笑眉舒,神飞色动,说道:“真是有缘啊!我们又见面了,阿菘?”她担心别人认不出她来,就刻意强调了阿菘两字。

菘蓝愕然,抬眸,愣了愣,定定地看着她。眼前的她,巧笑嫣然,宛约可人。他心湖泛起一点几不可察的波澜,一双清澈明朗的眼,却把波澜全部藏起,语气清冷淡然。

“颜小姐,别来无恙。”

颜氏想到刚刚的画面,脸上不自觉的笑得有些神秘。

张亮原就对她心存芥蒂,一见她那不经意的笑,想起她惹的祸,心生不悦,又无可奈何,只能愤愤然盯着她。

颜氏指了指酒店外面,不尴不尬说道:“啊,好巧,没想到在台湾也能相遇”

言有所指。

菘蓝微拢眉头,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一双黑眸看着她,眉梢好看地扬起,道:“嗯?”

颜氏瞧见眼前这美色,想调侃对方的想法早已荡然无存,一笑了之,问道:“你的伤口还好吗?”

菘蓝牵起唇角,眉梢流泻出浅浅的笑意,轻抚额头,“无碍。”又看见她手里拿着的一瓶红酒,皱眉苦笑戏问道:“颜小姐,你这是还想砸我一次?”

张亮一看酒瓶,二话没说,立刻站到了菘蓝跟前,一副保护老板的架势。

“啊?”

颜氏楞了楞,只觉得有些尴尬,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哈哈哈哈,不好意思,上次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说罢把手里的红酒藏到身后。

小小细节,尽收眼底。

菘蓝侧头想了一下那晚的情景,唇角浅浅地流溢着一丝笑意,道:“无大碍。”

颜氏笑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尽管声音很平静,也能让人听出一丝不易察觉地无奈。

菘蓝瞧她这藏不住的忧心忡忡,她刚刚泼酒的画面又浮上来,他禁不住笑了笑。

她大概是真的很喜欢用酒泼人吧

一千五百万的订单都被她泼没了,能不愁吗?

张亮提醒道:“老板,我们该走了。”

菘蓝这才定了定思绪,关切道:“颜小姐这是怎么了?愁眉不展,有难处?”

“啊,没有,没有”

菘蓝清冷的脸庞浅浅而笑,“那我们就”

“啊,啊,好,再见”

颜氏尴尬笑笑,右手举起,跟二人说再见。

张亮对她礼貌的点点头,跟着菘蓝进了电梯。

颜氏目睹两人进了电梯,直到电梯门关,她才松了一口气。

脸上的微笑立刻凝固,开始自言自语。

“自讨没趣。”

“这么文质彬彬又好看的人,竟然是基佬,真是可惜了。”

“我的一千五百万的单子啊!”

“哎,不想了,打起精神来!少了他华来科技,我还就谈不到其他代理了?”

颜氏言能践行,遵守了自己对“许嘉嘉父亲”的承诺。回到房间后,只跟小初八卦了一些关于许嘉嘉的信息,在这过程中,绝口不提两个男人接吻的事。原来,这许嘉嘉除了长得好之外,演戏也演得好,是时下名副其实,炙手可热的小生。但无奈因为奶油气太重,戏路受限,迄今为止,都是接一些偶像剧。

颜氏和张姐交代了这边的情况,表示自己对此十分抱歉,会通过其他代理商的合作来弥补损失。张姐身为职场女性,就黄总性骚扰这件事,不好过多的指责颜氏。两人谈及女人在职场中的不易,张姐平心而论,表示理解颜氏的心情,这件事并非牵萝莫补,但也不认同和原谅她对客户做出的行为。身在职场,我们虽然做不到左右逢源、八面驶风,但也应该敬小慎微,还有其他更柔和的方式来推进合作。并再说提醒颜氏,在后续的拜访中一定要谨慎,尤其要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了解风腾科技和代理商合作的情况。

风腾科技,在之前和华来科技的合作十分少。

直到去年风腾科技的《暗黑江湖》海外运营交给了台湾的华来科技,最终两家公司都大捞一把,名利双收。铜山西崩,洛钟东应,转眼之间,风腾科技有了风斯在下之势,已将风迅娱乐在海外的一半的市场流水占为己有,风迅娱乐的东南亚市场如累卵之危。但这不表示风腾科技就会加速和华来科技的合作。这其中,和贺百兰的倒戈有莫大的关系。这也是张姐要提前拜访代理商们的原因。如果华来科技在未来一年和风腾科技加强合作,这对风迅娱乐无疑是最大的冲击,等于卡住了风迅娱乐在东南亚市场的喉咙。

这贺百兰,最快的速度加入了风腾科技,又抢在颜氏之前拿下了华来科技。聪明的颜氏怎么会想不通呢?这其中势必是贺百兰在出谋献策,潜谋于无形,成事于不费不争。

可她又能如何?

各为其主,冤家路窄。

也不知道这接下来的日子,贺百兰会如何出招。

颜氏翻了个身,又想到碰见的那个大叔,凶巴巴的模样还在她脑海里,无心睡眠,心里一阵一阵的叹气。

接下来接连的几日,颜氏和小初把曾经合作过的,未来希望合作的游戏公司都拜访了个遍。华来科技的黄总是台湾游戏圈的半个老大,颜氏原本以为在得罪他之后,其他拜访基本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就是被闭门谢客,拒之门外,要么就是推三阻四糊弄自己

果然,后面的拜访,几乎全军覆没。

出师不利,颜氏再次迎来了职业生涯中的寒冬。

第十四章:有病少爷

菘府位于一片高端中式别墅区的深处。

中国传统建筑的基本精神是和平又独立,最佳的建筑总与周围融成一体,成为其组成部分之一,这条原则被用来指导中国建筑的一切造型。通过建筑,能够很好的体现是私人生活和邻里相处之道。

但在这中式别墅区,就另当别论了。

菘府所处的别墅,位于密树掩映的山脚下,占据着好山好水好风景,别墅里的设施非常齐全,游泳池、网球场、高尔夫练习场、健身房什么的,应有尽有。同时又是规规矩矩,独具匠心设计的中式庭院。青砖黛瓦,古朴深幽,各小院绕中轴,错落有致又各自独立,加之青竹和花木的掩映,颇有些庭院深深深几许之感。这里多住着富商人家,商人大多数不着家,门庭冷清,所以这个区域平日里也是极其冷清,透露着森严的氛围,给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错觉。

菘蓝从小生活在这种居住环境中,潜移默化的就形成了冷清的性子。同时从小和商人之家的人打交道,自然就见到高位之人并不露怯,来到富贵之乡也无愤慨或艳羡等情绪,凡事凡人都是带着一种朗然的欣赏态度去愉快赏鉴,不卑不亢,颇有古君子之风。这温文尔雅的性子,是不张扬,不喧哗,待人不亢不卑,和颜悦色。

菘蓝已经有一个月没回家菘府了,母亲让保姆阿姨做了满满一桌儿子喜欢吃的菜。菘蓝进屋之后一看,十有八九是荤菜,暗暗之中眉间若蹙,轻愁拂面。

生病以后,他对三荤五厌就没了兴趣。

“阿菘,快,去洗手,马上就好了。”

母亲的柔和的督促声传来,听上去是那么熟悉和温柔,怡声下气。

菘蓝立刻反应过来,一呼再喏。

“好,我这就来,好香啊!”

“诶,妈,有你的佳作吗?”

菘母慢声细语,“儿子回家,我当然要露一手啦!”

“谢谢妈妈!”

母亲又故作不满道:“你啊!多回家吃饭才是真的谢谢我这个妈咯”

父亲菘铭浩已在餐桌前正坐着,本来脸上的表情是十分严肃,听到母子二人的对话,突然勃然变色。

“我看他是准备翻天!”

冷不丁突来的一句话将母子二人的对话打断。声音是漫不经心的平淡,却让人心底里升起一股巍然。

母子二人一怔,母亲从厨房端了一盘油焖春笋,笑着打趣道:“他能翻上那个天?还能逃离了你菘老爷的手掌?我啊,倒是希望他赶快成家,好让我这无聊的晚年生活过得有趣些。”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

菘蓝则是读懂了父亲话里挑衅和警告之意,心一沉,顿了顿,眼神阴暗了几分,眉间略过一丝苦涩,又很快的恢复淡然神情,一点儿也不露惊惶疑虑,眉目俊朗,唇角笑意懒散而清爽。

他坐到父亲对面,一边接过母亲手里的菜,一边偷偷看了一眼父亲的表情。只见父亲两道浓眉紧紧地拧在一起,有抹不开的怒意在里头,一张脸又黑又沉。

菘蓝心里涌上了些无可奈何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不知其意,问道:“爸,您这是对我公司又有什么不满吗?我最近很老实啊!”

菘铭浩是一个几乎传统和墨守成规的商人,“老实”一词刺激了他的大脑,心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眉间深锁。

父亲没有立刻接话。

母亲看这情况不对,对父亲使了个眼色,随了一句。

“你这有意见去书房说,吃饭不谈工作!”

父亲不满,口沸目赤。

“你休要给我抓乖卖俏!”

母亲打断父亲,载笑载言。

“好啦,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吃饭最重要!”

父子二人只好安分坐下,不再言语。

也随着母亲的吆喝,一桌子的菜就上齐了,一家三口也整整齐齐的坐了下来,气氛和往日一样,严肃而沉寂。

菘蓝的母亲出生于书香之家,是一个温婉的女人,典则俊雅,微微一笑,便是温婉儒雅。饭桌前,亦是十分规矩:食不语,不在跟前的菜绝不动筷子,咀嚼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进。规矩森严,不乏古板。在母亲的世界观里,生活的一切都有规矩,仿佛要把活人变成机器。偶尔管起家事,说教起来,啰啰嗦嗦,冗长乏味。

父亲看起来是一个不言而信之人,为白手起家,所以性情既是沉稳,又亢心憍气,平日里也少于言笑,敬终慎始,版版六十四,是一个严肃得近乎古板又对对儿子寄予厚望的商人。

贫贱亲戚离,富贵他人合,菘蓝成长于这种家庭,虽说是众星捧月,身边却往往都是察言观色之人。他从小便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早早就将他那个少年气收敛到骨子里,从不轻易示人,所谓“良贾深藏若虚”。

命运就是如此戏剧化,举止娴雅和板板六十四的结合,组成了一个格外注重正派家风和规矩的家庭,偏偏生了有着秀美长相的菘蓝。就这样,他的一些秘密,埋在他的心底,酿成酒,化作风,落为雨,成为一个年少的噩梦。

一时屋内又冷了下来。

母亲一边给父子二人夹菜,一边对儿子嘘寒问暖,又关切询问些公司的业务。

“我前几日把张美叫来了家里,她说公司一切顺利,可我怎么瞧她状态不太好,是有什么难处吗?”

她的声音非常的柔和,眼睛发着些亮光看着儿子。

菘蓝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继而继续保持着稳稳静静的面容和淡定的微笑回答母亲。

“嗯?最近公司事情多,张姐也是太累了,我找个时间让她去休假,放松放松。”

母亲笑笑,“那就好,张美是很优秀,但你也别什么都压到她身上,毕竟人家是个女人,还需要平衡她的家庭。”

母亲总是这样,冷静端庄下一副温柔样,但她习惯用认真平和的口吻说话,总是无端生出一股威严,肃然而立。所以菘蓝也从未顶过半句嘴,总是顺着母亲的心意,他笑笑点头,答道:“好,我知道了。妈,我也很辛苦的”

父亲菘铭浩原就对他生气,此时更是食不下咽。听了儿子这番话后,眸光沉寂,静默地看儿子菘蓝片刻,眼神又犀利了起来。

“你辛苦什么?你是亿辛万苦?一天到晚把事情交给别人,你都在干什么?!不好好经营公司就罢了,别给我做些丢尽我这个父亲老脸的事!”

这番话下来,母子二人竟没有了半分声响。

菘蓝脸色微变,不作声,父子二人对视,父亲冷冷地瞪着他。

短暂的静默,气氛愈来愈清冷和森然。

片刻,菘蓝的脸色明显地阴沉下来,依然是清冷无波的声音。

“爸,好好经营公司,靠的是头脑,不是每天蹲守在公司。”

菘铭浩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阴沉地瞪着儿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母亲拦道:“我这饭还没吃几口,你们爷俩还让不让我吃了?”

父亲忍无可忍,激动的站了起来,狠狠捶了下桌子,看了一眼妻子,又盯着菘蓝怒道:“你可知道他现在在外面都干些什么!”又想起那天晚上儿子的行为,立刻气得脸发白,继续侃然正色,道:“你立刻和许嘉嘉撇清关系!”

菘母愕然,如堕云雾中,怔怔问道:“许嘉嘉是谁?”

菘蓝微微一怔,神色间微有些错愕,他没想到父亲会当着母亲的面抛出这个话题。他放下手上的东西,站直身子,一向冷清的眸子填上了不同的温度,抿着唇,如万年寒冰地看了父亲几眼,冷笑道:“你怕什么?担心我扫了您老人家的颜面吗?”

菘铭浩双目骤然一深,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只是立眉瞪眼看着他。

母亲更是疑惑,正色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菘铭浩气的脸色发黑,咬牙切齿道:“我说不出口!你让他自己说!他都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母亲显然被丈夫这样的举动很不满意,冷冷皱着眉头,望着儿子。

那晚上,菘蓝并不知道许嘉嘉也到了台北,还找到了他住的酒店。当他面对许嘉嘉时,他本能的是想到逃跑,不要见许嘉嘉。而正在他想躲时,却又看见了父亲的身影,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了胜利者的快感,受到这个快感的驱使,他竟然主动迎上了许嘉嘉,并答应了他的要求,两人来到了隐秘的小道上。

他知道,父亲看到了一定会尾随而来。

菘蓝不想伤了母亲的心,但又觉得此刻是必不得已,遂铺眉苫眼淡淡道:“妈,我喜欢男人”

父亲艴然大怒,忿火中烧,疾言倨色,手微微颤抖指着儿子。

“你!你!你这是要丢光我菘家的脸!你简直不知羞耻!你!辱门败户!”

母亲懵了,她像受到了重击,黯然失色,徒然放下手中的碗筷,不可置信地望着儿子。声音都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努力克制之后的颤抖。

“阿菘,你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一定是跟我们开玩笑的”

母子心连心,菘蓝见母亲痛苦的神情,心里钝刀切一样难受,但终是心一横,咬咬牙,“妈,我没开玩笑”

母亲听闻,哑然。

菘蓝神色自若,继续对父亲说道:“爸,这都什么年代了?我怎么就不知羞耻了?我怎么就丢了菘家的脸?”

他故意停顿了下,冷冷低笑,苦涩袭来。

“也对,在你眼里,我这个儿子永远不如菘家的脸面重要,不如你的面子重要!”

话音一落,父亲的脸上就大变,一巴掌落在儿子脸上,五根通红的手指印立刻浮现。

“爱从来不分性别!”

“对了,你忘了?你不是最讨厌别人说您有一个何郎傅粉的儿子?可我骨子里就是住着一个女人啊!我喜欢男人,不是天经地义吗?”

父亲气的脸都紫了,几乎咆哮道:“你!你恬不知耻!你立刻跟他断绝来往!否则我!”

言罢,手再次举起。

“别说了!”

母亲顿足失色,她大叫一声,一下子抱住儿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第十五章:我的老板

机场人来人往,人流摩肩接踵,熙熙攘攘,脚步声、安检仪器发出的声音各种声音回荡在机场的各种物理机械设备上。

远远看去,颜氏有些不脩边幅。她衣着简单,只是一条高级灰九分裤,一件白色衬衫。又全素颜,眉头还隐约郁郁,头发散落,缕缕飘荡于面颊间,可这倒让她的面容柔和了几分,让人有了:“即便未施粉黛,依旧清妍动人。”的错觉。

她身旁的小初瞧起来倒是气色健康。面色红润,眉中带笑,喜笑盈腮,心情很放松的样子。

两人并排着,有说有笑。

他们身后一直跟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鬼鬼祟祟,东张西望,一副舒头探脑的模样十分令人可疑。可这机场人来人往,颜氏二人并未感到异样,只当他是普通行人。路过厕所时,小初感到内急,皱着眉头对颜氏道:“老大,我去上个厕所,你等我一会?”颜氏微微颔首,便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站在门口人少处等她。

这时,这位一直跟在她们俩身后的男子总算是按捺不住了,他一步一步沿着墙壁挪到了颜氏身旁。光天化日之下,有些明目张胆了。颜氏一手拿着手机,另外一手拿着电脑手提包。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信息,唇角漾出一个不经意的笑。

就在此时,男子趁她这分神的空档,非常敏捷迅速地抢走了她的手提包,撒腿欲跑。

颜氏一惊,顿知不妙。

“王八蛋!敢偷我的东西!”

她声音响亮,眉清目朗中闪着锐利的光芒。

男子一听见她嚷,更是跑了起来。

奈何这颜氏手疾眼快,一把抓住男子的肩膀,左脚往他右脚的旁边踏出,同时把右脚奋力往前伸,以左手拉住对方的胸口用力扯,将对方的右脚踢开,对方一个踉跄,头朝下就下去了。

“咚!“

这个瘦小男人脸朝下狠狠摔在地面上。

这是颜氏为了闯荡江湖而特意学的防身术,专门用来对待职场饭局中老男人的咸猪手,没想到还能对付小偷?

摔在地上的小偷顿时气噎喉堵,喉间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头被迫低了下来,几乎要和地板亲吻,肩膀也被颜氏一双手卡住,就仿佛被压上了一颗无形的大石头,压得他甚至无法抬起头来。

颜氏原本心情不好,被这小偷一刺激,眼里充满戒备,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气鼓鼓道:“敢偷我的东西!真是不知好歹!”

小偷却咧嘴朝她一笑,吓得颜氏心里一阵哆嗦,以为他要反抗,又加大了力道,结果小偷又是一顿惨叫。

小初一出厕所门,看见这副景象,瞪目哆口,惊愕失色地看着他们,惊叫了一声。

“啊!”

“老大,你怎么了?!”

颜氏甩甩额前垂着一溜蓬松的刘海儿,条理清晰道:“快喊人啊!愣着干嘛!”

“哦哦!”

小初一愣,被老大这么披头盖脑的一呛才明白过来,拔腿就跑,跑到最近的工作人员处简短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工作人员则呼叫了机场的警察办公室,另外两个男性工作人员跟着小初走。

男子有些慌张失措地用力挣扎,拼命要挣脱出来的身子像一条小鱼似的来回挪动。

颜氏呵道:“别动!你可真倒霉,偷什么人不好,偷到我身上?!姑奶奶我最近心情不好,算你倒霉!”言罢,跪在小偷背上的膝盖加大了力度。

小偷艰难扭着头,伈伈睍睍地看着颜氏。

颜氏这才看清他的脸,不禁眉微蹙,遗憾道:“啧啧,长得好好的,干什么不好,你偏偏做这鼠窃狗偷?真是浪费了一张脸!”

原来这男子竟有一张十分清秀的男孩脸,更可以说是清秀俊俏,目似朗星了。

男子听后哭笑不得,气喘吁吁道:“大姐,我要是知道你有这个身手,我才不接这个活”

“嗯?”

颜氏感到不对,正打算追问,小初带着工作人员赶到,紧随着机场的警察挥舞着警棍也迅速赶到,他们把小偷摁在地上,颜氏这才松了手。

刹那间行人也将颜氏她们包围得水泄不通。

小初眼睛瞪得像两个铃铛,气得呼呼地直喘粗气,愣生生从小偷手里一把抢过手提包,凶巴巴地瞪着他。

“学什么不好,学偷东西!”

再一看,发现这小偷偷的竟然是颜氏的电脑?便疑惑的看了看小偷,又看看颜氏。

“老大,这这是电脑啊!”

颜氏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定定的看着被警察摁压在地上的男子,只见他

眼神躲躲闪闪,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睛。颜氏心感不妙,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而后唇际漾出一抹微笑,缓缓道。

“你可真会偷。”

旁边的警察猛地一把把男子拖了起来,一只大手铁钳一样抓住他的胳膊,也不顾他有没有跟上,就这么连拖带拽拖押着小偷,正要离去。小偷抬起头,鸭舌帽的帽檐还是遮住了他一半的脸,只见他嘴唇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神秘兮兮道。

“姐,你可得小心啊!”

颜氏听了这话,一股寒意直窜脚底,忽地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小偷。

“你什么意思?!”

可惜,男子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便被警察强拖硬拽的拉走了。

小初:“老大,这?要不要检查下电脑?”

颜氏的电脑早就做了各种安全措施,就小偷那片刻的时间,根本拿不走任何数据。她定了定神,收起眼里的不安,神色自若,接过电脑手提包。

“没事,走吧!”

“哦,好。”

两人过了双重安检,在候机厅里坐了下来。

而惊愕、狐疑、不安和忧虑,种种情绪却掠过颜氏心头,令她坐立难安,眼底也浮现出极为复杂的神色。

在台湾发生的事情,都过于蹊跷。

从表面上看,是她得罪了华来科技的了黄总,可仔细一想,这黄总从头到尾都一副心不在焉和调侃的语气,根本不像是正儿八经谈合作的。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和风迅娱乐继续合作?

如此一来,这一切是否跟贺百兰有关?既是她一个人奈何不了什么,但如果她能说服和得到风腾科技高层的信任,那就另当别论了。

颜氏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蹙眉凝思,在顿悟的瞬间呆若木鸡,良久再次颔首,愤愤然道。

“欺人太甚!”

“老大!”

小初也看着顿彻失神、沉吟不语的颜氏,沉思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忧形于色。

两人同时说话,齐齐迟疑了一下,面面相觑。

颜氏笑笑。

“你先说。”

小初:“老大,你说,为什么不偷别的,偏偏要偷电脑呢?电脑里面能有什么”她慢慢的说着,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个不太确定的观点,最后一句时,停顿住了。

颜氏一愣,脸色沉了下来,道:“你想说什么?”

小初微微摇了摇头,并未作答,片刻,她又道:“老大,您不觉得奇怪吗?”

颜氏:“闲话休题,书归正传”

小初句斟字酌。

“你看,自从我们来了台湾,有哪一件事是顺利的?拜访吃闭门羹,电脑被偷”

这词严义密使得颜氏面露难色。

“你怀疑贺百兰?”

“你电脑里有咱们所有游戏的数据吧?”

此时临近起飞,广阔的候机厅,已渐渐变得人来人往,光影明暗,喧嚣嘈杂,两人身旁已经坐满了人。

颜氏闻言数据二字,眉头轻蹙,正色道:“这话不要乱说。”

小初橘杏眼睛滴溜溜转,小声道:“我也不敢肯定,但我觉得这事和她跳槽风腾科技有关!”

颜氏左右前后瞧了瞧,低头吸了口气,接着轻叹了两声,摇了几摇头,显出踌躇的样子来。

“回去再说。”

从台湾回来后,颜氏第一时间和李卫在盘算自己的财务状况。结局是,她变得更加焦虑了。

她往自己喉咙里灌了一口冰凉的啤酒,十分沮丧,一双眼睛好似要哭。

“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圣女?不就摸个屁股吗?不就睡一晚吗?我!”她突然哽咽了,顿了顿,什么也不说,苦笑着咕噜咕噜的喝了一整杯啤酒,然后轻轻地呜咽地哭了起来。

李卫安慰了半天,她还是喝了个烂醉,然后呼呼地睡着了。

第二日,颜氏一早就到了公司,坐在张姐办公室。如果可以负荆请罪,她可能真的会背上一些柳枝。她颓废地仰起头,心里有丝化不开的苦涩,轻叹了一口气。

“嗯!就这么办!”

张姐进门,瞧见颜氏,喜上眉梢,两只眼睛笑得像两个小小的月牙儿,和颜说色地问颜氏。

“嗯?怎么这么早?”

颜氏起身,双手无措,心觉愧疚,词钝意虚,道:“张姐,我对不起你!”

张姐放下手上的东西,示意颜氏坐下。

“说说,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颜氏一五一十,源源本本的交代了和华来科技黄总的谈判过程。

张姐闻言,眉微蹙。

“啊,这样啊!”虽是厉色,但也未见半分指责之意。

颜氏感觉到她口气不对,心里难免开始紧张,低声道:“张姐”

刚张口,便被张姐打断。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认为你的行为还是过于冲动,你觉得呢?”

面对张姐的质问,颜氏万般委屈,有口难言,只能点头。

“是我过于鲁莽了。”

“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没有完成任务,我们东南亚市场,恐怕”

张姐目光依旧是没有半分指责,而是流露出一股希望,柔声说道:“嗯,我了解了,那你打算怎么做?”

一连串问话是软谈丽语,听着温和,却处处中了颜氏心中的要害。但她早已做足了心里准备,微一迟疑,坚定道::“我愿意主动辞职,表达我的反思和歉意!”

张姐噗呲一笑,摇了摇头,一副失望的样子。

“噢?就这样?”

颜氏心想:这可不是能笑出来的时候喂!我辞职就要喝西北风了啊!怪我平日里不存钱啊!这下玩球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强颜欢笑,黯然伤神的看着张姐。

“张姐您就别跟我兜圈子了,就算你对我既往不咎,扪心自问,我是于心有愧啊!”

“颜氏啊,我很理解你的情绪,你做出的行为,如果换了我在你这个年纪,我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我不同意你辞职,你应该以此为戒,争取拿到更多的海外市场。华来科技丢了,台湾市场丢了,那韩国呢?日本呢?”

颜氏被说的哑口无言,张口结舌说不出来半句。

“你啊,跟了我这么些年,你没少看我摔跟头吧?绊绊磕磕的,我又何时放弃过?你难道要因噎废食?”

颜氏恍然大悟般点头,脸上终于漾出一个笑来。

“张姐!”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失误,她眼里的光彩又暗下去,犹如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道:“张姐,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但是”

张姐短暂的皱了下眉,笑道:“你辞职与否,也得咱们ceo说了算,我说了不算。”

“啊?”

“张姐,ceo不是不管事吗?”

“以前不管,现在管了。”

“你啊,再想想!我认识的颜氏,可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啊!十分钟后,有个很重要的会,你快去简单准备准备,东南亚市场的问题,会议上提出来。”

颜氏闻言,急匆匆地的回到了位置上,又是匆匆忙忙的把分析报告打印出来,泡了杯咖啡就去了会议室。会议室已经坐满了管理层,大家对颜氏台湾之行是不知情的,所以氛围还是如往常一样。

颜氏挨着张姐坐了下来,略略缓了口气。

“还不开始吗?”

张姐笑笑,“老板还没到,我们怎么能开始?”

“啊?老板?ceo?”

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就看见大家都站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起往朝门口看去,待看清楚来人,闹闹嚷嚷的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

只见一个男子走向他们,温雅恭敬,举止娴雅的给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在ceo专座上坐了。

这男人穿着颇为正式的黑色一粒扣西装,有些轻佻的灰色细纹的白衬衣,打一条宝蓝色领带,西装熨烫得整整齐齐。看身形,足足高出颜氏一个头。西装把本来高大的他更衬得修长挺拔,显得简约大气。头发是打理过的,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目清晰,一双鹊眼明亮明澈如水晶,眸中神采亮如一斛星光,是笑非笑。鼻梁挺翘,唇线清晰的嘴唇,曲线俊雅的下颌,如此英俊的脸庞,却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清冷之感。

“菘总,我们开始吧?”

男子点点头。

等等!

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颜氏似乎想起了什么

酒吧、警局、台北、许嘉嘉

这简直触目惊心!

猛地,她心头如雷鼓一般狂跳起来,目瞪舌彊地盯着那男人。

“阿菘?”

“ceo?”

“天啊!快给我一个地洞吧!让我钻进去吧!”

第十六章:他是魔鬼

微风和畅,阳光温暖,可以说是惠风和畅了。

菘蓝早早就到了公司,张亮前前后后忙着着把公司主要高层管理人员挨个叫到了办公室,做会议前的准备。论资排辈,张姐是第一个。菘蓝坐在位置上,张姐站在桌子的另一头。菘蓝面庞沉静洁白,如瓷如玉,玉润冰清,眸子幽深而闪亮,正在目下十行地阅览手中的文件。

那文件,正是风迅娱乐在东南亚市场的销售情况。纸上的文字令他静然的眼波中掠起一丝浅浅的涟漪,眉心也是深锁着如山的心事。

菘蓝抬眸,看着张姐,她乌黑的大眼睛透着聪颖、专注,令人产生亲切和可信赖的感觉。

“看来,这风腾是铁了心要跟我们抢市场了。”

张姐脸色有些凝重,“是的,这次我们拜访台湾代理商,也是差点功亏一篑。”

闻言,柳眉星眼的菘蓝清眸流盼,一池清水般轻轻漾着,低头笑道。

“嗯,对了,华来科技的事,暂且不要告诉颜氏。”

张姐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菘总,我说句公道话,颜氏并没有做错。”

“哦?说说你的看法。”

“换位思考,我在她这个年纪,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况且,颜氏跟了我多几年,是个不错的员工,这两年,我们好几款流水过百万的游戏都是她负责的。”

菘蓝听了她的话,看向她,唇际漾出一抹微笑。

张姐继续道:“多亏了菘总你亲自给华来的黄总道歉,他们虽然没有同意继续跟我们合作,但我们两家公司的关系也还算是维持现状啊!”

“华来科技这一次接了风腾科技的游戏,对我们而言,虽然斯事体大,但威胁也尚未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下一次合作,必须是我风迅娱乐。”

张姐点点头,“那,颜氏?”

菘蓝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很礼貌地说:“无碍,无所重轻,我并未怪她。”

“那,不告诉她又是有什么特殊目的吗?”

菘蓝尴尬笑笑,“嗯,我想,待她自己发现,那不是更有趣吗?”

张姐担心失去颜氏这个左右臂,眉眼间依然压着一层不悦的情绪,“菘总,这次的事情,对颜氏打击挺大的,不告诉她的话,我担心她会因为心里压力太大而打退堂鼓。你看,我这刚走了一个贺百兰,这要再走一个颜氏,我可怎么办。”

菘蓝眼波一闪,如水光潋滟,轻轻朗笑。

“我理解你一饭三吐哺的心,不过,我看她未必会离开。”

张姐心头一怔,隐约猜到一点端倪,笑着跟道:“嗯,我知道怎么做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失去右臂膀。”

菘蓝原就对公司情况是了如指掌,再经过大家轮番的精简汇报,他已经是事无巨细,尽在掌握之中。

会议中。

颜氏明明没做错事情,却羞愧的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可惜会议室里只有桌子底下,她还没勇气钻进桌子底下去。别无选择之下,只好万般无奈硬着头皮恢复镇定,然而脸上总是不断地一阵一阵发热,跟着脸也自然有些红了起来。

张姐瞧见了她的异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怎么了?不舒服?”

颜氏摇头,明眸之下展颜一笑,如春日的清风。

“嗯,没有,就是有点紧张,这是我来公司第一次跟老板汇报啊!”

张姐忍俊不禁,打趣道:“你也会有紧张的时候啊!”

颜氏被她这样噎了一下,有些慌张地抬眸看了菘蓝一眼,神色尴尬,“嘘,张姐,开会了!”

张姐笑笑,正式开场,宣布了第一个主要消息:风迅娱乐的ceo以后要常驻公司办公了。这个消息,除了几个重要高层,其他人敛声屏气,面面相觑,一言不发,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此起彼伏。

颜氏闻言瞠然自失,蓦地瞪大了眸子,几乎快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又不敢置信的看着菘蓝。

心里念道:“什么?要常驻?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每天都要看见这个基佬,这个断袖之癖啊!”

菘蓝看着她发愣的样子,突然抿唇一笑,明眸透着温柔,与她对视起来。

颜氏脸庞顿时红了,眼底闪过了尴尬与薄怒。

张姐打破沉默,平心定气,声音温和。

“好了!大家开始各自汇报,每个人十分钟,简述目前业绩,问题,接下来的解决策略。就从颜氏开始吧!”

一个较为成功的会议,必须事先将所有令人不安的因素在会议中全部摊开来讨论

张姐的想法和菘蓝心照不宣,二人同时倾耳戴目地看着颜氏。

颜氏本来是含着礼貌的职业微笑的,闻言后,又是愕然,微微一怔。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除了张姐,其他人均未直接跟菘蓝面对面汇报过,他是什么样的性子,大家都不知情。虽外表看起来非傲睨一世,但颜氏也是有些怯场,开始避让起来。

“我这边主要负责输出,要不,先从买入开始吧?”

张姐正色道:“颜氏。”

颜氏无奈,只要打头阵。

菘蓝唇边勾起一丝浅笑,笑意浅浅,唇角弧线如此温柔,朝她礼貌歪了一下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颜氏心生无奈,引上他的目光,唇边的一缕礼貌之笑当即无声地凝固,唇角渐渐下弯,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半天,最终轻轻“嗯”了一声,开始投屏。

大家纷纷盯着屏幕。

颜氏走到屏幕跟前,神意自若,从容自如,慎终于始开始汇报。

“大家看,去年整年,我们风迅娱乐在内地的市场占有份额,保持不变。除了橙子娱乐,剩下的市场我们和风腾科技和飞腾科技三足鼎立,相互依存。从主推游戏的流水上说,三家不差上下。大家可以看看,我们目前自主研发的页游,以及采购回来的页游的流水情况。”

大家纷纷开始专注在屏幕上。

“从流水上看,公司主推的几款页游的确是盈利,但放出去联合运营的页游,基本是盈亏持平。”

心细如发的菘蓝盯着屏幕,脸上一缕轻愁略过。

张姐道:“那你觉得问题出在那里?”

颜氏面色平淡,丝毫不见慌乱,“别急。”接着又是一番思如涌泉的滔滔不绝。

“如今的页游,主题雷同,题材雷同。各家为了争夺流量,对老游戏换汤不换药,玩家忠诚度自然是低。随着现在手机端和ipad的兴起,我们如果还把资金投入在页游上,我认为太过冒险和激进。”

颜氏朝身旁的小初点点头,小初拿出一沓文件,给各位人手一份。

“总结下来,市场上我们面临的问题是:1)市场流量为王,恶性竞争;2)页游主题雷同;3)手游兴起,形成新的蓝海;”

菘蓝看着文件里的数字,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大家现在手上拿到的是我整理出来的,有关国内的手游研发团队的资料,这大部分是个人工作室。创作人员为年轻一代,拥有好创意,奋斗的热血沸腾,他们是星星之火,但他们缺乏资金。”

“针对我们的现状,是市场的现状,我认为我们的问题有以下四点:1)产品过于单一;2)玩家忠诚度低;3)广告投放带来的收益低,扭亏增盈是当务之急;4)手游空缺;”

她停顿片刻,朝菘蓝看去,只见他不起波澜的眉梢眼角,也含着淡淡的笑意,他是如此好看的男子。

“还有一个市场份额问题值得我们重视。”

“我们和风腾科技,多年来都是争名于朝,争利于市。在大陆的市场占比是不相上下,不分伯仲;但在海外,尤其是东南亚市场,风迅娱乐略胜一筹。去年风腾科技的《暗黑江湖》海外运营交给了台湾的华来科技,最终两家公司都大捞一把,名利双收。铜山西崩,洛钟东应,转眼之间,风腾科技有了风斯在下之势,已将风迅娱乐在海外的一半的市场流水占为己有,风迅娱乐的东南亚市场如累卵之危。”

“目前风腾科技频繁接触韩国等地的代理商,明细是对我们风迅娱乐的犁庭扫穴。”

“很抱歉,我这次去拜访主要的台湾代理商,并未拿到比以前更多的订单。”

言罢,又双瞳剪水朝菘蓝看去。

菘蓝果真抬眉,神色不变,清冷的眼里毫无波澜,却弯了下唇角,眉梢平添几分温和,礼貌地朝她点了一下头。

颜氏又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总的来说,我提供的解决方案是:1)成立手游项目组,一方面自主研发,另一方面投资2-3家工作室,买断3款游戏;2)联合运营的页游,主要输出到东南亚,短中取长;3)独立运营的页游,维持目前的运营策略,不变化。”

“以上,是我的汇报。”

颜氏回到位置。

一番衡短论长,简短的十五分钟,将公司现状和问题、解决方案都说清楚了。张姐对颜氏的汇报十分满意,眉梢眼角,禁不住笑意盈盈。菘蓝唇角也漾出一个不经意的笑。

“我们按照惯例,大家可以提问。”

菘蓝第一个提问。

“你可有工作室推荐?”

颜氏没想到,他在工作中也是如此冷清的一个人,面色清清冷冷,淡淡的语气,像一阵清风,柔柔飘过颜氏的心头,她不觉一笑,眸中都多了几分潋滟神采,迅速又敛了回去,吸了口气,指了指屏幕,从容自如地道:“有,这是我推荐的三家。”

菘蓝目光忽然闪过一丝温柔,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这三家公司,就交给测评团队去做更细致的评估,评估结果这周产出。”

张姐:“其他人呢,还有问题吗?”

“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下一个,测评团队。”

虽然汇报顺利,但颜氏还是铁了心要辞职。散会后她毫不迟疑,卬头阔步走进了ceo办公室。菘蓝也对颜氏的汇报颇为满意,再次对张亮说了“张姐有接班人了。”这种话。他好像知道颜氏一定会来找他,至于什么事,他也是猜到了。

张亮一见颜氏,习若自然,已经条件性反射做出防卫的动作,张开双臂,笔直的挡在菘蓝跟前。菘蓝无奈的笑笑,“张亮。”

张亮无奈,只得让开。

颜氏走到桌子跟前,两人距离不过是两米左右,太近了,她迎上菘蓝那双目若悬珠的鹊眼,二人目光正对,颜氏看出菘蓝面带微笑。他一双黑白分明,神光炯炯、隐蕴清冷的双瞳看着自己,仿佛颜氏满腹心事已被看透。颜氏险些被攫取了全部的心神,不禁心中一动,慌不迭把目光移开,后退两步,故作镇定,不露声色,努力想微笑一下,却做出了更加别扭的表情。

“那什么,我要辞职!”

严肃清冷的声音传来。

“哦。”

“啊?”

颜氏抱着笔记本,一脸讶异,水盈盈的眼睛望着菘蓝。

菘蓝绰有余裕,冷冷浅笑。

“哦?”

颜氏瞧他这一脸冷漠,气得恨不得跺脚,脸色涨红轻轻扯着嗓子道:“老板,我要辞职。”

菘蓝:“就因为把华来科技的黄总惹毛了这件佹得佹失的事?就见噎废食?”

颜氏心想,你知道啊,知道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心里不知道哪里来的别扭气,嘟着嘴道:“不是。”

菘蓝示意张亮出去,张亮点点头便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俩人,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尴尬。菘蓝沉思一会,如水的眼波炯炯望着颜氏,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走到她身旁。

淡淡的香水味袭来,颜氏倒吸一口气,心尖颤动一下,情绪莫名紧张起来,一口气道:“老板,你就同意吧,我困心横虑,也搞砸了合作,是我蚍蜉戴盆了,我在公司也是占坑不贡献业绩。”

菘蓝轻轻靠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歪着头看着她,冷漠的眉间藏着一丝柔柔浅笑。

“丢了1500w的单子,你想走就走?”

“啊?”

颜氏微微一怔,神色间微有些错愕,觉得他真可怕,就算是在酒吧误砸了他,也没见他如此冷漠严肃脸啊!现在竟然是笑着说出这种“威胁”的话。

抬头看他的笑,竟是清冷中透着一股魅惑的气息。

菘蓝继续道:“想走的话,把1500w的订单拿回来再说吧!”

又是一次打击,颜氏变得愁眉蹙额,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瞳仁边缘化出讶异的眸光。

“啊?”

这个男人是什么鬼,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砸错人也道歉了,现在是公报私仇吗?

菘蓝:“你回去好好想想,是还上1500w的单子再辞职,还是你还上公司的损失再辞职。”

颜氏悔不当初,懊恼不已,愤愤道:“老板,这有区别吗?”

菘蓝抿了抿唇角,唇边漾出一抹浅笑,深不见底的瞳仁中竟然融着一束浅浅的温情,轻描淡写道:“嗯,好像没有。”

“你”

颜氏完全摸不透眼前的这位ceo,无计可生,却也毫无畏惧,目光直直的看着菘蓝,弱弱诚恳道:“老板,酒吧的事,我跟你道歉过了,就不能放我走吗?”

菘蓝眉目舒展,粲然一笑。

“你好好考虑,如果你执意要走,按照规矩,这个责任就由张姐背吧!”

“啊?”

颜氏顿足失色。

这话你也能笑着说出来?你是魔鬼吗?!

第十七章:人模人样

这话你也能笑着说出来?你是魔鬼吗?!

不知怎么地,台北所见,再次浮现在颜氏的脑海里,像胶片一样,充满质感,一段一段清晰的掠过。在台北碰到,他是一个言行举止怪异,眉梢间流淌着浅浅笑意的清冷公子哥。此时身为颜氏老板的他,浑身散发着禁欲又认真的气息,仿佛给自己画了一个叫做“清冷”的圆圈,这个圆圈是个安全范围,叫颜氏不敢造次。

好熟悉。在酒吧遇见他的时,他的气质就跟现在是如出一辙,一般无二。

“我已经和老板沟通过了,你明天就启程去台湾,老板刚好在台湾度假,说不定你还能碰上他。”

“老板,是个基佬。”

出发前张姐的话也跟着掠过颜氏的大脑。

原来如此。

颜氏掩藏不住自己的表情,心头发紧,眉微蹙,忽地就舒展开了,嘴角缓缓勾起笑容,轻轻一叹,仿佛在说:原来如此。

菘蓝靠在椅子上,脸上早已悄然敛去笑意。若不是她在酒吧三差两错误砸了自己,也不会知道这个“柳公子”的小粉丝竟然是自己公司的员工。而依据两人屡次的偶遇中颜氏的表演来看,菘蓝断定这个粉丝应该是个冒牌货了。此时见她半晌不说话,不知她那小脑袋瓜子又再想什么,似有不解,微蹙了眉凝,神色甚是冷淡地望着颜氏。

“可有决定了?”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

颜氏一听,收回思绪,上前两步,与菘蓝只有一米之远,眼睛放着光,巧笑嫣然,宛约可人。

“老板,我们有话好好说,我马失前蹄,道三不着两,我道歉,您别为难张姐”

言不由衷,心里的独白却是:“乘人之危!”

“可我一打工女,不名一钱,赤贫如洗,那还得上这个钱啊!您轩昂气宇,潇洒风流,雍容大度,就放过我吧!”

一阵乱夸,只要能放过自己,什么话夸不出来?况且自己所说,句句属实。

颜氏那一双眼睛,望着菘蓝笑时,仿佛无数的星辰落入其间,菘蓝心湖不由的又泛起一点几不可察的波澜,一双一尘不到的眼却把波澜全部藏起,略微抬起下颔转着眼珠,装作熟视无睹,语气清冷淡然。

“我的时间宝贵,所以你的结论是?准备吃粮不管事,草草收兵?”

颜氏心里念道:“你时间宝贵,我的时间就不宝贵吗?”又摆正了态度,故作正经:“别,老板你可别信口胡言,你等我回去想想!”

菘蓝神色倏然冷淡了几分,一手撑住下颚,意味深长地凝瞩不转望着她。

“只有一天的时间。”

“啊?”

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菘蓝淡淡扫了她一眼,眼神非常冷清,声音又带着一丝温和:“怎么?你有意见?”

颜氏心里像是飘过一阵细雨和风,立刻变得柔软,突然一个念头冒出来:“他太好看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又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好在她反应快,麻溜的服软,让步道:“没,没,不敢。”

菘蓝:“嗯?”

颜氏后退两步,洒洒潇潇笑道:“我这就回去想,这就回去想!”说罢,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

张姐什么情况,她颜氏一清二楚。张姐虽然是公司老员工,又是高管,薪酬肯定不低。只可惜,张姐家中有一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张姐为了给儿子治疗到处寻医,花得钱亦是不计其数。况且这心脏病极其不稳定,时发时愈,张姐几乎时刻关注着儿子的身体状况。

颜氏脑子乱如麻,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太巧太突然了。从被绿,到酒吧砸错人,再到失去华来科技的订单,到如今菘蓝竟然是自己的老板简直猝不及防,让她措手不及。

基佬,老板?这人庐山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颜氏坐在工位上,双手摁在太阳穴处,面露难色,眉紧蹙,眉心深锁着如山的心事,叹了一口长气,低喃道:“啊!怎么办!”

小初探了个头过来,睁着双瞳剪水大眼睛,“老大,怎么了?”

颜氏心头涌上一丝苦涩,半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语气轻轻回道:“啊,没事”

“咱们部门汇报的结果不是蛮好的吗?别人都说你厉害呢”

颜氏打断她的话,“嘘,人家恭维你的话你还当真了,你忘了我们台湾之行了?”

小初张着一双同样无辜的大眼睛,小嘴一嘟,只好委屈巴巴的闭上了嘴。

如果辞职,说不定老板真的会为难张姐。贺百兰虽说不是什么好鸟,但也是张姐的左臂,如今张姐已失去左臂,再失去颜氏,就当真失去了左臂右膀,她哪有精力去把东南亚市场的份额给抢回来?张姐对颜氏而言,是师傅,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实在不想把这个锅推给张姐。还有这个断袖之癖的老板又是怎么回事?那脸色阴晴不定,时而尖锐,时而温和,变幻莫测,难以捉摸,看起来就很难搞定,张姐一个人能hold住吗?自己真的一定要卷铺盖辞职吗?其实就像张姐说的,就成了因噎废食之人?

想来,颜氏也是坦坦荡荡,不畏艰难,迎难而上的人。

有时没有选择反而是更好的选择,没有退路反而是更好的出路。

颜氏已经没有退路了。

正在颜氏思索自己的出路时,测评团队的米老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旁,瞧着她愁眉苦脸好一会了。

“米老大?”

小初起身,将椅子让出去。米老大抬起另一只手,示意她坐下。

颜氏闻言抬头,脸上又疲惫又烦躁,瞧见是老米,缓缓站起,嗳声叹气:“老米啊,你来了。”

老米一双眯眯眼笑容可掬:“给你拿个好东西。”

颜氏一皮,歪着头一脸好奇和期待,问道:“好东西?你要送我股票?古董?”

老米一瘪嘴,无奈吐槽道:“瞧你这样子,你愁钱愁哭了?”

颜氏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愁钱?”

老米被逗乐了,指着颜氏直笑,然后递给颜氏一份报告,“我啊,是想给你看这个。”

“这份是我们之前关于古风仙侠游戏《神魔之途》的测评报告,此前是贺总否决了这款游戏,但你看现在,已经被风腾科技拿下了,还请了最近爆红的男歌手川谷做代言,你可以看看,说不定还能有收获。”

颜氏一愣,脸色沉了下来,像被人当胸击了一拳似的,心里一阵奇怪的痛感。川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破事都挤在一起了。极不情愿地接过报告,翻了两页,脸上微红,似乎很生气。

“收获?收获空气啊,这都被风腾拿走了,测评报告不看也罢,看啥啊,你让我看啥啊!还不如给我看他们的流水报告,好刺激刺激我呢!”

老米急了,立马追加解释,“别,你可得好好看看,这游戏的主题可是打了擦边球,虽说是修仙御剑,但故事主线却是兄弟情,邀测期间,玩家都是女性,这可是前所未有啊!”

颜氏是个十足的职场女性,一听是好项目,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管他什么川谷,什么前任的。

“哦?这么刺激?”

老米倚靠在办公桌上,冲颜氏挑挑眉,笑道:“还有更刺激的呢,估计一会啊,就是川谷的粉丝见面会,风腾科技为了推广游戏,把这场粉丝见面会硬是变成了《神魔之途》的cosplay宣传会。”

两人心照不宣。

颜氏:“在哪?”

老米:“就在太汇城啊!诶,我说咱们怎么没把川谷签了?”

颜氏心里翻了白眼,她不是不想签川谷做代言,但是鉴于原来的恋爱关系,才不主张公司签他。

“这签艺人可不是我说了算。”

老米:“也是,那这份报告,你随意吧!”

颜氏:“辛苦了,我会仔细看的。”

老米一走,颜氏就奔了出去,她倒要好好看看他川谷红了后是个什么鬼样子。

赶到太汇城时,粉丝见面会正在如火如荼密锣紧鼓的进行着。风腾科技的人都认识颜氏,所以颜氏就只能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

这川谷自从火了之后,粉丝那是一个疯狂,呼啦啦的一群一群的少女挨肩擦背,一阵一阵的呐喊。这要是以前,颜氏心里乐呵得屁颠屁颠的,但此时,她就只觉得碍眼,付之一哂,一脸不屑,低喃道:“追星也要挑个好人品啊!”说完这话,又觉的脸上火辣辣的,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似的。

伸着头朝舞台望起,一眼就定在了川谷身上。

只见他面如冠玉,褒衣博带,羽扇纶巾,身穿一身白衣,束发飘带,腰束一条玉带,举止温文尔雅,翩翩公子的模样,仿佛刚从古代穿越而来。

颜氏气不过,愤愤然道:“哼!倒是活的滋润,人模人样!徒有其表!”

这一下子没憋住,发出了声音。声音被旁边的小粉丝听到了,人家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凶道:“说什么呢!”

颜氏一愣,转而嘻嘻笑,指了指舞台。

“我夸他呢,夸他!”

小粉丝甩了她一脸嫌弃,又立刻紧紧看着舞台上的川谷,那眼睛里的光能生出花,那亮度,能透过了跟前的所有人群。

颜氏见状,无奈摇摇头自嘲笑笑。想当初,自己也是这般没了眼力劲,围着这么个人渣转啊!忽地心生感慨,苦难,成长带来的那种解脱,又疼又喜。望了一圈乌压压的人群,立马心生担忧。

这风腾科技步步紧逼,贺白兰的倒戈,张姐的难处,东南亚市场的份额

形势不容乐观。

越过人群,川谷发现了颜氏。

第十八章:别来无恙

他终于在紛紛攘攘的人群看到了她,一怔,神情没落,勉强一笑。

已分开数月,恍惚间有些陌生感。

越过混乱的人群,颜氏也对上了川谷的视线。她心里一颤,喘息有些乱了。距离之下,她看不到台上人的神情,自己的眸中渐生失望和愤怒。

川谷是知道颜氏所在的风迅娱乐和风腾科技是竞争对手,如今他火了,就接下风腾科技的代言,让颜氏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如果出卖自己能让川谷获得巨大利益,他川谷一定会那样做的。

“这才刚分手,就接了风腾科技的代言?!”怒火中烧,她恨不得冲上舞台就是给川谷一顿暴揍。

人一出名,就不再属于自己。

曾经彼此依靠,彼此爱恋又情意绵绵的两人,如今却是咫尺天涯。

如若是从前,颜氏会像个少女似的眼眸闪烁,神采飞扬地在台下雀跃不已,为川谷高兴为他呐喊。而如今,只是嗤之以鼻,鄙夷不屑,心生厌恶。

川谷见此情此景,只觉心一沉,废然而反,忽忽不乐,只好侧身望着主持人笑了笑,尽量使神情轻松自然。

颜氏收回视线,转身欲离去。

主持人发话了,一口浓厚的东北腔与氛围格格不入。

“我们古风仙侠游戏《神魔之途》,除了游戏好玩,配音阵容更是华丽,我们今天还有一位嘉宾,大家一起喊出他的名字!”话筒无需移到舞台下,顿时,粉丝就好像看见期待已久的超级巨星终于登场的观众一样兴奋,齐齐呐喊,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声音震耳欲聋。

“僭越师兄!”

“僭越师兄!”

“好帅啊!”

台下的粉丝突然发了疯似的往前挤,颜氏寸步难行,没法挣扎,瞧了一眼身旁的姑娘,只见人家眼中染着一丝近乎疯狂的火焰,好似要将台上的人给吃了去,她不禁有些害怕,无奈之下只好又转身回头。

一看,只见一体态修长挺拔的男子走上舞台,素色道袍高髻纤尘不染,丰神俊朗,白袜黑鞋,背插一柄长剑,一个气度雅然,仪容秀朗,仙风道骨的青年道士,他脸上如古井无波,纤尘不染,望若神仙中人。

“大家好,我是配音演员赵晨无,在《神魔之途》中给大家喜欢的僭越师兄配音。”声调低沉而凉薄,声线像一柄柔软的羽毛刷轻轻刷过心间,极致的凉薄又带着丝丝妩媚,有些魅惑人心。

“僭越师兄!”

“好帅啊!”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声音震耳欲聋,震的颜氏有些头疼。

她对配音界还是有所了解的。目前国内的配音界并未发展成规模,整条产业链也不完善,出名的配音演员除了给电视剧配音,就是给广告配音,其他不出名的,运气好的接上几个游戏角色配音,运气不好的就只能转业。这赵晨无是何人?配音界的几号人物?为何台下粉丝如此疯狂?

赵晨无,配音演员,无名。他在耽美小说圈中常常通过声音把故事情节演绎出来,对作品进行二次创作。又因其剑眉星目,长相俊美,加之脸上一颗桃花痣,显得三分风流。因而在耽美粉丝圈有许多忠实粉丝。

待颜氏看清台上的人时,她总算知道了这《神魔之途》都是女玩家都原因了。

这一回,风腾科技又要赚得盆满钵满。

现在的页游市场,题材雷同,争抢流量,那架势就跟高原上一群大秃鹫争抢食物没两样。风腾这次可以算的上是出奇招,走险棋,赚大钱。《神魔之途》以修仙为主线,但人物关系是欲盖弥彰,女性角色少,主线故事为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风腾科技还找了这么两位主角配音,使得整个游戏更是紫里紫气的。

紫里紫气?

颜氏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老板,菘蓝?他不就是个基佬吗?那搞砸了的1500万,菘蓝提出的条件,张姐可能面临的担责和危机机经过千思万想,前思后想,她早就将利害关系考虑明白。

这都还不足以让颜氏斗志满格,蹈厉奋发。

直到这一刻,她看到台上意气风发的川谷,心里的不甘全部迸发,她眼眸闪动,眼底酝酿着风暴。她不能离开、不能怯场。她不清楚川谷未来会如何,但此时她如果退出游戏圈,岂不是要被那个贱人笑死?!

如此一想,颜氏总算回过了神,智商被唤醒,开始对辞职这件事权衡利弊。

颜氏觉得耳朵燥得慌,心里像架着一团火,再也待不下去了,努力从粉丝中挤了出来。谢天谢地,总算出去了。一出大门,刚想松一口气,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来无恙?”

贺百兰?

相逢竟已成对手。

颜氏讶异抬眸,果然看见贺百兰正毫不避讳地趾高气扬地盯着自己。

贺百兰的那双眼睛,风采如往日,妩媚十足,咄咄逼人。除此之外,还变得如不测之渊一般,看不出下面究竟藏匿着什么东西。

颜氏想起在机场险些被偷了电脑的事,她无法不怀疑贺百兰,眉宇之间闪过一丝不悦,勉强笑笑。

“好久不见。”

贺百兰眉宇之间尽是得意,高傲地淡淡扫了颜氏一眼,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来这里做什么?”

颜氏礼貌回道:“来看你们的活动啊,《神魔之途》开服就那么火爆,我不得来学习学习啊!”

两人侃侃訚訚是不可能的。

贺百兰一听,一副视远步高洋洋得意的样子问道:“是张姐叫你来的吧?”

一提到张姐,颜氏心里就更气。心道,同是师从张姐,成为左右手,你却叛变?还好意思跟我提张姐,真是没脸没皮。

“张姐那有那功夫管这些事,你也知道她很忙的。”特意强调了“很忙”,以提醒贺百兰。

贺百兰似乎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微微一颤,目光立刻暗淡下来,惨淡一笑。

“很忙?是啊,她是很忙,忙着为你铺路吧!”

颜氏一听,有些茫然,心问:什么叫为我铺路?张姐最看重的明明是你贺百兰啊!难道她辞职是因为这种肤浅的情绪而引起的?

贺百兰见她一脸无辜,又追加提醒,话中带刺道:“大家都说她要培养你做接班人,早就向集团高层推荐你了,你难道不知道?”

颜氏更加茫然了,但她好像突然明白贺百兰跳槽的原因了,竟然不自觉地心生愧疚,并向贺百兰辩解道:“张姐年轻着,为我铺什么路?再说了,铺路也是为你铺路,不是吗?”

贺百兰竟笑了起来,若讥诮,若自嘲,“哈哈哈,为我铺路?颜氏啊,你是天真还是傻?”

颜氏微微一怔,被贺百兰问愣了,她没料到贺百兰竟然是这么想张姐的,脸色有些尴尬,笑笑辩解道:“可我听张姐亲口说要你才是更像她的人啊!你难道一直都误会张姐了吗?”

语刚落,颜氏就纳闷,自己为什么要辩解?做错事的人不是她贺百兰吗?

贺百兰对她的质问置之不理,一脸傲气,酸道:“我那有你厉害?一款游戏你说不运营就不运营,风迅娱乐的游戏业务的命脉都掌握在你手里呢!”

弄口鸣舌。

和贺百兰成为同事的第一天开始,颜氏就觉得她这个人傲气,心比天高,是一种骨子那种自信和傲气,这往往伴随着一些实力。所以从同事的角度出发,颜氏是尊重贺百兰这个对手的。

颜氏扬扬眉毛,笑容可掬地反问贺百兰。

“张姐如果不是为你铺路,为何把买入权都给你呢?”

贺百兰闻言,只是冷冷一笑,她自是知道张姐有心栽培她,但那也是过去,并不代表现在和未来。她要的,是更多更多的可能性和必然性。什么画饼?都是扯淡。此时她已不愿和颜氏在继续多说,硬生生转起了话题。

“《神魔之途》只是我们的开始,你们可得小心了哦。”

颜氏唇角勾了一勾,一抹轻轻的笑意挤出。

“那么大的市场,你们就不怕吃撑了?”

