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战无痕 - xp1024.com
《暗战无痕》


第一章 归国心切

1937年初春的一个清晨,日本东京一座小巧精致的日式庭院里,粉白色的山樱和里樱开得如火如荼,一个身穿黑色学生服、身材高大挺拔的留日学生,遵日式习俗与一位中年日籍教官面对面跪坐在清幽的茶室,随着话题的深入,气氛变得有些严峻、微妙。

“古岛教官,毕业在即,世唯生逢国难,理应归国效力,驰骋疆场,尽中华男儿本色,岂能在国难之际,袖手旁观?”年轻人修长笔直的身躯微微昂起,英气俊秀的脸上,一双熠熠生辉的深目,透着军人的果敢和坚毅。

说到愤慨处,白世唯起身离开座位,来到一扇木窗前,驻足观赏着窗外静静绽放的樱花,排解心中的郁闷。

他是民国二十三年黄埔军校第八期步科毕业生,招入南昌行营调查课任少尉军官,后又公派到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研习步科。

这原本走的是一条职业军人的道路,然而1935年南昌行营撤销并入复兴社的核心组织力行社特务处,所有的原班人马一起并入,他的身份也就默默转化为一名特工人员。

前世,他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军事指导员,没有任何实战经验,机缘巧合,重生在中日战争一触即发的民国二十六年,他生平壮志难酬的热血,在这个云波诡谲的大时代,将一展爱国男儿本色,他内心无比振奋!但作为在和平年代幸福的一代人,在这一世界他将面临的岁月,将是战争的残酷和敌我双方的生死肉搏,他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为自己这一世的家人,也要多一分惜命和谨慎。

“白桑,你是陆士大学最有职业军人潜质的中国留学生,如果你继续进入陆军大学深造,我相信学成回国后,你的前程一定不可限量!”日籍教官轻咳一声,也随他离开座位,步到窗前,伸出有力的手掌轻拍白世唯的后背,打断他的沉思。教官抬起犀利的目光,赞赏地看着眼前亲手教出的敌对国学生,不吝赞许地说道。

白世唯淡淡一笑,对古岛正雄感激地回答道:“古岛教官,谢谢您对世唯的教诲和传授,虽然您同情我国的命运,积极反战,但眼前的严峻,中日全面开战无可避免,我身为中国军人,国家的命运必先置于个人雄心抱负之上,为祖国而提前毕业,是学生的责任所在!”

古岛正雄默许,转而摇头一叹,他身为白世唯的日籍教官,当然对自己教出的学生的个人战术和实力有自信,然而对中国的前景并不乐观,如果中日一旦扩大战争,这批优秀的中国留学生极有可能派赴残酷的前线,在先进的日式武器和强大的海陆空火力前,沦为战场的炮灰。

他不光是挽留,更是不想让他最器重的学生卷入这场没有胜算的战争。

见白世唯归国之心强烈,他没有再强留的意图,他面容严肃地端详着自己的得意门生,郑重地开口,“白桑,既然去意已决,那我不再多言,去之前,我有一曲赠送,为君壮行!”

白世唯默默点头,充满敬意的目光看着这位异国恩师大步迈向一架扬琴前。

他深知古岛正雄是一位尊崇中国古典文化的正直军人,他反战的立场让他在日本狂热的军国分子中视为奇葩、异端,大半生抑郁不得志,被排挤在陆士核心权力之外,但在他这个异国学生的心目中,却是一位值得尊重和爱戴的正直教官。

虽然他明了教官的意图,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

古岛正雄洗净手,焚起一炷香后,威严地端坐在琴前,修长黝黑的手执起两把琴竹,悲壮地弹奏起古代将军升账时威严、庄重的《将军令》。

琴竹下流泻的琴声,渲染出战斗的激烈紧张,强而有力的鼓点,阵阵催将,由慢而快,蕴藏出蓄势待发的力量!

白世唯笔挺地靠在木窗前,静静地听着古岛正雄壮行的将军令,不轻易表露感情的脸颊,滚落一行英雄热泪。

耳边犹似响起黄埔军校教育长曾经对他的教导,“世唯,你这身过人的本领和充沛的体力,还有你这双充满灵气的双目,处处显示你是个天生的将才,但你并不适合去当特工,你的样貌特征过于明显,这张俊秀的脸容易让敌谍一眼记住!切记藏拙!”

他身形挺拔,得益于军校多年的军事训练,清瘦而棱廓分明的面颊,已脱去少年稚气,二十二岁的年纪,显出和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熟和稳练,平静时,眉清目秀,透着英气和沉静,只有那双深邃犀利的双目,透出一股冰意和肃杀之气。

琴声还在继续,白世唯抹去眼眶的热泪,转过高大的身躯,朝着古岛正雄深深地鞠下一躬,以报师恩,默默地再道一声“珍重!”便决然地离开这座日式庭院,他实在没有勇气在琴声断了之后,还能平静地跟古岛正雄道一声珍重!

师恩重于山,但自己的家国更需要自己效力疆场!

琴声似乎还在耳边绵扬,白世唯于当晚便踏上株式会社的归国邮轮。

离日本陆士军官学校毕业还有2个月的时间,但身为后世人,他深知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中日将在淞沪战场全面开战!

国民政府将陆续投入八十万精锐到这场空前惨烈的卫国战争中,作为抗战之前留日的学生,将在抗战爆发后,全部归国参加救亡图存后援团,尤其是学习军事和工科的学生将作为战争前线紧缺的军事、工科人才,直接派赴各个战区。而他身为力行社特务处竭力储备的军事种子,势必在未来的对日密战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在这民族自救和复兴的大时代中,贡献自己的一份才智和力量!

前世庸庸碌碌,只能在文字中逞书生意气,这一世来到民国,势要在战火中流英雄血,锻英雄骨,逞英雄气,驱除丑虏,恢复河山!

一声汽笛的长鸣响起,白世唯收回沉思,站在空旷的甲板,凭栏而眺,看着邮轮从长崎港缓缓驶出后,快速奔向战况紧迫的上海黄埔港!

第二章 兄弟结盟

“世唯!”

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让白世唯的思绪拉回到这艘快速行进的邮轮。

按照航程,邮轮上的乘客将于次日傍晚时分抵达黄埔港。

“世唯!你让我们好找,原来独自躲在这里清净!走,跟我回舱房,跟同学们一起打牌!”一个同样穿黑色学生服的年轻人,见到凭栏独眺的白世唯,兴冲冲地走上前,正是白世唯同期毕业的陆士同学。他玩兴正浓,拉着白世唯的臂膀,欲把他拉进船舱。

白世唯微微点头,亲密地握拳捶了一下同伴的肩膀,与他边走边说:“唐青,这次回国,有什么打算?”

唐青白皙、略带羸弱的脸庞显出一丝苦笑,他直言道:“世唯,你也知道我这身子骨不是上战场的料,战术也一般,没什么真才实学,来陆士镀镀金,就想让家父托人给我疏通一番,准备去地方的警备司令部谋一个参谋的职位。你觉得如何?”

白世唯不置口否,在日本陆士军官学校的同学虽然大部分抱有救国危亡的壮志,刻苦训练,研习东洋军事,师夷以制夷,但也不乏滥竽充数,像唐青这种公子哥的镀金之流,依仗父辈在军政界的权势和人脉,在政圈谋个不差的职位。好在唐青也有自知之明,如果真把他派上战场,那是绝对地一天之内填弹坑,也是国之不幸!

虽然志趣抱负不同,但不妨碍他和唐青从小到大的同窗之谊,以他后世半生积累的观人之智,唐青这人虽无远大抱负,但为人慷慨,对友忠诚,尚能明辨事理,殊为一个难得的挚友!

“此番甚好,在陆士的多次野战演习中,你总是溜号,若真把你派上前线,坚持不到三刻钟,我都要为你捏把汗了!”白世唯撇嘴真挚地笑道,笑时,露出一口齐整洁白的牙齿,笑容干净阳光,只有面对值得信赖的同窗好友,他才会放下少年持重,露出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和恣意。

“知我者,还是世唯,不愧我们是同过一条裤裆的好友!”唐青揶揄道,同样俊秀的脸却多一份倜傥,他接着关心地问:“世唯,你呢?有没有什么安排?你的战术成绩这么好,又是一等一的陆士毕业生,肯定有很多长官向你抛出橄榄枝吧!”

“是有那么几家,不过我还没有作最后定夺,我想先回苏州看望父母,等作了决定再赴任。”白世唯身为特工人员的警觉,让他暂且卖了个关子,对自己真实的身份,即使面对最交好的同窗,他也是守口如瓶,保持适当的距离。

特工在这个危险的时代是最需要保密身份的职业,一旦暴露,那就是交出自己的性命,甚至影响自己身后一个特工小组的覆灭!他不得不万分小心,不会拿组织的利益去冒不必要之险!

唐青见白世唯这么答,便不再追问,他拉着白世唯很快步入一间阔达的套房。

身为国民政府行政院参议员的独子,他不缺交际的费用,在同学、朋友间看戏、下馆子、去舞厅的费用,都是他抢先掏腰包。虽然好友白世唯家底雄厚,不缺使用的金钱,但白世唯一向低调,在同学间除了战术好,其他方面倒是不显山不露水,深藏不露。

舱房的门推开,两道修长的身影闪入,顿时传来其他同窗不满的声音:“世唯,唐青,你们这么久才来,我们牌局都结束了,你俩要各罚酒三杯!”

“对对,世民,去开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好好惩戒惩戒!”

“罚酒可以,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魄力让世唯喝酒!”唐青随和地朝一帮起哄的留日学生笑道。

白世唯眉头一皱,显然他不胜酒力,也不喜欢喝洋酒,但今天这种气氛也不好败兴,显得自己不合群,便爽快道:“喝酒可以,但不是这个时候,只要把日寇赶回东洋,就是陪大家喝个三天三夜,我也不眨眼!”

“采君,让世民先不要开酒,世唯所言极是,我们这批陆士二十八期毕业的学生,总共四十二人,提前回国的就我们五人,我们正是国难之际紧缺的军事人才,我们不能饮酒丧志,玩物萎靡,更该振奋精神,好好谋划归国的打算和计划!”座中,一位面膛黝黑、年纪稍长的健壮青年,制止了开酒的另一位同伴,示意他把桌上散落的纸牌收起。

他出身贫寒的农家,但自幼好学,从地方讲武堂毕业后被西北军长官举荐到日本陆士深造,可谓前途一片坦荡,正是人生得意之时,心生一丝松懈。

他是这群留日学生中的老大哥,比其他同伴大约五六岁,是唯一成家还有妻儿的留学生。

“龚鹏兄,所言在理,我们这次归国,想必诸位同窗,都有一定的安排,依我拙见,中日的形势日益紧张,继九一八事变、上海一二八事变、“华北五省自治”后,日本人吞并我国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这次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高层已经秘密部署中日战事,我们必在这场战争中摆在重要的位置!同学们,我们要牢记中华男儿保家卫国的使命,用好平生所学,竭尽所能,在未来各系部队精诚团结、激流勇进!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壮士十万兵!我们不光要做兵,更要做骁勇善战的将军,指挥我们的军队打出一个个漂亮的胜仗!”白世唯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环视了一眼身旁的四位陆士同窗,除了唐青战术欠佳,一个个都是本领高超、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中尉以上军官,这在将来战场中发挥的指战作用,不言而喻。他注视着一张张年轻朝气的脸,郑重其事地陈词。

“世唯说得好!说出了我们这代军人的心声!也说出了我们这批学子的期望!我提议我们同窗几个效仿古人,来一个兄弟结盟,将来在祖国的各个战区,兄弟们密切配合,年不分长幼、地不分南北,精诚团结,万众一心,不驱丑虏,不复山河,誓不收兵!”

白世唯、龚鹏、唐青、李采君、赵世民,这五个年轻的归国留日学生在民族大义的团结下,一个个义结金兰、歃血而盟!

龚鹏为长、白世唯排二、唐青排三、李采君排四、赵世民排五。

第三章 抵达黄浦

经过一昼夜的航程,邮轮绕过东海,于次日驶入长江,傍晚时抵达黄埔港抛锚。

汽笛声催客下船,白世唯和四位同窗,穿着清一色的黑色学生服、留着短平头,各执着一只简单的藤条箱,在穿着日式和服、闯滩上海滩的日本侨民流中,快步下船。

白世唯英朗的脸紧绷着唇线,一言不发,他深邃锐利的视线掠过攒动的人头,落在风平浪静的黄浦江。

江面上被各国的邮轮和货船包围,鳞次栉比,整齐地一一停靠在忙碌的码头,码头上身穿破旧蓝色布料的苦力,正一箱箱地往货船上来回搬运着来自各省的土产货物,还有远销内陆的外阜洋纱洋布、西药食品。

码头百米开外,便是繁华的沪上街面,有丝毫不逊于后世的摩天大楼和新潮女郎,以后世人的眼光,白世唯不禁感慨,这沪上不愧为20世纪三十年代远东最大的经济商业中心,也集中体现了黄金十年的繁华,各国的物质在这里周转交换,然后经发达的水陆两运远销国际、国内各地。

只叹战争即将给它致命一击,在炮火的猛攻下,这里将化为一片焦土!

白世唯炙热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的专注引来身旁同行的几位同窗好奇的目光。

唐青首先发现他的异样,打趣地说:“世唯,看你这什么都看不够的目光,莫非想家了吧?这还没到苏州城呢,要到了姑苏,我看你还更兴奋!”

龚鹏看了一眼白世唯,跟着哈哈大笑,随声附和道:“是啊,世唯弟恐怕思乡久了,见了祖国的一切,不论人和物,都倍感亲切,就连看码头的苦力,也是带着别样的感情!”

白世唯绷紧的唇,微微一松,淡笑道:“诸位兄弟说得对,世唯一直是个恋家之人,如非生逢乱世,需要男儿效力前线,我宁愿守着家里几分薄业过那宁静平和的小日子!”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也只有我等热血青年才会勇于投身狼烟四起的疆场!世唯兄,我们分别在即,日后聚少离多,希望我们都能平平安安,活着再见兄弟!”兄弟几个中,一向沉默寡言的李采君,话语中流露中几分惆怅。

李采君的话,引得众人生出几分黯然,几声叹息后,与白世唯并肩而行的赵世民,不以为然地劝言:“采君哥,多说些吉利话,我相信我们弟兄几个一定还能在有生之年再续兄弟情义!即便牺牲全部,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为国捐躯,那也是大丈夫极致光荣,乃生平幸事,又何来悲怅?”

“还是世民老弟豁达!有几分英雄气概!未来战功可期!”龚鹏赞许的目光投向那张稚气未脱的圆脸颊。

白世唯默许地阖首,和众位同窗边走边谈,直到踏下邮轮之时,才依依不舍地和众人告别。

他不舍的目光首先投向赵世民,感慨地说道,“世民,我们五人排行论你年龄最幼,但你凌云壮志不输于我们任何一个,你有江湖武艺傍身,又深通战术,将来一定能为国家战出国威!”

赵世民意气风发地点头,清澈的目光闪着豪情。白世唯和唐青伸手和众人紧握道别。

“再会,龚鹏兄!再会,采君、世民!”白世唯记住这一张张生动的脸,希望在这一世的生命中,把这些爱国男儿都烙印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走,唐青!我们一起回苏州!”白世唯和唐青一起从码头转直通苏州的沪宁铁路。

脚下矫健的白世唯,一下把唐青甩出两三丈远。唐青瞪大眼珠看着大步生出劲风的白世唯,气喘地提着藤条箱紧跟住唐世唯的步伐。

虽说自己比起同窗,身体素质稍差些,但毕竟也受过几年的军事训练,论体力和速度,还是超越寻常平头百姓,这白世唯的本事,他在陆士军官学校也见识过了,射击、骑术、搏击、短刃、兵器样样精进,但自己的真实实力也不会相差这么远,这发小难不成吃了神丹妙药?

“喂,世唯,我说你等等我,你这腿力可是了得!”唐青坠在白世唯高大健硕的背影后,大声地叫喊。

“跟上!错过今天的班次,只能在旅馆留宿一夜!”白世唯腿力不减,孔武有力的臂膀,朝身后一扬,作出军队班排长带队的标准姿势。

唐青吐吐舌,扶了扶跑歪的学生帽,只能快步跟上这位冷面煞星的步伐。原本他还想着在这繁华的十里洋场逗留一晚,拉着发小去大世界舞厅见见世面,再下个馆子朵颐一番,看来计划要落空了。

白世唯快步穿过货物琳琅的街面,心中却暗自思索。几天前,上峰殇令他归国三天内务必赶赴特务处本部复职,留学前,身为黄浦军校教育科长的恩师曾托人透出口风,时局军情紧急,这次特务处为了配合国民政府军事行动,将有新的动作和人事安排。像他这种喝过洋墨水的军事紧缺人才,即便上峰忌惮“二号”暗自培植势力,也会惜才予以重任,或许给他一个上尉情报大队队长的位置以示笼络,也未可知。

思虑及此,他心中一快,稳操胜券的目光看向暮色中的城市,这时,上海街面被落日的余晖笼罩,以酒精和菜油为燃料的有轨电车轻摇着清脆的电铃,在市内轨道缓缓穿过,带有几分现代的意味。

他的视线极快,眼前的各色景物在他深目中一扫而过,但没有过多停留。依现在的情势,不容他过多呆滞,离两国开战仅剩四个月不余的时间,留给他悉心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

他没能幸运地重生在时局更趋稳定的1934年,在抗战前夕留够准备的时间,但愿重活一世,带着对后世的预知和军事理论的优势,他能在不改变历史洪流和大致走向的前提下,创造更多的局部胜利,力挽狂澜之不倾!

知天命,尽人事!这一世,不仅要苟活,更要活出男儿的热血和价值!在硝烟乱世为拯救危难之民族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

第四章 蓝钢快车

夜幕中,载着白世唯和唐青的一辆黄包车,在上海公共租界穿行。

白世唯视线扫过十里洋场,街面上车灯如流,轿车、电车、人力车车水马龙,整齐宽阔的街面上,巴洛克风格的各国银行、洋行、使馆大楼,一字排开,临街的商铺,通火明亮,整个外滩,泛着流光溢彩,延续着沪上自开埠以来的枢纽繁盛。

预付了两元法币,黄包车夫高兴地把车拉得呼呼作响,绕过几条街面后,终于到沪宁铁路上海北站。

白世唯看着大汗淋漓的年轻车夫,叹息一声,下车时,悄悄留下两元法币,放在铺着褪色软布的座位。

“世唯,走吧,我们正好赶得巧,现在还有一班对开的‘蓝钢快车’!”唐青兴冲冲地朝身后的白世唯喊嚷道。

‘蓝钢快车’?!

白世唯双目一亮,原来三十年代的铁轨交通,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落后!

他应和了一声,快步踏进四层楼高的站房。

据说国民政府从德国特意进口的三套‘蓝钢快车’专列,功率居当前全国之冠。从上海赴南京只要五六个小时,而苏州毗邻上海,经沪宁线打个盹就可以到达!

在快车进站前夕,他们在拥挤的人丛中购得两张一等座票,便翘首以待地站在站台边等‘蓝钢快车’进站。

“世唯,到了苏州,我们先各自回家,明天我来你家老宅找你。”唐青面有倦色地说道。

白世唯瞥了他一眼,白皙修长的手指朝他的脑壳弹出一个爆栗,清朗地笑道:“我还怕你游兴未尽,到了这最是富贵风流一二等地的姑苏,又流连忘返呢!”

“世唯,咱们兄弟,我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就别挤兑我了!有你这颗青松在,我那就是一颗小苗!”唐青歪唇一笑,白净的面皮一副自损的模样。

白世唯轻笑,目光朝向列车驶来的方向。

唐青见白世唯不再多话,也就闭了嘴。

半刻钟后,‘蓝钢快车’从火车头喷出一团柱状的白色蒸汽,发出机械的轰鸣,缓缓向站台驶来。待停稳后,乘客蜂拥而上。白世唯和唐青迈步入一等车厢,拣了个靠窗的双人位沙发座位坐下。

沙发座蒙着豆灰色的牛皮,宽敞的过道有会说洋泾浜英语的车僮端着西式咖啡和中式绿茶走过。

白世唯警觉地环视了一眼四周,见前排只坐了三两个低头看报的士绅,便无其他人,也就闭上了深目,养精蓄锐。

乘坐‘蓝钢快车’的舒适环境,让连日舟车劳顿的兄弟二人,进入了浅眠。

约莫一个时辰,车僮才过来把他们叫醒,提醒下站。

唐青爽快地给了车僮一元纸币小费,从行李架拿下两只藤条箱,准备和白世唯下站。

“世唯,这一觉睡得舒服!就像躺在自己家的西洋床,软实!又平又稳!”唐青揉着惺忪的睡眼,开口笑道。

“不愧是全国之冠!到家后,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明天我还有要事要和你商量!”白世唯伸展了一下孔武有力的四肢,振奋精神、军姿笔挺地提好自己的藤条箱。

心想离面见上峰的时间仅剩三天,他必须在这三天内动员自己这一世的家族和唐青全家,做好战前离开苏州、西迁大西南的准备。

他知道,随着淞沪大战的进程,淞沪沦陷后,日军也将大举侵入苏州,这时,繁盛祥和的苏州古城,也将在日寇的猛烈炮火下,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特别是父亲那几间几世传承下来的绸布厂和生丝厂,如果不尽早妥当安排,不光家里的祖业无以为继,就连家人的性命也难以保障!

“唐青,走吧!”

白世唯望了一眼靠近的苏州站,归心似箭。

唐青把手搭在白世唯肩头,冲他露出一个会意的笑。

二人拿好行李,随着车僮挤到车门边,提前准备下站。

“哎,世唯,那不是你四弟和三妹嘛!”眼尖的唐青从站台的人群中,一眼兴奋地发现了两个稚气未脱的少男少女。

白世唯一抬眸,冷肃的俊脸,浮出一丝温情,唇边含着慈爱的微笑。

一对龙凤胎,模样长出清秀,身量高挑,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妹,俊秀的眉眼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他们是自己父亲姨太太所生,名唤白尧、白萍,年满十六岁,同在东南大学堂念书。

他们兴奋地朝下站的白世唯和唐青招手,小跑地迎上前。

“二哥!唐青哥,我们在这儿!这儿!”白萍穿着蓝褂黑裙,留着齐耳的学生头,一副标准的学生装扮,亲热地尖声呼喊。

白尧则是拘束地垂手站在白诗萍旁边,红着脸冲白世唯腼腆地笑。

“尧、萍!你们怎么来了!小心晚风着凉,穿这么单薄!让张伯派车就行了,哪需你们亲自过来!”

白世唯走近弟、妹,宠溺地摸了摸比自己还矮上半头的姐弟俩,语略带责怪。虽然是父亲姨太所出,但对这对乖巧的姐弟,他倒是和自己的亲哥一视同仁,甚至格外庇护!

“张伯也要来,可我们太想二哥了,就急着来!哥,你不知道,你离开家的这几年,父亲的脾气越来越不近人情了,对我们的管束可严了!前几日,还让弟弟面壁反省,你来了,我们也可以松一口气了!”白萍亲热地挽着白世唯的臂膀,从白世唯身侧左边又窜到右边,不停地叽叽喳喳念叨。

白世唯笑了笑,不置可否,目光看向一旁默默提着自己藤条箱的四弟,一看就是一副受了父亲责罚的委屈样。

“尧,你不要惧怕父亲,有什么话对哥说,虽说父亲对你们严厉,也是盼着你们早日成才,你是男丁,更要拿出几分男儿的担当和气魄!”白世唯继而勉励三弟。

唐青跟在白世唯的身后,羡慕地听着他们姊妹间亲热的交谈。

“唐青哥,我们还有许多话要跟二哥说,我们就先走了,改日再见呦!”不等白世唯跟唐青道别,性格活泼的白萍就拉着高大挺拔的白世唯离开苏州站,朝兴盛的城北阊门一带走去。

第五章 接风洗尘

出了二层平房的苏州车站,姊妹三人雇了一辆马车,往石门路而去。

姑苏,乃自古繁华之地。

江南商旅,络绎不绝,丝织业兴盛。

尤其是清政府与日本明治政府签订《马关条约》后,开苏州为商埠,苏州上等的棉麻、丝织便通过沪宁铁路苏州站运往长三角,再转销欧亚各国。

沿着石门路,招牌醒目的新新电灯厂、茶庄、钱庄、当铺、客栈、酒楼林立,客人如织,店前车水马龙,繁华无比。

“哥,你看!前面那间铺面就是我们家新开的绸布庄。”白萍自豪地仰着白皙的鹅蛋脸,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盯着前面高挑绸布招牌的“鼎泰”绸庄。

白世唯循声望去,那些半空挑起的显眼招牌,在绸布上写着“喜璋”、“大赠送”的字眼,一看就是大促销的绸布一条街。

淞沪战事前,苏州的织业名扬江南,近代民族资本工商业在欧战带来的机遇中,在夹缝里顽强生长,涌现了许多规模甚大的丝织厂和生丝厂、缫丝厂。

白世唯的祖业就是传承了三代的生丝厂和绸布庄。

白世唯点点头,转头看着天真烂漫的三妹问道:“萍,家里人都好吧?”

“二哥,你离家的这两年,大哥都娶妻了,还生下了我们的大侄女,父母亲身体安泰,别无他恙,只是大娘时长思念着你,暗自垂泪。”白萍低眉答道。

念子之情,白世唯岂能不知?

重活这一世,父母双亲便是血溶于水!

“萍、尧,你们的学业怎么样?二娘是否还好?”白世唯继续问道。

“哥,我娘还好,就是秋燥干咳的老毛病,我们学习上还算用功,只不过学业不甚精进,不似二哥,百尺竿头。”老实安静的白尧低着头呐呐地说,对于他这位二哥,既崇拜又敬畏。

二哥在他心目中,从来都很有主见,既果断又有魄力,不似他畏畏缩缩,自卑而又自负。

“尧,学业上循序渐进,找准方法,持之以恒,自然会有进步,得空,二哥和你好好切磋切磋。”白世唯见他上进,慰藉地安慰了几句。随后,从自己藤条箱取出两盒珍贵的磺胺递给白尧,嘱咐道:“这是进口的磺胺,你给二娘犯咳时服用,一次两片,一日三次,是非常好的消炎西药,二娘这顽疾,除了肺热,应该是慢性支气管炎。”

白尧眼前一亮,高兴地从白世唯手上接过磺胺,稀奇地问道:“哥,这是东洋货?”

白世唯摇了摇头,挑起剑眉笑道:“这可不是什么日货,这是我托付欧国留学的同窗特意捎给我的西药,你不要失了,就这么几盒,市面上紧俏得很。”

白尧郑重地点了点头,把药盒紧攥在手里。

姊妹三人,一路说笑,很快就转过几条街区,来到自家的大宅前。

马车夫勒住马缰,迫使马车停下。

“哥,到家了!我去敲门!”

白萍付了五元车钱,抢先下车,叩响了两扇厚重黑漆的大门,等着门房前来开门。

白世唯深目凝视着白宅,目光熟悉而又陌生。铜质的门环,门口雕刻细致、对立护卫的石狮,蜿蜒曲折的院墙,显示自家是一户家底殷实的商贾之家。

这样一幢大宅,要想说服自己的父亲放弃,那还真需费些唇舌。他当然不能以后世人的已知向父亲透露后世的历史发展态势,这也无法解释,只能以时局的严峻让他知难而退,配合自己的迁家之举,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举家西迁的决定。

他对说服自己的父亲很有自信,毕竟父亲还算一个精明的商贾,又有大哥支持,他们这一支自然不成问题,难就在还要动员自己的大伯、三叔还有自己外祖母一家,全部跟随自己父母迁徙大西南。

对于西迁的地点,他已经了然于胸,随着上海、南京的失陷,战火将会延伸到江苏浙一代,大片的国土将会逐片沦陷,化为残垣断壁!

江苏作为国民政府国都,率先首当其冲,成为继东三省和热河、察哈尔等省份全省沦陷的省份。

随着战场的扩大推进,华中、华南战场状况不利,战火燃遍,难民无数,唯有大西南的云贵和四川有容身之处。

重庆作为以后国民政府战时的陪都,政治、经济、文化地位自然不用言说,自己所在的特务处本部也将全部搬至重庆,将会是自己今后势力延伸的重点,自然也有更多依仗庇护自己的家人。

然而,想起重庆在1939以后被日军轰炸机火力攻击,遭受日益严重的大轰炸,白世唯又有些踟蹰不定。

现在,他拟定的搬家地点有重庆和云南昆明两个,就看自己父母和兄弟、恩师那边统一的意见。

吱呀一声门响,门房把门打开,打断了白世唯的沉思。

“呦!二少爷,你可回来了!请进,快进来!”穿着花布长衫的门房李伯激动地把白世唯让进门内,接过他手中的藤条箱,又步履蹒跚地向宅内高兴地吆喝!

“老爷!太太!大少爷!二少爷回家了!”一路吆喝,一路张罗着白家下人收拾白世唯的房间。

听到李伯的吆喝,白世唯的父亲激动地率着一家老小,快步迎出厅外,站在廊屋檐下翘首以盼。

一路穿过一个布有石桌石凳的小巧花园,白世唯在弟妹的簇拥下,在电灯的光亮中,远远看见了双亲的身影。

“爹!娘!”白世唯甩开大步,向白仲良和赵慧娥迎过去。

“世唯!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让为娘思念!”赵慧娥用一方素白的丝帕擦拭着泪,从白仲良身边站了出来,惊喜交加地看着丰神俊朗的二儿子。

白世唯眼眶湿润,克制着泪意,一把将母亲拥抱。

“娘,我回来了!”白世唯沉稳而内敛地看着华发早生、举止雍容慈祥的母亲。

“唯儿,你长结实了!可想,这几年在军校的操练,让你的身体素质更强劲了!”白仲良欣慰地看着高出自己一头、全身孔武有力的儿子,不住颔首点头。

“二弟,见着你成才,爹娘和我都跟着高兴、沾光!白家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这时,站在白世唯父母身后一母同胞的大哥白世轩抱着一个两周岁的女娃笑意盈盈地说道,身后,还有他温婉贤惠的妻子。

“大哥,大嫂!”白世唯喜悦地轻捏了一把孩子嫩藕般的脸蛋,一一向他们见礼。

“好了,大家有话进屋慢慢叙说,想必世唯饿了,我们边吃边聊,管家,快让厨房上菜!”白母眼热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开心地招呼下人上菜,为白世唯接风洗尘!

第六章 父子深谈

佣人把白家上上下下引入一间别致的饭厅,当中陈设的名贵梨花木饭桌,围着一圈软绸靠背的椅子,尽显苏式富贾风范。

饭桌上,二十几道刀工精巧、滋味醇和的淮扬名菜布满了整张桌面,以江湖河鲜为新鲜食材,配合顶尖的烹艺,菜色有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三套鸭、软兜长鱼、水晶肴肉、松鼠鳜鱼、梁溪脆鳝等多道大菜,还有各式香酥的糕点。

“世唯,娘知道你喜欢吃淮扬菜,特意嘱咐你哥从醉丹楼聘来两名老厨子来宅子做了一天,这是最地道的滋味了,快入席尝尝!老爷,世轩,婉如,白尧、白萍,你们就挨着你姆妈,大家都入席,别让菜凉了!”白母张罗着众人,面面俱到。

“是啊,大家都快入席吧,世唯,这都是大姐特意为你准备的苏菜,天天念叨你在东洋那边吃些个紫菜包饭、酱汤什么,生恐你吃不香、睡不暖,回到家,就多住几日!好好陪你娘,弟妹们也不甚长进,还需要你这个见多识广的优秀二哥多多教导!将来我们白家啊,就靠你指望!全家都要靠你提携!”站白尧、白萍旁边的一位不到四十的妇人,正是白仲良的二姨太,白尧、白萍的生母,白世唯的二娘。

她身段苗条,穿一身绸布的月白色旗袍,乌青的长发和白母挽成后脑发髻不同,她烫成时兴的卷发,看上去风姿卓越,她是典型的吴县人氏,讨巧的一口苏侬软语,说得白母、白父自是欢喜,白世唯谦逊地向她回礼,也表示日后会对这对龙凤姐弟多加厚爱。

白仲良看到妻妾和睦、子女友爱,不住地颔首称赞。

在自己母亲的安排下,白世唯坐在了自己父亲和大哥之间,女眷们则挨着主位右手而坐。

管家张伯端来一白瓷瓶酒壶,给白仲良、白世唯、白世轩父子三人先倒满了一杯微温的黄酒,白尧和女眷不喝酒,佣人则奉上酸梅汁和西餐厅购来的果汁倒进酒杯。

“世唯,今天爹高兴,全家欢聚,虽然你素不饮酒,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提议我们一起端起酒杯,庆祝世唯学成归来,光耀门楣!大展宏图!”白父发话,子女们齐声应和。

白世唯高兴地一仰头饮尽,这种未经蒸馏的低度酒,属酿造酒,异于后世酒精含量高的白酒,就是喝上一大碗也不易醉,他前生酒力尚好,加上这一世又有过人的身体素质,喝过这一杯,他又痛快地和自己的父兄对饮起来。女眷们也吃得高兴,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这一顿接风洗尘宴吃到晚上九点,散席后,白母又让佣人奉上苏州新产的春茶,大家围坐在大厅一边品茶,一边聊兴不减地叙话,又叙说了半个时辰,白世唯才对自己父兄说,有话单独叙谈,白母一看父子间有事相商,便遣散了众人,打发大家各自安息,让父子进了书房议事。

一进入僻静的书房,父子三人进入了议事氛围。白仲良居主位坐下,白世唯兄弟坐父亲下首。

“世唯,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和爹都听你安排。”白世轩率先开口。

白世唯把目光投向自己精干稳练的大哥,他一袭黑绸布长衫,白净的面皮胡髭刮得干净,浓密的乌发理成西式的小分头,看上去有着商人的干练。白家的绸布庄和其他铺面都由他出面掌管,手上生意事多,白仲良则管理生丝厂的技术和生产。

“说吧,唯儿,我和世轩只是精通这生意上的事,外面的时局,我们也跟不上了!”商海沉浮半生的白仲良挑起茶盖,啜了一口,不由低叹一声。

“爹,大哥,我这次留日归来,上峰给的时间非常紧迫,三天后,我必须回南京本部复职,这次回来呢,一是探望全家,二是在这兵荒马乱中,提前给父兄商量一个万全之策,以便将来时局突变,以作善后。”白世唯修长提拔的身躯,微微前倾,英气的面容军姿飒爽,锐气逼人,即使面对自己的父兄,也自有一种威势。

白世唯说完,问询的目光看向座中的二人。

白仲良和白世轩虽说是商贾中人,平日也和不少苏州富绅显贵接触,那种权势阶层带来的威势,他们能深刻体会到。

如今,这种掌控一方权力带来的官威,却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显现,他们不由得惊讶慑服,这已经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他的手腕不是他们可以想象!