贺百兰唇角露出一丝冷笑,注视着颜氏,得意之极。

“你别担心我们吃撑与否,倒不如多担心你们会不会饿死?你觉得呢?”

颜氏睨向贺百兰的目光,带上一丝嘲讽,摇了摇头,一副失望的样子。

“百兰啊,做人呐,要光明磊落啊,这常年夜走河边,那有不失足的时候呢?退一万步说,那有不湿鞋的道理呢?”

“华来科技既然已经被你拿下,那你又何必做哪些不光明磊落的行为呢?”

贺百兰闻言,惊愕失色,眼神闪过一丝闪烁,但很快又镇定下来,继续神情倨傲,冷漠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黑的就有白的,我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颜氏没露出不屑不耐的神色,只是忖度了她的语气,觉得她颇是不善。

“也是,以你贺百兰的实力,倒的确不用害怕。不过我也奉劝你一句,不要动到我的头上,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贺百兰顿时显得有些僵硬,又不愿服输,强行装作神情自若冷笑道:“这风迅娱乐多年的合作伙伴华来科技都被你丢了,你还指望公司重用你?颜氏,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颜氏不露声色,只是略略把眉头皱了一下,笑着反问贺百兰。

“那我可说不好,毕竟我也是喜欢争食,非微名薄利之人,我要是退出了,那你岂不是很孤单?不是吗?”

第十九章:像女人一样?

颜氏是一个理智大过感性的女人。

她分析了各种利弊,犹豫之际,又碰上川谷和贺百兰的刺激,最后依然无法做出最后决定。

归其原因,作为一个在职者,她对自己所处的行业有自己的判断,对公司未来发展有自己的思考。如今这页游市场恐怕是到了红海时期,可风迅娱乐在游戏这一块的投入却一直比较单一,如今又面对风腾科技的来势汹汹的追赶,风迅娱乐接下来的发展是否朝不图夕?困难重重?再加上这向来不露面的ceo突然冒了出来,颜氏心里总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经过一番权衡,颜氏还是无法下决定,只好去找千年老闺蜜李卫商量了。

两人约定在李卫家里碰面,按照惯例,颜氏必定是死皮赖脸的赖在李卫家等吃晚饭的。

果然,一会儿的功夫,李卫左手端着一份煎好的牛排,右手端了一盘沙拉从厨房出来,美食的香味跟随着他身后,徐徐飘到颜氏身旁。

颜氏笑道:“好香啊!李卫你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啊!”说着就从容的从李卫身边挪开,去酒柜拿了一瓶红酒,向李卫一挑眉一笑。

“喝点?”

那笑容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李卫犹豫片刻,唇角一弯,一个温柔到忧伤的笑容,轻轻“嗯”了一声。

他知道颜氏喜红酒,他自己不爱喝,却也在家里备下许多红酒。颜氏在外面从未喝醉过,并非自夸量大,实是因为胆小,不敢喝醉。喝醉了,撒气酒疯是小事,不安全是大事。

菘蓝放下牛排,刚坐下,便不解地问道:“有事?”

颜氏一听,没有言语,红酒开塞,往自己跟前的高脚玻璃杯里倒了半杯,才给了他一眼,是黯淡无光的一眼。

李卫心里立刻被压了一块小小的石头,微沉,面色淡淡,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颜氏,目光柔和却带着一丝伤感。

颜氏弯着眼睛笑道:“没事我就不能喝点酒了?”

语落,咕噜一下把杯子里的红酒一口喝了。

李卫被吓了一大跳,黯然失色,惊呼一声站了起来伸手夺过她的杯子。

“你疯了?身体不要了?喝那么猛!”

颜氏闻言,鼻子微微作酸,眼神幽怨,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可怜巴巴地眨眼,语气有些低沉,嘟喃着道。

“我就想喝点,不喝多,你放心。”

李卫见不得她这副可怜样,心里难受,又有些置气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伸手往自己杯子倒了半杯红酒,仰起头咕噜一下全喝了。

“我陪你!”

颜氏冲他莞尔一笑,媚到骨子里了。

两人滔滔汩汩聊了一些,大致喝了一瓶红酒后,颜氏才酒意上头,眼眶上一圈儿醺然的暖红色。她耷拉着一张微红的脸,脸上还满是失落,语气轻飘飘懒洋洋:“还是这贺百兰聪明啊,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语气是羡慕或是讽刺,实在是听不出来。

李卫听了,也不觉笑起来,轻哼一声,很是不屑,道:“你是说反话吧?”

颜氏听了他的不屑,也不觉笑起来,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失望,还带有一丝嘲讽,淡淡道:“我说的是实话,公司是别人的,我们不过是打工的,那里给的条件好去那里,这又有何不对?”

李卫微微一笑,道:“你也想走?”

他知道颜氏是什么样的人,如贺百兰这般的行为,她定是做不出来的。

颜氏看了看李卫,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笑容,慢声细语地说道:“不走能行吗?这华来科技的单子都丢了,岂不是等于整个台湾甚至东南亚市场都被我丢了?你说就我这样,公司的人会怎么看我?”

李卫立刻笑着驳她:“别人怎么看你,有那么重要?”

颜氏回道:“我受不了别人拿那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我浑身难受。说不定啊,他们已经在酸我了呢!”

“你什么时候变得脸皮这么薄了?”

“你快闭嘴吧!”

李卫无奈摇摇头,“你若是考虑清楚了,那就走啊?这普天之下,还有你混不开的地方吗?”

颜氏一听,这句话戳到了她的心窝子上,她脸色顿时微变了一下,不答话,又咕噜喝了一口酒。

李卫一看,眼神了迷惘起来,询问道:“你有事瞒着我?”

颜氏一杯酒下肚,本来就满腔的委屈,经过李卫一顿的问,实在忍不住了,鼻尖忽然一酸,眼睛一红,一道泪滑下。

她从不想依靠任何男人任何势力,只想在这个还存在一丝公平的职场获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一步一个脚印,实现自己的职场目标,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但这何其难啊?

女性在职场的不易,是显而易见的。职场是海洋,人在其间沉浮,一边奋斗,一边挣扎。她这一路走来,荆棘遍布。

初入职场遇到的那些心怀不轨的前辈,酒桌上那些让她厌恶的“吃豆腐”,那些女同事嘴里难听的“花瓶”、“被睡”,那些明争暗斗这些个种种,从未让她后退过。跌倒了就爬起来,被斗输了就吸取经验吃一堑长一智。哪怕只有一点点动力,剩下的路可能依旧布满荆棘,她都不会却步。

何其辛苦走到了今天,在这个行业里被认可,获得一定的名气。可如今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遇到这么多事好像都在逼她离开这个行业。

过往的辛酸,近期发生变故带来的委屈,化成藤蔓疯长,缠住紧缩住她的心脏,委屈全部被引爆了,化作眼泪,自心底聚集眼底,半明半昧灯光下晶莹似钻,哗啦啦的像一串串的珠子纷纷落了下来,再也止不住。

李卫从未见过她如此样子,被吓得不轻,心里又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沉的,好像那个想嚎啕大哭的人是他似的。伸手想抱抱颜氏,又觉不妥缩了回去,换做在她背上轻轻的拍着,掂量片刻,温柔低语道:“你已经很棒了,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也未尝不是好事?”

颜氏两个小肩头不断地抽动着,委屈地抹着眼泪,断断续续抽泣着,“我一点都不想休息我年轻,好多想法没实现”

语落,竟然有些豁然大悟,咬着下唇,用力把眼里逼了回去,轻轻一拍桌。

“我绝不认输!!绝不能半途而废!做事要有始有卒!”她神情虽然仍很悲伤但目中已充满了倔强自傲的表情。

“谁又给你使手段了?”

颜氏正要回答,桌上传来一阵震动,颜氏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想好了?”

菘蓝?

那个基佬?

颜氏这下是真生气了,计上心来,将手机啪一下放回桌子上,投袂而起,气呼呼回道:“我们ceo!”

解铃还须系铃人

李卫怔住,不安的敛眉。

“啊?”

颜氏猛然起身。

李卫跟着起身拉住她,疑惑道:“去哪?”

颜氏一副义愤填膺,斩钉截铁,道:“谈判!”

李卫:“你能行吗?”

颜氏:“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卫无奈摇摇头,担心她意气用事,叹气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两人又出了门,车子刚开出地下车库,李卫就问颜氏去哪。大概是借着酒意,颜氏生了好多胆量,竟然给自己的老板发了条短信。

——“你在哪?”

而老板菘蓝却也真的回了一个地址。

已入深夜,摩天大楼下霓虹炫目,纵横交错的街道上灯火通明,来往的汽车如织如梭,像一只只萤火虫,一闪一烁,又似一条发光的长龙在缓缓地秩序井然地蠕动。偶尔噪声刺耳。李卫的车子缓缓穿过市区,很快就驶进了一片排屋区域,又转进一个狭窄的入口,停在一栋四周环着桂花树和几颗竹子,灯火通明的深宅大院前。

颜氏丢下一句慨当以慷的话:“你在车里等我。”哐当就下了车,车门被震得像要被拆了。

李卫摇下车窗,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清瘦男子,心中莫名感到不安。

菘蓝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对颜氏的莫名其妙是半嗔半喜。

颜氏像一阵风似得走到菘蓝跟前,正要开口质问,却又怔住了。

回到家中的菘蓝已卸了妆,面色有些苍白。

伴着夜色,颜氏才发现他是一个极美的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十分清瘦,倒有些清冷的美感。他上身一件纯白的t,一件复古日系淡蓝色的亚麻衬衣,下身黑色九分裤,脚上小白鞋,配上他这精致的五官,和清冷禁欲系的神情,一举手一投足,仿佛从日本漫画里从容走出的人一样。

颜氏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菘蓝。

菘蓝原本就有些乏了,被她这么一看,亦是浑身不舒服,他不露神色,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清冷的声音提醒她。

“想好了?”

颜氏这才收回目光,抗颜为师,气呼呼道:“老板,你你怎么像个女人一样小肚鸡肠呢?我不过就是搞砸了华来科技的合作,你至于拿张姐来要挟我呢?”

“做事有始有卒,我就算答应你的条件,我也要批评你的行为!”

像女人一样!?

“你知道我们打工有多不容易吗?我就算再不济,可也替你挣了不少钱!虽然你可能也不知道,但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吧!”

白天还要抓乖卖俏的人,这晚上借了点酒意,竟是一番风旋电掣、肆无忌惮的恫疑虚喝。

像女人一样!?

菘蓝根本没听到她后面说了什么。他只觉心脏一阵重击,身体一僵,眉心倏地皱紧,脸色阴沉至极,忽而又越加苍白,胸口锥痛,踉跄晃了几步险些摔倒。

颜氏还要“骂街”,见状心生疑惑,以为自己说了的话刺激到他,有些后悔,一双明眸疑惑的望着他。

却见菘蓝唇角溢出一声呻吟,全身颤栗,几乎晕厥,好似意识渐渐不清,眼睛一闭就要倒下。

颜氏顿觉不妙,顾不上自己的酒意,立刻上前把他扶住。

菘蓝眼一闭,就倒在了颜氏的身上。

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袭来,瞬间扑到颜氏鼻中,钻到她心头。

颜氏皱眉,凝视了一会肩上的人,柔声小声问道:“老板?”

“老板?”

见没有反应,颜氏扭头就冲门外车子里的李卫大喊。

“李卫,快来啊,出事了!”

然而就这么几秒的时间,菘蓝却又猛然睁开眼睛,从颜氏身边迅速弹开。

他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隐约有丝黯淡,然而很快就消失不见,转为如常的平静。

当他目光落在颜氏身上时,却好像被吓了一跳,一脸厌恶的神情,连着后退了两步,然后将颜氏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束鄙夷的目光最终落在颜氏的脸上。

颜氏尴尬不已,垂手侍立楞在原地,满脸问好的看着眼前的老板。

菘蓝柔柔媚媚的声线问道。

“你?”

“你谁啊?”

“你干嘛抱着我?”

“不知道我最讨厌女人吗?”

颜氏转而习若自然,淡淡道:“装,你给我接着装。”

第二十章:翻脸不认人

别墅区极是幽静,寂静得像尘世间的空谷。

夜已微凉,月色朦胧,浮云片片,院落里的小竹林下依稀还有虫鸣,微风吹来,竹叶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微风便像是被加了力道,轻轻拂过她的脸,在皮肤上留下清凉的触感,酒意在逐渐散去。

清醒后的颜氏一定会对今晚的自己“刮目相看”。

人怂不怕,就怕人怂还胆大。

这回把心里话全倒出来,她依然紧张得微微颤抖,虽然神情有些黯然恍惚,却努力装得十分镇静。

李卫坐在车上,车窗一直没关,一直看着门口的一举一动,但别墅区幽静,灯光昏暗,他并不能看清。这一听见颜氏的喊声,便立刻下了车跑到两人身旁,抓着颜氏肩膀,神情焦虑而担忧上下检查完,见无异样,才不动声色的敛了敛眉。

“怎么了?”

颜氏轻轻拉下他的衣服,只是微微垂下眸,嘴唇蠕动一下,示意他不动神色。

李卫会意,不动声色的目光从菘蓝脸上缓缓扫过。因为风迅娱乐的这位ceo太神秘了,所以他们两人平日里也两人也从未聊过这个话题。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ceo竟是如此年轻?借着月色,再细看此人的五官,竟是如此精致。他的眼里流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菘蓝见到来人了,有点意外,脸色顿时微变了一下,眼神一下子警戒了起来,扫了一眼李卫,微微垂下的眼睫尽是柔态,脸上是不屑不耐的神色。

颜氏又多看了几眼菘蓝。

怎么跟个病态的美女似的冷眉冷眼的,但是

竟然还很好看

“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家门口?”

菘蓝语气凌厉。

两人当即语塞,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颜氏出发前已有了三分醉意,此时只觉得心头微痛,一脸酒意,双眼恍惚的迷离,整体看起来像羞赧妍妍。

菘蓝见此,凝眉思量,便凑近了颜氏身旁,一闻是酒味,面露不悦,手捂住鼻子,反感道:“我不认识你们,要耍酒疯去别的地方。”

李卫脸色蓦地沉下,紧锁眉头,连忙低头问颜氏,“怎么回事?”

颜氏侧着头朝李卫眨巴眨巴眼睛,以示无奈。老板的异常反应已经令颜氏逐渐清醒过来,心里暗赞,老板果然有道行!她就算有一千个胆量,此时也不敢造次了,就想着用笑容来化解。她朝菘蓝耸耸肩,眼睫微微一动,略略仰首,眯着眼睛,语气俏皮,道:“老板,你别闹”言罢,忽地眉目舒展,尴尬的笑了几声,一脸乖乖的老实状:“哈哈哈哈老板,您真爱开玩笑。”一旁的李卫有些郁闷,小声试探,“喂,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颜氏扯扯他的衣角,冲他眨了下眼睛,眼中闪着后悔的光芒。

菘蓝沉着脸,又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确认自己真的不认识后,脸上方露出厌恶的表情,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疑惑,看着颜氏。

“我?认识你?”

李卫眼神一时迷茫起来,却也有些不安,把颜氏护在自己身后。

李卫是个美人,放古代,应是男女通吃。脸型瘦削,单眼皮,一双薄薄的小杏核眼,睫毛像一片薄叶,轻轻伏在眼皮,带着一些妖气,又夹带着一丝愁云。他的鼻梁很挺很直,那颜色浅淡细致的两片薄唇经常抿在一起,嘴角偶尔动一下,吐出几个沉沉的字符,就可勾去小姑娘的魂。

菘蓝看了看李卫,神神秘秘的抿出个柔笑,稠密幽深的视线饶有趣味的睨向他。

“倒是一个帅哥,认识也不亏。”柔柔媚媚的声线,语气犹带稚气,有如悄悄做了恶作剧的孩子,透出一脉冶艳魅惑的气息。

颜氏一听,大惊失色,只觉夜晚的风直往自己脖颈里灌,令她骤然打了个寒颤,脚下也有些发软。这么高冷腹黑的老板,怎么被自己噼里啪啦骂了一顿就成这样了?太吓人了。不知怎么地,她后背开始一阵一阵地发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看着菘蓝。

“老板,你,你没事吧?”

菘蓝一脸不爽地甩给她一个白眼。

什么?

白眼?

这个男人这特/么有病吧?!

颜氏要疯了,挠了下自己的头,又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的掐了一下。疼痛感袭来,不是在做梦。完蛋了好不容易来谈判,搞成了这个鬼样子这回怕是真的饭碗不保了。

她仰起脸,睫毛微垂,一脸怜兮兮。

“老板,我还没辞职呢,您就不认识我了吗?”

李卫察言观色,看颜氏一副醉态,怕她再闯祸,拉着她就要走。

颜氏却定在原地,隐约猜到一点端倪。诶,不对,他本来就是基佬啊!李卫长得帅,他垂涎于美色也不是不可能啊!一副真相大白的的神情,默叹了口气,提醒道:“老板,我朋友是直的。”

“钢铁土直男!”

啼笑皆非。

李卫一怔,脸色有些尴尬,眼神甚至有一丝不悦。

“你说什么呢!”

颜氏短暂的皱了下眉,随即冲他尴尬笑笑,“你别吵。”

这一会的功夫,菘蓝收回了目光,转向颜氏,厉声道:“你们再不走,物业来了就是轰你们出去了。”言罢,打起了电话。

“喂,张亮,”

这回颜氏闻言,清眸微凝,含一抹淡淡的笑,巴巴的望着菘蓝。

“老板,你别生气,我走,我这就走。”

菘蓝神情冷漠,眸子却还是怒意未尽去,对电话那头道:“嗯,没事了。”放下手机,又看了看颜氏和李卫两人,应该说是凝视。

一言不发,目光凌厉。

颜氏立刻会意,拉着李卫拔腿就跑。

“走,我们这就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

回程。

颜氏坐在车上,将副驾驶的车窗完全放了下来,凉凉的风陆陆续续灌透了车内,额前飘动着吹散的细发,凌乱地晃在眼前。夜风袭人,凉意沁人心脾,酒意已被吹尽,思绪渐渐清明。

太奇怪了。这个ceo太奇怪了。是弯的倒还正常,看李卫的眼神色眯眯的,合情合理,名正理顺。但不认识我是怎么回事?

对于这个男人,她自始至终都是瞠目结舌,百思不解。

颜氏神色慵懒地单手撑在车窗上,任由风吹在她的脸上。一扭头,她正对上李卫一头雾水迷惑不解的目光,她实在受不了,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道:“问吧!”

李卫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凝眉不知所以,道:“他真的是你们ceo?”

颜氏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满是无奈,露出一丝苦笑,道:“是的啊!我难道还不认识我老板了吗?”

李卫心头一怔,攒眉蹙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迷茫,犹豫片刻,反问道:“真的?”

这一反问,颜氏就有些犹豫了,愁眉锁眼之下,吸了口气,接着叹了两声,摇了几摇头,现出不确定的样子来,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可又好像不是”

李卫也轻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道:“你不会真的走错了地方吧?”

颜氏愕然愣了一下,转头盯着李卫。“?”接着心里一番自言自语:不会真走错了吧!可这人是对的啊!

“开什么玩笑,我就算再和个一瓶红酒,也看的清短信!”

李卫不信,唇际漾出一抹微笑,又问道:“他真是你们风迅娱乐的ceo?”

“看起来不像吗?”颜氏一脸无趣和满不在乎,漫不经心道。

李卫抿了抿唇,“这么年轻,顶多三十岁吧。”

颜氏听了这话,眼笑眉舒,调戏道:“你羡慕啊?”

李卫:“是啊,我啧啧称羡呢!太年轻了。”

颜氏:“也不知道今晚我说的话他会不会秋后算账啊!我这还没辞职呢”想到这里,她又急又悔,恨不得摇首顿足,呐呐嗔怪道:“你怎么不把我拦住啊!”

李卫瞧她这又急又后悔的模样,不由得要笑起来,却又不露辞色,一本正经道:“我看你这是贼人心虚,你出门的时候没喝醉啊!”

颜氏无辜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红酒后劲足,这下好了,酒后失言!”

“你说他什么意思啊,我这还没辞职呢,他就翻脸不认人了?资本家真真是无情啊!”

李卫忽正色道:“我看他的神情,倒像是真的不认识你!”

颜氏呵欠连天,有气无力叹道:“那现在怎么办?”

李卫瞥了她一眼,霸气道:“明天问一下张姐不就好了?”话落,又觉不对劲,“对了,你刚刚说我是直男,难道你们老板是弯的?”

颜氏脸上狡黠神色一闪而过,“你猜”又顿了顿,觉得老板自己都没出柜,自然是有他的理由,自己现在说人家是断袖之宠,可不是太没礼貌了?于是准备推聋装哑,装傻充愣改口道:“我是担心他看你貌美如花,以为我跟基佬玩在一块呢!”

李卫唇微扬,似笑似蔑,目光冷然。

“我美不美不重要,但你们ceo倒是蛮美的,我看你那垂涎欲滴的小模样,我都看不下去了。”

一股醋味飘来。

“你”

“你怎么不说含情脉脉?”

李卫不语,她又觉得自己词穷理极,自讨没趣,干脆把话题结束了。

“算了,我懒得跟你说了,磨破口舌!”

第二十一章:出柜风波

夜已深,虽无星光点点,月亮却也爬上了夜空,展开了笑脸,吐放着光辉,把树枝叶片的影子投在地面上,花花点点,荡荡悠悠。灯光,月光交映在院子里的竹子上,竹子发出了细细的沙沙声,像是在下雪粒子。正所谓夜色撩人,灯光温柔。

颜氏走后,又足足过了好一会儿,直至夜风带着寒意灌进了菘蓝的衣服领子,灌进他的颈项,他才意识到有些凉了,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脸冷漠的转身进了屋子。

扫了一眼四周,见屋中简洁陌生的陈设,脸上微微一沉,眉微蹙,低低自言自语。

“竟然又把我选中的家具给换了,哼,这死气沉沉的风格有什么好看!看来我这次是要换得更彻底才好!”

菘蓝性情温柔如水,为人冷静低调,稳稳静静,波澜不惊。待人处事不露辞色,礼貌得当,宽严得体。在外人看来,他是一个温柔,清冷,尘外孤标,恬淡无欲之人。所以整栋别墅内部装修亦是如此。

硬装,是黑白灰三色现代简洁风。软装风格是简约淡雅。雅致大方的沙发是别出心裁和巧夺天工的制作,洁白美观实用的家庭音影设备和精巧别致的茶几井然有序的摆放着。整个客厅除此之外便没了摆设。所谓是冷冷清清,又窗明几净,淡淡雅雅,典雅素净。

菘蓝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似乎有些生气,抓起一个抱枕就是一扔。片刻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事来,拿出了手机。

此时在家的张亮刚洗完澡,躺在床上呵欠连天的准备休息,这刚放下手机,手机便又响了起来,定眼一看,是老板的来电,只好睡眼惺忪下强打精神接电话。

“张亮,刚刚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在我家门口,怎么回事?”

张亮这一听,这老板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清润的音质,明显不对劲,便试探性的问道:“嗯?老板?”

菘蓝闻言马上变脸:“什么老板,叫我菘总!”

语气傲慢和霸道。

张亮大感不妙,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老板这是又犯病了。最近老板发病频率比以前高,以前是一两个月一次,现在是一两周一次。每次发病,他也要跟着“发病”,以适应老板。

两个菘蓝,两种风格,截然不同。

一个是老板菘蓝,他温柔,清冷,尘外孤标,恬淡无欲,雅致高涵。他家累千金,坐不垂堂,行事风格格外平静低调,对大部分情况都能处之晏然,对大部分从不交浅言深,他敛锷韬光,如在蛰伏在暗处的猛兽,随时准备出击。另一个是老板菘总,他柔美,叛逆,傲慢,自恋,霸道,脾气阴晴不定,行事风格出人意外,姿意妄为,往差了说,就是一败家子。

没错,就是挥金如土的游闲公子一个,简称败家子。

老板这病,吉凶未卜。张亮心里轻轻叹气,努力克制情绪,不急不缓,慢条斯理。

“菘总,是什么样的女人?”

菘蓝心口一闷,便倒靠在沙发上,摇了摇头,有些烦躁。

“嗯黑灯下火,我没看清。”

张亮:“”

“那,她可有对你说什么?”

“辞职,她说她还没辞职,是我的员工?”

张亮闻言,有些紧张,心想,在菘总没出来的这段时间内,菘蓝的人生里便是出现了颜氏这个奇葩女人。莫名其妙砸了老板的头,横头横脑下又莽撞地搞砸了东南亚一半的生意,这麻烦事接踵而至,老板还对护着她?这还不是奇葩是什么?难道是她?他眼里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老板,你先别慌,她是否有过激行为?”

“那倒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

张亮这才松了一口气,“老板,是公司的员工,您放心,我明天会处理这事。”

“罢了罢了,也没做出格的事,就这样吧。”

电话被挂了。

张亮是一个结草衔环,竭智尽忠之人,但此刻亦是满脑门直起黑线,瞪圆了眼,哭笑不得。

菘总真是让他尊敬不起来。

“骄傲自满!”

“菘蓝,你给我开门!”

门外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悦耳清雅的男中音,声音中还不掩嗔怪。

洋洋盈耳。

菘蓝嘴唇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原先冷漠和疲倦的脸立刻暖了起来,一抹春色浮上,缓缓走去开门。

门一开,一个一头黄色卷发的男子嗔怪地推了一把菘蓝。

“你怎么能这样,我好不容易翘班去一趟台北,你却匆匆忙忙慌里慌张地送我走?!回来也不接我电话,怎么回事?”

低低念来,如若珠溅玉碎。

菘蓝一把抱住他,微微低头,目光里有浅浅的温柔,像阳光一样温暖,柔和,男女莫辨的强调。

“生气了?”

男子面色一沉,又是将他推开,背对着他。

“我生气,我哪敢生气啊!你菘老板日理万机,日不暇给,想见我就召唤我,不想见了,就立刻踢开。”

菘蓝无处安放的手一摊,眉头微蹙。去台湾的是菘蓝,不是他菘总,但他不能让许嘉嘉知道。若有所思片刻,又恢复了精神,轻轻抓着男子的肩膀,将他转了过来。

“我去台湾是有要事,你在,我怕分心。”

语气像风暖日丽下的棉絮一样柔软温暖。

如许嘉嘉所说,他特意翘了班去台北看菘蓝,匆匆见了一面,恩爱不到一个小时,却又被菘蓝匆匆忙忙送去了机场。回来之后,菘蓝却一直不肯见他,令他又恼又无奈。眼前这个男人,他许嘉嘉是毫无招架之力。就算菘蓝屡次欲情故纵,想见就见,不想见的时候,他许嘉嘉纵使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依然见不到他。

可就算如此,许嘉嘉还是对他爱得痴迷。此时一听他这样让人无法不原谅的理由,心里便软了下来,心满意足的笑了,欣然自得道:“阿菘,你可别哄我了,因为你父亲也在台湾,你担心我们俩的关系在他面前暴露了,不是吗?”

菘蓝一阵轻笑,他从不担心暴露,只是每次准备官宣时都会被另一个菘蓝给阻止。

“我又何时怕过那个糟老头子?”

“真的?不怕?”

菘蓝眉一弯,温柔的笑了起来,两道眼光却像阳光一样温暖,斩钉截铁答:“不怕。”

许嘉嘉除了长得好之外,演戏也演得好,是时下名副其实,炙手可热的小生。但无奈因为奶油气太重,戏路受限,迄今为止,都是接一些偶像剧。如果公开出柜,对他的演艺事业并无影响。所以他从一开始便想公开两人之间想公开,两人便可以唇不离腮了。他一双眼睛定在菘蓝的身上,掩饰不住的温柔几乎要流泄出来。。

“那我下次可就要对媒体实话实说了啊!”

菘蓝目光忽然闪过一丝温柔,笑道。

“人言可畏,你不怕葬送了演艺事业?”

许嘉嘉亦是斩钉截铁。

“毫无惧怕。”

菘蓝看着许嘉嘉,露出一个狡黠地笑容。

如若公开出柜,对谁的打击最大?自然是菘蓝的父母。

此时正是星月朦胧,良宵静谧,良人在前,情浓意动。

两人如小别胜新婚般地亲昵了许久,直至凌晨两点,菘蓝觉得倦乏得毫无力道,恨不能一觉睡去,但又强忍着不愿睡去。如若睡去,第二日醒来的,便不知是菘蓝还是菘总了。两人又哈欠连连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话,直到快天亮,菘蓝实在扛不住,便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的,是菘蓝。

朝阳初照,映的屋里微亮,揉揉眼,微微一侧身,心头一紧,怔怔看了一会儿屋中简洁熟悉的陈设,以及窗外清幽的碧绿,才算真正清醒了过来。心头更紧,一阵厌恶之感在心头蔓延。神情冷冽,手抓拳头如紧箍,紧得仿佛捏碎了腕骨。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站在床边默默看了他床上的人一会儿,又一脸怒意地走了出去。

刚到客厅,便看见张亮已经就位,脸上还带着微微惶恐之色。

菘蓝:“嗯?这么早?”

语气清冷,面庞结了冰般冷淡着。

张亮松了口气,喜笑道:“老板,今天您要去成都,您忘啦?”

话音一落,还未等老板回答,却见许嘉嘉从卧室走来,立刻顿足失色。

菘蓝疑了下,随着他的视线疑惑地看去,面有难色。

张亮惊疑不定地望着两人,手足无措,这样的场面还是第一次,下意识地敛声屏气,缄口结舌。既来之则安之。

菘蓝疾如旋踵,假以辞色装着腔,柔柔问道:“醒了?我今日要飞成都,就不陪你了,你早些回去,注意别被人发现了。”

许嘉嘉快被气死了,昨晚谁斩钉截铁说不怕公开了?满腹疑团,瞪着大眼睛气呼呼的看着他。

“你!”又转向张亮,“喂,你老板是不是有病啊?!”

张亮心里一惊,楞了楞,你怎么知道我老板有病?就算有病也不会让你知道的!你个死基/佬!摇摇头,瞪了他一眼。

“你!”

菘蓝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无温色,神色冷峻道。

“听话!”

许嘉嘉身体一颤,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转身又进了卧室。

张亮见状,鉴貌辨色,冷静道:“老板,怎么处理?”

菘蓝朝卧室方向看了看,淡淡道:“一会你安排人送他走,切记,不要暴露了。”

张亮点点头。

“是,我明白。”

菘蓝愣了愣,有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心头,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便问张亮。

“对了,昨晚颜氏可来找过我?”

张亮如实汇报。

“昨晚?哦,昨晚你给我打过电话,说是有个女人找你,我猜应该是颜氏。”

菘蓝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努力回想昨晚的情形:颜氏莫名其妙发了条短信来问住址,大致过了三十分钟,她就气冲冲还带着一点酒气的到了。只问了她一句:想好了?后面的事情便不再记得。

想到此,菘蓝呼吸瞬间停顿,甚至好半响都回不过神来。

张亮见老板凝重的表情,小声提醒道:“老板,按计划,我们这次去成都,要带上颜氏,您看是否?”

菘蓝半天都没声,过了好一会儿,好像才回过神来似的,神色淡淡,僵硬地笑了笑。

“带。”

第二十二章:买入游戏

杜康杜康,奈何解忧?只怕酒醒更残,愁来又依旧。

如此一闹,颜氏计过自讼,更是觉得老板实在古怪,想来想去,无计可生,决定暂时妥协,服从菘蓝的安排。这刚一到公司还未来得及跟张姐说明心意,就被菘蓝叫了过去。

在颜氏第一次向菘蓝汇报之时,她已经就目前游戏行业存在的市场局面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比如游戏市场内容雷同,流量为王的恶性竞争形势,风迅娱乐的产品过于单一等问题。她也提出了解决方案,比如其中之一就是成立手游项目组,可以自主研发,也可以投资两到三家工作室,买断一些手游。

菘蓝对她剖决如流的提议颇为认同。

目前在国内,有许多个人游戏开发工作室,创作人员多为年轻一代,他们拥有好的创意,加上奋斗之情,他们是燎原之火。唯一的不足,便是他们财匮力绌。投资他们,则为信手拈来,可省去很多时间和人力成本,快速推出手游,抢占市场。

会议结束之后,菘蓝又看了些国内游戏研发小团队的资料,特别是颜氏推荐的几家,最终决定采纳颜氏的提议。但在此之前,他需要亲自去一趟成都了解工作室的实际情况。

昨夜之事,他打算只字不提。如果颜氏问,他就避而不谈。

颜氏见菘蓝温雅恭敬,举止娴雅地跟她说明这次去成都的主要目的,她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言昨晚之事,只剩答应。

——————————————

在去机场的路上,颜氏和菘蓝均坐在后座上。

颜氏带着满肚疑团,也不敢放松,整个身子几乎要贴在了车门上,以保持和菘蓝之间的距离。

她悄悄转头抬眼看菘蓝,只见他眉眼之间似乎有冷色,俊挺的五官失了一些暖意。

他即便不怎么说话,坐在那里也是风度翩翩,十分有气势。

颜氏心里不禁念道:“这么俊俏的男儿,怎么就是基/佬呢?可惜了啊!”如此想着,神色之间也表露无遗,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可惜了的神情,只差无奈的叹气了。

两人心照不宣。

从早上到现在,颜氏也未就昨晚之事问菘蓝。

菘蓝越发觉得颜氏真的太职业化了,又瞧她贴在车门的这般模样,眉间禁不住倾泻一丝笑意,似是宠爱,似是无奈,略略仰首,淡淡道。

“怕我吃了你?”

嗓音微凉,声音淡淡,像是夏日里的一抹冰凉,沁进颜氏的心里。

倒不是怕你吃了我,是怕你又跟我提那五千万啊!怕你逼人太甚!又说不认识我啊!

颜氏面上笑容可掬:“不是,我心宽体胖的,怕挤到了老板”

心宽体胖?

菘蓝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身着一件简单的白t,一件高级灰的休闲西装,一条淡蓝色短裙,这素雅的颜色,把她衬的更加单薄柔弱,而她背脊却始终挺得直直的,一股傲气由内散发。

菘蓝的目光最终定在那双白皙的纤细的大腿上,那冰冷许久的面庞才漾开了笑意,语气清冷,不容置疑。

“三个你,怕也是挤不到我。”

如果知道要出差,她定是不会穿裙子,裙子是多么不方便的玩意儿?跑也跑不了,坐个扶梯还要担心走光。如果知道是跟老板出差,打死她,她也不会穿裙子啊!太随便了,太不专业了!

颜氏觉得有些难为情,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挪了下屁股,靠得老板更近了些。

菘蓝这才轻轻勾唇,漾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似是满意,不再与她多言。

她悄悄看着他轮廓分明,眉眼英挺的侧颜,光洁白皙的脸庞,纤长的睫毛微垂,高挺的鼻梁,可以说是十分俊俏了。不对,仔细看,倒是有几分美丽?

颜氏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一撇嘴,轻轻叹气。

——“哎”

她有好些日子没有去看柳公子的演出了啊!

——“我那好看的美人儿啊!”

颜氏浮想翩翩,嘴微微咧着,有点傻。

菘蓝手里拿着ipad,开始目不转睛的看着里面的资料,时不时的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向正在开车的张亮问个一两句,张亮亦是十分严肃的回答他的提问。

“颜氏,这家工作室的负责人,你认识?”

“啊?”

菘蓝指了指手中的ipad。

颜氏这才靠近了菘蓝,歪着头看着他手里的ipad。

真是个尽心尽力的员工啊!专心的男女有别都忘了。

一股荷花清香袭来,沁人心肺,菘蓝微微一怔。

荷花的味道自不是莲香馥郁的香,却是脉脉含羞,逐渐沁人心脾的淡淡莲香,闻之,如置身于夏日的微风的清凉和透亮中,令人心旷神愉。

竟有人用这个味道的香水。

菘蓝最喜荷花。

着意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

颜氏未抬眸,而是仔细地看着屏幕:“哦,这家啊,里面一个策划是我大学同学,怎么了?”

“诶,这游戏不是我之前推荐的吗?”

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就看见菘蓝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淡淡道:“嗯。”

言简意赅。

颜氏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游戏从立意到原画,都十分不错,不失为我们用来打开手游市场的第一款游戏。”

颜氏喜上眉梢,难得得到老板的认可,这才挪了挪又坐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喜容浮露出来。

“老板,这款游戏是真不错,我的推荐指数是四星半。”

菘蓝疑惑,问道:“哦?还有半颗星呢?”

“见智见仁,感情线,我不喜欢。”

菘蓝正拿着ipad的手一顿,眉头微蹙,脸上好似突然多了一份心事,脸色沉了下来。

正在开车的张亮从后视镜看着颜氏,对他的小表情尽收眼底,他真想对这个女人说:你快闭嘴吧!

“颜小姐,到机场还有一些路,请别打扰老板休息。”

颜氏闻言,心想,也是,昨晚我去闹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定是没休息好,自知无理,干脆也拿出ipad,看起了游戏测评报告。

菘蓝不再言语,低着头继续看ipad。

——————————————

这款游戏的感情戏的主角,为两个男人。

——“不对啊!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颜氏大感不妙,心里一个劲的道歉。一脸慌乱之下,神色也为难之极,忍了又忍,正要开口道歉,又被张亮打断。

“颜小姐!”

颜氏一惊,吓得不敢说话。被张亮如此一提醒,她似乎猜到了什么。一定是老板不希望外人知道他是基佬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希望我把这个拿出来说?嗯,一定是如此!这么一想,她也就闭嘴了,大感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又悄悄的看着菘蓝的侧脸,想起了自己见到的那个和许嘉嘉接吻的老板,以及昨晚莫名其妙的老板,心里更是疑惑不已,禁不住怀疑自己的老板难道是个戏精?

张亮看到她闭嘴了,刚刚还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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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

颜氏三人下了飞机就直接去了工作室,双方简单寒暄后就立刻进行了购买商谈。

谈判,对颜氏来说是游刃有余。

对工作室的人而言,只有拿到稳定的资金投入,他们才能源源不断地去研发自己的游戏,还可以将游戏的运营权卖给大公司,从而拿到到游戏流水带来的分成利润,这是只赚不亏的买卖。

而对于菘蓝他们而言,除了购买成本低之外,这种小工作室做的游戏还有其他优势,比如这些游戏在尚未卖出之前都是十分保密的,或者说外面的公司也不在意这种工作室在研发什么游戏,所以在他们的题材和原画上推出市场上,保持着一定的新鲜度。

而他们正要投的这款游戏,正是如此。

游戏题材以山海经为蓝本,讲述了一只神兽和其主人的相识,相知,相伴的故事。所以在原画上,不仅要根据山海经里的神兽原型为基础,还要在此基础上重塑人物形象,添加现代人喜欢的元素,这对画师要求颇高。而在打斗场景上,更是需要展现上古时期的宏伟山河之图,稍稍做的不认真,就变成了五毛钱的特效,成为廉价游戏。

这款游戏和目前风腾科技的古风仙侠游戏《神魔之途》看起来都是古风,但题材和画作上都大为不同,作为风迅娱乐制衡风腾科技的有利产品是绰绰有余。

——————————————

会议室内。

菘蓝和颜氏在听了负责人的介绍后又仔细看了游戏的策划和原画,都交口称赞。

菘蓝道:“这款游戏,你们可拿出去过?”

负责人正要开口,却被主策划打断,斩钉截铁道:“目前还没。”

菘蓝对此将信将疑,点点头,看了看颜氏,颜氏立刻会意。

“你们是想我们直接卖断,还是由我们成为独代,然后分成运营?”

作为购买方,风迅娱乐自然是希望能直接卖断,这可省去很多麻烦。

负责人和主策划相互看了看,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直接卖断!”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菘蓝颇为满意。

颜氏又道:“直接卖断没问题,但后面的部分技术维护,我们希望你们来负责,可否?”

来日大难,风迅娱乐若要抽薪止沸,那么接下来便要抽人力专心研发自己的手游,真正形成在手游上的优势,也就无法抽开发人员来修复bug。如果这款游戏在运营过程出现致命或者其他严重的bug,还得依赖这个研发团队。

工作室负责人有些不乐意了,面露难色,犹豫道:“这,具体是哪部分的维护工作呢?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小团队,实在是人力有限啊!”

颜氏津津有味地笑笑。

“运营过程中突发的bug,并且是由于原代码漏洞而产生的bug,我们认为这部分交由你们维护,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如果没问题的话,这部分我们将会写到协议中,你们觉得呢?”

如此一来,负责人和主策划才没了顾虑,当场就做了口头协议。

菘蓝吩咐颜氏尽快准备协议,以免节外生枝。

众人皆大欢喜。

第二十三章:发病遭殃

双方实力若是势均力敌,那合作便是建立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不存在哪一方要压倒另一方。游戏这个行业里,资本规模和主策人员的构成是核心竞争力,基于工作室和风迅娱乐非唇齿之邦,实力悬殊,合作自然也就不平等。在这场商务饭局里,聊合作是基础,而酒自然是不能少喝的。一顿湖天海地的商业互捧后,大家就开始举起酒杯一推两搡,弄盏传杯,饭局变成了杯觥交杂。

颜氏酒量还是不错的,自然也不会推脱,是一杯又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这款游戏的主策划叫阿风,是颜氏的大学同学。

同学见面,自是热情交流一番,两人时不时言论风生,时不时低头磨语,时不时发出一些笑声,好不激动。

菘蓝坐在颜氏对面,他那张秀丽的脸还是十分清冷,再烈再多的酒也燃不起他的热情,他瞧着颜氏说亲道热和喜笑盈腮的模样,心里空空荡荡的,像是灵魂出了壳一样。

不是喜欢美人吗?你这老同学也不美啊!为何帖得那么近?

他脸色难看之极,却强自镇定,竟悠悠的给自己斟满酒,又悠悠的啜饮。杜康烧喉,辛辣入胃,接连着又喝了几杯,不觉时已经酒意袭来。

张亮抬头看时,菘蓝已经将酒喝下。张亮循着他的目光过去,落在了颜氏身上。

张亮走到菘蓝身旁,将他的酒拿下,提醒道:“老板?”

菘蓝一怔,才觉自己的失礼,看了看张亮,了然笑笑。

颜氏酒气上涌,酒意更浓,双颊顿生嫣红。人借酒意涨七分胆,她谈吐已有些放肆。

“阿风啊!说好了的啊,这款游戏就给我们风迅了啊!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你可要言而有信啊!”言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一把将阿风拉到身旁,看了看他手里的杯子,狡黠一笑,指道:“诶,我干了哦,你这杯子里还有酒哦!”。

阿风有些醉了,迷惘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只感头晕,瞧不见杯子底。抬头冲颜氏贼贼一笑,转身就走。

颜氏以为他要走,正好自己也有些眼花耳热,不喝了才好,便耸耸肩,不管他了。握着酒杯的双手似得到了解放,惬意地叹息一声,将酒杯轻轻一搁,准备去一趟洗手间。

正要走时,阿风已经迷迷糊糊的把工作室负责人拉到了她跟前,并笑嘻嘻道:“呐,我是不能喝了,我们老板跟你喝!”

颜氏无奈,见非总那激动不已的神情和手中满满的一杯酒,心里暗赞,果然有道行。

情面难却。她只好轻轻一笑,左手熟练地提起了红酒,随手一倾,将酒杯斟满,然后微微侧身,举起酒杯。

非总:“颜总,来来来,太感谢你了!久闻大名,一直就希望我们这种小作坊开发的游戏能入您的法眼啊!”

颜氏:“非总别别,相互合作,相互合作!”话音还未落尽,非总就一个仰头咕噜咕噜整杯红酒已下肚,并将杯子往颜氏跟前一倒。

好家伙,这么满的一杯,想都不想就干了!颜氏心中大惊,这非总太猛了!能怎么办呢?小初又不在,只能半推半就的喝啊!只好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个商务假笑后,仰头准备一饮而尽。

菘蓝不知何时已不声不响地挡在了颜氏跟前,他太高了,足足高了颜氏一个头,颜氏眼前这样突然一黑,她纳闷得紧,是谁挡了我的酒?

“?”

一阵清冷的声音传来。

——————————————

“非总的酒,就我来喝如何?”语冷如冰,似乎有些拈酸吃醋的气氛。

颜氏一惊,怎么是老板?菘蓝又一把夺过颜氏手中的酒,带着微恼的眼神快速的从她身上闪过。颜氏歪侧着头望着他,只见他的双颊被酒劲熏的微红,眼里也带着几分醉意,丝毫没有平日里阳光爽朗的味道,而充满了魅惑和让人心跳不已的小霸道。

哦,这老板还挺靠谱的嘛!还会心疼自己的女员工啊!颜氏心里竟然滋滋的美了起来,有了一种内助之贤的错觉。

非总也大吃一惊,大概没料到大老板会出来,脸色有些尴尬,眼神甚至有一丝丝慌乱。

张亮也惊了,攒眉苦脸起来。老板他怎么还自己讨起酒来了呢?真是难以捉摸,又发现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正流露出他正努力掩饰的某种神情,张亮不免心紧缩了一下,心里大喊,玩球了!

颜氏聪明得很,怎么敢让菘蓝替他喝酒,迅速将老板盘开,抢过酒杯,又用另一只手护住,生怕老板再抢了去。

菘蓝心中微怒,咬咬牙,笑着着颜氏。颜氏才顾不得那么多,对非总笑道:“非总,我喝,您刚刚都说了对我久闻大名,这杯我自然是要喝的!”随后举杯仰头要一饮而尽。

咦?我的酒,我的玉液琼浆呢?

酒已经滑进了菘蓝的喉间。

哭笑不得。

张亮一愣,脸色倏然沉了下来。颜氏见此,深吸一口气,凉意从鼻腔一直冲到胸腔,感觉到很不妙。

“非总,很感谢你们的努力,我们风迅娱乐才能有这么好的机会,我敬你一杯,希望我们的合作愉快!”菘蓝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意,清冷的声音有些飘。

气氛竟然有些尴尬颜氏脸上薄薄的红潮,向阿风略显尴尬地一笑。

菘蓝抬手,一口便将自己手中的酒饮得尽了,淡白的唇边松了一松,弯出了满足的浅浅笑容。

完了完了,老板喝醉了!颜氏心中大呼不妙,面露焦急之色,向张亮投去求救的目光,谁知张亮却只冷眉冷眼地掠了她一眼,然后便不再理会她。颜氏一怔,无计可生,看来只能自己上了。

“非总,我看今日也差不多了,明日大家还要就合同一事细谈,咱们就此收了?”

菘蓝转头看颜氏,眉宇微皱,神色甚是冷淡。

“颜氏。”语气清淡。

颜氏心里又是一凉,大呼完蛋了,只好怔怔地笑。

而那非总那里肯罢休,风迅娱乐的ceo都亲自敬酒,自己怎么可能就这样收场呢?

“颜总,你看,我们都还没有把菘总陪好,怎可收场呢?”

“来,菘总,这一杯,我敬你,感谢你们的支持!”

?!还有完没完?!颜氏坐卧针毡,自不敢放肆,硬是一口气咽了下去,和张亮都无奈的看着两位大佬相互吹捧。

菘蓝和非总又相互弄盏传杯了一会,彼此也喝了好几杯,直到张亮十分冷静的将菘蓝拉走,两位大佬才停止了相互敬酒的行为。

——————————————

张亮因为要开车,便不得沾酒。这一路上,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后座上的两人,不自觉地眉宇微皱,神色甚是不满。他着实不喜欢这个女人,也搞不懂老板为什么要替她挡酒?这不,一回到酒店,张亮便想弄走颜氏。

“老板就交给我吧,你先上去。”

待答不理和不容反驳的语气,颜氏有些不乐意了,劳资扛了半天的男人,你不谢谢我就罢,还这等语气跟我说话?我可是要生气的!假装着不在乎,语气淡淡回道:“他喝得太醉了,也有一半是我的原因,你一个人也抬不动,我一起一起。”藏不住的傲气,好似没长大的孩子。

张亮没想到会被怼回来,愣了愣,只好随了她。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菘蓝往酒店房间走。颜氏眯起了眼睛,就那么观察菘蓝好几分钟。

只见他已醉醺醺地靠在张亮的肩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清晰可见丝丝分明,白皙的脸上透出为微微的潮红,呼吸深长均匀,很安静,玉润冰清,没有任何失态的样子。他呼出的气带着淡淡的酒气,喷在颜氏的脸上,混杂着他身上的味道,颜氏竟也不觉得反感,而是低着粉颈,痴痴的向他看,目光中露出无限怜惜。半晌才樱唇微动,似乎欲言又止。

这个人啊,真是好看啊!真是我见犹怜!

冷不丁地向张亮问了句:“老板酒量一直都这么差吗?”

张亮翻了个白眼,谁敢给老板酒喝?还不是因为你在场?帮你挡酒?还问,你快闭嘴吧!一会老板又发病,遭殃都还是我啊!

颜氏一看他都表情,阴冷阴冷的,只得乖乖闭嘴收了声。从她接触这两人之后,就没见过落落穆穆的张亮笑。他的性子想必是涵默冷淡,所以此时也不觉得惊诧。

电梯就快到了,张亮如释重负难以掩饰,老板已经那么醉了,应该倒床就睡吧?不会犯病了吧?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保佑保佑。

颜氏看他那小表情,禁不住笑了起来。

“瞧你样子,难道老板喝醉会撒酒疯啊?”

皇帝老子,酒疯是不会,可他会发病啊!

张亮誓死都要维护老板都声誉,不露辞色,尴尬不失礼貌的笑了笑,道:“怎么会,颜小姐你想多了。”

颜氏干巴巴哦了一声,然后放下了菘蓝的胳膊。这一放下,整个重量一下失衡,另一边的张亮一个踉跄差点摔跤。他想发火又实在没理由,只好硬生生憋回去了,窝火憋气下脸上有些铁青。

“老板就交给你了,好生照顾老板,明天他还得签合同呢。”说完就准备走。

“颜氏”

张亮和颜氏愣住了。菘蓝竟然叫了她的名字?张亮感到不妙,拖着菘蓝就进房间,谁知菘蓝却不肯进,双手不知哪里来的力量,闭着眼死死拽着门。

颜氏哭笑不得,轻叹气,楞头磕脑嘀咕道:“老板,你的打工妹颜氏在此,五千万跑不了,你放心吧!”

张亮一听,再也忍俊不禁,哧哧笑出声来,惹得颜氏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时间,两人像是冤家对头突然冰释前嫌,宿敌建交了。

接着二人又费了一些力气才把菘蓝抬上床。颜氏双手锤腰,戏谑道:“哎呀,累死宝宝了!”而张亮却还在忙乎,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一瓶药和一杯水,神色平静的取了一粒药丸放进菘蓝的嘴里,然后轻手轻脚的给他灌了一口水。

颜氏有些担心,问道:“老板是有什么毛病吗?”

张亮错愕了下,冷冷道:“你才有毛病。”

颜氏耸耸肩,无奈作罢,趁张亮起身之际,眼尖手快的夺过了他手里的药瓶。

安眠药?!

“张亮你!你?”

张亮一把夺过药瓶,冷道:“你可以出去了。”

颜氏瞪大眼睛看他:“张亮,你就不怕我告状?”

张亮轻轻将菘蓝的被子盖好,动作极其温柔,才凝向颜氏,晦暗莫测,良久才冷冷道。

“你明日早上大可告状。”

“你!”

2019.05.10

此文正常情况下为两日一更。

非正常情况,就比如我加班太晚,或者出去应酬了喝酒了,脑子不灵光的时候。

嘻嘻~~感谢支持哇!!

耽美说明

没有写过耽美,所以我写男男的互动细节,都是凭感觉和想象来的。可能多多少少有一些不太像耽美?还请大家多多包涵,不吝珠玉。

第二十四章:惨遭截胡

安眠药,是菘蓝的常备之物。

他喝醉酒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喝醉后都会异常难受,最坏的结果是忽然勃然大怒,终而发病。所以每次他喝醉之后,一粒安眠药就能让卧不安席的他像孩子一样昏沉沉的入睡,且第二日醒来毫发无损。

张亮不过是按照吩咐做事罢了。

页游向手游发展的过渡期,烽火四起,大大小小的游戏公司生存何其艰难,小游戏公司被迫关门,被收购,大公司裁员,调整组织

此前常常居安思危的菘蓝虽不在公司常办公,却也为了公司的发展而苦心孤诣,四处奔走。公司面临的困境,剖决如流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想枭将东徙(注1),只能全力投入进行手游的开发。但一下子抽调人员和资金重投在手游上,资金链怎么平衡?手游的开发可比页游要求高得多。

菘家是赫赫扬扬的富贵权势人家,但他菘蓝到死也不会向挑么挑六的父亲低头。

流连于商务场所,免不了杯觥交错,杜康非好物,举杯消愁愁更愁,终究是解不了他的心头之苦。风光背后的他,偶尔夜间惊醒,一身冷汗。

功勤一篑可成山,由少而多莫惧烦。

他也有好些时间没去“一壶酒”工作室了,也不知道北冥有鱼是不是又在取笑他。能让他彻底放松的地方,只有那里了。

cosplay的表演是并容徧覆,兼容并包的,站在舞台上光采夺目的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的从小被厌恶而杜口裹足的“美貌”,却是许多人羡慕不已,喜爱不已的啊!

一粒安眠药下去,菘蓝果然沉沉的睡了去。

颜氏满腹狐疑,直到用手探了探菘蓝的呼吸,见有气呼出才放心离去。

张亮提醒道:“别忘了明天要用的合同。”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在颜氏走后,张亮才替菘蓝卸下了妆容,又换上了舒适的睡衣,整理完后又再床头柜留了一盏灯方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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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头脑方才完全清醒过来,顾不得那么多满腹疑惑就开始认认真真的拟独代合同了。拟合同对她而言是左萦右拂,不一会儿她就弄好了,又一通电话把远在广州的法务同事叫醒。在两人再三修改和最终确认下,合同总算定稿了。

颜氏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眺望夜色。

夜已经很深了,点点繁星在夜空,一弯月牙儿不知什么时候已在东山头上张开了笑脸。夜幕下相距很远的街灯,投下一束束光圈,印在地上,泛黄点点。

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两眼一晕,咣当一下就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她的处境,公司的处境,都容不得她过多的去打听菘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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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颜氏早早就等在了酒店大堂。她已穿上了昨日小初寄来的休闲西装,头发也散下了,一对流苏耳环,一双七厘米的驼色高跟鞋,端庄淑雅,神清气朗。

不一会儿,张亮和菘蓝便出来了。

颜氏远远就开始仔细打量他,看他神情从容自若,一如昨日般沉稳清冷,才确认了他毫发无损。

菘蓝一身商务灰的西装,白色衬衣,九分裤自信的眼神,清冷的笑容,沉稳凌厉的领导者气势静静却浓烈的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到了颜氏跟前,略略仰首,眯着眼睛,抿唇一笑,眉梢微挑,有意无意地掠过颜氏眉目,令那笑容又于这两分冷清中透出一脉男性魅惑的气息。

“早。”

张亮也礼貌道:“早。”

该死

颜氏不知怎地,想起了昨晚他轻轻唤自己的名字的样子,又觉得眼前这个人太熟悉了。废话,能不熟悉吗?他是你老板啊!她回过神来,面带笑容。

“老板,早合同我已经拟好,法务也看过了,我约了他们十点钟在他们公司签合同,租的车子我已叫好,就在外面。”

干净利落的汇报,菘蓝很满意,眉梢眼角,倾泻着淡淡暖人的笑容。

“好,我们走吧。”

颜氏点头,跟在两人身后,高跟鞋发出微弱的敲地声。

忽然,菘蓝定住了脚步,回头问她。

“哦,你早餐?”

颜氏和张亮同时一惊一愣。她所有的思绪忽然顿住了,像被冻住一般,出现了刹那间短暂的空白。

“咦?”

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菘蓝看着她的动作,唇边的笑容渐起,连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笑意,却不说话,而是等着她回答。

该死,是心动的感觉。

颜氏散开眉头,眉梢眼底渐渐蕴出笑容。

“嗯?哦!我吃过了,吃过了,谢谢老板。”

菘蓝淡淡道:“嗯,那就走吧。”

————————————————

三十分钟后,三人到了工作室。

工作室的很小,只有一个办公区和两间会议室,办公区里坐了三十几个工作人员,大抵都是三十岁不到的年轻脸庞。

阿风出来迎接,颜氏乐呵呵拍着他的肩膀:“够精神的啊!昨天你可没少喝。”

阿风眼神里有些躲闪,“你也一样啊!”

颜氏环顾四周,不见非总,问道:“非总呢?”

阿风开始东遮西掩,闪烁其辞道:“他一会就到,有些事耽搁了。”

“哦,这样啊,那合同我带来了。”颜氏将合同递给阿风,“你让你们财务看看?”

谁知阿风却一顿推脱,含糊起来。

“等非总到了我们一起看可好?”

颜氏一怔,心头疑惑,定定道:“那样也好。”

阿风将三人带到一个会议室后便离开了。

颜氏一直对阿风察颜观色,见他神色不对,又像是故弄玄虚,难免有些担忧,在会议室里坐立难安。

他们又在会议室里等了十几分钟,还是不见非总和阿风进来。颜氏走到门口,匆匆看了一眼,也不见阿风的身影,更是焦虑不安。

一定有事。

菘蓝皱眉,见她神情不安,感觉到了异样,轻问道:“颜氏?有事?”

颜氏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回道:“嗯,没事,我去个洗手间。”

颜氏假借去洗手间,在工作室内来回走了两趟,仔细观察其员工的表情,并未见异样,可还是难扫去心头担忧。她又走到了门口,却见阿风在楼梯口处打电话。她心生疑惑,慢慢靠近。

“老板,你那边好了没啊!他们已经到了啊!”

阿风语气焦急。

“嗯嗯,我知道,我还没说,可这也不是办法啊!瞒不住啊!”

“找借口?找什么借口啊?昨天我们已经答应人家了啊!”阿风轻轻跺脚,这个神经紧张的动作透露出他那焦急不安的心情。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阿风神色慌张的收了电话,四处张望一圈,才又进了办公室。

颜氏迅速的躲进了电梯,大感不妙,难道有人在中间截胡?!

她在进会议室时,阿风已经在里面了。她走到菘蓝跟前,低着头不露声色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菘蓝面色不惊,点点头。

阿风疑惑,故意道:“真的太感谢你们能看上我们这次的游戏,只是”

“阿风,大家的老板都在,有什么变化我们等非总到了再说?”

颜氏打断阿风,正颜厉色,不容反驳。阿风本就理亏,自知靦颜人世,更只能闭嘴了。

不一会儿,非总就到了。

只见他一脸风尘仆仆,满脸通红,一看便知是从什么地方匆匆赶来。

见他此副模样,颜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疑,一定出事了。

非总微微弯腰,向菘蓝致歉:“菘总,抱歉抱歉,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菘蓝一副和颜悦色,淡淡笑道:“无碍,我们也才到不久。”

非总和阿风并做一排,大家在会议室内的桌子上对立而坐。

颜氏拿出合同,提醒道:“非总,你们的财务和法务?”

“啊,这个,颜总,菘总,其实”

颜氏先发制人,不动声色道:“非总,在生意场上,我们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誉!昨日虽然我们未签订合同,但按照行规,口头协议也算数,你可别临时倒戈啊!”

闻言,非总和阿风有些怛然失色,东遮西掩,闪烁其辞起来。

“颜总,不是我们不卖了,是这游戏我又仔细看了一遍代码,发现里面还有许多不足,担心卖给你们之后也是容易出事啊!”

好家伙,不打自招了。

颜氏:“这个非总大可放心,我们卖了,自然就要承担他的风险,你们卖了,自然是无需担心这些事。”她步步紧逼,就是不让步。

非总还在挣扎,搔头抓耳的模样,辩解道:“话虽如此,但我们是第一次合作,我希望能把更好的产品卖给你们。”

颜氏已经能猜到非总已经和对方签了协议,否则不会迟到那么久。但她还是希望再争取争取,笑道:“非总,我们就看好这款游戏。”

非总:“这”

阿风终是露马脚,道:“我们已经卖给风腾科技了”

非总厉色道:“阿风你!”

水落石出。

又是风腾科技?!

颜氏声色俱厉,“阿风,你们!”

“非总,你们出尔反尔?”

不怎么言语的张亮也是忿然作色,道:“你们怎么能言而无信?”阿风看张亮一脸凶相,大惊失色,不敢说话。

菘蓝拦住张亮,和颜悦色淡淡道:“生意而已,无可厚非。”

原来这非总暗弱无断,在对方反复的诱惑之下,最终是妥协了,一大早便和对方汲汲忙忙下签订了合同。

气氛陷入沉静。

颜氏怒形于色,短暂的心灰意冷后见貌辨色,不露神色对非总说道:“非总,无碍,人往高处走,他们给的多,你卖给他们是应该的,所以,你们卖给了他们?”

非总点点头。

颜氏无奈轻叹一口气,道:“好吧,不怪你们,他们出价高,你们选择他们,合情合理。只是,你大可问问我们的意见,如果我们风迅娱乐能开更高的价呢?”

非总眼里闪过一道光,问道:“你们能出多少?”

颜氏笑笑。

“非总,事已至此,我们也不打算加价了,就让给他们吧!”

菘蓝发话了,言笑自若。

“非总,合作失败,我们,往后再合作。”言罢,他便起身离开会议室。颜氏和张亮也紧跟身后,三人一同离去。

————————————————

阿风追了出去,拦住颜氏。

颜氏对这个老同学心中恼怒,好不容易推荐了这款游戏给菘蓝,现在却空欢喜一场,叫菘蓝怎么看她?定会怪她没做好充分的市场调查!怎么能让风腾科技钻了空子呢?这消息是谁传出去的?此次他们来成都,公司除了张姐无人知晓。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颜氏。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老同学这边尽是些摧眉折腰之人。

“阿风,你们真是草木愚夫,你以为我们风迅娱乐倒了就起不来了吗?你以为菘家是什么人?菘老爷要想动风腾科技,不是如振落叶?你以为你们这样谄谀取容就万事好了?”

阿风自知有些羞愧,对不起这个老同学,情见于色想道歉。

“小颜,不管如何,我还是要感谢你。这次,是我们失信在前,实在对不起!”

“自然,如果不是我看上了你们的游戏,风腾科技会来抢吗?你别天真了。”

她自不是鼠腹鸡肠之人,只好对老同学说道:“罢了,你该庆幸,我们老板不是锱铢必较之人,你们好自为之吧。不过,我劝你们在这个行业里,还是不要晨秦暮楚的好。”

颜氏留下一句忠告,三人便离去。

————————————————

真是晏开之警,颜氏禁不住轻轻的叹起了口气。好在她早有防范,手上还有几家备选的工作室。

“老板,成都这边的话,还有两家工作室是不错的,我们要不要?”

菘蓝在后座上闭着眼睛,不言不发。

颜氏有些害怕,又问道:“老板?”

菘蓝清冷的声线再次袭来,只是这次带着丝丝恼怒的意味。

“先确认这两家和其他公司有无来往。”

啊,他果然是怪我没做好充分的市场调查和保密工作啊……

第二十五章:难言之隐

此时已接近中午,秋高气爽,深秋的天空,像大海一样湛蓝,朵朵白云犹如扬帆起航的轻舟,慢悠悠地漂浮着,或浓或淡,或聚或散。而太阳像个鸡蛋黄藏在一层蝉翼似的云彩中,时隐时现,给人以温暖的感觉。大街上,整齐的行道树,阶梯旁边的花圃,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但是成都道路狭窄,他们的车如蹒跚的乌龟,走走停停,颠得颜氏一阵阵犯恶。

他们下一站是哪里?上了车开始,张亮就开始漫无目的的开车,也不问问菘蓝,车子盲目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中。

颜氏自然不敢多话,她已经对刚刚的事懊悔不已,怪自己的疏忽。没能搞清楚工作室和风腾科技的关系,才造成了老板的难堪。这时候,任何的解释都显得过分苍白,当务之急是需要新的的解决方案。

他菘蓝是什么人啊,菘家是什么世家出身啊,让他受到这种难堪,他肯定恨死自己了。

颜氏心里忐忑不安,不敢多言语,生怕火上浇油惹毛了老板。自己拿出之前整理的成都游戏工作室的评估分析表,认真看了起来。还好,还剩下两家工作室手上有不错题材的手游,还不至于白来成都一趟。

车内一片安静,只剩下转向灯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响。

车子穿过湖上的大桥,湖上清风徐徐,撩着柳丝荡动,拂着水面波光粼粼。

菘蓝的目光中隐含疲惫之色,摇下车窗,放眼望去,微风吹拂,湖面漾起了鱼鳞似的波纹,湖水晃动着山峰与柳树的倒影,好看极了。他唇上才牵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颜氏也感受到了车窗外凉爽的微风,微微一笑,侧着脑袋看着菘蓝,从侧面可以看见他扬起脸微微笑着。

这么好看的,一定是泰山不让土壤之人吧!(注)

过了一会,菘蓝收回了目光,转向颜氏,正对上颜氏那灼灼如明珠的眼睛,他如湖水般静怡的心湖,被凉风吹过,荡起悠悠的微波。凝视了她一会,柔声问道:“你有话要说?”

颜氏犹豫着,心中七上八下掂量片刻,张了张嘴,斟酌着才开口,语言恳切,软语道歉道。

“老板,这次是我的失误,对不起”

菘蓝唇角微抿,其紧皱的眉头意外突兀,难掩心事重重的模样。生意场上,输赢乃常事,但像今日这样被人特意的截胡还是第一次。

老板不说话。

颜氏急了。

“老板?”你倒是给个反应啊,是想吓我吗?

菘蓝坚定的看着她,有点安慰的意味,“你手里不是还有别的游戏吗?”

颜氏闻声抬头,就看到他微微颦眉,神色虽然如常,但眼中分明闪了忧虑。心想要赶紧戴罪立功啊!立刻把手里的资料递到菘蓝跟前,目光恳切地看着他。

“你看,我之前整理的资料里还有两家工作室手上有我们需要的手游。”

菘蓝接过资料,仔细阅读。他耳不旁听的样子像个黑洞,可以把颜氏的心神都吸了过去。片刻,他指了指资料,未抬头,问颜氏:“你说说你的看法。”

颜氏一听,热乎乎的小心脏顿时凉了半截,心道:我的好老板喂,可以不要问我的意见了么?她短暂的皱了下眉,随即尴尬笑笑。

“就在刚刚三十分钟前,我已经让小初查过了,这两家和风腾科技都没有接触过。而就产品而言,我们可能要避开风腾科技,他们既然买下了刚刚那款游戏,那我们就不能再要相同题材了。”她指了指其中一家,“这两家中,只有这个,他们是现代题材的。”

菘蓝饶有兴趣,打量了她半晌,这才笑开。

“嗯?所以,你选这家?”

颜氏嗯了声,又不太安心,犹豫道:“老板,我们先不要那么快做决定好吗?我们先去看看?”

菘蓝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她,一阵掩口胡卢,“还不快?昨晚你要是跟他们签了合同,今天就没人截胡了,不是吗?”

颜氏心道:“我去,他果然是在怪我!”随即掩嘴尴尬笑了一下,眼光妩媚而充满试探意味,说道:“老板,我们如果真的买了那款游戏,是真的会出事。”

菘蓝侧过脑袋看着她,眉梢微挑,语气带了几分揶揄,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哦,怎么说?”

颜氏慢声细语:“你想想,他们都已经和工作室接触了,当然知道我们买的游戏是什么题材,那要买一个类似的不是分分钟的事吗?到时候我们同步推出市场,又是斗个你死我活。”说到此,颜氏顿了顿,好似又在思考,不再继续说下去。

菘蓝冲她点点头,柔声道:“你说下去。”

颜氏见机行事,推荐道:“所以我们不这次不能再买同样题材的了,依我看,我们可以试试这个,这款购入成本会低一些,试错成本也低。”

原来,颜氏说的这款游戏是一款少女恋爱游戏。主线故事说讲述的是妲己在千年之后成为了一位普通女学生,无独有偶,千年前的恩怨牵扯到了今生,妖魔鬼怪,都来寻她了。她封印的力量,被逐步唤醒,一场杀戮即将发生。

既然是少女恋爱游戏,阻止杀戮的唯一方法,自然就是爱情了如此沙雕的游戏,菘蓝眸光收敛,眉微蹙,一脸难言之隐。

“你确定这款?”

他一反问,颜氏就感觉后背发凉,拧着的双眉弱弱道:“老板,你可不要小瞧这款游戏,你看现在我们市面上有类似的游戏吗?或者说,这个游戏的卖点是穿越这个题材?”

菘蓝听得津津有味,一脸逗弄猎物般的愉快神情也断了档,好似有了点信心,问道:“穿越?”

颜氏喜形于色,一阵条分缕析。

“嗯,这款游戏虽然付费的埋点不多,但这个题材会让他在学生群体中火爆起来,付费与否不重要了,我们可以凭借这款产品,在舆论和玩家好感度上赶上风腾科技。”

菘蓝见她有条不紊推荐的样子,实在是无法拒绝,便点了点头。

“那就这家吧!”

主意打定之后,三人便前往另一个游戏工作室。但颜氏还是不放心,忧心忡忡,总觉得风腾科技这次的行为太猛了,追赶着风迅娱乐,毫不松懈。

颜氏眨了眨眼睛,柔声问老板:“老板,你跟风腾科技的老板有过节?”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菘蓝当即语塞,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皱起眉,“嗯?怎么说?”

颜氏一脸不甘心,嗔怪起来。“他们连翻的作为,都是针对我们,好没道理啊!”

菘蓝沉思片刻,淡淡扫了她一眼,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所以你觉得我和李子秋有私人恩怨?他托公报私?”

颜氏见他面色淡淡的,只一双眼睛瞧着她,目光柔和,便摇了几摇头,现出踌躇的样子来,道:“应该不会”没说出口的话是:你这么高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跟什么人结怨呢?

“商场就是如此。”

轻飘飘的几个字,反仿佛看尽了斗争。



颜氏肚子传来尴尬的声音,她短暂的皱了下眉,随即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来。

菘蓝楞了一下,才意识到他们还没吃饭,便对张亮道:“先找地方吃饭。”

张亮目光有些闪烁,犹豫了半天,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三人吃过饭后,就直奔工作室。

无独有偶,颜氏又认识这个工作室的老板。这个行业真是太小了。工作室的老板名字唤做王大麦,是颜氏合作过的一家公司的主策划,现在出来自己单干了。

在会议室内,一行人相互交流了半天,最终确定了合作。风迅娱乐成为这款少女恋爱游戏的独代运营,大家三七分成,游戏后续程序维护工作还由工作室承担。如此一来,风迅娱乐的购入成本低了许多,他们只需要全心负责游戏的宣传推广,将游戏做火。游戏还在开发,距离公测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而被风腾科技截胡的那款游戏,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便可以全面公测了。

菘蓝倒没有说什么,直接让颜氏把早上的合同修改修改,当即打印出来,双方确认无误便爽快的签字了。

回来的路上,菘蓝再说和颜氏确认这家工作室和风腾科技的关系,颜氏斩钉截铁的回答他说没有,调查过了,的确没有。

再三确认后,菘蓝紧绷了一天的心才稍稍松了一些。

他们离开工作室时,已是黄昏。

深秋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太阳慢慢地钻进薄薄的云层,变成了一个红红的圆球,西边天际出现了比胖娃娃的脸蛋还要红还要娇嫩的粉红色。太阳的周围最红,红得有些迷人。红色向四下蔓延着,蔓延了半个天空,一层比一层逐渐淡下去,直到变成了灰白色,天空中漂浮着柔和的,冰凉的空气。最终,夜色会抹去最后一缕残阳,夜幕就像剧场里的帷幕,慢慢地落下来。

待他们回到酒店时,又已经是夜色上梢,天已微微凉,风渐大,一阵阵寒意攀升,颜氏打了个嘚瑟,加快了步伐。

菘蓝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仍旧是淡漠地透露着冰凉。一顿衡情酌理后,他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颜氏。

“你之前不知道这家工作室是王大麦的?”

颜氏这一日本就心里本惴惴的,再对上他清淡无波的眼神,心里一怔,更是不安,赶忙诚心敬意为自己正名,带着哭腔旦旦信誓道:“老板,我对你忠诚的心可是天地可鉴,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工作室是他的。我以前和他也不熟,连名字都记不全。”

菘蓝淡淡扫了她一眼,神情冰清。

“不认识”

手机响起,是北冥有鱼。

颜氏松了口气,心道:谢天谢地,总算得救了。

电话那头一阵劈头盖脸的嫌弃,菘蓝条件反射将手机从耳上拿开。

“你还是不是我们工作室的人了?”

“你都多久没来表演了?”

一字一句,颜氏听得清清楚楚。

工作室?什么工作室?表演?

菘蓝见颜氏一脸惊讶,才匆匆将手机贴回耳朵,转身走开。

第二十六章:冤家路窄

颜氏看着菘蓝断然走开的背影,用手肘轻轻推了下张亮,含着笑,一双妙目充满好奇地看着他,问道:“诶,老板还投资娱乐圈啊?可以啊!”

张亮皱眉,眼神深冥地看着她,“少管闲事,做好你员工的本分。”

颜氏自知无趣,便独自一人回到了酒店房间。

如今这独代协议已签,颜氏就暂时无法离开公司了。她想到风腾科技的紧追不舍,贺百兰的反戈一击,还是很生气。她生气的时候不会像别人那样疾言厉色,脸上的神情也不会变,只会潜神默思的陷入思考。风腾科技从未像现在这样对风迅娱乐穷追不舍,想来真是好没道理。实在想不通,她只好假装笃定的自言自语道:老板一定和李子秋有私人过节,嗯,一定是的。

而另一边,柳公子也有郁郁不乐的事。

电话那头的北冥有鱼眉飞色悦道:“鲤鱼精的故事深入人心啊,我们最近收到很多微博评论和私信,要我们把这个故事拓展下去,有的粉丝竟然连故事都给咱俩写好了,你说怎么办?”

“你还别说,他们写的故事真不错,我们又何尝不试试?”

柳公子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总是很客气礼貌地说:“故事都写了什么?”

“嗯这个嘛,我不想剧透,你就说你演不演?”

柳公子推脱起来,依然笑意清雅,道:“你要不这样,挑一个没有我的故事?”

北冥有鱼感觉到了他无法言说的敷衍,使出杀手锏,夸赞道:“人家就是想看你,没有你的出场,我还演什么?”

“再说了,你都多久没来表演了,我对你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牵肠挂肚啊!”

柳公子温煦地笑,一语地中:“我们的台柱子是你。”

北冥有鱼:“”

“别贫,演不演?”

柳公子踌躇不决,这个节骨眼上,公司的事情的确很多,他已经是顾暇不及了。正要拒绝时,北冥有鱼又说话了。

“想想你的粉丝?”

哦,想想粉丝。嗯颜氏?他眉梢眼角,禁不住笑意盈盈。

“那好,日程安排你发我邮箱。”

北冥有鱼大呼快哉,“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

柳公子调戏道:“你那么美,我怎么舍得?”

“不不不,是你比较美。”

“承让承让。”

“那就告辞!”

三人第二日一大早便启程回广州了。到广州已经是中午时分,三人又一同回到了公司。

时值深秋,天本该凉了,但因是广州,天气却还是热乎着,燥热持久地在这个城市弥漫开来。

连续几日的舟车劳顿,再加上空气中总是弥漫着燥热的甜意,颜氏已经有点口干舌燥,感到疲惫不堪,垂着头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下班。

忽然她一双宝石般透明的眼睛闪着光,对小初道:“小初啊,你说这个时候来一只甜筒该多好啊!”

小初咯咯咯笑了起来,“老大,你不怕胖啊!”

“怕什么,胖在美食跟前根本不算什么啊!”

张姐拿了一堆资料来到她跟前,将两人对话打断。

“别想吃的了,跟我走。”

颜氏皱眉看这张姐,眼中充满了诧异,“啊?”

张姐言简意赅道:“开会”

“什么会啊?”

“即将发布的页游,我们要找代言人。”

颜氏像泄了气的皮球,拿上咖啡朝小初做了个鬼脸就跟张姐走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向会议室,颜氏先推开的门,张姐进了之后她才进。一抬头,一愣,脸色沉了下来,心里的怒意瞬间蔓延至全身,转身就要走。一想,不对,这是在公司。又转了过来,轻轻把门关上,找位置坐下。

会议室里坐着菘蓝,川谷

川谷看着颜氏,露喜色,片刻后容颜又如花开败,萎顿黯然。因为他只看到了颜氏神色阴沉,眉间全是冷漠。他只觉全身冰凉,心中灌进一股冷风,吹得他空荡荡的。

这货不是刚给风腾科技代言吗?现在几个意思?

颜氏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看了一眼川谷,见他除了一份愧疚之外就是神色如常了,才将刚刚张姐交给她的资料递给各位。

“这个是我们游戏资料,你们看看。”

等到川谷跟前时,她的手极不引人注意的微微发抖。

川谷见此,心里更是一阵疼意袭来,眉微蹙,桌子底下的手欲去握住颜氏的手,刚碰到手臂时,颜氏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阴沉地瞪着他,吓得他立刻缩了回来。川谷的经纪人是新公司配的,所以并不认识颜氏,也不未觉得诧异。但好巧不巧,这一幕刚好被菘蓝看见。他眉头紧蹙,眸光一紧,如冷箭一般,扫过颜氏。颜氏抬眸对上他那若隐若现的冷意的眸光,如万年寒冰一样,心中不免一悸,抿抿唇立刻回到座位。

张姐道:“这款游戏是目前市面上比较常见的古风游戏,我们觉得川谷的形象非常适合我们的代言人,不知道你们的意向如何,至于合约金额,我们会高于市场价。”

颜氏心里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张姐。疯了吧,高于市场价?凭什么?“但据我所知,川谷目前也是风腾科技一款页游的代言人。”说完,她便晏然自若地等着川谷开口,可眉间流转的冷漠却镌刻了全身冰霜雪雾的气息。

川谷神经骤然紧绷,但很快放松下来,他垂下眼眸抿了抿唇,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笑,但又略带苦涩辩解道:“我们做艺人的,那里管这些。”

原来如此,戏子嘛!所以你就第一时间接了我死对头的代言。

颜氏内心冷笑,眼中露出厉色,森森开口。

“哦,原来如此,那这个合约金额,我们就对标风腾科技来可,你看怎么样?”

她的声音冷得让人心里发慌,川谷心里一惊,只觉得一股啃灵噬骨的寒意从脚底逐渐蔓延全身他从未觉得颜氏氏这般凌厉和杀气腾腾的女子。假装微微一笑,眸色流转间开始细细打量颜氏。

“既然是对手,怎么能说是对标呢?难道不是他高你们更高?”

颜氏敛起眉峰,漆黑的眸子凝视着他,然后才神流气鬯(chàng)地开口。

“那也要看你值不值这个价。”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诡异,连空调出风口拂来的微风都变得格外阴凉,簌簌地往人脖子里钻。

菘蓝冷冷的扫了颜氏一眼,眉峰凝起,眸光黯沉如夜。

“颜氏,按照流程走。”

颜氏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十分委屈,低着头咬着唇默不做声,机械似地翻这桌子上的资料。菘蓝见她这副神情,心里亦是一怔,转而看着张姐。

张姐点头会意,道:“你们对这款游戏是否感兴趣?我们做了初步的调查,认为这个游戏的风格和故事主人翁的人设和川谷先生的形象十分贴切。”

经纪人也点了点头,转头问川谷,“你觉得呢?”

川谷两道淡淡的卧蚕眉像愁云一般紧锁着,淡淡道:“这款游戏不错,我觉得没问题。”说完又看着颜氏。

菘蓝眸子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了冷淡。

张姐见状,追道:“那合约金?”

经纪人道:“川谷给风腾科技代言的那款游戏是80万,既然是你们竞争对手,我如果按照相同价格接了你们的活,他日风腾必然会找我们的麻烦,所以你们理应高于他们。”这已经超出了张姐的预算范围,她有点难为情,看着菘蓝,等待他发话。谁知颜氏又憋不住了,来了句:“川谷不过是新人,这要得也太高了吧?”

经纪人皱了皱眉,略显尴尬地一笑,“那你们的意思是新人就活该饿死吗?”

菘蓝见颜氏的模样,料定他们定有隐情,提醒道:“颜氏。”

颜氏只好巴巴的望着他,再次沉默不语。

欲取姑予,这个道理菘蓝还是明白的,轻描淡写道:“合约金的部分,我们出到100万,如何?”

经纪人眼笑眉舒。

“成交!”

会议结束后,颜氏已经筋疲力尽了,脑子也如一团浆糊,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几乎丧失了。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她只好去楼下买杯咖啡为自己充电。

刚到电梯口,冤家路窄,看见了还未离去的川谷。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川谷就拽着她躲进了楼梯间。

颜氏这只惊弓之鸟,一脸惊恐,蜂虿作于怀袖,拼了命的甩开他的手。

川谷微微一愣,沉静如墨的黑眸对上她的视线,问道:“小颜,你一定要这样吗?我们做朋友不好吗?”

颜氏深呼吸了下,压下心头的恶心,“朋友?你是不是红了就脑子坏掉了?我向来都是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之人。”

川谷紧抿着唇,似是伤心,又似恼怒,眉头陡然蹙起,漆黑眼眸中泛起一层潮湿雾气。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在先,但你至于和我有深仇大恨的样子吗?”

颜氏神色清冷而坚定,眼底燃烧着炽热的火,狠狠道:“深仇大恨?你去给风腾科技代言是几个意思?你难道不知道我和他们的关系吗?”

“我是艺人,我的一切都听从公司的安排,我也没办法。”

颜氏一阵冷笑,清清淡淡道:“也是,你如今就一戏子,我还指望你成为一个人?真是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川谷眸中渐渐流露出一丝失望和愤懑,“你!”话刚落,川谷猛然伸手抓住她的肩头,摁在墙上,吻如暴雨般落下。颜氏更是一阵犯恶,抓/奸/在/床的画面纷沓而至,一脚朝川谷胯下踢去。

“你放开我!”

川谷一阵低嚎,狠狠的放开她,嘴角却挂着一抹略显无奈笑容。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戏子,呵”

颜氏听得他这翻自嘲而冰冷的言语,心底不觉的生出一股寒意,仓皇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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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我这一生都给你

菘蓝对颜氏在会议室内的表现极为不满意,便吩咐张亮,要把川谷的底细查个遍。但川谷和颜氏交往的事情被当事人藏得太隐秘了,所以张亮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而菘蓝他自己这几日也没在公司常驻,捡得几日空闲的晚上,就在工作室和台柱子“北冥有鱼”排练节目。

舞台上。

菘蓝是男相,身着褐色衫,一件紫色袍子,宽衣博带,身后拖着一条鱼尾巴,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而他旁边的北冥有鱼是扮女相,长发如瀑,穿着一身淡粉和白色相间深衣袍服,华袿飞髾,长裙曳地,大袖翩翩,饰带层层叠叠,尽是优雅和飘逸。

有一段时间没有穿戏服,菘蓝竟有些不习惯。他抬起手晃了晃衣袖,一脸茫然,“我上次穿的衣服是这套吗?”

北冥有鱼看看他,又看看衣服,皱眉道:“那里不对吗?”

菘蓝皱眉静思,咬着下唇,“怎么感觉原来的袖子没那么宽?”

北冥有鱼拿起袖子一看,的确是原来那件啊,这工作室打理衣服的工作人员都是自己精挑细选的,万万不可能出错。

坚定道:“就是这件啊。”

菘蓝默然,似有所动,不再争论。

也不知道他从那个工作人员手里拿到的几页剧本,看了半晌,又微微蹙眉,问:“这个,好像我可以不用出镜吧?”

剧本上的大概为:吾遂朝朝于此伴之,三春三冬,却终不能语之。待一日,于那长情桥见一花轿行来,吾便再不见此女子

北冥有鱼瞧了一眼他手里的剧本,略一沉吟扬手夺走,重新递给他另外一剧本,嘴角一扬,道:“我的大少爷哟,你刚刚看那个是结局,呐,看这个。”

菘蓝接过新剧本,耐心认真的看起了剧本。

吾以鱼身修行千年,未曾识豆蔻女子伤情欲绝,吾不解何故,其郁郁寡欢,不眠不休。

终有一日,趁其深醉泮畔,吾悄然而至,怯思其饮,未想不胜酒力,乍然显吾本体。

女子懵醒,视吾身而笑,抚吾身归之。

吾生得此,而无憾。

吾遂朝朝于此伴之,三春三冬,却终不能语之。

王问我,可愿用百年修行换人间十载?吾大愉,即答应。

此后数日,皆未见此女子。

吾郁郁寡欢,黯然神伤,念那杜康滋味,遂化人形,行于街市小巷。

女子桃扇遮脸,眉间春色可见。同行为一男子,丰姿奇秀,面若春风。

吾黯然离去。

待一日,于那长情桥见一花轿行来,吾便再不见此女子

菘蓝眸光一掠,眼底有些黯然,又随手将剧本递给了一个工作人员,甩甩衣袖,侧头看着北冥有鱼,道:“来吧。”

北冥有鱼扬眉看着他,轻快笑笑。

“来吧!”

随之灯光暗下,工作人员退出舞台,只得两人站立在舞台上展开表演。

就这样,菘蓝和北冥有鱼断断续续排练了三日,才将节目准备得妥妥当当。此时炙手可热的一壶酒工作室正好接到了一个漫展的演出邀请,他们便决定在漫展上演这出戏。

颜氏原本想着,这新的手游也买了回来,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五千万就慢慢还吧!可如今风迅娱乐花了一百万请川谷做代言人,她一恼火,瞬间又想撂担子走人。养白眼狼这种事,她颜氏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做第二次了。她一顿自我嘲讽,恨不得刮自己几个耳光子。可就算她再怎么不想见到川谷,也没辙,毕竟人微言轻,无计可施,只能无可奈何的配合市场部的工作了。

8月9日,漫展。

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

李卫一早上便来颜氏楼下接她,二人都身穿休闲的便服便前往会展中心看漫展。

几年来,李卫早已习惯这种陪伴。

他和颜氏都不是二次元的爱好者,只是因为颜氏是做游戏的,游戏和二次元的受众群体又有许多重合,所以漫展和游戏展是无法做出明显区分的。如果是特大型的漫展,像风迅娱乐这种大的游戏公司也会倾心打造一个展台,颜氏便一边工作一边观察市场。而像这类城市级别或者区域级别的漫展,她总说着要去看看学生党们都喜欢在什么题材的故事上烧钱,所以,每年大型的漫展他们俩基本都不会放过。

颜氏打量了一番两人身上的衣服,微蹙眉。

“诶,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穿得像学生才好?”

李卫侧头看了看他,冁然而笑:“你这样挺好的,看起来也不过是刚毕业的学生。”

颜氏闻言,高兴得嘴角上翘,变成一弯月牙儿。

“那你呢?”

李卫盯着车子前方,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有些稚气。

“我有这张脸就够了。”

颜氏正要吐槽时,却见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轻轻地洒在李卫的五官上,他的脸上仿佛流动着点点碎金的细芒,和煦的微风从车窗吹进,他的几缕黑发在风中轻轻舞动,好一副少年郎的模样。

颜氏不得不服,只好无奈耸耸肩,朝他扮了个鬼脸,眉目间犹有稚气未脱,已经隐约可以看出少女甜美的风华,嘴里哼着:“是,你最好看,你最得意了!”

李卫看了看颜氏,墨黑的双瞳中柔情流转,微微一笑,坚定道:“你才是最好看的。”

“求生欲还挺强,可以啊!”

“哈哈哈哈哈”

车内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正午,太阳一动不动地高悬在当空,灼烧着一切,连那些活跃好动的树,也好像精疲力竭了似的,一动不动地垂下了枝条。

两人到达会展中心时,活动已经开始,室外热火朝天,人潮汹涌,目之所及,全是一堵一堵的人墙。如今这秋天依然还带着一丝闷热,热情洋溢的少年少女们都穿着花花绿绿的cosplay服饰穿梭在每个角落,也给这闷热又平添了几分烦躁。

通过重重安检,颜氏二人终得进入室内。

室内倒不如室外那般人潮汹涌,但也几乎是寸步难移。大大小小的展台井然有序的分布在每一条线上,主办方的表演区位于整个场地的中心,用于进行cosplay赛事。而有些公司的展台也会设立表演区,他们会请一些舞蹈人员再此表演,用于吸引人气。

按照惯例,两人先是沿着展位线路依次观赏体验。

如果遇到认识的人,颜氏便说自己是和朋友一起来玩的,如果是不认识的,她便拿着李卫的名片上前去一通聊天,聊各种游戏和二次元的内容,并以此获得对方公司的产品信息。

一圈下来,二人也终于来到了中央舞台区。

舞台区赫然立着一壶酒工作室的海报,北冥有鱼娇媚的身姿跃于之上。

颜氏一激动,抓着李卫的胳膊摇晃起来,喜眉笑眼道:“看到没有,我一会能看到我的美人儿了啊!看来今天是来对了啊!”

李卫看着她脸上痴迷的笑容,眉头一蹙,眼角淡淡苦涩,抿了抿唇角,唇边漾出一抹浅笑,深不见底的瞳仁中融着一束浅浅的不安。

“看你这花痴的样子,擦擦你的哈喇子吧!”

“走走走,我们往里面走点,抢个好位置。”

李卫无奈,只好拉着她往前面挤,空气中弥漫着燥热,大家都腹热心煎地等待着节目,很快周围发出稀稀疏疏的厌恶声。

“干嘛啊!挤什么挤啊!”

“你挤到我了!”

……

但很快这些声音就变成了:“好帅”、“好的,好的”

因为李卫总是很礼貌地一边向众人道歉一边往前挤。天知道他这么温润的人,是怎么红着脸挤进去的。

而那些女生看着这么帅的脸,声音笑貌都如此温柔,倒也一时间忘记了生气。两人打铁趁热,终于挤到了第二排的椅子上,却也不是舞台中间。

颜氏悠然一笑,充满揶揄地慢声道。

“哥们,不好意思啊,又带你做这种事情”

李卫一嚬一笑,“你也知道啊,好在我有这张脸”

颜氏立刻按住他的肩膀,歪着头笑嘻嘻看着他,小声说道。

“嘘,小声点,这是宝贝,别让人发现了!”

李卫故作一惊,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巴巴地望着颜氏,目光中倾泻出丝丝宠溺,调皮又一脸稚气的点点头。

颜氏扬起如芙蓉花开般的灿烂笑容,调皮地伸一伸舌头,做了一个不要声张的动作。

随后两人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憋着好几分钟,不说话也不笑,就这样看着彼此,然后用眼神交流,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两人又呼呼地冁然而笑起来。

幕后。

北冥有鱼和菘蓝还在梳妆。

只见菘蓝已是一身锦绣衣裳,光华灿烂。

褐色衫,一件紫色袍子,宽衣博带,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而他的容颜却比衣服的金紫颜色还要引人注目,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十分清瘦,倒有些清冷的美感。长长的紫发披在他雪白颈后,简直可以用娇艳欲滴来形容。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貌美,也是天下少有。

北冥有鱼先于他装扮好,他扮女相,长发如瀑,穿着一身淡粉和白色相间深衣袍服,华袿飞髾,长裙曳地,大袖翩翩,饰带层层叠叠,尽是优雅和飘逸。

他走到和舞台的连接处,偷偷朝外张望,不一会儿便被外面的少女们发现,一阵惊呼之余,他又立刻躲了回去。走到菘蓝跟前,瞧着镜子里的美人儿,轻飘飘道。

“诶,你那个小粉丝来了。”

顷刻,一抹柔和的光芒点亮菘蓝的眼睛,那光芒从眼底闪耀在他的全身,唇角不自觉泛出一抹如水的温柔来。

“怎么,你嫉妒了?”

“哈?是啊!奴家好似恨啊!”

北冥有鱼故作蹙眉焦虑,一阵嗔怪。

“你说,怎么办啊,官人你可莫要被狐妖谄媚了去才好,不然奴家可要伤心死”

又是一阵谑浪笑傲。

工作人员一阵狂笑。

“我说,我的老板喂,你可以了,我们不想把早上的早餐给吐了啊!你就饶了我们吧!”

北冥有鱼甩甩长袖,道:“走开,我在练声。”

菘蓝也是一阵作呕,摆摆手,言笑自若投降道:“好了好了,我这一生都给你了,好吧,娘子?”

“那还差不多!”

菘蓝化妆一结束,他便迫不及待地在后台朝人群中张望,目光落在了颜氏身上。抿了抿唇角,唇边漾出一抹浅笑,深不见底的瞳仁中融着一束浅浅的温情。

再见颜氏和李卫嬉笑打闹又像是打情卖笑的模样,他唇边的笑意又淡了,杏仁般的眼眸中有黯然在流动,冷冷皱着眉头看了许久,自己吸了口气,接着轻轻叹了口气,便怏怏不乐地转身回到后台。

第二十八章:萝莉遇刺

北冥有鱼见菘蓝这怅怅不乐的模样,心生疑惑,上前问他:“人少?”

“嗯?”

菘蓝楞了一下,“人多。”

他的口吻依然是淡淡的,淡得让北冥有鱼越来越疑惑,却也不好多问,笑笑道:“下一场就是我们了,来,让我看看我的美人!”一边说着一边上手去摸菘蓝的脸,却被菘蓝一把拍开。

不一会儿,舞台上已经布景完毕。桃夭李艳,成林的桃花树下一条清澈的小河,河上架着一段木板,像是河岸边给妇人浣衣所用。木板处搁着一壶酒和三五只酒杯。

因为是漫展,所以这次表演会把整个故事表演完。

北冥有鱼先出场。

孤身只影,面带桃花,三分羞涩,恣意潇洒地卧躺在河上木板中。桃花飘落,长发如瀑,丝丝滑入河中流淌的水中。一手为枕,一手拿着酒杯,双眼微闭,将酒倒入自己口中。

抬手之间尽是林下风范,雍荣雅步。

一杯,又一杯。一坛酒便见了底,又被她撂入了水中,激起丝丝水花。那水中的鱼儿被吓得游离在她一米以外。

豆蔻女子,伤情欲绝,郁郁寡欢。

片刻,不胜酒力,深醉泮畔,片片桃花轻轻覆在她的脸上。

观众焦急地等待着事情的发生,屏息静气,不放过任何轻微的响动。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谁也不出声,静穆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柳公子悄然而至,从水中钻出半个身子来,长发如瀑,上身半褐色的衫袍已湿透,将原本绝好的身体更是突显的玲珑剔透。

颜氏喜上眉梢,像瞬间点亮了心中的一片阴霾,心中狂跳,脸上微红。

这美人真是令人娱心悦目啊!

台下一座皆惊。

柳公子伏在木板上,望着沉睡的人儿,眼中尽是不解,怜惜和痴迷。

看了一会儿,便轻轻跃然跳上木板,身后长长的鱼尾呈现在观众面前。怯思其饮,拿起酒杯,仰头一倒,杜康滑入腹中。

杜康烧腹,柳公子面露难色。

忽地,灯光暗去,再亮时,木板上只见一条红褐颜色的鱼儿跃于木板之中。

啊,原来是一条鲤鱼精啊!

观众席内一阵窸窣细语。

女子懵然醒来,怔怔望着鱼儿,脸上有些苦涩,浅笑盈动,道:“你也贪恋这杜康吗?”言罢,则将鱼儿放回水中。

鱼儿一入水,女子又端起了酒杯,一手为枕,枕曲藉糟。

柳公子又从水中探出个头来,脸上晕红,痴迷的望着女子。

台下观众被着柳公子夺了魂,也跟着痴迷的望着那女子。

此时工作人员迅速的更换背景道具,由原来的桥景换成了街景。

旁白传来:

吾遂朝朝于此伴之,三春三冬,却终不能语之。

王问我,可愿用百年修行换人间十载?吾大愉,即答应。

此后数日,皆未见此女子。

吾郁郁寡欢,黯然神伤,念那杜康滋味,遂化人形,行于街市小巷。

只见柳公子已幻化成一个一个长身玉立,雅秀飘逸的翩翩少年郎。他笑望着街上景物,双眸清亮,甚是俊俏。他像个刚入世的青年道士,这也瞧瞧,那也看看,好不乐乎。

忽地,一女子桃扇遮脸走来,她眉间春色可见,甚是迷人。同行为一男子,丰姿奇秀,面若春风。

柳公子见此,先是面露惊惶,再是黯然,后仓皇躲在铺子后方,瞧瞧看着两人。

只见女子和男子谈笑风生,春色可见,料谁看了都知道这二人是一对情投意合的佳人。

柳公子手掩心口,几滴泪珠从他光滑细腻的脸庞上滚了下来,他又拂袖轻轻抹去。待女子和男子走远,他才从铺子后方出来,依是怔怔的望着女子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黯然离去。

背景道具再次更换,又换成了小桥。

柳公子趴在案上,一滴滴累滚下,也不知道他用什么买来了杜康,放纵地大口大口喝了起来。不一会儿,杜康烧肚,他便昏昏睡了过去。

旁白传来:待一日,于那长情桥见一花轿行来,吾便再不见此女子

到此,节目结束,菘蓝谢幕,众人鼓掌。

菘蓝正在后台卸妆,刚抹去了眉毛,就听见舞台传来一阵惊叫。北冥有鱼和菘蓝两人面露焦急之色,几乎异口同声道:“怎么回事?”又传来一阵呼叫,众人面面相觑,顿感不妙,菘蓝撩起长袍就往外跑。

只见舞台下方一片混乱,椅子东倒西歪,观众你跑我赶,东逃西窜,惊叫声、呼喊声,各种嘈杂声响搅合在一起。

在舞台和观众席的中间,一位矮小的男人手中握着一把闪着银光的水果刀,上面是还滴着血,而他脚下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

菘蓝一看,脸倏然一沉,道:“糟糕,是清水,快,报警!”言罢便要冲出后台,又被北冥有鱼一把拉回。他微微怒道:“干什么?”

北冥有鱼指了指男子手上的刀,提醒菘蓝:“你等等!他手里有刀!”菘蓝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不行,得把他手里的刀抢过来!”

原来被刺的是刚登台表演的coser清水。清水是cosplay圈有名的萝莉,是许多宅男的梦中情人,每每她的出场总能引起台下一片慌乱。

而此时男子却发出了奇怪的哭声。他看着躺在地上的清水,当即神色大变,骇然后退,愣了愣,摇了摇头。本来他的手就抖的厉害,在经过周围这一阵阵的叫喊,更是吓得他手里的刀都掉在了地上,落地时和水泥地发出的清脆的碰撞声,惊得大家的心跳都要停止跳动了。

男子噗通跪在了地上,惊慌失措看着地上的清水。

“清水?清水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众人被他的样子吓得更是一阵惊呼窜逃,生怕他拿起刀子又要做什么。

突然,男子面目狰狞,瞳孔一缩,眼中蓦的弥漫起了一阵薄薄的血色,削瘦的下巴象刀刃一樣微微扬起,唇角边浮起了一种诡谲阴沉的神情,短短的几分钟,他又突然狂笑起来。

“我让你勾搭别的男人,我让你勾搭别的男人!”

接着是一阵舞爪张牙的大肆咆哮后又要去拿刀。

蹲在不远处的颜氏见状,立刻起身,一个箭步就冲过去,抢在男子之前拿到了刀。

“颜氏!”

李卫也紧随其后冲了出去,却被众人拦了下来。

“别去!”

“他有刀!”

无奈李卫怎么挣脱,众人就是不放开他,他只能心惊肉跳的干着急。

这男子一看颜氏,表情更是变得异常凶狠,眼睛里也闪射着凶光,脸上浮出恶毒的狞笑,咧着嘴就往颜氏身上扑。

颜氏本想拔腿就跑,可她那里跑得过这男子,本就惊得肝胆俱裂,脚一软,一个踉跄就被男子正面扑倒在地。男子想夺过她手里的刀,但心寒胆落的颜氏就是不放手,死死抓在手里。

男子双眼血红,暴跳如雷,面目狰狞可怖,就像一只关在铁笼子里的老虎,发出绝望的嚎叫。

“你也想跟她一样是吗!”

颜氏没有答话,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男子。她脸上的表情从惊讶、惧怕,渐渐地变成极大的恐惧,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但她依然不放开手里的刀。两人一阵争夺,刀子划过了颜氏的双手,鲜血瞬间就喷在了颜氏的脸上。

众人心中都一紧,巨大的恐惧感在他们心头蔓延开来。

颜氏懵了,她第一次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那种恐惧感愈发如水草般蔓延开来,已经足以让心灵死亡。

而后台的菘蓝一看是颜氏,想都没想就冲了出来,一脚把压在颜氏身上的男子踢开。那男子嚎叫一声,滚在一边。北冥有鱼和一众工作人员见状,便立刻一起扑向男子将他制服。

颜氏瞳孔放大,惊惶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刀子和那哗哗哗往外流的鲜血,瞬间就从那种僵硬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剧痛马上袭来,她有种全身的毛孔都在往外渗血的错觉。

“啊!”

颜氏一阵尖叫,哇的哭了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菘蓝一听她的哭声,心立刻抽痛起来,眼里全是心疼,蹲下来抱着她,有见她有些微微发抖,心里更是自责和焦急。小心翼翼慢慢将她手上的刀拿下,又干脆利索地撕下自己的袖口把她的伤口简单的包扎。

一气呵成后才看着颜氏,将怪责隐藏,眼底有满满的心疼,焦急关切问道。

“颜氏,你没事吧?”一边说着一边抹去她的眼泪。

颜氏还是怔怔的盯着自己的手,不知是疼哭了还是吓哭了,嘤嘤嘤道:“疼”

菘蓝神情焦虑而担忧,眼神闪烁着不忍和怜悯,温言道:“没事了,伤口不深,我们这就去医院。”

咦?

颜氏觉得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她突然就不哭了,怔怔地望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菘蓝。

菘蓝也楞住了,怔怔的望着她。

颜氏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等等”

说着说着,颜氏便伸手去将菘蓝的口红抹去。

“你?”

“老板?是你?”

颜氏快窒息了,没想到自己每天垂涎三尺的美人儿竟然是自己的腹黑老板?脸一黑,淡淡道:“老板,你放我下来。”

第二十九章:我这算工伤吗

咦?

颜氏觉得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她突然就不哭了,怔怔地望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菘蓝。菘蓝也楞住了,怔怔的望着她。

片刻,颜氏的表情变得既惊愕又困惑,眸光晶灿而泪意闪闪,试探性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忽又觉不对,“等等”说着便伸手去将菘蓝的口红抹去。

菘蓝抱着她的手一顿,微微一蹙眉,心跳已不由自主地加快,但也只好任由她摆弄。

口红和柳眉被抹去,脸上的妆容也所剩无几。伪装的凌厉剑眉,映得眼瞳深邃不可测,墨眉朗目下的凛然冷清,沉稳深邃。被抹去色彩之后,一双柳叶眉展现出来。又细又长,弯得极好看的弧度,像一面清澈湖面上的柳叶,在夏天随风摇曳。长长的睫毛,弧度柔软,将眉目衬得温润秀雅。一双细长、微微上扬的鹊眼原本清澈明亮,炯炯有神,媚色如丝。

“你?”

“老板?是你?”

这波冲击让颜氏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了,令她连呼吸都困难。就像被闷在水底,想呼吸却透不过气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每天垂涎三尺的美人儿竟然是自己的腹黑老板?

果然是不落俗套的老板。

颜氏觉得自己真是活像个傻子,心慌意乱之下脸一黑,淡淡道:“老板,你放我下来。”

菘蓝眸子掠过一道浅光,微抿起嘴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这一落地,手一松,那伤口便也松了口气,伤口撕开,颜氏疼得皱眉。

“啊,疼疼疼”

菘蓝一愣,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又将她抱了起来,清冷的明眸闪着一抹执着,干净利落又严厉低沉道。

“先去医院。”他低下来的嗓音轻柔又温和,温润而泽。

颜氏抬头,就看到他紧蹙的眉和眼里的焦灼,突然就心安了,也不再闹腾,任由他抱着。

行凶男子已被制服,北冥有鱼正在给清水止血,但无济于事,血几乎要染红了清水身下的地板,触目惊心。护住李卫的人见男子被制服,才放心的放开李卫,李卫一个健步就冲到了菘蓝跟前,拦着他不让走。

颜氏双手放在肚子上,衣服也染了血色,看起来像腹部受伤。李卫一看,大惊失色,简直要吓死,一脸惶恐不安,眼里又是焦灼不安的神色,又是眼泪的,双手定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心忙意急之下声音十分慌乱。

“疼不疼?走,我们去医院!”

正要夺人时,被菘蓝眼神煞了一下,硬是愣住了,疑惑中定定看着菘蓝,一瞬间恍然大悟,尽管他竭力克制,可脸上的表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你是?”

颜氏此时已经是又疼又无奈又震惊,根本说不上话。

菘蓝严肃道:“救人要紧!”

李卫一听,也不再说什么,点点头,走到他跟前为他开路。

此时现场已经是一片杂乱,椅子东倒西歪七倒八歪的,人群亦是四处散开,安保人员和警察都已到位。清水周围围着一些看热闹的人,他们伸着脖子往里看。清水北冥有鱼几人把围在清水边上的人都驱散开,确保她的呼吸环境畅通,一行人也只好就地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医院里。

颜氏任由医生在她身上捣鼓,好像忘却了疼痛,只是怔怔的看着站在旁边的菘蓝魂摇魄乱。

她已经被他这秀美的长相给震惊了。

冷眼静看,他眉目间清冷柔和,寂静如水,波澜不惊,俊秀的面容下更是谦谦君子的风采,楚楚谡谡。

细看起来,他太过柔美,清冷,尘外孤标,恬淡无欲,一种脱俗的气质。

他根本不似一个年轻的ceo

颜氏心里念道:我说怎么看着我这老板那么眼熟呢!我还以为是我色胆迷天,贪恋美色,见着美男都似曾相识!真是膨胀了膨胀了!

菘蓝感觉到了她炽热的眼神,细长的眉眼抬起,明珠般又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温柔,于她对视。许久,才牵起唇角,眉梢流泻出浅浅柔柔的笑意,轻轻道:“可疼了吧?”

他话音一落,颜氏实在又忍不住想多瞧两眼他,心旌摇摇,却见他那摄人魂的鹊眼也正看着她,那浅浅的微笑,不起波澜的眉梢眼角,含着那该死的笑意,缓缓爬上她的心稍。

生的鹊眼之人,眉间住着白月牙和一股清风,玉一样剔透,雪一样明净。眸中自带柔笑,又如一抹春风,灵气又暖人。

啊,他真的好好看啊!

颜氏一阵花痴,朝菘蓝莞尔而笑。

受伤的纱布被医生扯得紧了些,疼痛感让颜氏一下子就清醒了。

“疼疼疼”

医生冷冷道:“疼还那么多废话。”

颜氏好像没听到医生的嫌弃,而是装作若无其事,落落大方地对菘蓝笑,语气略带戏谑道。

“老板,你隐藏得可真好。对了,我这算工伤吗?”

菘蓝哑然片刻,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而后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嗓音微凉,淡淡浅笑道:“你怎么不说是你眼神不好?”

颜氏一听,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抓着床单干巴巴的揉着,又傻笑楞充楞。

“主要是老板怎么样都太好看了,我看都来不及,那里还会分辨。”

菘蓝已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禁不住的笑意泛滥,面上却眸光渐敛,眼底染上了一丝沉重,唇角一抹微微的笑意,淡淡道。

“下次别见什么都胆粗气壮的昏头昏脑冲上去。”

“见义勇为”

————也要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后面半句,菘蓝没说出口。

颜氏会意,自己两次冲动都有他在场才得以化解,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老板,上次酒吧是我不好”

话一出口,颜氏又后悔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李卫疑惑的看看两人,已猜出几分事情原委,无奈摇摇头轻叹气。

颜氏真是一如既往的倒霉啊!

菘蓝唇齿间微有一抹笑意飘过,眉目间却是波澜不惊,格外得耐心道:“我早忘了。”冷清的口吻,说着毫无温度的几个字,幽幽的沁到颜氏心头,禁不住打了个了冷颤,气壮胆粗地柔柔问道。

“那,那,五千万”

啼笑皆非。

声音柔的跟蚊子叫似的,但菘蓝还是听见了,不慌不忙打断她。

“你可是职业人?”

颜氏一愣,立刻从容自如:“自然!”

菘蓝嘴边噙着一抹极淡的似笑非笑的笑容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公私分明?”

颜氏点头:“也是,老板说了算。”

菘蓝这才满意的轻轻勾唇,漾开一抹好看的笑容。

颜氏见状,心想要赶紧拍个马屁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眼一弯,如月牙,假痴假呆的,清澈柔媚的声音道。

“老板,以后咱们那用请什么代言人啊!我看老板您就已经是古风圈里最好看的人了!”

菘蓝沉默,略带俏皮的望着她,两人对视,眸对眸,灼灼朝阳。

颜氏终于觉得尴尬,缓慢地垂下眼,有些紧张,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这样就可以把老板您的爱好和事业结合了啊!两全其美啊!”

菘蓝可还没习惯颜氏这偶尔皮一下的性情,微一蹙眉,疑惑道:“你想做我经纪人?”

什么鬼?什么经纪人?这是什么脑洞?

颜氏诧然抬头,尴尬笑笑,“老板,我哪里有那个胆就算有,我也没那个能力啊!我只是出于成本考虑,职业病职业病,老板你别在意!”

菘蓝沉思踌躇片刻还是不接话。

颜氏心中惶恐,故作潇洒道:“老板,我没事了,你去忙您的吧!”

菘蓝这才缓缓道:“你这个主意,还不错。”

颜氏已经阵亡。

颜氏的伤口包扎处理后,由于药物的作用,没一会她便睡着了。李卫的脸冷若冰霜,盯着菘蓝,小心谨慎问道。

“你是风迅娱乐的菘总?”

菘蓝点点头。

“你是柳公子?”

菘蓝亦点点头。

李卫后退两步,惊讶不已,追问道:“你早就认识颜氏了?”

菘蓝这下没点头了,脸色平静,若有所思,片刻后,轻轻道:“不认识”

李卫又沉默地凝视他片刻,眼底浮过怅惘,轻叹道:“你可知道她是你的狂热粉丝?”突地又轻哼了一声,“真是缘分”

菘蓝满腹狐疑,却假装心安神泰,问:“怎么说?”

李卫想起那念兹在兹的晚上,菘蓝和颜氏之间的异样,不觉地眉微蹙,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定是不简单的。踌躇片刻,深吸了口气。

“你当真不认识她?”

菘蓝:“这很重要?”

李卫:“也没什么,她也没大碍了,我在这里照顾他就行,你去忙吧!”

菘蓝看看床上的颜氏,见她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才放了心,向李卫点点头便离去。

菘蓝来到手术室门口,北冥有鱼众人皆在。

焦急紧张的医生们使用着各种早已常备在病房里的抢救设备,心电图监护器持续地发出尖锐的鸣叫声,清水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如同睡去了一般。

菘蓝见众人眉头眼尾皆是神色紧张和泪眼愁眉,已知不妙,走到北冥有鱼身旁,低头道:“怎么样了?”

北冥有鱼摇摇头,“伤口太深了,恐怕”

“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菘蓝面露怒意,“那人你们认识?”

北冥有鱼:“怎会认识,不过是清水的狂热粉丝罢了。”

这时其他人突然口沸目赤道:“他那刀是怎么带进来的?这漫展的安检人员是干什么吃的!”

众人一阵意难平。

菘蓝道:“罢了罢了,等警察的调查,眼下最重要的是清水的情况。”

第三十章:危险的粉丝

菘蓝和北冥有鱼几人匆匆赶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内一时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一绷就要断了一样。

犯人被关在审问室,他胁肩累足,低头不语的被烤在椅子上,对面坐着两位审讯的警察。看警察口沸目赤的样子便能知道此次行凶案的狠心辣手、丧心病狂。

犯人一见北冥有鱼的到来,冲了上去急不择言问道:“清水呢?”

北冥有鱼见他那被血染红的双手,感到毛骨森竦,脸色霍然一变,勃然大怒,额头上青筋迸起,恨不得扑上去挥拳将这个坏蛋砸成烂泥。

“王八蛋!狼子兽心!”

“阿榆!”

“阿榆!”

菘蓝一把将他拉住,紧紧抱着他。

北冥有鱼真名为风子榆,私底下菘蓝都唤他为阿榆。混二次元圈子久了,已经很少人称呼他的真名了。

毒魔狠怪的犯人并没被吓倒,反是像癫狂了似的发出一阵阴森的狂笑。

“怎么?你怒了?”

被抱着的阿榆朝犯人胡乱踢着双腿,瞋目切齿恶狠狠吼道:“王八蛋!你特/么人渣!

警察倒没有刻意拦下阿榆,亦是横眉瞪目盯着犯人,戟指怒目道:“说,为什么行凶!”

犯人盯着警察,又看看阿榆和菘蓝,半晌露出一个带着邪气有些丧心病狂的笑容,眼珠死死盯着阿榆,龇牙咧嘴道:“这样一来,她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你!”

阿榆被他这样毛骨悚然的笑容瘆得慌,看着他眼里凶残的戾气,气得浑身发抖,额上冒出了青筋,一把挣开菘蓝的双手,攥起拳头像猛虎一般扑了过去。

犯人立刻被打倒在地,血顺着他的嘴角留了下来,他又像一头发疯的狮子鬼吒狼嚎,横眉瞪眼地瞪着血红的眼睛向阿榆扑去。

手铐拖着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是你!就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清水就是我的了!”

火上浇油。

阿榆火冒三丈,真想徒手撕烂了他的嘴,“你王八蛋!”

菘蓝迅速将阿榆拖到自己身后。

“你干什么!混账!”

两个警察立刻将犯人摁住,并将他拷在椅子上。

“给我老实点!”

阿榆气喘吁吁地站在菘蓝身后,恶狠狠地瞪着犯人。菘蓝转身面对他,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一贯地镇定冷静愠色道:“冷静,你对他动手宜少不宜多,我们了解情况是重点。”

阿榆喘息未定,眼睛一红,“什么了解情况?你没看到清水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吗?我打死他这个王八蛋!”

犯人一听,脸上竟变颜变色地显出焦虑来,摇了摇头绝望道:“不!清水不能死!她不能死!”

阿榆忿然作色:“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而菘蓝镇定依旧,星眸闪烁着深不可测的眼神,转身在犯人跟前半蹲,和犯人平视,目光一厉:“你认识清水?”

他的印象中,清水并不和粉丝来往,他们也没见过眼前这个犯人。

犯人露出一个带着邪气有些丧心病狂的笑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菘蓝指了指阿榆,“那你认识他?”

犯人脸色霍然一变,杀机陡显,咬牙切齿,口中喃喃道:“我恨不得杀了他!”

阿榆一听,握成了拳头的手嘎嘎作响,也因为过度用力而指骨发白。

“人渣!”

菘蓝抬手示意阿榆冷静,自己则紧紧的盯着犯人,眼里冒出阴冷,一步步向犯人逼近:“为什么要杀了他?”

“如果不是他,清水怎么会不喜欢我?!就是你个兔崽子骗了清水!我要杀了你,你不在了,清水就是我的了!”

闻言,阿榆感到毛发悚然,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他脊背上倏地透过一股寒气,额头上顿时沁出了冷汗。

这亡命之徒人面鬼心,说起话来亦是将人性的恶展现无遗。菘蓝亦是觉得瘆得慌,收敛神色继续冷静追问他,“没有北冥有鱼,清水就一定会喜欢你?”