“唯儿,你说这时局突变,可听到南京那边有可靠消息?”白仲良警觉而敏感地问,不愧是精明人,经历过北洋政府以及民国初年军阀混战时期,对时局的动荡已经处变不惊,只是家产丰厚,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处置。

白世唯郑重地开口道:“我在日本陆士军官学校学习的几年,对日本国人好战的氛围深有感触,上至军政、内阁外交大臣,下至平民浪人,都以入侵中国为要,兴风作浪,蠢蠢欲动,就连我们这一批批派出演习军事的军官,也都是喝着洋墨水,受着东洋气!表面是同期同学,将来极大可能就是沙场拼杀的对手和死敌!现在国家艰难,东三省、热河、察哈尔已经沦入日人之手,依日本人全民备战的狼子野心,华北、华东、华中危局也不可久固,我们祖居苏州,处华东腹地,紧挨上海、南京,这一代如果发起战事,苏州必然殃及。我们必须早做谋算!”

白仲良赞许,对日人的嚣张野蛮他不是没有见识,苏州自1895年开埠,日人就闯进了苏州,盘踞在六盘门一带,强据日租界,对苏州资源和百姓财富明抢暗夺、武力征服!苏州百姓也是受尽了日人的凌辱!

他支持儿子对时局之审时度势,当即欣然同样对苏家产业进行谋算,便接下问白世轩道,“世轩,意下如何?”

白世轩慌忙表态:“二弟所言极是,我做大哥的却没他看得远,爹和二弟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全力配合!”

白仲良健朗大笑,高兴地一拍桌案:“甚好!唯儿,你说说具体的谋划!”

第七章 迅速决策

白世唯口中斟酌着言辞,权衡利弊后,决定把西迁地点定在重庆!

毕竟自己所属军统日后在重庆,庇护家人方便,而且自己完全可以规避重庆大轰炸的时机,现今云贵交通尚不发达,自家产业要发展顺利,还须在水陆便捷的重庆。

接下来,就是以自己对时局的军事研判,说服父兄接受自己的建议。

“世唯,依你所见,我们全家该迁往哪座城市?”白世轩一脸焦急。

“爹,大哥,据我黄埔军校的恩师透露的口风,他和几位挚友也在谋划搬迁事宜,拟在长沙、武汉、广州、重庆等繁华内陆城市,购置地皮,但依我判断,我认为武汉、长沙、广州都非稳固之地,若因战事推进扩大,极易沦为日军囊中之物!

因武汉地处中原,六省通衢,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又处长江沿岸,日军军舰可以沿长江快速抵达,可以说武汉无险可守!而广州作为华南长江港口,防守同样不易,遭日军强大的海空火力攻击在所难免。再说长沙,它处粤汉铁路要冲,又为西南门户,军事战略位置重要,必定成为国民军的主战场之一,而重庆地处西南边陲,沟壑纵深、山高林密,有天然的山地条件据险而守,可以阻止日军械化部队的推进,弥补国民军武器装备劣势。尚且,重庆还有得天独厚的两条大江,靠着这些水道,国民军运输兵源和战争物资便捷,我们白家经商也方便,所以我建议定居重庆,另外,重庆的房价、地皮还未见涨,我们现在派人过去动作,还来得及!”

白世唯深知国民政府统帅部在开战前夕,为了以空间换时间,改变日军进攻方向由北向南变为由东向西,率先在外国租界集中的淞沪开战,以达到排兵布阵、争取国联干预的军事效果。虽然以他后世的军事眼光评价这次部署,他认为固然可取,仍然存在决策失误和作战部署不当。淞沪一战,几十万精锐大批折损,继而南京吃紧、防城不力,在一个月的时间落入敌手,转而危急武汉,这基本是对当时中日用兵形势和国联的错误研判,延误了战机及宝贵的撤退时机!

如若当时战区就涵盖上海全境,打破国民军被公共租界、法租界分割、不能连线成片的束缚,国民军兴许能在兵员调集、后援跟进、最利撤退方面赢得战机!

可想八十万精锐拥挤在狭长虚海的上海租界以外的辖镜,小心翼翼地开火,真是处处掣肘!

可恨国联几大巨头在日本侵华上持实绥靖政策,甚至暗自勾结,蛇鼠一窝!

可叹日军海空舰队强大炮火下,中国军人焦炼在尸山血海的狭长战场,前有追兵、后无退路,在世界战史都罕见!

白世唯长叹唏嘘,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历史重大事件的走向,也不可能以一个中尉之衔去撼动国民政府最高统帅部的军事决策,他只能通过截获日方军事情报,来向军政高层提出预警!

思虑及此,白世唯白皙俊朗的脸,生出一丝愤慨的血色,他孔武有力的手臂握拳暗暗捏紧,指尖泛出青白。

“唯儿,你这几年军校的历练,果然见识非凡,我和世轩都认同你的判断,我们就选择西南重庆作为我们全家定居之地。现在就让世轩着手铺面和丝厂的事宜,只是重庆那边我们人地两生,我们要有一个合适的人去打前锋,这边才好跟进。”白仲良行事一向利落,当白世唯提出后,当即责成白世轩经办产业事宜。

“爹,如此是好!重庆那边我会提前去拜会我黄埔八期同窗,他在那边警备卫戍任上尉保防处副主任,应该会有一定人脉,我到南京后,会尽快联络上,让他助一臂之力,爹和大哥不用担心!”

白仲良听白世唯这么一说,心中渐缓。

白世唯不放心,又转身对自己大哥具叮嘱道:“大哥,我远在南京,鞭长莫及,家中事还有劳大哥鞍前马后,时不待人,凡事越快越好!铺面可以估价置卖,时下有这忧患意识的商人不多,我们还可以保价卖出,再晚些只能低价处理,至于丝厂,可以把技术人员和设备转移,再筹建新厂,全族人口都要动员,不愿去的也要多磨些嘴皮,大家在一起好些照应,务必一个都不要落下!”

白世轩点头应下,“世唯,放心!我会全力办好!毕竟人命第一!”

一旁白仲良深思熟虑道:“唯儿,所言不虚,只要这手头的铺面都好处置,丝厂搬迁却不易,上个月我才托张管家从法兰西购进了这一批电机抽丝机,如果要全部搬迁,还需提前雇好几艘大船,上上下下收拾打点,人力、物力、财力都要到位。”

“父亲不用担心,我们损失些家财不妨,重要的是人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重庆那边丝厂不多,我们白家产业过去,大有可为!”

第八章 拜会恩师

白世唯处理完家事,陪着母亲上寒山寺还了愿,又另约唐青同去重庆拜会黄埔同窗秦跃,便提前一天坐对开的蓝钢快车复命南京。

中午抵达南京,白世唯大阔步地走出站房。

他观察着南京街面,宽敞的柏油马路,行人如织,商铺、摊贩叫卖声鼎沸,桂儿糕、葱油饼的香味溢入鼻尖,远眺城墙外的秦淮河,波光粼粼,游船画舫,荡漾其间,灿若锦霞。

白世唯没有先去位于徐府巷12号的南京特务处本部,而是绕道宁海路,先去拜会自己的恩师郑铭章。

郑铭章早年毕业于地方讲武学堂,后入保定陆军军校,跟随国父参加过北伐和二次革命,战功显赫,可以说革命和军事经验都十分丰富。在黄埔军校任职人事科长兼教官期间,为人正直仗义,勤于研究,军事素养颇高。白世唯亦深得其赏识,有意栽培。

一年前,郑铭章从黄埔军校调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一处任主任科书,而白世唯所在的力行社特务处为二处,这时,国民党的两大特务组织,合署办公,同属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

力行社特务处原本是直接对常校长负责的密查组,为了掩护秘密组织,同时也保证办公经费来源,才对外挂第二处。1938年扩大改组后,把第一处移出,改换门面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即我们俗称的“军统”。而移出的第一处,改组后的国民党中央党部调查统计局,则为后世称作的“中统”,为二陈领导的cc系谍报组织。

虽说第一处谍报能力和特工人员发展远不及第二处,但在当下,也是令党国军警宪和官员各界胆慑的权势部门。

白世唯先前由南昌行营调查课少尉军官转任力行社特务处中尉情报组员,便是通过恩师郑铭章运用自己的人脉举荐。

白世唯想着和恩师久别重逢,又多有提携,颇为细心地为恩师一家准备了不菲的厚礼,遒劲有力的手臂提着几个在永安商场精心包裹的纸盒,他健步如飞地辗转在宁海路公馆区一带。

这时的宁海路,高大的法国梧桐参立柏油路旁,在春光的照射下,斑驳的树影浮动,一座座气派的公馆和法式别墅依次排开,甚为壮观。

白世唯知道这些公馆的主人都是各位大名赫赫的军政长官和地方大员。

从宁海路公馆区绕出来后,转到偏僻的启东巷,在经过一两个当铺后,便看到了巷子深处的一处简朴的两层小楼,正是恩师的住宅。

白世唯心里一悦,轻声吟诵起唐代权德舆的《岭上逢久别者又别》:“十年曾一别,征路此相逢。马首向何处?夕阳千万峰。”

“世唯哥!你来了!都有好久没看到你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银铃般的叫声。

白世唯高大挺拔的身躯往后一侧,原来是恩师的女儿郑蕴。

他停住步子,目光看向怀里抱着两本课本的十五六岁少女,英姿飒爽地笑了笑:“郑蕴?小丫头都长高一截了,读金陵女中了吧!”

“是啊,世唯哥!我都上女中了!都许久不见你了!”郑蕴也不拘泥地迎过来挽着白世唯的胳膊就往家中走。

“是啊,刚刚才毕业回国,今天到的南京,以后我就在南京就职,可以经常见面了!”白世唯轻松道,和这个郑蕴以前在读黄埔军校时就熟络,现在见面,格外亲切。

“太好了,世唯哥!我爹前两天还在我姆妈面前提起你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郑蕴哈哈大笑,挽着白世唯轻快地走进住宅。

“爹,姆妈!世唯哥来了!”一进家,郑蕴就兴奋地扯开喉咙朝屋子里喊。

“呦,是世唯来啦!吃饭了没有?”郑铭章的妻子听到女儿的叫喊,匆匆从厨房里出来,系个围裙,手上还沾着水和菜叶,一看就是刚在厨房里忙。

她惊喜地看见白世唯,笑容满面,转而朝里面书房喊:“铭章!世唯来了!别看了!”嘴边招呼着,一边把白世唯热情地迎进客厅。

白世唯顺手把礼物递到师母手里,师母一惊,“世唯啊,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破费?你才毕业,手面儿不能太大啦!”

白世唯腼腆地笑笑。

这时候,郑铭章闻声也快步从书房里走出来,看到白世唯,脸上一悦,笑声十分爽朗:“世唯!来得正好!我们师徒好好叙叙!挚兰,中午多炒几个合味的菜!”

丁挚兰连忙答应,看着师徒有说有笑去了书房,连忙高兴地领着女儿去了厨房料理。

“世唯啊,你这次回来得非常及时,听闻第二处戴春农同志正在紧锣密鼓地排兵布阵,底下几个副处也是蠢蠢欲动,希望插进自己的实力,你要争取借这个机会在军衔上再晋升一级!”郑铭章对白世唯期望颇高,认为他是黄埔八期生中最有前景的一位门生,这次见白世唯学成归国,战术和身体素质无疑更加精进,便对白世唯的这次复职十分看好。

“老师,我倒没有太计较个人的名利,只想这几年所学有用武之地,为国家的复兴和民族的自强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白世唯说出肺腑。

郑铭章欣慰地点头,浓眉间带着默许,思虑了片刻,郑重地说道:“民族危难,国家需要仁人志士,不热衷权力斗争固然是好,但身处其中,由不得你!这次唐清江有意把你任职为情报组上尉队长,他十分惜才!又是黄埔一期的老大哥,是我们黄埔生中目前根基最雄厚的,你要把握好机会!争取他提携,以期施展更大的抱负!”

……

白世唯对恩师一番耐人寻味的话心领神会,要想在军统施展个人抱负,光有战术和行动力,还是远远不够,身处复杂的权力旋涡,你不拼,那只有被排挤!前世,他厌恶人事复杂,只顾埋首故纸堆,蹉跎岁月,庸庸碌碌,这一世,有前世的教训,他要活得血性!更要让权力为自己所用!

第九章 倾囊相授

白世唯聆听着恩师教诲,运笔如飞地在记录本上纪要。

郑铭章从兵术、谋略到情报、密码破译都能侃侃而谈,略知一二,不愧为中统组织内最具勤勉研究精神的军事专家。作为后世军事指导员的白世唯,都不由得对这世的恩师由衷钦佩。

郑铭章见白世唯谦逊好学,也让自己得意门生在奇才济济的力行社特务处斩露刀锋,再次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世唯啊,虽然你先后从黄埔军校和日本陆士毕业,军事素质和作战指挥能力毋庸置疑,但在情报方面,你并未经过特种技术培训,里面涉及的许多特工技术还要勤勉研习,特务处的干将很多,要善于请教,化为己用,特工是十分危险的行业,既入此门,绝无返途!一丝疏忽,差之毫厘,一丝破绽,性命攸关!不过,为师看好你的潜质,以你的谨慎、极为稳练,可以干出一番大业!

特工事业虽然见不得台面,但两国交兵,势必少不了咱们特工人员的效力,大军开战,如果少了必要的情报辅助,那就是盲目的炮火,战场上的瞎子、聋子,我们的任务就是帮助国民政府军做他们的“千里眼”、“顺风耳”!虽然不在激昂热血的正面疆场,但特工与特工的对决,绝不输于正面战争的残酷激烈!有时,特务间的暗战,可以影响一个战局,甚至整场战役!”

郑铭章说完,长叹一声,以眼下中日形势之严峻,日本大本营对华的日谍渗透越来越频繁,而国民政府的两大特务组织,尤其是cc系的一处,仍然以抓红党为首要,而非把追查日谍、对日情报战作为主要任务,他临窗长叹,为之忧心!

白世唯见郑铭章忧思,合上记录,上前宽慰道:“老师,你倾囊所授世唯都已悉心记下,受益匪浅,在日后的情报工作中,我会时刻铭记教诲,自当用尽全力,履行本职,与敌谍展开生死搏斗!

郑铭章默允,老道的目光看向锋芒暗藏的得意门生,欣慰之色溢于言表。

“世唯,我郑铭章看人目光不虚,你是天生将才,特务处虽为龙潭虎穴,但绝对够你施展!”

白世唯英气的眉一挑,清朗的双目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暗咒道:“小日本,放马过来!叫你敢来一个,就破一窝!”

他脸上露出胸有成竹之色,豪气地向恩师答道:“世唯定当勉励,不负老师期望!”

这时,郑铭章的掌上明珠郑蕴又来到书房外请饭,见师徒俩聊兴未减,不高兴地翘起一抹樱桃嘴:“世唯哥,爹,开饭了!饭都凉啦!再不吃,只有便宜外面那几个叫花啦!!”

“好,好,好!就来!你这丫头,跟你姆妈一样麻辣!”郑铭章哈哈大笑,抬腕看向一块发旧的手表,一看下午一时,说道:“呦!都谈这么久了!世唯啊,你大老远来,你看为师高兴,竟然把饭点忘了,实在不该!不该!”

白世唯虽然腹中饥饿,但也不好意思言明,只是随和地笑了笑:“还不算饿,如果不提醒,我也忘了!”

郑蕴不能理解地朝师徒二人撇了撇嘴,装作生气,又下楼帮她姆妈把从蒸屉里热了的菜又端出来。

楼下热气腾腾的客厅,贤惠的师母已经张罗了一桌可口的家常菜肴,四菜二荤,还有一道紫菜虾皮汤,这对一个生活不算特别殷实的家庭,已经是不错的伙食。

白世唯被师母劝进主座,与郑铭章坐一条长板凳,郑家是传统的住家,饭桌用的是四方八仙桌,四面各有一条长板凳,白世唯与郑铭章坐八仙桌上首、丁挚兰和郑蕴各分做两侧,各坐一条板凳,为的是师徒二人对酒方便。

“世唯哥,你有空就经常来我们家吃饭,我姆妈烧的菜可比外面那些馆子干净多了!”郑蕴一边摆碗筷、斟酒,一边热情地建议,刚才桃子脸上的阴云似乎一扫而尽。

“是啊,世唯,你现在回到南京工作,又独自一人,外面的饭食又不尽人意,就到师父师母家来吃!”丁挚兰亦热情地回应。

“谢谢师母、师妹关心,世唯在饮食方面不用担心,我们总务科办了食堂,对我们的食材都经过挑选。”白世唯腼腆地笑了笑。

“那就好!有空也来家里坐坐,老郑啊,就跟你,还有他那帮老友在一起才话多!不见你们啊,就像缺了知己!”丁挚兰对丈夫几分清傲的性情颇为了解,对白世唯这个稳重懂事的年轻人也是由衷喜欢。

师母一番话,白世唯心领神会,连忙端起白瓷小酒杯,恭敬地向郑铭章敬酒道:“承蒙恩师厚爱栽培,世唯也非其他过人之处,若不是恩师举荐,恐怕没有机会去日本陆士留学,学习东洋军事!现在学成归来,意图大展拳脚,又得恩师提携,面授机宜,这份师生恩情,世唯没齿难忘!大恩不言谢,世唯只能以酒代心,向恩师致敬!”

郑铭章爽快地接过白世唯的敬酒,一饮而尽,这样得意的门生在他黄埔军校的任教生涯也并不多见,除了白世唯,秦跃,赵世民,李采君,区区就这么几位。

这四人中,他最为得意的两位门生就是黄埔八期步科的秦跃和白世唯。

想起秦跃,他不由得放下酒杯,叹了声:“秦跃,也有一年多未见面了!你们二人是我郑铭章同期带的学生,也是我最器重的学生,你们阴差阳错都进了戴春农同志的特务处,现在一个远任重庆,一个少壮新锐,为师希望你们二人今后能够同心协力,破谍除奸,立下战功!也不枉我郑铭章倾囊教导!”

白世唯见郑铭章提及秦跃,心中也颇多感慨,他知道秦跃明着是升任重庆卫戍警备保防处上尉军官,实则明升暗贬,被刀斧手排挤出南京本部的权力中枢。

虽然“二号”唐清江是自己在军统真正的靠山,但有了师兄的前车之鉴,他也就打了一针预防针!

第十章 当铺拾宝

四月的南京,春风和煦,市井街面人头攒动,商旅百业十分兴盛,秦淮河悠悠流淌,紫金山、雨花台、中华门、夫子庙,遥相辉映,市中心柏油路面宽敞,一座座大楼摩肩擦踵,处处彰显国都的繁华和优雅。

白世唯离开郑铭章家,看着时间还早,体力依然充沛,便没有返回自己在南京先前的租处,健硕矫健的身影转入另外几条街道,步履生风,大概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在离特务处本部徐府巷二三里地的一条街巷,放缓了步子。

他往里走了四五步,看见一家成昌当铺,木牌匾上用毛笔大书“当”和“成昌”几个字,他径直往内。

按照后世从奇闻报偶然阅知的一则报道,他知道这家成昌当铺有一件不起眼的文物被盗,而这件文物直到流落海外,才现出庐山真面,原来是殷商纣王使用过的一只九雀双耳青铜鼎,相传为纣王作为“共主天下”的天子与贵族宗室祭祀用的礼器,称为宝鼎,是当时权力和等级的象征。

报章所记的失窃年限并不准确,若此时宝鼎已失贼手,那他也只能望洋兴叹。

抱着一丝侥幸,白世唯走进这家铺面不大的成昌当铺。

正值客人稀少的下午,掌柜的耷拉着脑袋,在柜台后恹恹欲睡,一个伙计在玻璃柜面下用干布擦拭着一两件瓷器古董。

白世唯沉着稳练的目光扫向铺面,博古架上摆着几件瓷器和古玩,有几件看上去有些年头。

“伙计!”白世唯豪爽地出声。

擦拭器物的伙计连忙转过身,躬着背热情地迎向身姿笔挺、举止不俗的白世唯,略一揣摩,头脑灵光地试探着问:“先生,可是要买老物件?”

白世唯微微颔首,目光随意地问:“铺子里收到好的物件,可以拿来看一看。”

伙计一听对头,连忙欢喜着答应,到柜台后叫醒打瞌睡的老掌柜,跟老掌柜商量了几句,便转身到后院仓房去取老物件。

掌柜这时也打起精神,从柜台后打了个哈欠走了出来,是一个六十开外的矮瘦老头,他精明矍铄的目光上下扫了一眼白世唯,见他气度非凡、衣着干练,连忙对白世唯拱手道:“这位先生,你可是找对路了。本铺虽为当铺,但也兼营古董,手下收着的一些老物件都是大户人家落魄后流入当铺,因年久不能偿还借款,便把这些物件永久留归当铺。先生,你先稍等,我叫伙计去库房给你取几件看看。”

白世唯一听,心里一觉有数,如果掌柜当物被窃,估计早已经是哭丧着脸,哪还有心情揽客?

“好,那就请老掌柜不要藏私,多取几件不错的当物出来观赏,实不相瞒,家父素喜收藏,为了博他老人家开怀,特来寻觅几件老物件,如果合适,价格好谈。”白世唯亦学掌柜的模样向他拱了拱手。

“原来是孝敬令尊,百善孝为先,价格好说好说。”掌柜捋了捋下巴上一缕稀疏的山羊须,和颜悦色地说。

“张掌柜,这几件当物都是库房里最好的,我都取过来了!”伙计怀里抱着一个红漆樟木箱,里面铺着丝绸软布,上面摆了几件玲珑巧致的翡翠玉器和元明清官窑瓷器。

白世唯目光一亮,深邃老练的目光看向木箱中一只彩龙凤穿牡丹纹双耳瓶,瓶身剔透精致、宝灿夺目,一看不俗。

“掌柜,好东西!是否可以静观?”白世唯不由得心神一奋。

他在后世对瓷器收藏是有一定钻研的,在军事理论研究之暇,偶偶逛逛旧物摊、古董街,收藏一些瓷器宝贝,怡情养性,久而久之,也成了半个专家。

“先生请进一步近观,不过玉瓷易碎,请出手小心!”老掌柜特意叮嘱,差伙计把樟木箱移到一张方木桌前,请白世唯坐下静观。

白世唯取过伙计递过的白布揩了揩修长的手,从樟木箱中取过其中那只彩龙凤穿牡丹纹双耳瓶,双手拖住,放在掌心,细细观摩,犀利的眸光逐渐幽深。

据他后世清瓷收藏经验,这是一只嘉庆年间官窑所产的胆瓶,是当朝达官显贵案上插花摆饰之件。

瓶身胎体轻薄,造型规整,绘制考究,工艺水平很高。白世唯欣赏着胎体色彩绚丽的万花图案,如同珐琅瓷般精美,令人爱不释手,他小心翼翼地把瓶身微抬,看底部书写“大清嘉庆年制”两行六字楷书落款。款字用笔有力、起笔见峰、住笔见顿、勾捺上剔,笔划粗重挺拔,顿捺明显,款字外饰有双正方框。

显然这是一件上乘的清代嘉庆年间官窑瓷器,因嘉庆年间传世的官窑瓷器不多见,这件珍品即使在当下年头,其在古玩市场的估价至少也在两千块法币之上。

白世唯虽喜收藏,但占有欲并不强,况且在这烽火乱世,这些易碎的瓷器,也难以珍藏,但既然有缘识得宝物,也不能空手而归。他赞许的点头,把这只彩龙凤穿牡丹纹双耳瓶重新放回樟木箱,开口问:“不知张掌柜可愿将这只胆瓶让给在下?”

“先生果然好眼力!这只双耳瓶是前朝宫廷里被公公流出来的,如果先生喜欢,我愿意出价三千元法币!尊下如何?”老掌柜精明地说。

“张掌柜,这件珍品不假,但我方才细观,看见落款处还是有些瑕疵,字体整体布局还是不够规整,算是嘉庆年间同批官窑出产中的一件次品。不过,瑕不掩瑜,整体瓷质,仍然算是瓷中精品。这样吧,掌柜的我给你两千法币作价,如何?”白世唯不动声色,轻描淡写指出该品瑕疵,意图把价格控制在两千法币。

虽然自家家底深厚,不缺使用的资金,但自己也不是冤大头,他精明内敛的目光看向掌柜。

“先生实在喜欢,那就再加400法币,两千四怎么样?”掌柜不甘示弱。

“掌柜,我只看中此一件,如果你能再给我找出一只商周时期的青铜鼎,我非但不压价,还多加你500!”

掌柜一听,目光一转,仿佛记起库房角落一件不起眼的青铜鼎,忙叫来伙计:“后堂那只敬香的九雀鼎,快去取!”

第十一章 汇丰存宝

“九雀双耳青铜鼎来啦!”

伙计敞亮着嗓音吆喝,因从鸡舍的水槽前取来,鼎内还滴着一些淘米汁,他兴冲冲地抱在怀里,心里嘀咕着这破烂玩意还有人要?

他把这只小香炉般大的双耳鼎放在白世唯面前,胡诌道:“先生,这成色可价真货实,虽比不上您刚才入手的那件胆瓶,但这件儿也是响当当!您看!一定是上古的老物件!”

白世唯按捺住兴奋,淡然地将这只不甚起眼、生满绿色铜锈的九雀双耳青铜鼎放在掌心,细细观察、指腹摩挲出胎体一片浑厚圆润。

这件青铜鼎造型精美古朴,透过布满鼎身的铜锈,可以窥探出这是一件蒙尘的宝鼎!

双耳,圆底,兽蹄足,鼎高半市尺,口径平圆,耳侧环绕九雀,外饰两周空心连珠纹,腹部饰一周窃曲纹。白世唯托在掌心,掂着分量,识货的他知道这就是那件传说中失盗的九雀双耳青铜鼎真品!

“先生,可合心意?”掌柜迫不及待地问,生怕即将成交的买卖飞了。

“掌柜,我不食言,如果这件青铜鼎随那件胆瓶一起卖给我,我给你3500块法币!”白世唯尽管心里急切,面上却装作一片波澜不惊、云淡水清。

“好,先生爽快人!成交!伙计,把这个两件仔细包了,给主人送到府上!”掌柜一脸狂喜。

3500块法币,这可是他收购原物件十倍之利!

白世唯潇洒地从中山装的裤兜掏出一叠厚厚的法币,数出三十五张,甩给掌柜,掌柜笑纳。

伙计见货款已结,麻利地用牛皮纸包好,放进一口小樟木箱,正要开口问白世唯住址,白世唯手臂一挥:“不劳烦掌柜送货,我直接拿走!”

“好嘞,好嘞!先生您拿好,小心着,慢走,下次再光临!”掌柜和伙计喜形于色地恭送白世唯到铺外。

白世唯心脏砰砰地跳着,没想到自己花了区区三千多块法币就把两件珍品收入囊中,这民国的古董可真是便宜!

也难怪这掌柜眼拙,不识宝物!

白世唯出了巷子,雇了一辆黄包车,让车夫把他拉到汇丰银行南京分行。

他已经定下主意,把其中一只彩龙凤穿牡丹纹双耳瓶奉送给特务处“二号”唐清江,另一只就暂且锁在汇丰银行的保险柜里。

“先生,到了!”黄包车夫放下车杆,停在一栋英式的华丽高楼前。

白世唯付给车夫三块钱法币,车夫连声道谢。

离家前,白父硬是塞给白世唯五千元法币,作为在外应酬打点经费,谆谆教导儿子在外不要怕花费,手面儿要阔绰一些,人不怕吃穷,人气旺了,时运也就到了。这超前消费的观念,不愧经商有术、处事有方!

白世唯的手面儿历来大,这买古董已经耗费大半,接下来的活动经费还需要另辟财源!

靠着特务处那紧张的活动经费,想要周密布置,广罗眼线,善待周围兄弟,那还隔靴搔痒!

白世唯并不把活动资金放在心上,他心里早有谋算!在这乱世,他可以不贪、不抢,但不能不黑,对付那些真正贪污腐败的硕鼠,他就要敲骨吸髓,在这个国难的时代,只要能多出分力帮助国家和民族,就必须使出非常之手腕!

白世唯想着自己的一盘活棋,豪情满怀、英气逼人地迈进汇丰银行大楼。

一身黑色合体的中山装下,修长提拔的身躯孔武有力,看上去十分精干,每一块精肉都蕴含着搏击的力量,他的到来,很快引来银行大堂经理的瞩目。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银行女职员上前殷勤地服务。

“我要开一只保险柜,用来珍藏我的私人物品。”白世唯客气地答。

“先生,您稍等,我去请经理。”女职员一听,果然是个大客户,连忙去请经理直接洽谈。

一直在旁边注意白世唯的外籍经理绅士地走过来,用一口流利的汉语问:“请问这位先生,可否让我看看你的藏品?”

白世唯一诧,只听白俄经理继续解释道:“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们银行要先看你的物品,才能给你开出对应的保险柜,也是对顾客负责。”

白世唯点点头,白俄经理把他引入到银行里面豪华的贵宾室。

银行职员殷勤地沏来西式咖啡,白世唯端起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道:“鄙人姓吴,家中临时变故,祖传之物恐有遗失,特意来贵行开一只保险柜,暂作寄存,三个月之内我来取。”

白俄经理连忙允诺:“吴先生十分明智,如果是珍贵之物,放在我们汇丰的保险柜是绝对放心!即使这片土地上发生战争,我们银行也誓死捍卫顾客的财产安全!”

白世唯满意地颔首,当着经理的面,打开小樟木箱,从里面取出牛皮纸包裹的九雀双耳青铜鼎。

白俄经理拆开象征性地看了看,并不懂这只看上去很糟糕的中国古董价值,白世唯付给银行一笔不菲的佣金后,白俄经理开好柜单,银行职员便领着白世唯亲手去自己的银行保险柜把物品放好,然后又把钥匙郑重地交给白世唯,再办理其他书面手续。

“吴先生,还有什么需要请找到我,我乐意效劳!这是我的名片,请笑纳。”办理完业务,外俄经理恭敬地向白世唯递出一张烫金的名片,白世唯眼风一扫,上面用英文写着“汇丰经理mrhanson”。

“原来是汉森经理,幸会!日后有需,再来贵行办理!”白世唯潇洒地接过名片,英气地笑。

“吴先生,汉森竭诚为您服务!有存款和借款,都可以找我!”汉森经理笑面送客。

白世唯微微点头,他大步走出汇丰,匆匆融进街市人流,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随着淞沪战役的爆发,上海、南京接连失陷,这号称大英帝国第一行的汇丰在中国的业务也将垮台,自己存放这里并不安全,等自己把重庆的地皮安置下,再把这只稀世九雀青铜鼎转移到重庆交由父兄保管。

第十二章 拜会“二号”

暮色时分,下了点小雨,空气愈加清新。

柏油路面上落下几朵白色喇叭状的梧桐花,行人踏在上面,有些湿滑。

白世唯提着小樟木箱,又买了些洗漱用具,返回自己位于复兴路93号的一套小公寓。

这套公寓是由1932年马海洋行设计,苏商余洪记营造厂承建,钢筋混凝土结构,楼高6层,建筑外形为法兰西文艺复兴风格,外墙采用清水暗红砖,典雅古朴。楼前有花园、栅栏,底层为门厅、车库、锅炉房和大楼管理处等附属用房,一层两户,共12套居室。

白世唯走进公寓,脚步轻快地上楼,在顶楼一间朝西的房间停下步子开门。

对门住的是一位公司职员,这里的住户大多是在电车和自来水公司供职的外籍职员。出于自己身为特工人员的隐秘性,白世唯与周围住户从不来往,领居们也很少照面,除了向房东一年交一次房租,住公寓里的人很少确切知道他作息、职业、交友、生活习惯等信息。

白世唯进入自己公寓,锐利的目光朝四周一扫,房间内的陈设保持着他出国前的原样,有壁橱和五斗橱等简单家具,地面是柚木拼花地板,客厅连向一个弧形阳台,采光良好,浴室有淋浴取暖设施。

白世唯放下樟木箱,拿了脸盆和毛巾擦拭了床头和桌椅的灰尘,清扫了地面,换下打湿的中山装,从藤条箱取了一套崭新的绿色中尉军装,准备沐浴后换下。

收拾停当,白世唯抬腕看了看永兴百货买的英格瑞士手表,又走到窗前,往南京钟楼的方向对了对,显示晚上七点二十分。

他整理好行装,拿了一个墨色文件袋,正好装下那件彩龙穿凤牡丹纹双耳瓶,匆匆离开公寓。

公寓的对角街面有几家卖馄饨、油糕的铺子,他走到一家汤记馄饨,要了一碗清汤包面,外加一小蒸笼包子,快速果腹,付下两元法币,雇了一辆黄包车,便朝四川路唐清江的官邸而去。

在1935年南昌行营调查课并入力行社特务处之时,白世唯曾匆匆归国返回本部办理人事入编一次,那时还是少尉军衔,受恩师引荐,与时任特务处副处长的唐清江见过一次,彼此留下不错印象,加上又是自己一个派系之人,更是格外亲切。

这次白世唯特意带上这件彩龙凤穿牡丹纹双耳瓶给唐清江,也算投其所好。

唐清江虽为力行社特务处“二号”人物,稳居第一副处的位置,权力仅在首脑戴春农同志之下,但这位唐处座向来修身养性、清心寡欲,不好弄权,处处避让首脑,暗藏刀锋,索性把情报一科、行动科、电讯科、装备科等实权科室都让给首脑安插,自己仅掌控情报二科、宣传科和总务科等弱势科室。因为他的不好权,为人又低调,两位处座在特务处尚能和睦相处,即便戴春农同志有意排挤,唐清江也能隐忍、暗自韬光。

白世唯虽说和唐清江只有一面之缘,但以他的观人之术,这个“二号”可非等闲之辈,身为黄埔一期老大哥,自有他得天独厚的人脉,这是黄埔三期以后的黄埔生无法比拟的政治优势。

军政圈中政客都熟知常校长用人有三好:黄埔生、江山同乡、身边人。这特务处的领导班底都是黄埔老大哥,尤其戴春农同志还占了三样,故而能够反超唐清江,让常校长力排众议,将黄埔六期毕业的他坐稳处座位置。

白世唯一路思量着特务处两位处座间彼此制衡、此消彼长的关系,黄包车夫已经把车拉到宁海路公馆区的一处西式官邸。

巴洛克风格的二层小楼,外墙采用防火材料,底层挑出弧形的较大门廊,上为露台,廊柱下亮着几盏圆形的壁灯,在夜色中散发出鹅黄的光。

像唐清江这种级别的少将副处长,拥有这么一两处装饰豪华的公馆,不在话下,据说戴春农同志在上海、南京、武汉、长沙、贵阳等城市都拥有造价不菲的公馆。这俩位处座都是喜欢豪华住宅的权势派,随着力行社特务处在常校长身边日益倚重,特务处的威势也越来越大,手中可以运作的权力和资源越来越多,转化为私人财富,也是相当可观。

民国军政圈贪腐之气由来已久,虽然国民政府颁布严苛的法令治贪反腐,但也猖獗不息,积重难返。

白世唯无奈地勾唇,整了整肩章,快步踏上唐清江的官邸。

走到两扇黑漆雕花铁门前,白世唯按了按门铃,稍倾,有一个穿蓝布长衫的佣人过来开门。

新来的佣人眼生,并不知道白世唯和唐清江的关系,白世唯连忙通报自己的军衔。

佣人立即换作笑脸把白世唯让进,恭敬地说:“白中尉,处长正在书房研习书法,您来得正好。”

白世唯哑声笑了笑:“处座真是雅兴,我正好也略知皮毛,可以和处座切磋切磋。”

佣人附和,连忙把白世唯请进大厅。

大厅里处座夫人正在待客,和几位太太围坐一圈喝茶,见管家领着白世唯进来,她面露亲切之色,起身热情地招呼道:“哟,是世唯来了!快请坐!清江正好在书房,老贺,去跟清江说一声。”

处座夫人话落,在座的军官太太们纷纷把审视的目光投向军姿笔挺、气宇非凡的白世唯,有几位中年太太目光流露出赞许,看到白世唯扣着中尉军章,纷纷叹道:“这位年轻军官是清江的部下啊!哦呦!真是气质不俗,强将手下无弱兵!”