犯人唇角露出一丝冷笑,盯着阿榆,眼里全是杀意,声音若地狱寒霜透着煞人的杀气,“废话!我早就认识清水了,她还没出名我就是她的粉丝,你们算老几?”

菘蓝又问:“你这么喜欢她,一定为她花了不少钱吧?”提到花钱,犯人更是横眉冷眼,发指眦裂,悲愤填膺道:“我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钱,竟然比不上你这个小白脸?”

这小白脸指的是阿榆。阿榆气涌如山,只能瞋目切齿站在旁边。

菘蓝心中亦是赫然而怒,但必须要惩忿窒欲,又冷问他:“那清水是怎么承诺你的?”

犯人恶声恶气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想知道啊?等我杀了这个小白脸就告诉你!”

这时警察看犯人这咬牙切齿狰狞恐怖的模样,有些不安,恶言厉色道:“你给我老实点!”然后附在菘蓝耳旁,“他情绪不稳定,这里先交给我们,你们去医院守着被害人。”

菘蓝缓缓站起,神色阴冷,疾言厉气:“如果清水有什么闪失,我们定不会绕过你。”

两人怫然不悦的离开警局时,已是黄昏。就像预示着这个不被主流大众看好的cosplay即将受到磨难一样,天空中有了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一层层,一点点覆盖世间万物。

这清水是二次元中十分受宅男喜欢的萝莉,她和菘蓝等人也因为兴趣爱好而有所来往,但并无深交。二次元这个世界中,宅男无数,封神的女神亦许多。宅男有腿控、声音控、蕾丝控、黑丝控等等,他们会为了网络上虚拟的人物疯狂砸钱,会为了cosplay中被胭脂水粉装饰出来的萝莉和御姐疯狂打call,这种疯狂程度,完全不亚于当红明星的粉丝热情程度,他们甚至会为争夺粉丝头衔而大动干戈。

同时这个圈子里自然也有coser之间、粉丝和coser之间的爱恨情仇。

此时社交平台上已经有人针对清水被刺一事讨论得沸沸扬扬。

像二次元人群集中的社交平台上,言论是两边倒,有关心清水情况的,同步现场情况的。

“清水被刺,我亲眼看见,是粉丝刺的,太凶残了!”

“清水情况跟踪,生死未卜。”

“严惩狠心辣手的犯人!”。

也有情绪激动,大肆放词危言竦论的。

“该,招是揽非,给她刷这么多礼物也不让睡,得罪金主,落得这个下场。”

“得罪金主的下场。”

“靠金主吃饭,就好好伺候金主啊,装什么清高!”

而像非二次元人群集中的社交平台上,质疑问难的言论则是十分凶残的黑言诳语。

“小姑娘好好的怎么要打扮成那个样子?不刺她刺谁?”

“家长有最大的责任,放任自己的孩子在这种场合做这些低俗的表演,这简直是带坏社会风气!”

“孩子们,看好了,别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生命不保啊!”

隔着网络,人性的险恶表露无疑。

清水喜欢北冥有鱼许久,只可惜是单相思。但如今她受到这种伤害,北冥有鱼亦是十分难过,看着这些言论,他脸上浮现着悲哀和恐惧。

“怎么会这样”

菘蓝苦涩安慰道:“你放心,清水一定会没事的。”

阿榆见是红灯,便将手机递到菘蓝眼前,道:“你看看”话题榜和评论赫然映入菘蓝的双目中,心中亦是如鲠在喉,但他也早知这个圈子倦尾赤色,也是弥患无形,只得深吸一口气,清俊如玉的面庞一脸无奈,道:“别看了,你又不是今日才知这个圈子。”

阿榆拿回手机,闭上眼,眉间紧拧,偏头不忍再听。半晌,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凶残的事情,还是发生在清水身上?她何错之有?”

菘蓝眉微蹙,眸光黯沉如夜,问道:“你最近有和清水来往?依我看,这粉丝是因为你和清水的关系才做了这等凶事。”

阿榆摇了摇头,看上去又疲惫又烦躁,“天地良心,从来都是她找我,我躲着,今日在展馆中迫不得已才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又悔过自责起来,叹了口气,道:“今天就不应该和她说话”

菘蓝迟疑顾望片刻,问:“我一直没问你,为何如此排斥清水?”

阿榆脸色阴郁,沉默不语,眉心像深锁着如山的心事。

菘蓝道:“好了,不想说便不说。”

“清水是个好女孩,我?你也知道,游闲公子、纨绔弟子一个,就不拖累她了,痴心女子负心汉。”

菘蓝无奈笑道:“纨绔弟子?如此一说,我也是了。”

“我迟早是要离开这个圈子的,但是清水不会,即使她会,我妈也不会同意她进我家门,悬疣附赘有我一个就够了。”

菘蓝哑然失笑,这么多年了,他没想到阿榆竟有这样的想法。他一直觉得阿榆是打定主意要在这个圈子发展,还是底死谩生也要改革的那种决心。也正因为是秉着对他的这种信任,菘蓝才踏入了这个行业。

“清水也许只是第一个,如果不被管制则会微机四伏,会越来越多的粉丝效仿犯人的做法,走极端路线。”

阿榆像是在忍耐着头痛,用右手食指摁住了太阳穴,叹气道:“这个圈子门槛低,怎么管制?”

“这个圈子的优势就是门槛低,隐患也是门槛低,斩草除根,难。”

第三十一章:二次元风波

颜氏被留院观察一晚。

夜深人静,医生也开始陆续查房。鸦默雀静的病房偶尔会有声音传来,那是走廊上依稀的脚步声。这冷冷清清寂寂寞寞的地方有了一些生机,也让人瘆得慌。

颜氏因为疼痛感再醒来时,身体感到晃晃悠悠,便艰难爬起来靠在床头,这才依稀听见走廊外传来的巡夜护士的脚步声。脚步声和这黑夜的寂然无声形成对比,窗外的夜色仿佛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声凄厉的猫头鹰嚎,骤然传来。她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惊弓之鸟般惶恐不安。又想到那毒魔狠怪的歹徒的面容,那怒眉睁目,像癫狂了似地狞笑着的面孔

着实是可怕。

毛骨森竦地打了个冷颤,再低头看自己的右手,手上还包着绷带,手掌周围的肿胀也未消退,丝丝的疼痛感随着心里作用袭上心头,皱着眉头正要嗳声叹气时,发现了趴在病床边睡着的李卫,便立刻露出笑容,到底忍不住,带点撒娇的语气低低地叫唤起来。

“李卫。”

“李卫。”

李卫和衣而睡,并未深睡,听得呼唤便立刻醒了,睡眼惺忪见颜氏美丽而嶙峋的锁骨露在病号服外面,皮肤透着透明的色泽,心一怔,愣了下才开口,语调竟然稍微沙哑。

“嗯?是饿了?”

颜氏环顾病房四周,见旁边的病人都已入睡,跼蹐不安,便压低了声音软软道:“我怕”

这句话在这稳稳静静的病房中,竟令人心生不安。李卫知疼着痒的心也跟着有些微凉,亦跟着环顾病房一圈才与她对视,看着她依然很明亮的笑容,脸皮皱着像个苦瓜,是无奈又生气,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冲动?你说你要是有事,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一天到晚就知道搞事情?”

“搞事情?”

颜氏神情一凝,蹙眉看着李卫。李卫不示弱,毫不退让与她对视道:“这可是命案,你说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听得他长吁短叹,声音温粹好听,颜氏无辜脸愣愣地皱眉,眸子水亮亮的,又覆上了无助和绝望,巴巴的看着李卫,问道:“那你不往上冲?”

李卫愣了愣,更气了,双眉紧蹙着,阴霾的眼底流出不置信的神情,叹了一口长气,半晌才说话。

“我的姑奶奶,我怎么不冲?他有刀啊,你总得科学制衡啊?你倒好,梧桐断角?异想天开?命都不要了?”

颜氏怎么会不懂,只是当时情况下,如果凶手得逞再下几刀,清水必然丧命。她又怎能妆聋做哑视若无睹?顾得那么多?就算是冲上去以身犯险地推开凶手,换的清水一线生机也是值得。不过她向来不喜与人争辩,耸耸肩,赔着笑承认道:“也是,是我鲁莽了。”然后又眸子水亮亮的,覆上了无助和绝望,巴巴的看着李卫。

“我饿了”

李卫拿她束手无策,温温一笑,“喝点稀饭?”

颜氏皱眉,摇摇头。

李卫眼睛在颜氏身上溜了一圈,狐疑道:“猪肝粥也不吃?”颜氏歪着脑袋,略有所思,问他:“你煮的?”

“嗯”

“那我束手听命,吃!”

李卫起身去拿柜子上的保温饭盒,转头看了颜氏一会儿,眸光一动,眉峰不动,嘴角却微微上翘,声音中透出几分戏谑。

“瞧你这点志气!”

颜氏当即语塞,不知怎地又忽想到抱着自己的菘蓝,木然的神色煞了一下,脸倏地红了起来。她一直觉得自己的ceo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两人是何时何地相见过?原来是因为他就是柳公子啊!颜氏依旧是不可置信,太神奇了,为什么可以一人分饰两角?摇了摇头,踌躇起来。

呼呼呼

隔壁病床传来一阵清脆的呼噜声,颜氏像浪花飞溅的流水一般活跃的思绪被拉回,眨巴眨巴大眼睛怔怔的发呆。

“来,还热着。”

颜氏接过小碗,见粥中片片猪肝,心里一暖,心急火燎的就拿起勺子往嘴里送。

“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咕噜咕噜,一碗粥就见了底,一脸严肃道:“诶,你说,我这老板到底是什么神秘人物?我没看错吧?他是从后台跑出来的吧?他就是柳公子吧?”

心细如发的李卫一听菘蓝,脸上一丝不悦拂过,皱着眉心,嘴角轻撇,不自觉露出嗤之以鼻的语气,简截了当的讽刺她。

“你怕是天生喜欢戏子?”

话中有话,话中带刺。颜氏一惊,眉间若蹙,轻愁拂面,抬起手把碗递给他。

“不带你这样的啊,我可是病号,你戳我痛处可不是君子行为。”

李卫神色忽地有些复杂,看了一眼颜氏的眸子,又怔怔着望着窗外,见黑乎乎的,又转头笑道:“他是柳公子,你一直不知道?”

“如果我没有抹去他的妆容,你看得出是同一个人吗?”

李卫若有所思,一声不吭。短暂的静默,气氛一时僵硬,颜氏低头瞧他神情,发现他脸上很是不好,又加上这微妙的气氛持续不散,闷得颜氏不知所措,干脆业业矜矜地喊了起来。

“哎呀,我这手,疼疼疼”

李卫一惊,“啊?我看看!”慌张抬起她的手左右打量,“没事啊!”

颜氏假装失败,只好投降了,楞头楞脑的看了一眼李卫,然后一个麻溜的动作就滑了下去,笔直的躺在床上,闭眼道:“我困了。”

李卫一惊,眉间若蹙,轻愁拂面,抬起手,缓缓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那般温柔。

“睡吧!”

不一会儿,浓浓的倦意终于侵蚀了颜氏的意识,不久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李卫侧过脸,静静看她的睡颜,他紧抿的嘴角渐渐形成了微微上扬的虹弧,深邃的眼眸如柔柔的温泉水轻淌一般,惠风和畅的温柔湿润逐渐扩散开来。

而另一边,风子榆和菘蓝也已离开警局,就快到医院时,风子榆突然问菘蓝:“救人的是你那个粉丝吧?”

“嗯。”

“真是肆无忌惮啊!”

菘蓝薄唇勾出浅得难以分辨的弧度,声音微微上扬,前所未有的温柔,仿佛能蛊惑人。

风子榆一张秀美的面孔双眉如柳,淡色的嘴唇不苟言笑道:“多亏了她,否则清水怕是”又把那几个不吉祥的字给生生吞了下去,眉紧蹙,接着不安道:“你上次说有趣的人,说的就是她吧!的确挺有趣的,这种场合下可以不顾自己安危而救人,实在莽撞了。”

菘蓝倒不回话,大概是如若颜氏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怕是要翻了清水的整个粉丝圈。一双深色深遂的眸子闪过一丝焦躁,微微颔首,声线低凉,道:“但愿清水能度过这个难关,今天你就先回去,我留在医院。”

风子榆一惊,惶惶不安之下顿了顿,清冷的声线微微卷入疲倦。

“不了,我守着清水,你去看看颜氏。”

菘蓝蹙眉,只好随了他,点点头道:“好,我去看看颜氏,清水那边你及时同步消息。”

风子榆又问:“媒体这边?”

“这个不必太担忧,二次元这个圈子就算是发生命案,最多也是惹起一阵舆论,不会有媒体围堵的情况。”

菘蓝向来都是揣时度力之人,他如是说,风子榆也只得一双阴郁空洞的眼漠然地看着他,然后点点头。

可惜菘蓝估算错误,清水被刺,除了引发舆论之外,更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重视。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相关部门认为要想枭将东徙,首当其冲是要清查那些二次元用户聚集的社区论坛,清查期间禁止发布任何关于动漫、cosplay、二次元的话题,若查出大量对青少年成长不利的话题,第一时间关闭论坛。

其次是各种相关的聊天群被查,他们根据舆论中的恶性用词,直接查出了一些聊天群中的“有害”信息,聊天群被强行解散。

更恶性的,是网友竟然扒出了清水的成长史,小学到大学,期间交往了几个男朋友,统统无一幸免。键盘侠们又开始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恶毒的话都能说出口。人言可畏,曾参杀人,清水若是醒来,不知该如何应对。

飞谋钓谤,众议成林,于是大片宅男被戴上了各种标签,如“死肥宅”、“恶心肥宅”、“变态肥宅”、“人渣”诸如此类的,网友纷纷呼吁正常女性远离宅男。而宅男新的形象图诞生:背着双肩包,穿着拖鞋亦或是土到家的球鞋,大短裤,满腿腿毛,肥胖的肚子,满脸痘痘,一脸的淫笑

二次元这个新兴的圈子,如同梧桐一叶落,何去何从?

危言谠论,又在何处?

二人到了医院后便分开了,风子榆去了icu门外,菘蓝来到了颜氏所在病房,正要踏进病房时又止步了。

微微侧着头看着病房内的两人,轻愁拂面。

颜氏和李卫已经睡着。颜氏侧着身子,李卫趴在病床边上,一只手护在颜氏胳膊上。温情密意的气氛萦绕在两人四周。

菘蓝眉角微皱,神色怅然,想起他们二人在舞台下的打情卖笑,眉间蹙愁如峰。片刻后,转身离开病房。

颜氏和菘蓝新投资的游戏是一款少女恋爱游戏。主线故事说讲述的是妲己在千年之后成为了一位普通女学生,无独有偶,千年前的恩怨牵扯到了今生,妖魔鬼怪,都来寻她了。她封印的力量,被逐步唤醒,一场杀戮即将发生。

既然是少女恋爱游戏,阻止杀戮的唯一方法,自然就是爱情了如此沙雕的二次元游戏也会被禁吧?

一想到此,菘蓝顿时心烦意乱起来,凉薄的脸上眸光收敛,眉微蹙,一脸心事的踱步在走廊上。他的脚步声轻得不能再轻,仿佛要把他拉入地下那般。

医院外一场秋雨忽然来临。

乌黑的天空中闪着一道道白光,像挥舞着一把把利剑;雷发出隆隆的响声,好像在空中击鼓。紧接着,黄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了下来。“哗啦啦”粗大的雨点,狂暴地撒落在屋顶上,黑沉沉的天像要崩塌下来。滂沱大雨,霎时间,空中仿佛神魔乱抛,从那灰蒙蒙的云中撒开千丝万线,渐渐地将天和地给缝合了。

菘蓝被这突来的雨吓得一怔,茫然地看着窗外。

手机震动,是张亮。

“老板,不好了,我没拦住许嘉嘉,他现在应该快到医院了”

菘蓝定在原地,像被雷击中一样,惊恐失色,握紧手机,咬了咬臼齿。随着心跳的加快,他感到耳鸣,手机也差点从手中滑下。

“老板?”也许是菘蓝默不作声的缘故,电话那头传来张亮有些急促的声音,同时又显得有些怯弱,不太常见,他一直是个充满自信的助理。

“我知道了。”菘蓝栗栗危惧简截了当答道。其实他喉咙里好像有些发抖,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轻咳了一声之后,他再次回答道:“我知道了。”

张亮沉默了片刻。菘蓝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这沉默让两人来不及将情况说清楚。电话挂断后,菘蓝色若死灰地站在原地,走廊的那一头许嘉嘉已经风风火火的朝着他走来。

也许是太疲劳了,他恶心地皱起了眉头。

第三十二章:霸道菘总上线

情绪从来都不是突发的,势必是日积月累而爆发。许嘉嘉早早就已经感觉到了菘蓝的异样,却迫于无理由,无法发威。

清水被刺事件,新闻铺天盖地,四面八方人尽皆知,菘蓝等人的身影也出现在新闻图片和视频中。虽然只是一个背影,许嘉嘉依然一眼就认出了菘蓝。见菘蓝抱着颜氏的神情,他心中的忧虑突生,心情像天空的阴云,如负债般沉重。他先是找了张亮,询问菘蓝的情况,张亮自然是不会说,把他气坏了。忧虑和不安原就在胸中滋生着,他人脉也广,不一会儿就问到了清水所在医院,便丢下通告怒气冲冲的去找菘蓝了。

菘蓝从张亮那边收到许嘉嘉到来的消息,心底隐隐有种不妙之感,本能的是要躲开许嘉嘉,但为时已晚,许嘉嘉已经站在他面前。

大概是过于愤怒,亦或是走得太急而忘了撑伞?许嘉嘉身上已经湿了一半,鞋子似乎被水浸泡过,一丝丝细水从鞋中冒出来。愤怒从他的眼睛里一闪而过,嘴唇抿紧成一条坚硬的线条,往日的乖巧全然不再。

“这大半夜的,菘总怎么还不回去呢?”

语气中也有了明显的怨气。

菘蓝不得不承认,每次撞见许嘉嘉,他心中都是忐忑不安,甚至是厌恶。他收起不安,不露神色地强忍着不悦,嘴唇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缓缓走向他。

“你怎么来了?”

声音平静凉薄,刺过许嘉嘉巨恸的心口,他面色一沉,扬了眉稍,瞪着眼质问道:“你抱着的那个女人是谁?”

悦耳清雅的男中音,愤怒的声音中还不掩嗔怪。

菘蓝心里咯噔一下,他不能让许嘉嘉知道颜氏的存在,杜渐防萌,他只能躲避,轻轻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

“慌乱之中救的人而已,不必在意。”

许嘉嘉不信,开始连珠炮似的质问,像一根根棍子猛击在菘蓝身上。

“我问你她是谁?”

“哦,陌生人是吗?”

“陌生人值得你守夜到凌晨?”

时下已是凌晨两点,外面的雨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雨势依然大如瓢泼,倾盆之势,一次次冲击着整个大地。窗棂咯吱咯吱响,窗户外传来呜呼呜呼的风声低吼,加上暴雨敲打树叶的清脆声,与菘蓝的避而不谈,以及脸上的清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菘蓝不想与他在这医院起争执,强忍着厌恶,一把抱住他。虽深知许嘉嘉何罪之有?不过是爱上了另一个菘蓝罢了?但自己依旧无法不厌恶一个男人靠在自己身上,心跳一下变得急促,怔怔看了许嘉嘉半晌,强扭过头,装作不在意,片刻后,微微低头,目光里有浅浅的温柔,像阳光一样温暖,柔和,男女莫辨的强调。

“我们回去再说。”

许嘉嘉却推开他,嗤笑一声,憋着股怨气,深色的眸子有着玩味之色,直逼菘蓝故意酸道:“回去?你放心得下那个女人?”他是故意为之,但理由是什么?大概是因为心底里那莫名的忧虑和不安。

菘蓝听见他如此称呼颜氏,陡然气结,脸立刻变的冰冷无比,沉默片刻,眉峰渐次压了下去,抿唇低声呵斥道:“你走不走?”

语气锐利之极。

这一呵斥,许嘉嘉心一凉,又怕又急,刚刚的气焰全没了,心里有些害怕,他有种直觉这个女人定不简单,眼中的玩味之色渐收,闪过一丝复杂而失望的光芒,唯唯诺诺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走。”

这深夜疾风骤雨,医院外的树木被刮得在风中摇摆。颜氏这时也不知道为何竟然醒了,醒了就算了,听见外面风雨交加下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已停,便想着出去透透气,这刚踏出病房就看见菘蓝和许嘉嘉在走廊里吵架。

我这,真是倒霉啊!

本想赶紧散人的,却听见好像跟自己有关,便迈不开脚,只好杜口裹足,在门上探出个头悄悄偷听。

什么?陌生人?劳资明明是你下属啊!搞么子?还嫌我这个下属丢人吗?

颜氏气不打一处来,她的两眉蹙着,两眼射着失望和愤懑的光芒。

嫌我丢人?我还嫌你这个老板是个基佬呢!

哼!

生气之余便不想再偷听了,转身就要往回走,神差鬼使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啊”

慌慌张张的抬眼去看菘蓝俩人。

菘蓝听见脚步声,转身一看,见她一只手拖着那只受伤的手倒在地上,笨拙得不知所措,正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心一紧,撇下还在生气的许嘉嘉,跑到颜氏身旁。

“没事吧?我看看!”

他眼里全是心疼的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触碰到她的手时,一股凉意袭来,她的手太凉了。

颜氏微一愕然,心跳没来由地凌乱起来,抬眸望着他,心底最柔软处蓦然悸动,见他眼眸之中,柔情万千。

“没事,就,屁股疼”

菘蓝眉目之间本就忧愁满满,此刻更是担心,焦虑问道:“你怎么回事?走路都不会了吗?”

虽是骂人的话,但颜氏被抓着的手上一阵暖意传来,绵延入心。“是是,老板”刚要继续说下去,却被菘蓝打断了。

“你这个人,看表演就好好看,凑什么热闹?!”

颜氏一脸茫然看着老板,不知道该如何答话,才不会惹怒了他。

此时许嘉嘉已走到俩人身旁,定眼一看,是视频里那个女人。他心内那种忧虑愈发地叫嚣起来,眉头紧蹙,一把拉开菘蓝,然后冷冰冰的盯着颜氏。

这颜氏被许嘉嘉这冷冰冰的目光盯着,像做坏事被突然逮住,心里有些慌,整个人骤然一滞,大气都不敢喘,心道:我这么这么倒霉?又撞见他们?该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快溜!刚要站起来时,又一个脚滑摔了下去。

“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菘蓝伸手要去扶她,她一躲闪,几乎是低声恳求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菘蓝只好作罢,楞楞的看着她笨拙倔强得模样,忽然那些恶心啊,怒火啊,都淡了一些,唇角的弧度渐渐晕开,眉间竟倾泻出一丝温淡暖暖的笑意。

颜氏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起来,准备溜之大吉。

“你给我站住!”

许嘉嘉呵斥道。

颜氏一惊,什么玩意?对我那么凶?干什么干什么?你当红小生了不起?老娘可不是你的粉丝!管你呢!

“我说你给我站住!”

菘蓝见状,勃然变色,深吸了几口气,强忍下怒火,眼锋语气无不严厉,喊道:“嘉嘉!”

气氛中多了一丝寒意,颜氏有些不安,察言观色之余,料定继续下去定会不祥,于是蹑手蹑脚地开始挪动步伐。

“我说你跟我站住!”

许嘉嘉才不管,就这一会的功夫,已经冲到了颜氏跟前,硬生生把她拦下,忿然作色看着颜氏。

颜氏虽然生气,但甚至这艺人很不好惹,心中一阵嗳声叹气,面上却遂恭恭敬敬地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保证,我绝不对外说!”

许嘉嘉愤愤然盯着她,“你是谁?”

我?

颜氏立刻敛容屏气不敢说话,一双慌张失措的小眼神望着自己的老板,仿佛在说:老板,救我!

菘蓝眸中渐渐流露出一丝慌乱,一把将许嘉嘉拉到身后,“别惹事,走吧!”谁知却被他一把抓住菘蓝的衣领。

“她是谁?为什么你这么紧张她?”

颜氏更加不理解了,什么叫紧张我?那是因为我这可以算工伤啊!再看着许嘉嘉这横眉冷眼动手的模样,简直是欺人忒甚啊!心中那把火又上来了,计穷势蹙之下,单手就去推开许嘉嘉,还义愤填膺道:“诶,你有完没完啊?你到底想怎样?”

一男一女的战争,有些奇怪,无可比象,令人发指。

菘蓝此人最厌无理取闹,当下只想把眼前的两人关进病房,还自己一个清静,可惜却计穷途拙。见颜氏薄嗔浅怒,眸光流转,自有一种动人,心中一动,很快又隐藏起来,脸上恢复了淡漠中透露着冰凉,轻叹一声,眸光柔软,无奈道:“慌乱之中救的人而已,别闹了,走!”

咦?

颜氏惊愕地望着菘蓝,他怎么还能如此淡定?不应该大发雷霆吗?菘蓝对颜氏微微颔首,声线低凉:“你先回去。”颜氏楞了楞,只觉得有些不妙,自然是听老板的好,一溜烟就乖乖跑了。

已入深夜,摩天大楼下霓虹炫目,纵横交错的街道上灯火通明,来往的汽车如织如梭,像一只只萤火虫,一闪一烁,又似一条发光的长龙在缓缓地秩序井然地蠕动。偶尔噪声刺耳。车子缓缓穿过市区,很快就驶进了一片排屋区域,又转进一个狭窄的入口,停在一栋四周环着桂花树和几颗竹子,灯火通明的深宅大院前。

菘蓝熄掉引擎,“到了,下车。”

许嘉嘉鼓着腮帮子,啪的一声重重的把车门给关上。

菘蓝无奈摇摇头,眸子深处隐藏着深沉的厌恶和愤怒。

不一会儿,菘蓝也已经在卧室换好居家服。一边走向沙发,一边懒洋洋道:“你去医院做什么?”他的雷霆之怒与锋芒被藏在懒洋洋的姿态下面。

许嘉嘉眼神变得明亮和专注,严肃问道:“我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她是谁?你为何如此担心她?”

菘蓝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无温色,神色冷峻道:“我说了,是我慌乱之中救的人。”

许嘉嘉身体一颤,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片刻,脸色严肃,语气郑重道:“别当我是傻瓜!你看她的眼神分明不一样!”

这一天接连发生的事情,已经让筋疲力竭的菘蓝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如今被许嘉嘉这么闹腾着,他心里的厌恶霍然爆发,满面怒容,双眼直直地盯着许嘉嘉,怒火仿佛随时都会从眼中喷出来。

“你闹够了没有?”

场面剑拔弩张。

许嘉嘉气得浑身直哆嗦,嘴唇都有些哆嗦。

“我让你出柜你迟迟不肯,原来你是跟这女人有了瓜葛?怎么样,现在想甩了我?”

菘蓝冷冷瞥了他一眼,那眼神犹如冰刃般犀利。

“你有病!”

许嘉嘉:“我是有病,难道你没病?你没病却喜欢男人?”

有病?

有病?

菘蓝如此温润之人,听得二字亦是气恼万分,朝着许嘉嘉怒喝一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种担忧,不安,愤怒席卷许嘉嘉的全身,他希望菘蓝只属于他一个人,永永远远。他身体明显一抖,却不甘示弱地冷笑,毫无惧色。

“不出柜,说是为了我的演艺事业,我看是你自己移情别恋吧?”

菘蓝必须保护颜氏,不能让令一个菘蓝和许嘉嘉知道了她的存在。

“我最后再说一次,她只是一个路人!”

许嘉嘉睨着他,眸中一道讥讽闪过,冷笑一声,道:“我说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双性恋?”他的冷笑慢慢化为一种无奈的悲凄。

菘蓝依旧是包羞忍辱,淡淡的看着他,任由他发疯。

“他们都说你有病,我偏不信,哈哈哈哈哈!你特么就是一个病人!菘蓝,我说你特么真是有病!”

有病?

菘蓝挥起拳头就是一拳打在许嘉嘉的脸上。

正在许嘉嘉惊疑不定间,一似血溢出唇角,顺着他脸颊滑入耳后,先是温热的丝丝缕缕,而后在空气中逐渐冰凉。他一摸,心脏收紧,恐惧袭上心头,满眼恐慌看着跟前的菘蓝。

而菘蓝突然心一痛,只觉心脏一阵重击,身体一僵,眉心倏地皱紧,脸色阴沉至极,忽而又越加苍白,胸口锥痛,踉跄晃了几步险些摔倒。

许嘉嘉见状心生疑惑,以为自己说了的话刺激到他,有些后悔,一双明眸疑惑的望着他,小心翼翼问道:“菘蓝,你没事吧?”却见菘蓝唇角溢出一声呻吟,全身颤栗,几乎晕厥,好似意识渐渐不清,眼睛一闭就倒在了地上。

许嘉嘉神色异常慌乱,连忙抱着倒在地上的菘蓝,“菘蓝?你醒醒,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吓我啊”然而就在此时,菘蓝却又猛然睁开眼睛,呆呆的望着许嘉嘉,他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隐约有丝黯淡,然而很快就消失不见,转为如常的平静。当他目光落在许嘉嘉的眼睛上时,他嘴唇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原先冷漠和疲倦的脸立刻暖了起来,一抹春色浮上。

“你怎么来了?”

语气像风暖日丽下的棉絮一样柔软温暖。

许嘉嘉愣住了,这什么情况?演戏也不带这样演的吧!

菘蓝见他神情不安,嘴角还有一丝血,心头一紧,面庞结了冰般冷淡着,问他:“我打了你?”

许嘉嘉满腹疑团,惊疑不定的点了点头。

“嗯”

菘蓝疑了下,疾如旋踵,面有难色,他抚着许嘉嘉的面庞,眸光清亮莹洁,淡淡道:“对不起。”

心里却道:打我的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三十三章:爱何错之有

小菘总神情微见恍惚,他环顾四周,见住所的家具和摆设皆是菘蓝所设,慢慢沉下脸色,眉峰凝起,眸光黯沉如夜,低低自言自语,又像是轻声噫叹。

“换得很快嘛!”

“可以啊!”

“看来我是要把你整个房子毁了。”

许嘉嘉神本就还没缓过来,又见恋人这般嘀咕,没有说话,他试图思考菘蓝的话,但大脑并没有配合,那股想他所想,忧他所忧的念头冒出来,抬眸,语气轻柔恳切,小心翼翼轻声问他:“嗯?怎么了?”

这轻轻一声唤拉回小菘总的神智,小菘总先是一愣,瞧着咫尺的许嘉嘉,那陈年愤怒瞬间瓦解,原先极尽冷漠和疲倦的脸色立刻暖了起来,一抹春色浮上,唇边漾开一片温柔。

“哦,没事,扶我起来。”

小菘总投向许嘉嘉的这种眼神,无论何时,都能让许嘉嘉欢喜很久。

许嘉嘉闻言,默然点了点头,立刻伸手去拉小菘总。谁知小菘总一个猛扑竟倒在许嘉嘉的身上。许嘉嘉一惊,木楞地粗在原地。小菘总见他不动了,便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一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将他抱在怀中,头蹭在他的颈间,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香气。

许嘉嘉太喜欢小菘总的怀抱了,觉得温暖又结实,干净又安心,这令许嘉嘉想在他的怀抱里待上一辈子。他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享受这个时刻。过了好一会儿,调整好呼吸后,才睁开眼垂下眸,柔和地望着小菘总,轻声道。

“你没事吧?”

小菘总闻着许嘉嘉身上清雅的素香,倏地温柔起来,清冷霸道的声线微微卷入暖意和柔软。

“真好还是你的怀抱迷人啊!”

一面说着,一面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体内似的,贪婪的抱着他。

许嘉嘉动弹不得的身体一僵,咽了口口水,心里立刻咯噔咯噔的像揣着一只小兔子,他竟有些害怕了。刚刚还跟他吵得你死我活,说话都不过脑子,怎么凌厉伤人怎么来,如今这会儿又是怎么了?想多问几句,却又听见他轻轻细语传来。

“你啊,怎么那么笨,怎么能被我打呢”

温柔的话语如流水般,潺潺地淌入许嘉嘉的心,他愣住了,所有的思绪顿住,像被冻住一般,心里像是被针刺中,尖尖锐锐的丝丝疼痛袭来,脑海出现了刹那间短暂的空白。片刻后,他心里方才一暖,眼眶却已发红,紧接着目光隐隐泪光,神情逐渐一步步变得激动,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滑落下来。

太难了,和这个男人交往太难了,他总是朝盈夕虚。这爱情难的像是要上刀山,要下火海,心像悬在悬崖,像被这个男人别在腰间,随时可能被抛下万丈深渊。

他的脸色无可避免的沉重,拼命压抑着,不让自己哽咽出声,但声音依然逐渐哽咽。

“你”

小菘总感到怀中的人似有些发抖,心一疼,想到许嘉嘉和自己一样,不过是同病相怜,痛苦不堪的病人,心里空虚地就像是夜色那般深沉压抑,焦灼心疼的脸上蠕动着嘴唇,轻轻地出声,越来越轻,几乎是自言自语了,不知在讲什么了,脸上也浮起一抹古怪的微笑,嘴里低低的轻声噫叹。

“真是太笨了”

“”

双手越抱越紧,就好像害怕许嘉嘉溜走。

在之后,许嘉嘉就听不清他说什么,轻轻将他推开,环住他的腰,一双眸子带着春色望着他。

“菘蓝?”

“菘蓝?”

果然,他已经趴在自己身上睡了过去。

许嘉嘉看起来稚嫩的脸上柔柔的笑了起来,上扬起来的嘴角勾出了一道十分漂亮的弧度,和眼中带着神采的笑意相得益彰,像和煦的春风拂过人的心尖尖,柔柔的,暖暖的,让人不觉的嘴角上扬。

心道:你终究是属于我的。

要说这许嘉嘉,爱上菘蓝,本是无罪之事。错就错在,他爱上的极有可能是一个虚假的,随时可能消失的人。这份爱情,若稍有不慎,便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他的爱情,不管不顾纵容自己,就像是飞蛾扑火。

将菘蓝扶至床上,替他轻轻换上睡衣,温柔至极。而菘蓝并未完全睡着,迷迷糊糊的像个赖皮,偶尔和许嘉嘉对着干,楞是不肯换衣服,偶尔又像个流氓,动手动脚调戏许嘉嘉。许嘉嘉对他始终是讨厌不起来的,只能任由他赖皮流氓,待疲了,便哄着他睡觉去了。

原本无缘的两人相识于五年前。

那时候的许嘉嘉还只是个新人,没有名气,没有粉丝们前拥后簇,坐飞机也是坐经济舱的那种十八线小艺人。而菘蓝,则已经开始借助父亲的风迅娱乐的力量逐步壮大风迅游戏的盘子,悄然的四处布局市场。

在机场中,人流摩肩接踵,熙熙攘攘,脚步声、安检仪器发出的声音各种声音回荡在机场的各种物理机械设备上。

菘蓝独自一人坐在登机口处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手中的资料。他没有西装革履,而是穿着白色圆领亚麻衬衫,一件褐色轻薄针织衫,搭配一条灰色亚麻长裤,头发也未像平时那样用发蜡打得齐整,额前的刘海随意垂着,整个人看起来朗月清风,清丽俊逸,像个还未毕业的大学生。他总是如此,非工作时间上的装扮,咋一看,与大学生的模样毫无二致,淡雅清新。

一个登机箱矗立在菘蓝跟前,他微微抬眸,见是一个约莫十八岁的,眉目英朗,神采奕奕的少年郎,微笑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朗目疏眉下那淡淡一笑,却好似一抹春风,吹得少年郎心痒痒。

少年郎亦是朝他笑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少年郎在远去便注意到了菘蓝,即使是远处看,便也能知道这定是一位俊雅的美男子。如今走进一看,见他目若朗星,鼻如垂玉,唇似列丹,齿如编贝,耳似凝珠,猿背蜂腰,英姿飒爽

心中不由感慨道:“真真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美少年。”但又觉得这个男人太干净素雅了,像是缺少了颜色的一张白纸,自是洁白,却也让人无从下手,无可奈何。坐在他身旁,便动都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他。忍不住偷偷去瞧他手中的资料,竟是一些游戏资料。如此清雅如兰,清雅恬淡的人,难道不是应该经纶满腹的捧着一本诗经吗?

少年郎面露尴尬,眼珠子灵动的转了一圈,也低头看手机了。

而另一边的菘蓝,并未在意以前的少年郎,只是自顾自地看资料。他怎会想到,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少年郎会成为他人生中重要的一部分?

世事总爱开玩笑。

菘蓝初中男同学杨定陈突然而至,矗立在菘蓝跟前。

“天啊!菘蓝?是你吗?”

“天啊!真是不期而会啊!”

像女人一样欢喜若狂的高分贝惊叫声,几乎要刺穿许嘉嘉的耳膜。

许嘉嘉抬头一看,一个看起来像三十岁其貌不扬的男子正死死的盯着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的脸,两颗眼珠在火光中闪烁出惊喜,整张脸都变得亮堂起来。他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舌桥不下,感觉要说什么,又因为情绪过于高昂而无法开口。

菘蓝以为只是遇到熟人,神情淡然的抬头看去,脸色顷刻之间骤变,心猛然一紧,像被千金石压中,蓦地一阵窒息。

杨定陈,一个足以让菘蓝胆颤心惊的名字。他的出现,属于菘蓝的噩梦好像被打开了一个缺口,那些令他不寒而栗的记忆正要源源不断的往外奔跑。

少年郎看到菘蓝的手在微微发抖,不免有些警惕,定眼去打量这个突来的男人。那张看起来不随和亲切的脸上带着一副精致的金边眼镜,眼睛下面那双充满精明和傲慢的眼睛发着亮光,好似是中了彩票那般又惊又喜。

“真的是你啊!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聒噪的声音令菘蓝感到心底寒意狂冒,从脚底蔓延到全身,背脊仿佛冻僵了般,身体不禁微微颤抖。他垂着两只手,越发惊惶和无措。

杨定陈:“天啊,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我记得以前你可是我们班里的班花啊!”

嗯?班花?

许嘉嘉一惊,交替看着两人,莫名感到气氛开始变得紧绷和沉凝。

菘蓝调整心跳,缓缓站起,冲老同学礼貌的懒洋洋一笑,故作惊喜道:“杨定陈?”

杨定陈掩不住惊喜,激动地想要和菘蓝拥抱,菘蓝礼貌后退两步,恭敬伸手与他相握。老同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随即用爽朗的笑容化解尴尬,笑容舒展得更是明灿爽朗。

“啊,我们有七年没见了吧?”

菘蓝点点头。

杨定陈继而又上下打量菘蓝,像是在打量一个玩物,时而惊讶,时而眉微蹙,时而爽朗一笑。

菘蓝被他盯着十分不舒服,脸色阴沉一闪而过,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样?”

杨定陈却好像不想回答菘蓝的问题,而是张嘴惊呼道:“你看你现在多好,像个男人了。”

这话让菘蓝听得眉心倏地皱紧,脸色阴沉至极。

“放开我!”

“放开我!”

“爸!”

小菘总似乎在做梦,一阵略带绝望的哭腔将许嘉嘉回忆的思绪牵了回来,心慌撩乱的看着床上的人。

“菘蓝?”

“菘蓝,你怎么了?”

小菘总惊慌抽搐了一下后猛然睁开眼睛,额上冒出了冷汗,惊慌得看着房间四周,确认是梦之后,紧紧咬着嘴唇,双目警惕的盯着房间门。

第三十四章:第二人格

小菘总梦醒后,又像个孩子一样跟许嘉嘉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许嘉嘉倒有些不习惯了,因为他以前从未如此多话。他盯着小菘总的俊俏的脸庞半晌,问他:“你怎么了?公司有什么难处吗?”他从来不过问小菘总公司的事,一来是他也极少说,二来许嘉嘉也不懂企业管理。

小菘总有一刹的怔愣,这梦他倒是经常做的,也没什么好奇怪。可自己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啰嗦?像个唠唠叨叨的怨妇?喉中有些涩然,张了张嘴,哑声道:“嗯,没事。”

“我不喜欢你登台表演,你看这事出的,我怪害怕的。”许嘉嘉心里是喜欢通文达艺的菘蓝的,却也实在是担心他的安危,更担心失去他。

小菘总脸上淡淡的笑容忽然凝住了,怔忡抬首,问他:“怕什么,你不也是艺人?表演者?”

“我跟你不一样。”

许嘉嘉未加思索,脱口而出。

小菘总一时愕然失语,沉静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他摇了摇头,又说道:“环肥燕瘦,有何不同?”

夜的气息弥漫在四周,房间内十分安静,许嘉嘉瞧见小菘总那深沉的双眸,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正打算说点什么弥补,窗外忽刮起了一阵风,窗帘在轻轻舞动,房间里凉意袭来,小菘总被这夜风呛了一下,咳嗽了一声。许嘉嘉略略皱眉,立刻起身去关窗户。

窗外点灯火万家早已熄灭,更何况这别墅区的住户本就寥寥可数,此时外面更是万籁俱寂,月色下一切都失了颜色,只有漆黑一片。

许嘉嘉一边往回走,一边道:“这怕是要入冬了啊。”

“有何不同?”小菘总似乎不打算放过许嘉嘉,好看的鹊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许嘉嘉,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里去。

许嘉嘉眼里飘过一丝躲闪,似乎在算计着什么,良久方沉声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菘总清冷的明眸闪着一抹执着,沉默片刻,认真道:“表演形式还分高雅与鄙俗?阳春白雪,歌楼舞榭才能算得上称之为表演吗?”

许嘉嘉心中不由得慌了一慌,“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言罢,便钻进了被窝里。

小菘总见他这副无辜紧张的模样,紧抿着唇,似是无奈,又似薄恼。喜爱cosply的虽是菘蓝,但他也不厌恶,表演了两次之后,倒也觉得十分有趣,不失为一种宣泄情感的方式。他和菘蓝不是一个人,但也是一个人,一荣共荣,一辱聚辱。听得许嘉嘉的这番观点,他心里十分不悦。还想说什么,只发现许嘉嘉呼吸均匀,眉目舒展而柔和,似乎已经熟睡了。

眉色乌润,睫毛秀美挺直,挺秀鼻梁,虽未碰触,却也气息绵绵相缠之间,已让他心中春水般滋软漫漶,侧过身子将他搂带怀里,相拥而眠。

第二日。

朝阳初照,新生的红日不遗余力地尽吐光辉,也映的屋里微亮。晨曦依稀洒在小菘总的脸上,他细软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舞动,一副春光无限好的景象。他疲惫地揉了揉眼,微微一侧身,心头一紧,怔怔看了一会儿屋中简洁熟悉的陈设,以及窗外清幽的碧绿,才算真正清醒了过来。

醒来的还是菘总。

这是第一次。往日他出现总是不能隔夜。对此,他自己也很诧异。心头一紧,紧了紧手心,眼眸一黯。

难道?他消失了?不可能

又神情冷冽,满腹疑团,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一顿整衣敛容后,站在床边默默看了他床上的像夜猫一样睡姿的人,一会儿,白皙的面庞这才漾过一抹明亮的温柔,一脸笑意地走了出去。

“张亮,我有些事情要和颜氏谈,你把她接来我家,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的张亮正以为老板没有发病,心里高兴,便喜笑问道:“老板,什么事我们不能在公司谈?”

小菘总正要忿然作色,又想着不能打草惊蛇,便学着菘蓝的样子,面庞如结了冰那般冷淡着,清冷的吐出两个字。

“有事。”

张亮一听,一脸的笑意霎时凝固,心中突然升起疑惑,蹙了眉,疑惑道:“可是,老板,那颜氏还在医院。”

小菘总言怔了一下,拧眉盯着房间门,轻轻一笑,冷冷道:“那就让她出院。”

张亮心中的疑惑更甚,已有些怀疑,可也没辨出到底是哪个菘蓝,只好敛容屏气先地应下了。

清水是幸运的,很快就脱离了危险期,第二日便转出了icu。风子榆伴随左右,寸步不离。清水是外地人,在这座城市打拼许久,朋友却不多,只有二次元这个圈子里的同好们来看她。风子榆担心人多眼杂,都把他们劝回去了。

李卫办完颜氏的出院手续,便和她一同去看清水。

病房门口坐着三人,两位是清水的父母,剩下风子榆坐在门口的椅子上。风子榆见颜氏二人走来,眸子掠过一道浅光,站起来礼貌迎接。

“颜小姐是吗?”

颜氏点点头,清亮的眸子浮现一丝暖暖的笑意,道:“嗯嗯,我是颜氏,你的小粉丝,你们每场表演我都有去看呢!”

北冥有鱼在舞台上的扮相和真人相差不大,这颜氏是能识别出北冥有鱼的。如若不是这种场合,她恐怕是要合影。

风子榆脸上尽是孤倦模样,勉力苦笑道:“颜小姐玩笑了,都是些不上台面都表演罢了。”

颜氏见得他明眸澄净如清空,玩笑着打趣的样子,眼底却是隐然无奈。不由得心疼,正要问清水的情况,他先开口了。

“颜小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不敢想象”

闻此,清水父母亦站起来,握着颜氏的双手,热泪盈眶。

“小姑娘,谢谢你啊!是你救了我们家玫玫啊!”说完就又伤心地哭起来了,两个瘦弱的肩头抽动着。

颜氏那里受得住这种场合,细细眉眼笑得月牙儿般温柔,连忙宽慰这两位老人,道:“伯父伯母,没什么,是医生救了玫玫,你们看,玫玫也脱离了危险,你们别难过了”

风子榆瞧见她右手掌上的绷带,不由得皱眉,便对两位老人宽慰起来:“伯父伯母,这颜小姐也受了点伤,这刚出院,回去好好歇着才是,我们改日再登门道谢,你们觉得如何?”

两老人也是通情达理,抹着眼泪答应了。

颜氏和北冥有鱼又聊了一些,方才离去。

此时心中怏怏不乐的张亮已在医院门口等待多时,见颜氏和李卫一同出来,脸色一沉,不自觉地眉宇紧皱,神色甚是不满。他着实不喜欢这个女人,一天到晚惹是招非,给老板惹祸招愆,也搞不懂老板为什么总要替她说话。可他面上还是要强装微笑,眉目间波澜不惊,礼貌请道:“颜小姐,老板有请。”

颜氏对他那阴冷阴冷的表情已习以为常,耸耸肩,开怀一笑,问:“老板找我什么事哇?”

张亮错愕了下,他的确忘了问老板,只好不厌其繁微笑道:“不知。”

颜氏看着他那阴冷阴冷的神情,只得乖乖闭嘴收了声准备跟他走。从她接触此人之后,就没见过落落穆穆的张亮笑。他的性子想必是涵默冷淡,所以此时她也不觉得惊诧,也不打算与他争辩。

李卫眉目微拧,眼眸一黯,迅速拉住她,道:“我一起。”言罢便要跟着上车。

张亮拦下正要上车的李卫,目光冷冷,语调淡淡的,提醒李卫,“李先生,我们老板和颜小姐是谈工作,你出现,不太方便。”

李卫顿时语塞,神色忽地有些复杂,看了一眼颜氏的眸子,似乎在说:不要走。

颜氏坚定的看着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安慰的笑着对他说道:“放心,我这就是去上班,换了个场所罢了,别担心哈。”

“有事给我打电话!”

话音刚落,就听见车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张亮踩着油门扬长而去,留下李卫呆在原地。那一刻,他莫名有一种快要失去颜氏的预感。并因此而十分不安,搓手顿足之下,一双眼睛迷惘地望着那远去的车子,眼底浮过怅惘,连着几声喟叹,摇摇头,一脸踌躇,愀然无乐。

菘家。

“老板,颜小姐到了。”

小菘总头也没转,清冽道:“嗯,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我今天晚点到公司。”

张亮见此,脸上表情微微一怔,神色间微有些错愕。菘蓝即使在更加愤怒的情况下,也不会背对着他发号施令,张亮心开始不安,疑惑问道:“老板?”如若是小菘总,他最讨厌自己叫他老板了。

小菘总背着他,唇角浅浅的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戏谑,淡淡回道:“嗯?”

张亮见此,便打消了疑虑,应和答道:“哦,好。”而转身又给了颜氏一个难以意会的迷惘的表情。

“?什么?”

颜氏眼睛滴溜溜转,小声问他。

“什么?”

张亮却不再理会她,甩甩手走了。

第三十五章:女装大佬

颜氏楞楞的站在客厅,看着老板的孤峭背影,心中莫名感到跼蹐不安,不自觉的眉头紧蹙轻叹了一口气。

“哎。”

幽幽的,凉凉的,低如蚊蝇,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她觉得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来呢,就不能拒绝吗?她有些后悔了。

看这屋子内的装潢,怎么可以如此的简单清冷?已经到了没有一点生机的地步。如他的为人一般,温柔,清冷,尘外孤标,恬淡无欲。

一阵长吁短叹,“哎”

小菘总似乎听到了,闻言转身面向她,“颜氏?”

颜氏站起抬眸望向他。

只见他脸庞清秀,眉目清冽,一双眼睛清澈明亮,但他脸上表情却十分淡漠,亦可以说是没有表情

明明是善良温和的一张脸,可颜氏心里还是不免一哆嗦,开始急张拘诸,眼神闪闪烁烁,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他太不确定了,他整个人都给她的感觉就是不确定。时而冬日可爱,时而不凉不酸。

从他冲上去踢开那凶徒,再到医院里那温柔而静默的关怀,再回想那刚相识的点点,好像一切都那么神奇,那么无独有偶。

若说颜氏没动心,那一定是假的。

这样一个年少有为的老板,还长得丰姿奇秀,面若春风还是她心心念念的美人儿:柳公子。

不可能不动心。

——可惜,他是个基佬。

颜氏一路上已经无数次提醒自己——他是个基佬,不要乱想,不要乱想,他不是你可以想的人。

可他如今这般站在自己跟前,简直是折磨了颜氏。她一颗心又惊又喜,又惧又慌,还未开口,就见他修长挺拔的身姿就这样从自己身边走过,最后定在自己身边。

他这该死的不怒自威的气场

颜氏整个人蓦然僵住,全身血液顿时凝固,心湖跟着一震,荡起浅浅涟漪,悸动不止。

她忙抑住自己慌乱心绪,左手紧紧抓着衣裳,小心翼翼答道:“老板,我在,您吩咐!”

啊!要不是为了还债,老娘怎么会如此低身下气呢?

小菘总像是获得了满意的答案,眉宇之间尽是得意,心道:喔,原来就是你,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可谓是:身姿曼妙,妍姿艳质。末了,便高傲地冷冷地扫了颜氏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的手?”

他真的很聪明,问什么都不会露出破绽,话说的温文平和,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

“啊?”

目光寒彻。

颜氏打了个冷战。只觉得那一眼似乎浸染了太多阴暗情绪。

管他那么多,演戏老娘还是会演的。紧接着就是眉目舒展,红唇抿出一抹笑容,一脸的乖巧,“啊,没事了,多亏了老板,谢谢老板,大恩大德,我颜氏没齿难忘,一定会回报的!”

心里却呐呐道:“回报个鬼,还了一千五百万我就跑!”

小菘总微微蹙起眉,上下打量了她,不言语,缓缓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颜氏目光跟着他的身影,落在黑色沙发上。

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气氛莫名的紧张,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会断开。

小菘总觉察到颜氏神经兮兮地盯着他,便瞥了她一眼,凉凉道:“我和你?”

——是什么关系?

颜氏怔了一下,愕然,脱口而出:“咦?”

一个“咦”字尾音未尽,对上了一双修长秀丽的眼睛。

颜氏心中却愈发的忐忑不安,还会错意,歪着头笑嘻嘻看着他,温驯地垂目道:“啊?老板,你是不是又没事了?那我走了?”

“站住!”

语气礼貌而疏离,又有一种不容拒绝的严厉。

颜氏满腹狐疑,顿了顿,“啊?”

小菘总望着她一脸惑色,微微挑眉:“去帮我挑一件西装。”

“咦?”

颜氏一脸疑惑,略带委屈和不满的神情悄悄流露出来。

小菘总斜眉抬眼,冷冷声音中带着些许不耐烦:“不愿意?”

颜氏原还觉得可以反抗试试,但你老板终究是你老板,随便说几个字都自带bgm,让人无法拒绝。她只好言听计从,乖巧得像一只小小猫咪,软软问:“哦那,在哪?”

小菘总淡漠着脸色,薄唇紧抿,指了指客厅玄关的方向。

颜氏想了想,又问:“老板是要去什么场合?”

小菘总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细致,不悦道:“公司。”

“哦,稍等。”颜氏按捺心中的不悦,朝着玄关方向走去。

视野突然变得豁然开朗。

这宅子也太大了吧?颜氏惊讶无比。

穿过玄关,才发现这里还有一处楼梯,顺着楼梯上去是一处空旷的全天井式大厅,衣橱就一个个这样立在大厅上。

此时已经日色过午,阳光透过全透明的玻璃霸道的从天空中倾泻而下落在大厅中。大厅内亮堂堂的,有了一种某种庄严的仪式感,像是个教堂。

阴森的气息,令人瘆得慌,不寒而栗。

颜氏心里一阵发毛,她原就是个胆小之人,此时更是惊恐万状,全身顿时惊悚起无数鸡皮疙瘩,脸上写满了钳口挢舌。她越是害怕,心中愈是疑惑。

这菘蓝到底是什么人?

竟会把衣帽间做成这般惊悚?

嗯,她用了“惊悚”二字来形容。

颜氏屏气凝神,狐疑不决,定了定神,才知已退无可退。

心想:这大活人的住处,又何可惧?

心一横,便一鼓作气走到最近的一个衣橱,憋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猛然拉开推门。

刹那间,香气馥郁扑鼻。

她之所以闭上眼睛,是担心自己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这要是掉出个什么血淋淋或者是惨白白的玩意,那就真的是要了她的小命了。

闻到这股馥郁的香气,她更是疑惑了,这和老板平日里身上的香味完全不一样啊!

“哎呀!不管了!”

猛然睁开眼睛。

下一瞬她就卡壳了,眼前出现了她难以置信又恐惧至极的景象。

——————————————

晴天霹雳。

老板是个女装大佬?

颜氏舌桥不下的样子站在原处。眼前的景象让她难以置信。

——柜子里全是中性的衣服和饰品,甚至可以说是,女性的服装

老板,你到底是什么人

正当她又惊又惑时,小菘总也进了衣橱。他笔挺地靠在门边,神神秘秘的抿出个柔笑,幽深的视线饶有趣味的睨向她。

“怎么,很惊讶?”

冷肃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颜氏一惊,惊惶失措下一个哆嗦几乎站不住,心像是要从喉咙口蹦出来,喘息不止。

“啊?”

惶惶然扭过头抬起通红的脸,看着老板。

老板那看似无波地含笑凝睇,更令颜氏的心中不寒而栗。

心有余悸道:“老板,人吓人,要不得”

菘蓝无视她的反应,若无其事地指了指那些衣服,脸色忽地阴沉至极,懒散问道:“你不觉得这些衣服很奇怪吗?”

这话听得颜氏沁心微凉,眉心倏地皱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大呼完蛋了,只好怔怔地笑道:“啊?哦,老板,你喜欢男人,我知道啊!”

“……”

小菘总心里有些慌张,侧目看着她,眼神闪过阴暗,更像是薄薄的刃,可他仍旧不露辞色。

时间空白了几秒。

颜氏大感不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张嘴啊,真是怎么干的商务?这个情商啊,还混什么职场?

小菘总睨着颜氏,眉头一纵,计上心来,眸中一道讥讽闪过,冷笑一声,问道:“哦?你知道?”

做贼心虚,颜氏以为自己偷听和偷看的时间快要暴露了,索性不打自招。

“啊,老板,对不起,我不该偷听你们说话的,我道歉!”

一脸笑容可掬。

小菘总闻言怔了一下,拧眉盯着颜氏,“你都听到了什么?”

颜氏委屈道:“在医院听到了一些,但我不是故意的,老板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到医院,小菘总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寒彻。

“你既然知道我的喜好,为何还如此淡定?”

“?”

难道,我要有什么过激反应吗?

颜氏不解地“啊”了一声。

小菘总见她这一幅愣头青的模样,有些不耐烦了,但为了进一步确认颜氏和菘蓝的关系,只好再次启唇,疑惑追道:“你不生气?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强调了“我”这个词。

听得出来小菘总已经非常不耐烦。

颜氏哭笑不得,轻叹气,楞头磕脑嘀咕道:“老板,你别逗了。”又微愣一会,继而笑道:“老板,我怎敢干涉老板……”

小菘总依然心生疑惑,他从来不会败北的,冷着一张脸不慌不忙追问:“什么意思”

颜氏却不再回答,迎上前去,没脸没皮粲然一笑,牙齿洁白:“老板,你放心,你一天不出柜,我就保密一天!”

对啊,她还能做何回答?要说自己喜欢柳公子很久了吗?我是你的粉丝?

眼前的男人,离她颜氏太遥远了。

小菘总看着这副近在眼前的面孔,和淡淡的清雅素香,身体本能的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怔怔地没有言语,无措的楞在颜氏跟前。

颜氏还未等他开口,又迅速的打开了另一个衣橱。手指像挑选即将出战的将士那般,敏捷迅速,最后落在一件宝蓝色西装上。

“老板,这件怎么样?”

身体奇怪的反应让小菘总很厌恶,又一时怔忡,听见颜氏的声音,陡然抬起头来,望着她的眸中神光忽然黯淡下来,动了动唇,道:“啊,都行,都行。”

颜氏得到肯定,又找了一条领带在老板身上比划。她呼吸细软如绒,与她淡雅的素香纠绕在了一起,铺在小菘总跟前。

小菘总脸上有些苍白,身体微微僵硬,呼吸微乱,如临大敌,一动也不敢动。

身体的反应让他更加确定另一个菘蓝对颜氏是什么悸动。

“颜氏?”