被几位资深军官太太目光嘱视,白世唯面上显出一丝陀红。

“华碧啊,清江手下有这么出类拔萃的部下,你可要给我们这几位家中还有闺秀的姐妹,多介绍介绍!”一位微微发福的太太笑声朗朗。

廖华碧雍容地笑笑,白世唯窘迫地无言以对。恰好,这时,去唐清江书房通过的佣人过来回话,解了他的围。

“白中尉,处长请你去书房叙话。”

白世唯一听,心里一松,连忙向处长夫人廖华碧和其他几位太太欠身,俊雅有礼地致歉道:“夫人,处座让我去书房叙话,告辞了。”

廖华碧和蔼地应允,白世唯虽说只来过一次唐家官邸,这位处座夫人对他却是印象深刻。除了他举止有度、仪表堂堂,更为关键的是他深谙夫人心理,手面儿很宽地给她送了一份合她心意的大礼。

这次,再次登门求见官位显赫的丈夫,她自然知道这位年轻军官手段不俗,日后必有大器!

第十三章 委任组长

白世唯被引进唐清江的书房,佣人在门口轻声地通报:“处长,白中尉来了。”

“进来。”里面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白世唯锐利的目光落在气派的黄梨木书案后,那道背向他微微发福的背影。

他有意放轻步伐,稳重大方地走进。

“报告处座!世唯来向您报到!”白世唯恭敬地走向他身后,朗声报告。

唐青江转身哈哈大笑,略有疲惫的目光威严地看向身后血气方刚的部属。

“世唯啊,你的事郑铭章这老古板都跟我说了,你现在学成归国,可是灌足了洋墨水,现在处里正是用人之际,处座也是求贤若渴,我会举荐你再上一个台阶!你要好好努力啊!不负我们这些老家伙重托!”唐清江语带殷切,话语威而不露,充满对下属的关心。

白世唯心里一暖,没想到这位仅与自己两面之缘的恩师挚友,对自己这等直爽,显然是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白世唯也不含糊,知桃报李,他挺身立正,对唐清江敬了一个标准军礼,有所表态地说:“世唯不才,幸得恩师和处座赏识器重,虽无经国纬世大才,但亦有救国图存之志,不怕流血、不怕牺牲,愿能竭尽所学,驱除丑虏,恢复河山!为处座效力!为国家图强!”

“好!不愧中华英雄男儿本色!我和郑铭章没有看错这种子人选!”唐清江付怀大笑。虽然他久不在疆场,锐气渐失,但豪情仍然满怀,白世唯这么一说,让他顿有冲冠一怒为家国的热血劲头。

他提起书案上的毛笔,在摆好的宣纸上疾笔奋书:“驱除日虏”、“中华必胜”几个遒劲有力的正楷大字。

放下笔架,他把墨迹未干的墨宝拿起欣赏了番,又沉重地放下,忧心忡忡道:“世唯啊,现在的情势艰难,国家内忧外患,外有帝国列强虎视眈眈,尤以盘踞在我国东北、华北之日军最为心腹之患,内里亦交困,陕西、江南红党游击也时长扰乱,难以剿灭!我们都是校长门生,要为校长分忧啊!”

白世唯听出唐清江话语里的无奈,这一年是国民政府极为头疼的一年,对外有随时发动扩大战争的日敌,对内虽然两党间达成第二次合作,但小范围内国军和红党的摩擦依然不断。这一世来到开战在即的民国,自然不会把枪口对准自己人,但这世又身为军统特工,他只能多杀一些日谍、汉奸,多破坏日本、奸伪谍报组织,在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大限度暗中营救地下红党。既要不轻易暴露自己,也能尽量为民族和国家尽一份贡献!

“世唯啊,说说你的见解。”唐清江打断白世唯的沉思。

“处座,依世唯留日所见,日敌侵吞我国之心日显,我们军事委员会高层要早作防范!由作战部尽早制定国防防御计划和国防工事构筑计划,中日这一战就看我们的国防防备怎么样!”白世唯小心地避开红党,就当下中日矛盾发表军事见解。

“你所言不虚,如果中日一旦开战,我们特务处的军事情报也要紧跟到位,两军开战,我们要是为国军搜集不到有利的情报,那我们的军队就要吃败仗!”唐清江不愧军事行家,见地高瞻远嘱。

“当下,日军的军事操练方法和单兵素质都远超国军,又有强大的海陆空火力助其淫威,我们需要更先进的、更充足的装备,在战略上以空间换时间,借由我方兵员充足的优势,拉长敌军战线,让敌军逐渐消耗,我军的防御战必然是一场耗时许久的持久战!”白世唯谈及一触即发的战争,寥寥几句,全部说到点子。

唐清江颔首沉思,片刻后,抬起深沉的目光看向意气风发的白世唯,推心置腹道:“世唯,可叹我们不在前线部队,但我们特工的作用同样重要,你这次晋升上尉军衔没有问题,我已经报请处座批准,只是这职务安排,我现在又有一个考虑,原本是让你先到情报二科第二情报大队当个大队长,先磨砺磨砺,熟悉情报工作,现在战争不等人,时不我待,你有救国之才,能堪大任,我决定把你放到二科第三情报组任上尉情报组长,你能不能挑起担子?”

唐清江突然转变对属下的任职命令,他心里一丝激动,但更多的是一分面对上司嘉许和厚望的惶恐和慎重。

他坚定地迎向唐清江殷切的目光,担当地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世唯能让处座如此厚爱,一定使出浑身解数,把这份责任担好!不负处座重托!”

“好!晋升令和任职令在你明天到本部复职,就会随同下来,你做好上任准备!”唐清江厚爱地拍了拍白世唯紧绷有力的肩膀,和煦地说:“情报三组,你过去后,我会配一些得力的助手辅助你,都是军中挑出的精英和黄埔毕业的优秀生,另外给你专门配设一架电台,你在东洋研习过情报学,我相信你很快能打开工作局面,多抓几个日谍,壮壮我情报二科行色!”

白世唯点头称是,这次来唐清江官邸,真是意外之喜!

他见唐清江在座位上坐下,想起自己文件袋中藏的那只彩龙穿凤牡丹纹双耳瓶,连忙斟酌着开口,“处座,我偶得一件宋瓶,见着不错,想送给处座暇时欣赏。”

唐清江一听,眼中一亮,顿时来了兴致:“哦?想必世唯的眼光不会错!”

平生酷爱古董收藏的唐清江,对古董向来不拒,尤其是上一次白世唯送的几件古董,件件堪称精品,深得他意。

白世唯见处座来了兴致,忙取出彩龙穿凤牡丹纹双耳瓶双手奉上唐清江的案头,腼腆地笑。

唐清江得了这只瓶,拿了专业的放大镜细细地观摩,越看越爱不释手,欣赏了半天,才记起一旁静坐的白世唯,连连赞道:“好货!好货!世唯啊,你这眼力真有毒啊!”

第十四章 回归本部

白世唯从唐清江官邸出来,一路心潮澎湃,即将掌控一只情报队伍,带领组员在对日密战中各显神通、发挥能量,这是人生何等惬事!

他乘着勃发的兴致夜游秦淮河,看着波光荡漾的河面,水流浩瀚,河岸中,游船画舫挂满古色的宫灯,像一盏盏浮动的渔火,煞是美妙。

一时意气风发,脑海中浮起曹丕的《至广陵于马上作诗》诗句:“观兵临江水,水流何汤汤,戈矛成山林,玄甲耀日光。猛将怀暴怒,胆气正纵横。谁云江水广,一苇可以航。不战屈敌虏,戟兵称贤良!”

诗中出征将士威武雄姿,攻无不克,不战屈敌虏,恰恰符合他此时的心境,也寄托着他对日后带领情报班底,展现神龙飞虎雄姿的斗志!

一艘华丽的画舫靠岸,岸上的显贵士绅在几名衣着鲜艳、脂粉浓厚的女子簇拥下,走出船舱,准备登岸,白世唯冷目叹了叹,转身一扫兴致地离开江岸,箭步如风没入漆沉沉的夜色。

回到复兴路寓所,白世唯冲了一个冷水浴,单臂各做了400个俯卧撑,又做了其他一些力量训练,发达的肌肉在脱下军服后,显出膨隆健壮。

白世唯暗自欣喜地看着自己体能的突飞猛进,在前世,自己双手做200个俯卧撑都得练趴下,而这一世,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单臂连续做800个俯卧撑,轻松不在话下,不光臂力、腿力、拳力、抗击打力明显增强,就连反应速度和灵敏度都远超同期陆士毕业生,这让他觉得惊奇,更无法解释力量汇聚的渊源,那股强劲的力量,每当深夜就寝之时,就在他身体各条血脉涌动、唤醒,让他顿扫困倦,神志清爽!

白世唯用毛巾擦了擦微微的汗渍,平复心情,望了望窗外南京钟楼的方向,指向深夜十一点,便拧灭电灯,关窗入寝。

翌日,白世唯在钟楼传来六下的钟声中,一身轻松地醒来,他再次做了几组肌肉锻炼,然后换上了一套从荣昌洋服店购买的西式运动服,跑到公寓楼前的花园甬路进行耐力锻炼。

虽然身体有超强的素质,但他对自己的战术和体能锻炼毫不松懈,特工毕竟是以死搏命的职业,没有过人的战术和体能,要想在险境中克敌制胜、快速脱身,那就必须锻就钢铁一般的体魄、战甲一般的战斗力!

白世唯足足锻炼了一个时辰,然后返回寓所,冲浴洗漱后,才迅速换上中尉军服,提着公文袋去了楼下早摊铺子,要了一碗肉丝阳春面和几只混沌裹腹。

叫了一辆黄包车,拉到徐府巷附近停下,他整了整军服,阔步流星地融进人流,拐进僻静的徐府巷,朝12号特务处本部走去。

“白中尉!”走到特务处本部门口,一声嗓音清细、中气略为不足的叫喊,从他身后传来。

白世唯停住步伐,微微侧身,一见来人熟悉的面孔,他英朗的脸浮出一丝亲近的笑,爽朗出声道:“原来是余秘书!一起走!”

“是啊!白中尉!我们都估摸着这个月你会回到南京复职,未想到你如此神速!”余力煌拍着白世唯紧绷厚实的肩膀哈哈大笑,一双灵活清澈的目,在细细打量白世唯后,面露喜色地揶揄道:“白中尉,到东洋喝了两年洋墨水,回来这军衔也得再提升提升吧!”

“我小跑一步,也是处长栽培之力,余秘书是处座身边的人,晋升上尉也指日可待!改日我请客,时间随你定!”白世唯诚心相邀,这位余秘书是唐清江身边刚调任一年的贴身秘书,虽然军衔不高,只是中尉军官,但为人活络,也知进退,前程可期,亦是一个聪明的角色,白世唯对他有意结交。

“甚好!那余某人就不客气了!”余秘书推了推清瘦的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白净的面皮显得更加文弱。

“我们都是生死兄弟,有缘一起共事,何须这般客套?余秘书,我们就订好了,这周末,我请你到西餐厅吃洋餐!”这时特务处一般的特工人员薪水并不高,一个中尉军官一个月大概60元法币,而这时去吃一顿豪华的洋餐,要花费三四十元法币,这对一般的军官,捉襟见肘,然而白世唯手面向来很宽,对待同事吃请资金上从来不眨眼。

“好勒!那恭敬不如从命!我托白中尉的口福,尝尝洋餐的滋味。”余秘书咧开一口白牙笑道。

俩人气氛融洽地一同步入特务处本部。周围认识白世唯的军官都热情地和他招呼,寒暄几句,对他这次的复职抱有很大的期望。

白世唯面上不露行色,保持着泰然和淡定,他注视着身边走过的一位位尉级军官,除了认出其中有过一次照面的情报二科一组和二组组长,还有行动科的几位组长,其他的军官都很面生。

他和余秘书一路走着,一边向他询问本部科室分布和人员配置情况。

余力煌向他细细介绍:“白中尉,现在我们特务处统共两座相连的三层楼,共48间房。四间房一个科室,共七个科室,其他的就是处座办公室和库房、审讯用房。情报一科科长是上校沈自岳、情报二科科长是上校向礼兵、行动科科长是上校姚万芳、电讯科科长是中校孙清华、装备科科长是中校钱纵、宣传科科长是万喜良、总务科科长是罗强。每科设科长1名、副科长1-2名。除装备、总务、宣传三科,其他各科各设三个组,任三个上尉组长,组长以下又各设三个队,各任三个中尉队长,三个少尉副队长,如此这般。”

原来特务处现在的建制形同军队三三建制,一科设三组,一组设三队,一对设一正三副。其他副科长按科里人员实际情况,有配一至两名副科长,或者未配。

白世唯记忆惊人,过耳不忘,余秘书一说,就将这些尉级以上的军官配置和人员名单了熟于心。

很快,他被余秘书引到情报二科的科长办公室。

第十五章 科长授令

白世唯挺身立正,以飒爽的军姿朗声报告:“中尉白世唯前来报到!”

“白中尉进来!”情报二科科长向礼兵放下手中审阅的文件,黝黑敦厚的国字脸浮出一丝笑容,声音雄亮地嚎了一声,一看就是个戎马之人,干脆利落。

白世唯对味地相视一笑,放下军帽,朝向礼兵指定的一张藤椅坐下。

“怎么样?这次留日学习有什么收获?”向礼兵兴致勃看着英气逼人的属下,兴致勃勃地问。

“回科长,世唯这次赴陆士学习军事,最大的收获便是战术、战略的提高以及对日人全民好战情绪的深刻体会。”白世唯立即答。

“岛国之小,野心之大,欺我中华,岂无勇夫?!”向礼兵愤慨地拍桌,对日本军国分子的猖獗深恶痛绝。前几日,情报二科折损数十名队员,身为科长的向礼兵十分恼火。

“科长,今年是国家形势非常严峻的一年,以日人的好战,上至内阁下至平民浪人,皆以侵华为本国发展之出路,从我国之东北、冀东、察哈到华北一口口蚕食,妄图老鼠吞象,把我大中华全部吞下!可这帮倭寇,低估了我中华儿女民族自卫之精神,要想让我们中国人亡国灭种,那是痴心妄想!只要我国民政府加紧军备和工事构建,各系部队精诚团结,一致抗敌,我中华可以一战!广积粮,高筑墙,机动用兵,全民抗战,我们可以打赢这场持久战!”白世唯对着挂在办公室墙壁的一张军用地图,审视了几秒,谈出思路。

“接下说!”向礼兵来了兴致,白世唯对时局洞察之深,让他暗自佩服,连连阖首赞许。

“当下,已经建立全民族统一战线,地不分南北,年不分老幼,全民族都有昂扬之志和民族意识,我们特务处除了刺探日谍情报,捣毁日谍组织,还要吸纳爱国青年和仁人义士加入我们的抗敌队伍,对他们进行特种技术培训,培训合格之士进入我们特工队伍,补充我们失去的血液!同时,继续扩大、渗透我们的情报外围组织,在军警宪、内政外交等各个权力机构派出我们的特工人员任职,进一步扩大我们特务处的情报获取来源和监视范围。”白世唯思路清晰,侃侃而谈,将自己的工作计划和思路向直接上司和盘托出。

“世唯,说得很有思路!你这几点看法我都很认同,我建议你把思路整理成工作报告交上来,我再面呈处座请示。”向礼兵点了一根烟,锁眉深思,熏黄的手指夹着香烟连吸了几口,吐出几口白色的烟圈后,从办公桌后起身,走到白世唯面前,高兴地拍着白世唯的肩膀,精神抖擞地说道。

“回科长,世唯一定照办!尽快将思路整理成工作报告,转呈给科长审阅。”白世唯回答。

“好!世唯啊,唐处座对你极为赏识器重,特意向处座争取到一个组长的位置,你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要身先士卒,以身作则,带出一支好的情报班底!”向礼兵切入正题,一边暗点唐清江的有意栽培,一边体现出直接上司的关怀。

“谢谢处座和科长的厚爱栽培,世唯一定不辱使命,带出能征善战的铁师!”白世唯信心满满。

“好!白上尉听令!”

向礼兵转身从办公室抽屉拿出一张特务处文件,大声宣读道:“力行社特务处中尉组员白世唯因个人战绩突出,学成归来,矢志报国,嘉其忠勇,特授任特务处情报二科三组上尉情报组长,文件自下达之日正式生效。力行社特务处,民国二十六年四月十八日。”

向礼兵宣读晋升令后,将文件交给白世唯,祝贺道:“白组长,从今日开始,正式履新,我等拭目以待!”

白世唯挺身立正,再次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他原以为晋升令至少下午才能出来,未想到唐处座如此关照,特务处办事效率也高,很快就把他的任职文件下达。

因为只是一个尉级军官的升迁,只需科长授令,不需要处座直接面授,所以程序也简单得多。

白世唯仔细地将任职令收好,放进公文袋,然后请示地问:“科长,我要不要去向孙科长报个到?”

“哎,老孙在一次外勤任务中中弹牺牲。这个仇,我们科里一定要报!”向礼兵沉重地说,就在三个月前,情报二科中校副科长孙大超执行一号密使计划,就在即将打入日谍内部时,身份不慎暴露,不幸被日本特高科捕杀。

“……”白世唯想起那个老成持重的副科长孙大超,虽然也是一面之缘,但给他留下非常深的印象,没想到这次回南京复职,斯人已不在,不由得也生出几分伤感。

“世唯,身为特工,流血牺牲无从避免,但我们一定要懂得保护好自己,学会在黑暗中隐藏,伺机而动,巧妙地用身份掩饰,随机应变,切不可轻举妄动、鲁莽行事,每一个特工都是我们的种子,我们一定要善待、保护,科里已经损失几十个组员,我们的力量还亟待补充,现在全科三个组,按满编每个组应该配备三十名组员,因上一次行动殉职人员过半,空编还未补充到位,目前每个组仅剩十余名组员,一组牺牲十六名组员,还剩十四名组员,二组牺牲十八名组员,还剩十二名组员,三组牺牲最大,差点全军覆没,现在还剩三名组员,你过去后,唐处座会另外配置五名组员过来,其余补充的人数处座已有考虑,会慢慢到位。你暂时接管这八名。组员内部的规矩和任职,你自己定!中尉以下你可以先行任命,再报我审批!”向礼兵向白世唯交代科里的家底,白世唯暗暗横向比较,情报二科与情报一科在人员配置、资源调动上相差有些悬殊,听余秘书说,情报一科的组员满编多达一百二十名,在编也有八九十名,而情报二科满编才九十名,现在因行动殉职才剩下区区不到四十名。这力量悬殊,让白世唯暗自不平,也恰恰说明自己的靠山唐清江对强势霸权的“一号”刀斧手刻意忍让。这是唐清江的高明之处,以退为进,以静制动,等待翻盘的机会!但对于手下兄弟,就有些憋屈。

不过,令白世唯意外的是,科长向礼兵也是一个不好弄权的人,他适度放权,既以示亲近,又让下属铆足干劲,这胸襟气度让他折服!

尽管向礼兵口头这么说,白世唯不会真的没有原则到自己可以随意任命一个中尉队长,而不事先报请科长审批。既然向科长礼他一尺,他就敬他一丈!

最后,向礼兵对白世唯说道:“世唯,我就不废话了,我带你去熟悉熟悉其他两位组长,别的组员和其他科的人员,你就慢慢了解,以后大家来日方长!”

第十六章 组员到位

等余秘书把人员安排停当,上午十点钟左右,白世唯被科长和余秘书带着去了东面的几间办公室,分别见了科里的一组组长赵雄、二组组长李健东,大家以前便认识,这次相互恭维、寒暄了几句,便到了自己所在的三组。

除了原来剩下的三位组员,唐清江昨晚就电令余秘书从宣传科中紧急抽调五名得力的科员,于白世唯上任当天充实到白世唯的情报三组,这时,五名宣传科员都已经被余秘书领入队。这是唐清江对白世唯走马上任的第一大人员支持,白世唯暗暗记下他这笔用心之苦,可谓体察入微、保驾护航!

“敬礼!欢迎科长、组长和余秘书!”到了最东面靠近墙头的一个套房,八名魁梧的组员,立即鱼贯而出,斗志昂扬地在门口列队,向向礼兵、白世唯和余力煌敬军礼,白世唯锐利稳练的目光一一看过去,组员们个个精神抖擞,没有萎靡之态,他绷紧成坚毅直线的薄唇,微微一勾,甚为满意。

“白组长,这支队伍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以身作则,领兵有方,为我们情报二科带出一支勇猛之师!”向礼兵声如洪钟,气势威严地勉励道。

“请科长放心!世唯一定迎难而上,率先垂范,带领三组组员们勇斗日谍,干出一番事业,为情报二科争光!”白世唯朗声表态,他犀利沉着的目光,再次一一掠过面前八位组员绷紧面色、严阵以待的八张脸。

特务处在挑选男性特工人员,有意弱化相貌特征,长相特征明显、有明显标志或缺陷的群体,诸如过高、过矮、过胖、过瘦、身有残疾,这些容易记住的特征都容易淘汰,而是精心挑选一些长相不太出众,放人堆中一眼就堙没,人脸在短时间内无法让对手留下深刻记忆的年轻男性。

组员们一一通报职务和名字,白世唯眼力过人,这八张脸虽说长相差不多,但他还是一眼就快速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长相和微表情。

向礼兵见白世唯已经进入组长角色,便适时引退,拍着白世唯孔武有力的肩膀,语带重托地说道:“世唯啊,我这一程就送到这里,你的人也全部派遣到位,都是受过教育的知识青年,能文善武,可想处座对你寄望之高,你今后要带领这支队伍精诚协作,多抓几个日谍,破获几个组织,让我们拭目以待啊!”

“请科长放心!属下一定不负众望!”白世唯挺身敬礼。三组现在人员充实,个个看上去精明灵活,有这八个人,可以打造一个班底了,但能不能成为他的铁卫,还要他进一步验验成色,在日后的任务执行中,逐步筛选!

“余秘书,那我们回去复命吧!处座一定等急了!”向礼兵爽朗地笑,领着余力煌大步离开。

他们一走,组员们立即活跃起来,七嘴八舌地向白世唯表示祝贺,大家的嘈杂声让白世唯微微挑起俊眉,这些组员原来还有黄埔同期毕业的同学,南昌行营调查课合并入特务处的同僚,虽说以前大家不相识,现在归入一个小家庭,也是有缘,白世唯立即亲近地和组员一一叙聊,以充分认识每个人的秉性特长。

“组长,我叫朱智深,因幼年爱听《水浒》说书,尤其钦佩鲁提辖行侠仗义,邃自己念学堂时改名朱智深!”一个方脸阔鼻的平头青年主动介绍道,白世唯看人面相入木三分,善从平凡中发现离奇,他见其鼻翼宽阔,很明显的粤人特征,鼻阔唇厚,一般多为忠厚性纯之士。

“组长,我叫李达,广西人士,黄埔第十一期骑科毕业,年二十二岁,喜欢军事,研究战术,擅长骑术,射击平平,其他兴趣不多。”一个身量中等、皮肤黝黑的组员,接着介绍。白世唯微微颔首,对于黄埔毕业的组员,他暗自高看一眼。毕竟受过专业军事训练,在特工人员中属于战术较高的群体。

“组长,我叫袁兴,喜欢结交四海朋友,喜动不喜静,会打鸟,会捕蛇,会挖洞,还有就是记性特别好,只要我见过的人、门牌号,没有我忘记的!”一个白皙圆脸有些微胖的组员,笑哈哈地介绍。白世唯目露笑意,这些组员朝气蓬勃,各个都是热血青年,带有明显的个人特征和禀赋。

组员们一个个轮流自我介绍,到最后一个组员,一个脸皮白净、有几分书生气的平头青年,他推了推鼻梁的眼镜,从座位上站起,向白世唯慷慨激昂地说道:“组长,我叫陈桦,燕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因为家乡沦陷,遂弃笔从戎,考入黄埔军校第十期交通科,原本6月毕业,因为适逢特务处招考,便考进了宣传科,现在调入组长麾下,请组长带领我们多捣毁日谍组织,为前线将士多截获一些军事情报!”

白世唯深受触动,这八个组员各个都是好苗子,平均年龄都在二十二三岁,最小不过十九岁,自己要悉心调教,把他们组成自己最原始的班底。

他挥臂让陈鹏坐下,坚毅的目光审视了一张张洋溢青春、生龙活虎的脸,热血澎湃地陈词:“大家都是中华的好男儿,是我们国家未来的希望、民族的脊梁!谁人无父母?谁人无爱人?谁人无青春?但你们面对国难,愿抛下一切羁绊,慷慨报国,加入最危险的特务处,这份忠勇,值得大书!然而,身为特工,危机四伏,我们要学会隐藏、潜伏,善于发现蛛丝马迹,利用各种关系渗透,以四两拨千斤,深入虎穴,探取情报,执行任务时临危不乱,任务完成时全身而退!这才是特工的最高境界!大家要精练特工技术,加强战术训练,才能以最小之牺牲换最大之胜利!”

白世唯目露威严,教导勉励麾下组员勤勉研习、恪守谨慎、苦练战术!

组员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看向威严冷峻的白世唯,心中犹如吃了一个定心丸,群情激昂道:“组长,我们都坚决服从您的指令!请组长带领我们多杀几个倭寇!为我们牺牲的组员报仇!”

第十七章 神秘电波

白世唯对组员们有个大致了解,鉴于队长人选空虚,两个中尉队长和六个少尉队副虚位以待,而组员只有八名,白世唯综合考量后,将组内人事进行了初步调整,规制如下:

情报三组暂设一个情报大队,由原中尉队长马鸿任情报大队队长,原少尉副队长任侠、袁兴继任副队长,擢升少尉军官李达任副队长。

队伍调整后,白世唯接着又宣布四条组规:

一、严格保密。不许对外泄露个人身份和组织机密,不许和家庭通信。

二、不许恋爱。抗战结束前不许和异性恋爱、结婚,已有交往对象的必须报组长审批。

三、不许外宿。组员们分小组聚居安全屋,活动结束必须归队,请假必须报批。

四、绝对服从。所有组员绝对服从组长指令,拒不执行以叛变罪交军法处置。

白世唯严肃地宣布完这几条组规,组员们窃窃私语,队长马鸿一马当先地站起,有些为难地说:“组长,我家里已经给我订了一门亲,准备在今年年底和女方完婚,这……?”

“是啊,组长,不许恋爱这一条,是不是过于严厉?”副队长袁兴也附和。

“身为特工,如履薄冰,随时都性命攸关,如果感情上有了拖累,如何自处?将自己爱人置于危险境地,于心又何忍?故而让你们斩断情丝,实为了不累及无辜,更让你们义无反顾!堂堂七尺男儿,何患无妻?国难之时,倭虏不除,何以家为?!”白世唯斩钉截铁,不许定下的这条铁律有任何松动。

“队长,我知道怎么办了。”马鸿痛苦地咬了咬牙关。袁兴也不再质疑,被白世唯一怼,白皙的圆脸烧得通红,低下头,不再吱声。

其他组员也再无异议,在白世唯不容置喙的威势下,顿时一个个严阵以待。

“组规如军规,一旦违规,轻则拘押,重则必死。众所皆知,进了特务处的门,成了这里面的人,就没有出去的道理!大家都是卖了生死契,性命都掌握在特务处的手里,奉劝大家不要视为儿戏,每一条组规都是铁律!我向来治队严厉,但也赏罚分明,我的组员必须绝对服从!”白世唯训诫完,严厉地扫视每一个组员,身上冷峻的气息,让每一个组员不寒而栗。

白世唯略一深思,为了确保小组活动人员安全,提高情报获取渠道,决定化整为零,把三组人员秘密派出,广泛搜集情报,于是下达第一道命令:“找到合适的安全屋后,我们三组化整为零,编成三个情报小组,由副队长各领一个小组,小组之间切断联系,队长马鸿机动,兼任总交通,管理电台,并秘密联络各小组组长,传递情报任务。”

“是!遵令!”组员们异口同声。

虽然诧异白世唯过于谨慎的做法,但安全为上,组长治队自有过人之处,加上前车之鉴,这位新组长看着年轻,思维也是极为缜密。

布置完任务,队长马鸿便带着袁兴和两名组员去了南京街头,寻找合适的安全屋,白世唯让他们不要介意用钱方面,房屋的地点以安全便捷为最优之选,最好可以方便监视日、英、美、法等国驻南京领事馆,在中央航校和中央教导总队等中央军驻地也秘密设置安全屋,这些各国间谍集中、容易出没的地点,白世唯都提前布置监视点,监视形迹可疑人员,在外线探听情报。

剩下的组员整理各自的情报信息,有需要请示白世唯裁决的由任组内秘书的朱智深汇总后统一转白世唯审阅。

大家分头散去,白世唯走进自己里间的办公室,一张宽大的办公桌靠墙而放,桌边摆了两个木质文件柜,靠窗放了几张藤椅和一张茶桌,角落里还挂了一个衣架和一个洗脸架,洗脸架上面有脸盆和新毛巾、洋皂。

白世唯看了看自己布置得还算清爽的办公室,在藤椅上休息了一下,伸出修长的指尖摆弄了一下案头的一盆迷迭香,淡雅的紫色花朵像星星点缀在绿叶中,散发的清香怡人,让白世唯顿时醒脑。

他颔目养神,思虑着自己的工作计划。

现在临近5月,离中日大战仅仅三个多月的时间,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借由情报组的工作搜集到日本大本营的作战计划和用兵部署,向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提出警示。

同时,还有一桩心事困扰着他,家族的西迁必须马上赴重庆拜托师兄秦跃,让他全权代理家族地皮采购事宜,秦跃这人行事果断干练,待友真诚仗义,在重庆也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如果能让师兄出手相助,他家人的西迁他可以省心不少,正好腾出全部的精力用于情报工作。

白世唯正酝酿着,办公室外响起了一道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白世唯立即抬目。

“哟!两位组长大驾光临!”白世唯一见两位军姿笔挺的上尉军官,连忙起身让座。

原来是科里一组组长赵雄和二组组长李健东,两位组长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行色焦虑。

“白组长,这不,你刚上任,我们就要来讨教!你是喝过洋墨水的专家,我们特务处截获到了一组神秘电波,据我们得到的密电资料,代码十分隐秘。我们苦思冥想半月,却找不到任何破译的头绪,现在情报一科沈科长逼得急,限令我们这个月就要拿出情报线索,如果不能破译,我们就要接受特务处情报二科并入情报一科的方案。”赵雄苦着脸开口。

李健东随在赵雄的身后,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与白世唯面对面,也是愁肠百结。

白世唯一听情况如此严重,也不敢怠慢,他对情报一科沈自岳有所耳闻,知道他是特务处刀斧手身边的老班底,最器重的情报科长,但也不至于如此骄横跋扈、咄咄逼人?

赵雄见白世唯面有疑问,连忙解释道:“白组长,你有所不知,我们情报二科情报能力一直薄弱,在情报贡献上一直处于下风,处座对我们的工作不满已久,合并之心早已有之,如今,拿出这么一道难题,知道我们无法破译,这岂不是把我们闭上绝路?!”

李健东也愤怒道:“是啊,白组长,别说我们情报二科,我敢说,他们情报一科也未必能破!我们又不是密码专家,我们可以去搜集情报,但要破解密码,这不是缘木求鱼?有意为难吗?!”

“两位组长,先不要焦急,在密码破译方面我算不上专家,但略知皮毛,可以一试,你们把截获的密电资料给我,再给我详细叙述密电截获的经过!”白世唯波澜不惊,他在日本陆士专门选修过情报学,正好小试刀锋!

第十八章 扩充实力

白世唯从赵雄和李健东的叙述中了解到,原来半个月前,科里的电台截获到一组神秘的短波信号,发报人发报时间十分规律,分每天早上6点、中午12点、晚上6点三个整点。因特务处目前的电讯设备并不先进,自己办的无线电厂制造的几台无线电设备,仅能探听长波信号,而短波信号往往不准确,然而间谍通常采取短波信号发报,以减少发报时间,因而发报人的准确位置暂时还无法确定,范围模糊在中央航校至南山一带。

赵雄看了一眼聚精会神的白世唯,急切地说道:“白组长,虽然电讯科有破译军官,但他们的水平不敢恭维,您看看是否有破译的可能?”

“资料很充足,这些密电我排了个顺序,发报时间从4月3日至4月18日,一共十五天,且发报时间固定,分早、中、晚三个固定时间点,这些是很有价值的线索,可以作为破译的突破口!只是,目前科里有没有熟悉摩尔斯电码并能译日语的情报人员?我需要配一个助手!”白世唯把厚厚的密电资料排在办公桌上锁眉凝思,似乎看出些破绽,抬起深邃的目直视两位一脸茫然的中年组长。

“健东,我记得一处电讯科有位译电员郭人美,她懂日语,也会翻译摩尔斯电码?你和一处电讯科长熟络,我们是不是可以借郭人美过来用用?”赵雄转过脸问身旁的李健东。

“那我来试试,我现在就去一处走一趟,借个人用几天,应该问题不大,江科长跟我可是黄埔同窗!”

“好!那就辛苦李组长辛苦跑一趟!不过,既然借过来用,可不是几天的时间,因为密电的内容不可泄露,那位译电员必须在译出后,留在我们组里几天,直到发报人被我们捕获!”白世唯一脸严肃,特别交代。

李健东一脸懵懂,拿不定地问:“这么说,这位郭小姐要软禁在我们二处几天?恐怕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健东,白组长说的有道理!破译密电必须绝对机密,参与的人员都有外泄的可能,这是情报工作纪律,至于怎么留?我们要尽量客气,我会请示科长,让他从宣传科请一位女科员过来陪伴,以免人家心里有别的想法。”赵雄想法更稳重,他果断支持白世唯的建议,看着年轻却极为稳练的白世唯,他心悦诚服道:“白组长,还是你思虑周全,我自叹弗如!”

“赵组长过谦,世唯只是向来谨慎,论情报工作经验,日后还要多向赵组长请教!”白世唯谦逊地笑笑,深沉的目光继续落在案前一组组加密的代码。如果完全是外行,一定会被这一组组看似完全没有规律的代码吓退,弄得晕头转向,然而,白世唯似乎看出点蹊跷,一双深邃的星目熠熠生辉。

“白组长,那我和健东就去了,就不打扰你研究资料!”赵雄和李健东见白世唯进入状态,相视一眼,连忙静静地退出,各自分头行动。

现在合署办公的一处(中央党务调查科)和二处(力行社特务处),尽管陈丽夫同志和戴春农同志这两位大佬暗地里勾心斗角,争得你死我活,但明面儿上的技术合作,还是有来有往,不算难看。李健东凭私人交情去借个译电员几天,算作技术交流,不算难事,而赵雄通过向科长去要个女科员陪译电员相处几天,更不在话下。

白世唯在日本留学几年,自然看得懂这些日文字符,但术业有专攻,要在短时间把这些复杂的摩尔斯电码翻译成日文假名,那就必须依靠熟练的电码操作人员。

目前世界通用的摩尔斯电码是一种高级密报加密方式,也是最先进的加密方法,通常用点和横杠来代表26个英文字母和10个阿拉伯数字,以及其他标点符号等字符,如果是东方操作员,还必须掌握代表48个日文假名的摩尔斯电码,故而,一个专业的对日情报译电人员,必须掌握数量庞大的、代表各种声音的摩尔斯电符,并把它译成日文假名或数字符号。

白世唯把这些密电锁进办公室抽屉,叫来组员朱智深,慎重交代道:“我现在去一趟科长办公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我的办公室!”

“明白,组长!”朱智深立即遵令,在白世唯阔步离开办公室后,立即将组长办公室用一把大锁锁了,将钥匙系在自己裤腰带,然后到秘书室整理办公室文件。

白世唯头脑里闪烁着那些跳动的神秘字符,他的记忆过人,只要出现的字符,就会在他大脑里留下痕迹,自动过滤、筛选和串联,又重新组合,他相信只要一处借来的这位译电员肯配合,只要一个下午的功夫就可以把这些摩尔斯电码转换成日文假名或者别的字符,他就可以从这些假名和特殊字符中寻找蛛丝马迹,进行破译!

白世唯胸有成竹地想着,步伐已经走到科长向礼兵的办公室。他停在门外敲门,科长正在里面摇着电话线。

“进来!”向礼兵继续摇着电话,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大眼下有两道乌青。

“科长!属下有想法汇报。”白世唯进来报告。

电话没有接通,向礼兵重重地放下电话,抬起认真的目光,看了眼白世唯,让他在对面的沙发坐下,器重地说道:“世唯啊,有什么想法直说,现在科里的情形你想必从赵雄和李健东话里,也知道一二。现在人在屋檐下,我们也只能迎难而上,拿出干劲和巧劲来完成任务,你是我看好的一匹黑马,你要多想办法啊!”

向礼兵知道白世唯肯定是为那组加密密报破译而来,他身为科长,也只能压力传导,毕竟他只司人力管理,业务上却比不上底下几位情报组长。

“科长明察秋毫,世唯正是为这破译的事而来,这件事对世唯来说不算难,只要译出电码,就有破译的方法!世唯只是借此想建议科长,建议两条:一、进行译电员培训,培养一批熟练操作摩尔斯电码的电报人员。二、采购先进的无线电设备,必须有截获短波信号的航空定位仪和信号定位器。”

“准!”

向礼兵见白世唯句句说到点子,不愧是一把好手,立即拍板:“我会像处座请示一万元活动经费,交给你全权负责我们情报二科的电报员培训和无线电设备采购!”

第十九章 利益均沾

白世唯从向科长办公室出来后,回到自己办公室,命手下在自己办公室旁边收拾了一间译电室,专供译电人员使用。然后,又通过自己在南昌行营调查课私交甚好、后调入一处仼人事科副科长的王彦,调来一处译电员郭人美的资料。

“郭人美,年二十一岁,祖籍浙江兰溪,出生于日本名古屋,上海法政学院毕业,日语流利,家庭殷实,上海名媛,曾登上《良友画报》封面。1936年经中央党部调查科驻沪专员介绍加入一处,正式从事译电工作。

父郭熙钺为清末官费日本留学生,早期同盟会员,现为上海市高等法院院长。母木村井子为日本名古屋名门望族之女。”

白世唯看着郭人美的简历资料,双目微微一凝,这郭人美有日本人的血统,出生在日本,她会不会可靠?但转念一想,如果此人心向日本,就不会通过一处的严格审核,成为一名译电情报人员?这么明显的瑕疵,不可能瞒过一处的特务人员?

小心驶得万年船,白世唯对郭人美多防了一手,只要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翻译那些资料,就不怕她泄露情报!

白世唯审视着郭人美的资料,案上的电话铃声响了,是向科长的内线。白世唯连忙接听:“科长,我是世唯。”

“处座已经批准了拨款计划,不日会计就会把一万元活动经费拨给你,你可以提前做好筹备,这件事办得越快越好!”向礼兵精神振奋地说。

“是,科长,属下一定全力以赴办好,借此机会扩充我科情报实力和装备!”

“对于人员的挑选,我建议你可以听听赵雄的意见,他会在这次人员扩充中,全力配合你!”向礼兵特意嘱咐了一句,不是他信不过白世唯的能力,他特意把赵雄加进来,目的也是想让赵雄在这次人员扩充中分一杯羹,不能让好处全给白世唯占了。赵雄是他的老班底,也是情报一科副科长的第一候选人,他当然要让自己的嫡系利益均沾。

白世唯听出向礼兵言外之意,他谦恭地一笑:“赵组长是老大哥,经验丰富,眼光也老道,世唯定然携手赵组长,精诚协作,完成科长交办的任务!”

“好!我就等你们的眉目!”向礼兵哈哈大笑,然后挂断电话。

白世唯放下电话,连忙叫进组员朱智深,朱智深严阵以待地进来,恭声问:“组长,什么吩咐?”

白世唯扫了眼属下神经紧绷的脸,脸色缓了缓,语调平和地交代:“你去总务处要一张沙发,如果不报批,就自己去家具店采购一张,放在我办公室,供我休息用!”

他实在对办公室的几张直背椅不满意,他一米七七的个子,即使几张椅子拼凑,也不够他的身量!

“是,组长,我这就去办!”朱智深连忙低头答应。

“回来!”刚走到门口,他又被白世唯喝回,神情懵懂地问:“组长,还有什么吩咐?”

白世唯从裤兜掏出几张大面额法币,大约一百五十元,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朱智深说道:“把钱带上!”

朱智深诧异地抬头看向白世唯,不敢接下面前的法币,扭捏地说道:“组长,我们组有活动费,我去找马队长支取。”

“拿着!组里活动费紧张,先拿我的垫上!另外,去附近酒楼晚上订一桌,组里兄弟们晚上好好聚聚!”白世唯不以为然道。一个情报组一个月才一百多元法币活动经费,他这样的手面儿,还不够打赏几次?看来还是要另辟财源!有钱才好办事!

“那谢谢组长!我这就去办!”朱智深脸上欢喜,他身为资深组员,岂能不知组里家底,这要买一张舒适点的带弹簧丝的沙发,就得四五十元法币,再上酒楼订上一桌酒席,又得四十几元法币,这一百块就差不多这样花出去了!组里月底才会有上头的活动费进账,现在才月中,账上还能剩几个钱?

幸亏这组长财大气粗,如果换作别的人当这头儿,他可要为难死了!去总务处要沙发,他哪敢开口?只有科长级别的校级军官,才能要到沙发,少尉军官的标配就是一张樟木办公桌带两张藤椅和四张直背椅。

朱智深拿了一百五十元法币,手面儿宽了,办起差来也不会显得捉襟见肘,他乐呵地叫上了另两名窝在办公室没事干的组员,一起陪同去家具店选购沙发和订酒席。

白世唯见他们走后,从办公桌后站起身,迈步到窗前,看了看特务处小院的环境。

特务处小院是坐南朝北的两栋三层楼,东西连接,中间是一道几十米的木质游廊,左右连着两个不大的花园,花园里绿树成荫,树荫下有石桌石凳,有几个尉级军官正在石桌边闲聊。

他站在窗边静立了几分钟,正要转身去办公室外面转转,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白世唯低沉的嗓音带着组长的威严。

“白组长,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门外,赵雄精力充肺地领了一名女科员进来,边走便笑着介绍:“李琳,这是三组的白组长,我们情报二科最年轻有为的长官,你要伶俐点,多服从白组长的安排!”

年轻的女科员拘谨地点点头,脸红地对白世唯自我介绍:“白组长,你好!我是宣传科科员李琳!”

白世唯示意他们坐下,客气地说:“小李,这几天就辛苦你了,一会儿译电员过来,你的任务就是紧跟译电员,确保情报不外泄,即使吃饭、上厕、睡觉,你也要毫不松懈,跟她保持步调一致!明白?”

李琳思维敏捷,很快贯通意图:“李琳明白,请组长放心!”

白世唯颌首,让组员带着李琳到外间早作准备的译电室等候,留下赵雄,亲近地说道:“赵组长,科长想必跟你说了!这次招训译电员,还需要老哥多多协助!”

“白组长能力出众,我就给你吆喝吆喝,甩甩马鞭,这领头还要白组长亲自辛劳!”赵雄很有眼力地对白世唯高看一眼,尽管自己是科里的老资格,这白世唯背后依仗的可是“二号”大人物,他即便不忌惮白世唯的手腕,也不得不忌惮他后面的大佬!他的话语,在白世唯面前充满谦恭。

白世唯见赵雄识相,也就敬他一尺,厚道地表态:“既然赵组长谦虚,世唯就当仁不让主持好这次事务!人员进来后,我会优先把优秀的译电员调配给老哥!”

“以后我们情报一组就多仰仗白老弟!”赵雄高兴地附和,他洞察出这白世唯是一匹谁也挡不住的黑马,与其争锋相对,不如俯首帖耳,依傍他才有更好的发展!

第二十章 特务之花

赵雄在白世唯办公室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约莫半个钟头后,李健东领着译电员郭人美过来了。

“白组长,中央党务调查课译电员郭人美,一朵军中美人花!你们认识认识!人已带到,我就不再打扰!”李健东笑着介绍完,匆匆离开。

白世唯从办公桌后站起,清隽冷峻的目光往郭人美身上一扫,只见她一身卡其色的军便服衬着欣长苗条的身段,两腿修长笔直,一张精致出众的瓜子脸,如临花照水,明艳动人。

“郭小姐,请——”白世唯收回冷峻的目光,伸手让郭人美在藤椅上入座。

郭人美秀丽端庄地向他回了一笑,优雅地入座,举手投足间不愧上海名媛气质。

能称为民国名媛的女人,除了姣好的外貌、殷实的家底,还要有优雅淡定的气质。坐定后,郭人美一双顾盼生辉的秀目也暗暗打量白世唯,见他目光澄澈,毫无浊念,气度非凡,不由得心生出好感。

“白组长,大家都为特务人员,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郭就好。”郭仁美大方地笑了笑。

白世唯英朗沉敛的俊脸,露出一抹不易接近的淡笑,紧接着从抽屉拿出15封密报电文,直入主题地告诉郭人美:“你的任务是协助我将这些电文里面的摩尔斯电码译成日文假名和其他特殊字符,译完后,我再交代你接下的任务。译文期间,对电文内容严格保密,如需离开译电室,必须由指定工作人员陪同。”

郭人美听完工作任务和工作纪律,秀眉微微一皱,很快平静地接受:“一切听从白组长指示,我竭力配合!”

白世唯见郭人美无异议,便把她带进译电室,宣传科女科员李琳正在等候。见白世唯把女译电员带了进来,连忙严阵以待。

“小李,这位是小郭,你们就在这间译电室工作,有情况立即报告!”白世唯暗自向李琳使了个颜色,提醒她注意密切监视,李琳心领神会地点头。

“小郭,开始吧。”李琳把密电交给郭人美,郭人美开始熟练地翻译。

白世唯一开始站在郭人美身后看了看,见一连串的摩尔斯电码翻译成一个个的日文假名,对郭人美的译电能力满意,随后沏了杯茶走回了自己办公室,静心等待。

专注地看了一两个时辰书架上的《资治通鉴》,这时,窗外已经落进暮色,即将西沉的日头带着最后几丝光亮,逐渐沉进地平线,外面出勤的组员们也陆续回来了。

首先进来报告的是队长马鸿,他喝了一满茶缸凉水,顾不上抹去嘴边的水渍,向白世唯急忙报告道:“组长,今天运气好!我们在中央航校和日、美领事馆周围都找到了几处便于长期监视的空屋,只是租价有些高昂,我大致预算了下,一共三处监视点,大概每个月租金需要一百五十至两百元法币!但我们组里每个月份的活动经费也就一百五十法币,这——”

区区两百块法币,白世唯自然不在话下,他轻松地笑了笑,从裤兜拿出两百元法币,交给马鸿,慰藉道:“资金方面的事,你不用操心,你只管按我的指令,找到最佳监视点和安全屋,这件事事不宜迟,赶紧落实下来。接下来,我们还有别的任务。”

“是!属下明白!”马鸿欣喜地接过200元法币,萎靡的精神一下提起。

“晚上不要走动,收工后我们情报三组一起聚个餐,今天科长委托情报一组和情报二组交来了一份截获的日谍加密情报,因摩尔斯电码比较复杂,我已经让人借来了一处的译电员,另外还有我们宣传科的女科员李琳在这几天负责监视,你们注意动静,不要把情报外泄!”白世唯特意嘱托马鸿。

“组长,我们这次要是破译出来,是不是可以立个大功?”马鸿眼前一亮,立刻来了兴趣。

“破译只是第一步,抓到狡猾的发报日谍才是关键!”白世唯冷静地判断。

“组长亲自出马,我相信抓获这个发报的间谍指日可待!”马鸿信心满满。

“如果追查到这个间谍,我们情报三组这个功劳少不得让特务处记我们一笔!届时,我们也可名正言顺地问处里要人、要物!”白世唯踌躇满志,对第一个撞到自己枪口的日谍磨刀霍霍!

“组长,要是我们逮住这个机会,就要狠狠地向处里敲一笔!上次兄弟们出去执勤,真是牺牲得太惨!家属抚恤金都没要到几个!哎!”马鸿想起牺牲的众多兄弟,有点红了眼圈,咬牙切齿地说道。

白世唯理解他的心情,安慰地拍了拍马鸿宽厚的肩,把科里人员扩充和设备采购的计划告诉了他一些,让他振作精神,至于特务处经费紧张,农业不足副业补,他会想尽办法开源,给兄弟们一个尽可能的物质保障。

马鸿听了,心里敞亮,这个组长不光能力出众,对属下也是真心真意,跟这样的头儿有干头!内心不由得对白世唯五体投地!

俩人推心置腹聊了聊,接着,朱智深和其他两名组员也回来了。他们带着两个苦力,抬来了一个1米八长的弹簧丝沙发,兴高采烈地把沙发一步步挪到白世唯的办公室,靠东面墙放下,打赏了两块钱给苦力,便接着告诉白世唯在亚细亚饭店订好酒席的事。

“干得好!先歇口气,等译电员那边结束,我们一起好好搓一顿!”白世唯看属下办事麻利,脸上露出一抹愉悦。

“谢谢组长,我们就在外面候着,您也辛苦一天,先闭目养养神吧。”朱智深与白世唯一天相处下来,见他表面严厉,但内里对属下还是温和,便没有了先前的过于拘谨和紧张,说话也轻松起来。

白世唯点点头,马鸿和朱智深便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门,去了外间和别的组员们说说笑笑。

直到夜幕降临,译电室郭人美那边拿着手头译好的资料过来汇报,白世唯脸色才一松,高兴地宣布:“收工!全体去亚细亚饭店!”

第二十一章 敌谍现身

白世唯一声令下,组员们倾巢出动,走出徐府巷,到了繁华的街面,一路拦了4辆黄包车,一直拉到南京城最繁华的路段太平南路。

天山会馆、浙江庆和昌记支店、绿柳居、四川酒家、四名眼镜店……一路上都是经营的老字号,铺面前人声鼎沸。黄包车、电车、大敞篷的老爷车在宽阔的街道各行其道,平头百姓大抵穿褪色的蓝色衣褂或长衫,偶有穿簇新西服、戴礼帽的有钱男人和他身后花枝招展、穿绫罗旗袍的妻妾穿行其间。

白世唯和马鸿坐头一辆黄包车,跟在后面的第二辆拉的是郭人美和李琳,后面再有两辆,为了避人耳目,故意拉开了些距离,远远地坠着。

夜幕下的南京城,灯火通明,大小酒楼、饭店、茶社、外国人开的西餐厅摩肩接踵,连成一片,饮食业十分繁盛。

白世唯英气俊秀的脸廓在流光溢彩的光雾中显得更是深邃立体。

约莫半个时辰的脚力,黄包车夫在一家招牌为亚细亚的二层楼饭店前停下。这是家中西合璧的饭店,由华商经营,兼营京苏菜和西餐。

第二辆黄包车也紧跟着停下。

马鸿付了两辆车的车钱,向亚细亚饭店的饭僮招了招手,十五六岁的饭僮立即跑过来,殷勤地领着他们先头人马进到预定的包厢。

上了茶水,一刻钟后,后面的组员也陆续进到包厢。

总共十一位用餐,订的是亚细亚饭店的2号大包厢,有十二张软垫椅子的大圆桌。桌面是高档的大理石,房间里有敞开的壁炉,因为是四月天,壁炉里空着,地板是松木,有两扇弧形的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临街的街景,白世唯对酒店的环境颇为满意。

他坐在临窗的主位,左右手依次坐下郭人美和马鸿,李琳挨着郭人美坐次位,其他组员随意分坐。

“小朱,叫跑堂上菜!”

白世唯见组员们一个个正是吃壮饭的时候,大抵饥肠辘辘,连忙叫朱智深安排跑堂上菜。

“好嘞,组长!”朱智深笑嘻嘻地去外面走廊吆喝跑堂。

“组长,我们今天可不可以开点洋酒助助兴?”副队长袁兴活跃地问道。

“袁队长,你还喝洋酒,要喝醉了,可是在我们俩位女士面前出洋相喽!”其他组员立即哄堂大笑。

袁兴也不介意,依旧嬉皮笑脸:“常言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今天即使不喝酒,我也陶醉!”

郭人美和李琳也不气恼,抿着唇偷笑。

“袁队长,来一个段子!要荤一点的!”副队长李达不怀好意地逗。

“组长?”袁兴虽然嘴里跑火车,但也不是毫无原则,他询问的目光请示白世唯。

白世唯深邃的目光看了一眼郭人美和李琳,见她们微微点头,便留了些余地说:“助兴可以,但嘴巴不能太野!”

袁兴便来了劲,绘声绘色地说起一个段子:“生产队杀鹅过年,队长写通知,把鹅字写得较散,变成:下午男人杀我鸟,女人拔我鸟毛,晚上男人老少都来吃我鸟肉!也可以吃我鸟蛋!”

“袁兴,有你的!看不出你这人精肚子里还有些花花肠子!”马鸿哈哈大笑,其他组员也笑得前仰后合。

郭人美没听懂这个荤段子,瞪着一双秋水明目,懵懂地看着笑成一团的组员,只有白世唯英气的脸沉稳如初,她不由得暗暗钦佩。

白世唯见组员们有些放肆,犀利的眼风一扫,众人立即鸦雀无声,袁兴知道自己过了,连忙耷下头,不敢再造次。

“少帅坛子肉、百花春满园、葫芦美人肝、瓢儿鸽蛋、酒凝金腿、兰花肉卷、水晶鸭、蟹粉扒白菜、烩牛筋、炖甲鱼来喽!”跑堂的接二连三地上着一道道民国大菜,嘴里念的菜名儿一听就十分有食欲。

这些都是金陵响当当的大菜!

白世唯不动神色地扫了一眼,在座之人除了郭人美出身富家见多识广,其他组员都被名贵华美的大餐,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们哪里吃过这么多美味珍馐!

“组长够意思,这一桌可真是气派!”有组员在底下窃窃私语。

“少说也得上七八十块法币!真是大手面儿!”又有组员暗暗咋舌。

随后,跑堂上齐菜,又开了两瓶香槟。

“今天组长慷慨解囊,请组里兄弟们欢聚欢聚!我提议先敬组长一杯!”马鸿率先提杯,恭敬地敬向白世唯。

“谢谢组长!”众人齐声站立,一起端杯敬酒。

白世唯挥手让大家坐下,端起杯爽快地一饮而尽,亲近地说道:“自家兄弟,大家以后一个战壕,出生入死,同辱与共,不要拘谨,今天好酒好菜敞开了享用!”

众人连连称好,气氛一时甚为融洽。

白世唯看了一眼寡言少语的郭人美,客气道:“小郭,你是今天的主客,招待不周,多海涵!”

郭人美含蓄动人地微微一笑,视线看着其中一道“百花春满园”的大冷盘,举着竹筷不忍下箸。

千姿百态、娇艳欲滴的百花造型同样吸引了白世唯的视线,他犹豫了几秒,夹下其中一道牡丹造型的水果,放入郭人美的盘中,会意一笑。

“谢谢白组长。”郭人美矜持地启唇。

“组长,请先品尝这道“美人肝”。”马鸿指着其中一道色香味俱佳的金陵菜推荐道:“这道菜相传有这么一个来历:据说某日,辛亥革命元老于右任在马祥兴请客,由于当日客人很多,备料不足,配菜时缺少一个菜,名厨马定松急中生智,用鸭胰子配上鸡脯用鸭油爆炒。上桌后,客人吃得赞不绝口,大呼真乃人间美味。问这道菜叫什么名字?马定松脱口而出“美人肝”。”

白世唯一听,阖首称赞,在众人的翘首以待的目光下,举筷夹了一片,蘸了点调好的酱汁,放入口中品尝,一时肉香和着酱香溢满唇舌,回味无穷,一向偏好清淡口味淮扬菜的他,也忍不住夹了第二片,连连赞不绝口,招呼所有人一起动筷:“妙哉!大家一起来!”

组员们一个个饭量惊人,吃得好不热闹,一道道大菜很快见底。郭人美吃相优雅,每道菜夹了一小筷,浅尝辄止。她一边吃着,一边暗暗观察白世唯对食物的喜好。

白世唯除了偏好淮扬菜,对京苏菜也能适应,只是每样菜吃得不多,对水产类的食物多吃了几筷,便停下了筷子。

他深邃的目光不经意地转向窗外,忽然看到两辆日本大使馆黑色小轿车停在亚细亚饭店门口,大门外接着走进五六人,一色的黑礼帽、黑皮靴,个头一般高矮,分辨不出谁主谁从,紧接着四人分成两边,列队恭立,走在最后的俩人并肩步入,看上去身份不俗,出于特务人员的警觉,白世唯忙向马鸿使出一个眼色,马鸿立即会意,往窗外一瞄。

“盯紧这俩人!”白世唯向他耳语。

第二十二章 成功窃听

马鸿不动声色地拿了礼帽离开,他一身长衫打扮,看上去像一个斯文人,装作结账悄悄盯在楼梯口。

日本驻南京大使馆的副领事三井须弥和助理武官木村智仁在四名保镖的护卫下,进入亚细亚饭店,在确保周围没有可疑人员,直接上了二楼预留的包厢。

马鸿悄悄坠了上去,见日本人进了6号包厢,便退了出来,在包厢的对面要了一个包间,假装等客,继续观察。大概一刻钟后,又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进入,中等偏壮的身材,穿着一身灰色长衫,带着礼帽,帽沿压得很低,看不清长相,走路却带着劲风。

马鸿见两个保镖把门,只好折身回2号包厢向组长汇报。

马鸿回到2号包厢,向白世唯悄悄使了个眼色,白世唯阖首示意,让他在外面等候。

众人疑惑白世唯和马鸿的举动,却保持沉默,看着白世唯阴沉绷紧的面廓,一个个被紧张的气氛渲染。

“白组长,谢谢您今天的宴请,我们也酒足饭饱,能不能先回去休息?”郭人美心如明镜,含蓄地开口,打破冷凝的僵局。

白世唯冷峻地点头,从裤兜掏出自己公寓的钥匙,丢给李达,命令道:“李队长,你护送二位女士到复兴路93号沙逊公寓602号套房住下,确保她们的安全。”

郭人美听完一愣,在自己身边安插一个李琳她忍了,现在连家也不能回,这是要把她软禁?!

她明艳的瓜子脸陡然一冷,不客气地质问道:“白组长,我是犯人吗?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白世唯耸耸肩,语带歉意:“抱歉,为了情报安全,这几天需要委屈郭小姐暂住鄙人公寓,等情报破译,敌谍归案,我会把人撤掉。”

郭人美面儿上虽然气恼,心中却暗自佩服这位年轻的中尉军官办事极为稳练,她英气的秀眉一挑,嘟起嫣红的薄唇没好气道:“随你!白大组长!”

随后,她冷若冰霜地拿了手袋离开座位,走出包厢。李琳和李达快步跟了出去。

白世唯令组员把马鸿叫了进来,沉着地问:“情况怎么样?”

“组长,日本人已经进了西头6号包厢,门外有2个把守,里面有4个,半路又进去一个,穿中式长衫,行迹看着鬼祟,里面的谈话无法窃听。”马鸿一筹莫展地说道。

白世唯弯唇一笑,从手腕上解下瑞士进口的英格机械手表,打开表盖,取出一个蚕豆大小的秘密装置,看着像一块海螺形状的海绵,白世唯把它放在包厢的内墙试了试吸附效果,见十分稳固,便按动机械表上的收缩开关,将海绵体取了下来,从里面抽出一个连着耳塞、一丈多长的黑色弹力细丝,放在掌心给各位组员看了一遍,方说:“这是苏联间谍通常用的一种窃听装置,可以把它设法装在建筑物的外墙或者玻璃上,因为它吸收的声波可以穿透墙体,因而反馈到这个类似耳朵的声音转换器,就像接听电话一样,墙内的人说话内容都可以适时传递出来。”

“组长,这么先进的窃听器我们能不能也发一个?”袁兴眼馋地看道。

“这种窃听器只有苏、德等国际间谍才有,我这个是在陆士留学时偶然得之,现在正值科里扩充设备,这种特工人员必备的窃听装置,我会想法设法联系上购买渠道,看能不能多弄来几个?”白世唯应允道。

这种目前世界上最顶尖的窃听装置,一般多为苏联、德国间谍使用,要想购买,就必须设法联系上苏联或德国特工。

白世唯锁眉沉思,忆起了两年前东渡日本时,从上海黄埔港开赴日本长崎的一艘法国邮轮上,他结识了一名叫荣格的《法兰克福报》驻日记者,因彼此共同的信仰,对日侵华的憎恨,他们进行了深度交流,并获得了他的馈赠——一个可以隐藏在机械表盖下的窃听装置和一只可以拍照的特殊打火机。这两样先进的特工设备,他一直珍藏在身边,直到派上用场。想起荣格,他后来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名为苏联服务的国际间谍,他组织的一个由多国间谍人员组成的拉姆扎小组,负责在日本潜伏,专门刺探日、德等发动世界侵略战争的轴心国的军事、政治情报。

“组长真有办法!我们组有这个宝贝,还有什么秘密谈话窃听不到?”袁兴一脸兴奋。

“走,我们去找个合适位置,把这家伙吸上去!”白世唯起身,命令组员开始行动。七名组员分成两个行动组,一个由马鸿领队带着4名组员在6号包厢对面包厢暗中监视,一个由白世唯亲自带队,带着两名身手矫健、行动能力强的组员,绕到亚细亚饭店的一楼建筑外墙东侧面,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搭起人梯,攀爬上5米高的外墙,白世唯一手紧紧攀附墙面,一手将窃听器定在了一扇窗户下面。窗户紧闭,里面的日本人低声交谈,没有任何察觉。

做好这一切,白世唯顺着人梯跳下地面,对两个组员伸臂一挥,令他们贴着墙根不要发出动静,他拽着手中的高弹力黑色天线,将天线拉到合适的位置,再将耳塞放入耳蜗,挑起俊眉,认真地窃听里面的谈话内容。两名组员紧张的目光看向白世唯。

一阵沉默后,里面的谈话声渐渐清晰。

虽然都是用日语交谈,但每一个发音都未被白世唯漏掉,他完全听懂。

“智仁,你负责的情报工作要加快对中国军事情报的搜集力度,陆军参谋本部对我们的工作寄予厚望,并派出了川端成一这名帝国老特工人员对你进行协助!你要和成一君密切合作,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准确窃取中国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令部和作战厅制定的军事作战防御计划和用兵部署、将领名单和火力配置图。”

“嗨依!三井阁下,我和川端桑一定通力合作,必要时启动“黑蜂”,尽快将我们的优秀特工安插进中国人的心脏!”

“黑蜂?呦西!”

第二十三章 布下暗哨

白世唯接着监听,旁边的组员屏息凝神,目光警惕地对四周警戒。

“川端桑,以后南京情报网的建立就全拜托了!”

“嗨依!成一是帝国军人,为天皇而战,一定竭力效忠,不负皇恩浩荡!请三井领事放心!”

“呦西!”

“……”

接下来没有实质性的信息,都是日人饮酒作乐的对话,白世唯按下秘密开关收回窃听器,挥了挥孔武有力的手臂,两名组员立即靠拢。

“你们在亚细亚饭店外墙绕一圈,观察有几个出口,立即回报!”白世唯轻声命令。

“是,组长!”两名组员立即分头行动,从东西两个方向绕着饭店整体建筑观察一圈。

白世唯深邃犀利的目光看向黑魆魆的夜色,仿佛蛰伏的豹子,等待扑入网里的猎物。

“组长,我们已经摸清了,亚细亚饭店共有三个出口,正面大堂一个,北面和西面还各有一个小门出入。”两名组员很快返身汇报。

“好!你去悄悄知会马鸿,让他继续监视6号包厢,发现穿灰布长衫、戴礼帽的男人出来,立即从窗口丢一双筷子下来,作为行动暗号,至于日本大使馆其他人员不用跟踪,放他们走!任务完成,队长到我办公室汇合,其他组员解散休息!另叫任队长带两名组员下来和我们汇合。”白世唯疾声下令。

“是!组长!”一名组员立即去和马鸿汇合。

白世唯领着另一名组员赵耳就地等待。

一个守株待兔的计划在白世唯头脑中迅速成型,他冷静地控制大局,准备放长线调一条大鱼。

他敏锐地直觉,这个叫川端成一的日本间谍,极有可能为日本领事馆派出的一名老牌特工,他的公开身份与日本领事馆并不勾连,但肩负建立日方在南京情报小组并启动间谍活动的的重大使命,是日本领事馆的一张重要王牌。

只是那个代号“黑蜂”的潜伏日谍会是谁?是否为日本间谍机构潜伏在国民政府军政内部的高级间谍?

想挖出这个“黑蜂”,就只有盯紧这个老牌日谍川端成一!

“组长,任队长他们下来了!”赵耳兴奋地提醒。

白世唯颔首,孔武挺拔的身躯威严地在夜色中站立,清峻沉稳的目光看向朝自己疾步过来的任侠和三名组员,鹰隼的黑眸闪过一丝期翼的亮芒。

任侠,年二十四岁,黄埔军校九期步科毕业,身材高大魁梧,战术一流,尤其擅长射击和近身短刃搏杀,行伍前,曾师从江湖拳师练拳,武力值在全组组员中首屈一指。

他快步走向黑暗中默默注视他的组长,健硕魁梧的身躯,走出一道劲风,很快将其他两名组员甩出两步远。

“组长,目标还在包厢,我们是不是提前布置?”任侠走到白世唯面前,沉稳地问了一句。

白世唯拍了拍他厚实有力的肩膀,慎重交代道:“任队长,你是战术高手,这条大鱼是个老牌特工,有很强的跟踪能力,你带两名组员到北门守株待兔,目标一出现,立即行动!注意不要跟得太紧,以防打草惊蛇,但也不要麻痹大意,眼睛盯紧,摸清他落脚的地点,回来向我汇报,再研究下一步行动!”