“嗯?”

颜氏抬眸,水晶晶的眼睛看着老板。

小菘总慌乱地避开她的眼神,他漆黑的眸子中尽是惶恐不安和挣扎迷乱,忍无可忍,唇抿成一条直线,微颤道:“可以了,你可以走了!”

他语带焦急,却又似乎带着对自己的鄙夷和厌弃。

第三十六章:何为性取向

颜氏虽然一向不大擅长察言观色,这时也觉当下这种情况十分不对劲。他似是厌恶、恶心,还有……痛苦?她着实担心老板不舒服,又急急的贴了过去。

“老板,你没事吧?”

小菘总推开她,漠然道:“没事。”

颜氏还想说什么,只见小菘总冷眉冷眼瞧着她,喑哑道:“还不走?留着吃饭?”

颜氏一脸的笑意霎时凝固,舌敝唇焦,恚然道:“哦,走,这就走。”颜氏只觉他太过古板无趣,心中不免失望,只得将衣服挂回原处,强作欢颜道,“那我走啦?”

小菘总玉颜冷漠胜雪。

“嗯。”

颜氏只感冷冽,便慌里慌张下了楼。

楼道终究是楼道,有些窄了。

两人身体难免碰在一块,颜氏身上的桂馥兰香更是馥郁扑鼻。

小菘总别过脸,不看她近在咫尺的脸,深吸了口气,脸上一阵白一阵绿的。

颜氏瞧见他这副模样,觉得倒有几分可爱,禁不住偷偷一笑,嵋垂下眼睛,两道细眉微微一弯,满眼装着调皮和笑意,缓缓的挪。

“快点!”

小菘总冷冷的声音伴着他的气息飘过颜氏的额头。

颜氏打了个冷颤,麻溜的滑了过去。刚走到一楼,又忍不住回头张望,却瞧不见老板的身影。

他没事吧?应该没事,看他那凶巴巴的模样,又能有什么事?

小菘总待颜氏从他身旁走开,方才大口大口的呼气,目生厌恶,额头青筋跳了跳,低低道:“该死!”

这该死的身体反应,已经让他厌恶至极。他一向自持,从没有过这种泄露自己情绪的行为。

颜氏似乎听见了什么,抬头望着楼上,不安询问道:“老板?你没事吧?”

“没事!”

幽幽冷冷的声音传来,颜氏内心惘然,一阵失落,只好扭头就走。

正要离开,却见朗目疏眉的许嘉嘉横在自己跟前,顿时只觉得面前骤寒。

“你来做什么?”

盛气凌人,风行电击。

许嘉嘉一身真丝睡衣,淡漠慵懒的脸色下是咄咄逼人的架势。

颜氏后退两步,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

啊,我怎么又撞见这两人约会啊!

这人,莫不是误会了我?

“我,我来工作的。”

呸,这都什么跟什么?什么工作越描越黑。

许嘉嘉长目微眯,一副傲睨自若的神态打量着她,“工作到家里来了?”

颜氏只是淡扫蛾眉,如今被一个当红小生如此盯着,有些不安,赶紧避李嫌瓜道:“那什么,我就先回公司了。”

言罢就神色仓皇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

许嘉嘉一声呵斥,颜氏不由得愕然,腿也不自觉的稀里糊涂的停驻了。

“……”

百口莫辩,不念僧面也要念佛面吧,为难我作甚?

回头一看,见那许嘉嘉眉心紧锁,薄唇紧抿,一脸怒态。

天啊,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又不是自动送上门的。

“许先生,又怎么了?”

许嘉嘉直视她,“我问你,你和菘蓝,什么关系?”

“他?你说我老板?他是我老板啊!”

颜氏心中咯噔一声,幡然醒悟。

这是把我当情敌了啊!

“仅此而已?”

颜氏一怔,除了仅此而已,难道还有其他么?搓手顿足按捺着性子呐呐道:“仅此而已。”

许嘉嘉又逼近了一些,目光从她脸上逡巡而过,一字一句,清晰入心:“我警告你,离菘蓝远点!”

“嘉嘉!休要放肆!”

小菘总声音如泠泠寒波,涧中击石。

颜氏和许嘉嘉同时望去,小菘总双手交叉于胸前,原本的芳兰竟体变成一脸傲态。

闻见恋人如此护着颜氏,许嘉嘉怒火蹭蹭蹭上头,怒视着颜氏。

颜氏视微知着,已预感她在场会继续恶化三人之间的关系,于是低低地别过眼去,心急如火的眼神向老板发出求救的信号。

老板,快让我走吧!

小菘总悠悠走到两人身旁,敛气于身,对许嘉嘉淡淡道:“行了,让她走。”

……

颜氏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又有点受宠若惊。

什么玩意?这两人当耍猴?

“不行,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你和这个女人的关系!”

颜氏看向老板,他却一脸苍淡,看不透是什么情绪。

……

小菘总眉宇冷冽,如白云无心出岫,散散淡淡地瞧着颜氏。

“员工而已。”又对颜氏令道:“你可以走了。”

颜氏一听,撩足便溜。

谁知许嘉嘉竟向个泼妇一般又横在了颜氏的跟前,勃然变色,梗着脖子怒视颜氏:“不说清楚,你们谁也别想走。”

“你,为什么大早上的跟她私会?”

“还有你,为什么私自来老板的住所?”

言罢,冷冷看了一眼小菘总,目光冷如冰霜。

和颜氏近距离的身体接触已经让小菘总情绪极其不稳定,纵使他是多么宠许嘉嘉,但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如果菘蓝真真是和这个女人有感情,那日后许嘉嘉必定是会受伤,如此一来,何不现在就让他学会面对?

这份恋情,终究是留不住的。

就像他,总有一天会消失。

他黯黯地看了许嘉嘉一会儿,眸中轻潮浅涌,喉中有些涩然,低低哑声道:“别问了。”

他心中的苦涩,无人能懂。

颜氏一愣,有一瞬间的失神。她不知道方才自己的那个举动,是哪里触动了眼前这两个男人。

老板不是一向冷峻森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现在是什么情况?一副要招供的模样?

“老板?”

许嘉嘉身子有些簌簌发抖,怒目而视。

“你什么意思?”

“啊?!”

突如其来的呐喊,吓得颜氏的一颗心几乎从嗓子里跳出来,再多解释的话语都咽回了肚子里。

屋内霎时间静了下来,气氛异常。

小菘总眸底暗沉,似千金沉重的石头压着,声音中带了几分苛厉。

“嘉嘉,我们的事,不要牵扯她,我和你说。”

“呵,你和我说?你和我说什么?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

怎么做到男女通吃吗?

小菘总脸色青白,动了动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我有病。”

他吐字艰难,心口像刀绞一般。

许嘉嘉惊愕失色。

颜氏惊得不能再惊,惊恐地瞪大了眼怔然望着老板,只见他面色也寒了,一双墨晶眼眸冷光冽然,却似乎藏着千言万语的苦楚。

“老板,你”

小菘总敛正了脸色,严肃道:“你先出去。”

颜氏只觉得委屈至极,如此一来,自己更不能不管了,挪到老板跟前,直视许嘉嘉。

“许先生,我不管你和老板是什么关系,但现在老板感到不舒服,我请你尊重他。”

有病。

又是有病

他许嘉嘉从昨天现在,这句有病已经出现了多少次?他脸色蓦地微变,哑声问道:“阿菘,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有病?”

有病这个词太广泛了

也是世人对同性恋行为的统称——不符合常理的性取向,就是有病。

许嘉嘉心里一阵悲凉,他没想到会在自己的恋人口中听到这个词。

他慢慢走到沙发处,缓缓坐下,动作迟缓而悲凉。

颜氏听得心中恻然,见老板眉目低垂哑声道:“抱歉,对你隐瞒了这么久。”

许嘉嘉眸光一时明灭,冷笑几声道:“你若有病,那我岂不是也有病,而我对你而言,已是绝症。”

“是啊,同性之爱,终究是比不过异性之爱……”

他不能让这个女人抢走菘蓝。

许嘉嘉忽又冲到颜氏面前,掐着她的脖子,目眦欲裂,杀气腾腾。

“都是你!都是你打乱了我们的关系!”

“是你抢走了我的菘蓝!”

颜氏眉心一蹙,喉咙和鼻腔都开始僵硬,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再拖延片刻,恐怕就要窒息而死了。

同性之爱?

同性之爱……

这个词是菘蓝多么忌讳的,当下的情况,是多么的烧心。

骨子里的那个菘蓝似乎要冲出来,阻止这一切。

他不能让颜氏知道这些秘密!

两个菘蓝在身体里斗争,似乎要将这副躯体撕裂了才肯罢休。

小菘总紧绷着脸,面色白得发惨,头疼欲裂,气息顿时大乱,墨眉一凛,将许嘉嘉蓦地推开,蹙眉望着他,语带斥意:“你住手。”

颜氏又从新得以呼吸,连着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怔忡良久,怔怔然看着两人,大感不妙。

“老板,你”

“老板!”

“老板,你没事吧!”

张亮的身影像一个身怀武艺的义士,霎时就飞到了菘蓝跟前,接住了就要倒在地上的菘蓝。

他看了看许嘉嘉和颜氏,燎若观火,情况太糟糕了。他从菘府离开之后,便感到不妙。老板从不背对着别人说话,更别说对他下命令了。于是他转头去找了向医生。

向医生带着一个药箱出现在众人面前。

许嘉嘉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几乎是目眦欲裂。

“?”

“……”

“阿菘?!”

他惊恐万状看着张亮。

张亮目光冷冷横来,阴恻恻道:“他身体状况你难道不知道吗?”

第三十七章:那就让他去死吗

颜氏内心疚然,若不是自己出现,恐怕也不会有此刻大局面。

向医生匆匆拨开颜氏和许嘉嘉。

“让开。”

声音沉沉,波澜不惊,不容反驳。

菘蓝此时已经晕了过去,张亮拖着他的后背,将他轻轻放在地上,使他平躺。

向医生打开药箱,拿出一只针筒,又拿出一小瓶药,轻轻一推,药水就进入了针管,接着就给菘蓝手上扎去。

许嘉嘉见此,神色不安,眉宇忽冷,厉声喝道:“你们做什么?”

张亮回头看他,深潭一般的漆黑眼眸迸发这冷意。

“待会再找你算账!”

张亮原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此时更自带威严。不容置疑的语气,一下子令许嘉嘉怔在当场,怛然失色,眸中轻潮浅涌,咬着自己的嘴唇,瑟瑟地站在一旁。

颜氏倒是不怕,不露声色挪到张亮身后,心里慌张,表面却镇定地看着地上的老板。

那夜的画面纷沓而至。

她醉酒后拉着李卫要去找老板理论,接着老板突然说不认识自己

还有在成都,张亮喂老板吃的药

一定有问题。

一剂药下去,向医生和张亮都神色都阴沉了下来。许嘉嘉的脸色就更不要说了,白飒的如一张白纸。

片刻后,菘蓝的乌睫轻颤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

“你们都在?”

语气很平静,也很慢。

颜氏见他这双眸睁开,漆黑如渊的眸子,静水流深,笃定沉稳,恍如夜间明亮的星。

熟悉的感觉。和刚刚那个冷酷的神情不一样。

菘蓝目光从颜氏脸上逡巡而过,眼神温和,渐渐柔软。

“你也在。”

声音幽幽的,凉凉的,好熟悉。

颜氏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种他死而复生的欣慰,眉间舒展而开,两道眉眼成了月牙儿。

“老板,你吓死我了”

菘蓝目中闪过一丝喜悦,故而迟疑了一下,说道:“让你担心了。”

“向医生也来了呢,真是热闹。”说罢便示意张亮将他搀扶起来。

向医生:“我能不来吗?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的招牌也就没了。”

菘蓝目光闪烁地尴尬,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让大家担心了。”

许嘉嘉喜极而泣,目中温柔之意,深似海。他喉中有些涩然,张了张嘴,哑声唤道:“阿菘……”

菘蓝一看,他也在。垂了眉眼,瞧着张亮。

张亮眼神一沉,向菘蓝点了点头。

菘蓝会意,眼色沉了沉,有一丝的锋芒闪过,很快又故作平常。

“没事了,别担心。”

“你今日还有通告吧,快去吧,别耽搁了正事。”

许嘉嘉苦了一张小脸:“我……”

向医生看了看菘蓝的脸色,便知道他的意思,转向许嘉嘉,礼貌道:“许先生,您不用担心,菘总的身体无大碍。”

许嘉嘉看看颜氏,又看看菘蓝,忽地黯然失色垂下头,眼神阴暗,轻轻地“嗯”了一声就离开了。

不知为何,在这个场合,他突然感觉自己是个外人。

待许嘉嘉离开,菘蓝才敛正了脸色,冷冷道:“多少天了?”

“两日了,老板。”张亮道。

菘蓝有棱有角余下,眼色沉了沉,有一丝的锋芒闪过,声音如泠泠寒波,涧中击石:“出了什么事?”

张亮自责道:“您让我把颜小姐带来了……后面……”

还未说完,就只见菘蓝眉目微拧,眼眸一黯,脸色顷刻变的冷峻森严。

向医生神色自若平静道:“你没察觉不对?就把人带来了?”

张亮如履薄冰,委屈道:“我,老板,对不起……”

气氛十分严肃。颜氏愣在两人身旁,愕然不知所措。

“我,我没事呀!”

菘蓝敛气于身,有些心疼地看着她问:“你可有受伤?”

他目中温柔,声音低低的,令颜氏觉得安定。

诶?受伤?我为什么会受伤?

颜氏有点懵,一双明眸万分不解答道:“没有……”

菘蓝松了一口气,面如凝脂,眉宇清平,柔柔看着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颜氏无暇细想,看着他那张童叟无害秀美的面庞,微微问道:“老板,您没事吧?”

“啊?嗯,没事。”

菘蓝一向自持,从不会过分流露自己的情感。

向医生提醒道:“菘蓝。”

菘蓝会意,在张亮的搀扶下往沙发上坐下,对向医生哂笑一声,侧侧道:“来吧,你给我瞧瞧吧!”

向医生拿出一些医用小器材,又专注的再菘蓝的脸上捣鼓了一阵,脸上表情微变,凉声问道:“最近他出来的很频繁吗?”

菘蓝眉头紧蹙,脸色有些难看。

张亮闻言,赶忙回道:“是,这个星期已经两次了,加上上次,这个月已经出来三次。”

向医生闻言脸色骤沉,目色一冷,“你疯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种冰冷带怒的声音是来至医生的本职愤怒。

菘蓝合上眼睛,沉默,良久方才沉声道:“如今怎么办?”

“治疗!”

不容置疑。

菘蓝一惊,手上细汗微微冒出。

“你可说真的?”

向医生置若罔闻,将手上的器材放进药箱子里。半晌,拿眼刀刺棱刺棱地剐他。

“你若想消失,就不治了。”

张亮皱起脸插嘴道:“向医生,你看,菘总这公司许多事都忙不过来,这……”

向医生冷冷道:“那就让他去死吗?”

张亮一听死,后背都发凉,怔怔看着菘蓝,不知如何是好。

菘蓝靠在沙发上,仰起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气息淡淡的,一声不吭。然后又似思考比较一般,带着些许自问的语气,喃喃道:“治疗……”

然后又叹了口气。

一张精致绝美的脸,一片漠然之下,加上此刻的苍白,更让人觉得冷若冰霜。

治疗,治疗,该死的治疗。

他何尝不想治疗,只是这治疗怕是能要了他的命。

张亮有些害怕,但还是怀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向医生,真的没其他法子了吗?”

“你们也看到了,今天这样的情况,如果多发生几次,别说颜小姐,我看你张亮也很快就要辞职了。”向医生实在是受不了这两人了,遗憾又无奈道。

颜氏望着三人,已经察觉不对劲,但也不敢多嘴,而是礼貌的站在沙发一旁。

老板不叫她离开,她也不敢离开啊!

而且当下情况也不对劲啊!

三人陷入了沉默。

正午阳光已爬上上空,火辣辣的洒在菘府的玻璃上。

刺眼的余光透过玻璃射入屋内,但却是冷冰冰的。

窗口斜开,丝丝的热风吹了进来。

向医生看了看颜氏,眉头微蹙,张嘴问道:“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颜氏心中咯噔一声。

女朋友?

菘蓝亦是一惊,疲倦地抬起双眸,淡淡的看着颜氏。正要说话,就被颜氏打断。

颜氏:“啊,误会了,我是风迅娱乐的员工,误会,误会。”

底气有点不足。

张亮听在心里,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寒彻。

颜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菘蓝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下,缓缓道:“误会了。”

“那为何他会叫颜小姐来此地?”

菘蓝和张亮同时如梦初醒般看向向医生。

莫非?

“你是说?”

向医生点点头。转向颜氏。

“颜小姐,你可以阐述一下从你进了这个屋子后发生的一切吗?”

颜氏意识到情况要比自己想象的糟糕,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甚至连自己调戏老板的细节也说了。

菘蓝闻言怔了一下,拧眉盯着颜氏:“你……真是……”

十分莽撞。

又靠在了沙发上,仰头所思。

颜氏低头看向菘蓝,他却一脸苍淡,看不透是什么情绪。于是抿唇不言,等医生发言。

向医生正色问道:“张亮,他怎么会认识颜氏?”

张亮支支吾吾,最后吞吞吐吐一五一十道出了实情。

向医生楞了一下,眉间重色,沉思片刻,说道:“如果没错的话,他已经把颜小姐当成了他的敌人。”

?诶?什么跟什么?

他是谁?

把我当敌人?

菘蓝闭着眼睛,病恹恹道:“颜氏,你先回去。”

颜氏那里肯离开了,见大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蹙眉诧异道:“你们说的他,是谁?”

张亮瞥了一眼她,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我不走,这件事有关我的安危,我有权知道真相。”

安危?

菘蓝冷笑了下,眸中隐隐悲怆嘲弄之意。

“你不必担心,他伤不到你。”

颜氏这下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直接了,立刻粲然一笑,礼貌柔柔追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为了避免下次发生这样的情况,我是不是可以适当的知道一些?关于,他?”

向医生:“她的确有权知道。”

菘蓝沉下脸,声音中带了几分苛厉:“不可。”

三人愣住,气氛一时像结了冰一样。

向医生低低劝道:“阿菘。”

菘蓝闭了闭眼,似想掩饰一些情绪。清隽容颜上透出灰黯,叹着气低低道:“听你的吧。”

张亮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顾虑重重之下提高声音对菘蓝义形于色道:“老板,不可!她是外人!”

外人?

颜氏瞬间僵成了一块小石头。

没错,颜氏就是个外人。

张亮不能让老板犯病的事传出去,他不信任颜氏。

向医生对张亮的顾虑,也心中了然。她一双乌黑冷澈的瞳仁中并未惊起任何的涟漪,看向菘蓝,想看看他的决心。菘蓝脸色依旧苍白,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如暗夜之海,面上神情莫测。

颜氏见此,立刻抓住机会,斩钉截铁道:“放心,我一定保密!”

“告诉她吧。”

菘蓝声音凉凉的,幽幽的,好似千斤重的石头才刚被卸下,身上一点力气都没了。

如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发现异常,到那个时候,与其被她当成神经病,还不如现在就让她知晓。总会少受些打击的。

张亮霎时重重的叹了口气。

老板,真是。

颜氏则立刻诚恳道:“谢谢老板!”

向医生向医生交叉的二郎腿换了个位置,挪动了下身子,支着下巴,眉微蹙,踌躇片刻,深吸了口气:“颜小姐,你可了解过mpd?”

颜氏怔了一下,“您是说多重人格障碍?”

向医生点点头。

菘蓝清冷的明眸闪着一抹苦楚,幽幽道:“我的病。”

……

颜氏惊得不能再惊,移目看向菘蓝,但见他神疲气乏,恍然大病一场后的虚弱。

多重人格?

“所以,叫我来此的不是老板你?”

“那,上次,说不认识我的,也不是老板你?”

天啊,那许嘉嘉?

和许嘉嘉接吻的,也不是我的老板?

颜氏舌挢不下,但并没有问出口。

张亮别过头,不看颜氏。

“颜小姐,此事你要保密。”

向医生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

颜氏终究是没缓过神来,懵懵懂懂听着,微微侧头看向菘蓝。但见他面色也寒了,冷冷的,又一脸病态,让人心疼不已。

第三十八章:可怜的柳公子

张亮和颜氏站在一旁,菘蓝和向医生坐在沙发上,大家眉峰紧皱,一言不发,都在等颜氏说话。

气氛沉得让人发慌。

不知不觉已是中午,天空像大海一样湛蓝,朵朵白云犹如扬帆起航的轻舟,慢慢悠悠地漂浮着。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室内,茶几上,地板上,皆是星光斑驳。此时这别墅区竟依稀传来一些蝉鸣?时下已非簟纹如水的盛夏,而是橙黄桔绿的深秋,这蝉鸣唤的实在是诡异。

可惜,颜氏没有心情感慨万端这画意诗情。

向医生和张亮齐齐沉吟着望向颜氏。菘蓝则面色苍白无力,蹙眉闭目,唇线紧抿,一言不发。张亮耐不住了,“我去给向医生倒杯水。”言罢就见他飞快的走进了厨房。这神经紧张的动作透露出他那焦急不安的心情。

颜氏心里一阵发懵,觉得自己被雷劈了。双目黯然失神,魂魄儿都不知走到何处去了。

柳公子是大家风范的裙屐少年,像一个文弱的书生,生的美如冠玉。睫如蝶翼,眉色乌润,墨气淋漓美好得让她轻叹。

竟没想到,他却有病?

美人患病,何其令人心疼?

实在太打击颜氏了。

她如醍醐灌顶,难道?柳公子是分裂出来的菘蓝?

也是,这两人太不像了。

柳公子有着一份不事雕琢的疏朗从容,一抬手,一蹙眉,都是温润优雅的,像一阵初春的暖风,细细的沁入人心。

而菘蓝,凛若冰霜之下,更是淡泊清雅。平日里尽是一片漠然,清冷,一副冰清玉润的模样,让人生畏,难以亲近。

颜氏忽然又好像能理解他了,但又更加好奇了。

那个才是真正的他?

柳公子?

老板?

所以这是他一直不去公司的原因?

好奇心驱使下,问题从她的脑袋里接连不断的冒出来。

知道了这么多秘密,会不会被灭口?

颜氏有点崩坏,对自己的生命安全略表担忧。

菘蓝警觉如狐,抬眸,一双眸子明净深邃,淡淡瞧着颜氏,如漆描画的眉蹙得更厉害了。

“不必害怕。”声音沉沉的,柔柔的。

张亮已经泡好了绿茶,挨个放在茶几上,又返回去放托盘。

向医生轻轻抿了一口茶,转头盯着颜氏,和蔼可亲提醒她,“颜小姐?”

颜氏就像众矢之的,多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行。她回过神,不敢多看菘蓝,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努力地想着说辞,终是回道:“啊,嗯,好。”心却道,我还能怎样,当然得保密啊!

张亮又快速的回到了颜氏身旁,眼地落到了颜氏身上,目光一厉:“颜小姐?”

颜氏心头一紧,这人动作怎么这么快?都不带给自己喘气的空隙她着实是害怕张亮这个人,只好战战兢兢笃定道:“我了解!”

气氛稍才正常了一些。

向医生见此,方才定了定神,望着菘蓝,瞧见他那冷光清透的眸子隐藏着丝丝恐惧,她不禁微骞着眉,定定道:“今天就随我去一趟办公室,开始进一步治疗。”

张亮和颜氏齐齐望着菘蓝。

颜氏心中暗暗赞叹,这向医生看起来和蔼近人,实则好像是在下达一个命令,不需要得到菘蓝的意见。果然是医生,不仅是蔼然仁者,还够专业,够敬业。

向医生说完就动手将桌上的药品装进药箱。

菘蓝双腿交叉靠在靠垫上,他紧抿着唇,目光如暗夜之海,面上神情莫测。

不言。

他知道,再不治疗,定会生出无法掌控的事。颜氏成了他的软肋,又成了“他”最大的敌人。

片刻后,他的背离开了靠垫,笔直地坐了起来,十分优雅的端起眼前的一杯茶喝了一口。又敛眉思忖了稍许,方才恢复了冷淡神色,回道:“嗯。”

张亮心里咯噔一声,张口结舌看着老板。

老板奇了怪了,竟然答应了向医生的要求?以前他可从来不会去啊!片刻,他蹙眉诧异道:“老板?”

菘蓝抬手示意他不要在多说,转头看着向医生,动了动唇,语气极力平静,沉静中略带着压抑的语调。

“大概要多久?”

向医生沉下脸,声音中带了几分苛厉:“一周,你怕是要安排好公司的事务,我不希望治疗的过程中出现你所谓的无可奈何的急事?”

看来是惯犯了。

颜氏心里头沉甸甸的。

柳公子太惨了。

美人太惨了。

老板太惨了,又要兼顾公司的事,又要治疗,这谁受得了。

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到柳公子的表演了

怏怏不乐之下,她真恨不得立刻嚎叫一声:老板,你别治了,柳公子挺好的啊!

菘蓝一听这话,心中原本是要拒绝的,可向医生正拧眉冷冷的盯着自己,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以沉默表示同意。

向医生将药箱合上,“张助理,就麻烦你了?”

诶?这就要走吗?

颜氏闻言怔了一下,不知所措。

张亮一张脸从刚开始到现在都是沉重至极,眉心和额头好似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抿唇不言,眼神向菘蓝请示。菘蓝亦是点点头,张亮才低低沉沉道:“好。”

“颜氏,你先回公司,成都那款新手游,你多上点心,切不可出幺蛾子。”

菘蓝声音低低的有些飘,虚乏之感,话也无意多说。顿了顿,又道:“哦,对了,川谷代言的事,你也多跟跟。”

颜氏楞了一下,干巴巴道:“好,老板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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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亮开车把菘蓝和向医生送去医院。三人走的是医院后门,避开众人眼光,来到了向医生的办公室。向医生给菘蓝打了一剂镇定剂,让他先休息片刻,缓缓精神。待菘蓝睡去之后,向医生又跟张亮交代了一些事情,张亮又神色匆匆的离开了。

他们都深知菘蓝目前病情的严重性,如今这个情况不过是病情的冰山一角。白衣苍狗,如若第二人格的菘蓝出现次数再继续增加,影响第一人格的日常工作是小事,取代第一人格才是目前最担心的。要避免这种情况,就必须接受治疗。接受治疗,就必须面对病源。

多重人格往往由情感创伤引发———特别以童年期的精神创伤为多见。第二人格一旦形成,它就会强烈抵御企图消灭第一人格的一切努力。

不管是有格式塔疗法、精神分析法,等等治疗方法,都离不开家人、朋友、同事等人长期而耐心的配合。而治疗时尤应避免激惹病源。这也是菘蓝一直害怕做治疗的原因。

向医生所说的最终治疗,则是最有效的治疗:就是通过宣泄的方式,把第二人格“诱导回来”,让第二人格对原先无法接受的愤怒、不满、冲动等承担责任,并用更为建设性的办法处理它们。

由于诱导第二人格的过程也是发泄第一人格的过程,因此置于两者之间的隔墙便会自动解体,两者的交流得以实现,最终两人涣然冰释。

而两者需要交流,就意味着菘蓝要面对自己曾经受到过的创伤。这对他而言,也许是二次伤害。

向医生的责任是帮助患者将第二人格返回到它们最初的目标上来,以便转移第二人格与第一人格的对立立场,两种人格可以和平共处,甚至是合并为一种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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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向医生一行人,六神无主的颜氏才算是反应过来。

这病,对菘蓝而言,怕是痛苦万分吧?瞧张亮那神色慌张的脸色,可知事情的严重性。

她虽不喜欢张亮对自己的那副态度,那口气,咄咄逼人。可看在他是真心对柳公子好的份上,颜氏也就不再那么生气。

多重人格,到底是什么多么厉害的病,一般的常人是不会有感知,也不会刻意去了解。颜氏也一样,不过她从菘蓝那病恹恹的模样可看出他十分痛苦。

她黯然神伤的站在菘府门口,正要走时,又回眸望了望这栋广夏细旃的别墅,想起孤身只影的菘蓝,再细想他所选的装潢,清冷淡雅,毫无生机

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不明白。

这样的装潢,和他原本应该软裘快马的生活相反,怕也是跟他这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此一想,颜氏更是悒悒不乐。

到底是多么孤单的一个人,才会将自己锁在如此鹤唳猿声的环境中。

颜氏虽说不是锦衣玉食长大之人,可也是在爱意满满的家庭中安常履顺地成长,这一刻,竟觉得柳公子莫名的可怜了起来。心里突然涌起丝丝心疼,感到十分郁闷,长长吁了口气,才上了出租车。

落叶知秋,蝉不知雪,深秋的风拐过山头,来到这衡门深巷,闭户关门的别墅区。它们肆无忌惮的吹着朱楼绮户的菘府院内的竹子,发出沙沙的声音,一些快要凋零的棣棠花也失去了黄灿灿的颜色,它们毫无生机的垂着头,等待着山寒水冷的初冬到来,整个院内是显得既空旷又冰清水冷。

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天啊。

在之后,就是一个月没见到菘蓝了。

公司像过去一样,大小事务皆由张姐管理。

而诚心实意,胆肝相照的张亮呢?一边要看着菘蓝,另一边则要在许嘉嘉面前打转转,生怕他找上门来。这期间,他不知道撒了多少慌。用履霜坚冰来描述,最为不过了。

颜氏也听了吩咐,将成都那款游戏盯的紧紧的,竞对公司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都如临大敌。

第三十九章:老板看病是需要钱的

菘蓝离开的一个月里,风迅娱乐在张姐的管理下照常运行。贺百兰已不在,颜氏原本的业务变更多,肩上的责任随之增加。本就为公司焦心劳思的她,此时更是兢兢业业,朝乾夕惕,克己慎行,不敢怠慢。

颜氏和张美通忧共患,向往常一样维持这这家公司的健康运作。

通过对张姐的观察,颜氏断定张姐并不知道老板患病的事。祸从口出,患从口入,颜氏亦是谨言慎行,敬终慎始。

行有余力,她时长想起老板那副病恹恹的清冷模样,长叹短嘘一番,希望老板吉人天相,能早日恢复。

成都那款手游,暂时没有可疑之处,研发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唯一令她焦心的是川谷给风迅娱乐代言的那款游戏。

既然菘蓝临前特地吩咐了她,她便鞠躬尽瘁尽心尽力的盯着这个项目,连宣传片和海报的拍摄也场场不落下。

起初,她还不能面对川谷那张脸,后来多看几次,也就慢慢习惯成自然了。

毕竟,她与他,亦是陌生人罢了。

只是川谷,终究是哪个心有愧疚之人。每每碰上全身冰霜雪雾的颜氏的眸光,和那眉间流转的冷漠,他总是不自觉的心里发慌,导致神经紧绷,最后不能发挥好。

颜氏见此,内心冷笑,眼中露出厉色,森森沉沉提醒他:“川谷先生,传闻你可是十分专业和敬业的哦。”

万年寒冰的语气,冷意的眸光,绝情的话语,似乎有些薄情无义……若如此便要说她颜氏是小肚鸡肠的女人,那着实太冤。

释怀,是不可能释怀的了。劈腿这种往人心里捅刀子的事,撂谁身上都不能释怀。

小初征征站在颜氏身边,屏气敛息不敢多言。

愧疚的川谷亦是略带苦涩为自己辩解,“再试一次,一定可以。”

他的新助理也是不断的道歉。

这种资本市场的地位差别带来的恭维,并不能让颜氏开心,她反倒心里一阵阵发凉,为川谷感到可悲。

闪光灯打在川谷身上,他时尚又风流潇洒,光芒四射。

颜氏站在电脑旁,盯着同步传来的照片,又眸光一紧,如冷箭一般扫过摄影机下的川谷。她清隽容颜上透出灰黯,叹着气低低道:这就是你要的爆红?

目不斜视,侃然正色呵道:“感觉不对!”

冷冽的语气,川谷一惊,心里更是一阵疼意袭来,眉紧蹙,神色仓皇的看着颜氏。

颜氏并不在意他的神色,而是不苟言笑的对摄影师道:“太阴沉了,我要阳光一点的感觉,这是一款修仙游戏,不是特工游戏。”

字字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众人有些慌,都屏气慑息。但其实他们也习惯了,客户就是上帝。于是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等着摄影师的指示。

小初急处从宽,一双宝石般透明的眼睛闪着光,连忙为领导打圆场,对众人笑道:“我们的意思是,再欢快一点的感觉,效果会更好,更贴合我们的主题。”

摄影师只好示意停止拍摄,带着川谷来到电脑前,气息沉敛,一张张过自己的照片。

并没有颜氏说的那么差。

颜氏见他过来时,早已经退开三尺,站在一旁不喜不怒淡淡望着他。

川谷登时胸中涌起了一股火,抬眸正要气咻咻为自己辩解,撞见颜氏那凛若冰霜的脸,一下子又垂了眉,把要说的话都吞了回去。

“再来一次吧。”

千言万语,终是无法说出口。

亏欠的那一方,总归是亏欠,无理的。

川谷只好默默的继续拍摄。

摄影室其实就是一个废弃的大厂房,厂房被收拾的十分干净,墙上是各种创意涂鸦,里面粗细不一的电线铺在地上,各种拍摄道具都应有尽有。这一片厂房中,估摸着有五六个工作室。

川谷助理拿着一杯咖啡战战兢兢来到颜氏身旁,诚恳道:“颜小姐别生气,别生气,我们多试几次。”

颜氏想也没想便毫不讳言道:“就算是爆红,也要注意专业度。”

“是,是,是”

助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您喝咖啡?”

颜氏头也不抬,摆摆手,面无表情,“给你们家艺人喝吧,他也辛苦了。”

助理一愣,这女人真是奇了怪了,刚刚还那么生气,这会又关心起我家艺人来?讷讷道:“他不喝咖啡。”

“给摄影师喝吧。”

颜氏淡淡答了一句,便转身走了。

小初晏然自若,又打起了圆场,笑容可掬对助理道:“没事,你们不用紧张,颜总也是为了最后的效果。”

助理点点头,“理解,理解。”

里面实在是太闷了,不仅是空气闷,心里更闷。

颜氏想尽快逃离,便独自一人来到了室外。

屋外阳光甚好,明灿灿的金子一般。秋高气爽,深秋的天空,像大海一样湛蓝,朵朵白云犹如扬帆起航的轻舟,慢悠悠地漂浮着,或浓或淡,或聚或散。而太阳像个鸡蛋黄藏在一层蝉翼似的云彩中,时隐时现,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她把这个厂房转了一圈,才找到一处无人的树下。树下恰好有一把椅子,她便坐了下来。随手从包里掏出了一包香烟,在手上倒了倒,一支细细的女士香烟倒在她白嫩的手掌里,又去翻打火机,翻了好一会,终究是没有翻到。

也是,她都多久没抽烟了。

算算,亦是有两年了。

和川谷交往后,她就戒了烟。因为川谷不喜欢。而她自己又何尝喜欢?只不过是因为身在职场,无可避免的应酬所需罢了。

抬头望去,才发现身旁这颗大树竟是一颗木棉花。

木棉花,广州的市花。广州人喜欢把木棉花做为行道树。每年元宵节刚过,木棉树就开始开花。待到春天,整个广州都是木棉花的味道,粉红粉红的一片,虽比不上樱花之美,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待到深秋时,木棉花落,树下落英纷陈,花不褪色、不萎靡,很英雄地道别尘世。所以又被叫“英雄花”?因为它开得红艳但又不媚俗,它的壮硕的躯干,顶天立地的姿态,英雄般的壮观,花葩的颜色红得犹如壮士的风骨,色彩就像英雄的鲜血染红了树梢。

相比木棉花,颜氏更喜欢棣棠花。棣棠花枝叶翠绿细柔,花开之时,金花满树,一片金黄色霎是一片艳丽,别具风味。其花淡香,丝丝柔入空中,稍不留意便会忽略其味道。

秋日的阳光透过树枝洒在地上的落叶上,折射出金黄黄的光,光又柔柔的打在颜氏的脸上。深秋的风有些凉人,空气转瞬间便可用阴冷形容,此季的温度从来都被日光与暗夜隔得分明。

触物兴怀,真是惬意啊!

颜氏靠在椅子上,全身放松,轻轻仰起头,进入闭目养神的状态。

和菘蓝有关的点点滴滴却接肘而来,像影片似的,清晰深刻。让颜氏耿耿于怀和心神荡漾的不是作为菘蓝的老板,而是那个舞台上楚楚谡谡的柳公子。

柳公子到底是老板,还是他的其他人格?

可是那天也未免太无缝对接了吧?清水被刺,柳公子冲出来,那神态,那语气,就是菘蓝本人了啊!

问题有点多,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颜氏有些烦躁。

太阳有点晒啊!

紫外线有点多啊!

算了,进去吧!

她正要起身,突感觉头上的光不见了,怔忡抬首,一阵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你也不怕这紫外线?”

是李卫。他撑着一把遮阳伞站在颜氏跟前。

颜氏喜上眉梢,“你咋来了?”

李卫修长乌润的眉锋微微挑起,“我们有组作品刚好也在这里拍摄,刚到,看到你们公司的广告牌,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

“哦,可你怎么?”

颜氏暗暗叹息,大男人你怎么撑伞?

李卫发现颜氏神经兮兮地盯着他,便瞥了她一眼,凉凉道:“年纪大了,我才不跟紫外线斗。”

颜氏主张了张唇,复又闭上。注视了他良久,眸光微闪,调侃道:“说的好像你不跟紫外线斗便不会老似的。”

“我看川谷也在嘛。”

李卫知道颜氏的痛处,常常不会手下留情。

颜氏此前的殷勤笑意顿时化作冷霜,手腕一抖,轻叹了口气,淡淡道:“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啊,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李卫笑笑,“你啊,也该走出来了。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就为了躲开他?”

一场曲终人散,缭绕的尾音隐没不见,唯余心中怅然若失。

颜氏有些恼火,恚然道:“我是嫌里面太闷了,才出来透气,谁躲了?”

“那还不进去?在这里晒紫外线?”李卫不咸不淡地打断她。

“你倒是很襟怀洒落啊!”

李卫长目微眯,打量着颜氏,慢条斯理道:“你从你们ceo家里出来之后就怪怪的,你们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颜氏摇摇头,“还不就是资本家剥削职员,还能有什么。”

李卫心事重重的哦了一身,又道:“再不进去,你脸上的雀斑可真的要增加了。”

颜氏一楞,才发现李卫真的是事无巨细,都在为自己着想,她突然想起了和李卫的好多故事。

高中毕业时,她跟别的女生打了一架。理由很简单:那个女生喜欢的男生喜欢了颜氏,所以她便常常散播对颜氏名声不利的流言八卦。一毕业,颜氏就耐不住了,在女生寝室楼下的过道里和她打了一架。两个人抓头发,扇巴掌,搞得一脸狼狈,谁也没落得好。颜氏哭哭啼啼的找到李卫,鼻涕眼泪全往他身上抹去。李卫二话不说,拉着颜氏就去找老师。

结果……老师说,“哎,这都毕业了,打一架也好,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呢!”

李卫气愤的拉着颜氏就回家了。

……

颜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李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做什么?”

“没,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走吧,我去忙了。”

李卫锲而不舍,“你到底笑什么?”

颜氏神色不动,“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娶妻啊!”

李卫顿时没了话。

颜氏伸出五指,透过五指去看那阳光,低低道:这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的柳公子还在不在啊?

李卫跟在她身后,亦是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挪目。

他们离开摄影工作室时,已是黄昏。

深秋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太阳慢慢地钻进薄薄的云层,变成了一个红红的圆球,西边天际出现了比胖娃娃的脸蛋还要红还要娇嫩的粉红色。太阳的周围最红,红得有些迷人。红色向四下蔓延着,蔓延了半个天空,一层比一层逐渐淡下去,直到变成了灰白色,天空中漂浮着柔和的,冰凉的空气。最终,夜色会抹去最后一缕残阳,夜幕就像剧场里的帷幕,慢慢地落下来。

小初提议要请工作人员吃饭,被颜氏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为老板省钱。

毕竟,老板看病是要钱的。

第四十章:解铃还须系铃人

刚刚兴起的二次元圈子收到了重重的一击。

对这些擅长制造舆论的人来说,将无凭无据的流言编造成板上钉的事实,简单得如同探囊取物。流言象春天的草一样疯长,清水遇刺事件,引出了一片舆论,闹得街谈巷议,沸沸扬扬。相关部门在经过了为期两个月的严查和清理,基本算是把各大网站都扫了一遍,该封的封,该警告的警告,绳一戒百。原计划要进行的漫展全部被中断,无疾而终,各大出资的企业虽然怫然而怒,却也只能无奈认栽。

清水脱离了危险期,犯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风波似乎即将过去,但属于菘蓝的风波却才刚刚开始。

风子榆从张亮那边得知菘蓝的病情后忧心如焚,火急火燎的就要去看菘蓝,但又因为清水的事情还未办妥,没法走开。

张亮说的许多话,他一字不漏地记在了脑海里。

菘蓝第一时间冲出去救了颜氏时,他就猜到了菘蓝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会发展得这么快。所以在处理清水一事的这些日子里,他可谓是眼想心思,十分难熬了。

终于把事情收拾整理的差不多了,便汲汲忙忙赶去医院看菘蓝。

向医生的私人医院处于远郊,虽是远郊,却是山清水秀,风景还算不错,春和景明且十分静怡。天空中偶尔飘着几多云,深浅蓝色的天空明亮清澈,金风送爽之下令人感到相当舒服。

不过风子榆无心阅景,心情沉重的踏进了医院,一番询问后才来到了向医生的办公室。

这也是菘蓝第一次住在医院进行治疗,所以他自然不熟悉门路。

轻轻敲门,只闻里面传来优雅知性的嗓音。

“进来吧。”

推门而入,面上笑容可掬。

“向医生?辛苦了,辛苦了。”

向医生走出办公桌,英英玉立,彬彬有礼,冲风子榆点点头,职业的春风满面,道:“你们这是兄弟情深,像你这么关心他的人,恐怕也没有了。”

风子榆哑然失笑,微微皱眉,深邃如墨的眸子略过一丝难过,不知是该喜还是应悲。他耸耸肩,哂笑一声,问道:“您就别取笑我了,他健康状况如何?”

绕开话题是避免尴尬最好的方式。

文雅端庄的向医生一双眼悠悠邈邈,表情柔和清亮,自始至终都是沉着冷静的处事之风。

这让风子榆稍微安心了一些。

她手上拿着一些文件,稳稳静静道:“情况不是很乐观,你可以看看。”

风子榆接过文件,锁了双眉,脸上的表情逐渐沉重,嗳声叹气:“怎么会这样”

向医生面上露出些许忧色。

“你也知道他这个病的病源在那里,但是让他永远不近女色也不是办法,就趁当下的情况,连根拔起吧。”

风子榆额蹙心痛,“这”

“还是你们想看着他消失?”

“我”

风子榆未知所措,讷口无言。

向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慰,定定道:“再过两日他就可以回家了。”

风子榆如释负重,歪歪头,“那我进去看看他?”

“嗯,可以。”

风子榆正要转身离去,向医生又道:“你帮忙劝劝,或许,你的话他会听。”

风子榆疑惑,“何意?”

“他应该是要坠入爱河了?”

向医生无奈的微笑中透入着不安。

风子榆心头一紧,急赤白脸下勉强温和地笑着,“好,我尽力。”

他已经从张亮那里得知事情的一二,如今被向医生如此一提醒,更是焦心热中,忧心忡忡。他站在门口深呼吸整理表情,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神閒气定,处之怡然,这样才不会令菘蓝感到负担。

菘蓝正在病房中休息。空荡荡的病房,白的如雪,明亮得冷清。

风子榆推门而入,眉语目笑。

“嘿,感觉如何?”

菘蓝微一愕然,略略抬起头。

初看,面容清俊,如那梨花般风露淡雅,笑容温润,澹澹如水。

再看,神情沉寂却坦然,脸上还有些惨白,倒不像是生病的人。

没了平日里的温文贵气,原就十分秀美的脸庞更是令人心疼。

他用稳稳静静的声调缓缓地说道:“你怎么来了?”说着便不紧不慢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冷清的眸子又添上了一丝平和,无奈摊开手笑道:“如你所见。”

风子榆走进一看,见他这副笑脸,重重地晃了一下眼,眸子呈现出一望无垠的墨色,许久,才心疼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菘蓝笑容温润,“远愁近虑,别担心我,外面怎么样了?”

声音如林间风起,清清润润。

风子榆付之一哂,似笑非笑嗔怪戏弄道:“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关心外面的情况?”

菘蓝清冷地一笑,容颜如雪,寒眸亦如雪,幽暗地盯了风子榆一眼,忽而自嘲叹道:“我又不是待在这里一辈子,说说,外面的情况。”

“清水没事了,事情也如你料想的那般,你大可放心。”

菘蓝松了一口气,“那样就好,被封了游戏有哪些?”

风子榆见他这般模样了还惦记着公司里的事,有些上火,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他敛正了脸色,严肃道:“你们公司的游戏没受到影响,你放心吧。”

菘蓝笑了笑,“那便好,那便好。”

“对了,那风腾科技呢?”

风子榆相顾无言,无奈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些专业话题,便琢磨着换个话题,却只闻得菘蓝黯然一声低叹,沉沉地落到了他的心里,令他心里更是一沉,来不及思索他这声低叹到底包含了多少心事,便开口道:“我倒是听张亮说你是因为颜小姐才出的事?”

菘蓝的心思就这样被看穿了,笑比河清的他只好哂笑一声便下了地,又缓缓走到窗边,定定的看了看窗外的风景。

他站在那里,清雅挺秀的就像一座孤独的冰雕。平日里俱带笑意的鹊眼里黑涛隐涌,

半晌,才道:“你怎么看?”言罢,回头看着风子榆,一双明亮的眸子深邃而幽远。

风子榆摇首咋舌,这一贯暖暖的神情也是填上了几分冷意,深邃沉敛的眸子也望着菘蓝。

“你当真对她动了心?”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后悔莫及。作为好友,他应该无条件支持他才对。

菘蓝心里一颤,敛了敛自己的神色,点点头,喉清韵雅道:“算是吧。”

他神情虽然保持着恬淡,黑眸中却隐忍了几许的黯淡和疲乏。

风子榆心里一阵难受,眉微蹙,轻轻叹了口气,目中俱是怜惜之意,低低道:“你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你也要执意如此吗?”

菘蓝曾经也有过女朋友,对方在发现菘蓝的病情后便离开了。所幸的是,她没有把事情闹出去。这一点上,菘蓝和风子榆还是十分感谢她。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知道女朋友的存在,对另一个菘蓝而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另一个菘蓝可能会消失。

两个人格的斗争会愈演愈烈。

想到这里风子榆猛然颤抖了一下,更是心急如火战战慄慄。

菘蓝唇角上扬,可这一霎的笑容却有些苦涩,他低沉回答道:“总要试着克服,不是吗?”

这是他头一次生了反抗之心。

风子榆站了起来,秀挺的墨晶长眉拢了起来,带着郁色地看着菘蓝,叹道:“可你这样会把她推向危险。”

是啊,这样会把她推向危险啊!

菘蓝垂敛了眉眼,眼睛中浓浓忧色。他何尝不知危险,可总归是要踏出这一步,是病就总归是要治疗的。

“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风子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疑惑道:“难道?你想利用她?”

菘蓝微微一怔,被风子榆问愣了。沉思片刻,他又将视线转向窗外。

病房内没了两个人的对话,就变成了空荡荡的草原一般,无尽头,无回响的寂寥。

风子榆望着菘蓝清朗而寂寥的侧影,一番焦思苦虑后再次提醒道:“你难道忘了他有多可怕吗?”

菘蓝哂笑一声,走到他跟前,面对面,眼中有一种清朗的光芒,神色如河水般平静,一字一句道:“我能这样逃避一时,逃避得聊一世?”

针锋相对,眈眈相向。

人们因为逃避孤独而更加孤独。

风子榆也漠然了,细细想来,未尝不是一个治疗的好机会。可他依旧顾虑重重,沉声问道:“你确定她能接受你这个情况吗?”

他顿了顿,揣摩着菘蓝的反应。他以为他会反驳,会解释,但他等着等着,菘蓝却如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能和你一起对抗他?”

菘蓝一听,心微微一怔。

抓住他这个反应,风子榆更是笃定了他并没有完全做好计划,便更想阻止他了。

“你忘了以前?他现在出现的越来越频繁,接下来你们到底谁是第一人格都说不准了!”

菘蓝置若罔闻,缓缓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紧抿着唇角一言不发。

风子榆忍无可忍,一把拽过菘蓝,把他推到墙壁上,一字一顿的警告。

“你难道真的要之别人的安慰于不顾?”

他担心的是菘蓝,他害怕菘蓝消失。

菘蓝低下头,轻轻吸口气,又缓缓吐出,面色虽能维持的平静如水,无奈心中却不能,他自嘲地笑了笑,清冷道:“你又不是她,你何尝知道她愿不愿意?”

风子榆猛然抬头,清亮的眸子望着菘蓝,他无力反驳。

“若真是如此,那便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第四十一章:山中遇险

那一日,李卫忽说起了菘蓝的家境。

菘蓝乃乌衣子弟,自身条件也好,可就是不应该是和颜氏有瓜葛的人。

菘蓝母亲来自书香门第,父亲是白手起家,平地楼台,创下了风迅娱乐,事业版图涉及电子商务、运输业,以及菘蓝后来发展的游戏事业。菘家的商业版图愈加庞大,菘家人根本不可能拥有爱情,克绍箕裘下,他的婚姻定是一场生意。

言者有意,听者更有心。

颜氏觉得李卫费尽心思说这一番话既淡而无味,又十分可笑。

好像自己真的和菘蓝有什么瓜葛似得。

待颜氏再见到菘蓝,已经是三周后的事了。

她在公司匆匆汇报完,便又连二赶三跟着他去拜访大名鼎鼎的作家——北山。

北山写了许多新式武侠小说,口碑颇佳,大家皆传他是一位冰壶秋月,高情远致的大作家。

因此,菘蓝希望能买下他的一部作品的游戏改编权,把作品游戏化。此前已有公司拜访过北山,但都被婉言拒绝。

所谓作家,大抵是住在人烟稀少,山清水秀之地。这北山也不例外,择了一处自然温泉之地,背靠大山,面朝田野的小村庄居住。

颜氏赶到地下车库时,菘蓝已坐在后座上。张亮并未给颜氏开门,而是直径的上了驾驶坐。

颜氏想跟他打招呼,但吃了这么个冷漠脸,略显尴尬,只好无可奈何地笑笑,麻溜地上了车。一上车就对菘蓝毕恭毕敬问好,却见那清晨的阳光洒在菘蓝的脸上,晨曦中,他的朗目疏眉渐渐清晰。眉目磊落分明,眼神深邃绵缈,唇角,依然是那一抹慵然浅笑。

颜氏怔怔地望着他,仿佛隔了好久好久。

“怎么,怕把我挤到?”

冷冷清清的话语,是她的老板没错了。

颜氏赶忙坐下,移开自己那花痴的目光。她心里装着千言万语,想问他身体怎么样了,又想问他是哪个菘蓝但出口却是————

“老板,你真好看。”

怔怔的不知道为什么说了这么一句无头无脑的话,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菘蓝听了这一句话清俊如玉的面庞一脸无奈,而后又笑起来,眉目间仿佛春风拂过,舒展开来。

经他这一笑,颜氏的心情舒畅起来,那种尴尬好似给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她细细看他清亮的目光,也回了他一笑。

她以为他会开口跟她说些什么,总是在等待。无奈,一路上路途崎岖,颠得三人甚是不适,更被提聊天的情趣了。

车子行驶了三小时,一路上人烟渐渐稀落下去,终是抵达目的地。

鼪鼬之迳,放眼望去,人迹罕至,寂寂寞寞,山清水秀。远处山麓起伏,乡间农田一望无际,田间点缀着村庄和农舍。

深秋的微风吹拂,吹面虽还微微带寒,却仿佛已经能闻到这草木的味道,叫人心旷神怡。

颜氏惊叹不已,“北山老师可真会找地方,这地方人杰地灵,山清水秀,定会灵感爆发吧!”

菘蓝瞧见她看着这田野的目光清澈如同清泉,无形中也涤荡了他的心尘。

“嗯,人烟稀少,无旁人打扰,却是是个好地方,只是,太过于偏僻。”

颜氏笑笑,点头以示认同。

“老板,问好了,就在前面的屋子后。”

“好,我们走吧。”

三人来到北山老师的小院子里。

院子大门未关,院内墙壁上全是月季,朵朵嫣红几乎要爬出墙外。围墙下是各种不同的花,有桂花,深秋当下绽放的明黄菊花,亦有一些颜氏叫不出名字的草木。

三人顺着由草木花朵围成的小石路来到正屋门前,颜氏敲门。

“谁?”

北山老师像是个独居高人,做出了在正常不过的询问。

颜氏礼貌柔和道:“北山老师,我们是风迅娱乐公司的人,之前和您助理沟通过,今日特来拜访。”

北山老师迈着不太利索的步伐走去开门。

门一开,只见一个身子瘦削的老人,他头发已微微花白,脸上刻满了皱纹,眉梢眼角带着几分郁悒,眼角眉梢,到处都有时间和风霜刻下的痕,眼光不再是年轻人的明亮如秋水,而是黯淡憔悴。

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功高望重,公才公望之人。

菘蓝谦恭礼貌地弯下了腰,“北山老师您好,我是菘蓝。”

北山老师打量三人,面露无奈。

“进来吧。”

三人跟着老师进了屋,但也不敢多看,不敢多问,而是等老师发言。北山老师欲为三人倒茶,颜氏走上前制止了老师,将他手中的茶具夺到自己跟前,“老师您坐,我们自己来。”

菘蓝先开了口。

“老师,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想将您的作品游戏化,不知道您怎么看?”

北山老师目中略过一丝凌厉,无奈道:“无论你们来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样,不会卖给你们。”

果然,这北山老师和传闻中的一样,铮铮有声,并不是一位冬日可爱的老人。

颜氏淡淡的叹了口气,充满了无奈。

心道:老板怎么上来就聊正题呢?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亏他还是老板想插嘴又不敢,只好给他和老师递上茶,然后略有些严肃地看着两人。

菘蓝定是料到了北山老师的这个反应,表情上丝毫没有变化,眼神平静深邃,唇边淡淡笑容。

“老师,您的作品如此受大家的喜爱,为何不试?”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老师,不知可否告知缘由,可让我们死心?”

颜氏惊讶不已,老板可真是直接,难道想一蹴而就?

北山老师厌烦道:“都是一些言方行圆之徒。”

菘蓝斜睨辩口利辞的颜氏,慵然浅笑,颜氏微怔,以为自己理解了老板的意思,正襟危坐之下,一片清明地看着北山老师,温柔恳切说道:“老师,你可否给我们十五分钟?我们给您介绍下项目?”

颜氏本就有着一种清丽的漂亮,再加上言语得体,辩口利辞,既有礼貌有让人很亲近,这就很得长辈的欢心。

北山老师沉默片刻,见眼前这个年轻人温良谦恭,沉稳谨慎,便想听听他们的来意。

“说吧。”

嗓音生硬而冷漠。

颜氏大喜,大辩若讷,把游戏化的目的和未来的推广发展模式介绍的清晰明了。菘蓝十分信任颜氏,未中途打断她。

所谓柔能制刚,十五分钟过后,北山老师脸上的神情似乎没有起初时那么严肃,眉尾的皱纹也舒展了些,他瞧了瞧颜氏,释然一笑,“你这小妮子,你这介绍的头头是道,我岂止你不是为了框我的作品?”

颜氏一愣,斐然一笑,“老师,我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啊!我们这次是真的诚心的。”

菘蓝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很礼貌地补充道:“虽不知老师的顾虑是什么,但我相信我们能让您的顾虑变成惊喜。”

北山老师终是开口。

原来,他是担心自己的小说被游戏化后会遭到情节改动,同时为了增加游戏的趣味性,过度的添加打斗镜头。这些,都是他不希望的。小说就是小说,即使是武侠小说,也是有根正苗红的小说主旨——让读者在武侠的世界里找到江湖情义,做一个有情有义的平凡人。倘若游戏被改的花里胡哨,爱情主线,打斗场面频繁出现,那玩家就只会看到画面和人物,根本不会去体会故事本身的意义。

而如今,但凡是改编,就一定会结合市场需求把原作的故事情节改的面目全非。也因为如此,北山老师才迟迟不肯将自己的作品卖给游戏公司和影视公司。

一番沟通下来,菘蓝也承诺不会改动故事情节,更不会增加打斗场面,北山老师才答应了可以继续详谈合作。

三人告别北山老师时已夕阳西下。

田野人烟渐稀,放眼望去,几缕烟波在半空中漂浮着,竟有股子说不出的安宁滋味。

颜氏本想一路赏景,无奈途中却突然狂风暴雨。

这山区崎岖,道路泞泥,遇到这暴雨,就像恐怖片似的,黑漆漆的一片,雷声雨声袭来,让人害怕。

“张亮,这路还能开?”

张亮紧蹙着眉,迟疑道:“车子好像有点不对,我下去看看。”

菘蓝和颜氏对视一眼,颜氏未在他脸上发现不安或是担忧,心中不由佩服。

张亮下了车,打开了前车盖开始检查。

十分钟后,仍不见张亮上车,菘蓝脸上紧绷着一些忧色下了车,颜氏也紧随着下了车。此时雨还是很大,颜氏冒着雨去后备箱拿了一把雨伞,急忙为菘蓝撑开。

菘蓝也是着急,并未反应过来,而是带着些许焦急问张亮:“怎么样?是抛锚了?”