“是,组长!”任侠严阵以待地领了两名组员,立即摸到亚细亚饭店北门下了暗哨。

“赵耳!你到5号包厢窗口下面,等马队长暗号,一旦丢下筷子,立即跑步前进,分别到西门和北门,向我和任队长传达行动命令!钱方!你和我去守西门!”白世唯分兵把守,布置另外组员。

“是,组长!”赵耳行动敏捷地立即去了暗号联络的位置。

白世唯大致计算出日谍从走出包厢到经过走廊、下楼再到达任意一饭店出口的时间,以正常成年人步距大概60-75cm,步伐频率大约1步半/s,可推算出他的步伐大约1m/s,而从包厢到出口的这段距离,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他即使经大堂从正门出,也需要走完约一百米的距离,即约2分钟的时间,而赵耳从接到暗号到传达给北门和西门暗哨,只有不到60米的距离,以正常跑步速度算,也仅需10-15秒,在时间上绰绰有余,完全可以起到守株待兔的效果。

白世唯判定,日谍川端成一极有可能避开正门,剑走偏锋,走向西门或北门,掩人耳目地离开亚细亚饭店。他对任侠的跟踪技术有一定把握,毕竟他受过黄埔军校专业军事训练,又是经验丰富的少尉副队长,加上对他的默默观察,发觉这位不善言辞、行动胜过语言的副队长,是一个比较稳重的手下,借此机会,也正好验验他的成色。作为黄埔军校毕业的毕业生,他自然会高看一眼!

等各暗哨布置妥当,马鸿也从包厢窗口丢下了一双竹筷。守在窗口下方灌木丛的赵耳,立即火速奔向西门和北门,通知暗号传达,立即行动!

白世唯带着钱方隐藏在黑暗中,鹰隼的目光盯紧了出口。3分钟后,出口没有任何动静,钱方有些按耐不住了,他急切地问:“组长,我们还要不要等?”

“稍安无躁,再等3分钟!”白世唯沉稳地指挥,他料定川端康一不会逃出他设下的暗哨。

四周一片寂静,除了树杈被夜风吹动的声音、灌木丛中发出一两声虫鸣,白世唯见时间差不多,手臂一挥,气定神闲道:“收工!回特务处!”

钱方一愣,瘦长的脸显出一脸不解,他忍不住问道:“组长,那个日谍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过去北门看一看?”

“不用了!任队长已经跟过去了!这条大鱼一定逃不出他的掌心!”白世唯薄唇微弯,锐利冷峻的目光充满淡定。

钱方嘿嘿地摸了摸脑门,特意跑到北门,发现暗哨已经撤出,任队已经带着组员悄悄坠上了目标,忙兴奋地返回报告:“组长,任队长已经行动了!”

“干得好!今晚就等任侠这一出好戏!”

第二十四章 分头行动

回到特务处本部,白世唯召集马鸿、李达、袁兴开一次组内碰头会。

白世唯向三人通报了在亚细亚饭店窃听到的谈话内容后,一脸凝重地开口:“现今形势如锅置釜上,十分危急!各位若洞察形势,便知日本对华之策以武力征服!军事演习步步紧逼!日本国自1936年发动以下克上的“二二六”兵变,日本军人便进一步掌握内阁,建立了狂热好战的“军人政府”,尤其是广田弘毅内阁上台,日本军部进一步主张扩大对华军事行动。据这份情报,日本外务省通过驻南京领事馆向南京派出了老牌间谍川端成一,责令他在南京组建情报网,配合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的军事行动,刺探我方军事情报。据我窃听所知,这个川端成一手里还握有一张王牌,一个极有可能长期潜伏在我军方内部的高级间谍——“黑蜂”,必要时,川端成一会冒险启动这张王牌!所以,要挫败敌人的阴谋,破获日本驻南京领事馆派出的这个间谍小组,我们要采取应变措施,制定妥善的行动计划,谋定而后动!现在摆在我们情报三组面前有两条路:第一,向科长报告,把案子往上移交,这抓捕的事与我们情报三组就没有很大关系,功劳薄上也没有我们的份;第二,组内消化,接下这个案子,以全组之力破获这个间谍组织,占这头功!你们意下如何?”

白世唯表达完意图,锐利的目光扫向在座的马鸿、李达、袁兴。

沉默片刻后,马鸿第一个发言:“组长,这个情报是我们窃听到的,如果任侠可以挖出这个川端成一的线索和踪迹,我们顺藤摸瓜,找出他的下线,就可以把所有潜伏在南京的日谍一网打尽!我建议这个任务我们三组可以尝试!”

马鸿说完,袁兴接着说道:“组长,我十分赞成马队长的看法,我认为以川端成一为突破口,对他进行严密监视,找出他的活动半径和规律,从中发现与他联络的其他日谍,对与他联络的日谍再进一步监视,直到掌握所有的日本间谍名单,再一锅端!”

李达认真地听完众人的意见,低着头咬唇深思,用指骨单调地叩击着樟木桌面,直到白世唯问起,他才缓缓地开口:“组长,各位兄弟立功心切,我能理解,不过,我有一点个人不同的看法:我认为日本大本营虽然急于搜集我方军事情报,但川端成一是负责建立南京情报网的一名老牌特工,他到达南京后,不会立即启动“黑蜂”,而是与其他派入的日本间谍取得联系,建立情报小组,再逐次打入我方军政内部,策反高级间谍,当策反的高级间谍遇到暴露的危险,“黑蜂”才有可能冒险启用。所以,以川端成一为追查的突破口,再顺藤摸瓜,我是认同的,但要找到川端成一的下线,再逐一监视,我认为这个工作量十分巨大,我们三组的人力有限,必然捉襟见肘,所以我认为这个案子还是必须向科里请示,以全科之力去追查,才不会有漏网之鱼!”

李达说完,马鸿和袁兴也注意到自己热血冲头,建议欠几分考虑,这么大的案子,的确让只有区区八个组员的情报三组,是很难吃下的,这份功劳也只能匀给其他情报组!

好不容易搞到这么一个情报大案,拱手相让却实有些不甘!马鸿和袁兴憋屈地想着,低头抽着闷烟。

“李队长的建议很中肯,这个案子看似不难,头目已知,线索也好追踪,但考虑到川端成一使命的特殊,他底下的情报人员必定庞大而精干,而我们组员人力有限,谨慎起见,我们保留走第一条路的意见,明天我会向科里上交案子,取得其他力量支持,但我们可以要求这个案子以我们为主导,其他力量配合。这份主要功劳,别人也抢不去!”白世唯综合了大家的看法,最后决定采用第一条办法。

这时,任侠执行完任务回到办公室,见他一脸沉稳,没有一丝执行任务的兴奋之色,袁兴忍不住问:“任队,这条大鱼有没有溜钩?”

“怎么样,任侠?”马鸿也按耐不住地凑过来问。

任侠泰然自然地瞟了他们一眼,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的茶缸喝了一大口,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这才开口向白世唯汇报跟踪情况:“报告组长,大鱼没有脱钩,我和组员已经跟踪到他在江西路的东方旅社落脚,我已经派了两名组员在他对面的房间开了一间房,时刻监视他的动向。”

“任侠,干得好!这次要能抓住这个川端成一后面的尾巴,一定记你一大功!”白世唯开怀大笑,果然没有看错这名干将,办事极为老成持重!

“组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行动?”任侠请示道。

“先不要着急,我们这次要放长线钓大鱼,盯着这个川端成一,不要让他脱钩,监视他这几天的动态,看他一天当中,去见什么人、去哪些地方!一旦发现和他接头的人,立刻盯住!”白世唯淡定地告诉任侠,然后又对其他三位队长、队副,严肃地交代:“马队长、李队长、袁队长听令!”

马鸿、李达、袁兴一脸严阵以待,内心充满了执行任务的兴奋和期待。

“现在我们兵分四组,每组由队长或副队长带队,配1名组员,除了任队长继续监视川端成一这条大鱼,其他小组分散行动,其中马队长领第1小队追踪川端成一背后出现的1号小鱼!李队长领第2小队追踪川端成一背后出现的2号小鱼!袁队长追踪川端成一背后出现的3号小鱼!我坐镇指挥,每天晚上八点整各位队长到办公室汇总一次情报信息,如有特殊情况,随时电话请示!至于增派后援,我会明天一早向科长请示,大家先按今天的布置各就各位,雷霆行动!”

“是!组长!”马鸿、任侠、李达、袁兴齐声领令,一个个跃跃欲试!

第二十五章 请示机宜

这一晚,白世唯住进了特务处安排的军官宿舍。宿舍位于特务处本部大院后的两排青转瓦房。前排是单间,后排是集体宿舍。白世唯因是上尉军官,总务处给安排了前排单间,房间号107。

队长们已经解散,白世唯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迈开长腿,独自绕到后院闲庭信步。

四周悠然安静,花木扶疏,白世唯顺着蜿蜒斑驳的台阶,走上一个坡顶,登高远眺,他看见烟波浩淼的秦淮河,河面上游船画舫缓缓穿行。

林间穿过的夜风,让他神清气爽,一股明显感知的力量在他四肢百骸游弋、汇聚,又疏散至身体各个关节、血脉。他清晰地看到躲在青叶后的螳螂,辨认出远处秦淮河上徐徐穿行的船只数量,这种夜中视物的能力让他有些惊奇!

微风吹动草叶的沙沙声,草虫窸窸窣窣的低鸣,清晰地传入他的耳畔!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神经元都蕴含取之不尽的活力!这并非靠长期的军事训练,就可以练就的强大体魄!

他深邃的星目敛着精光,这一世,拥有强健的体魄,与同时代的热血青年接受专业军事训练,加入到抗日救国、民族复兴的伟大事业,能经历战火洗礼,见证英雄壮烈、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与同时代的英雄同抱负、共命运,是他的幸运,更是他实现男儿价值、报效祖国的大好机遇!

白世唯热血沸腾,想着自己精心布好的局,他锋利的尖刀将一把把地插入日本特务机关的心脏,他无比振奋,深沉的心仿佛峡谷深渊下奔泻的激流,势不可挡,摧枯拉朽!

他临风而立,抬眸望向坡底整齐划一的军官宿舍,电灯一盏盏渐次熄灭,随后,他抬腿迈下山坡,走向自己的军官宿舍。

简单的洗漱后,铺好4斤重的薄被,在照例做完800个俯卧撑后,熄灯就寝。

次日一早,起床的军哨响起,住军官宿舍的单身军官和组员动作划一地到拿着毛巾脸盆、牙膏牙刷到青砖瓦房外的一排公用水池排队洗漱。

白世唯洗漱后,换了一身黑色的中山装,修长挺拔的身躯愈加英气逼仄。

他抬腕看了看时间,正好早晨七点,正要离开军官宿舍去食堂吃早点,这时,马鸿、任侠、袁兴、李达已经整理完毕,意气风发地来到白世唯面前。

“组长!”

经过一夜的休整,大家精力充沛。

白世唯熤熤生辉地看向自己生龙活虎的队员,沉敛地笑了笑:“走!一起去食堂!”

“是!组长!”队员们正值血气方刚,嚎出的一嗓子十分宏亮。

力行社特务处本部的工作时间十分紧张,早晨7点—8点吃早餐,8点—12点工作,中午12点—13点吃中餐,中午休息一个钟头,下午两点又投入紧张的工作。晚上没有外勤任务,可以自由安排个人生活。但特务处纪律严明,为了防止特务人员腐化堕落,禁止个人非执行任务期间出入烟花柳巷、歌舞厅、电影院、戏园子等娱乐场所。

故而作为一名优秀的特工,特别是需要在敌方潜伏的人员,生活上要耐得住长期寂寞、孤独,才能保持冷静、自省,不被敌营腐蚀。

在力行社特务处,“一号”刀斧手戴春农同志,治纪之手段,极为残酷严厉!特务们经严格筛选才能进入组织,并接受高强度的秘密训练,在自我约束上都有很强的定力,除少部分生活腐化被捕后投敌,大部分是铮铮铁骨的英雄男儿!

白世唯和组员们就着萝卜咸菜,吃了两碗白粥再加几个馒头,便准时到达办公室。

队长和队副带着自己的行动小队,分头行动,最后剩下白世唯和译电室的郭人美、李琳。

白世唯走到译电室,郭人美眸光只落到桌上的密电资料,明艳的俏脸,淡描柳眉,朱唇紧抿,罩着一丝不悦的阴云。

白世唯扯了扯唇,抬起锐利的眸看向李琳,她背着手向白世唯做了一个0k的手势,白世唯会意,悄声退出译电室。

白世唯知道,依郭人美的电码熟练程度,她很快就可以把所有的密电文译出日文假名。他无需对破译进度担心,现在手头当务之急是向科长报告昨晚窃听到的情报以及自己的行动思路。

回到办公室,他整理了工作思路,快速拟好《关于侦缉日本驻南京谍报小组成员的工作思路》,拿着书面材料,面呈向科长。

“进来!”向礼兵声如洪钟。

白世唯推门快步而入,见端坐办公桌后的向礼兵,挺身敬礼:“报告科长,白世维有重大情报报告!”

“哦?详细报告!”向礼兵放下搪瓷茶缸,沉深的眉眼微眯。

“是,科长!世唯昨天从一饭店遇几名日本大使馆的人,偶然窃听了他们的谈话内容,发现有重大情报!他们密谋派出日谍川端成一,责成他组建南京军事情报网,将成员秘密打入南京各军政要害,以窃取我军抗战防御计划等机密军事情报。”

白世唯一边详细叙述,一边将书面报告呈到科长的桌前。

向礼兵目光惊诧,他未想到白世唯可以轻而易举窃听到日本领事的机密谈话?!

“你是怎么办到的?”向礼兵谨慎地问。

白世唯解下自己的英格腕表,按下秘密装置,取出豆大的窃听器,放到向礼兵面前,又解释了一遍原理,向礼兵方才信了。

“世唯啊,这件情报事关重大,关涉到中日战局及对日用兵,我必须立即上报处座,你切勿贪功心切,轻举妄动!”向礼兵仿佛摸透了白世唯的心思,先行严正警告。

白世唯唇边浮出一抹势在必得的淡笑,心里有自己排兵布阵的打算,他要借船出海,极稳练地说道:“科长,世唯知情报重大,不敢擅自妄为,但为防止大鱼脱钩,仅安排组员暗中看牢大鱼动向,其幕后小鱼也有所布置,其他一切按兵不动,听从科长安排!”

向礼兵默许地点头,面色嘉勉地拍了拍这位虎虎生风的属下:“世唯啊,这次要能全力挫败日本驻南京领事馆的间谍阴谋,我一定亲自为你请功!”

第二十六章 成功破译

白世唯从向科长办公室出来,抬腕看了下时间,刚好九点,他阔步流星地回到自己办公室,隔着一道隔间,低沉的嗓音喊了一句:“李琳!”

“组长,什么吩咐?”李琳闻声,立即从隔壁间小跑着出来,白皙的圆脸带着粉霞,向他拘谨地笑。

“小郭怎么样?”白世唯见她一脸拘谨,特意放缓语调。

“郭小姐工作上很认真,目前为止未发现她有异常表现,我盯得很紧,她基本上没有机会向外传递情报,而且,我昨晚跟她有过一番深谈,我了解到她的母亲虽为日本人,但她母亲很贤惠善良,从小教导她中国才是她的祖国,而她父亲是老同盟会员,受他父亲影响,她对自己的祖国充满热忱的爱!她自上海法政学院毕业后,原本可以做一个让人羡慕的电影明星,或者安逸地找一份大学助教的工作,保持上海名媛的优雅优渥,但她为了救国图存,毅然选择了危险的特工职业,在父亲故交的引荐下,加入中央党部调查科!从她的爱国精神来看,组长,我认为她没有理由值得怀疑!我心底是钦佩她的,组长,我认为可以对郭小姐尊重一点。”李琳有理有据地说完,原本泛红的脸,因为情绪激动,愈加像红透的苹果。

白世唯剑眉一蹙,对于李琳婉转地表达他对郭人美不够尊重,他有些诧异。情报战线拼的就是你死我活,即使血肉横飞,也不见得有明晃晃的刀光剑影!

他深邃的目光盯着李琳,冷酷地说道:“身为一名优秀的特工,必须时刻恪守情报工作纪律!若抱有妇人之仁,放松警惕,丢弃原则,势必被对手扼住软肋!后果便是致命一击!特工随时要保持头脑冷静,不要被感情、喜好、习惯左右自己的判断!”

“可是,组长,郭小姐真的……”李琳还要继续辩驳,较起真来,她也不再拘谨。

“不必说了,让她加快译电速度!我会酌情考虑,你回去吧。”

白世唯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李琳,虽然言之灼灼、情真意切,但他不会轻易放弃原则,这是一名特工人员最基本的素养!

他不得不叹服郭人美策反技术之高,才相处不过半天一宿,李琳就开始为倒向她一边,还真是有俩把刷子!

白世唯唇边掠过一丝冷淡的笑,从笔筒拿出派克钢笔,正准备在信笺纸上誊写下一行代码,一道沁脾的幽兰淡香掠入他的鼻尖。

“喏,这15封密电文我都已经译出了,是不是可以放虎归山?”郭人美挑起精致的眼帘,望着白世唯那张硬朗阴沉的脸,先发制人,语带不善。

“恐怕不行,如果运气好,抓到发报人,你可以恢复自由。”白世唯态度坚决,没有回圜的余地,冷峻如初。

“那我们做个交易,如果我可以帮你提供破译线索,让你事半功倍,你可不可以信任我?”郭人美秋水翦眸的乌亮眸子,闪烁着精明的光。

“你能?”白世唯鹰隼的眸透着怀疑。

郭人美也不辩解,她拿起白世唯手中的派克钢笔,在白纸上按报文顺序,一连写了15行日文假名,她娟秀的字体,十分工整,暗藏着笔锋。

她写好后,递给白世唯,得意地问:“喏,有没有发现一些线索?”

白世唯锐利的目光扫过郭人美记录的报文代码,发现这种排列十分有意思,顺序如下:

クケコササシスセソタタチテトナ

ナヌネノハハヒフママムメララリ

シャしシュしょシちゃチちルレロ

……

白世唯锁眉沉思,通过一组组对比,他灵光一闪!

“我通过记录这些报文发现,这些日文假名中,只有10个假名被用到的频率最高。所以,我一边记录,一边思忖,为什么这10个日文假名常用到?我的直觉隐隐告诉我,这10个用到的假名一定代表特殊含义!”郭人美话到嘴边,没有继续透露,她要判断白世唯是不是对信息捕捉一样敏锐?

“代表数字!”白世唯迈开长腿,走到窗前,深邃的星目投向窗外生机勃勃的古樟,薄唇不紧不慢地吐出四个字。

郭人美漂亮的眸底一闪狡黠的光芒,她莞尔一笑,侧身对白世唯说道,“白大组长,你智慧过人,我郭人美论智力不是你的对手,你现在离破译成功不远了,我也给你提供了线索,是不是可以履行诺言,让我离开?”

“郭小姐既然对情报破译也有研究,那能不能邀请你共同参与密码破译?”白世唯主动问。

“白组长,谢谢你对我抬举,我对破译密码并没有很深的研究,我只是碰巧发现重合率,下一步如何破译,还要看白组长的智慧和能力!”郭人美嫣然一笑,她步履轻盈地走出白世唯的办公室,自觉地回到译电室和李琳话着家常。

日本间谍为了加快报文的传送,用十个短信号的假名代表十个数字,白世唯经过一番研究,找出了十个假名各自对应的数字,并转换成了一张数字和假名转换表。

看着这张转换表,白世唯的破译进度加快了很多。

白世唯对照转换表,将15封电文的所有代码换成了数字,其中的8封电文罗列如下:

am018221429636324223242653875

018221429660117234456765874

018221429680119345786673876

noon018243429660121543670672878

018243429658890678979654872

018243402665780770565776850

pm018268429636654763789721878

018268429671651762765652873

白世唯罗列后,敏锐地发现这八组报文都由018这组数字开头,极有可能代表这些报文是从南京发出,前三份报文代表的是不同的日期的早上6点发出,对应的数字是429,因此,429可能相当于早上6点。依此类推,第四、第五和第六份报文中的第二组数字是243,那么代表243相当于中午12点,同样,第七和第八份报文中第二组数字268代表的就是晚上6点。

这些报文的长度一样,经验告诉白世唯,这些密电应该是关于气象方面的情报,比如天气、云幕高度、能见度、气压、温度、风向和风速等。

为什么发报人要测气象信息?

是否跟日本人派出的军事间谍有关?

他记得特务处曾经对发报人的方向做过粗略定位,此人在中央航校至南山一带!而国民政府交通部和军政部航空署在大校场建立中央航空学校,后又确定大校场机场为军用机场。

大校场机场是南京唯一的空军基地,那么,毫无疑问,这名间谍针对的主要打击目标便是大校场机场!

一个针对气象间谍的抓捕计划在他脑海迅速成型!

第二十七章 “二号”召见

白世唯抑制破译的兴奋,放下派克钢笔,抬腿走向隔壁译电室,见空无一人,心中一疑。

“郭小姐,你看这片云,多好看!”

“是啊!小琳,多美!”

白世唯一听,是郭人美和李琳的欢声笑语。他走向东面的窗前,犀利的目光往外一扫。两道姝丽的身影,正端坐在石凳上,举头望向天空,悠闲地观云。

白世唯释然,正要折转身继续案牍工作,这时,李琳刚巧看到了他探出的半身,她高兴地朝他挥了挥手臂,充满活力地喊道:“组长,下楼放松一下吧,加入我们赏云协会,一起欣赏欣赏这大自然的杰作!”

李琳笑容灿烂,原本的拘谨在身心放松下,一扫而空,白世唯不由得为这样真挚质朴的笑容感染。

他双手插在裤兜,目光看上去柔和,挺立的身姿清隽硬朗,他微微一笑,向李琳和郭人美示意。

“白大组长,莫负人间四月天,只有懂得停下来欣赏云朵的人,才懂得更好地工作!”郭人美这时也从石凳上起身,一件墨底兰花的旗袍把她欣长优雅的身材,衬得亭亭玉立,颈项上的一串白色珍珠链,映照得面颊凝脂莹润。

白世唯抬腕看了看时间,微微颔首,然后信步走出办公室,加入到郭人美和李琳的观云队伍。

四月的春风,轻柔地拂过他英朗的面颊,放眼一望,整个特务处大院,此时一片绿树红花、春景盎然。

白世唯心旷神怡地解开中山装的领扣,露出一抹白衫领子,立在宽阔的草坪中,潇洒地抬眸注视着天边的层积云。

郭人美娇柔的目光,含蓄地看向白世唯,春心暗浮,但她不着痕迹地掩饰,身为特工,她知道这样的情愫在特殊时期不应该在他们身上蔓延,这份欣赏也只能偷偷掩在心底!

在白世唯专注看云之际,她端庄秀丽地走到他面前,眼波流转地望向天空,天真烂漫道:“这些悠悠飘荡的云,就像天空的表情,浪漫而多变,有时像棉絮,有时像万物,让你无法捉摸!”

白世唯侧目看了眼与他并肩的郭人美,淡淡一笑:“观云,就要放空头脑,任由思绪飘荡,直到它无形地飘散。”

默了默,油然而生一些诗兴,他轻声吟诵李白的四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白组长也喜欢古典文学?”郭人美感兴趣地问。

“自小喜读唐诗,不求甚解,只悟其中意境,寥寥几句,歌尽人间繁华沧桑、国家社稷兴亡!”白世唯淡淡地说。

郭人美点头认同,自幼接受中式教育的她,对中华文化宝库中的古典诗词,也是熟读三百。

“小郭,你是个聪明人,话不用点开,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次要能抓获这个发报人,我会请示上峰给你记一大功!”白世唯深目看向粉面含春的郭人美。

“谢谢白组长,跟你合作,我很愉快!”郭人美低头婉转地说,刻意掩饰自己目中的柔情。

李琳这时从草坪走近他们,笑嘻嘻地说:“组长,如果有相机,我要偷拍下你们这张剪影!你们的背影,和着这蓝天白云,真像良友画报上登的明信片!”

李琳一说,郭人美动人的瓜子脸顿时红了。

“不许胡诌!”

白世唯深邃的俊目犀利地一扫,李琳顿时掩嘴,意识到自己失言。

“好了,你们慢慢观赏,我还要去科长办公室一趟。”白世唯有些尴尬,骤然脱身。

回到办公室,白世唯心绪莫名不宁,他烦躁地走至洗脸架边洗了一把冷水脸,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整理了自己的思绪,白世唯拿起桌上破译的密电,正准备去一趟科长办公室,这时,进来两位同僚,他们乌黑锃亮的皮靴踩到有些松动的旧木地板,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白组长,多有打扰!”赵雄停在门边,叩手敲了敲门,音色响亮地和白世唯打招呼。

“来,两位组长不必客气,请随意坐。”白世唯连忙谦逊地从座位上站起,迎见赵雄和李健东。

“白老弟,我和健东拜托你的那些密报可有眉目?”赵雄焦急地问。

“请两位组长宽心,我已经破译得差不多!”白世唯轻松地一笑。

“白组长,佩服佩服!果然出手不同凡响!不愧是我们情报二科的密码专家!”赵雄肃然起敬,拍手叫好!

“白组长,可否详细一叙?”李健东迫不及待地追问。

“破译经过是这样:我通过对比电文,找出了十个最常用的日文假名,然后作出大胆的假设,经过一番推定,将所有的电文罗列,发现了一组组十分有趣的数字。”白世唯兴致盎然地向两位同僚叙述自己的破译经过,并把写在白纸上的推理方式详细地向他们演示。

“妙!真是绝妙!”

赵雄和李健东听完解说,顿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他们一脸敬畏地看向这位后起之秀,不无推崇地说:“白组长,刚刚上任,就解了我们情报二科的燃眉之急,现在听科长说,老弟又有大手笔,我和健东痴长几岁,实在望尘莫及!汗颜!汗颜!”

白世唯谦和地一笑:“赵组长和李组长经验丰富,自然有世唯学习之处,不必妄自菲薄!我们情报二科现在势力单薄,情报一科遥遥领先,我们身处组长,还需精诚协作,共同扭转落后局面!争取在特务处赢得一席之地!”

“所言极是!所言极是!”赵雄和李健东无不折服于这匹黑马的魄力和气度,俨然把情报三组当成自己科里的主力,把白世唯当成特务处未来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办公桌上响起。白世唯快步走到电话机边接听,原来是科长打来的内线。

“科长,是我。”

“白组长,立即做好准备!速来办公室,唐处座召见!”科长向礼兵言简意赅地在电话里突然下达通知。

第二十八章 动用险招

白世唯和向科长迅速来到唐清江办公室。

余秘书已经在办公室外等候,见他们二人过来,立即笑脸相迎,把他们引入一间门对开的大房间。

穿过一道木质屏风,进入唐清江的办公区。

白世唯环顾一周,只见处座办公室陈设朴素,四壁只刷着白色的石灰,地面是松木地板,墙上挂着两幅字画,一副是后人临摹的王羲之《兰亭集序》,另一幅是无名氏的《宫妃夜宴图》。房间的尽头立着一只放着线装古籍的书柜,靠书柜摆着一套樟木办公桌椅,桌子下首是两张并排直背椅,西面靠墙还有一张藤质沙发,可以并排坐下三人。

白世唯见唐清江威严地坐在办公桌后,一张满月般的圆脸,看上去红光满面。

他立即挺身立正,朗声报告:“报告处座,情报三组组长白世唯到!”

“都坐下!”唐清江挥手示意向礼兵和白世唯坐下,端起泡着黄菊的茶缸喝了一口,不急不缓地开口:“情报工作最忌误判,对于世唯的这条情报,处座非常重视,也下达了两条意见:一、进一步核实日本的对华政策和军事部署;二、提前防范,找出鼹鼠,一网打尽!日谍在华的活动一直十分猖獗,他们多个特务机构已经渗透到我方政治、经济、军事、科技等各个领略,对我军的形势十分不利!作为反间谍的特工组织,我们没有退路,要么大获全胜,要么一败涂地!你们既然已经察觉在南京冒头的日谍组织,就要制敌机先,洞悉敌情,竭力搜集敌方资讯,善加运用,重挫敌谍攻势,甚至机巧地利用谋略,从敌人内部制造间隙,分化瓦解敌营,以打赢这场情报战!”

唐清江训诫完,又特意转向白世唯,语重心长地勉励道:“世唯啊,要成为一名优等的特工,需要高超的智慧、诡诈的手段、过人的胆识,这些你都要善加运用,才能在血雨腥风的对抗中,完成任务,保全自身!”

面对唐清江殷切的目光,白世唯心头一热,立即挺身立正,朗声报告:“是!世唯谨记处座教诲,定当冷静判断,善加运用,与日谍斗智斗勇,出色完成任务,不负处座厚望!”

唐清江见火候已到,沉深的目光转向一旁聆听训导的向礼兵,询问道:“礼兵,谈谈你对这桩军谍案的看法!”

向礼兵抬起稳重的目光,深思熟虑地说道:“回处座,属下认为要捕获这个军谍小组,必须双管齐下:一是24小时监控小组核心人物川端成一,通过这只信鸽,放长线钓大鱼,挖出他背后所有的鼹鼠;二是对我们的特工精心挑选,组成特别行动小组,组内进行分工,制定严密、多方位的行动方案,确保行动推进妥善!”

唐清江听完向礼兵的思路,颇为赞许,他目光再次转向白世唯,亲切地问道:“世唯,你的看法?”

白世唯早有准备,于是将自己的行动计划和盘托出:“回处座,世唯赞同科长的思路,认为川端成一是组建这个日谍小组的核心人物,其一,必须对他严密监控,摸清他的动向和线下成员,其二,派出我们的侦缉力量,对军事委员会各作战部门及南京各军事机构进行一次全面的反间谍秘密调查,将有间谍嫌隙的人员名单摸底排查,一个个甄别,缩小范围,最后将最有嫌疑的人员名单进行秘密监控。其三,立即选拔精锐,组成行动组,分侦缉、潜伏、跟踪、抓捕等多个小队,分战线对敌各个击破!”

唐清江疑虑地看向白世唯,慎重地问:“世唯啊,你的思路很明晰,举措也详尽,只是要对南京所有的军事部门进行一次全面的调查,会不会触动面太大,甚至打草惊蛇,反而不利我们行动的推进?”

向礼兵也是一脸疑惑,不知白世唯冒险地用这个险招,有什么意图?

白世唯深知敌谍来势汹涌,要出奇制胜,不能冒用险招,但中日大战形势紧迫,他没有更充足的时间去挖出一个一个的间谍,那对战局的影响将是滞后的,也无法重挫敌人的攻势!这个军谍小组只是日本人在南京投放间谍组织的冰川一角,有更多形形色色的间谍已经渗透到南京政治、经济、军事、交通、文化等各个领域,他必须在历史已经给他设定的时间,尽可能清洗南京所有的日谍,给日本在南京的谍报组织进行一次毁灭性的打击,这才是他的整盘棋!需要达到这个战略目的,就必须动用狠招,对自己内部的军事涉密部门人员进行一次全面、彻底的清查,既能有效阻扰日谍的行动计划,又能将潜伏在军方的日谍一个个深挖!

至于会不会打草惊蛇、事倍功半,那就要看选派的特工精锐手段是否高明、行动是否秘密?

白世唯整理了自己的思路,胸有成竹地报告:“回处座,世唯之所以动用险招,目的是要对我方军事部门及南京驻军进行一次全面清洗,一是阻扰、延滞日谍军事行动,为国家制定防御计划和构筑防御工事赢取战机;二是将潜伏在南京的军谍一网打尽,全根拔除!中日大战已经迫在眉睫,时不待人,我们特务处需要动用更雷霆的手段主动出击!至于行动的风险,我有应急安排,会将风险系数掌控在可控范围之内!只要精心谋划,选用最精锐的力量,多用烟幕弹,化有形为无形,引蛇出洞,关门打狗,敌人是不会识出我们的计谋!”

唐清江这才默许地点头,转头问向礼兵:“礼兵,你对世唯的建议意下如何?”

“回处座,世唯的建议我认为可行,运用险招制胜,这在世界间谍战中,不是没有先例,我认为只要人员精当、措施严密,可以冒险一用!”向礼兵看懂了白世唯的后招,颇为同意。

“那好,就这么议定!一切照世唯的建议,礼兵你挑起总责,尽快拿出组建特别行动小组的详细方案,至于人员调度,我会请示处座应允,你可不限于我们情报二科,在特务处情报一科、行动科中,除校级军官,随意挑选精锐!”

第二十九章 上下肝胆

“处座,属下还有一桩重要的谍报案汇报。”

向礼兵得了上峰给的尚方宝剑,手中握着人财物调度权,心气正旺,见唐清江情绪高昂,想借组建特别行动组之机,趁热打铁地将科里的积案一并侦破。

唐清江浓眉舒展,兴致正浓:“礼兵,请讲!”

向礼兵紧锣密鼓地汇报,“回处座,困扰我们情报二科许久的那组神秘电波,世唯已经成功破译!当务之急是抓到发报人,严加审讯,知其意图,发掘其背后隐藏的谍报组织!另外,对于破译之功,属下想为世唯请下!请处座明示!”

白世唯一听科长为自己请功,有些惶恐,立即谦逊地报告:“回处座,世唯所立寸功,不足言表,破译密报只是第一步,追捕发报人,并挖出更多的鼹鼠,还需要集体协力,这才是关键!”

唐清江一脸红光,器宇轩昂地哈哈大笑:“礼兵啊,你这手下可是一位虎虎生威的猛将啊!好,这份功劳我先记着,待抓捕到发报人,破获更大的谍报组织,我给你们情报二科当面向处座集体请功!”

“谢处座!属下一定竭力以赴!”向礼兵精神焕发,黝黑的方脸膛因上峰的表态显得神采奕奕。

唐清江目光威严地看向血气上涌的白世唯,嘉勉道:“世唯啊,你这首功我会第一个请下,你要加倍努力,协助向科长把这两桩日谍案做得漂亮,不拖泥带水!”

“是,处座!世唯一定竭尽所能,全力以赴助力科长,当好科长左膀右臂!”白世唯慷慨表态。

“好!向礼兵听令,我命你立即对发报人进行追捕,由你任总指挥,世唯任前敌指挥,率全科所有特工全力侦破此案!”唐清江当即下令,对白世唯委以重任。

“是,处座!”两位属下齐声回令。

唐清江别有深意地看向英气勃发的白世唯,知道自己老友郑铭章的目光不会错,这位年轻人是天生干特务的材料,思维敏捷,手段高明,战术一流,只要自己稍加栽培,这匹黑马前途不可限量!

这次任他为前敌指挥,便是要进一步试试他的领导力和破谍才干,如果他手法漂亮,这次为他请功便有了由头,现在情报二科副科长职位虚位以待,他有意给他再升一升军衔,让他升任情报二科副科长,早日跨入校级军官的行列!

向礼兵和白世唯得令后,离开唐清江办公室,立即着手行动部署。

回到向礼兵办公室,向礼兵亲自给白世唯泡了一杯庐山云雾毛尖,笼络道:“世唯啊,处座对你的才干极为赏识,这次任你为侦破此案的前敌指挥,是有意让你施展才华,你要珍惜这次宝贵的机会,把这件案子做得漂亮!届时,处座为我们集体请功,你这头功是最让人期待!现在我们情报二科只有科长一人,副科长之位空虚已久,我看处座的意思,是有意让你冒尖,依你的胆识魄力,这副科长之位必然是你囊中之物,我也有识人之智、自知之明,你的前程必然在三年五载内超出于我!我虽为科长,痴长你一轮,但将来有可能你就是我的上司,我要在你手下混饭,所以,世唯老弟将来腾达,要对我这老哥多多提携!”

白世唯未料到向礼兵这么直白,心想自己锋芒毕露未必遭上司猜忌,连忙谦和地说道:“科长过谦,世唯不敢当!科长还年富力强,才干突出,资质又老,是我们特务处的老班底,将来升为少将处长,指日可待,世唯干劲虽有,但处事经验缺乏,根系也不稳,与科长相比,还相差十万八千里,副科长之位,世唯不敢妄想,也不能胜任,应该让给科里其他两位老组长!世唯只想为国效力,多抓几个日谍,多搜集情报,不想寸功之事,还需科长一如既往地厚爱!”

向礼兵爽朗地一笑,肝胆相照地说道:“世唯啊,我看好你,我也不是武大郎开店——嫉贤妒能之人,大丈夫顶天立地,做事应光明磊落,你现今之势,我们二科无能能挡,这副科长之位非你莫属,我只希望你一条:戒骄戒躁,不计个人荣辱,为了国家、为了民族,砥砺前行!”

原本他是想栽培自己的嫡系,将情报一组组长赵雄尽快提拔到校级军官位置,但自己不能鼠目寸光,这位天生将星的虎将,岂是等闲之辈、池中之物?与其压制,不如锦上添花、助一臂之力!这才是用人之明!

“是,科长!世唯一定谨记科长箴言,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肩负自己使命,在情报密战中,作出个人的贡献!”白世唯见向礼兵是豁达之人,心头坦然,慷慨激昂地说道。

“好!我们现在一起来研究研究这侦破工作的思路!”向礼兵连忙转入正题,请白世唯到茶几前探讨侦缉方向。

白世唯根据自己的分析判断,对向礼兵提出了几条详尽的思路,俩人就侦破细节和人员选配又进行了细致的策划和推敲,最终形成两套方案雏形,由向礼兵润色,交由处座审批后,照方案执行。

白世唯见事情议妥,连忙向科长请示道:“科长,世唯派出的四支小分队不知进展如何,我想亲自去川端成一落脚的东方旅社潜入他的房间探查,看组员们是否有遗漏的线索!”

“这个川端成一是老牌间谍,行踪一定极为谨慎,反侦察能力也是可想而知,你探查之时,注意清除自己痕迹,不要让信鸽察觉!”向礼兵不愧情报科长,对日谍的秘密搜查颇有经验,特意对白世唯仔细嘱托道。

“是,世唯明白!”白世唯挺身立正,敬了一个军礼。

“去吧!注意行动安全!”向礼兵阖首,精壮沉敛的脸廓绽出一抹欣慰之色。

白世唯英气地一笑,高大挺拔的身躯迈开阔步,行动迅速地离开特务处大楼!

第三十章 潜入探查

白世唯在复兴路与思明路东的交汇处街口停下步伐,望向前方一栋欧陆风格的6层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大楼。

楼体上有“东方旅社”四个正楷大字,他犀利的目光淡淡一扫,旅社交通位置以及大致的房间结构在他脑海迅速成像。

他迈进旅社,鹰隼的目光往边角一扫,一道帽檐压得很低的身影,佯装阅报,低调地靠在报架前。

白世唯一眼认出是马鸿,他佯装取报,靠近报架,淡声问:“先生,可有旅游指南?”

马鸿一听是自己组长,镇定地说:“请询问旅社。”

白世唯低声致谢。马鸿会意,放下报纸,折身上楼去了房间,白世唯快步坠上。

马鸿闪入302号房间,白世唯紧跟着闪入。

房间里另一位组员赵耳正留守房间监视,见马鸿领着白世唯进来,立即紧张地报告:“报告组长,目标离开后,房间暂时未有其他人出现,也未有清洁员打扫。”

白世唯颔首,目光看向马鸿,紧迫地问:“目标什么时候离开的房间?随身带走什么物品?”

“目标一大早就提了一只黑色皮箱出门,在旅社门口雇了一辆黄包车,往复兴路的方向而去,其他三支小分队已暗中跟上。”马鸿沉声汇报。

“会不会已经退房?”白世唯一听,立刻警觉地问。

马鸿回道:“我在大堂查过住宿登记,目标登记的是三晚,尚无退房记录,应该还未退房。”

“但愿如此!你们继续密切监视,我现在潜入目标房间进行探查,你们注意把好风,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白世唯星目一凝,严肃命令。

“是!组长!”

马鸿和赵耳分头把风,一个站在窗口远远观察街口动向,另一个停在过道随时警惕目标房间周围人员动静。

白世唯摸到307号房间,从裤兜取出一副白色手套戴好,又取出配好的万能钥匙试了试,咔哒一声,房间的门锁开动,他谨慎地打开一条细缝,首先观察门缝边有无特殊标记?

他十分清楚,像川端成一这种老牌间谍,往往都会对自己的藏身之处做些额外的保护措施,比如在进入的门窗留下隐形记号,像一根不易发觉的头发丝、一张无关紧要的纸片、一枚别针诸如此类。

白世唯仔细验视,果然发现一根白色的丝线夹在开门的缝隙,他了然一笑,没有把白色丝线蹭下,而是保持原封不动地挂在门边。

闪入房间后,他记住自己步伐,先是对房间所有柜子进行了仔细搜查,再检验床铺,重点在被褥和床板间都逐寸地探查,巡视一圈,发现并无夹层和可疑物品,最后才把目光锁定在角落的一只设有密码的行李箱。

白世唯试着拨动行李箱上的密码,连试了十几遍,却无法打开,只能悻悻放弃,将密码数字重新复位。正要按原路步伐退出,突然,犀利的目光扫到一面墙上钉着的一枚红色的大头针!他略一迟疑,走近观察,发现这枚针钉得不紧,便轻轻拔出,放在掌心探查,果然发现这枚大头针制作精良,针头端是红色的橡胶,针体比一般的大头针更坚硬,针尖也明显更粗钝!绝非街面上文具行售出的普通型号!

他敏锐地判断,这枚针极有可能为川端成一的特制物品,也许代表某种特殊含义?如果仅仅用来固定文件或物品,大可采用更便捷实用的普通型号,不可能用这种粗钝的针体固定!

白世唯暗暗记下这枚红色的大头针,然后原封不动地将它钉回墙体,又心细地擦拭一圈周围落下的细微痕迹,确认不会被对手察觉后,才倒着退出房间,一边原路返回,一边擦着前一步的脚印。

退出房间,再次查看门缝隙,见那根白线还挂在门上,才心头一松,快速把房间重新锁好。

“组长,有没有发现?”见白世唯退出房间,马鸿迎上来悄声问。

“先回302。”白世唯沉着地使了一个眼色。

马鸿会意,立刻跟着白世唯回到监视点。

“组长,是不是得手了?”马鸿见白世唯一脸淡定自若,迫不及待地问。

“组长,什么发现?跟我们说说!”一直在窗口把风的赵耳一听马鸿的话,也激动地凑过来。

白世唯取下白色手套,握起长指抵在线条冷毅的下巴,向马鸿和赵耳透露道:“这个川端成一很狡猾,门窗都留了特殊痕迹,房间内也未留下过多线索,仅有一只设密码的行李箱,我尝试着打开,却徒劳无功,不过,我还是找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虽然暂时不能确定其用途,但我们可以随时留意!”

“果然是老狐狸!如果非组长亲自行动,我们组员自行探查,必定踩雷!”马鸿感慨道。

“是啊,还好我们没有贸然行动!”赵耳乐呵呵地傻笑。

“组长,那有价值的线索是什么?”马鸿一脸期待地看向白世唯。

“是一枚特制的红色大头针,我认为极有可能为川端成一的私人物品,至于具体有什么用途,我暂时无法判定,但我观察了这枚针体,它比一般针体要坚硬,针尖也更粗钝,绝非固定文件物品之用,如果只是普通物品,作为特工人员,不应该累赘地带在身边,应该还有其他特殊用途,或者代表某种特定含义!”白世唯冷静地分析道。

马鸿心思活络,他一听似乎悟出什么,兴奋得一拍脑门,激动道:“狡猾!组长,我想这枚红色大头针,或许是日谍秘密联络的一个暗号?!”

第三十一章 案情研判

白世唯一听,思路畅快得犹如迎着海风飞驰的帆船,他激越地高举起右掌,示意马鸿举掌互击,痛快地笑道:“马队长见微知著,嗅觉敏锐,不愧为我的左膀右臂,我为你叫好!”

“组长过誉,马鸿只是突然灵机一动,才有了这个联想。”马鸿谦虚地答道。

白世唯赏识地拍了拍马鸿的肩头,给他鼓足干劲道:“处座已经郑重地许诺我们情报三组,如若这次破敌有功,我们所有组员集体叙功一次,你这个中尉军衔也该再往上升一升了!”

“谢组长栽培,马鸿一定竭尽才智,为组长效劳!”马鸿一听,喜上眉梢,诚勉地地向上司鞠了一躬。

白世唯慷慨地表态:“大家都是生死兄弟,勿须虚礼,以后有的是建功的机会,你们是我带的第一批组员,也是我的老班底,只要有功,所有的兄弟们都要跟随我升上一个台阶!”

马鸿和赵耳见白世唯言尽于此,顿觉打了鸡血一般振奋!

赵耳血气方刚地说道:“组长放心,兄弟们一定使出浑身解数,拼力擒敌,为国家和民族效力、为情报三组立功!”

白世唯颔首,深邃的目光悠远地望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面,一脸凝重地说道:“我们身为九死一生的特工,奋战在卫国战争的隐秘战线,更需要艰苦卓绝的斗争,抱定顽强的意志和必胜的信念,才能在惊心动魄的争夺和对抗中,立于不败之地!不论何时何地,切记头脑冷静、戒骄戒躁,不高调、不贪功、不暴露!”

“是,组长!属下谨记教诲!”马鸿和赵耳心悦诚服。

“据马队长这个思路,有这么两种可能:一、川端成一即为信鸽,他会利用这枚红色的大头针作为和下线联络的信号,当他的助手看到一枚红色大头针,便会主动和他取得联系,接受任务安排。那么我们的侦缉重点是他出现的所有地点,只要我们在现场发现一枚红色大头针,就可以确定是他们的联络地点,即使信鸽和鼹鼠未直接碰头,我们也可以将取走这枚针的人,作为鼹鼠继续追踪!二、川端成一并非信鸽,他的使命是启动信鸽,将建立情报小组的任务转达给信鸽,对信鸽进行单线联系,由信鸽去发展情报网络。那么我们的侦缉重点是他房间的访客和他手头的那只黑皮箱!据我的判断,那只行李箱或者黑皮箱,一定装有谍报活动电材、小组人员花名单、活动经费和秘密文件。”

白世唯深入地分析了两种可能后,问询的目光转向马鸿和赵耳;“你们也说说自己的思路!”

马鸿点头赞许道:“组长思维严密,我的看法与组长基本一致,只是我有一点疑惑,既然川端成一随身可能携带谍报电材、组织成员花名册以及秘密文件,我们何不立即采取行动,夺取他手中的花名册和秘密文件?对照名单,一个个搜捕,岂不一劳永逸?”

白世唯听了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目光再次看向赵耳。

“组长,我是个武夫,耍枪弄棒可以,让我回答这么高难度的问题,我脑子就不够用了!嘿嘿!”

赵耳行伍出身,受教育程度不高,是特务处从军队中挑选的行动高手,原本要分配在行动科,阴差阳错却进了需要舞文弄墨的宣传科,他自知干不来宣传,便在科室干点烧水、送文件、跑腿的粗活,适逢情报三组扩编,才得以从宣传科调入情报三组。情报三组虽然不比行动科行动任务多,但外勤任务也不少,盯梢、跟踪、翻墙、射击、搏击,这些特工赖以生存的技能都要派上用场,也算英雄有用武之地。

“赵耳,你可不能偷懒!好好想想,干情报工作,必须要训练自己的思维!将来你们每个人都要有单独完成任务、独挡一面的能力!敏捷的思维和不凡的身手这两者缺一可!”白世唯锋芒逼人的目光射向高大精壮、膀阔腰圆的赵耳,赵耳未料及组长对自己这般严厉,长方脸上显现一丝忸怩不安,他拧起眉头苦思了片刻,说道:“呃,我想这个信鸽暂时还不能抓吧,要给它撒一把食,让它搭起巢穴,孵出更多的蛋,然后我们再一窝端!这一窝蛋,要炒要煮要煎随我们便!”

白世唯鹰隼的双目,露出一抹赞赏之色,他激荡地握拳与赵耳的大拳一击,开怀笑道:“说得妙!赵耳与我英雄所见略同啊!看来,牙膏挤挤还是有的嘛!赵耳,继续努力!”

马鸿也为自己队员的进步高兴,黑黑的脸膛露出欣慰的笑,一排整齐的白牙仿佛上了釉。

“组长,我小时候经常逮麻雀,心想这抓间谍就像逮麻雀,要待火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赵耳被组长一鼓励,话头就多了。

白世唯淡淡一笑,他犀利的目光逐一落到马鸿和赵耳的脸上,俊眉微蹙,冷肃道:“对于川端成一,我们还不到收网的时机,他手中握的花名单只是我们理想的猜测,如果我们现在就缉捕他,我们的收获就要大打折扣!抓住信鸽只是手段,但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我们要肃清日谍埋在我方军政内部的所有棋子!不要忘了,川端成一手上还有一张重要王牌!”

那只代号“黑蜂”的鼹鼠,一直困扰着白世唯,他的杀伤力非同一般日谍,他极有可能是潜伏在国民政府军政高层的高级间谍,手中握有重权,可以接触到最核心的机密,他的存在是一枚随时引爆的重磅炸弹,危害不容小嘘!而川端成一为了保护这枚棋子,必然不会冒险启用,甚至让他长期潜伏,不执行任何情报任务,如果川端成一这条线断了,这只“黑蜂”就无人再知!他是川端成一单线掌握的孤峰,他的存在是绝密,川端成一不可能将他的信息和其他一般组织成员的名单并列在花名册!”

“马队长听令,你带领组员继续严密监视东方旅社307号房,如有动静,不可妄动,立即电话请示!晚上八点通知其他各副队长一起到我办公室汇总情报!”白世唯望了一眼房间设施齐全,电话机就装在床铺旁边,厉声命令。

第三十二章 茶铺秘闻

白世唯离开东方旅社,顺着思明路向东而行,正午的阳光从高大的法国梧桐树梢洒落,他英气的脸廓和高大挺拔的身躯,一半明朗一半灰暗。

他目光扫过街景,脚下信马由缰,城外的小贩们挑着担子从他身边经过,担子里货物繁杂,有芙蓉糕、茯苓糕、马蹄糕,还有葡萄干、杏脯、酸梅等零嘴,大点儿的行商赶着驴车,车上满载着布匹、成衣、家具和山货,路旁的铺面有绸缎庄、胭脂水粉店、药铺、点心铺子、茶馆、戏园子,三教九流穿梭于市井街巷,一片热闹嘈杂之象。

虽然战争的阴云即将笼罩,但此时的南京街头一片清明祥和。男女老幼购物的、泡戏园子的、逛庙会的,各得其乐。

白世唯看着热闹繁华的城市,内心火炙般的焦灼!七个月后,这里将繁华不复,中国军队守城失利,从外廓紫金山、乌龙山、牛首山到内廓雨花台、中山陵、中华门、光华门、水西门,日军的强大炮火突破中国守军一道道防线,侵入这座六朝古都之地,给南京百姓带来血洗的灾难!在日军的野蛮屠戮下,这座国都将到处尸山血海、残垣断壁、烈火焚天,仿佛人间炼狱!

白世唯想到这一幕,眼眶一热,滚出一行愤慨的热泪!虽然不能改变历史的主向,但他可以尽量多挽救一些无辜的生命!让南京守城失败的中国军队减少伤亡,让错过撤退时机、混乱无序、逃生无望的中国将士最大限度逃出生天!

他在隐秘战线截获的情报,能有效地改变战局的被动,最大程度牵制敌军兵力,为正面战场赢得战机和防御时间!

脑海中盘旋着一个个问号,他浓密的俊眉深蹙,脚下步伐不由得沉重!

作为特别行动组的前敌指挥人员,他肩负着神圣的使命,一丝一毫的偏差都将前功尽弃!

白世唯暗暗握拳,精明睿智的双目闪耀着中国军人的正气和坚毅!

白世唯走出思明路,转入光华街,离最是繁华热闹的夫子庙约五六十丈远,这里挨近庙会的茶馆、酒楼、糕点铺子鳞次栉比,街边赚吆喝的小商小贩摆了各式各样的摊子,有卖煎饼的,有卖梳篦的,有卖狗皮膏药的,有相命算卦的,还有街边表演杂耍的。各种文生意、武生意让他应接不暇!

他目光落到前面一间茶幌高高挑起的茶馆,信步过去,茶馆门楣上写着“中央茶馆”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门脸两边是一副对仗押韵的对联,上书:“一茶香茗藏世界,半壶清泉煮乾坤。”

白世唯一看这个铺面便是个雅铺,里面不大,摆了四五张红木茶桌,环境清雅,多为文人墨客品茶会友之地。他掠过这家茶馆,继续往前,是一家更大的铺面,门楣上写着“华丰茶馆”,左右钉着一副木牌匾,上书对联:“香茶一杯解乏力,吉言三句暖人心。”里面茶座五六十张,茶客几乎满座,茶资低廉,付几毛角洋就可以喝上一壶。茶叶当然是次等,要喝碧螺春、龙井、铁观音,可以加付茶资,铺面还兼营煎饼、小食,茶客可以加点小吃点心,在解渴之时又充饥。

白世唯走入茶铺,目光淡扫,在座的茶客或长衫短卦、或西服绸衫,各色人等、三教九流,该是南京城最大的平民娱乐消遣场所,也是最大的信息交换站,所有未登报的小道信息或趣闻轶事,都可以从这里探听一二。这是一个最鱼龙混杂、也是信息最灵通之地,百姓、行商、记者、政客、妓女、间谍,都可能穿行其中。

白世唯犀利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周围的茶客或安静地坐在茶桌品茶、剥瓜子,或洽谈生意的洽谈生意,或断是非的断是非。吵杂混乱,声浪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他挑了一张角落的单桌,叫来伙计点了一壶龙井。

“先生,您看中午了,要不要再点些吃食?本铺有茯苓糕、马蹄糕、葱油饼、果铺干、瓜子、花生米……”伙计殷勤地问。

“来一盘茯苓糕,再加一碟花生米。”白世唯抬起深目看了年轻的伙计一眼,一看是个嘴甜会做生意的伙计,他正好腹中饥饿,便加点了两样。

“伙计,最近有无奇闻轶事?”白世唯随口一问。

“先生,要说起这奇闻轶事,你来本铺可就对了,这里没有你听不到的消息,您只要泡上一壶茶,坐上小半天,西洋白俄、关东轶事、西南袍哥、南边剿匪,天下百事,没有不知底的!”伙计口齿伶俐地吹嘘道。

白世唯弯唇一笑:“行了,给我上茶吧!”

“好嘞!29号茶桌一壶上好西湖龙井!”伙计利落地擦净桌面,敞开清亮的嗓子吆喝。

很快,茶把式提着一个细长嘴、热气腾腾的铜制大茶壶麻溜地过来。

伙计将白世唯面前的景德镇白瓷茶杯轻轻拿掉盖子,往里面加了上等的龙井茶叶,便退到一边,等茶把式泡茶。白世唯拭目以待地欣赏着茶把式的手艺。

“先生,您看好!”茶把式一吆喝,双手将硕大的茶壶高举至头顶,一手借用熟练的腕力,将滚烫的开水从茶壶中倾泻,通过细细的茶嘴倒入白世唯面前的茶杯,一滴不洒,水流像一条漂亮的白练。

“好手艺!”白世唯出口赞道。

“请喝好!”茶把式腼腆一笑,提着茶壶回到后堂。

白世唯把茶盖盖好,让茶叶慢慢溢出茶香,锐利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扫向四周。他敏锐的听力在嘈杂的声浪中,注意到他右手一桌的低声谈论。

“听过大陆阿菊没有?”其中一位行商装扮的人故弄玄虚地问同桌的茶客。

“你说的是那些东洋妓女?”一个带毡帽的中年商人马上接口,他知道一些行情地说:“听说这些个都是年轻貌美,在汉口、上海、天津的高级堂子都有,去里面寻欢作乐的非富即贵,纨绔子弟、高级军官和青红帮头目都会去里面逍遥,听说这些阿菊把嫖客玩得神魂颠倒,从他们口中套出了不少重要情报!”

“你说是东洋间谍?!”其他几人脸色一吓。

“嘘——”打头的茶客立即示意同桌小声。

“可不是,这些阿菊可不是省油的灯,都是在东洋学校进行过秘密训练再派入我们中国,进行间谍活动,她们不图金钱,甘愿献身,就是为了刺探我国的机密,你们有所不知,除了这些阿菊,日本的间谍在北部和东部沿海那边儿更加猖獗,他们善于潜伏,渔夫、农民、苦力、和尚,什么面目都有,你们还不知道,在西部额济纳那边,也是多事之秋,日本人屡犯边境,对我们过往行商的皮货、棉花、矿石等大宗物质明抢暗夺,甚至设立边站,收取重税,商人叫苦不迭!我们都不去边境那条线了!日本间谍太猖狂了!我们可是听说日本人在额济纳勾结当地头人,秘密建立航空军事基地,狼子野心天之昭昭!我们日后行事可要小心,不能上了日本间谍的道儿,出卖国家、民族利益!”

“颜兄,所言极是!我们虽为商人,但也不能昧着良心,国难之时,要有民族精神!”

“……”

白世唯一听,为这几位走南闯北的爱国行商暗自钦佩,也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一个十分惊人的军事情报!

他立刻付了十元法币,匆匆喝下一杯龙井,连茶食还未上桌,便离开了华丰茶铺!

第三十三章 战前困扰

白世唯回到特务处本部,军官食堂还有热饭热菜,便去食堂扒拉了几口饭,填饱了肚子,在自己办公室短暂的午休后,便到了下午上班的点儿。

过道上陆续传来军官们皮靴踏在木质地板的脚步声,他敏锐的耳力,分辨出西面第5间办公室向科长沉稳而又从容,“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到了办公室开门,“咔嚓”一声,轻快地踏入办公室。

白世唯特意多坐了几分钟,待科长泡好茶坐定,才在脸盆架前洗了把冷水脸,用发梳梳理了一下长度不足3cm的短平头,犀利的目光轻扫了一眼镜前英气的轮廓,深邃立体的五官,乌黑亮泽的黑发,挺拔修长的身躯,整个轮廓显得干净而清爽。

这个时期,特务处的年轻军官和特工通常理短平头的发式,从脑后到两鬓的头发全部推光,上端头发稍长齐平,留出利落的鬓角,凸出五官、颧骨、头型,既衬托军人硬汉气质,也极度考验个人颜值。

白世唯整束好行装,精力充沛地拿了中午奋笔写好的《关于宁夏省额济纳地区日本间谍活动频繁的情况报告》,阔步走出办公室,去找科长向礼兵。

他思维迅捷,能文能武,写个书面报告倚马可待、一气呵成,无须假手他人。看着手里洋洋洒洒的千字材料,既有情报概述,又有深度对策,放在后世的公务员写作,是一篇上乘的策论文。他雄心勃勃地敲开了科长办公室的门。

“世唯啊,进来!”向礼兵一见自己倚重报告的属下,笑容格外爽朗亲切。

“报告科长,世唯从东方旅社回来,有重大收获。”白世唯清亮的嗓音透着激越。

“哦?快说说!”向礼兵端起茶缸猛灌了一口菊花茶,兴奋地从办公桌后站起,示意白世唯一起到茶几边沙发坐下,详细叙谈。

“是,科长,我潜入到川端成一的房间,秘密探查了他所有的物品,除了一只设有密码锁的行李箱无法打开,其他物品和房间设施,我都仔细查验了一圈,除发现墙壁上钉着一枚特制的红色大头针,其他并无可疑。这枚大头针,是红色橡胶头,针体粗、针尖钝,在街面上的文具行找不出此种同款,应该是洋货,据我和组员推测,这枚红色大头针极有可能是川端成一和其小组成员进行秘密联络的暗号!”白世唯言简意赅地说道。

“不错,分析得有理!这枚针可以作为一个切入点,对川端成一接触的嫌疑对象进行对照筛选!”向礼兵满意地笑,示意白世唯继续往下分析。他知道自己这位猛将不会只端着问题过来汇报,总有深思熟虑的高见,他的行动计划严密得让他这个老科长竟然挑不出遗漏,让他对这个二十二岁的手下既欣赏又敬畏!

“回科长,世唯已经把所有组员都派了出去,以东方旅社为轴心,分兵把守对川端成一的行动轨迹进行全程监视,四支小分队各有侧重,连贯地对川端成一出现的各个地点、接触的各个可疑对象进行追踪!”白世唯运筹帷幄地汇报。

向礼兵暗许地点头,从茶几上的香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白世唯,饶有兴致地问:“来一支?”白世唯看了一眼茶几上两个烟盒、烟灰缸躺着七八个烟灰头,便知向科长好烟,他向来洁身自好、烟酒不沾,但这一世成为特工,对于烟酒麻将这种上层和底层都通用的社交手段,他虽然不嗜好,但不能表现得生疏,他弯唇一笑,伸手接过科长递过来的这支三炮台香烟。

他兴趣盎然地拿起茶几上的烟盒看了看,上面写着广告词:“三炮台,今之名烟;刘关张,古之英雄。”这是民国五大知名香烟品牌之一。除了三炮台,还有仙女牌香烟,这种香烟以女性市场为主,深受民国名媛和电影明星喜爱,像电影皇后胡蝶、电影明星阮玲玉都喜欢抽仙女牌香烟。想到这种烟,白世唯剑眉微微一蹙,心里却想身为名媛的郭人美会不会也是香烟客?剩下的三种名烟品牌就是哈德门、大前门、老刀牌。哈德门和大前门主要流行于上层社会,而老刀牌价格低廉,主要是平民消费。

白世唯修长的手指夹着点燃的香烟,把长长的过滤嘴放到嘴边,深吸了一口,潇洒地吐出一圈白色的烟雾,闪着火星的烟头在他优雅的指间忽明忽暗。

“口味怎么样?”向礼兵熟练地吸了一口,眯起深沉的眼问。

“烟气浓郁,口感醇和。刚抽一口有一股中药味,之后清雅醇和。”白世唯老道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吸烟生手。他极强的控制力抑制着喉咙对烟味的抗拒。

“识货!大人物们都喜欢抽大前门,殊不知这三炮台才够军中味儿!”向礼兵过瘾地深吸几口,朗声大笑。

“第一次抽烟是多大?”向礼兵闲聊地问。

“去陆士留学前。”白世唯吐出一口烟圈,略一沉吟地说。他脑海中涌现出两年前去东洋留学前,在家中和父亲长谈时的情景,一向正色的白仲良递给他一支香烟,让他感觉那一刻父子间第一次有了一种平等的对话,那时抽的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生产的一种喜鹊牌香烟,虽然不会抽烟,但他能感觉到烟感柔顺,淡雅清香,饱满轻盈,犹如江南闺秀,婉约、内敛、含蓄,甘甜而不腻口,令他回味悠长。

“差不多我也是去上军校前抽的第一支烟。”向礼兵若有所思地说,似乎也拉起他的回忆。他沉闷地吸了几口,然后抬起浓眉下炯炯有神的大眼,有些玄妙地说道:“世唯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现在是战前时期,生命无常,我们要好好珍惜眼前,名利都是虚幻,人生就像戏台,谁赢了谁就上台,谁输了谁就下台,都不过是草木一世,寥寥浮生!”

白世唯听出了一个中年男人对人生棋局的无奈,他不愿自己的上司被这样一种消沉的情绪左右,赤诚地说道:“科长,人生虽然如戏,但每个人实践的价值不同!共赴国难之时,人生该怎么抉择?身为军人,守土有责,在战前我们必须保持高昂的斗志和必胜的信念!战争势必残酷,特工出生入死,即使为国捐躯,也是得其所、得其荣!”

第三十四章 排兵布阵

向礼兵抬手把吸了一半的香烟重重地摁灭在烟灰缸,浓黑的剑眉微微上扬,目光难言地看了白世唯一眼,隐晦地说道:“世唯啊,像当年你这般年纪,我也是血气方刚、雄心万丈之男儿,见国家危亡、列强侵略中国,我弃笔从戎、投身行伍,但年深日久,总遇到些弯弯绕绕之事,信仰就不说了,不言也罢,不言也罢!只当发发牢骚!”

白世唯诧异地看着向礼兵隐晦的模样,不似他平常性情直爽、心直口快的风格,他试探地问道:“科长,是有隐衷?”

向礼兵从茶几上站起身,回到自己办公桌后的藤椅坐下,迷惘地笑了笑,长叹道:“世唯啊,我们特务处抓的是危害国家安全的汉奸、日本间谍和军警宪玩忽职守、贪赃枉法分子,如果有一天枪口必须对准同样抱有爱国心的异党兄弟,你该如何抉择?!”

白世唯一愣,向礼兵这番心曲让他始料未及!身处组织严密的特务处内部,这种赤化的言论,若是被特务处高层察觉,面临的处境不是降职免职,有可能更为严重!

他练达地一笑,藏拙地暗示道:“科长,您过虑了,在共同抗日的旗帜下,两党已达成亲密合作,我们身为军人,以服从国家大局为己任,一致对外,共同防御,其他之事,不是我们考虑之范畴!言多必失,科长还需谨言慎行!”

白世唯暗示地一说,向礼兵连忙醒觉,他目露深意地注视着白世唯,试探道:“世唯啊,今天有些失态,你要多包涵!出了这个办公室,你就当啥也没听见!”

“话过无声,雁过无名。科长放心,世唯拎得清轻重,也是热血之人,跟科长可以肝胆相照!”白世唯清澈坦荡的目光望向向礼兵,当即表态让他无须多虑。

“好!今天点到即止!我现在叫老赵他们过来,我们一起研究研究行动方案!”向礼兵话锋一转,雷厉风行地拿起桌上的电话机摇线。

“老赵,叫上健东、李侃、萧玉堂、陈锦伦,速度来我办公室开会!”

“是,组长!”

打完赵雄的电话,向礼兵从办公桌抽屉拿出一份行动调令,对白世唯严词厉色地说道:“上峰的行动调令已经下达,责成我们三天之内将特别行动组所有人员集合到位,由情报一科沈自岳挂帅任组长,我任副组长,你和其他几个上尉组长任各小队队长。待其他几个队长来后,我们具体分配行动任务。”

“是,组长!”白世唯一听,精神立刻振奋,特务处的行动效率之快,让他颇为满意。

很快,向科长办公室外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他连忙从茶几上起身,迈开腿走到办公室外迎接特务处各位少壮派军官,都是和他同为上尉军衔的各科组长。

“李组长、萧组长、陈组长,各位组长快请!向科长已经等候多时!”白世唯对走在前面的三位身材高大魁梧的军官亲近地招呼道。

“白组长年轻有为啊!听老赵和健东说了,白组长密电破译能力非同凡响!我等佩服之至!望尘莫及!以后同一个战壕,还请老弟多多赐教!”情报一科一组组长李侃雄姿英武地走过来与白世唯亲热地寒暄。

“李组长客气!今后多多切磋!”白世唯与李侃有过一面之缘,给他留下健谈爽朗、左右逢源的印象,再次见面,他主动伸手与他紧握。

“白组长,咱们是黄埔八期同窗,我学的是经济科,可有印象?”萧玉堂儒雅地向前,向白世唯自我介绍。

白世唯略一迟疑,脑海中迅速回忆“萧玉堂”这三个字,很快一张容长脸、龙眉胆鼻,外形斯文的年轻面容,在他的记忆深处笑得灿烂、意气风发。白世唯对这位出身不凡的同窗颇有印象,当年在黄埔军校第八期学员中,也是文武双全的优秀毕业生。他只听说从黄埔毕业后,他去了五十二军任少尉排长,怎么也进入了特务处?

“记起了!玉堂兄!阔别多年,未想到你我从同窗变成今日之同事!”

“白兄,说来话长,有空我们同窗好好叙叙旧。”萧玉堂觉察到白世唯目光中的不解,轻描淡写地说道。

白世唯阖首,和萧玉堂短暂的目光交流后,他又主动地和行动科上尉组长陈锦伦热情地寒暄。与其他几位黄埔军校毕业的上尉组长不同,他无军校背景,是靠实力一步步硬拼出来的上尉军官,话不多,行动胜过语言,他大刀眉下的虎目有神地注视着白世唯,语言短促地说:“白组长,见礼啦!”

白世唯爽朗一笑,双手抱拳向陈锦伦拱了拱,以最简单直爽的方式向他回敬。

将情报一科一组组长李侃、装备科军械组组长萧玉堂、行动科二组组长陈锦伦引进向科长办公室,白世唯对走在末位的赵雄和李健东相视一笑,欲把二人让进办公室,却被赵雄和李健东推辞,恭敬地让白世唯先行,等他走进,才依次从后面鱼贯而入。

他们从这次的特别行动组安排中,显然知道上峰有意把白世唯作为副科长后备梯队重点培养,而他的密电破译技术和情报获取能力他们也是服气的,这样一匹能力卓越的黑马若能上位,将来成为领导情报二科的中流砥柱,或许能改变情报二科长期被情报一科压制的尴尬局面,他们身为情报二科的上尉军官,也是于有荣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白世唯上位,也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共识。

“各位组长,今天我们开首次行动部署会,主要传达上峰指示,部署人员调配和特别行动组任务。”向礼兵见人员悉数到齐,拿出“一号”刀斧手的一道手令和人员调令,威严地开口。

各位组长屏息凝神,犹如泊在港口蓄势待发之舰,个个容光焕发、精神饱满!