张亮抬头,恳切道:“老板,这雨大,您先上去,我一会就好。”

菘蓝那里会听,撸起袖子就帮忙。两人折腾了一会,还是不行。此时雨水已经把张亮打成了落汤鸡,菘蓝才意识到有人给自己撑伞,转身一看,见颜氏全身湿哒哒的站在自己身旁,雾鬓风鬟已变成蓬首垢面,手上的雨伞全倾斜到了自己这边。他心里一紧,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丝丝恼怒。

“笨头笨脑的,你撑伞都不会了吗?”

颜氏大吃一惊,不知所云。

菘蓝一气之下,将伞全推给了她。她这才反应过来,又急急忙忙把伞推到老板这边,喃喃道:“我非柔肤弱体,不要紧的。”

可不是,她可担心老板犯病了,谁知道他淋了雨会不会犯病。

菘蓝可气坏了,呵斥道:“我让你撑自己!”

颜氏对上他那清冷威严的目光,吓了一跳,但还是十分倔强的就是不肯移动雨伞。

寂寞无声,欲言无语。两人之间只剩下雨声,和两人心中隐藏着的悸动。

第四十二章:甚是想念

天空黑漆漆的一片,时不时几道闪电劈下,震得整个乡道都在震动。响雷也随着乌云震动大地,一道道曲折的电光,像万条金龙在云层里一闪一闪。

大雨像天上有个大喷壶似的,连续不断的给大地淋浴。

菘蓝见这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微微皱了皱眉,担忧的神色在夜色中逐渐渐氤氲开,对张亮说道“找外援,先上车。”随后把雨伞往颜氏的方向一推,迅速的上了车。

菘蓝虽不是疾言厉色,但这冷若冰霜又带着倦意的口吻并不亚于疾言厉色带来的效果。

颜氏原是被训斥得有些闷闷不悦,听他这么一说,便是半瞋半喜的一愣,看看张亮,两人眼神交流后灰溜溜一道上了车。

上车后的三人不约而同的都不说话,车内鸦默鹊静。

整个乡道没有路灯,夜空下乌云密布,漆黑的一片,只剩下暴雨如注和隆隆的雷声。

车窗微微开了一点缝隙,又湿又阴冷冷的空气窜进了车子里。

颜氏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半,头发上也开始滴下来水珠,没过多久,汁水和雨水变得冰凉了,她虽然假装神閒气定,却挡不住微微发抖的身躯。

菘蓝见状,清澈的眼却是闪过一丝无奈,微微皱眉,便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颜氏。

颜氏微微一怔,也不好拒绝,自己也确实感到有些凉意,便乖巧的笑了笑道了谢接过外套。不经意间,两人手轻轻触碰,松蓝一惊,忙避开视线迅速的将手收回。

“穿上。”

颜氏收回迷离的眼,将衣服披上。

一阵清香袭来,沁人气息。

松蓝是多爱干净的一个人啊,才会整个人都散发着一顾荷花都清香,就连这外套也没有一丝丝汗味,抑或是肌肤接触之后都味道。

颜氏心里默默道。

这外套披在她身上,加上这淡淡的荷花清香袭来,她有一种被松蓝抱着的错觉,一时间心智竟然有些恍惚。

“老板,你”

菘蓝微微歪着头看着她,又轻轻蹙着眉,“嗯?”

淡淡清香氤氲,因这般靠近的姿势而越发沁心。

颜氏看着他清澈明亮的眸子,稍微不严厉一些就让人觉得是温煦清澈,如清风吹拂,暖意袭来,一不注意就要把人吸进去。

被这么一双眸子盯着,颜氏再一次被吸进去了,一双眸子迷糊糊的看着菘蓝。

菘蓝轻轻叹了口气,清冷的声线微微卷入倦意。

“没话说就不要说话。”

简单的两个字,如同夜间微凉的风轻轻掠过走廊,稍纵即逝,却让颜氏心底无端生出一种暖意来。她点点头,乖乖闭了嘴。不一会儿,睡衣袭来,她竟睡着了,还睡得很安逸,唇角保持着向上微扬的弧度。

车内的静谧无声地蔓延,外面的暴雨时而异常凶猛时而万分温柔。菘蓝正听雨沉思,闭目养神,忽觉肩上一重物压来。

颜氏正一脸心满意足的咧着嘴笑着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颜氏的脸庞,眼神流光荡漾,似乎还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情浓细语,轻轻的话语很快就淹没在这夜色中。

清冷之人,说起这种话更是动人。

他又伸手将她稳了稳,不经意间触到她的长发,是光滑而细密,有淡淡的清香,却闻不出是什么花的香味。

颜氏好像听见了似的,竟笑着抱住了菘蓝。

张亮见状,眉头一紧,“颜小姐?!”

菘蓝摆摆手,打断他。

“无碍。”

张亮无奈,只好轻轻说道“这车子一时半会还来不了,老板可小憩一会,我看着就行。”

菘蓝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沉思,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再看向颜氏时,浓浓的歉疚流出眼底。

“没事。”

他们约莫等了二十分钟,拖车方才到。经过一系列的工作,他们的车便被拖车拖着行驶在路上。路上依旧十分安静,黑乎乎的路上只有缓慢行驶的他们两辆车,这种死气沉沉又浓浓郁郁的氛围让人禁不住想抓住什么东西在怀里似的。

颜氏已醒了过来,在老板旁边坐得端端正正的。时不时偷偷瞄几眼老板。只见菘蓝右手撑在车窗处,头微微朝外,不知在欣赏这黑乎乎的景色还是在沉思。

“老板?”

颜氏轻轻唤道。

菘蓝转头看向她,一双明亮的眸子在这样寂静的黑暗中也透着明媚。

“嗯?”

颜氏挪了挪身子,向菘蓝靠近了一些,秀眉微蹙,似有愠意,问道“老板,你身体”

菘蓝心一沉,很快唇边又逸出淡淡的笑意,他看着她,好像在揣摩她这话的意思。许久,才言笑自如回道“无碍,你担心我?”

温柔似水的话语,颜氏的脸顷刻间微红,好似被看穿了小心思似的。所谓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她故作洒脱道“没事就好我没事了,衣服”一面说着一面脱去自己的外套递给菘蓝。

“这些日子,辛苦你和张姐了。”

他制止了她的动作,将衣服又重新披在她的身上。

颜氏一惊,抬眸迎上他温柔的目光,深处似海,声音清冷,却万分地令她感到安定,仿佛万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真真是个温柔至极的人啊!

菘蓝刚要离开的双手却停留在了颜氏的脸上,替她抹去头上的水珠。

她的妆有点花了,不过反而看起来别有一种清丽的感觉。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似乎在痛苦的挣扎着,最终,还是慢慢伸出手指温柔地抚上了她的嘴唇,小心翼翼,温柔无比的抚了上去。

她的嘴唇十分冰凉,那一刻,菘蓝有一种错觉,好像在抚摸一株水中的荷花,他整个人都想拥有这朵荷花,情不自禁的想靠近。

颜氏心跳一下变得急促,怔怔的看着他。

菘蓝双眉又轻轻舒展开来,眸中有了些亮色,抚着她软软冰凉的嘴唇,吻了上去。

他的吻冰冰凉凉的,轻如蝴蝶的触碰,带着一线薄荷的清凉和丝丝点点清香的气息,幽幽地袭来,缠绵在她的唇齿前。

颜氏有些惊慌,这可是柳公子啊!这令她心醉的甜蜜简直要了她的小命。她心中融化出一种甜蜜而又令人无措的痕迹来。

她情不自禁的开始回应他。

笨拙又紧张。

缠绵厮磨。

而她的唇也如想象中的那般柔软,丝丝点点清香的气息,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一直轻轻的吻着,吻得温柔,舌尖轻轻勾缠。

许久,他才放开了她。

张亮从后视镜看到两人的一举一动,一想起许嘉嘉,他的心就像辗转一样搅动不安。

第四十三章:真正的风暴

一夜暴雨后,雨水滴滴答答地沿着树叶不住滴落,昭示着一场暴雨的终结,却预示着颜氏的爱情暴雨已经来临。

回到市区已是凌晨一点,喧嚣的都市早已经被暴雨清洗干净,没了白日里的躁动,夜色已经很深,一排排树影如鬼魅在微风中摇曳,只剩下依稀的灯火和车流。夜色已经很深,一排排树影如鬼魅在微风中摇曳。

车子先开到了颜氏的公寓。

颜氏下了车就跑了,她实在不知道要和菘蓝说什么,说多了又怕显得自己慌乱,一个吻而已,也许只是气氛刚好到了,成年人克制不住荷尔蒙,嘴唇就碰了一下……不说话又显得自己好娇羞,可明明不是十八岁的少女,娇羞也没有理由……

算了,就当自己是傻子吧。

颜氏如此一想,扒拉着一张疲倦不堪的脸下了车。

菘蓝亦是默默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好似有一丝黯然,逐步静止。

也是,的确是自己过激了。

“阿亮,走吧。”

沉沉的语气,在这雨后的凌晨,更是清冷。

张亮启动车子,很快,他们就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

颜氏带病坚持工作。

也难怪,这么淋雨,怎扛得住。可是,人不是机器,丝丝倦意飘然而至。戴着口罩,也可以看出她满脸的倦意和苍白。

“小颜?严重吗?”

会议室里张姐关切地问道。

“啊?”

“哦,没事,没事,感冒而已。”颜氏脸上笑吟吟的,令人感到亲切和温暖。

张姐眉间愠色,“我看你气色很糟糕,要不这样吧,你今天就休息吧。”

颜氏强打精神,“张姐我没事,再说了,一会我们还要对手游的事,成都那边一直都是我在对接,我怎么可以缺席,您放心,我可以的。”

张姐摇摇头,便随她去了。

菘蓝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会议室。

颜氏不敢看他,双手不安的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胡乱敲着。

菘蓝坐下,第一眼便去看颜氏。

见她戴着口罩,眉梢一紧,面露担忧,正想开口,才想起这是会议中,立刻收回了视线,转看张姐。

“都齐了吧?”

“齐了。”

张亮“开始吧!”

会议正式开始。

颜氏把成都两家手游研发公司的进度进行了详细的说明。

菘蓝发问“听起来一切正常?”

颜氏不得不碰上他的视线。

完败。

不知是否故意,菘蓝今日却未画眼线,一双眸子可以生出一个春天来。

柳公子。

颜氏顿时不会说话了,直直的看着菘蓝。

会议室陷入片刻的安静。

菘蓝瞧见她这幅模样,又想起了她跑去后台对自己说唇语的样子,不禁心生欢喜,眉目之间藏不住的笑意,又不得不忍住,转而变脸,提醒她。

“你可以确保下个月公测没有问题?”

菘蓝清冷的声线飘来,颜氏一愣,“啊?没问题,没问题。”

两人对视,好像一阵一阵清风徐来,心中皆是欢喜。

喜欢一个人啊,眼睛真的是藏不住啊……不经意间,那喜欢就化成了一抹粉色的色彩,通过空气蔓延开来。

张姐看了看俩人的眼神,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打断了氛围。

“下个月如果可以顺利公测,刚好避开了《神魔之途》的热度,给他们个措手不及。”

“神魔的热度居高不下,不知道下个月是否会如我们推测的进入下滑状态。”

“按这个走势,下个月他们应该是过了高付费的关卡了,据我所说,他们广告投入这个月底就开始大幅度减少。”

大家陆续发言。

颜氏只觉得有些吵。瞌睡的愈发明显,之前因菘蓝出现而精神一振抵去的睡意,眼看着就要卷土重来。她挪了挪屁股,努力笔直的坐着,又猛喝了几口咖啡。

“就担心我们请了川谷代言,反而给神魔带来热度。”

“现在要重点确认的是我们的新手游的保密工作。”

众人齐齐看着颜氏,好像把翻盘成功的决定性因素给了颜氏。

颜氏深吸一口气,“该走的法务流程都走了,我相信彼此都是一个专业的合作伙伴。”

大家好像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那你怎么确保他们的保密工作?我今天全程没有听到。”

颜氏本就倦意袭来,此时更是有些难受,眼睛都红了,强打精神“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伙伴,不过大家的顾虑是很合理的,要不这样,我下个月安排人去成都常驻,直到游戏公测?”

大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第四十五章:浓情蜜意

菘蓝送颜氏回去的路上两人也没有说什么话,像菘蓝这般清冷的高岭之花自然是不会同别的男子一样,热恋的缱绻羡爱就把你粘得死死的。而颜氏呢,确实是因为太累了,说不动了。

当时已经是上班期间,相对于上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明显少了许多。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颜氏家。

菘蓝和颜氏都站在车旁,颜氏目光清亮,仿佛有光盈盈而出,隐约绯红的脸上带着羞怯笑意,那种把偶像拐回了家的喜悦感藏都藏不住。

“那,我上去了哦。”

哦字拖了长长的尾音。

菘蓝理了理衣服,一低眸,看见她唇边噙着的笑意,浅浅的弧度,衬着她整张脸愈发的清美柔和。白净如玉的面庞上一双美目眼角微勾,目光清亮温润,也回了颜氏一个满足的浅浅笑容,道“嗯,上去吧。”

颜氏点点头,满身欢喜的转身。

李卫正站在颜氏跟前,将这一幕看在了心里,额蹙心痛之下一双写满了疑惑不解的眼睛注视着颜氏。颜氏也很惊讶,怎么还能在这个时间段碰上呢?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也巴巴的看着李卫。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对视着,各怀心事,不动声色。

李卫是搞创意工作的,只有他们才能享受到的惬意生活,日落而出,日出而归,贩卖灵感。

片刻后,李卫勾起唇角望着她,道“生病了?”好像丝毫不想提起她身后的男人。

颜氏回眸,接触到一个清淡无波的眼神,又缩了回来,微张开嘴深吸了口气,眼笑眉舒,道“啊,你才出门啊?”

菘蓝原是正准备上车的,见颜氏定在了原处,便上前查看,发现是李卫,微微点头以示打招呼。

李卫也是礼貌的回了个微笑,转而继续盯着颜氏,“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这种理直气壮的质问,旁人听了还以为他李卫当真是颜氏的丈夫了。

菘蓝原本就想起了上次在医院李卫那咄咄逼人的架势,就十分不悦了,如今再听他这语气,心里终于有点不是滋味儿了,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无法形容的变化。

颜氏并未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她轻轻推李卫往前走,打马虎回道“有点小感冒,走啦走啦,你快去上班吧!”

李卫又不笨,从刚刚两人的互动中他已能知晓这肯定发生了什么,于是根本不肯挪脚,坚定道“你都生病了,我还去什么工作室,走,上医院。”

李卫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假男友”的身份,此刻也丝毫不打算有所顾忌,反过来推着颜氏就往前走。

傻子都能看出李卫对颜氏的心思。

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菘蓝淡淡如水的清冽声音便划破了空气,很是不悦。

“先上楼休息。”

颜氏和李卫怔住,相互看了一眼,一个是有些害怕的抿了抿唇,另一个则是有些吃醋,眼中尽是小恼。

“对,对,我这就上楼休息,那什么,李卫,你快去上班吧!”

言罢,就把李卫推向前方,自己撒腿就跑。

李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迎来了菘蓝那清冷高傲直视着自己的眼神。李卫也不甘示弱,眼神亦是不躲闪,冷静的注视着菘蓝。

“你们住在一起?”

菘蓝极不情愿的问道。

李卫心里有些气,什么叫住在一起?他就是这样看颜氏的?冷冷道“与你无关。”

菘蓝一贯地镇定冷静,表情冷淡。

“此时非彼时,此时有关。”

语气优雅冷静,绵里藏针。

李卫好看的面孔有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他斜眼一挑,唇边弧度上扬,道“哦,是吗?那你去问她。”

这样的李卫就有点贱了,如果颜氏知道了,定会痛扁他一顿。

菘蓝清冽的男声微微上扬,“说的也是。”言罢,便朝公寓走去。

旗鼓相当,李卫深深的叹了口气,心里是又气又无奈,恨不得拦住他,但又师出无名,只好闷闷不乐的离开。

菘蓝刚上电梯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颜氏住几楼,只好掏出手机问颜氏“几楼,几室?”声音微微上扬,前所未有的温柔,仿佛能蛊惑人。

颜氏慌了,家里不算很乱,但说整洁也绝对说不上,这可不能让他进来啊!于是支支吾吾道“啊,我已经睡下了,要干嘛”

谁知道菘蓝竟答道“渴了,上去喝口水。”

颜氏听后笑笑,简直哭笑不得。啥借口,这么幼稚,只好如实报上了信息。然后火速收拾了一下沙发,腾出了可以坐的地方,并且坐下后可视范围内都是相对干净的。

敲门声传来,颜氏去开门。菘蓝脸上带笑,用略带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这屋子。颜氏跟在他身后,解释道“我平时家里很整洁的,最近不是太忙了嘛,手游又等着发布”听得菘蓝脸上泛起微笑,转身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干脆利落道“哦。”

颜氏略显尴尬,立刻拉着他的手,“好啦,你别看了,赶紧坐下!”菘蓝被摁在沙发上,他索性把颜氏一把拉下倒在自己怀里。颜氏满眼慌张,努力着要挣脱,却被菘蓝拉得紧紧的。

“我感冒,会传染的。”

她眸中清亮不减,眼角夹着淡淡的笑意,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温软,菘蓝忽然笑了一下,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清晰明亮的笑容,他眉宇间此刻不再有阴郁,温柔的不像话,捏了捏颜氏的鼻子,“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颜氏立刻羞红了脸,一种被调戏的感觉,又想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菘蓝不让,只是轻轻地笑了。

颜氏无奈,也是静默垂眸,浅笑。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彼此的目光交缠。

“我真的没大碍,我也没那么娇贵。”

他抿了抿唇角,唇边漾出一抹浅笑,放开她,道“淋雨不是小事,你去躺好,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煮点稀饭。”

颜氏大惊失色,怎么可以让他给自己做饭?疯了疯了。

“老板,你别这样。”

“既然你叫我老板,那这就是命令,你还愣着?”

颜是一愣,这是什么套路?要上演霸道总裁?可我明明爱的是柳公子啊!

菘蓝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严苛了,他抿了下唇角,再出口时声音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不复方才的严肃正经,倒多了几分温润。

“听话,快去。”

颜氏抿抿嘴,念念不舍的进了房间。她还是迷糊慌乱的时候比较可爱,乖巧听话。

菘蓝打开冰箱,搜刮了一圈,也就搜出了一些看起来放置了有些时日的瓜果,勉强可用。厨房的配料也不是很全,但是足够了,对菘蓝这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而言。他一面看着ipad里的教程,一面捣鼓,捣鼓了半天,中途还悄悄去房间可了颜氏几次。

终于好了。却也已是黄昏。外面的天色已是夕阳红,是那种晴朗但却有阳光融化在天空流动的桃红色,明朗而温馨。

菘蓝将粥和三叠小菜分别摆好,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去房间唤颜氏。

只见颜氏睡得很熟,姿势也很优雅,并没有踢被子或者是大字型。菘蓝有一点失望。想着,还能看见她最邋遢的样子的。他不忍唤醒她,只是坐在床沿眸中带笑的看着她,深不见底的瞳仁中融着一束浅浅的温情。

斜阳透过窗帘终是打在了颜氏的床上。

菘蓝微微皱眉,起身去拉窗帘。轻微的动作惊醒了颜氏。她睁开朦胧的双眼,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了站在窗帘下的菘蓝。

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十分清瘦,多么俊俏的少年郎啊!

似曾相识?柳公子!

颜氏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痴痴的看着他,生怕他跑了。

菘蓝慵懒道“醒了?”

颜氏心中一惊,才发觉这是真的柳公子,是菘蓝,是老板,脸上立刻现出一丝慌乱的神情,将目光收回,收摄心神。

“你干嘛呀,你先出去。”又把自己闷进了被子里。

菘蓝一阵浅笑,敲了敲她的头,“好,我出去,你快点。”

颜氏洗了把脸,整理干净后才出来。看到桌子上到一锅粥和几个小菜,眼里都放着光。

“你做的啊?”

他侧头想了一下,唇角浅浅地流溢着一丝笑意,故意道“不是,是李卫做的。”

颜是是个二愣子,惊讶道“这小子人呢?”

菘蓝瞬间滞了一下,却并没有搭理她,一双清冷的眸子注视着她。

颜氏察觉不对,立刻改口道“我就知道是你做的,那小子才做不出这么像样的粥呢。”

不知道是夸还是拆他台。菘蓝清冷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似乎觉得她这句话很有意思。

“快吃。”

颜氏接过筷子,试了试几个小菜,眼里放光,有点好吃。

“真好吃!”

菘蓝道“好吃你也不用吃那么急,没人跟你抢。”

颜氏撇撇嘴,“我知道了,那我们一会去看电影吧?”

菘蓝正要答应,手机响起,一看,是张亮。

“老板,许嘉嘉知道您已经回来了。”

菘蓝脸上闪过一丝沉重,思考片刻,回道“我知道了。”

颜氏弱弱问道“怎么了?”

菘蓝道“许嘉嘉。”

颜氏不再说话,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这话。

两人沉默。

菘蓝道“我先去看看。”

颜氏“哦。”然后埋头吃饭,夹了菜没有,也不知道,吃的什么,也不知道。

菘蓝见状,心里有些疼,满眼的心疼看着颜氏,温柔道“没事的,你放心。”

颜氏突然就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站起来抱住菘蓝,声音有些哽塞“我知道!”其实她此刻心情很复杂,她好像意识到了此刻温情密意的光景也许只是昙花一现。

更悲哀的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上的是谁。

第四十六章:浓情蜜意二

风迅娱乐和风腾科技多年来都是争名于朝,争利于市。双方在大陆的市场占有率不分伯仲。但在海外,尤其是东南亚市场,风迅娱乐略胜一筹。去年风腾科技的《暗黑江湖》海外运营交给了台湾的华来科技,最终两家公司都大捞一把,名利双收。

铜山西崩,洛钟东应,转眼之间,风腾科技有了风斯在下之势,已将风迅娱乐在海外的一半的市场流水占为己有,风迅娱乐的东南亚市场如累卵之危。

后来风腾科技频繁接触韩国等地的代理商,给风迅娱乐来一个犁庭扫穴。

风迅娱乐为了维护和东南亚游戏公司之间的良好的合作关系,巩固和扩而充之风迅娱乐在东南亚的市场,也安排了颜氏亲自去拜访东南亚市场的代理们。其中最重要的目标莫过于得到华来科技的稳定支持。

华来科技,是台湾当地资质最厚,运营经验最丰富的页游公司,拥有良好的资源和众多的运营人才。如若不争取华来科技的资源,今年风腾压制风迅娱乐,稳操胜券。

但是十分遗憾,颜氏没有完成公司交给她的任务。无奈之下,公司为了和风腾科技抗衡,只能另谋生路。他们将主要投入放在了手游板块,投资了部分手游研发公司。谁知道他们正在谈合作之时,杀出了风腾科技这个程咬金,导致无奈只能选择了一款少女恋爱游戏。

页游向手游发展的过渡期,烽火四起,大大小小的游戏公司生存何其艰难,小游戏公司被迫关门,被收购,大公司裁员,调整组织……此前常常居安思危的菘蓝虽不在公司常办公,却也为了公司的发展而苦心孤诣,四处奔走。公司面临的困境,剖决如流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想枭将东徙,只能全力投入进行手游的开发。但一下子抽调人员和资金重投在手游上,资金链怎么平衡?手游的开发可比页游要求高得多。

经营的困境如何突破,全部希望压在手游上是否可行?这些都是菘蓝在思考和解决的难题。

颜氏本计划亲自去成都驻场办公,监督手游的开发进度,无奈因为新的页游即将发布,计划便作罢了。

这一日,菘蓝一早起来感觉到身体有些异样,深知自己在这个时候不能犯病,只好把颜氏叫来了家里,一同讨论过几日要展开的新游公测计划。颜氏接到安排,拿上资料就迫不及待的冲到菘蓝家中。

于公于私,都很担心。

菘蓝见她抱着电脑和一打文件,满脸通红的站在门口,嘴角禁不住泛起了笑意。

颜氏看着面庞如瓷如玉,玉润冰清的菘蓝,心尖尖一阵欢喜,灼热的视线在他面上梭巡,宛若视察自己领土般的肆无忌惮。转念一想,急忙道“你哪里不舒服?我看看。”说着便上下齐手,又腾不出手,又着急的模样,逗得菘蓝更是想笑,只好把她两只胡乱扑腾的手抓在手里,宠溺笑道“我没事。”

颜氏通红了脸急道“你不要骗我,要把上次那个医生叫来吗?”皱起眉头,愣了下道“哎,还汇报啥啊!”说着就把手里的文件甩到了一旁的柜子上,欲拉着菘蓝往里走。

菘蓝任由她拉着,然后被摁在了沙发上,抬着一双温柔都端凤眼看着颜氏。颜氏险些被攫取了全部的心神,看得颜氏胸口微微起伏,她愣了一下,才发觉好像姿势有点奇怪,便放开了菘蓝,慌不迭把目光移开,后退两步,故作镇定,不露声色,努力想微笑一下,却做出了更加别扭的表情。

菘蓝缓缓坐正,笑道“我以为你真的有什么癖好。”迟疑一下,又道“不过没关系,什么癖好我都可以陪你。”

颜氏欲哭无泪。

说好的高冷柳公子呢?这怎么变得有点油腻了?回过神来,有些薄怒道“我看是不用汇报了。”

菘蓝很喜欢她微微恼怒的模样,感觉十分真实。便在她鼻子上轻轻一点,抿唇一笑,明眸透着温柔,温柔道“当然要汇报,别想偷懒。”

颜氏琢磨着,他回来后就一直没犯病,看来也是好了许多,无需过多担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我给你汇报。”

言罢,颜氏也坐了下来。

这是颜氏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来到菘蓝家,她的感受自然是不一样的。乌黑的眸子环顾四周,最后落在了墙上的油画上。油画出自一个不出名的画家之手,画中有湖泊,有湛蓝的天空,日光照耀着湖面,波光粼粼。湖边站着一名男子,孤孤单单,他眼底沉淀了忧郁,嘴角有一涡笑。画中除此之外便没了别的作物,美好之余又让人感到满心荒凉,满怀寂寞。

像极了了菘蓝。

颜氏心中有些惆然,未知的大山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能怎么办?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当初自己看上的柳公子,不就是因为他那一股高冷而不高傲,秀逸如月的气质?

爱人所长,亦该爱人之短。

颜氏眉眼温润含笑,声音轻柔,道“来,老板,我跟您汇报。”

调皮的语气,给这四周清冷的空气带来了温度。

菘蓝笑意微敛,眉轻皱,“女朋友身份,还是员工?”

颜氏看到他,本就心尖上生出花来,乐得一脸傻气,但想到他刚刚稍微油腻但言语,自己也想调皮一下,故意作出了委屈状,可怜兮兮道“自然是员工,我还欠您一千五百万呢!”完了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盯着菘蓝。

又是那有缘的一千五百万。

菘蓝唇边勾起一丝浅笑,笑意浅浅,唇角弧线如此温柔,朝她歪了一下头,“那就开始吧?”

颜氏见他不接茬,有些失望。但玩笑归玩笑,工作上,颜氏还是不敢有半点怠慢,老老实实把打印好的材料递给菘蓝,开始了长达三十分钟的汇报。

菘蓝微侧着头听汇报,漆黑卷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脸部线条冷峻分明。纸上的文字令他静然的眼波中掠起一丝浅浅的涟漪,眉心也是深锁着如山的心事。越听脸上神色就越凝重起来。

三十分钟后。

菘蓝眉心微蹙,问道“照这个进度,我们今年只能发布一款页游和一款手游?”思索一会,又道“那风腾科技呢?”

颜氏心里紧了一下,回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他们一共还有四款没有发布,都是页游。”

菘蓝脸色有些凝重。

颜氏道“还未发布的四款,其中两款主要是为了东南亚市场而研发的。”一提到东南亚市场,颜氏感到理亏,顿时降低了声音,弱弱道“对我们有威胁的是剩下的两款rpg游戏。”

心细如发的菘蓝知道她还在为失去华来科技的项目和自恼,弯了下唇角,眉梢平添几分温和,安慰道“你继续。”

颜氏道“只要我们两款游戏赶在他们之前发布,减少正面冲突,姑且还能维持当前的市场占有率。”

菘蓝脸上一缕轻愁略过,“其他的产品为何不能按期推出?”

颜氏微微低头,道“贺百兰带走了一些中层管理,他们直接影响了我们的研发进度。”她停了下来,沉默半晌,道“而我们的资金现在又主要压在了成都那款手游上。”

资金问题才是一位ceo忧心之事。

菘蓝“下周的发布可有风险?”

颜氏“没有。”

颜氏看他为了公司而踌躇不安的模样,很是不安,欲言又止,踌躇片刻,自信满满故作潇洒地拍了一下他,弯着眼睛道“放心啦,公司走了贺百兰,不是还有我吗?”这自信自夸的架势,一下子把菘蓝眉间的大山给冲垮了,温和优雅笑道“是,你是公司的宝藏。”

颜氏微微低头,冲菘蓝挑眉,“那自然,所以你知道自己多幸运了吧?”

“是,我最幸运,我都跟自己粉丝在一起了,能不幸运吗?”

颜氏脸一黑,“我想柳公子了。”

菘蓝假装不懂,绰有余裕,冷冷浅笑,“为何?”

颜氏脸色涨红轻轻扯着嗓子道“你看,人家柳公子在台上多迷人啊。”

菘蓝唇边的笑容优雅迷人,认真道“怎么个迷人法?”

搞不过他。

颜氏算是明白了,在他面前是无法逞口舌之快了。但是,可以耍赖啊!

“想知道啊?”

菘蓝及其认真的点点头。

颜氏迎上菘蓝那双目若悬珠的鹊眼,二人目光正对。他一双黑白分明,神光炯炯、隐蕴温柔的双瞳看着自己。这回颜氏是被攫取了全部的心神,不禁心中一动,双手钩上了菘蓝的脖子。

有些便宜还是要占一下的。

菘蓝正纳闷,谁知颜氏竟附在他耳畔,吹气如兰,轻柔惑人,低声细语道“那就”

与私语相伴的游丝般的气息拂过菘蓝耳际,他开始有一些细微的颤栗,正要揽她入怀,谁知门铃响了。

一看,是张亮和向医生。

因为新页游即将发布,菘蓝已连着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状态有些不对劲,张亮很担心,便私自做主把向医生唤了来。

第四十七章:随时死去(求票~)

菘蓝微怔了一下,声音轻柔,“我去开门。”

颜氏连忙从他身上弹开,干脆道“我去。”

菘蓝愣了一下,她这么快就把自己当女主人了?果然是私生饭,很是轰轰烈烈。像着了火的老房子,完全克制不住。目光跟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而后整衣敛容,尽快恢复端正雅正的坐姿,脸上亦覆上从容不迫的优雅神情。

他大概猜到是张亮。他这住所,也就张亮和向医生三天两头的来。

张亮见开门的是颜氏,明显的僵了一下,藏不住的嫌弃眼神飘到颜氏脸上,冷冷道“你怎么在这里?”

颜氏对此毫不在意,从容不迫道“我来汇报。你怎么”看到他身后的向医生,后面的质问又吞了回去。

向医生愣了愣,明白过后抿起唇,露出一道笑来,冲颜氏低声道“颜小姐也在啊,那我这算是白来了。”

颜氏低着眉眼,神情是温顺谦恭的,亦是低声像讲悄悄话道“您来的正好,我适才还担心他来着,你来了我就放心了。”微微扭头看了一眼客厅沙发方向,眼神甚是清莹秀澈,弄巧呈乖道“嘘,别告诉他。”

向医生本就对颜氏颇有好感,又觉得她此刻的神情十分天真烂缦,正要答复,谁知张亮对颜氏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一把推开颜氏和向医生,直径走进客厅。

连眼神都不留一个。

颜氏无奈,拢了拢头发,冲向医生耸耸肩笑笑,“他就这样”然后冲张亮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才作罢。

向医生微愣,很快笑了一声“小伙子气血方刚,都这样。”

颜氏“对,都这样。”

哼!

三人来到菘蓝跟前。

菘蓝呆了呆,果然是张亮。很快,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看着三人,觉得甚是有趣,不徐不疾道“怎么?要开party?”

“开什么party,来,先坐下!”颜氏把两人都摁在了椅子上,轻咳一声,郑重道“咳咳,是我的主意,你看你,都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我们这不是担心你吗?”

菘蓝闻言迟疑了一下,淡淡一笑,看着张亮。

他知道颜氏不是那种会擅自安排他人的人。

两人对视片刻,张亮首先垂下眼,道一声“是我都主意。”

菘蓝望着张亮,端详片刻道“好,我知道了。”

向医生看这三人,温婉一笑,并不作声。

偏偏颜氏没有一丝自觉,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插过一句话来“不是,是我的主意,你别责怪他。”说完,白皙的脸上悄悄染上了一丝红晕。

她向来不会撒谎。

菘蓝不打算让气氛难堪,迎着她的视线,淡淡一笑,轻轻柔了柔她的额头,十分宠溺的语气道“多管闲事。”

颜氏倒也不觉得彼此之间的眼神交流过分了些,冲菘蓝莞尔而笑。

在一旁的张亮听了这话,看了这温情密意,一室生春的画面,眼色不善地盯着颜氏,连话也懒得说了,像是要把颜氏恐吓出去。

“咳咳咳!”

向医生看着这两人眼睛里流动的宠溺与爱意,实在看不下去了,来了兴致,面带微笑,冲菘蓝调侃道“你这宅子这么大,怎么,谈恋爱了~~金屋娇娘~~都不让我们来串门了吗?”

谈恋爱,三个字,她特意放慢了语速,加重了语气。

菘蓝闻言缄默,随即也笑了,道“说吧,什么事。”

向医生哼哼一笑,仍是淡然的很,不徐不疾道“这不是我让你按时来复诊,你也没来,没办法,谁让你是菘总呢?小的我只能亲自过来了。”说罢便伸手打开药箱。

颜氏闻言,眼神阴郁起来。没想到他这么不爱惜自己,心里有些薄怒。犹豫了一会,硬生硬气道“你是小孩吗?怎么能不听医生的话呢?”

菘蓝立刻哑然失笑。这种迫切的关心,菘蓝从小便很少尝到。他顿了顿,眼眸里有一丝惊恐微闪,而后迅速的垂下了眼帘。

一个人从来没吃过甜的,有一天,你突然给他一块甜品,他第一反应一定是惊恐的。这是什么?你为什么要给我?

这微妙的变化,向医生全看在眼里。她交叉的二郎腿换了个位置,挪动了下身子,支着下巴看着菘蓝,若有所思,眉宇间也隐有忧色。

还未等菘蓝说话,张亮就冷冷瞥了颜氏一眼,话中带刺说道“这是因为谁?”

是啊,这是因为谁?如若不是颜氏的出现,第二人格怎会频繁出现?张亮气归气,但也拿不出实际的动作来阻止事情的发展。

颜氏可真的是忍无可忍,脸上白了三分,冲张亮微微嚷道“诶,我说张亮,从进门开始你就挤兑我,你到底哪里看我不顺眼?”

张亮撇开脸,冷哼一声回道“就没顺眼过。”

张亮说起话来,像炮筒子一样冲,全是火药味儿。

也好,这样的氛围又把菘蓝从刚刚的黯然中拉了回来。他皱了一下眉,忍不住暗自发笑,没想到这两人如此水火不容。

向医生看这个场面,摇了摇头,眉间都要拧出一个疙瘩来,一副大人训斥小孩的模样,道“你们俩闹够了吗?今天是来听你们吵架的吗?我本硕博连读8年,就是为了听你们吵架吗?”

颜氏也觉得有点过了,垂下眼,低声喃喃“谁让他先瞪我”

说的甚是真诚,以及委屈。

张亮则是负气的别过了脸去,不再看颜氏。

菘蓝轻嗤一声,摇了摇头,嘴角如阳光散漫咧开,露出洁白闪亮的牙齿,不露喜怒道“好了好了,你们来的正事?还不开始?”

向医生被他那及其隐秘的无助而黯然的眼神煞了一下,回过神来,手里已经拿出了听诊器。

“你有这个自觉就好。”

菘蓝听懂了。再饶舌的话,只需思索片刻,他就能听明白。他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礼貌道“幸亏有你。”

“得了吧!”

向医生一边蹲下,一边嫌弃他。

难得调侃的语气,让气氛回暖。菘蓝从来不计较细枝末节,依旧是任由她调侃。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菘蓝确实没有发病的征兆。

向医生收回器材,那双一直拧着的双眉终于微松,像是舒了一口气,道“总算不折腾了”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对另一个人格说的。

张亮悄然无声地出了口气,微微绷紧的面颊终于放松了下来。

颜氏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一些,喜眉笑眼,“谢天谢地!”

菘蓝神色松弛了些,脸上却没露出什么,仍是淡淡笑着,安适如常道“你看,白跑一趟了吧。”

向医生知道他的性子,悲伤,焦虑,难堪,总能藏得很好。作为他的主治医生,她是关心和担忧他的,作为认识多年的朋友,她是讨厌他的。

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才导致了这样的病痛。

这让生为医生的她,足够疾首蹙頞了。

她回过神来,神情自若提醒道“不过你也不能过于劳累,一个人的身体,两个人的精神消耗,你知道会怎样。”

菘蓝神色变了变,伤痛自眼底一闪而逝,很快恢复平静,道“我知晓,你放心。”音量极低,若微风拂耳。

他不愿在颜氏面前表现太多脆弱对一面,亦是不想让她知道更多。

颜氏去送向医生,出到庭院中,向医生突然停下,对颜氏问道“未来不易,你可想好了?”

她的语气轻柔异常,仿佛被卷入事件里无辜者的低喃,眼神却是冰冷的,宛如刀片般朝颜氏扫去,容不得她退却。

她要对自己对病人负责。倘若这女人之时一时之快爱上了菘蓝,那趁早结束。

而颜氏怎会不知道未来不易,她又何惧过?正要信誓旦旦的承诺什么,却被向医生打断了。

“他随时有可能消失”

颜氏只觉像被人一锤砸在心口上似的,又酸又疼又闷。

向医生略顿,又道“是死去。”

平常又沉重的词。

颜氏怔在当场,若石塑若木雕,浑身上下,因这一句话而动弹不得。

飞蛾扑火。

没错,颜氏脑海里立刻想到了飞蛾扑火。以及,镜花水月一般,触手成空。

张亮的威逼恐吓和向医生一步一计的告知事实,合起来,那便是软硬兼施了。

向医生见她神色已发生变化,沉吟片刻,终是追道“你若无心,可早做打算,不必伤人伤己。”她的声音是低沉的,却又平缓,并无生动,她并不想让颜氏听出她话里都刻意,仿佛就是一个医生在如实又平静的告诉你病情。

颜氏缄默了。

片刻后,声音微颤的问道“你不是医生吗?”

话一出口,颜氏自己都想取笑自己。

向医生倒也不怒,眼底似乎闪过什么,然而太快了,连颜氏都捕捉不住。她迟疑顾望,未见菘蓝出来,才垂下眼,轻声道“你了解过这种病吗?”

颜氏摇摇头,力持镇定,可神情却是若有若无的哀伤。

向医生看着颜氏那余悸未退的脸,噙着似是而非的浅笑,半晌,才说“下次我再和你细说吧。”

第四十九章:柳公子(一)

向医生即是一名专业的医生,亦是菘蓝的朋友,她从心底里希望菘蓝可以痊愈。正因为她是专业的医生,她太清楚人格分裂患者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抑郁症。

我国有超过5400万人正在被抑郁症折磨着。而这是一个没有人关注的疾病。除了精神科医生会科学把这些人当成是患者,其他人在接收到这些信息的时候,第一时间是觉得这个人怎么那么矫情?怎么那么脆弱?妄自独裁而又无知的主观判断,将这些患者推向了阴暗的角落。

作为履霜坚冰的医生,她不能存在一丝侥幸心里,必须随时佩韦佩弦。

她知道对颜氏说那些话是有些悍然不顾,可残忍归残忍,若是结局注定是悲剧,何不尽早收场?她甚至不相信菘蓝真的有信心和决心要克服病魔,所以她也不相信颜氏是磨而不磷,涅而不缁之人,能匪石匪席守着菘蓝。

或许只是被一时的热烈情感冲昏了头脑,一次突兀的出现,将菘蓝的生活撕扯成碎布,再悄然退场。

从菘蓝家出来,已是黄昏。

晚霞像火焰一般燃烧,遮掩了半个天空,太阳就要落山了。周围的空气似乎特别清澈,像玻璃一样。远处笼罩着一片柔和的雾气,样子很温暖。鲜红的光辉随着露水落在不久以前还充满淡金色光线的绿化带上,树木,草地,投射出长长的影子来。

向医生回头看了看那座宅子,不免触目兴叹。

原生态家庭,何尝不会成为一个以爱的名义设置的牢笼?在道德的控制下,你不敢推门而出,直到最后溺亡其中,或是被时间冲散在漫长人生中。

那宅子,看似菘蓝为了逃离父母而设的避风港,实则是个牢笼,鸟入樊笼,他也只是换了个地方将菘蓝整个人牢牢的关了起来。

颜氏再返回时,菘蓝已在沙发上睡着了。

美如冠玉的脸庞,像是一幅一尘不染而沉淀了千年的水墨画,精美而沉重。眉清目朗之下,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闪着光,又像个稚嫩的孩童。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的过去是怎么样的?

他的未来又是怎么样的?

她看久了,又开始胡乱想着。向医生面上是平和,可藏不住的是冷酷严肃的神情,和带来的威慑迫人,压的颜氏喘不过气。

倘若有一日,柳公子消失了该如何?

而两人共存又该如何?

她拥有柳公子的时间还有多少?

最坏的,最好的结局,都在她脑海里混乱的交杂着,扰得她心中似有千斤顶压了过来,只要稍稍躲闪不开,整个人怕是要粉身碎骨。这些又像青藤一样缠绕不清的思绪令她有些燥热,她看了一接近空荡荡的茶几,竟瞧见了一支笔,便伸手拿了过来,动作娴熟地把头发给盘了起来,眼角眉梢皆是风情。

一系列动作完成后,她脸上泛起了一丝忧伤,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心里的不安也随着这口气吁了出来,可还是伴随着空气围绕在她的身旁,挥之不去。

宅子里十分安静,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斜阳透过玻璃洒进屋内,地上微微晃着一些橘红色的光。

颜氏终是觉得心口十分沉重,像被人摁住,几乎透不过气了。她便起身去开窗,傍晚的微风像是紧固已久突然得到解放,在颜氏脸上停了片刻,像是感谢的抚摸,轻柔之极。开了窗,她又轻轻的走到沙发处,蹲在地上看着菘蓝。

菘蓝似乎睡得很安心,轻微均匀的呼吸声伴着窗外的微微风声,像一曲田园曲,明快又温柔。她看得累了,便在旁边坐了下来。也不扰他,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看了他许久,终是有些困了,便悄然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去了院子里的藤椅上坐着看夕阳。

别墅区极是幽静,寂静得像尘世间的空谷。再加上余辉柔和的笼罩,像一位高雅而孤独的诗人。

微风吹拂下,颜氏额前的几缕发丝微微舞蹈,眸中绽放的美丽笑容里藏着一丝淡淡的沉郁。随着身上斜阳斜移,她仿佛化作了一塑石像。看起来,神秘而迷人。

她脑子有点混乱,好像被蔓藤给困住了,天罗地网,进退无路,只能束手就擒。自己也不知道,心中究竟想些什么。她就这样看着斜阳,也忘却了紫外线这种导致皮肤快速衰老的万恶之物。

她的皮肤原本就白皙娇嫩,斜阳照久了,便泛红了,好像高原红一般,原始而淳朴。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已完全消失在那边的矮山头上,天色也渐渐黑了。院落里小竹林下躲起来的昆虫大军们也开始蠢蠢欲动,虫鸣逐渐响起。微风吹来,竹叶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夜晚终是按捺不住,带着汹涌澎湃的躁动来了。

一只不知好歹的蚊子已经如饥似渴地贴在了颜氏肌肉玉雪的手臂上,大口大口的吸着血。她端着咖啡的手顿了一下,一看,好大一只花蚊子。

——“啪!”

想都没想,就一掌拍下去,不偏不倚要了蚊子的命。这一掌,也恰好提醒了颜氏,该进去了。

菘蓝这么敏感的人,难得睡一会,这要是睡醒了睁眼看到昏暗的光线,空无一人的客厅,心里该是多么怅然?

颜氏一着急,连咖啡杯都忘记拿了。小碎步慌慌急急地跑回屋内。

菘蓝未醒。

昏暗中,他清秀俊雅的五官更加柔和精致,神情依然安适如常,象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湖面上漾开一圈圈了的涟漪。

她轻轻喘了一口气,开始找客厅的灯,找了半天才找到。灯亮了,看了看菘蓝的睡姿,还是那么雅正,她不禁惊叹他的自律和自控力,又特别想捉弄一下他,把他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才好。想好了姿势,要上手了,又退了回来。

罢了。这么清冷的一个人,也不知道醒来会羞成什么样。

要不要唤醒他?

算了,难得休息,让他再睡一会吧。

她索性伏在桌上,歪着头看着菘蓝的睡姿。她的眼睛是茫然的,同时有一种湿漉漉的色泽。

这人怎么这么好看?

比我还好看。

颜氏有些自惭形秽。

还是叫醒他吧,这要是再睡下去,晚上可怎么入睡。

趴了一会,颜氏嘟囔着说“月亮爬起来了。”

菘蓝向来不会深睡,听得有人说话,迷蒙着就醒了。他抬起眼,呆呆看了颜氏一会,眼里重新覆上了缠绵缱绻,而后用一种特别无辜的口气问她“你等了多久?”

颜氏还是伏在桌上,歪着头看着她,没加思考,坦诚道“几个小时吧。”

菘蓝见她愁眉锁眼的模样,呆了呆,反问一句“你就这样盯着我看了几个小时?”见颜氏点头,又呆了呆,才道“也是。私生饭。”

颜氏眨了眨眼,说“嗯。”又是一种无辜的神态。

菘蓝嘴角微微上扬,关情脉脉望着她。

静悄悄的别墅,没有生活气息的客厅,只有两个人这般对视着,显得孤单而落寞。仿佛这场毫无胜算的战役,注定是他们俩的,旁人无法支援。

颜氏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喃喃低语“我害怕。”

菘蓝微微迟疑,算了会了她的意,张开了怀抱,朝她温柔的笑着。

颜氏会意,投入了他的怀抱。她靠在他的胸前,感受对方的胸腔里的那颗跳动的心,才有了真实感。

菘蓝也不知想起什么,眼底的落寞昭然若揭。片刻后,他整理心绪,轻声道“别怕。”顿了顿,又道“我会一直在。”

这句话,郑重又浪漫。像是穿越了无数个春夏秋冬,越过千万重人群,才袅袅传入颜氏的耳膜,缓缓侵入她的内心,将她整个人都唤醒了。

她红着眼,点了点头。

第五十章:柳公子(二)

当天晚上一壶酒工作室正好有表演。菘蓝也许久没有演出了,正好他想带颜氏见见一壶酒工作室的伙伴。于是便带了她去了剧场。

“你都不上台,我来干嘛?”

菘蓝“要学会博爱,阿榆也是一名很优秀的ser。”

颜氏皎洁一笑,“那行啊,反正我做私生饭也腻了,正好换个口味。”

菘蓝嘴角上扬,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颜氏,道“你试试看?”

颜氏立马投降,“哎,我这人吧,头脑简单,没办法一心多用,真可惜。”

北冥有鱼看着这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化妆师,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很是惊讶。长身玉立的他甩了甩袖子,走到两人跟前。

“别来无恙?”

上一次颜氏来后台,还是躲在门口偷偷看,这回可是以台柱子的女友身份光明正大的出现,心里还是有些得意洋洋的。紧紧贴着菘蓝的身子,眼神热情而不是礼节地看着正在装扮的众人。见到已装扮完成的北冥有鱼,颇为欢喜,但菘蓝没说话之前她定是不敢发言。

菘蓝脸上浅浅而笑,说道“别来无恙。”

其他小伙伴亦是靠了过来,一众人围着菘蓝和颜氏。

“诶,阿菘,谁啊?”

“我说这么久没见你来工作室,原来是忙着”

“咳咳咳!”

北冥有鱼打断众人,“都化妆去,待会就上台了。”

众人仍是不散。

菘蓝揽着颜氏的右手加重了力道,嘴角挽出一道浅浅弧度,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女朋友,颜氏。”

“哇!”

“阿菘,你终于谈恋爱了啊!”

“天啊!我们高冷的柳公子终于要出嫁了!”

“快,扶着点我,我要晕倒了”

“快掐我人中!我不是在做梦吧!”

众人有一种多年闺中待嫁未成功的女儿,终于有人要了的那种喜悦感,接近喜极而泣。

颜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知该如何作答。可一旁的北冥有鱼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大家一阵寒暄后,北冥有鱼把菘蓝拉到一旁,忧形于色地望着他的眼,认真问道“真的决定了?”

菘蓝沉默着,良久,神情自若,“不然呢?”

北冥有鱼被噎了个结结实实。沉默半晌,喟然叹息道“且希望大家都平安吧。”他像是在说一个很简单的愿望,却说出了九回肠断之意。

菘蓝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对此一笑了之,慢腾斯礼道“清宫除道。”

北冥有鱼还能说什么?即使是对他挂肚牵心,可路是你选的,我作为朋友,除了陪着还能做什么呢?

颜氏在另一旁被几个女生围住,对她是怎么泡到菘蓝这个问题上穷追猛打。

颜氏特委屈。

——“好像不是我泡的他啊,是他泡的我啊!噢,好像也不对,是我泡的柳公子。也不对,我只是粉丝而已啊!

“那个,你们,是不是该上场了?”

女人们并不理会颜氏的提醒。

“我就说嘛,之前那个清水喜欢阿菘,阿菘根本不搭理她,原来他喜欢你这款的啊!”

颜氏勉强笑笑,频频朝菘蓝的身影望去,望眼欲穿。

好在颜氏是一个宜喜宜嗔之人,才不至于让这些菘蓝的女伙伴们过于嫉妒。

菘蓝见北冥有鱼没有了疑虑,方才来到颜氏身旁,不紧不慢提醒道“上场了。”

围着颜氏的几个女生闻言立刻散开了。菘蓝牵着颜氏的手准备去观众席。

北冥有鱼拦住两人,疑惑问道“你就这样坐在台下?”

菘蓝淡淡道“有何不可?”

北冥有鱼“不妥。”

菘蓝“原因。”

北冥有鱼扶额,提醒道“你别忘了,我的粉丝也是你的粉丝,你光明正大的带着女朋友出现,你让他们怎么传?”他指的是怎么传到许嘉嘉那边。

颜氏闻言,歪着头打量着菘蓝的脸,微微皱眉,戏道“嗯,是太帅了。”顿了顿,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你每次来剧场都是柳公子的妆容吗?”还未等菘蓝回答,又自己点了点头,认真道“嗯,是太帅了。”

北冥有鱼在一旁看她这个戏精的模样,忍俊不禁,说道“眼还挺尖啊,还能发现他妆容的秘密。”

颜氏露出微微得意的神情。

菘蓝知道北冥有鱼在提醒他什么,微微皱眉,沉默片刻,说道“口罩。”

北冥有鱼转身对工作人员大喊“口罩一个。”

这架势,这让人容易产生误会,以为是入了什么邪教组织。

颜氏楞了楞,方才大悟。柳公子虽然不是什么艺人,但在古风圈也是个名人,粉丝量还是有些规模的。她哭笑不得,调侃道“你怕掉粉啊?!”

菘蓝眉微蹙,摇了摇头,“不怕。”

“那你戴口罩干嘛。”

菘蓝和颜悦色看着她的眼睛,不慌不忙道“保护你。”

“哦。”

颜氏冁然而笑。

两人坐在台下,一前一后分开坐。颜氏有些生气,可是又无可奈何。

好戏上演。

今天演的是男风。

十六国时期,西燕政权第二位皇帝慕容冲的故事。

慕容冲容貌俊美,骁勇善战。他的人生也可谓是十分传奇了,因为在他做皇帝之前,他曾经是前秦皇帝苻坚的男宠。

太和五年(370年),苻坚灭前燕,慕容冲和姐姐清河公主一起被苻坚俘虏。苻坚不仅将貌美的清河公主纳为妃加以宠爱,更是将“魔爪”也伸向了年仅十二岁的慕容冲。慕容冲容貌极其俊美,有龙阳一样的姿貌,苻坚十分宠幸他。姐弟独占宠爱,其他的宫女全都失宠。长安儿歌唱道“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大臣们十分担心这前朝的公主皇子姐弟俩不除会成为祸患,于是恳切劝谏,但苻坚只是把慕容冲送出宫去养着,并不理会大臣们的言论。慕容冲的小名叫“凤皇”,而长安又有民谣说“凤凰凤凰停在阿房。”苻坚就在阿房城种植梧桐、竹子数十万株等待凤凰。

后来,慕容冲养精蓄锐,终于找到机会起兵,也如大臣们所担心的那样成为了苻坚的“祸患”。

剧场上一群布衣孩童在巷子中神采飞扬唱着“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慕容冲屏气敛息,跟在孩童身后,他一身布衣,脸上画着锅底灰,又脏又丑。可他的眼神却十分犀利,甚至是带着仇恨的火苗的。

观众们都捏一把汗,生怕他要行凶。

“凤凰凤凰停在阿房。”

场景切换,慕容冲来到了一处山林中的小屋。

迎接他的是家姐。

虽是山林中,家姐却是一身华服,尽显兰质薰心。山林绿葱,美人如画,赏心悦目。

见家姐一幅闲情逸致的神态,慕容冲脸上微微薄怒,冰冷道“家姐因何事如此愉悦?”

家姐略顿,笑笑“苻坚今日要来。”

家仇国恨,谁能释怀?家姐对苻坚也是悲愤填膺,只是无奈姐弟两人目前势单力薄,只能委曲求全,卧薪尝胆。

慕容冲艴然不悦,一甩袖子便进了自己的里屋。关上门之后,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把小短刀,眼里透着只有狼在面对猎物时才会有的眼神。

卧薪尝胆太久,人就会被仇恨吞噬,成为一具没有思想的复仇之躯,行走在王宫之内,等待最好的时机,成就这具躯体。

颜氏有些迷惘,搜了一下这首童谣,方才知道是唱的慕容冲,心里一惊,好看不看,怎么会来看这出呢?

那北冥有鱼脑子是被门挤了吗?

她回过头去看菘蓝,未见他脸上有半点异样,更是惴惴不安。

他怎么能如此平静呢?她倒希望他此时能把自己拉走。

场景一转,苻坚出场。相对而言,他更宠爱慕容冲。男风带给帝王的新鲜感和刺激感更浓烈。两人上来就是一阵谑浪笑敖,你侬我侬。可慕容冲的眼里分明有了薄怒。糟糕。

糟糕。

颜氏心中大感不妙。

回头看菘蓝。

果然,他脸上依稀可见的冷汗,在微弱的光线下闪闪颤抖。

颜氏当机立断,悄然起身半弯着身体来到菘蓝身旁,看了一眼他,便抓着他的手要往外走。但是菘蓝并未起身,而是目光炯炯的盯着舞台上的人物。眼里发着异样的光。

颜氏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忐忑不安。同时旁边坐着的人也感到了骚动,纷纷向他们投来目光,将两人上下打量。

颜氏无奈,转而向菘蓝旁边的人求救。

“您好,我可以跟你换个位置吗?”

陌生人摇摇头,表示不愿。

“您看,我家属有些不舒服。”她指了指菘蓝。

家属两个字说的顺其自然,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陌生人看了看菘蓝,眼神在菘蓝的口罩上停留了片刻,方才妥协,和颜氏换了座位。

颜氏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握住了菘蓝的手。却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个状态似曾相识。

“老板?”

菘蓝亦是不理会。

颜氏已经慌不择路了,一咬牙,把他的脸扳了过来,撤掉他的口罩,覆上了他的唇。

众人一阵惊呼。

“天啊!干什么啊!”

“哇!”

“这又不是电影院,太乱来了。”

剧场的观众大抵素质还可以,就算是惊呼,亦是把声音压得十分的低。因此台上的ser并未受到打扰,而是继续表演。

唇上突来的凉意,让菘蓝回过神来,眼中略过惊愕,但很快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发生了什么,眼中尽是温柔,伸手将护住颜氏的肩膀,低头温柔的回应着她。仿佛当下整个剧场内,只有他二人。

但是很快,就有粉丝发现了柳公子。

“诶,你看,好眼熟啊!”

“柳公子?”

“他是柳公子!”

“柳公子!是他!”

窃窃私语逐步变成一定分贝的惊呼。

菘蓝放开颜氏,冲粉丝点点头,并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他向来都是高冷不容亲近的气质,粉丝们也是不敢造次,乖乖的恢复了冷静,但制不住的是拍照。

一看到粉丝拿出手机,颜氏本能的是往菘蓝怀里躲。这一躲,更显亲密。粉丝们拍的就愈加疯狂。

菘蓝将颜氏搂在怀里,对众人露出了清冷的笑容,并用手势提示他们不要拍照。有的人放下了手机,而有的人却是半蹲着挪到了两人身旁的位置,光明正大的拍。

颜氏见状,脸微微泛红,是紧张,是忐忑不安。

今天是她第一次接触菘蓝的兴趣圈子,以女友的身份,正式而又有意义。但如此暴露在柳公子的粉丝中,她却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是一个不喜欢在网络上表露自己生活动态的一个普通人。

她覆在菘蓝耳旁,轻声道“我们要不走吧?”

菘蓝闻言轻轻一笑,握住她的手将她扶起,覆在她耳际浅浅温柔道“好,走。”

台上的北冥有鱼把这一幕都看在了眼里,但他并未出来处理。在他看来,菘蓝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承受柳公子身份带来的后续反应,以及第二人格带来的抗衡。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古风圈已经开始疯传两人的合照了。粉丝的评论各有千秋,有支持的,有反对的,更有恶毒咒骂的。

网络传播的速度之快,毋庸置疑。当晚,这些合照就传到了许嘉嘉的视野范围内。

第五十一章:云起

天已经彻底黑了,密密麻麻的路灯亮了起来,宛如星河。

菘蓝治疗的几个月来音讯全无,许嘉嘉生气之余更多的是担心。这一从张亮那里得知菘蓝回来的消息,又加上网络上那些照片,就火急火燎的就往菘蓝这边赶。

许嘉嘉很随意的坐在沙发上,手撑着额角正盯着墙上唯一的一副油画。油画出自一个不出名的画家之手,画中有湖泊,有湛蓝的天空,日光照耀着湖面,波光粼粼。湖边站着一名男子,孤孤单单,他眼底沉淀了忧郁,嘴角有一涡笑。画中除此之外便没了别的作物,美好之余又让人感到满心荒凉,满怀寂寞。

像极了了菘蓝。

忧伤像透明的空气,萦绕着许嘉嘉。暖暖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将许嘉嘉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柔和。他嘴角动了动,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

像是自嘲,又像是对画中人的怜悯。说着轻笑起来,眉眼里是满满的眷念。那是谈论到至亲之人时,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情感。

张亮站在旁边,脸上有微不可察的怜悯。

许嘉嘉“张亮,你说这画中人像不像他?”

张亮看了看墙上的油画,不冷不热地说“我觉得不像。”

许嘉嘉微微皱眉,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像他们这样的人,虽早已习惯异样的眼光,却也不是石头做的心,也会感到难过,自嘲,悲悯。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轻下来,像是为了配合他这个男朋友的身份,话中透着对一个人的了解和爱意,缓缓道“不像啊”又停了下来,看着油画,像是在说一件很庄重的事情,声音变得清透低沉“我觉得像。”没有尾音,干脆利落的下了判断。

张亮脸色微沉,不再理会他。

菘蓝推门而入,惊愕略过他的双眸。

他哪里来的钥匙?菘蓝也不愿去想了。多半是另外一个他故意而为。

张亮走向前,正要开口,菘蓝抬抬手示意让他不要说话。张亮会意,闭了嘴又站在原地。

许嘉嘉一见菘蓝,冷漠和疲倦的脸色立刻暖了起来,一抹春色浮上,唇边漾开一片温柔。抬眸,语气轻柔恳切,小心翼翼轻声问他“你来了?”

菘蓝不答,脸上表情却十分淡漠,亦可以说是没有表情。

两人茫然对视一眼,惊愕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不知所措。

好多问题,都固定在心中,无法出口。

许嘉嘉起身想要拥抱菘蓝,却被菘蓝给推了开来。许嘉嘉心里一颤,尴尬的双手不知该放何处,一双眼睛惊愕不已。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

菘蓝眉峰凝起,眸光黯沉如夜,眼底充满了冰冷疏离,不像往日那般温柔,语气淡薄道“你总是如此任性,可对得起你这个艺人的身份?”他生气的时候不会像别人那样疾言厉色,他脸上的神情不会变,甚至连呼吸频率都不会变,甚至什么都没做,可是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生气了。

声音平静凉薄,刺过许嘉嘉巨恸的心口,心中的害怕让他变得卑微,强作微笑道“我没翘班。”

菘蓝不得不承认,每次撞见许嘉嘉,他心中都是忐忑不安,甚至是厌恶。他收起不安,不露神色地强忍着不悦,嘴唇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缓缓走向他。

菘蓝“大白天的怎么还没通告了?”

许嘉嘉秀眉微皱,心里一凉,有些委屈道“我担心你。”

菘蓝心里一颤,跟前的人又有何错?又何必迁怒于他?前后不过都是自作孽罢了。眼神温和,渐渐柔软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许嘉嘉双手滑过菘蓝的细腰,温柔的将他抱住。

虽深知许嘉嘉何罪之有?不过是爱上了另一个菘蓝罢了?但菘蓝依旧无法不厌恶一个男人靠在自己身上,心跳一下变得急促,怔怔看了许嘉嘉半晌,深潭一般的漆黑眼眸迸发着冷意,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厌恶和恶心随之而来。但他很快又故作平常,张了张嘴,不冷不热道“让你忧心了。”

许嘉嘉太喜欢小菘总的怀抱了,觉得温暖又结实,干净又安心,这令许嘉嘉想在他的怀抱里待上一辈子。他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享受这个时刻。过了好一会儿,调整好呼吸后,才睁开眼垂下眸,柔和地望着小菘总,轻声道。

“你没事就好”

长长的尾音,都在说这一个词虚惊一场。

虚惊一场,怕是这人世间最美好的一个成语了。

菘蓝“往后通告多,就别往我这跑了。”声音如泠泠寒波,涧中许嘉嘉的心。

许嘉嘉心一凉,又怕又急,闪过一丝复杂而失望的光芒,唯唯诺诺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终了,菘蓝眼色沉了沉,有一丝的锋芒闪过,他推开许嘉嘉,声音如泠泠寒波,涧中击石。

“我们谈谈吧。”

许嘉嘉沉下脸色,眉峰凝起,眸光黯沉如夜,微微嘶哑道“我不想谈。”又强行抱住了菘蓝。

在一旁张亮似乎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想拉开许嘉嘉,却被他呵斥了回去。

“张亮!你是不是该出去了!”

张亮看着菘蓝,菘蓝点点头,于是他便转身就要离去。

“你在干什么!”

门口传来暴躁而严厉的呵斥。

是菘蓝父亲——菘铭浩。

只见他脸色勃然变色,冷冰冰的眼神透着几分戾气,直径走到三人跟前。

这一声呵斥,屋子里的每一个物件都在发抖,让人心底里升起一股巍然。张亮立刻后退两步,低着头不敢出声。许嘉嘉也惊愕住,脸色惨白,一股寒意直窜脚底,立刻放开菘蓝,一双眼睛惊恐万分不知所安。

菘蓝一惊,心一沉,顿了顿,眼神阴暗了几分,眉间略过一丝苦涩,又很快的恢复淡然神情,一点儿也不露惊惶疑虑,眉目俊朗唇角笑意懒散而清爽。

“你说在干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

父亲读懂了儿子话里挑衅和警告之意,两道浓眉立刻紧紧地拧在一起,有抹不开的怒意在里头,似千金沉重的石头压着,声音中带了几分高傲和苛厉“菘家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丢光了脸面?

菘蓝眼底有血雨腥风慢慢的涌。

到底什么是菘家的脸面?父亲所谓的正派家风和规矩的家庭从始至终都容不得菘蓝。菘家只需要一个继承家业的傀儡,一个没有自我的,只会专研商业的机器。可就是这样的家庭,偏偏生了有着秀美长相的菘蓝,一个大家众所周知的“女儿家”。

就是这个“女儿家”,让菘蓝的童年全是阴影。父亲的呵斥,恼怒,母亲的眼泪,包揽了他所有的童年。普通家庭的家长里短,温情亲情,对他而言是奢侈,连奢望都不能奢望。

菘蓝眸中闪过一丝落寞,喉中有些涩然,张了张嘴,道“我给您丢脸又不是今天才发生的事,您又何必和我置气?”

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首尾几乎是含在喉咙里,好像再多说一个字,那些埋藏经年的恨意和委屈就会倾泄而出。

菘铭浩听了儿子这番话后,眸光沉寂,沉沉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怨我?”

菘蓝目光冷如冰霜,眉间略过一丝苦涩,“我哪敢。”

许嘉嘉在一旁不敢插话,这些话听得他也是眉心紧皱,心里一阵阵发胀。

菘铭浩转而静默地看着许嘉嘉片刻,眼神又犀利了起来。

“厚颜无耻!”

言辞犀利而暗讽。

许嘉嘉心中波澜起伏,嘴角肌肉抽搐,不知如何应对。张亮黑沉沉地看着他,暗示他赶快离开。

菘蓝神情冷淡肃然,冷冰冰丢过去一个眼神不冷不热地说“跟他没关系。”

父亲的脸此刻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显得变形。老人家看起来气得够呛,双脚狠狠一跺,然后坐了下来。父子二人对视,父亲冷冷地瞪着儿子,儿子却双目若霜。

短暂的静默,气氛愈来愈清冷和森然。

片刻,菘蓝的脸色明显地阴沉下来,依然是清冷无波的声音。

“爸,家事我们关起门来说。”

又看着许嘉嘉命令道“你先走。”

许嘉嘉哪里敢走,他也深知,今天是逃不过了,惨淡的笑着摇头。

菘铭浩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阴沉地瞪着儿子,“你也知道是家事?你知道外面媒体怎么写你吗?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光了!”

“你们立刻结束!”

父亲突然转而恶狠狠的盯着许嘉嘉道“你都不知廉耻吗?”

菘蓝他的声音压到极低,却因为愤怒而接近咆哮,仿佛匍匐在地的嘶吼。

“和他没关系!你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明白吗?有病的人是我!是我!”

“您不是知道吗?我从小就有病啊!您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言语报复的快感瞬间撕裂了他的心,他的目光像狼一样凶狠而阴沉。

菘铭浩知道儿子说的是什么,切齿痛心,一张脸又黑又沉。

末了,淡淡哀伤的目光看着父亲“你够了,你真的够了!”冷笑了下,眸中隐隐悲怆嘲弄之意,“我变成这样,您就没一点愧疚吗?您就没想过我为什么会这样吗?难道我天生就喜欢男人吗?但凡你从小对我有一丝的理解和支持,我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声音由怨恨的咆哮变成嘶哑的呐喊,再而是凉凉的哽咽生生的拉扯,让人心疼。

张亮心一狠,站了出来,沉沉道“菘老,菘总他,患有多重人格……”

菘蓝冷声道“张亮!”

张亮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出了事实“患有间歇性人格分离症!”然后一言不发,只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

话刚落音,菘蓝的身子明显颤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悲苦之色,甚是可怜。紧闭的眼睫颤了颤,随后睁开了眼。眼眸且幽且深,静如千尺寒潭,无一丝波澜。

第五十二章:纸包不住火

大部分的人在接收信息时,会优先选择自己愿意听的。

许嘉嘉神色不安,眉宇忽冷,厉声喝道“张亮,你胡说什么!”张亮此时恨不得把许嘉嘉丢出去,极不耐烦的眼刀刺棱刺棱地剐他。

菘蓝的父亲在听到张亮那近乎嘶哑的声音突出来的几个字,脸上先是不为所动,大概反应了几秒,方才想到“人格分离”四个字好像是一种精神疾病。立刻浩瞳孔猛缩,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心脏像被撕裂成碎片,剧痛无比。

自己就这么一颗宝贝的独苗,所以一直对他要求极其苛刻。除了课业要好,综合能力也要跟上,待十八岁之后,又将他送到国外读书。从小到大,儿子性情温和,从不与人起争执。可也因为这样的性子加上何郎傅粉的气质,在学校常常受到欺负,身上带着伤回家是常事,但是他却从来不说。和他们两夫妻也很少交流,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就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如今当头一棒告诉他,他有了什么奇怪的疾病?无异于五雷轰顶来得惊恐。

菘铭浩苍白的脸上的皱纹也拧巴着,仿佛皱纹微微颤抖,他在克制他的震惊和不安。

如履薄冰的张亮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眉头紧锁,颤颤的望着菘铭浩阴寒的双眸,战战兢兢说道“菘总的病史已经有七年了,怕您担心,所以”

菘铭浩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脸色差到了极点,尽力克制着火气。

话已出口,菘蓝好似松了一口气,脸色的表情变化及其微妙,清隽容颜上透出灰黯,凛若冰霜的看着父亲。

许嘉嘉猛地瞪大眼,高声道“张亮,你胡说八道!”许嘉嘉听不得别人说菘蓝,开始满腔怒火呵斥张亮,“你有完没完?你不就是嫌弃我赖着你们菘总,至于编造这样的理由来驱赶我吗?演戏是吗?”

许嘉嘉大概是脑子也不怎么好使,竟觉得这是这三人给他演的一场戏。

张亮冷冷看着他,是,不错,他张亮是很不喜欢许嘉嘉赖着自家老板,对他这个人亦是鄙夷不屑,被这么一提出来,更是光明正大的鄙视许嘉嘉了,反唇相讥道“那你不是也还赖着?”

“你!”

菘蓝冷笑了下,眸中隐隐悲怆嘲弄之意,一脸苍淡,看不透是什么情绪,沉沉道“张亮说的是事实。”

许嘉嘉如漆描画的眉蹙了起来。

菘铭浩原本就是个不苟言笑,正言厉色之人,此时更自带威严,沉沉道“说的可是真的?”

“是的。”

菘蓝清浅的声线,淡然的语气参杂这一丝疲倦。从患病到现在,他对自己这个病情早就厌倦了,以至于现让父亲知晓,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情绪控制了。他等这一天很久了,他需要帮助,需要至亲至爱帮他度过难关。但他没意识到自己是在求助,将所有到情绪都化成了对父亲对怨恨。

许嘉嘉亦是猛然抬眸看着菘蓝,满脸惊恐,“你在说什么!”他脑子里却又闪过菘蓝为数不多的“异常行为”,死死的盯着菘蓝,希望他给自己一个眼神,告诉自己这是假的,假的,都是虚构的。

菘蓝嘴角有苦涩笑意,叹着气低低道“何必撒谎。”

菘铭浩满脸苍白,冷汗如雨后退几步,有些踉跄,张亮立刻上前将他扶住,“董事长”

“没事。”菘铭浩终究是个企业家,很快就使自己稳定下来,神色自若,目光冷冷,阴恻恻道“这是家事,外人可以先离开。”

言下之意是让许嘉嘉走。

不容置疑的语气,一下子令许嘉嘉怔在当场,怛然失色,眸中轻潮浅涌,咬着自己的嘴唇,瑟瑟地站在一旁。

菘蓝眼色沉了沉,有一丝的锋芒闪过,很快又故作平常。

“他不是外人。”

菘铭浩忿然作色“你什么意思?”

菘蓝“你还要我亲自告诉你吗?”

菘铭浩“你是故意气我?”

菘蓝敛正了脸色,冷冷道“没那个必要。”

父亲再次受到了冲击,他沉默下来,深潭一般的漆黑眼眸迸发这怒意,“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菘蓝看着父亲,道“你不相信?”见父亲依旧不肯相信的神情,又扭头看向张亮,道“把向医生叫来。”

张亮愣了一下,抬眸向菘父请示,见菘父点头了才敢拿出手机联系向医生。

夜已深,虽无星光点点,月亮却也爬上了夜空,展开了笑脸,吐放着光辉,把树枝叶片的影子投在地面上,花花点点,荡荡悠悠。灯光,月光交映在院子里的竹子上,竹子发出了细细的沙沙声,像是在下雪粒子,好不温柔。

而屋内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简约装修的屋子在这种气氛下显得更是空旷,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他们四个人,连微微颤抖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夜风带着寒意灌进了菘蓝的衣服领子,灌进他的颈项,他才意识到有些凉了,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全身冰凉,心中灌进一股冷风,吹得他空荡荡的。一脸冷漠的坐在了沙发上。

许嘉嘉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知道人格分离,不离十就是人们日常所理解的多重人格,或人格分裂。一个人平白无故生出多个自我,一会是神,一会是魔。那和自己情投意合的到底是那个?他越想越觉得可怕,彷徨和恐惧也愈是浓郁,他不敢往下想了,用一种迷茫而怜悯的眼神看着菘蓝。菘蓝感受到他的眼神,却迅速地躲开了。许嘉嘉怔着,脑中思维在他的目光下断了线,纷乱成麻。

许嘉嘉不知道,两个菘蓝,两种风格,截然不同。

一个菘蓝,他温柔,清冷,尘外孤标,恬淡无欲,雅致高涵。他家累千金,坐不垂堂,行事风格格外平静低调,对大部分情况都能处之晏然,对大部分从不交浅言深,他敛锷韬光,如在蛰伏在暗处的猛兽,随时准备出击。另一个菘总,他柔美,叛逆,傲慢,自恋,霸道,脾气阴晴不定,行事风格出人意外,姿意妄为,往差了说,就是一败家子。

若说截然不同,其实又为一人。到底爱上的是谁,许嘉嘉和颜氏都无法确定。

向医生接到张亮的电话后就开始飞奔而来。事若不紧急,怎会在这深夜把她叫出来?急急忙忙拿着药箱便赶来了。

向医生个头不算高,皮肤白净,一头乌发不弯不卷,穿着一件休闲西装,看起来既文雅又大方。她走到菘铭浩跟前,见老人家脸色都神情十分沉重,微微弯腰行了个礼。

“董事长。”

菘铭浩盯着那药箱,心里最后一根弦彻底断了,心神俱撼。

向医生打量四人,最后目光落在菘蓝身上,沉着脸道“你是想整死你自己吗?这才过了几天?又闹?”

菘铭浩一听死这个字,双手微微发颤,仿佛某种深入骨髓的惊惧正从心底里缓缓复苏。那是骨子里剪不断的亲情带给他的恐惧感,来自父与子的不可挣脱。

“你说什么?”

“死?”

菘蓝亦是哑然片刻,目光有些闪烁,淡淡浅笑,声音幽幽的,凉凉道“放心,死不了。”

语落,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屋内这么安静,许嘉嘉像被人丢进昏暗湍急的水流里,懵然又恐惧。

向医生瞧着菘蓝眼中闪动着复杂的神色,那种温柔中又略带绝望的目光,她心里微微一凉,努力克制情绪,停顿一会,转向菘铭浩,深吸了口气,道“董事长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菘铭浩不愿相信自己唯一的儿子是个病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愿,极为低沉道“他的病是怎么回事?”沉静中略带着压抑的语调。

向医生看了看菘蓝。只见他嘴角微微一抖,恍惚像是一丝微笑,可是那笑意里也只是无边的恐惧。她似乎明白了菘蓝的意思,心里却也涌起一股忧伤,伸手理了理额被吹散的细发,将药箱放下,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董事长,您想听那一部分?”

菘铭浩看着儿子的侧脸,神情冷漠的低沉着嗓子道“有多严重?”

菘蓝始终从容的望着父亲纷乱的眼神,仿佛一切都与己无关,轻笑一声,不无嘲弄的道“您又何必知晓?”

许嘉嘉倒抽一口凉气,垂头不语。

菘铭浩脸上白了三分,催促向医生道“说话!”

向医生站在菘铭浩面前,恭敬十足。

“回董事长,有生命危险。”

第五十三章:潜伏危机

这一天张姐请假了,破天荒的。

颜氏站在张姐办公室门口看着空荡荡偏冷色调的办公室,愣了愣,她有点懵了。张姐可是工作狂,一年下来除了国庆和春节在休息,其他时间都是雷打不动的上班。如今正是公司紧张巴巴的时候,她怎么会突然请假呢?

颜氏摇摇头,来到小初到工位上,单手撑着下颚,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看着小初,疑惑问道“张姐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小初正在看新邮件,一副很紧张的样子,一听见颜氏的声音立刻合上了电脑,皱眉抬头看她“没听说啊”

颜氏耸耸肩,淡淡道“哦,知道了。”转身就要走。

小初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喊住颜氏“老大,成都那款游戏,我有事要跟你汇报。”

颜氏回头,看着小初点点头,“嗯,你说吧。”

小初环顾四周,端庄了神色,压低声音道“我们去会议室吧?”

颜氏心里一紧,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小初,不可置信,“这么严重?”

小初靠近颜氏,悄悄道“有点”

颜氏已经会意,立刻道“走吧。”

小初拿着电脑和纸笔跟着颜氏,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一间会议室。

门刚关上,颜氏又嘀嘀咕咕道“张姐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请假,你没去了解下情况?”

小初略微委屈为自己申辩,嘟喃着道“老大,我是你的助理,又不是张姐的助理,我也不好问啊,我问了人家也不会说啊!”

颜氏看不得别人牢骚满腹,冤天屈地,委委屈屈的模样,连忙抬手示意她打住,“好了好了,说吧,游戏怎么了?最好别是坏消息。”

小初可怜巴巴地眨眼,颜氏不理会,她只好乖乖的接了投影,正色道“老大,你看,这是风腾科技的最新手游,你看画风,是不是和我们投资的那款很像?”

投影上的画面从题材到人物模型设计都和颜氏他们最近投资的手游相似,这让颜氏感觉到了异样,她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神情逐渐不安起来。

“老大,这是我今天早上收到的资料,是关于风腾科技最新的游戏,你看”

颜氏表情严肃,沉重道“你从哪里得到这个信息的?风腾科技不会连这种基本的保密工作都做的这么差。”

风腾科技作为这么大的企业,对还未推出的新手游这么会没做好保密工作?泄漏出这么多信息?这其中必然有诈。

小初“老大你先别急,我们先看完。”

随着展示的信息越来越多,颜氏紧皱的眉头意外突兀,难掩心事重重。她微微叹气,眉间紧蹙,一丝不甘的神情游离在脸上,问道“信息怎么得来的?”

小初“昨天晚上一个无名人士把这些资料发到了我的邮箱。”

颜氏略微惊讶,强调道“无名人士?查了ip吗?”

小初“查了,是一个网吧。”

颜氏“网吧?”

小初“对。”

颜氏“从未听过风腾也要做恋爱游戏,怎么会突然传出这样的信息?”

小初微微颦眉,神色虽然如常,但眼中分明闪了忧虑,疑惑道“老大,我怀疑这个无名人士是”

颜氏饶有兴趣,打量了她半晌,“你怀疑是贺百兰?何出此言?”

小初慢声细语“我推测风腾根本就没有做恋爱游戏的计划,而贺百兰发这么一封邮件给我,无非就是让我们误以为他们也在做同类题材的游戏,想让我们放弃?”

颜氏短暂的皱了下眉,然后笑笑反问道“你这么不觉得她是想我们赶快推出游戏呢?”

小初“为何?”

颜氏眸光收敛,缓缓道“打乱我们的计划,不就等于打乱我们的资金计划?我们目前的财务状况贺百兰是知道的。”她的语气倏然多了几分低沉清冷。

小初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贺百兰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为了自己的发展,出卖曾经的东家也不是做不出来。

小初“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颜氏眉头紧蹙,清澈的鹊眼发出凌厉的光,指了指投影,微怒道“好你个贺百兰,这辈子我颜氏是和你杠上了!”

“不管是谁发的邮件,邮件所述的真伪有待考究,你先安排人去打听打听风腾他们最近的动向。”

小初微微颔首,不好多言。

颜氏言语中有些凌厉,又觉得不妥,放柔了语调,接着道“按理说,他们《神魔之途》如今是可以赚的盆满钵满的时候,怎么会转风到恋爱游戏呢?”

“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一定不能打乱我们的计划。这样,你帮我定一张去成都的机票,我还是亲自过去看看才安心。”

小初对总监的脾气已习以为常,柔声提醒道“可是,我们下个月就要上一个服务器公测了,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颜氏“谁跟你说要改了?按照原计划走,公测活动照常计划。”

小初“明白。”

颜氏“按照邮件的发送时间,去网吧调取监控,出多少钱都可以。”

小初点点头,“明白。那机票今天吗?”

颜氏“今天。”

小初“好。”

颜氏还是放心不下张姐,问谁都不如问老板来的快。正好想关心关心老板的情况,于是悄咪咪的溜进了菘蓝办公室。

菘蓝穿着颇为正式的黑色一粒扣西装,有些轻佻的灰色细纹的白衬衣,打一条宝蓝色领带,西装熨烫得整整齐齐。西装把本来高大的他更衬得修长挺拔,显得简约大气。头发是打理过的,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目清晰,一双鹊眼明亮明澈如水晶,眸中神采亮如一斛星光,是笑非笑。鼻梁挺翘,唇线清晰的嘴唇,曲线俊雅的下颌,如此英俊的脸庞,却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清冷之感。

菘蓝见她那偷偷摸摸的样子,有些愕然,片刻后清冷的脸庞浅浅而笑望着她。

颜氏瞧见眼前这美色,完全忽略了他静然的眼波中掠起一丝浅浅的涟漪,眉心上深锁着如山的心事,也忘记了问寒问热。麻溜的小碎步跑到他跟前,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的笑靥,眼睛亮晶晶像闪烁着阳光的水面,歪着头看着他。

“菘总,张姐这么了?”

菘蓝牵起唇角,眉梢流泻出浅浅的笑意,轻抚额头,“你来找我就问这事?”

颜氏点点头。

眼前的颜氏,巧笑嫣然,宛约可人。令菘蓝心湖泛起点点波澜。他清眸流盼,一池清水般轻轻漾着,低头笑道“你?”

不是来看我的?

颜氏眼笑眉舒,神飞色动,说道“我看张姐请假了,有点担心。”

罢了罢了。

菘蓝皱眉苦笑戏问道“张姐今天明天休假,你不知道吗?”

颜氏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嗯?我?哦,我知道,我知道。”

菘蓝微拢眉头,一双黑眸看着她,眉梢好看地扬起,道“嗯?”

都什么跟什么。

“我这边有些事要汇报,见她休假了,我觉得奇怪,她可是工作狂,怎么会请假。可我问了一圈,大家都不知道,我只好来问你了。”

菘蓝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稍纵即逝,眉间声色不动,“怎么?”

颜氏“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她那么拼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请假?我很担心。”

菘蓝一向清冽平淡的声线抹上了一丝柔和,“你是以员工的身份问?”又停了一下,清冷的声线微微卷入暖意,“还是女朋友?”

颜氏摇头,明眸之下展颜一笑,如春日的清风,“有区别吗?”

菘蓝走进她,一双眸子带着一些柔情,好像要把眸子里的湖泊给倾倒出来,道“有”

颜氏唇角浅浅地流溢着一丝笑意“哦,那就是女朋友吧。”

菘蓝清冷的脸庞浅浅而笑,声线低凉“你这么热心肠,怎么不关心一下你男朋友?”这一提醒道让颜氏回过神了,立刻打量了一会菘蓝,生怕他被虐待了似的,小心翼翼问“你,没事吧?”

菘蓝尴尬笑笑,轻咳一声。

颜氏立刻收敛,笑颜如花儿,“看来是没事,太好了。”

菘蓝拿她没辙,轻轻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笑道“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跟我汇报即可。”

颜氏恍然大悟“哦!也是!那我用员工的身份再问一次。”

菘蓝扶额。

“张姐休假了,特别紧急的事可以直接跟我汇报。”

言简意赅,颜氏顿时无语,无力反驳,只好委屈巴巴的看着菘蓝。可他的眼眸清透明亮,像个小漩涡般深邃诱惑,颜氏觉得自己快要沉沦在他的双眸中了。

还是赶紧开溜吧,一会又该受不了美色的诱惑了。

“哦,那没事了,那我先出去了?”

菘蓝点点头。

颜氏莞尔一笑转身走了,可心里却喊着快把我拉回去啊!

一步,两步。

菘蓝还是没留她,她心里一憋屈,道还是不是霸道总裁了!

颜氏嘟嘟嘴又折了回来。

菘蓝眉目清隽,眼角微挑,眸底深处浅浅涌起的笑意。

颜氏双手环住菘蓝的脖子,像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懒懒道“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放我走?”

柔和的光线中,菘蓝脸部线条愈发流畅精致,轮廓清俊,那双如点漆般清润隽黑的眼眸就这么看过来,让颜氏的呼吸微窒,心跳失速,禁不住诱惑吻了上去。

菘蓝惊愕片刻,眉间藏不住的笑意,也热情的回应她。

片刻后。

菘蓝低眸看着颜氏唇边噙着的笑意,浅浅的弧度,衬着她整张脸愈发的清美柔和。他挑挑眉,轻佻道“你想?”

“办公室py?”

他嗓音透彻夹着诱惑的意味,嘴角卷出淡淡的笑,他笑得又迷人又轻佻。

颜氏迅速从他身上下来,“你这人!还我柳公子!”菘蓝理了理衣服,忍俊不禁,唇边的笑容优雅迷人,带着戏腔打趣道“柳公子在此,何事?”

颜氏被他这样噎了一下,有些无奈,“我走了。”

菘蓝“放心吧,张姐没事。”

颜氏的眉毛轻轻地舒展开来,似乎是舒坦,又似乎是放心,点点头,“哦,好。”

第五十四章:人生之苦

医院外是风轻日暖,医院内,是悲喜交加。

张美的儿子又犯病了。

先天性的心脏病,加哮喘。

儿子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眼窝也深陷,一双眼睛冷漠而悲哀。身材羸弱的他,被白色的被褥包裹着,就像一搜破破旧旧的小船,飘荡在广阔无垠的蓝色大海中,渺小、无助。

年幼无知的他,常常想,父母为什么要把带着病痛的自己生下来?折磨自己又折磨他们?大人的世界,真的想不明白。想不明白,那就干脆把沟通的通道关闭。

张美脸上亦是苍白,脸上并没有怒气,却有着些许焦虑。双目像是哭了很久,又红又肿,还拉满血丝。

昔日职场上的光鲜亮丽,全然消失。

她身上的衬衫也皱了一些,勉勉强强可以见人。苍白几乎发紫的嘴唇,额前的发帘湿漉、凌乱,有些说不上来的狼狈。

到此刻,她的手依旧是微微抽搐。

一夜惊魂,她又从黑白无常手里把儿子抢了回来。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但作为一个母亲,她没有资格去想这个问题,她只是本能的去做了,谁也不能夺走她的儿子。

生来就是个病秧子,也导致了儿子有了郁郁寡欢的性子,不喜和旁人接触,总是冷着一张脸。因为太瘦,身上的病服也显得太大,罩在儿子身上空荡荡的,像是一个鬼魂。

即使是从icu出来,他的眼里也没有半点感恩和劫后余生的神情。

倒是张美和丈夫,将担惊忍怕和感恩柔和在了一起,像一出怎么演也演不完的戏。是的,这出戏他们演了六年。疲惫、无力,却又无法拒绝。

人在病痛面前,显得渺小而脆弱。

亲情在病痛面前,就像被囚禁的小鸟,明知逃离不了,却反复往铁丝上撞击。

张美小心翼翼的和儿子交流,得到的是为数不多的“嗯”、“好”。最后干脆什么也不答,撇过脸,闭上眼,不再理会张美。

张美的身影看起来单薄柔弱,背脊却始终挺得直直的。做母亲的,她心里对儿子这种不偢不倸的行为早已习惯,可拊心泣血的疼痛依旧在胸膛蔓延,眼底氤氲起潮湿的水雾。

不知过了多久,儿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非常细,细得就像他内心对生的渴望,那么单薄。

张美轻轻吁了一口气,徒手梳理了头发,将头发再次盘了起来,一丝不乱。刚盘好,放下手的那一刻,眼角再次湿润。

丈夫在病房外坐着。

虽是坐着,却因为他十分清瘦,又无情无彩的样子,像个幽魂。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沉郁得很,目光中似乎有些很难形容的东西,沉重而疲惫,让人甚至不忍多看一眼。头发也有些凌乱,像是一夜未归的模样。但是衣服依旧是整整齐齐的,西装革履,十分得体。

他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病房门的方向,眼里有胆怯。

那是个牢笼,巨大的焦虑逼得他几乎想逃。

可他不能逃离,这就是命。

幸好医院不给抽烟。

人生到了一定岁数,剩下的就是苦了,烟和酒就成了中年人离不开的两种物品。

连更彻夜的折腾,icu的病房传来的那种滴滴滴滴的仪器声音,已经让他毫无感知了,麻木了。太多次了,他已经记不清儿子进了多少次icu了,就像是别人家的小孩是上学,而他的儿子是进icu。

再多的钱,也填入了这个无底洞。

他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舍不得老婆孩子吃苦,可如今却让自己的妻子和别人保持着那样一段的关系。

这简直等于要了他的命。

他起身进了病房。看见妻子那同样单薄的身躯,疲惫不堪的神态,心如刀割,又无可奈何。低着头,来到儿子身旁,看他已经睡着,便轻手轻脚把被褥拉了拉。

儿子一只被输液针头扎得密密麻麻全是针眼的左手裸露在他眼前,中年男人的心里防线接近全线崩溃。

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就要受这种折磨,为什么不是别人家的孩子?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才让儿子受尽这些苦?

这些带着愤怒和不甘的自我提问,像一个个拳头捶在他的胸腔,带来阵阵的绞痛。

他坐在妻子对面,夫妻二人,各自低着头。

张美抬头看了一眼丈夫,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轻蔑与深深的厌恶。也不知道该和眼前这个人说什么,是该庆祝还是该抱头痛哭?是该怪他没有照顾好儿子,还是该恨自己嫁给了他?

也许换个人,生的孩子就不是这样了。

张美常常有这种让她自己都觉得难以面对都想法,想法让她心头发刺,然后她把这些刺一次次都转移到丈夫身上。

夫妻二人的感情,早已因为这些刺而支离破碎。

许久,丈夫启唇。

一个低沉极富磁性的声音响起,光听声音就能把人耳朵粘住,可惜语气却太过严肃冷淡。

“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小光这里,我守着。”

张美头也不抬,摇了摇头。

丈夫睨了张美一眼,皱着眉,语气清淡的说了句“放心吧。”

张美把脸撇了过去,看也不看他。

无言是最大的轻蔑。

丈夫双目通红看着张美,眼里好像在瞬间就汇集了大片的狂风暴雨。末了,只是叹了口气,沉默了。

狂风暴雨终是克制住了。病房又恢复了冷冰冰的寂静。

中间来了个护士,询问病人的情况。儿子已经是医院的常客了,护士来来去去就这几个,对儿子的身体状况早就轻车熟路。

“睡着了?”

“嗯。”

“来,我给量下提问,你把他胳膊抬起来。”

“嗯,好了,暂时缓过来了,你们也可以轮流歇歇。”

“嗯。”

“谢谢护士。”

简单的交流了几句,护士又离开了。

护士走后,丈夫冷冷说道“那我回去。”他如果再不离开,心里的狂风暴雨怕是再也克制不住了。

张美断是没料到丈夫会说这样的话,眼神略过一丝失望,望着他,厌恶的皱了皱眉,点了点头。

“好。”

丈夫拿这外套,转身就走,十分决绝。

看着丈夫的背影,张美心里说不出的苦。少年夫妻,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在病痛面前,爱情算个屁。

她需要钱,为了儿子,她什么都愿意付出。

这就是母亲。盲目而疯狂。

丈夫前脚刚走,她便追了出去。

“我回去,你守着。”

还未等丈夫回答,她便疾步离开了医院。

都撑到了今日,万万是不能倒下的。

刚出医院,一亮黑色轿车便来到了她跟前。

车窗摇下,是一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着张美狼狈不堪的模样,眼里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好像有些温情,又好像有些厌恶。

“上车。”

张美迎着他的目光,漠然道“我自己可以回去。”

中年男子幽深的黑眸里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深浅,冷漠而严肃道“上车。”

张美无法抗拒,只得妥协。

车子缓缓驶入郊外的一处别墅区。

张美跟着男子进了别墅。

中年男子扔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虽是切齿痛心,依旧轻描淡写道“洗洗。”

张美的眼睛红了,有些不屈的看着中年男子,任由毛巾滑落在地上。

悲从中来,中年男子无声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如果是这个状态,我们就不要谈合作了。”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在工作场合遇见她。遇见已为人妇,已为人母的她。那个长发飘飘的窈窕淑女变成了为生活,为病重的儿子正委曲求全的生活着。

那个曾经高傲的女人,如今正在被生活一步步的碾压,几乎碾压到了尘埃中。

他心疼是有,更多的是恨。

张美表情漠然,眼神却无比锐利的瞪着男子。无声的对恃,没有硝烟味,却也没人肯退让一步。

苍白的脸上,漠然的眼神,盯得男子有些难受。男子沉着脸,弯腰捡起地上的毛巾。

他心里又恨又痛,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克制住情绪,用一种他认为最人畜无害的语气说道“我什么也不做。”

张美愣了愣,全身的疲惫顷刻间瓦解冰消。

他能做什么呢?像自己这样已为人妇已为人母,他图自己什么呢?她心里禁不住发笑,应该感恩不是吗?这个岁数,还能依赖这些东西换取帮助。

可怜,可悲。

毫无尊严的泪水汹涌在眼中,睫毛染得湿透,她死命地克制着,不让一滴泪滑落。

男子看着她眼里的泪,心里像千万只蚂蚁爬过,微微疼痛,逐步升温的焦热略过胸膛。。忍了忍,沉郁道“既然死不了,你又何必垂头丧气。”

这些敏感字眼一入张美的耳,眼泪就再也绷不住了。决堤般流了下来,她蹲在地上,伸手捂住了眼睛,泪水一直不断地涌出,她哭得悄无声息。

男子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她痛,他也痛,甚至比她更痛。

画面好像静止了,一个在无声哭泣,一个沉郁痛苦。

这,也许就是部分人的人生。

无奈而又绝望,绝望而又无法逃离。

第五十五章:少年心事

爱上双面人第一卷闯入第五十五章少年心事屋内静悄悄的,只剩下张美泪如泉滴断断续续的抽泣,和因为抽泣而抖动着的双肩。

太静了,让人内心发凉。

男子额蹙心痛,一张脸愈发冷峻了,沉默了很久,眼眶微红,丢下一句“去洗洗。”转身就要走。

张美顿时结束了哭泣,狠狠摇着自己的嘴唇,把眼泪倒逼回去。抬眼,目光犀利地望着他“你去哪?”

男子定住,过去多少年,他终究还是有些惧她。于是敷衍气道“听不得你哭哭啼啼的,出去转转。”

可不是,她以前就很少哭。阳光下高高的马尾随风舞动,柳眉星眼,明眸皓齿好不动人。和如今的模样,迥然不同。

张美楞了一下,冷道“是去参加风腾科技的研讨会吧?”

男子敛着眉,欲言又止,踌躇了一下,末了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张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呆了很久,才像是猛然醒来,有点自嘲地一笑,也转身往浴室走。

从未想过还会和他有羁绊。

她根本无心冲洗,在浴室中任由热水打在自己的身上,衣服也忘记脱了。

中年男子名赵小梁。

他与张美已相识十年。两人是大学同学,曾经是校园里同学们公认的最佳情侣。可实际上,两人的家世背景截然不同。张美出身普通家庭,小镇里再普通不过的人家了。可是赵小梁却不同,他来之官场人家。父母根本瞧不上张美。

所以大学毕业后两人就分手了。

要说没感情,那是假的。两人都是初恋,又甜又纯。被父母如此棒打鸳鸯,也是伤得很深。

十年前。

张美站在学校门口来回张望,宛如一座盼夫石。

赵小梁说,今天要带她去见父母。她很高兴,让寝室的人帮忙挑衣服就挑了半天,最后选了身上这条碎花裙子。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她的身上。绿草如茵,路旁垂柳依依,微凉的风徐徐吹来,掠过张美脸颊与手腕,夹杂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与草香,裙子和她的高马尾微微起舞。

美如画。

张美长发披肩,身材苗条,五官清秀,一双乌黑的眼睛,澄澄湛湛像是含着水光,为她增添了几分出众的气质。

路过一同班同学,一边招手一边问“小美,你还在等啊?”

张美笑逐颜开,一双湛澈如水的眼睛透着喜悦,回道“他还没下课呢。”

“哦哦,那你继续等哦,我走啦!”

“好。”

“诶,小美,等赵小梁呢?”

“我刚刚看见赵小梁了,在后面。”

……

不知道和多少位同学寒暄过了,张美满怀期待的心情也慢慢的消失,索性走进了门卫室坐了下来。刚坐了一会,担心裙子会皱,又急忙站起来。

“等男朋友呢?”

门卫保安问。

张美觉得自己打扰到了对方,微微低头道“嗯”

“那你坐着等啊!”

“不用不用,他就来了。”一边说一边退出了门卫室。谁也不知道,曾经也是会红了脸等张美,如今成了游戏圈内有名的铁娘子。

她盯着自己脚上的小白鞋,嘟囔着嘴,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赵小梁骑着自行车,如一阵风似的来到张美身旁。

“等久了吧?抱歉,我有点事耽搁了。”赵小梁歪着头,一双湛澈如水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张美。

赵小梁长得不算特别好看,却十分有气质。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直视时,总会让人心神一荡,看谁都跟含情似的,水汽氤氲。

张美倒没有生气,笑着挽着赵小梁的手,“以后不准再让我等了。”

赵小梁摸了摸头,憨厚笑着点点头。

两人很快便到了赵小梁的家中。赵小梁父母面上十分欢心,热情得很,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张美知道赵小梁家境殷实,所以进了这江南人的大宅子,也表现的十分沉稳,并未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般。

赵小梁的父亲见这张美长得水灵,性格又贤淑,很是喜欢。

“小美,多吃点,别客气。”

张美是个有洁癖的人,平日里和大家吃火锅都要求用公筷。见长辈并未给她碗里夹菜,而只是言语上招呼她,心里十分安心,不由展眉绽颜一笑,笑如春日的清风。赵小梁见此,亦是欢喜。

但赵小梁的母亲却是另外一副心思。这张美虽长的俊俏可人,但言行举止皆为小家子气,实难达到她的要求。但因为自身身份,所以言语上并未有所指示。

再后来,

倒也不是说羞辱,站在赵小梁母亲的立场上,她只是摆清现实给张美看,让她自己选择。

那么年轻,怎么会选择?被几句“你想明白了吗”就给唬住了。

赵小梁母亲自带气场,那双眼睛看起来是温柔的,实则暗藏着凌厉。

“你们不合适。”

花洒淅淅沥沥地溢出热水,玻璃上是氤氲水汽,空气中是温热的。因为哭过,人一碰到热水,脸上便红晕起来。

逐渐稀薄的空气令张美回过神来。

这种过往的片段像一张蜘蛛网,会把人困住,同时另人感到不舒服。张美潦草结束,光着身子来到了衣帽间。她的身材保持得极好,丝毫看不出生过孩子。腰还是细的,也没有多余的赘肉,看起来偏瘦,但很健康。

拿了一套男士的睡衣穿上。

少女感迎面而来。

张美自己也笑了笑,抬起双手,晃荡着那宽大的袖子,来来回回好几次。

年轻的时候倒没有和这个人有多么亲密,人到中年,反倒有了肌肤之亲。

不知是该喜或悲。

再待了一会,人也清醒了许多,恢复了理性的思考能力,走到赵小梁的书房,东翻翻,西翻翻,好像在找什么重要的文件。

招股书。

风腾科技的招股书。

张美恍然间露出了一抹微笑,看不出喜怒,像假笑。

为了招募像赵小梁这种个人大股东,招股书都是比较详细的描述了公司的主营业务。她手上这份招股书,也是对风腾科技的财务状况做了非常详细的描写,同时未来的市场布局也是一目了然。’下半年将推出那些游戏,投了那些工作室诸如此类的。其中有几款游戏确实是和风迅娱乐撞在一起。

张美在公司十年,战战兢兢,一直跟随着菘蓝打天下。也许是因为太熟了,很多的生活上的苦楚她并不愿意展现给菘蓝看。十年,所获得的报酬也不少。生活质量亦是提升了许多,可终究是抵不过儿子的医药费。

她挣扎了许久,眉间大山重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末了,合上了招股书,将它放回原处退出了书房。

第五十六章:你为何人

爱上双面人第一卷闯入第五十六章你为何人秘密在小范围内曝光,带来了一连串的影响。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旦开启,灾难已经开始。对比张美的人生之苦,菘蓝的欲盖弥彰,许嘉嘉这边就糟糕透了。

许嘉嘉从菘蓝家中离开之后就像是失了魂。他推掉了所有的通告,把自己关在家里。经纪人来了好几回,他也不见。他就那样躺在沙发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一遍一遍的发呆,仿佛入定了般,对周边的事失去了一切兴趣。

这人生到底有趣味?

作为公司的产品之一,他一天天的演戏,唱歌,重复着职业微笑,对所有媒体鞠躬哈腰。为什么呢?这口饭,不是粉丝赏的,是媒体赏的。

年少成名,真的好无趣。

菘蓝,是他人生中意外的惊喜。他这一生,好像就是为了等这么个人来解救他这无趣的人生。可如今却告诉他,不过是爱上了一个虚无之人。这几年的缠绵悱恻到底是托付给了谁?

可笑可悲至极。

自动切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到了夜晚,他便将自己淹没在丝绵锦被之中。然而他躺在温暖柔软的被褥之中,却觉得比自己身在荒郊野岭冒雨跋涉时还要难以安眠。

无法接受自己爱的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怎么想,都接受不了。

过了三天,经纪人扬言要撬了许嘉嘉的门,许嘉嘉才放了经纪人进来。

经纪人一进屋就像坠入了黑夜,窗帘全被拉上,导致屋内几乎没有一丝光。

“三天不来,我看你这是要造反。”

他一面絮絮叨叨一面去拉开窗帘,又把窗户都推开透气。好在许嘉嘉住的是高层,才不至于被狗仔队远程偷拍。

窗外的光好似得到了召唤,在顷刻之间全部洒了进来,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

许嘉嘉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兀自游神。

借着光,经纪人这才看清躺在沙发上的那个人的脸。那是一张极速消瘦的脸。本就十分单薄的身体窝在沙发上,好像失去了轮廓,仿佛随时都可以消失一样。

“天塌下来了?”

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乌黑的眸子始终是睁着的,盯着屋顶。

经纪人当然心疼,却只是丢了一本剧本在他胸前。

“差不多就可以了,都三天了,你还想上房揭瓦?”

许嘉嘉斜睨了一眼他,又重新凝视着天花板,丝毫不动。

经纪人有些气,一日不开工,损失的可是一大笔钱,皱了皱眉,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许嘉嘉犹自发怔,并未听进去。

“我可赔不起违约金,你麻溜的给我起来!”经纪人一脸不耐烦,眉尖微蹙,声音焦躁“不就一个男人,你至于?”

一个男人。

许嘉嘉飘远的神情似乎被扯了一下,眨了眨眼,转了视线,仍是一动不动的窝在沙发里,却看着他,忽冷笑着,用及其卑微的语气问“我是不是有病?”

他抬眼依旧温煦,眼里却有道不明的哀愁。

经纪人当下就愣怔了,不知该如何回答。作为经纪人,他能控制他不官宣,但管不了他爱上的是男人还是女人。看他半晌,而后摇头“没有的事。”

许嘉嘉神色僵硬,缓了一下,嘴里轻飘飘的吐了一个“哦”字。

“可是,我爱上了一个病人,他得了很重很重的病。”

许嘉嘉声音冷清道。

经纪人走向开放式厨房,不以为然“你在胡扯什么?”打开冰箱拿出一个番茄和两个鸡蛋,“我别跟我说你就这样摊在家里,不吃不喝?”

许嘉嘉哪里听的进去,一双眼睛虽然跟着经纪人在动,却是毫无光泽。

经纪人见他不答,犹豫了一下,淡淡地道“我早和你说过,不要碰商人,你不听。他就算没病,也可以骗你。你身上已经无利可图,为何不和你撇开关系?”

许嘉嘉沉寂如死水的眸子跳了一下,终于彻底回过神来。

说不定他们在给我演戏?

“你是说他在骗我?”

他好像溺水的孩童抓到了一根稻草,双眼释放着欢喜,没有一丝作伪,也无掩藏,仿佛之前的恼怒烦躁,等待的焦灼和不安,从来不存在过。

“所以我没病对不对?”

许嘉嘉已经一跃而起,来到经纪人身旁,挽着他的手,渴望至极。

锅里的水开始冒气,发出微微的响声。

经纪人这才问“所以,他说自己得了什么病?”

“人格分裂。”许嘉嘉无半丝犹疑,沉寂而平静道。

经纪人握着面条的手抖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故作镇定“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真的,医生亲口说的。”

经纪人眸光流转着复杂色彩,沉默片刻之后,将面条放入锅中,缓缓转过身看着许嘉嘉。

“那,极有可能是真的。”

这话,听似轻巧自如,再细想,又如历经坎坷曲折后,面对绿洲,刻意营造的轻松氛围。

许嘉嘉怔了怔,眼睛里明亮的光闪烁了一秒,终于熄灭了。双眸黯淡如死灰般的,寂静无声。

那一天,许嘉嘉是完全震惊的。他的震惊不亚于菘父。

“你说什么?”

他一步步往后退,难以置信。

“你在胡说,对不对?!”

“那和我一起的到底是谁?”

“我爱的又是谁?”

菘蓝看着他,神情平静得宛如陌生人。淡淡道“不是我。”

向医生在一旁,心有余而力不足。

“怎么不是你?”

“和我亲热的明明就是这个身体!”

菘蓝闻言,极为厌恶,一口气郁结在胸口,冷了脸道“不是我。”

“那他呢!他在哪里!”

许嘉嘉疯狂的摇着菘蓝,冲着他嘶喊。

向医生见此,担心发生意外,上前制止。

“许先生,你冷静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你现在告诉我,我爱的是一个不真实存在的人?或者说是精神?”

“你说让我怎么冷静?”

许嘉嘉疯狂推开向医生,望着菘蓝,渴望道“她在说谎对不对?她在说谎!你快告诉我,她在说谎!”近乎渴求的语气中带着嘶哑,充满了痛苦和伤感。他需要一个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菘蓝缄默了。

许嘉嘉脸上怒气陡然颓了三分,眼底也黯淡下去。这里没有人可以帮他,没有人站在他这一边。跟这个社会一模一样。

向医生“许先生,我们能理解你现在的痛苦,但请你也理解我们,谁也不想闹成今天这个样子,不是吗?”

许嘉嘉脑中一片空白,在这短短一瞬,万事皆休。

菘父早已坐在一旁,冷眼旁观。

终究是风雨里走过来的人,这点状况,他很快便能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儿子只是患病了,不是同性恋者,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松口气。患病了,可以治疗,不管花多少钱他都愿意。可这要是同性恋者,他菘家的名誉可就毁了。

“这是我菘家的家事,外人可以离开了。”

许嘉嘉这才从震惊和心头的绞痛里回过神来,顿时自嘲一声“呵,对,我这个外人也该走了。”言罢,便离开了菘家。

第五十七章:欺凌

菘父并未有过激的举动。他想了很久,儿子到底怎么了?他说的那番话是何意?

——“和他没关系!你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明白吗?有病的人是我!是我!”

——“您不是知道吗?我从小就有病啊!您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菘铭浩知道儿子说的是什么。

儿子从小就长相阴柔,性格也柔软,咋一看过去,很容易看成是小女孩。正因为如此,夫妻二人从小就特别注重儿子的穿衣打扮。什么显得男孩子气重一些,就穿什么。什么是女孩子玩的,男孩子玩的,分得清清楚楚,绝不让儿子越过这条分界线。

这一点,他是可以接受儿子的苛责。

“我变成这样,您就没一点愧疚吗?您就没想过我为什么会这样吗?难道我天生就喜欢男人吗?但凡你从小对我有一丝的理解和支持,我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菘父又想不通了,喜欢男人这个事情还能怪在自己头上?

正因为儿子的这种情况,所以菘铭浩在儿子成长这条路上,特别小心翼翼,就怕他走弯。

可谓是,越怕越来。

菘铭浩觉得眼前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刚刚还愤怒不已的心情,此刻却异常平静,还有了一丝哀伤。

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脑袋一片空白,没有一招半式。

说他对儿子没有半点理解和支持,那真的是冤枉了他。就这么一颗独苗,呵护都来不及,怎么会怠慢呢?

日出日落,就这样风平浪静都过了几日。

菘铭浩早早就起了床,洗漱好后便坐在沙发上发呆。

妻子对此习以为常,也不去问他,只是自顾自的张罗着早餐。

电视旁的复古书架上还放着儿子小时候的照片,菘铭浩看着,隐约恍惚起来。时光好像拉回了二十年前。

二十四年前。

一个午后,菘铭浩像往常一样奔波在客户和工厂之间。不寻常的是,他接到了一个老师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些发抖,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不祥。

“菘爸爸,出事了,你快来一趟学校。”

菘铭浩来不及多想,丢下手里的活就跑了出去。

赶到了学校,已是放学时间。老师在学校门口面色慌张的等着菘铭浩,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就疾步走向医务室。

一进医务室,菘铭浩就傻眼了。

五岁的儿子穿着一条花裙子,头发上绑着几个蝴蝶结,脸上还红红的,像猴屁股。走进了一看,才看出来是粉笔所致。细嫩的胳膊上全是印子,像是被掐的。

菘铭浩红了眼,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也不开口问什么,猛然伸手把儿子头上的蝴蝶结扯掉。

气氛异常不安。

儿子见了他,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不出他眼里的光。

老师站在一旁,亦是不言语。

菘铭浩搂着儿子,那些蝴蝶结是对儿子的侮辱,也是对他的伤害,他眼里透着凌厉,一字一句道“是谁恶作剧?”

老师眼里闪过一丝躲藏,为人师表,发生这样的事,她有无法推卸的责任。躲闪片刻,眼神飘忽不定,不知该如何回答。

菘铭浩置若罔闻的盯着老师,眼神愈见凌厉。

“老师,我在问你!回答我!”阴沉沉的声音,让人禁不住害怕。

老师无从躲闪,支支吾吾道“是我的责任,我一会没看住,就”

菘铭浩红着的眼充满了愤怒,刚要发怒,儿子微微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爸爸,我想回家。”

这话一出,带上儿子那柔软无辜的声音,菘铭浩的心似被捅了一个窟窿一般,倏地疼痛无比,恨不得立刻就把恶作剧的人抓出来一顿痛扁。

这已经是这个学期的第三次了。

他觉得自己快要爆发了。

“老师,你上次是怎么承诺我的?”

“菘爸爸……对……对不起……是我失责……”

“你一句失责就可以化解对我儿子的伤害吗?!”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

知道这样的行为对小孩会造成什么程度的心理阴影吗?!

终究是儿子太小,他忍了忍,才把那些话吞进了肚子。

老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除了道歉也放不出什么话了。

儿子软软的声音再次传来“爸爸,回家。”

这一回,他抬头望着爸爸说的。那一双原本布满星辰的眼睛,此刻却是黯淡的。

菘铭浩心都要碎了,立刻脱了自己的衣服,将衣服套在儿子身上。

“行,我们回家。”

学校里多了一个异样的风景。

一个光着膀子的父亲,背着他的儿子,在微风中孤单而坚强的走着。

后来,菘铭浩就给儿子转了学校。

菘铭浩如今想来,儿子那双冷漠无辜的双眼还历历在目。没能保护好儿子,他对此十分自责。

那些事,他至今瞒着妻子。

第五十八章:父爱

“想什么?”

妻子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他身旁。

菘铭浩从过去的画面中抽离出来,看了一眼妻子,无声叹气道“你最近没有觉得阿菘不对劲吗?”

这夫妻双方一心奔着事业,育一子已经是十分吃力,精力难顾得上。如果多生一个,儿子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

菘铭浩突然冒出来了这样的想法。

也许是过度自责的父爱,又无法理解儿子如今这些行为,更没有应对招数,多重压力下,竟开始出现“悔不当初”的假设想法。

妻子给了他一个嫌弃的表情,“一天到晚神神叨叨,你是生怕你儿子太正常,是吗?”

这话听得菘铭浩无端生起闷气来,把儿子变成这样的原因转化成,是因为妻子没有管教好。沉郁着脸色对妻子低声说道

“慈母多败儿。”

“诶,你是更年期的劲儿还没有过?一大早莫名其妙!”

妻子即使是生气,也是及其优雅的,气话说的也是软软糯糯中带着一丝嫌弃,不认真听的话还当真听不出来。

“真真是你这个性子导致的。”

菘铭浩起身,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带着一脸倦意,朝餐桌走去。

妻子一脸不解地跟在他身后。

“一大早起来,莫名其妙,你可真是朝着糟老头的方向发展。”妻子嘀嘀咕咕,好像要开启冗长的吐槽。但菘铭浩并不回应她。瞧这样式,夫妻俩没有少过这种生活。

早餐一如既往的简单。白粥配上小馒头、煎蛋,几碟小菜。夫妻俩吃得很习惯,几十年如一日。菘蓝留学回来后,也会叮嘱阿姨准备一些西式早餐,但每次菘铭浩夫妻俩都不会吃。后来,菘蓝也就再也不准备了,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跟着父母的饮食习惯来。直到后来他搬出去,便又恢复了西式早餐。

菘铭浩似乎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刚坐下喝了两口粥,问妻子“阿菘多久没有回来住了?”

妻子还没有从刚刚的慈母多败儿的责怪中抽离出来,赌气道“慈母多败儿了,怎么还会记得这些事情。”

菘铭浩微微蹙眉,自问自答。

“早知道就不让他搬出去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妻子倒了一杯牛奶给他。

“随便问问。”

“你从昨天晚上回来,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菘铭浩添了一些小菜混在粥里,低头吃,忽略妻子的提问。

妻子敲了敲桌子,“老公,你到底怎么了?”顿了顿,好像憋了很久似的,低沉问道“是不是阿菘出什么事了?”

菘铭浩的筷子定在碗边,眼里忽然暗沉下去。

“胡说八道什么,他能出什么事。”

妻子微微一怔,她听出了问题,但看丈夫这般闪躲,便知事情定不比寻常。笑了笑,“没事就好。”

夫妻俩低头吃早餐,谁也不再提问。

清晨的阳光很温柔,透过别墅区的树叶洒进客厅,印得点点斑驳光影交错着。时不时会有十分微弱的虫鸣、鸟叫乘着风吹来。

没有孩童的家,终究是有些冷清。不过也罢,在菘家,从来就没有过热闹。菘蓝的性子,从小到大都是清冷淡雅,父亲又是古板严肃之人,母亲是书香世家出身,更是不喜聒噪。

这般中规中矩的家庭,难免有些压抑。

一顿早餐就在沉默之中结束了。

菘铭浩放下筷子,平平淡淡的语气道“我吃好了。”然后便进了书房。

妻子虽然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也是不再多问,也放下了筷子开始收拾桌子。末了不忘提醒丈夫“记得穿褐色的那套西服!”