向礼兵把印好的书面材料人手一份发给参会的组长,上面有案情报告和分组计划。

在进行案情梳理后,他紧接着宣布了人员分组安排和工作要求:“诸位,上峰对此案十分重视,特抽调了特务处6位上尉组长、60名精锐,秉承制敌机先、以快制快的原则,特别行动组成立后,必须立刻投入到追查工作。目前,特别行动组由沈自岳科长任组长,负责总指挥,由我任副组长,负责具体指挥。行动组划分为跟踪组、密查组、潜伏组、搜捕组、后勤组、联络组6个小组,由6名上尉组长各带一组,每组根据实际需要调配精锐人数,其中跟踪组由白组长负责,密查组由李组长负责,潜伏组由萧组长负责,搜捕组由陈组长负责,后勤组由健东负责,联络组由赵组长负责。各组长在组员到位后,必须制定小组工作计划,并在每周三、五下午通报各组工作进展,以制定下一步工作部署。“

第三十五章 兵强马壮

向礼兵宣布特别行动组的分组决定后,在少壮派上尉军官中,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看这次任务分配,密查、潜伏、搜捕这几个重点小组都分配在我们情报二科和行动科,玉堂、锦纶二位老弟,你们怎么看?”李侃略有不满,对身侧挨着坐的萧玉堂和陈锦伦交头接耳。

“李兄,稍安勿躁,向科长这次安排定有理由,好钢用在刀刃上,能把我们兄弟几个安排在重头戏,定是对我们能力的认可。”萧玉堂淡然地笑笑,久居谍报二线,这次能把他从军械组抽调到谍报一线,他沉寂的心跃跃欲试。

“是啊,玉堂兄言之有理,没有几把金刚钻也揽不下这瓷器活,这次行动虽然由情报二科牵头,但我认为向科长对咱们的安排有理有据,是根据我们的能力进行妥当分组,李兄多虑!”陈锦伦紧接着话头,豁达开朗地说。

李侃见萧玉堂和陈锦伦安之若素,也只好噤声,且听向科长进一步安排。

“各位组长,这次分组是事先征求了沈自岳科长和姚万芳科长的意见,充分考虑了各位组长的能力和特点,进行了合理的分组,比如密查组,主要任务为:对军事委员会作战厅、南京范围内所有的军事机构进行秘密调查,对有通敌嫌疑的人员秘密摸底,在摸底上来的名单中,我们进一步研判筛选,最终锁定最嫌疑的对象进行秘密监视。这个小组任务繁重,且需要缜密的思维和左右逢源、八面通达的疏通本领,这个任务非李组长莫属,所有密查小组由李组长负责!

再比如潜伏组,该小组的任务是配合密查组,打入调查的军事机构成为内线,从内部了解第一手资料,里应外合,充分挖掘调查对象的真实资料。萧组长毕业黄埔,综合素质全面,且在军中有一定的人脉,和李组长也是老搭档,你们俩配合一定天衣无缝,所以潜伏组由萧组长负责。

最后,行动组需要战术和行动能力高强的组长负责,陈组长是行动科的“四大杀手”之一,行动迅猛,由陈组长负责搜捕组这是不二之选。

其他三个小组,由于白组长之前一直负责跟踪,所以跟踪组由白组长继续负责到底。后勤组和联络组就分别由健东和老赵负责,他们二人组织沟通能力优秀,由他们负责后勤保障和综合协调,也是发挥他们的长处。”

向礼兵说完,公正的目光探询地看向座下各位精干的组长。

“李组长,先说说你的意见?”向礼兵明亮的目光看向李侃。

“向科长知人善任,分配精当,我表示服从!”李侃虽有自己的算盘,但见向科长这么滴水不漏地一说,也就不好再表达异议。

“萧组长、陈组长你们二位意见?”向礼兵满意地微笑,目光再次看向萧玉堂和陈锦伦。

“我们无异议,完全服从科长的安排!保证完成任务,不辱使命!”萧玉堂泰然地笑笑,征求了陈锦伦的意见后,替陈锦伦一起表达意见。

“世唯、老赵、健东,你们几个呢?”向礼兵最后象征性地问自己三个属下。

“回科长,世唯服从安排。”白世唯朗声答道。

“科长,我们也服从安排。”赵雄和李健东面带满意,异口同声。

对于向礼兵倾向性的安排,他们自然心领神会。论谍报能力和行动手段,比之白世唯,那自然是相差一两个层次,但比起其他三位组长,也是无法比肩,跟踪组、密查组、潜伏组、搜捕组虽然是特别行动组的一线小组,容易出战果、立首功,但也潜在危险,且依他们的能力是难以在一线小组立功,反观他们在后勤组和联络组,油水大,掌握财物资源调配,如果集体立功,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一份功劳,可谓是向科长特殊照顾。

见各组长达成共识,向礼兵接着将各小组的精锐进一步分配:“这次特务处抽调了各科60名精锐人员充实到这次行动,辅助各小组组长原班人马,共同完成此次任务。根据各组任务实际需要,精锐分配如下:跟踪组15名、密查组15名、潜伏组15名、搜捕组15名,后勤组和联络组不额外补充人员,由原组组员组成后勤组和联络组。”

向礼兵分派完,各组组长心悦诚服,齐声领命。

向礼兵见众位组长群情激昂,最后威严地勉励道:“诸位,此次行动虽有分工,但我们分工不分家,大家还需精诚协作,俩俩配合!例如跟踪组和搜捕组要紧密配合,密查组要潜伏组要里应外合,后勤组和联络组要互通资讯,减少内耗,将我们各组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打出最优组合拳!我和沈科长有言在先,这次行动论功行赏,只要立功我们都为大家请功,军衔和勋章一样不少!”

“是,科长!”众人齐声应命,斗志高昂。

这时,向科长办公室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

“进来!”向科长威严命令。

“科长,60名精锐都已到齐,现在操练场列队等候分配。”唐清江的秘书余力煌这时推门进来,扶了扶清瘦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兴奋地报告。

“好!诸位组长,现在就各就各位,去操练场领走你们的精锐,我和沈科长就拭目以待!等你们的捷报!”向礼兵挥臂一指特务处大楼五十米开外的一个空旷操练场,豪迈地大笑。

“人马就到齐?行动迅速!”李侃激动地笑。

“余秘书,你这行政效率首屈一指啊!”白世唯亲热地拍了拍余力煌瘦削的肩头。

“走吧,兄弟们!我们现在下楼去接我们的组员!”李侃伸手一挥,萧玉堂和陈锦伦立刻呼应。

白世唯弯唇一笑,步伐正要迈出,向礼兵这时特意留下他,嘱咐道:“世唯啊,你这次任务艰巨,除了参与特别行动,还要兼顾另一桩日谍案的前敌指挥,这次人员给了你15名,虽然不多,但都是最得力的助手,你要妥善运用,两手抓两手硬,争取立得头功!为我们情报二科争取第一枚云麾勋章!”

云麾勋章是国民政府陆海空军勋章之一,民国二十四年颁行,分1至9等,1,2,3等为大绶,4,5等为领绶,6,7,8,9等为襟绶,将官颁给一至四等,校官颁给三至六等,尉官颁给四至七等,准尉及士官颁给六至九等。能获得云麾勋章,必是功勋卓著,战功显赫,何等荣耀!

“是!科长!”白世唯朗声应命,胸有成竹!

第三十六章 鼹鼠出洞

操练场上,60名特工精锐身着一色的卡其色军服,整列成三排,英姿飒爽地迎接组长的到来。

这些年轻精锐洋溢着一张张富有朝气的脸,大都为军中选入的行动高手,刚刚分配到行动科不久,对于这些上尉组长,他们还不曾照面,只是远远看着这些精干魁梧的上尉军官,一个个脸上尽是仰望敬畏之情。

李侃和陈锦伦一步当先,走在军官队伍前面,后面依次是白世唯、萧玉堂、赵雄、李健东,余秘书小跑着跟上军官们飞快的步伐。

“各位组长莫急,我先宣读分组花名册。”余秘书气喘吁吁地跑到队伍前面,拿出兜里的名单扬了扬,煞有介事地说。

李侃等点了点头,余秘书清清嗓音,展开名单高声念道:“第一队徐远清、万里兵、易国华、孙嘉庆、李蓝、孙卫、赵文伟、林山、林志、丁日星、程真、王春、钱四海、鲁绪东、赵文龙出列!”

十五位队员整齐出列,排成一纵队,等候命令。

“李组长,这十五名队员,就交给您你指挥!花名册您拿好!”余秘书把第一队队员拨给李侃。

转身,余秘书又点出第二队和第三队各15名队员,将队员拨付给萧玉堂和陈锦伦,并奉上小队花名册。

李侃、萧玉堂、陈锦伦领了各自的队员,回各自办公地点。

最后,操练场上剩下15名队员。余秘书笑呵呵地对白世唯说道:“白组长,这些队员就交由您指挥,棵棵都是军中挑选的好苗子,处座希望您能把他们带出来,将来也是充实到您情报三组的中坚力量,您既是组长,又是教官,我和处座就静待您旗开得胜,捷报频传!”

白世唯凝重地颔首,冷峻的目光扫向排成一排的15名精锐。

一个个浑圆的肌肉,体格健壮,一看就是战术不错的行动高手。白世唯颇为满意。

“队长出列!”白世唯沉声命令。

一声令下,队伍中一名身材中等、五官粗犷、目光坚定的队员出列。

“报上姓名、年龄、籍贯、特长!”白世唯锐利的目光一扫,威严地命令。

“报告组长,我叫陈成,今年二十一岁,湖南长沙人,特长是射击和爆破,我会的武器包括机枪、步枪和各种手枪!”

“不错!陈成,这些队员都熟悉吗?”

“报告组长,这些队员除了一两个相识,大都第一次见!”陈成转身望了一眼身后的队员,中气十足地答。

“拿好花名册,先熟悉队员,明天早晨八点集合队员到情报二科三组组长办公室汇合!接下来,你带领队员做两件事:一、去总务处领取信号定位器和枪支弹药,信号定位器人手一台、左轮手枪人手一支、子弹20发。队长另外向财务支取活动经费一千元法币,暂时保管。二、队伍整肃和队员分工。队伍整肃按军令和特务处工作纪律执行,由你负责监督。队员分工按三三配合,组成4支行动小队,各选派一名小队长。另外设会计1人、内交通1人、外交通1人。队员分工要和大家一起酝酿好,充分协商,你汇总好,明天交由我审定!现在按我的部署带领大家行动,任务完成后负责整队,统一到军官食堂用餐,不允许队员非执行任务外出逗留,晚上九点前休息,养好精力,明天大行动开始。明白吗?”白世唯将队员花名册交给队长陈成,威严地问道。

“是,组长!属下明白!”陈成挺身敬了一个严肃的军礼,大声回令。

“好,现在大家解散!”白世唯挥手解散队伍。

陈成长臂一挥,立即率领队员去了总务处领取装备。

白世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队伍,转身阔步走向自己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坐定,抬腕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三刻,快要到下班的点,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

白世唯悠闲地喝了一杯清茶,从办公桌后站起,踱步到窗边,伸展孔武的双臂,做了几组胸腹肌肉拉伸扩展运动,然后回到办公桌,修长挺拔的身躯靠在直背椅上养精蓄锐。

两组的队员已经到位,手中握有23名精干的队员,如何发挥队员的优势,打好组合拳,形成两支能打硬拼的铁卫之师,作为自己最坚固的情报队伍班底,这是他必须着力思考的点!

这时,办公桌上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白世唯深邃的冷目,射出阴鸷的光,他知道他等待的猎物已经扑向他的大网!

“喂!我是白世唯。”白世唯磁性的嗓音低沉平缓,恰如其分地掩盖了他的兴奋。

“报告组长,我是任侠,我们监视到川端成一从一家房屋中介公司出来后,在复兴路、四川路、甘肃路这几条大街上坐黄包车溜达了一圈,然后进了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中途我们没有看到他与任何人接头,在面馆我们在隔壁桌观察,也未发现有接头迹象,现在,川端成一去了一家叫“松竹馆”的清吟小班,这是一家高级妓院,我们要不要进入跟踪?”任侠一五一十地汇报今天跟踪情况,在对白世唯汇报到川端成一最后的行踪时,他声音有点降低,表现得有些踯躅。

白世唯听出了任侠的意思,紧绷的唇瓣微微一松,他严肃下令道:“任队长听令,盯紧川端成一,佯装嫖客进入“松竹馆”,盯紧他一举一动!对于他接触的每个妓女都要严密筛查!”

“是…组长!”任侠看了看身边偷笑的组员钱方,绷紧的容长脸看上去精神高度紧张,一向洁身自好的他还是第一次在组长的命令下进妓院,他觉得进这种污秽之地有些难堪!但军令必须服从,只好硬着头皮跟进。

“这个任侠!有意思!”白世唯把电话放回电话机,英气沉敛的脸浮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他判定这个川端成一极有可能借青楼之鱼龙混杂,在里头演一场移花接木的好戏!既然鼹鼠出洞,他决定亲自出马!

第三十七章 孤身暗访

白世唯出了徐府巷,到街口雇了一辆黄包车,点名去清吟小班,黄包车夫便知是去秦淮河畔的名妓会所。

“少爷,不知您要去的是哪家小班?”黄包车夫咧着嘴讪笑,粗声问。

“松竹馆。”白世唯慵懒地靠在座上,淡声答。离开特务处大楼前,他特意换下了中山装,在自己存放在办公室的便服中取了一套黑绸暗纹的长衫马褂换上,又戴了一顶黑色礼帽,高挺的鼻梁上再架了一副黑色圆镜片的墨镜,俨然一副浪荡的纨绔子弟做派。

在民国,妓院分三六九等,第一等的妓院叫“清吟小班”,通常以院、馆、阁等命名,如莳花院、潇湘馆、群芳阁等,看这雅号如同售卖文房四宝之所,这里的妓女多为清倌,卖艺不卖身,妓女大都隶籍苏州、扬州或杭州,养家对买来的妓女从小即教其练习笙管丝弦或书画,所以小班的妓女多色艺双绝,琴棋书画、水墨丹青颇为精通,在妓女中的地位最高,如明清时期享誉秦淮河畔的“秦淮八艳”。虽然清吟小班的名妓只卖嘴皮,但要遇上富贵子弟或巨商富贾,在相识一段时间后,即老鸨要够足够的钱财后,也可住局,当然嫖客出资也是令人咋舌,其花费相当于后世富二代追爱豆。一等妓院要付100元的执照费和每月32元的税。

紧挨着一等妓院的附近便是二等妓院,二等妓院叫做“茶室”,大门口设施与头等小班基本相同,茶室与小班的主要区别在于妓女本身姿色、才艺、年龄等。若妓女人老珠黄,就会被老鸨从原来所在的一等小班的妓女转入二等茶室。

三等妓院称为下处,较二等茶室为简陋,妓女资色不如一、二等妓院,通常为平民消费,每月要付30元的执照费和每月10元的税。四等妓院便是窑子,房屋矮小,室内有床或砖炕,茶具桌椅也较普通,妓女衣着平常,有的容颜衰老,来逛窑子的全是苦力、脚力、车夫之类的底层劳动者,每月只付5元的税,不需执照费。

除此之外,还有些暗门和土娼,这些都是民国社会的毒瘤,但因领取执照的妓院是稳定的税源,这时期的妓院在警察厅备案后,属合法经营。

很快,黄包车夫把车拉到秦淮河畔的烟花之地。

白世唯取下墨镜,鹰隼的目光在一排排的院馆楼阁中,很快寻找到目标妓院。

“就在前排第二间小院,拉到门口!”

“好嘞!”黄包车夫呼呼地拉起车,格外卖力。

“少爷,松竹馆到了!”

“辛苦了,伙计!”白世唯重新戴上墨镜,从兜里掏出五元法币给年轻的车夫。

“谢少爷打赏!谢少爷!少爷,要我在这儿等吗?”车夫惊喜地连声道谢,今天遇上手面儿大的,够他好几天收入。

白世唯淡淡点头,低声道:“好,那就到门口等,我出来还用你的车!”

年轻车夫高兴地答应,把车拉到门口五六米远一块僻静的树荫下等候。

白世唯停在松竹馆外,观察了一圈。松竹馆占了三分之一条街,左首是一个二等茶室,名为鑫雅室,右首亦是一家清吟小班,名号为新凤院。左右两家妓院的门楼院落规模和装饰上比松竹馆稍逊。门前停的一水儿嫖客座驾也比不上松竹馆。

白世唯潇洒的身姿停驻在松竹馆,门脸是中式院门,大门上端有三盏乳白色电灯,灯上用红漆书“松竹馆”的字号,两扇门框左右各挂一块长方形铜牌,用黑漆在上端横着“一等”俩字,下面竖写“清吟小班”四字。铜牌上挂有红绿彩绸,垂向两边。大门旁的一侧墙壁悬挂方形木质水牌,水牌四周为黑框,中间用红漆书写馆内清倌花名,水牌上有红绿彩绸垂挂。

白世唯风流倜傥地踏进松竹馆,院子里的穿戴干净整齐的伙计和“叉杆儿”,一见是富贵子弟光临,立刻殷勤地上前笑脸相迎:“爷,是开盘儿还是有相识的清倌?”

“开盘儿吧。”白世唯淡淡地答。

在松竹馆外墙壁的水牌上,白世唯便得知这家清吟小班的妓女共有22人,其中头牌2名。他叫开盘儿,明着是叫所有的妓女供客挑选,实则暗中观察所有妓女。

“爷请往里走,姑娘们还有12位空着。爷是都看,还是只挑头牌和前二等?”伙计周到地把白世唯引入带跨院和小洋楼的三进式四合院,边引路边问。

“就看头牌和一等。”白世唯淡答,表现出一幅手面阔绰的富家公子模样。

“好嘞,爷请跟我来,您来得巧!馆内头牌还剩一位轻烟姑娘,一等清倌还空着秋彤、紫丹、夏荷三位,我带爷一一挑选。”伙计咧开一口大白牙笑道。

白世唯不动声色,淡声一笑。

伙计把白世唯引入一间间居室,白世唯暗暗观察,得知小班妓女的居室按等级多则三至五间,少则两至三间,两明一暗或三明两暗,占房多寡按其声名而定,头牌名妓有独占5间房以上,相当于一个单院。

白世唯看过三个一等清倌,各花了50元法币,让三名妓女脱了鞋祙,明着说是欣赏三寸金莲,实则刻意观察了她们足部的大脚趾和其他四脚趾之间有无明显的缝隙,若是东洋女间谍,必然缝隙宽过常人,这是长年累月穿日本木屐留下的痕迹!

经过查验,这三名一等妓女都无异常,白世唯最后让伙计带着去了头牌的居室。到了头牌的居室,伙计叫出一位身材娉婷、面容清秀灵气的年轻妓女,对她说道:“轻烟姑娘,这位爷英俊潇洒,家资丰厚,好生侍候好!”

伙计说完,退出居室。头牌妓女盈盈而笑,娉婷地走到琴桌,纤纤十指开始清雅地抚琴,琴声婉转。

白世唯犀利的目光默默观察居室内设,内里陈设也较华丽,设有长条餐桌、方桌、梳妆台、靠背椅、坐钟、挂钟、铜床、绣花慢帐、丝缎袅枕、衣架、盆架、茶具等。室内悬挂一幅头牌的巨幅照片,四周墙壁还挂有书画挂屏。

白世唯暗自观察,这时,头牌的一个贴身女佣一副笑脸地端来一个装着清水的铜盆,饶有深意地问:“少爷,只是清饮、弄棋还是住局?”

白世唯一愣!

第三十八章 收为内线

白世唯墨镜下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端着铜盆的老妈子,心中揣摩“住局”之意,莫非暗示富贵子弟可在馆内留宿?

他面色波澜不惊,薄唇掀了掀,浪荡不羁地说道:“我只闻清吟小班的头牌清倌只卖艺不卖身,难道挂羊头卖狗肉?”

老妈子一听,老脸一下像羞得猪肝红,端着铜盆的手颤了颤,差些把盆子里的水洒出。

“没脸的东西,下去吧!小心扫了客人雅兴!”琴声骤然一停,清倌放下琴竹,如黄莺出谷般宛转清脆的声音厉声喝斥。

老妈子把浄手的铜盆搁在脸盆架上,悻悻地退下。

清倌离开琴凳,到方桌前执起茶壶倒了一杯泡好的碧螺春,葱白的手指握着青花细瓷杯,娉婷婉约地走到白世唯面前,将茶杯双手奉起,燕语莺声地说道:“公子息怒,请先喝口茶消渴。”

白世唯未接清倌手中的茶杯,犀利冷峻的目光迅速扫光那双葱白细嫩的手,见其虎口皮肤光滑无茧,紧绷的唇线微微一松,问道:“姑娘是苏州人氏?”

“轻烟正是苏州人氏,自幼家贫,十二岁被生父卖来烟花地做了一名清倌。”清倌说着垂下杏目。

白世唯从她手里接过茶水,借机握住她右手虎口,手指相触,他指腹迅速滑过她虎口及食指、中指指节的皮肤,触感光滑细腻,无一丝老茧。若为东洋间谍,其虎口及指骨关节因长期射击训练,必然长出一层老茧。

再看她穿着绸面绣花鞋的三寸小脚,也足以证明她非东洋女谍,东洋女人不像民国早期的中国女人自幼裹足,她们脚趾不光有穿木屐的痕迹,脚掌也通常大得多。

“公子,是下棋还是赏诗、听琴?”清倌吴侬娇语地问。

白世唯随口道:“听琴吧!”

清倌回到琴凳,抱起一把琵琶,弹了一曲《挂枝儿》,边弹边哀婉地唱道:“你风流,我俊雅,和你同年少,两情深,罚下愿,再不去跳槽。”

白世唯听出来了,这是明代冯梦龙编的一首民歌,表达妓女与嫖客互诉衷肠,妓女对嫖客深情厚意,而嫖客也表示不另寻新欢,对其他妓女移情别恋。

“轻烟姑娘,可也住局?”曲罢,白世唯试探地问。

清倌幽怨地叹了声,清丽脱俗的外表令白世唯生出几分珠入泥沼的惋惜。

“公子,欢场女子纵然会读书写字、吟诗作画,也只是妓院中的清倌,才华只是覆盖于欲望之上的一层薄纱,一旦真正勾起了买主的兴趣,卖艺不卖身也就成了一口空话!娼妓不一定是清倌,清倌到最后却总会变成娼妓!有钱的客人对待清倌和对待娼妓并无什么区别。清倌说破底不过是高级卖身者,是需要一次性大出血才能被买走的人罢了!为了活命,清倌不得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达官显贵、军警宪特、流氓小偷、地痞无赖这些三教九流中悉心周旋,此生没有大的盼头,明珠陷入泥沼,不求千金,只愿得一人真心,赎身为良家,吃糠咽菜也甘心!”

清倌诉完,清丽的脸颊梨花带雨,一双杏目肿得像秋核桃。

白世唯眸色转深,沉声问:“我若还你自由身,你可否为我办成一事?”

清倌一听,脸上绽出欣喜之色,她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此话当真?”

“当真!”白世唯取下墨镜,一双深邃冷峻的目光看向那张清婉的脸颊。

“公子要轻烟做什么?愿闻其详!”李轻烟在清吟小班六年,天资聪颖,识文断字,精通乐理,并非一般的娼妓,自然有贵为头牌的道理。只是性情孤傲,坚持只卖艺不卖身,年十八在妓院这口大染锅,还难得保持处子之身,老鸨也未逼迫,待价而沽,等她松口遇到合意之人,便狠捞一笔。

李轻烟阅人无数,今天一观白世唯风度不凡、不似其他嫖客出言污秽、举止轻浮,便心生好感,便暗使老妈子旁敲侧击,如非她的允许,老妈子不敢胆儿肥地张口问客人是否住局?

清吟小班有严格的行规,诸如不许热客、不许贴钱、不许甩客、不许说丧气话、不许私藏钱财、不许私逃等等,严重束缚妓女的自由,压榨剥削妓女的价值,清倌也不例外,所有的妓女必须遵守老鸨订下的行规,若有违反,轻则谩骂,重则挨打,甚至打得皮开肉绽、骨头断裂!

对妓女有行规,嫖客相应地也有行规约束,嫖客逛妓院,无论是一等小班、二等茶室,还是三等、四等小地方,都得一套套行规来,比如开盘子、见面礼、抽条子、捧脸子、放鞭炮、点红烛,这些玩意儿都是老鸨榨取嫖客钱资的手段!

对于李轻烟这种清吟小班中的头牌,身价自然不菲,没有一两万块莫谈!

白世唯见李轻烟聪慧灵性,明非大体,有意收为内线,在这家高级妓院埋下一颗钉子!

他沉峻的目光看向李轻烟,郑重地说道:“轻烟姑娘,我来这儿不是寻欢作乐,我有军务在身!”

李轻烟娇艳的面目露出一诧,她紧张地看着眼前冷肃英气的年轻公子哥。

“我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上尉军官,今天来此地是暗查军中贪污堕落分子,你可否协助于我?”白世唯问。

“公子,哦不,长官,轻烟该如何协助?”李轻烟忐忑地问。

“我职务是组长,你叫我组长!至于如何协助,很简单,有些风险,但需要勇敢和机智来化解!可愿意?”白世唯审视地看着李轻烟。

“李轻烟只要能赎身,就是赴汤蹈火也无二言!”李轻烟目光坚定。

“好!”白世唯满意地颔首,他伸手示意李轻烟靠近,对她耳语道:“一、你只需留意有哪些军官出入松竹馆,探听他们的姓名、部队番号和军衔,暗中掌握他们营私舞弊、贪污走私的证据;二、暗中观察馆中另一名头牌有哪些军官与之联系密切,记下姓名、职务、番号。这一切行动都要暗中进行,不能露出破绽!更不能被妓院其他人等,尤其是另一名头牌察觉!明白吗?”

“组长,您是让我当眼线?”李轻烟机警地问。

白世唯强势的目光扫过那双机敏的眼睛,绵里藏针地说道:“李轻烟,这是你的一次机会,你若办得漂亮,我会让你重获自由,如果机密泄露,我们抓进去的人从来就没有活人出来!”

第三十九章 接近目标

见天色已暗,白世唯踱步到木窗前,沉着锐利的目光扫向这个四合院。

只见这个跨院坐北朝南,基本形制是分居四面的北房、南房和东、西厢房,四周以琉璃瓦高墙形成四合,房间总数约十余间,其中北房三正两耳五间,东、西房各三间,南屋四间,每间约十余平方米,庭院中间宽敞,花草、鱼池、假山应有尽有,院落之精美不亚于大户豪宅。

白世唯望向院外北面及东、西面一排排厢房,问李轻烟道:“这院子还住着哪些人?”

“这院子除了我,还住着其他三位清倌,我占的是南面4间房,北面5间房住的是头牌肖雅竹,东面三房是一等清倌紫雪、西面三房是一等清倌红丹。我和肖雅竹各有一个单独使唤的贴身女佣,紫雪和红丹共同使唤一个女佣。”李青烟一五一十地答道。

“平常可有交往?”白世唯看着李青烟,继续问。

“我和紫雪、红丹平素倒还有些交情,姐妹间你来我往。唯独肖雅竹深居简出,性格有些摸不透,不太与我们来往,看上去有些古怪。”李青烟自言自语道。

李青烟一说,白世唯听出了蹊跷,心中的疑团逐渐清晰,他鹰隼的目光盯着北面正房亮起电灯的几间正房,佯装漫不经心地问:“肖雅竹是松竹馆的花魁?”

“她是半路来的,听老鸨子说,她以前在东北沈阳的怡春院,是那里的头牌,因她身段好,长相也妖冶,卖艺又卖身,特意来松竹馆捧她的富贵子弟、豪门巨贾、军官要员都有,她只要对方手面阔绰,给足钱财,来者不拒,所有她的回头客很多,来找她的都是老相识。她在小班的生意是最旺的,其次便是紫雪和红丹,我虽为头牌,却比不上她们几个。”李轻烟如实地说道。

白世唯注意到李轻烟的居室在南,而肖雅竹的居室在北,一南一北,居室正房的位置刚好相对,中间隔着约三十米宽度的院子,视力要不差,对面房间若敞开窗户,是可以观察到里面所有动静。他长臂一挥,让李轻烟靠近北窗位置,问:“如果北面开着窗,你的眼力能否看到对面房间里的动静?”

李轻烟试了试,这时对面老妈子正好半开小窗透气,她的视线清楚地看到里面两个人影,一男一女,女的波浪卷发用两枚珍珠花夹束在耳后,穿黑底红牡丹提花旗袍,正是肖雅竹,男的穿灰布长衫带着礼帽,看穿戴并不阔绰,倒斯文得像学者教授或是账房先生,她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暗自嘀咕道:“肖雅竹今天的客人看着有点寒酸,不像她惯常的风格?”

白世唯的视线也捕捉到那道穿长衫的身影,他锐利的目光扫到方桌下一只黑色的皮箱,与马鸿的描述正好相符,里头的男人极有可能便是目标川端成一。

他谨慎的目光扫向院子进进出出的人影,见东面房和西面房门庭若市,里面传出热闹的行酒令声,一桌嫖客喊了几个妓女摆花酒,其他进出的便是馆内的伙计,他问李轻烟道:“院子里有无巡守之人?”

“院子里有两个站院的,他们主要是领着客人进出,监守清倌是否私逃,顺带防火防盗。”李轻烟不屑地说道。

“想办法把他们调开!”白世唯冷肃道,从兜里掏出一张大面额法币。

“好,我叫老妈子唤他们去给我到外面酒铺打些好酒!”李轻烟犹豫了片刻后答应,她接过白世唯放在桌案上的一百元法币,走到居室外喊了一句老妈子,老妈子立刻屁颠地过来问:“轻烟姑娘,什么吩咐?”

李轻烟对老妈子耳语了一番,老妈子立刻拿了纸币去贿赂两名站院的。

“组长,还有什么吩咐?”李轻烟见白世唯若有所思,殷勤地问。

“肖雅竹不好接近,你若冒然亲近,她必有防备,你想办法把她屋里的女佣买通!在她身边设根眼线!”白世唯沉声说道。

李轻烟点头道:“组长提醒得极是,肖雅竹的女佣和我屋里的老妈子交好,通过我老妈子去贿赂她,不是难事,我会按照组长的意思去办!”

白世唯满意地勾唇,他犀利的目光审视地看向李轻烟,厉声道:“我们今晚的谈话不能泄露给任何人,我会差遣警察局的人为你办妥赎身之事,但办妥之前你必须守口如瓶,在我掌握到足够的贪赃舞弊证据之前,你必须留在松竹馆当好我的眼线,明白吗!”

“组长,我懂!我一定会小心行事,当好您的眼线!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李轻烟言辞恳切地回答。

“好!以后每隔三天,我会派我的人过来见你,你把所有探听到的信息交于他,我若有任务交代,他亦转达给你。”白世唯特意交代。

李轻烟点头,她抬起手腕,从自己左腕上褪下一个翠绿的玉钏,双手恭敬地递到白世唯面前,说道:“组长,这是您所派之人与我头次见面的信物,他见我只要出示此信物,我便会无条件见他!”

白世唯暗许,心想这李轻烟是个有些城府、心细如发的女子,他接过那只玉钏,微露笑意道:“你想得妥当,这只玉钏就是我的人和你约定见面的信物!”

李轻烟见白世唯赞许,清丽的脸生出几分自信。

“这是三百元法币,除了你上交的茶资,其余你留着活动费用。不够,我会差人送来。”临走前,白世唯再次掏出几张大面额法币。

“组长,这些花费够了,其实我自己还有些体己,不用您这般破费!”李轻烟腼腆的答。

白世唯不置可否,他视线扫了一眼窗外,起身离开,见李轻烟殷勤地相送,他摆摆孔武的手臂,示意她留步,而后行动迅速地甩出大步,矫健的身姿借着四周黑魆魆的夜色和院子进进出出的嫖客掩护,快速穿过花丛山石掩映下的过道,悄悄潜入到北面肖雅竹的居室外围!

第四十章 木铃小组

因事先支走了站院的伙计,白世唯墨色的长衫马褂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十几个箭步飞速摸到北面两间耳房。

耳房为佣人房及杂物房,在三间正房两头,门窗开在南面,北面是高墙,房间外围植有一排高大的香樟,枝繁叶茂,是最好的隐身场所,白世唯弯唇一笑,矫健挺拔的身躯迅速没入一团如伞盖般浓郁的树影,一双潋滟生光的深眸,机警地环伺四周,一动不动地潜在暗夜。

一道黑色的人影像一道闪电,从西面耳房闪到正面厢房的一扇紧闭的木窗下。

白世唯敏锐的夜中视物能力,一眼看出了这道身影正是自己的组员任侠。

他俊眉一蹙,看来任侠行动顺利,已经盯牢了目标,并顺利接近外围。

他见任侠潜伏在窗户底下,便悄然摸了过去,用手肘轻轻触碰了任侠的肘部,任侠一惊,竖起长眉正要反手擒拿,手腕刚用力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扭住,他转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组长,他心里一喜,把要滚出喉咙的闷哼声压制住,低声惊喜地问:“组长,你几时来的?”

白世唯目光射向窗内,示意他小声,为了防止自己的身影在光照下留下痕迹,他刻意压低身躯,耳朵贴着墙根听了听,里面说话声细弱蚊蝇,他示意任侠离开窗底,跟他绕到正房的北面,北面是一条一米宽的夹道,夹道外就是松竹馆的外墙,紧邻外马路。北墙未开窗,白世唯伸手触摸了墙体厚度,发现这道北墙厚度有5-6厘米,如果用窃听器,效果可能要打些折扣,只能重新返回南墙窗户底下窃听。

他冷声问身侧的任侠:“情况怎么样?另一名组员呢?”

任侠汇报道:“回组长,我跟钱方分头行动,我从这道外墙翻墙潜入,暗中探查到川端成一进了这间妓女的屋子,便一直潜伏在外围紧密监视川端成一动静,以防脱钩,但应为墙壁有隔音效果,窗户也紧闭,我目前还未能窃听到谈话内容。钱方也在这家妓馆内,我让他带了两名警察局的督察员,以检查治安为由,让他公开跟妓馆的老鸨周旋,暗中查视那些妓女资料,看有无可疑对象?”

白世唯听后默许地一笑,赞赏的目光看向自己有意栽培的任侠,激励道:“任队长,干得好!明暗两条线,互为补充,一子不落,行动步骤缜密!”

任侠羞惭地笑笑:“谢组长赞誉!属下这点雕虫小技不值一提,与组长的能力相比,还相差孙猴子一个筋斗云的距离哩!”