“知道了,啰啰嗦嗦。”

过了十几分钟后,菘铭浩便西装笔挺的出来了。

“今天把他叫到家里来吃饭吧。”他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似的,语气淡然又带着沉重,吩咐妻子。

妻子收了碗筷,微微蹙眉,回道“王姨今天休假,我怕是啊菘不喜欢吃我做的菜。”

菘铭浩拍拍裤子上的微小褶皱,用漫不经心的态度掩盖自己的内心。

“你是他母亲,他怎么会不喜欢。”

轻飘飘的一句话。

妻子笑笑,“倒也是,那就听你的吧。”

菘铭浩离去,妻子忙碌于厨房。

菘宅隐去仅有的热度,恢复了属于这个家庭的宁静。

儿子在学校遭受的欺凌事件,他一直隐瞒着妻子。以妻子的性格,非得把学校翻个底朝天才肯罢休,还容易落下心病。所以旧体诗瞒着,独自一人承受。

公司内。

“阿司,把风讯的财务报表送进来。”

菘铭浩终于还是要出手了。

阿司愣了半天,平日里董事长都是不管风讯,全由菘蓝负责。今日怎么突然有了兴趣?

菘铭浩见他发懵,重重道“啊司,风讯的财务报表。”

阿司赶忙点头,“董事长,我这就去办。”

“等等,继续派人跟着他吧。”

菘铭浩意味深长的眼神里,藏着父爱如山,也藏着一个企业家的私心。

“董事长,这……”

“去吧……”

“好,我这就去办,”

菘铭浩是爱儿子的。

欺凌事件发生后,他便开始安排人在暗中保护儿子。就算儿子长大了出国留学回来,他还是不放心,又安排了人悄悄观察儿子的生活起居,一旦发现可疑人员接近儿子,第一时间排除掉。可是后来大概是良心发现,也可能是儿子的经营管理能力越来越好,他便开始放心了,就不再派人跟着了。

这种父爱,很难衡量。

要说菘蓝不知道这件事,那一定是假的。他那么敏感精明的一个人啊!他回国后没有多久便察觉到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好陪着父亲演这出私家侦探的戏码。但同时,他也是感谢父亲的庇佑的。

商场如战场,刀剑无影,有父亲帮忙排雷,是风讯娱乐稳定发展的重要原因。

他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啊,又怎么会在这件事情上怪父亲呢?在他的意识里,觉得这些都是父爱,都是自己理应去接受,去承受的压力。

也正是因为他是如此温柔之人,才容易被病魔盯上。

第五十九章:见家长

菘夫人亲自给儿子打的电话。

日远日疏,日亲日近。菘蓝和父母的情义终究是淡薄了些,他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可转念一想,事已至此,与其躲避,不如面对。便毕恭毕敬的答应了母亲。

菘蓝把颜氏叫到自己办公室。偏冷色调的办公室,处处透着硬朗、厚重和清冷,和冷若冰霜月白风清的菘蓝十分相衬。

颜氏见着菘蓝,依然不能习若自然,面容上顿时露出止不住的笑容,快步走到他跟前,俏生生的面容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活力。

菘蓝看着她,唇角又露出那种微微向上的弧度,握起她的手。

“跟我去一个地方。”

颜氏一脸茫然,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闪着不解。

“去哪?这上这班呢……”

菘蓝歪了歪头,说了一句“我是老板,你上班下班,我说了算。”

颜氏一脸黑线,揉了揉额角,道“行,boss大人,您真棒!霸道总裁呢!”

菘蓝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甚是腼腆的冲她一笑,道“乖。”

如沐春风,颜氏只得投降,乖乖拿了包跟着他去了地下车库。

下了车,菘蓝就一直牵着颜氏的手,中途颜氏想挣脱他的手,但都被制止了。

“这里人多……”

菘蓝知道她指多人多是何意。不过是担心被熟人瞧见,传到公司人耳里。他也不回答她,只是坚定不移多牵着她的手,不给她离开的机会。

不一会儿,俩人手牵手来到了一个商场。

“干嘛?”

“买衣服。”

“你嫌我土了?”

菘蓝上下打量她全身,故作思考,低沉着嗓子道“嗯,有点。”

“……”

颜氏淡淡一笑,又恼又无奈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时尚了。”

菘蓝一低眸就看见她唇边噙着的笑意,浅浅的弧度,衬着她整张脸愈发的清美柔和。便扬起一道眉毛微笑,温和道“拭目以待。”

他的声音,温和得仿佛真能化解掉一切过往的伤痕。

颜氏耸耸肩,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走。

她从来不是没有主见之人,可不知为何,在菘蓝跟前,她就喜欢听他的安排,好像这个人说什么都应该是对的。将这往后的路,都交由他,或许也未尝不可。

菘蓝带着颜氏来到一家女性服装品牌店。

颜氏真没想到,这么冷清的菘蓝,竟然对这个商场十分熟悉,直径来到这家品牌店,而店员对他亦是不陌生的模样。

菘蓝神情如常,招了招手,店长便迎了上来。

“菘先生,需要什么风格的?”

菘蓝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几不可觉地勾起,声音温润。

“文雅一些的即可。”

店长会意,轻轻嗯了一声便去挑衣服了。

颜氏扁了扁嘴,笑问“你,很熟?”

菘蓝微愣,唇角微勾,低低地笑了起来,回道“没见过猪跑,还没有吃过猪肉?”

诶?这个比喻好像怪怪的。

“猪肉啊……”

“好吃吗?”颜氏又歪着头问。

她调皮的双眼就像海水一样飘忽,带着撒娇又带着生气,十分可爱。

菘蓝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无限欣慰的笑着,“就数你最皮。”

不会儿,店长就手拖着两条连衣裙来到两人跟前。

“菘先生,您看看这两件。”

菘蓝指了指衣服,问颜氏“嗯……就这两条,试试?”

颜氏一看,好素好素的裙子,淡蓝色,白色……还能说什么,一副任其摆布的委屈模样,乖乖的接过衣服去了试衣间。

她虽然不喜欢大红大紫,可也不会穿如此淑女和素雅的裙子,这一套上,往镜子里一看,都觉得不像自己,扁着嘴出了试衣间。

菘蓝一看,就两个字“不错。”又挑了一件薄款淡粉色外套给颜氏套上。白色连衣裙,加上淡粉色外套,怎么看都和颜氏年纪和性格不符。

颜氏对此猝不及防,她瞪大眼看着镜子里对自己。

“你确定?”又一脸嫌弃,喃喃自语“真的好看?”

菘蓝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怎么还是个直男了。颜氏莫名其妙的想笑,反问他“你不觉得太幼稚了?”

菘蓝听后,上下打量了她,最后认真道“是显得嫩了一点。”

颜氏微微皱眉,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唇,能这么办呢,谁知道那个清冷高贵都柳公子,竟然还是个腹黑。

“你……”

又心中生疑,想了想,都知道二次元的圈子里总有主题聚会,什么御姐,正太,萝莉,应有尽有。她扬扬眉毛,笑盈盈地反问“这衣服,你是要带我去哪?你们今天有聚会啊?萝莉场?”

“见我爸妈。”

菘蓝清冷而温暖的声音回应着,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那般平静。

颜氏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刚刚要扬起的手不知所措,不敢置信,问“你?”

“别闹了……”

菘蓝只是笑,半晌,他开口“没闹。”说话时,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曾退却。

颜氏看他脸上的神情,亦不像是在开玩笑,“真的啊?”

“真的。”菘蓝一脸坚决。

颜氏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微微皱眉,认真地说“可我没有准备好啊!”果然看到菘蓝的眼睫毛跳了一下,于是又加上一句“丢脸的可是你啊!”

菘蓝略一思索,面色如常地看着她道“无须刻意准备。”

“哦……”

“可是我怕呀!”

菘蓝温和笑着,问“为何?”他以为像颜氏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职场女性,多大的客户都见过,这区区见个父母,自然是不害怕的。

“第一次……”

菘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轻轻地“哦”了一声,极低极低,压抑在喉咙间,几乎不可闻。

颜氏顿时有点郁闷了,“真的要去嘛?”

菘蓝黯然神伤“你不愿?”

颜氏有些词穷,许久才嘟嘟哝哝艰难地说“紧张。”

菘蓝摸了摸她的头,“无事,有我在。”

颜氏脸上一种茫然而恍惚地神情,许久,她才低低地嘟囔了一句“好。”

第六十章:我会就好

要抵达菘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落霞满天,阳光温暖却不炙热,天空也因为红云交织,变成一幅画作,写意而抽象。

菘府位于一片高端中式别墅区的深处。

中国传统建筑的基本精神是和平又独立,最佳的建筑总与周围融成一体,成为其组成部分之一,这条原则被用来指导中国建筑的一切造型。通过建筑,能够很好的体现是私人生活和邻里相处之道。

但在这中式别墅区,就另当别论了。

菘府所处的别墅,位于密树掩映的山脚下,占据着好山好水好风景,别墅里的设施非常齐全,游泳池、网球场、高尔夫练习场、健身房什么的,应有尽有。同时又是规规矩矩,独具匠心设计的中式庭院。青砖黛瓦,古朴深幽,各小院绕中轴,错落有致又各自独立,加之青竹和花木的掩映,颇有些庭院深深深几许之感。这里多住着富商人家,商人大多数不着家,门庭冷清,所以这个区域平日里也是极其冷清,透露着森严的氛围,给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错觉。

颜氏矗立在菘府别墅前,愣愣道“我以为你那套房子以后很豪了,没想到”

菘蓝搂着她,轻问“你想住?”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也是可以的。”

颜氏像泥鳅似的滑出了他的怀抱,摆摆手,连声道“不不不,不敢。”

“为何不敢?”

菘蓝一脸十二分认真地看着她,清冷而温柔的声线问她。

“又不是我家”

“我家不就是你家?”

他脸上的表情除了用理所当然这种词,没有更贴切的了。

颜氏倒吸一口气,“哦”把气吐了出来又道“也是。”

菘蓝见此闻此,眉眼间都是欢愉。

“下车吧!”

“好咧!”

“啊,等会,头发好像卡住了。”

安全带把颜氏的头发卡住了。

菘蓝笑笑,转过身子,帮忙解开。一低头,碰上颜氏的明眸,微微一怔,继续解。颜氏可受不了这等诱惑,不假思索就亲了上去。(此处不描述了,作者害怕被教育了。)

菘蓝一怔,正要回应她,她却脱离了开来。

“”

头发解开了,颜氏也得逞了。

“你怎么这么”

颜氏冲他眨巴眨巴眼睛,轻盈的灵气从那双眼睛里散发出来。

菘蓝想了想,算了,自己的人,再色也要宠着,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露着一丝温暖的笑意,像是要把颜氏所有的调皮都要包容进去了。

那样的笑容会让颜氏觉得,自己是被包容和宠溺着的。

“算了,走吧。”

俩人下了车。

下了车,颜氏一看,这别墅真是太棒了。靠江要是靠海就更好了

菘蓝见她满眼的羡意,嘴角笑意更深,他侧身低眸望着颜氏,温润道“我们可以搬回来住。”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好听,有种穿透而来、直扣心弦的韵味。

像极了情话。

颜氏微微一愣,嘿,这老板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都还没同居,就敢说要搬回未来公婆这里住?笑着闪躲,“你搬回来就好啊,这样还有人照顾你起居,我也放心。张亮那小子,一天到晚黑着一张脸,我怕他那天要是不开心了,拿你撒气可怎么办”一面说着,一面露出了十分担忧的神情。

面对把自己当成羸弱不堪之人这件事,菘蓝心里又暖又想笑。

“他不会。”

颜氏不服,气鼓鼓反驳“怎么不会?你看他每次见我就跟见仇人一样”

菘蓝笑了笑,舌尖低着齿边,疑惑的凝住她。

“有吗?”

“你明知故问。”

菘蓝眼底笑意分明,替张亮辩解道“他不是恶意的。”

颜氏耸耸肩,无奈道“那他难不成是吃醋?”她的语气似乎只是单纯的随口一问。

菘蓝闻言,脸上却闪过一丝惊慌。

颜氏这才知自己不带门都嘴说错了什么,立刻软软的抱着菘蓝,声音细碎轻柔,脸上绽放出笑容。

“走吧!我准备好了。”

菘蓝抬手轻捏住她娇俏的下巴,眼眸微眯,“你不紧张吗?”

颜氏“我紧张啊”

菘蓝“我在,你何必紧张?”

颜氏“你行,你试试。”

菘蓝低低垂了眸,他舒缓了口吻“也行,你安排。”

颜氏哭笑不得,斗不过他,真是斗不过他。

“还走不走?”

“等会,我忘了一个东西。”

菘蓝返回,打开了后备箱,拿出一筐水果。

颜氏这才发觉自己大意了,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你看我,真是不懂礼数。”

“我懂就好。”

俩人手牵手,一起进了屋。

开门的是菘母。

菘母明显被惊到了。

颜氏被惊艳到了。果然是儿子随母亲的长相。

菘蓝的母亲出生于书香之家,是一个温婉的女人,典则俊雅,微微一笑,便是温婉儒雅。

颜氏侧头小声责怪道“你没有跟他们说啊”

菘蓝向母亲介绍道“妈,这是颜氏,我女朋友。”

菘母先是一怔,很快就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对颜氏热情笑着招呼她进屋。

“小颜啊,来,快进来吧。”

菘母的笑容是和煦温润的,像溪水一样汩汩地浸润周围的人。

颜氏递上水果,“阿姨,这个。”

“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

菘蓝“妈”

菘母“哦,好好好,来,进来吧!”

家里少了一份严肃对气氛,菘蓝便问母亲“妈,我爸呢?”

“他还没有回来,应该快了。”

“对了,今天你王阿姨不在,她老家有事,回去几天。”

颜氏主动道“那我来帮您吧!”

“不用不用,快好了,你们不要进厨房,容易带上味道。”

颜氏一方面是紧张,不知所措,另一方面是害怕,担心自己某个言行举止不符合菘母的要求,所以在拒绝后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围着菘蓝。

菘蓝带着颜氏在别墅内逛了一圈。

颜氏疑惑,道“怎么不带我进你的闺房啊?”

菘蓝皱眉他正在选东西的手一顿,眉头微蹙。

“你想看?”

“当然,我呀,恨不得小时候就认识你,这样一来啊,我就可以以拥有更多和你一起的美好回忆。”

“何必回忆,我此刻就在跟前。”

颜氏置之不理,继续问“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内向?”

“何出此言?”

“长得好看的男孩子从小不都内向?被女生吓得。”

“哪里来的歪理。”

“颜氏嘴里呗。”

颜氏眼睛明亮,自信满满的说。



第六十一章:父子仇

菘蓝正要带颜氏去房间时,菘铭浩回来了。

菘铭浩一看儿子跟前站着一个腰细腿长,媚眼如丝的女子,表情有些复杂。

“回来了?”

像是疑问又像命令。

菘蓝接过父亲手里的物件,看了一眼父亲身上的西装,还是初秋的款式,说道“嗯。起风了,爸也要多穿点才是。”

父亲正要起手脱西装,看了看颜氏,转而拍了拍自己身上没有存在的尘土。

“这是?”

语气很冷,很沉,加上冷漠又骄傲的目光,复杂得让颜氏感到窒息般的恐惧,禁不住后退了几步。

菘蓝亦是侧头看她,说“女朋友。”

菘父得了答案,这才仔细看了看颜氏。

俩人对视半刻,颜氏大概是那根筋搭错了,竟自己往枪口上撞了,露出腼腆笑容,像辩解一样说道“董事长好,我叫颜氏,是风讯娱乐的员工。”

片刻之间,菘父面上浮现一丝十分微妙的微怒。风讯娱乐的员工?儿子为了搪塞自己,联合员工演戏?

菘蓝提醒道“爸,饭菜已经好了。”

菘铭浩眼睛微眯了下,低眸看着颜氏,嗓音低沉“好。”

真是父子,惜字如金。

颜氏俯身小声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菘蓝摸摸她的头,只是笑了笑不答话。

三人走到餐桌,颜氏去厨房帮忙。

菘母笑吟吟对菘夫说道“你回来啦?太好了,菜也都好了,你们洗洗手,我们吃饭吧!”

菘父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一会儿,菜都上了桌。虽说是富人家,但菜也是接地气的,荤素搭配,香气四溢。

菘蓝和颜氏并排着坐。颜氏感觉到了菘铭浩和菘蓝之间异样的氛围,不敢主动多言什么。菘蓝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颜氏心才安了一些。

菘蓝夹了一些自己喜欢吃的菜道颜氏的碗里,侧头小声对她说道“我妈的手艺可好了,你尝尝。”

“好。”

菘母瞧见两人说悄悄话,喜上眉梢。

“小颜,来,多吃点。”

“阿菘,你也吃,这个是你最喜欢吃的酸辣鱼片,你试试。”

菘蓝接过菜,尝了尝,脸上露出喜色。

颜氏碰了碰他的胳膊,笑问“你口味这么重啊?”

菘蓝定了会儿神,点了点头。

菘母迫切问他“怎么样?和王姨的比起来?”

菘蓝脸上露出十分温暖的笑容,冲母亲点点头“好吃。”

这是颜氏第一次在菘蓝脸上看到这么温暖纯粹的笑容。想必,他也是很爱他的父母。

菘母心满意足,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可亲模样。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吃习惯了王姨做的菜,会吃不惯我做的菜呢!”菘母富有着抑扬风韵的话,是纯粹的广东音。

菘蓝反驳“妈,怎么会,你的手艺永远是最棒的。”

这彩虹屁,颜氏服气的。

一直不说话的菘铭浩开口了。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他一概往日神情,脸色严肃,语气郑重。

菘蓝眸中漆深,平静回话,“三个月。”

颜氏也是一愣,默默掐指一算,的确是三个月。

这是儿子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可菘铭浩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觉得儿子在作戏,做给自己看。

“小颜,你在公司多长时间了?”

颜氏一怔,思索一阵,赶忙回话“五年了。”

菘铭浩眼中更添加了几分肯定,夹着一丝奇异的神色,像是生气,却又不像。

菘蓝有些看不懂。

菘母来了一句“五年怎么了,日久生情的感情才稳定。”

颜氏呆了呆。

菘铭浩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解的自言自语“无知妇人。”

菘蓝立刻就懂了,低眸,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说“爸,你想多了。”

话虽简单,却惹人深思。一旁的颜氏更不敢说话了。

菘铭浩被噎了一下,终于有些忿怒,眼皮跳了一下,敛起眉峰,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儿子,似是警告,故作柔声道“感情不是儿戏。”

菘蓝这才抬起头来,脸上不澜“我知道。”

父亲见他模样,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末了,终于没有露出异样神情了,淡淡道“知道就好。”

因为儿子这一出安排,菘铭浩原本的计划被打乱。

饭后,他把菘蓝叫到书房。阴柔冷冽的质问“你这出戏演给谁看?”

菘蓝手指紧扣,故作不解,盯着父亲,他声音发涩,问“演戏?”

父亲本已怫然作色,禁不住重重的拍了一掌在桌子上,却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低沉道“你以为你和公司女员工联合起来演戏,我都看不出来了吗?我已经老到这个糊涂地步了吗?”

菘蓝略仰起头,冷笑,说“爸,你真是。”

菘铭浩忍不住闭目,说“她知道你的事吗?”

“知道。”

父亲心头一震,不敢置信的问“你怎么可以!”努力克制愤怒之后,低沉呵斥道“你就不怕公司的人都知道你的丑事!”

菘蓝没有变得如自己意料之中那样愤怒,只是觉得喉咙深处火辣辣的疼。父亲自始自终都觉得自己身上的都是丑事。他的嘴唇抿紧成一条坚硬的线条,反问父亲“爸,我有什么丑事?”

“你!许嘉嘉不是丑事是什么?”

菘蓝不知该如何回复父亲,站在一旁,任由他数落。

菘铭浩见儿子突然不说话了,起初的怒火也消了一些。又想起了那个夏天,儿子绑着蝴蝶结时,脸上的冷漠神情。他的心不免一颤。他越是咬紧牙关神色从容,菘铭浩的心中愈是发寒。

默声半刻,才沉郁地说“如果你和颜氏是来真的,你就赶快和许嘉嘉结束恋情,否则起火了你灭都灭不了。”想了想,不容反驳的语气,说“还有,把游戏并入集团,我亲自来管,你只管安心养病。我把你和颜氏送出国,许嘉嘉这里我来收拾。”

菘蓝知道父亲是好意,可怎么也领不了这份好意。垂首,呼出口气,涩声问“爸,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要这么强权干涉吗?

菘铭浩反问儿子“不这样可以吗?”



第六十二章:娶你

菘蓝把颜氏送回来后没有立刻离开。

复式的公寓,简单明了的结构。菘蓝看了看,相比上次干净整洁多了,唇边露出了一丝似满意的微笑。

颜氏默然看着他在床边走来走去。

此时已是黄昏,但公寓的一面墙是全玻璃的,所以公寓内依然是亮堂的。菘蓝把窗纱拉了下来,光亮只剩下一些斑驳了。他脱了外衣,只穿着白色的t和白袜子,坐在床上。斑驳的光参着微弱的夜色照在他身上,愈发显得他整个人干净修长。

屋内十分静谧。

颜氏知道他定是疲了,累了,便柔声道“你躺一会?”转身在衣柜中拿出了一套新的被褥要给铺上。

菘蓝握住她的手,有些疲乏地说“别换。”说完便躺了下去,脸半埋在枕头里,不再言语。

他的手很凉,像极了他清冷的性子。

颜氏心里微微一疼,他到底藏了多少心事

俩人就这么往床上一躺,相互闭眼,谁也不说话。颜氏垂着眸想,这富人家也真是水很深。闺房没看着,但看出了这家子人的氛围不太对劲。表面看起来像映在水洼里的月亮,戳一下,波澜不惊。实则隐藏了些什么,不得而知。

菘蓝忽翻身,把颜氏抱在怀里,俩人鼻子对鼻子,彼此呼吸相磨。颜氏心跳加速的厉害,双手无处安放,撑着搁在两人胸膛中间。

再过了一会,菘蓝似睡着了,轻轻的呼吸声和身上那种淡淡的松柏香气敲打在颜氏的胸口。她抬眸凝望着他的五官,像端详着一件绝世稀宝,虔诚而真诚。

他闭着的眼睛睫毛奇长,半边脸干净无比。

文质彬彬少言寡語容貌清秀略带妖媚,但行事不张扬举止尙合体。说的,恐怕就是自己跟前的这种男子了。

床边一个大球一样的白纱落地灯,直径大约有一米,像个月亮,发出朦朦胧胧的光,照在两人身上。

“夜已深,你快回去。”颜氏的声音放轻,抬眸望着菘蓝困倦的脸。

菘蓝睁着眼,望着那透着朦胧光芒的窗。他冰凉的手摸到颜氏的手腕,说“不走了。”

“啊?”颜氏弹起来,沉默须臾,说,“你快回去,不然张亮不得拿着大刀朝我而来。”

她说得煞有其事。

“怎会?”

“我真怕他。”

“是吗,”菘蓝微侧头,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臂,重复着问,“我走了?”

颜氏被这句话烫到了。

在这昏暗的光线中,他有一种油画一般的美。

该死。

颜氏心里碎了一嘴。

这等姿色,搁在跟前,岂能坐怀不乱?她真不是做淑女的料。

管他是人是妖,爱了便爱了。是舞台上光彩熠熠的柳公子也好,是清冷高傲的老板也罢,是许嘉嘉的男朋友也罢!

末了,一咬牙,又自己躺了上去,一言不发,主动钻进了菘蓝的怀抱。

菘蓝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露出春风般的笑容,低下头,在她脸颊边上亲了一下。

颜氏好不容易坚守的防线,塌了。

他挪了挪位置,又在她雪白的腮帮子上又轻轻地亲了一下,然后不自然地抬起头来,目光不敢直视颜氏,脸上忽的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他忽的头别向一旁,打了个喷嚏。

颜氏突然握住他凉凉的右手,按在了自己胸口。她身上健旺而富于生命力的热量透过薄薄的衣料传了过去,附带着年轻女人微妙而温柔的曲线所带来的触感。

他呼吸一滞,终于是整个人都俯了下来,左手撑在她枕头边,去吻她的颈子。

她猛一翻身,把菘蓝压在了身下。

她划拉着他那双流丽似春水一注的眼睛,嘴唇与他离得那么近,低哑缠绵着嗓子说“你怎么这么凉,是不是感冒了?我给你暖暖呀”

她的脚趾勾着他的裤腿,很快她的肌肤就熨帖上了他的身体。他似乎不甘心处于被动的位置,很快又翻过来压住了她。

夜幕降至,欲/望蠢蠢欲动。

两颗年轻的心,爱慕的心,因为夜幕,而靠得更近了。

过后,他侧抱着她躺倒在床上。他稍一动,她便又抱着他瑟瑟发抖。他便不动了,头埋在她浓密微湿的长发里,嗅她所散发出来的独有的气息。

颜氏将身子侧过来,水一样的眼睛望着菘蓝。

“你跟董事长关系不太好吗?”

她声音轻飘飘的,带着迷情。

菘蓝一怔,定定地望着她,半晌,微哑的声音答道“董事长毕竟是董事长。”

颜氏一听,便知道其中意思。像极了封建王朝中的太子,先是臣,后是才为儿子。

“你母亲长得真好看,你像她。”她往他怀里钻得更厉害,想和他融为一体。

“他当真问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菘蓝闻言,勾着嘴角笑了一笑,伸手扣着她的腰,也把她抱进怀里,右手撩开她耳畔的长发,压在她毛茸茸的耳边低低地说“我想搬来和你一起住。”

颜氏被这一句话酥化到心里头去,耳朵都燥热了。

“嗯”



第六十三章:游戏公测

即便收到那封神秘的邮件,她们还是按原计划推进新游戏公测活动。

活动之前,她和菘蓝去了一趟成都,在多次确认游戏没有bug风险的情况下,如期推出了公测活动,同时线下举办了一场spy活动,一并宣布川谷作为代言人。

《妲己养成记》偏二次元题材,主线故事说讲述的是妲己在千年之后成为了一位普通女学生,无独有偶,千年前的恩怨牵扯到了今生,妖魔鬼怪,都来寻她了。她封印的力量,被逐步唤醒,一场杀戮即将发生。既然是少女恋爱游戏,阻止杀戮的唯一方法,自然就是爱情了。

这款游戏虽然付费的埋点不多,但这个题材会在学生群体中火爆起来,付费与否不重要了,他们可以凭借这款产品,在舆论和玩家好感度上赶上风腾科技。

为了代言人吸引川谷的女粉丝,风迅科技安排了一些spy表演。

当日活动现场,商场中央里里外外都黑压压的,场面火爆到几乎失控。

公司方面做了简单的游戏介绍之后,主持人引出了代言人川谷。

这川谷自从火了之后,粉丝那是一个疯狂,呼啦啦的一群一群的少女挨肩擦背,一阵一阵的呐喊。

“川谷!”

“川谷!”

“川谷!”

刺耳的尖叫声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

颜氏和菘蓝等人则站在舞台右下方,表情比较严肃的盯着舞台。

这要是以前,见了川谷有这么多粉丝,颜氏心里乐呵得屁颠屁颠的。但此时,她就只觉得碍眼,付之一哂,一脸不屑,低喃道“追星也要挑个好人品啊!”说完这话,又觉的脸上火辣辣的,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似的。

菘蓝站在一旁,眸光收敛,眉微蹙,问“他人品不好?”又转向问张美,“谁推荐的?”

张美刚把儿子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整个人都靥靥的,表情有些木然。

“啊?哦,是品牌那边推荐的。刚出道,口碑还可以。”

菘蓝闻言,若有所思,心湖泛起一点几不可察的波澜。

张亮见状,覆在菘蓝耳畔低沉说了些什么,菘蓝脸上才回复了清冷神色。

川谷终于出来了。

只见他面如冠玉,褒衣博带,羽扇纶巾,身穿一身白衣,束发飘带,腰束一条玉带,举止温文尔雅,翩翩公子的模样,仿佛刚从古代穿越而来。

川谷听着粉丝们整齐划一的欢呼声,嘴角微微勾起。

“大家好,我是川谷,很高兴可以为这款游戏代言,很感谢你们今天的到来。”

他的声调低沉而凉薄,声线像一柄柔软的羽毛刷轻轻刷过心间,极致的凉薄又带着丝丝妩媚,有些魅惑人心。

舞台下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极其富有穿透力的女高音仿佛要震穿了屋顶,掀翻了墙壁。

菘蓝背着手,脸上依然是清冷的神情,无所波动。毕竟是爱过,颜氏却无法无所不动。眸子闪过一丝凄然,唇边微微抖动。

菘蓝背后的手握住了颜氏的手,颜氏一怔,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冲他笑了,笑到他眼睛里去。

主持人“很高兴我们这次可以请到川谷代言,川谷,你刚刚在后台也试玩了我们这款《妲己养成记》,觉得怎么样?”

大概是因为愧疚,又或是职业道德,川谷笑着就是对游戏一顿夸。

川谷“我觉得画风特别美,中国风和现代严肃结合的很棒,我一开游戏,就出不去了。”

主持人“那你最喜欢那个角色?”

川谷思索片刻,拉长了音调“嗯我最喜欢鬼王,我觉得他男友力爆棚。”

“帅!”

“最帅!”

台下粉丝一阵呼喊。

主持人“男友力爆棚,还帅,我相信大家看了海报也很喜欢他,对不对?”

“只喜欢川谷!”

川谷“游戏的题材也很棒,我们有特别宝贵的神话故事,用这样游戏的方式,让年轻人了解和热爱我们的神话故事,真的很好!”

听得颜氏一愣一愣的,拧着的双眉想,以前也没见他对游戏有这么深刻的研究。

主持人和川谷又是一阵互动,最后才请出了ser们和粉丝互动。

游戏圈内媒体,spy圈媒体,一下子就把娱乐记者们给挤了下来。

川谷也退到了一旁,他终于在紛紛攘攘的人群看到了她,一怔,神情没落,勉强一笑,那笑容却有丝苦涩。

已分开数月,恍惚间有些陌生感。

越过混乱的人群,颜氏也对上了川谷的视线。她心里一颤,喘息有些乱了。

菘蓝看了看舞台上的川谷,见他视线在这边,眼神还带着深情。便将颜氏护在了身后。川谷这才别开了脸,继续和主持人互动。



第六十四章:出柜

菘蓝看了看舞台上的川谷,见他视线落在颜氏身上,眼神还带着些许深情。菘蓝眉微蹙,不露神色,握住颜氏的手,将她护在了身后。

川谷瞳孔微缩,心覆上了一层不甘,只好别开了脸,继续和主持人互动。

菘蓝的手温和有力,给了颜氏一种奇妙镇定的慰藉,她满心的浮躁都沉淀下来,渐渐回复成寻常的从容安详。

那种被保护的感觉,她真的是久违了。

从前都是她护着川谷,为他的前途而忧,为他的心情而虑。原来被人护着的感觉是这般安心。俯仰之间,心便安了。

“谢谢。”颜氏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眉,声如蚊。

菘蓝目光转过来,看了她一眼,连眼角都染上了笑容,嗓音清冷,“无事。”

两人站在台下,一前一后,手牵着手,温馨而美好。

台上的表演和互动很快就结束了,主持人把川谷再次请上了台,又将菘蓝邀了上台。工作人员推来一个台子。

主持人“来,菘总,川谷,我们一起摁下这个开关,一起发布我们最新养成游戏《妲己养成记》”

川谷早就看出了颜氏和菘蓝关系不一般,如今和菘蓝面对面,脸上有一闪而过地尴尬,眼神阴暗了几分,脸上有着浓浓的阴霾。

菘蓝唇边是商务微笑,可川谷却只觉得菘蓝拿着清冷的目光冷冷在刮着自己。

“两位?”

主持人清脆的声音提醒二人。

川谷回过神,露出微笑。

菘蓝伸出手,神色淡淡,嘴角却微微勾起,说道“请。”他收敛了笑意的声线里倏然多了几分低沉清冷。

两人将手放在台子上的一个按钮上。随着摁钮摁下,大屏幕进入倒计时。

3!

2!

1!

游戏正式发布,限量新手大礼包同步发布。同名动漫进入制作倒计时。

主持人“谢谢我们菘总和川谷先生,非常感谢大家今天的到来,让我们一起畅游在《妲己养成记》中,游戏中见!”

菘蓝和川谷准备离开舞台。

许嘉嘉不知何时已经贸然出现在舞台上。

现场也随之到来了一批娱乐记者。

菘蓝微微一惊,无视许嘉嘉,准备走下场。

主持人的台本里是没有这一条的,因此也很惊讶,细若的眉眼微微颤栗,她朝工作台看去,请求帮助。

张亮想要拦住许嘉嘉之时,他已经冲上了舞台,张亮只好立刻让保安把随之而来的娱乐记者拦在舞台下方。

许嘉嘉迎来了一个清冷无波的眼神,他心里纠成一团,倏地狠狠地抱住了菘蓝。

现场立刻乱成一锅粥。纷纷把目光投过来,伴随着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

此时的娱乐记者跟疯了似的,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说“请问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而那些非娱乐圈的工作人员也都炸开了锅,纷纷举着手机拍摄。颜氏不知所措,怔怔地看着他们一个个都要吃人的表情十分害怕。

菘蓝推开许嘉嘉,脸上露出了恼怒的表情,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许嘉嘉。

许嘉嘉却并不在意,话锋一转,对众人说道“我们是恋人关系。”

风讯娱乐工作人员更是乱了阵脚。

张姐刚照顾好儿子,身体已经及其疲劳,面对这个情况,亦是措手不及,力所能及的挡住了一些记者,冲上舞台,把菘蓝护在自己身后,道“菘总,你先离开。”

菘蓝点点头,正要拉着颜氏就走,谁知许嘉嘉拦住了他。



第六十五章:做他的阳光

张美十分生气,好好的一个发布会,这下全给搞砸了。一气之下叫了四五个安保人员,将现场的娱乐记者拦住,不让他们靠近菘蓝。

菘蓝和颜氏被团团围住,闪光灯像一张网,把他们困住。

颜氏整个人被菘蓝护着,低着头靠在他胸前,记者根本拍不到她的脸。

菘蓝欲挣脱众人的围堵,张望四周,才发觉已无路可走,就像他的一生,明明有那么优渥的家境,那么光明的路途,却又全是绝境。他好看的眉间正拧在一起,低眸,双手覆上颜氏的发丝,轻轻道“别怕。”

这样近,颜氏能感觉到他的鼻息,就在她发顶的距离,忐忑不安的心竟安定了一些,围着她的纵使是刀山火海,她亦是不怕了。

一个不怕死的记者率先发问。

“请问菘总,您和这位女士是什么关系?”

“你们是恋人吗?”

菘蓝抬了下眉骨,温和笑道“是。”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向眼前这些人解释自己的私事,又有了想躲的想法。

怀里的人怔住了,微不可查。

“那您和许嘉嘉又是什么关系?”

“菘总,风迅集团的您的父亲知道这个事情吗?他是默许了吗?”

“那刚刚是什么情况?”

娱乐记者像是站在审判者的角度,用伶俐的嘴发着凌厉的问,恨不得把这些公众人物剖析得一丝不挂。

接踵而至的问题,菘蓝根本无想回答,只想护着颜氏,让她不要暴露在镜头之下。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菘蓝的语气能让人联想到薄冰滑过喉咙。

“他撒谎!”

许嘉嘉渐渐拧起眉,盘开众人,站在菘蓝跟前,渐渐拧起眉,说话的声音,极冷,“他撒谎,我们才是恋人。”

话筒又转到了许嘉嘉跟前。

“你们目前是陷入了三角恋吗?”

“选择今天宣布出柜的原因是?”

这句话一出,许嘉嘉皱眉,深沉的说“什么三角恋,不存在的。”

张美拔高了音量,对众人冷道“非常感谢大家,我们今天是游戏发布,请不要打扰我们。”

这些娱记摆明了都是许嘉嘉安排的,怎么会离开。

突来一个记者,推了菘蓝一把,将他和颜氏分开,颜氏暴露在闪光灯下。

她一脸惊慌,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女士,你是菘总的女朋友吗?”

“请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网传菘总和许嘉嘉的恋情已久,你是介入了他们的感情吗?”

大致是这一句话刺激了颜氏,惊慌变成了清醒,当下比自己更需要保护的是菘蓝,是她爱在心里的柳公子啊!好在头发还是十分整齐,早上造型店做的发型打的发胶够多,此时气场一点也不弱。神情恢复平静,站了出来,望了望眼前的记者,有些

“我没有介入他们的感情,也不存在第三者。”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们从何处得知所谓的同性恋情,但我今天告诉你们,我是菘蓝的女朋友,独一无二的。”

闪光灯啪啪啪的闪个不停。

许嘉嘉刚刚微启双唇,正要开口,颜氏又说了一番话,是淡淡的冷讽,“你可看见他脸上有一丝愉悦?”

许嘉嘉抬头,眸色深的可怕。

颜氏都对自己感到惊愕不已,而菘蓝却站着没动,认真的看着她。

她很勇敢,菘蓝是知道的。

但此刻,她更像是一个寒冬里的一缕阳光,包裹在菘蓝身上的寒冰,在逐渐融化。这种阳光,父母也不曾给过。

突然有些感动。

她像个女英雄。

许嘉嘉表情微妙,因为菘蓝由始至终,没看他一眼。

“可是网传菘总是同性恋者,你难道不知道吗?”

“请问菘总,您父亲知道吗?”

颜氏抬头,细长的眼尾上挑,“他是人,是妖,都是我男朋友。”抬眸望了望菘蓝,伸手和他十指相扣。

张亮冷声提醒记者“今天是我们公司游戏发布会,如果你们还想问更多,抱歉,我们没有义务回答。”

许嘉嘉顿时怒了,呵斥道“你闭嘴!”转而侧目看了看菘蓝,试图将菘蓝拉到自己身旁。

颜氏侧目,给了他一个冰冷而带刺的眼神。

许嘉嘉心中一颤,那种自己是外人的感觉再次袭来。

他不敢相信。

就在此刻,菘蓝浑身颤栗,眸子里全是戾气。

颜氏知道要发生什么,抱着他,轻轻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是荷花味。

脑袋像电波错乱的作响时,依然记得她身上的味道。他立刻睁开眼,瞳孔中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脸。



第六十六章:怕吗

作者有话说抱歉,更新晚了。最近三次元生活中事情比较多,现在经济环境真的不是很好,公司的事情也变多了。自己也在准备休息一段时间,全新准备下一本古言的打算,所以需要盘点和处理很多事情。但好在,现在都差不多了,所以会恢复更新。之前的几章,有些修了,但是系统不让改,所以希望大家在完结之后可以重新点开,会有意外惊喜。

在此,感谢大家的等待!

以下是正文

台上已经是一片狼籍,菘蓝忍无可忍,拉着颜氏冲出了人群,迅速出了商场,上了一辆出租车。

张亮见状,立刻跟着菘蓝一道离去。留下张美和工作人员收拾局面。

许嘉嘉和众记者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离去。

记者“嘉嘉,请问他刚刚说的是事实?”

许嘉嘉脸色很是不好,却要面带微笑,跟众人道“今天就到这里,谢谢大家的理解。”语落便仓促而逃。

现场的人见状,也散的散,收拾的收拾,已无半点要继续围观的意思。

出租车上,菘蓝搂着颜氏,生怕她要离开似得,手上用着很大的劲,还微微颤抖。

颜氏不敢动,安静的覆在他的胸前,不眨眼的慢慢吸气,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细细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觉得事情来得太仓促,让她有种束手无策的恐慌。

周围的车流仿佛是透明的,无关紧要的,这个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一片狼籍之后,天色沉了一半,另一半也将被墨般染过。黑色的窗玻璃上映着菘蓝的轮廓,他单手抓在上方,微俯身低着头,在她脸颊旁。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这是菘蓝此刻给颜氏的感觉。

颜氏微微仰头看他,他额间有细细的汗珠,颜氏有些慌,小心的问“很难受吗?”

隔了几秒,菘蓝回答,“还好。”

颜氏看着他的侧脸,稍稍有些走神。

菘蓝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微重的鼻息后说,“我可以忍。”

颜氏愣了下,朦胧能懂他的意思,默然不语。

菘蓝又搂紧了她。

现场的照片和视频火速在网上散播。加上上次剧院里的照片,有眼尖的粉丝很快就发现了菘蓝就是柳公子。二次元古风圈里掀起一片热议。

北冥有鱼盯着那些照片和评论,眉头紧蹙。

菘蓝的手机响了,是北冥有鱼。

“你在哪?”

菘蓝淡淡的说“出来了。”

北冥有鱼长舒了一口气,“她呢?”

菘蓝低眸,微弱的光中,她的眼睛,想用成堆的钞票珠宝去交换。

“在我身旁。”

北冥有鱼愣了下,斟酌了须臾,说“没事就好。你父亲那边,怕是”

菘蓝猛地一惊,表情僵在脸上。

“我自有办法。”

北冥有鱼“你能有什么办法。”语气平平,是肯定句。

颜氏离开菘蓝的怀抱,端坐着,看着窗外的车流,眼里有着迷惘。来路未知,却已是一波又一波的风浪,叫她如何不担心他。

菘蓝愣了下,在光影中颜氏的眼睛醺红,像江面的桅灯。而自己如同航行的船,夜幕下的灯火,是唯一的方向。

他看着颜氏的侧颜,一字一字的缓慢复述,“我说有办法,自然就是有办法。”

他挂了电话。

另一头的北冥有鱼有点生气,但更多但是担心。又找了一些关系,把微博上的热度降了一些,同时请来了一批水军,把评论都带到了菘蓝年轻ceo都形象上。

颜氏思虑片刻手一顿,转头看着他。菘蓝眸子里的微光撞进了她的瞳孔里,那是一个极力想要冲出来的微光。像刚刚那个要冲出来的菘蓝。她心里一惊,怯了。

在她出神的片刻,他骤然沉下眼眸,声音在她右耳边。

“是不是害怕了?”

她抬了抬肩,“不怕。说不定我们的游戏会比预期的更火呢。”

菘蓝愣了下,又慢慢笑起来,在此把她搂在怀里,温柔得很。

她不仅像他黑暗人生中那盏不熄的灯,更是可以搅动平静无波无趣湖水上的一支俏皮的翠鸟。

这才是她的柳公子。

这才是他的颜氏。

其实颜氏她怕的要死,害怕菘蓝那天会消失,就跟一个人死去一样。那她该怎么办啊

电话响个不停。菘蓝就是不接。车子很快就来到了颜氏的公寓楼下。刚下车,张亮就杵在俩人跟前。

“老板,老爷找。”

今天的情况,张亮也有责任。即使嘴里说的是菘铭浩的命令,但他语气却是微弱的,不敢直视菘蓝。

颜氏眉目不动,笑容清新。毕竟是张亮。

菘蓝抬眉,望着跟前战战兢兢的张亮,自知他也为难,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唇角的弧度隐约流露出一丝无奈,平静道“我晚上会回家的。”

张亮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菘蓝牵着颜氏的手,骨骼分明的手掌刚好把颜氏的小手包裹住,安全感覆上她周身。

“要不你回去吧?”

颜氏不放心,想把他推回去。

菘蓝微微皱眉,不语,牵着她往前走。

深入接触之后,颜氏才发现跟前这个清冷的男人,有时候也固执得像个孩子。

颜氏转身挡住他的去路,一字一句认真道“回去。”

像训小孩。

他叹了口气,指指自己的头,说“我这里有两个我”静静说道。

颜氏气鼓鼓,“我知道。但也要回去。”

她生气的样子比平时要好看。

菘蓝直直看着她,心中的对生活的希望又更重了一些。那张前方的灯,更亮了些。

忽就低头亲了一下她,蜻蜓点水。

颜氏又急又气,红着脸,语气稍微小心“今天的事已经够大了,咱好好解决行不?别惹老人家不高兴,好不?”

真的是哄小孩的那一套。要是跟她有个孩子,怕是会宠得无法无天。

妄想生于微末之处,在人心的侧暗面恣意疯长。

菘蓝这样想着,又免不了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好,听你的。”

刚说完,又有些耍赖得看着她,“你一起吗?”

直视她的那双眼睛越透澈,已没了出租车上的阴沉。

颜氏终究是藏不住情绪的人,抿抿嘴问他“很凶吗?”

菘蓝点点头,敛去笑容“很凶的。”他的语气,就像说着今天晚上降温了,那样平淡。

颜氏垂眸,若有所思。片刻,点了点头,“走吧!”

车子又将俩人送到了菘府。

这回是颜氏牵着菘蓝了。

菘蓝在她身后,笑容藏得很深。

菘母略惊,儿子很少这个时候过来。赶忙把两人领了进来。

菘铭浩正翘着二郎腿看着手里的ipad。张亮站在一旁。

菘母看这架势,自是知道出事了。悠长的声线提醒菘铭浩。

“夜深了,有什么事也明日再说,别扰了年轻人的休息。”

言罢,推着菘蓝和颜氏往二楼走。

“坐下。”

凌厉威严的语气,容不得众人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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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风波已起

新闻被压了下来,但风波已起。许嘉嘉并未完全失败,至少他们已经半出柜了。经纪人疯了一样给他打电话,他就是不接。最后是经纪人在一个高端钙吧找到了烂醉如泥的许嘉嘉。

“靠!”

经纪人掐灭了烟头,铁青着脸就是破口大骂。

“一个男人而已!贱骨头!”

有时候艺人和经纪人的关系就是如此功利。为了那点钱,夹在公司和艺人之间,忍着各种气,为他跑前跑后。听话安分一些的,自然好带。调皮叛逆的,就是各种替他擦屁股。

服务员自然是认识许嘉嘉的,见此情况,立刻散开了,不想惹事。

许嘉嘉趴在吧台上,脸色微红,睫毛漆黑濡湿。

哭过了。

经纪人觉得太丢人了,一个男人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流眼泪,还买醉。他摇了摇许嘉嘉的手臂,一点也不温柔。

许嘉嘉被推得难受,嘀咕了一句“走开,别动我。”

看来此前被骚扰的不少。经纪人抬起手就往他的后背拍了一掌,呵斥道“起来,回家!”

这满腔的怒火没处撒,这一掌可谓是力道十足,震得许嘉嘉惊醒过来,胸膛剧烈起伏,刹那间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经纪人“喝够了?”

冷冰冰的话语,除了菘蓝,就是经纪人了。许嘉嘉才彻底醒了过来,看了看经纪人,有些怯,赶紧站起来要跟着他走。

经纪人目不转睛盯着他“问你喝够了吗?他妈的没喝够就喝够了再走!”

“给他倒酒!”

服务员哪里敢躲,乖乖的又给许嘉嘉倒上了一杯酒。

许嘉嘉知道经纪人气的很,但他也知道怎么样另他不生气。弯着眉,委屈道“哥,我不想喝了。”

经纪人把酒端到他嘴边,目光容不得一点拒绝“你不是要买醉吗?接着继续。”

服务员又退了几步,低着头不看他们。

许嘉嘉抿了抿嘴,说“哥,我错了。”

经纪人端着酒杯的手定住了。他知道,自己是恨铁不成钢。从他十八岁开始带他,怎么会没有感情?早已经像弟弟一样的存在了。只是恨自己没有把他往世人喜欢的道上走,给了世人笑他、轻视他的理由。

放低了声调“喝够了?”

“够了……”

经纪人不看他,拿着他的外套往他身上一扔,“穿上,外头凉。”

许嘉嘉眼眶刚下去的红又覆了上来,低声道“哥,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别说了,走吧。”

他不想听了。作艺人,就该有觉悟。若想胡闹,便不要入这条道。万人空巷的热闹,岂是没有代价的?

许嘉嘉也不敢再言,低着头跟着经纪人离开了酒吧。

服务员目送两人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家酒吧,在圈内很出名。服务员见过形形色色的男艺人在这里买醉,胡闹,名气大到影帝,小到十八线,都有。但是酒吧规矩立的好,没有人敢把里面的情景传到外头去。

菘府。

菘蓝真的不想和父亲再起什么争执。主要是因为无用。牵着颜氏坐在沙发上,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平静得很。仿佛父亲此刻ipad上看的新闻里的菘蓝不是他,而是别人。

菘铭浩没料到事情会搞成这个样子。

“你打算怎么处理?”

能怎么处理?事情最好乱得一塌糊涂,让整个菘府翻了天才好。

菘蓝眼皮抬了抬,笑着回答“您会处理。”

父亲听到这四个字,眼神蓦然沉了下去,但很快又恢复了波澜不惊。

“你想我怎么处理?”

他所有的情绪,似乎都掩藏在深沉的眼眸中,用极其冷静的音色说着,佯怒的瞪着儿子。他指的不是媒体怎么压,新闻怎么撤。他是指人格分裂怎么处理?

菘蓝听懂了,但颜氏和菘母没有。

“我没意见。”

菘铭浩表情漠然,眼神却无比锐利“先出去避避风头。”

“不行。”

无声的对恃,没有硝烟味,却也没人肯退让一步。

菘铭浩“你是要丢尽我菘家的脸!”

菘蓝冷笑,脸色完全沉下来了,他冷冷开口“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菘铭浩怒火中烧,却只是淡淡扫了颜氏一眼,眼神非常冷漠“你怎么看?”

负罪感袭上颜氏的心头。她睁大眼睛,犹豫了一会儿,定气,抬眼与菘铭浩对视,小声回道“我听你们的。”

她的乖巧似乎让菘铭浩紧张的神经得到了一丝缓解。总算有一个可以说的通的人了。

“先上楼休息吧。”

场面比预想的要平和。

颜氏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也好,总算进了菘蓝的“闺房”。

菘蓝知道她怕黑,“等会,我先开灯。”

颜氏立在门口,乖乖等他开灯。因为昏暗的光线,她有些愣神。

啪。

大片光亮来袭,颜氏不适的使劲眨了几下眼睛。

菘蓝拉她进去。

房间内从装修风格到摆设,都透着股她说不出来的感觉。硬要找个形容词,大概是性冷淡的感觉。白墙黑沙发、深棕木地板、玻璃茶几上放着白色烟灰缸,没有到处乱丢或者多余的杂物。能见到的柜子全是黑的,连电视的棱角好像都显得十分锋利。

她想,家具城的样板房都比他房间摆件多。

她离神中,菘蓝已经拿了一套睡衣给她,勾着嘴角笑了一笑“洗吗?”

颜氏回魂,接过睡衣,忙说,“我还是回一趟公司吧,张姐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菘蓝“不用。”

清浅的声线,淡然的语气,波澜不惊,可眼神却幽深明亮,直直的仿佛要看进她心里去。她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此时此刻,需要陪伴的是菘蓝,不是公司。

她张开双臂,在菘蓝还在生气之际把他抱住。

“不去了,美色当前,岂有坐怀不乱的道理。”

菘蓝手捏着她下颚,饶有兴趣笑道“你是看上了我这身皮囊了吧?”

颜氏眼睛露着坚定的目光,毫不含糊“把吧去掉。”然后转身进了浴室,才一会,她又折了回来,双手勾住菘蓝的脖子,凑到他耳边,用好细好小到声音说“一起。”

菘蓝皱眉,脖子都红了,却无力抗拒,跟着她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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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童年伤口

夜深人静,巫山之后,菘蓝搂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心。

“真想就这样一直下去。”

颜氏“好。”

星光窥人,辗转不能成眠。颜氏对菘蓝的病情从未多嘴问过,却没有一刻不挂念在心中。就像心中小心翼翼的护着怀揣着的一根刺,另可把刺的头向着自己,也不让菘蓝发现。

床头柜上的夜灯发出微微的暖光,稍稍抬眸,菘蓝那双好看的眸子清澈明透如清晨芙蓉花心的清露,又好像能发出夜光,是一种让人宁静又容易迷失自我的光。

如果是万丈深渊,被这么一个人拉着,也会乖乖的跟着去吧。

颜氏想到此,心尖尖忽生起了一似凉意。

菘蓝突然起身,将衣物整理好,拿了一件淡蓝色的睡袍替颜氏穿上,拉着她来到了衣帽间,打开了最里面的一个柜子,搬出一个箱子。

“你打开。”

清凉的声音透过稀薄的月色散在空气中。衣帽间的暖光等打在两人身上,印得脸微红。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箱子摆在两人跟前。

颜氏照做。

箱子打开了,里面全是小女孩的物件。

娃娃,裙子。

颜氏这回没有很震惊。毕竟她上次已经看过另外一个菘蓝的女装爱好了。

菘蓝告诉她,这些是他小时候曾经动过心的物件,但却被毁坏了。

他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像在说去年的某天,下了一场大雨,很大很大,但也就是一场雨而已。可他那双清澈的眸子分明是带着雾气的。

——“不听话就打,然后再把这些东西扔了,或者当着我的面毁了。”

他凉薄的声音说出一句刺穿颜氏感官的话。表情明明是惯常的平静无波,却让颜氏隐约觉得胸口一滞,有一种无形的阵痛让她的呼吸都几乎困难了几分。

颜氏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抓起他的手。

手腕上一道很深的疤痕。

她早就看见了,可一直没问。

衣帽间里没了声音。颜氏心里像是被一层薄冰压着,丝丝凉意袭来,继而是冰即将化掉带来的恐惧。

或者说,他太不正常了。

菘蓝凝视着她疑惑的神情,神色有了一点落寞,那双裹着一层雾气的双眸,有种楚楚可怜的意味。

再细细打量他的五官,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雪白到可以用娇艳欲滴来形容的肤色,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貌美,也是天下少有。

再联想到他在舞台上的模样。

也许他当真是个女子。

颜氏一直紧抿的唇角,在这一瞬间不知不觉微扬。她抱住菘蓝,语气轻轻,喃喃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那也无所谓了,是人是妖,我都要定了。

菘蓝认真问她“你不想听了吗?”清冷而温暖的声音。

颜氏目光坚定,声音迷离“不,我想听。”

“我长得像女人。”菘蓝露出一丝凄然的笑容,“你也是因为这个才成为我的粉丝。”

颜氏望着他,猛摇头“我怎么是如此肤浅的女人呢?”

菘蓝笑笑,不理她,继续道“我这样的家庭,从小就被父母拉着去认识各种人,我这样的样貌,惹来的都是是非说法。”

颜氏疑惑“就因为你长得比他们都孩子要白?”

菘蓝打量颜氏,乐了,话音都发软,“那个时候怎知他们是嫉妒我,只知道回家就生气,父母也生气,一气之下,就把我都娃娃都扔了。”

说到此,菘蓝停了下来。

颜氏知道,他在用听起来很轻巧和平常的方式向她敞开内心。

“我要是那个时候认识你多好,一定把你金屋藏娇了!”

她咯咯的笑,给了菘蓝勇气,他拉着她来到阳台,从她身后抱着她。

此时弯月蒙纱,月色凄冷。月色漠漠落在菘蓝玉白小脸上,丝丝冷寒。

他眼神阴暗,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温柔似水“所以啊,学校的人都想把我金屋藏娇了,偶尔就捉弄我,把我脸画成女孩子,让我穿裙子。”

颜氏心里咯噔一下,没了表情。

校园欺凌,一个离颜氏那么远的词,此刻却就在跟前,她恨不得把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男人的小孩都揍一顿。

菘蓝缓缓而道“一开始会挣扎,后来就算了,由着他们。”

到此,他依然避重就轻,犹豫着是否把更多都自己交给颜氏。

颜氏有些难受,他他该是多么的无助,单独一个人真是难以承受这种压力。清冷而孤独都性子,从小就这样养成了。

毫不迟疑地说道“你应该早点认识我这个好看的女英雄。”

菘蓝点头,微微笑“也是。”

“不过你可以打得过他们,可就打不过一个人。”

“谁?”

颜氏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之兆。

菘蓝轻描淡写道“菘铭浩。”

颜氏诧异,“他就是凶一点嘛,我可以使诈啊!”

“我喜欢的玩具,娃娃,都被他收起来了,把我拉到海边晒,可就是晒不黑,你说是不是很神奇?让我学着踢足球,打篮球,练习跆拳道,凡事其他男孩子会做的事情我必须也要学会。即使我不喜欢。”

“你不会反抗吗?”

“反抗过,没用。”

好轻巧的“没用”二字,背后是无人能解的童年阴影。

“反抗一次,打一次。”

听到这里,颜氏想挣脱他的怀抱,正面抱抱他,可是他不肯。

背后的菘蓝,眼神有些迷茫,瞳孔慢慢失去了焦距,染上了一丝愤怒。这种愤怒,是颜氏从未看过的。他亦不愿让她看到。

正因儿时父亲不正当的教育,导致了某个人格停留在了男主的儿童期,并像个阴谋一样等待时机,释放自己的阴谋,达到报复父亲的目的。于是在成年之后,便分裂出一个儿童人格,为同性恋,开始报复原始人格、报复父亲。

而他通常在接收到敏感词语娘炮、娘娘腔、很漂亮、很美丽等女性化的赞美词,便会发病。

当然,这些,他并不打算告诉颜氏。

这些都是心理医生的歪理。

颜氏小心翼翼问他“所以,你手上的伤?”

“是皮带抽的。”

该多疼啊!这么细皮嫩肉的一个人。颜氏都要心疼到心尖上了,什么也不管了,在他的怀里转了个圈,整个头都钻在他的胸前。

菘蓝感觉到自己胸前薄薄的真丝睡衣凉透了。

她哭了。

他戏道“男孩子,都是被打大的,你不知道么?”

怀里的人一个劲的摇头。

无奈,他只好腾出一只手,将她的脸推开。

一双带着雾气的双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他的心都化了。

微微弯身,温柔的吻在她的眼睛上。他柔软的唇,有淡淡的薄荷香气,从上而下散在颜氏的脸上。

“别哭,我不喜欢看你流眼泪。”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你手撕老色鬼,那个狠劲,真带感。”

他笑了,他的笑容,如水光般温柔,如暮色般和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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