白世唯弯唇一笑,他勉励地拍了拍任侠壮实的肩头,言简意赅:“好好干,只要有才干,英雄有用武之地!”

任侠重重地点头,从白世唯期翼温暖的目光中他看到了前程的希望!

“时间不能耽误,我们立即摸回南墙,你注意隐蔽,到旁边给我警戒,我到窗下看能不能窃听?”白世唯当机立断。

“是,组长!”任侠紧跟着白世唯矫健的身姿,迅速潜回南墙。

白世唯猫着腰紧贴着墙根,行动机敏得就如一只夜行的金钱豹。

而任侠行动快如闪电地潜伏到五米开外的香樟树下,躲在树后警惕地为白世唯巡哨。

白世唯望了一眼紧合的窗户,刚要抬手按下英格手表上的秘密开关,将藏在表中的窃听器取出,这时,一道绸布帘子拉动的轻微声响入他耳中,紧接着一道男人拉长的影子投向鹅黄色的窗帘!

他心里一沉,反应迅速地将身形一闪,一个箭步迅速没入到距窗户三米开外的墙根。

吱呀一声响,一扇直棱窗打开,里面探出一个人头,正是川端成一,他警惕地扫视了四周,顿了顿,又让里面的肖雅竹打来一脸盆滚水,他抬手将脸盆往窗户底下一倾!哗啦一声,四周没有任何动静,这才又把窗户重新合上,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映出一点光亮。

白世唯心头一松,看来这个川端成一反侦察能力十分强,刚才这一举动便是探查周围有无可疑之人窃听。

他长吁一口气,那盆滚锅水就要临头浇下,后果不堪设想!

待里面又传出细微的声音,他又潜了过去,将窃听器重新取出,粘合在直棱窗的雕花细棱上,拉出细如发丝的高弹力黑色天线,牵引到一丈余长后,他将耳塞塞入右耳,潜到侧墙凝神窃听。

一阵杂音后,房内清晰的谈话声通过电波源源不断地传入他耳中。

虽然里面交谈的都是京都口音的日语:

“江美,你负责策反的中国军官要主动套取情报,陆军参谋本部和日本驻南京领事馆对我们木铃小组的组建寄予厚望,尤其是三井须弥副领事和助力武官木村智仁阁下直接指导我们这次南京情报网的建立,由我联络指挥,这次小组建立后,我会视情况在南京逗留几天,组长的人选是酒井大尉,代号“火鸟”,我已经向火鸟发出信号,如果一切顺利,两天之内他会主动到我约定的地点联系,我会将这只皮箱给他,里面是建立谍报小组的电材和活动经费,不用我另行交代。”川端成一对肖雅竹交代道。

“川端阁下,那您的意思是让我把这只皮箱交给酒井大尉?”肖雅竹疑问道。

“不,这只皮箱放你这儿不一定安全,我会另行和他见面交接,你以后和火鸟组长单线联系,情报交接方式由火鸟组长和你约定。”川端成一狡诈道。

“嗨依!高桥江美明白!”肖雅竹服从地答。

“你这里安全吗?身份有无暴露的危险?”川端成一阴沉地问。

“回川端阁下,江美行动谨慎,目前没有任何暴露的危险!”肖雅竹狂妄地笑。

“呦西!不愧是土肥原将军亲自训练出来的帝国之花!”川端成一哈哈大笑。

……

接下来是川端成一和高桥江美鬼混之声,白世唯取下耳蜗的窃听器,俊眉深蹙,看来如他判断,这个肖雅竹的确是川端成一麾下的一个东洋女谍!

他凝神一思,一个针对抓捕“木铃小组”的初步计划在头脑中成形!

他迅速退离,对不远处警戒的任侠伸臂一挥,任侠立即贴近,他沉声命令道:“留钱方继续在松竹馆盯梢,你我先撤,回本部与其他队长汇总情报!”

第四十一章 追踪火鸟

白世唯带着任侠穿行在夜色中的南京街面,走至徐府巷附近,二人已经饥肠辘辘,便就近在巷口的一家熊记肥鹅铺,要了一盘卤鹅,加了几个馒头包子,吃得好不快哉!

店里的伙计为了招揽生意,在店门口烧着柴火熏烤肥鹅,滚滚烟气扶摇而上,袅袅升起,闻着飘过的鹅肉香味、耳边听着油脂滴在烧旺的柴火上响起的噼噼啪啪声,白世唯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个时代的烟火气息。

“组长,照您窃听的情况,这个川端成一非木铃小组的组长,那他完成任务交接后,我们就没有跟踪的价值,是不是可以对这条大鱼收网?”任侠一边咀嚼着鹅肉,一边分析着案情。

“虽然组长是火鸟,川端成一的使命结束,但我们还不能过早收网,必须让他多活些时日!”白世唯阴翳地说。

“如果这条鱼脱了钩,我们抓捕就不易!”任侠疑虑道。

白世唯放下竹筷,稳操胜券地笑了笑:“当然不能让他跑了,要将他控制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既不影响我们对木铃小组的抓捕行动,也要让日本特务机关相信川端成一是安全的!”

任侠疑惑地看向成竹在胸的白世唯,谨慎地问:“组长,恕属下愚钝,这个川端成一如此狡猾,我们恐怕不好控制?”

“那我们就给他的南京之行制造点天灾人祸!”白世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开水,哈哈大笑。

“妙,妙!组长高明!”任侠恍然大悟,敦厚的脸庞扬起一丝会心的笑。

很快,一盘美味的卤鹅被二人风卷残云,白世唯少量地吃了点白米饭,便放下碗筷,看着任侠食欲旺盛得又吃了一碗米饭,他淡淡一笑,看着店外的烟火色,等任侠吃完。

“伙计,过来结账!”白世唯见任侠吃得差不多,叫来伙计。

“组长,这一顿我来付,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任侠连忙放下碗筷,豁地站起,高大的身躯离座要去付钱。

“伙计,多少?”伙计迎过来,任侠抢着问。

“一盘鹅,加四个包子馒头,三碗米饭,一共九块二角,给您优惠,就给九块吧!”伙计操着一口扬州口音爽朗地笑。

任侠摸了摸口袋,只有六块法币,他一下涨红了脸。

就在他尴尬之际,一张十块的法币递给了跑堂的伙计,声音淡淡地打发道:“不用找了!”

“谢谢二位爷!以后常来!”

白世唯微微点头,对愣着的任侠开玩笑道:“这一顿算你先欠我的,等你发了工资再来请我!”

“是…是,组长!”任侠腼腆地笑了笑,对白世唯不着痕迹的化解尴尬颇为敬佩。

像他这种少尉军官,在特务处一个月可以领取60元法币,一顿大餐花费十元法币,对于出身贫寒、家底不厚的他而言,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所幸食堂里的供应免费,平常不外出吃饭也无须多少花销,裤兜里也就兜十元左右法币,前几天因为买了几块洋皂,忘记兜里只剩六块。

离开熊记卤鹅店,白世唯看特务处本部已经没多远,只剩一箭之地,便和任侠加快步伐,健步生风地走过狭长的巷子,到达特务处大门外。

特务处属于半军事禁区,在晚上七点后,开始大楼戒严,此时,两名岗哨在大门口警卫。

白世唯和任侠出示了军官证件,岗哨的警卫兵检查完证件放行后,二人阔步走进特务处大院。

到了办公室,时间刚好指向八点一刻,李鸿、袁兴、李达三位队长、队副已在情报三组办公室等候。

见白世唯和任侠容光焕发地进来,一个个精神振奋,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组长,今天是不是大有收获?”马鸿见白世唯穿着黑绸长衫马褂,一副富家少爷打扮,好奇他这身乔装去执行了什么机密任务,立刻来了兴致凑上前问。

“马队长,本组长微服私访,去了勾栏卖笑之地,还好有些惊喜,现在就看你们的情报,汇总后作出综合的判断!”白世唯潇洒地撩开马褂下长衫的下摆,霸气地坐在自己的办公藤椅上,扬起英气的眉,豪迈地大笑。

“组长,一路奔波,先喝口热水!”袁兴狗腿地给白世唯桌上的茶缸倒了热水,双手殷勤地放到他面前,嘴甜地说道。

“袁队长,你先说说你们队的情况!”白世唯接过热腾腾的茶缸,吹开了表面的茶叶沫,饮了一口,饶有兴致地说道。

袁兴傻呵地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汇报道:“组长,我和朱智深今天跟踪大鱼先后到了思明路、宁海路、中山路,最后被他绕回到了复兴路的一家陈记面馆,然后我们就在这家面馆监视,经过侦查,现场未留下任何可疑行迹,对目标接触过的面馆老板我们也秘密观察了半天,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举动,我判断这家面馆可以排除目标和鼹鼠接头的嫌疑。”

白世唯嗯了一声,锐利的目光看向李达,示意他接着汇报。

“组长,我们队的情况也是一路跟踪,并未发现有可疑对象与目标接触。”李达挑起眉说道。

听完两个队副的汇报,白世唯心中有些数,他期翼的目光最后看向马鸿:“马队长呢?”

马鸿敛眉一笑,沉着地说道:“回组长,我这边有些情况,您离开东方旅社后,我和赵耳继续监视307号房,约莫下午四点钟,一个苦力进了他的房间,从里面拿出那个行李箱离开。我让赵耳紧随那个苦力,随后发现该苦力进了一家日本浪人板花明人开的福仙旅社,将黑皮箱寄存到该旅社后,便回到自己贫民窟的住处,再无行踪。”

“噢?这么说川端成一是要离开东方旅社?”白世唯急声问。

“我在东方旅社查了退房记录,发现并无川端成一化名钱峰的退房记录。”马鸿答。

“狡兔三窟!这条大鱼不会察觉到我们的行踪,我和组长跟踪到他落脚的一家叫松竹馆的高级妓院,经过我们排查,发现一名叫肖雅竹的妓女是他接头的一只鼹鼠!至于那名苦力,我认为价值不大,因他随身携带的那只黑皮箱藏着机密,在旅社的那只行李箱不过随身换洗衣物,一只毫无价值的行李箱,他不会冒险动用鼹鼠,至多雇佣苦力为他运送行李,应该不是鼹鼠!”任侠分析道。

“据我在松竹馆窃听的情报,可以判定川端成一的使命是受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和日本驻南京领事馆的派遣,在南京组建一支叫“木铃小组”的间谍组织,他并不是小组的鸽子,鸽子是一个代号“火鸟”的日军大尉,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将他随身的那只黑皮箱交给火鸟,由火鸟组建谍报队伍,而他在和肖雅竹的谈话中提到,他已经成功发出联络信号,火鸟会在两天之内与他取得会晤。照我们今天各队的跟踪情况,我们在川端成一现身的几个地点运用排除法,可以将那几条道路、陈记面馆、松竹馆排除,那么他发出联络暗号的地点只有东方旅社!

之前,我提到在307号房间潜入探查时,发现一枚特制的红色大头针,这枚针极有可能就是他留下的联络暗号!

那么,鼹鼠是怎么发现这枚联络暗号?!”白世唯分析后,抛出一个关键的疑点!

“马队长,进入307号房的除了苦力,还有哪些人?!”李达焦急地问。

“我和赵耳可以说,一眼不眨地轮流监视307号,不可能会有漏网之鱼!除了那名苦力,并未有人进入307号!”马鸿皱眉道。

“不会是苦力!只有方便进入房间的人才会首先发现那枚大头针!”袁兴一阵深思后,说出自己的观点。

白世唯踱步到窗前,犀利的目光望向暗黑的苍穹,凝思了片刻,推敲道:“我认同袁队长和任队长的观点,这个苦力可以排除在嫌疑之外,一、苦力的身份是无法随便进入一家高级旅社的贵宾房间;二、苦力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川端成一的入住信息;三、苦力若是鼹鼠,川端成一不会多此一举地把毫无价值的行李箱交给他,而把装有谍报电材和组织花名册的重要皮箱带进松竹馆!所以,这只鼹鼠另有其人,也许是火鸟,也许是与火鸟相关联的人!”

“组长,既然马队长和赵耳都未发现有其他接触307号的人,那这只鼹鼠会不会就是旅社的老板或经理?他也许通过别的方法与川端成一对上暗号?而非那枚红色大头针!”任侠灵光一闪,突然提出一个大胆的思路。

任侠一说,马鸿、袁兴和李达豁然开朗,都觉得任侠的假设对路!

白世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思路,他坚信那枚红色大头针不会那么简单,也不会是川端成一的烟雾弹,他派出的跟踪小队一定有遗漏,他凝神一思,谨慎地做出最后行动部署:“东方旅社的老板和经理可列为嫌疑,但我们还是不能轻易放弃这条线索,我们做好三保险:一、由马队长带队秘密调查东方旅社老板和经理资料,对他们的情况进行侦查:二、对川端成一出现的几个地点,我们还要继续回头查,由袁兴带队找到与307号房间相似的那枚红色大头针,守株待兔找到取走大头针之人!三、万一前两步都没有线索,我们把重点放在第三步,由任队长带队,盯牢川端成一,他秘密接头并取走他黑皮箱的人,便是火鸟无疑!只是任队长任务艰巨,你负责扫尾,所有的希望极有可能在你这里!所以,你这队我增派李达协助你,一起盯牢川端成一的动向!监视到火鸟,不能打草惊蛇,暗中跟踪他,将监视目标转移到火鸟!至于川端成一,你们要精心设计一场车祸,让他伤筋动骨十天半个月!现在辛苦诸位,追踪到火鸟前,人人必须日夜值守,防止目标脱钩,都听明白了吗!”

“是,组长!属下明白!”四位队长、队副齐声应令。

“好,解散,执行行动!”

白世唯一声令下,马鸿、任侠、袁兴、李达一个个精神抖擞,鱼贯而出!

第四十二章 浮出水面

白世唯站在窗边,注视着繁星闪烁的夜空,一钩冷月渐渐变圆,想想已近四月末,离“七七事变”还剩两个月时间,而现在华北局势复杂而危急!

在后世他阅读过一些史料知道,作为华北主政者的二十九军军长宋择元在日本特务机关的政治拉拢和诱降下,举棋不定,态度不明,一方面具有军阀割据思想,拥兵自重,希望掌握华北军政实权,幻想通过与日本人交涉保留自己在华北的控制权,另一发面看不清日本方面以和谈掩饰作战的图谋,疏于构筑防御工事,盲目撤退守军,造成一种“不战不和”的尴尬状态,以致于日军进攻后,宋择元才命守军仓促应战,造成平津迅速沦陷,华北沦入日人之手,作为主政长官,他举措不定,造成华北当局疲软无力,进退失据,不无原因。

对于华北之局,主政长官之昏聩和割据思想,他即便将日军大本营在华北扩大侵华作战的时间、兵力部署等报告奉送到宋军长案头,也不一定能叫醒一只昏聩的狮子,国民政府军在华北的失利,这是他无法阻挡的历史方向!

但对于淞沪抗战,他大有可为,基于“七七事变”后,南京国民政府积极备战,他的情报将受到国府高层重视,他记得相关史料上记载了相关史实,在“卢沟桥事变”后六天,常校长致电宋择元,措辞强硬:“柳条湖案必不能和平解决,中正已决心全力抗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以保持我国家和个人之人格,此次胜败,全在兄与中央保持一致,无论和战,万勿单独进行,不予地方各个击破之隙,则最后稳算必为我方所操。请兄坚持到底,处处固守,时时严防,毫无退让余地。今日对倭之事,唯能团结内部,激励军心,绝对与中央一致,勿受敌欺则胜矣。”

随后,常校长在庐山紧急召开国防军事会议,制定了三项应变措施:

一、编组第一线战斗部队100个师,预备部队80个师,于7月底前,组建好指挥大本营及各集团军、军团等一切事宜;

二、把可供半年之需的弹药存放长江以北三分之二,长江以南三分之一。如兵工厂一旦被日军摧毁,则从法国、比利时购买军火,经香港、越南运回国内;

三、准备后备兵员100万人,军马50万匹及半年的军粮等。

可见,“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南京国民政府投入了全面抗战的部署,随后,在淞沪战争爆发后七天,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成立了指挥抗战的最高统帅部,将与日军展开作战的区域化为五个战区,其中第一战区在河北及鲁北地区,司令官由常校长兼任,辖第一、第二、第十四集团军;第二战区在晋察绥地区,司令官为阎西山,辖第六、第七、第十八集团军;第三战区在京沪杭地区,司令官为洪玉祥,后改由常校长兼,辖第八、第九、第十、第十五、第十九集团军;第四战区在闽粤地区,司令长官为何英钦,辖第四、第十二集团军;第五战区在鲁南及苏北地区,司令长官由常校长兼,后改由李中仁为司令官,辖第三、第五集团军,另将西南各省部队编为第一、二、三、四四个预备军,随时调令。

随着战场形势的急剧变化和战局规模扩大,中国战区后面又几经调整。比如在1937年九月以后,又在津浦路设第六战区、在长江下游沿岸布放第七战区。

白世唯脑海中冷静地梳理着历史的时间轴,按照特务处的活动重点,他将来的战场势必在第三战区的京沪杭地区,在上海滩沦陷后,他们这些特工将被刀斧手派往京沪杭敌占区,开展对日情报搜集、敌后破坏以及敌后锄奸工作,彼时形势的严峻比之战前不言而喻,他们将潜伏在危机四伏的敌占区,将刺刀插入日军特务组织和日本驻军,配合中国军队正面战场进行敌后侧击!

冷静地权衡利弊,白世唯调整自己的战略,将日后的情报战重心由战前获取日军的战争阴谋转为战后对日军各派遣军作战兵力部署、火力配置、进攻计划等军事情报,以及对日军内部进行分化、破坏!

要获取日本的军事情报,必须打入日军内部,安插内线,联合苏联间谍和日本国内的一部分进步反战力量,将他们团结在自己的阵营,收为己用,为自己提供日本国内第一手资料。

白世唯想着长远的棋局,深邃的脸廓愈发凝重,他蹙眉深思了一会儿,见天边的钩月渐渐没入墨黑的云层,他活动了自己的筋骨,孔武有力的肩臂打出几套虎拳,然后潇洒地甩了甩颈项,迈开长腿阔步回到办公桌,在藤椅上闭目凝神了片刻。

耳边敏锐地捕捉到西面办公间的几声轻微咳嗽声,心想是情报一科的李组长,想必他今天的工作已经启动,接下来他的密查任务也是十分繁重,要对南京所有的军事机构进行逐一筛查,由粗到细,由浅入深,最后汇总到最有嫌疑的名单,这需要十分细致的功夫,如果调查不深入、判断不严密,就会让隐藏在军中的鼹鼠漏网。

对于李侃的密查这条线,他把它当成外围,而自己在松竹馆设的眼线,将是内围,到时两组名单进行比照,重合率高的无疑增加间谍嫌疑!

此外,他还有自己的一手好牌,那些落入他手中的军中贪污营私分子,他必须敲骨吸髓,拿他们开刀!这可是他的一条财源!

身上的法币已经不多,他必须找到第一个贪污营私分子进行狠敲一笔!

想到这里,他弯唇一笑,双目睁开,深邃的眸光变幻莫定,透着阴沉之色。

起身正要离开办公室,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挑眉一蹙,随后拿起,低沉的声音道:“喂,白世唯。”

“组长,是我,任侠!”电话那端传来任侠激动的声音。

白世唯微微勾唇,急声道:“任队长,什么情况?快说!”

“回组长,我和李队长蹲守在松竹馆门口,发现一个可疑的情况!”

任侠顿了顿,接着兴奋地说:“刚才川端成一从松竹馆里面出来,他雇了一辆黄包车,这辆黄包车的车夫我有印象,我认得这张面孔,川端成一早上从东方旅社出来,也是这个车夫拉的车,晚上又是这个车夫,南京街面几千辆黄包车,这个黄包车夫一早一晚守着川端成一,如果没有事先约定,岂非太巧合?!现在我让李队长离开松竹馆,继续跟踪川端成一,我在一个杂货铺找到一架电话,紧急向您汇报这个重要情况!”

白世唯一听,俊眉一舒,朗声大笑:“判断准确!任侠!你这是条重要的线索!之前我们一直苦苦思索川端成一用什么方法给火鸟发出联络暗号,能想的我们都考虑到了,唯独疏忽了他身边接触的车夫!这个车夫既然是熟面孔,嫌隙十分大!你和李队长继续监视川端成一和他身边的车夫!不出我所料,明天火鸟势必现身!”

第四十三章 整编行动

火鸟已经浮出水面,这张网正慢慢收拢,白世唯对行动队进行了重新部署,他思虑了片刻,拿起桌上的电话机,拨出东方旅社302号房的电话,几秒后,电话那端接通,传来队长马鸿的声音:“喂?”

“是我!白世唯。”白世唯急促的声音。

“组长,我是马鸿。”马鸿低声道。

“火鸟已经有了别的线索,你这边带着赵耳撤出东方旅社,明天一早到我办公室,我有别的紧急任务交代!”白世唯下令。

“是…组长!”马鸿有些发愣,刚刚回到东方旅社不久,便要求撤出,行动转移之迅速,让他有些意外,既然组长让他撤出东方旅社,必有确切的线索,转念一想,心里有些轻快。回令后,他高兴地向房间的赵耳伸手一挥:“赵耳,归队!明天到组长办公室接受新的任务!”

赵耳也是一懵,随后心领神会,壮实的圆脸浮出一抹兴奋。

“另外,你想办法找到袁兴,让他也归队,明天你们一起到我办公室,我会重新分派任务!”白世唯继续紧张地交代。

“是,组长!”马鸿兴奋地答。

白世唯把电话机挂回电话架,长舒一口气,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深夜十一点,他端起桌上的茶缸喝了几口,关灯离开了办公室,回军官宿舍休息。

翌日清早,在军官宿舍整齐响亮的起床号中,白世唯动作迅捷地整理好床寝、洗漱,看了看初升的旭日,快速地搓洗了换洗的衣物,端着搪瓷脸盆到花园的晒衣区,将拧干的一套长衫马褂和裤、袜平摊在晾衣绳上,晾好衣物后,立即去了军官食堂吃早点。

早上八点,白世唯准时到达情报三组办公室。

“组长早!”十五名新队员提早在办公室门口列队,个个精神饱满。

白世唯威严地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队员们整齐划一的卡其色军服上,眉宇一蹙,低沉的声音问队长陈成道:“每位队员从总务处领了几套衣服?”

“报告组长,每位队员领了两套衣服,一套军服、一套中山装。”陈成立即回答。

白世唯不悦地命令:“都回去把军服换了!换成中山装或者自己家里带的便服!这次外勤任务要求行动隐秘,不许暴露目标,大家穿得越普通越好!”

“是,组长!是我考虑不周!特意让队员今天都统一穿好军服!”陈成刷地一下脸红。

白世唯严厉道:“加入特务处,就是一名特工,特工的行动要求行踪隐秘,不能让自己在行动中暴露身份和行迹,一切任务都是暗中执行,大家明白吗?”

“是,明白!”队员们挺直军姿,齐声回令。

“好,大家先去宿舍换好便服,队长、小队长、交通员和会计换好服装后到我办公室,其他队员到操练场待命,并准备好十二台信号定位仪,九点一刻准时行动。”

“是,组长!”陈成声音洪亮地回令,伸手一挥,带领十五名队员踏着整齐的步伐离开。

白世唯望着新队员训练有素的背影,深邃的目光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他阔步走进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快速浏览了当日的《中央日报》,其中四版头条登出的一则《首都警察厅副厅长陈章衡贪污走私钨矿获刑七年》的报道引起他的注意!

看着报道的内容,他鹰隼的目光蓦地变暗!

钨矿走私对国家百害而无一利!

他深知钨矿是一种重要的军事战略物质,在军事和工业上具有战略意义!

第一次欧战后,各国对钨砂的需求猛增,而中国钨砂藏量居天下之冠,英、美、德、日等国便大量抢购中国的钨砂,对中国钨矿的开采形成直接的刺激!因钨矿主要在粤、赣、湘三省边界的南岭地区富集,这一带的私钨走私尤其猖獗。

而这时期中国的军事工业与钢铁工业还不发达,对所产钨砂无法利用,外销成为中国钨砂的主要甚至唯一出路。

民国二十五年,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明令钨砂为军事物质,不许私人经营销售,其下辖自然资源委员会为了统制全国钨砂,在江西、湖南、广东三省实行钨业“三统制”政策,即:统一价格、统一地点、统一收购。“三统制”政策实施后,钨商的经营利润被压缩,而各省的钨砂生产成本和运输价不同,比如广东“钨砂专营处”收购价格相比江西、湖南偏高,临近广东的钨砂商贩们便进行省际走私,将钨砂偷运到广东,再由广东销往香港和海外。

往后,因广东一省的产钨量居全国之冠,又是通往香港及海外的主要通道,国民政府便在广东建设厅设立“钨砂专营处”,作为全国唯一的合法收砂机构,相当于垄断了全国收砂权,然而在黑市的巨大利润刺激下,在正常钨砂外贸的同时,通过走私输出钨砂的现象仍十分严重,成为困扰南京国民政府的头疼问题。“钨砂专营处”实则有名无实,大量的钨砂落入了走私商的商船,经香港偷运到英、美、日等国。

在国家防御备战时期,重要战略物质走私成风,若暗中卖给敌国军工业财阀,损失的不仅是国民政府国库的亏空,更是严重的资敌!

他必须暗中调查,弄清私钨的来源、去向与走私路线,借此打击私钨,也挖出几个走私巨头好好敲骨吸髓!

白世唯愤慨地思虑着,这时,马鸿和袁兴带着组员走进他办公室。

“组长!”马鸿和袁兴并肩进来。

“坐!今天我们组内小范围碰个头,因敌情的变化,我们相应调整任务部署,现在我的计划是整编成两组,一组由马队长带队,负责教导新入队的15名队员,带领队员追捕气象间谍;另一组由袁队长带队,带组员赵耳和林祥,你们三人策划一场车祸,从侧面策应任队长和李队长,在目标川端成一出逃前,用车祸困住他们的手脚!”

第四十四章 精心设计

“组长,这十五名队员成色怎么样?”马鸿谨慎地问。

白世唯朗目若星,快慰道:“这十五名队员棵棵都是好苗子,从军中挑选的军锐,我们要善加培养,将来也是充实我们情报三组的中坚力量。马队长,你要悉心教导,既要当好队长,又要当好教官,让他们顺利进入角色!”

“是,组长!属下一定全力以赴!”马鸿一想到组里又有新生血液,精神倍加振奋。

白世唯欣慰地点头,锋利的目光转而看向副队长袁兴,冷肃地交待道:“袁队长,你这边虽然只有三名组员,但运用得当,四两拨千斤!你们的核心仼务是针对川端成一和疑似他同伙的车夫,设计一场意外交通事故,手段要干净利落,不能露出破绽!川端成一生性狡猾,如若被他识出这场车祸是被人有意设计,我们抓捕木铃小组的计划便会胎死腹中!所以对撞击地点、撞击方式、撞击力道等每一个行动细节都要仔细推敲!你们撞人后的戏份也要演得逼真,不能让他们识出端倪!”

“是,组长!属下保证把这桩活儿干得干净利索!让川端成一想破脑壳都不晓得是有对手在暗算他!”袁兴抬起浓粗的眉毛,睁圆明亮的眼睛,豪爽地保证。

“嗯,”白世唯眸光微暗,沉吟地说道:“不出我推测,火鸟今天便会现身,找到他的上线川端成一,完成碰头和任务交接,届时,川端成一便会考虑撤离南京,你们随时监测他的动向,只要火鸟离开,他和车夫从福仙旅社出来,你们便一路跟踪,选择合适的路段进行出击!”

“组长,撞击路段好选择,现在南京街面主次干道都是车水马龙,发生一起车祸再平常不过,只是川端成一他坐的是黄包车,我们要达到行动效果,最好选用汽车作为首选的行动工具!”袁兴思索道。

“提议不错!南京街面有无汽车行?”白世唯锁眉问。

“回组长,南京街面的汽车租车业刚刚兴起,虽然汽车行的规模比不上沪上,但也有几家有实力的汽车行,比如新京汽车行、华德汽车行、仁昌汽车行这三家,这几家行的股东从上海购进了一二百辆进口汽车。其他的小车行,实力就逊色得多,名下大概就3至5辆汽车。如若我们要租汽车,我提议从仁昌汽车行租车,这家车行车辆多,价格也相对公道。”袁兴一五一十地介绍。

“不错,果然这街面上的事你都熟悉!那就照你说的办,去仁昌车行租一辆汽车!”白世唯哈哈大笑。

“组长,只是这租车费用高昂,据我打听,租一个钟点的车要四块钱,超过一个钟点,按每个钟点三块钱算,另外还要给司机一成的小费!如果包车的话,一日大概要一百块法币!我们组里一个月的活动经费才一百来块,这就有点捉襟见肘了!”袁兴摊手沮丧地说道。

“这坐一次车就是一个工厂技术熟练工一成的月工资,是一个佣工二成的月工资,可以买一斗米、一担柴、两刀肉,购得上一家人十天的伙食,包一天车抵得上我们一个月的活动经费,真是贵啊!一般小老百姓是坐不起的,只有官员和殷实的人家才敢叫车!”马鸿算了一笔租车的账,咋舌道。

白世唯听他们讨论,也暗自计算了汽车行的利润,这个时期街头的汽车并不多见,因汽车保有量少,要购买汽车只能依赖从美、德等国进口,他们是巨绅名流最喜爱的玩具,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以这个时期一辆汽车在国内一万多块法币的售价计算,除了高级官员和巨商富贾,一般人大抵要一辈子不吃不喝才能拥有一辆进口汽车!

而一辆汽车用以租车业的损耗大概是十年,如果在南京,因这时南京只有主干道才是沥青路面,大部分次干道还是黄泥加碎石的路面,综合来评估,一辆汽车在南京可以使用八年,而每辆车每年的营业利润在六千至一万块法币,除去汽油、维护、工资等成本,一辆车一年的纯利在四五千块上下,也即两三年内便可以收回一辆汽车购买的成本。如果是保有一百辆以上汽车的大车行,形成规模效益,一年车行的收益便是三四十万法币,这可是暴利的行业!

他弯唇一笑,踌躇满志地想,若手头有足够的资本便可以开一家汽车行试试,一来解决财源问题,二来是一个不错的掩护身份,三来解决组内用车问题。真乃一举三得!

“组长?”马鸿和袁兴见白世唯沉默许久,忙焦虑地问。

“费用之事,你们无需担心!我作为特别行动组的跟踪小组组长,有一定的财权,我们走正常报账渠道申领活动经费。我等下写好条子,你到后勤组找李健东组长申领三百元法币,作为活动费用!”白世唯慰籍道。

“如此甚好,那我们的行动有保障了!”马鸿宽慰地笑。

白世唯点点头,转身从抽屉拿出财务申领单,写好支取三百块的条子后,交给袁兴,嘱咐道:“除去租车的费用,每位行动组员的工作餐也可从这里支出!”

“是,组长!”袁兴高兴地挺身立正,正准备拿条子去问后勤要钱,突然想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羞惭道,“组长,还有一个难题,就是这汽车租来了,我们都不会开啊?”

白世唯听完一愣,吃惊的目光看向马鸿,问:“马队长,你也不会吗?”

“回队长,我们在军校也无驾驶这一科目,操练的都是步科、骑科、炮科或工科,再有就是野战和军事演习,论战术我们是熟手,情报业务也熟谙,但这驾驶技能确实一窍不通!”马鸿苦着脸说。

白世唯缓和道:“也不怪你们,只有专门的高级特工训练学校,才会有全面系统的特工技能训练,比如东洋的陆士军官学校、陆军中野学校,他们教授的技能除了兵术、战术、武器,还可以选修驾驶、药剂、爆破、化妆、发报、密码破译等多门学科和技能!因此日本兵员和间谍的单兵素质还是很强,我们不能比他们落后!因此,你们几个在任务完成后,都要去驾驶培训学校学习驾驶技能!费用由组内支出!”

“是,组长!”

“那么,这次的驾驶任务就由我亲自执行!”

第四十五章 开始行动

话音一落,袁兴舒了一口气,他钦佩地看向白世唯,狗腿地说:“组长,您真不愧三头六臂、拿云捉月,实至名归!我们特务处几大金刚,您必须排第一!”

白世唯敛眉一笑,低斥道:“点到为止,隔墙有耳,不可胡说!”

“是,组长!遵令!”袁兴笑了笑,活泛地掐住话头。

这时,陈成带着副队长、交通员、会计3人来到办公室,朗声报告:“报告组长,队员已经换好便服!请组长指示!”

“请坐!”白世唯目露笑意,伸手示意他们坐。

“是,组长!”陈成等四人在沙发上并排坐定,个个精神振奋、热情高涨。

“先给你们介绍下,这两位是我们情报三组的军官,这位是马队长、袁队长!”白世唯指着身边的马鸿和袁兴向新队员介绍。

“马队长好!”

“袁队长好!”

陈成等四人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挺身向马鸿和袁兴敬军礼。

马鸿性格持重、不苟言笑,袁兴一贯地笑容可掬。

互相认识后,白世唯扫视了一眼四名骨干新队员,冷肃道:“诸位新队员:你们这次行动任务由马队长带队指挥,他是经验丰富的老队长,你们要服从指令,多学着点,精诚协作,顺利完成本次任务!”

“是,组长!”队员们大声答,四双明亮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马鸿,齐声道:“请马队长指示!”

马鸿神情严肃地看向四名新队员,沉稳地说道:“你们以后跟着我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做一名合格的特工,除了身手不凡,还需要机警灵活的应变能力,善于隐藏、潜伏、化解危机,这些能力来自天赋,也可以后天训练!我们的原则只有一条:一切行动听从组长指挥!”

“是,队长!”队员们的回令声整齐而雄壮。

马鸿欣慰地点头,请示的目光看向暗自观察的白世唯,问:“组长,接下来行动怎么安排?”

白世唯微微颌首,目光看向袁兴,郑重道:“袁队长,你领出经费后,速去仁昌车行租一辆四门5座的汽车,不要敞篷,有变速箱最好,租好后,你把租车的单子给我,我会亲自去车行提车!你再和赵耳、朱智深去福仙旅社附近的主次干街道探查,寻找最佳行动路线!”

“是,组长!属下即刻去办!”袁兴领命,转身雷厉风行地离开。

“马队长,你们这次的行动任务是在南山至大校场机场一带探查可疑电波信号,重点是大校场机场,它是南京唯一的军用机场,也是重要的军事基地,据我破译的密电资料分析,这名发报人是日寇的气象间谍,他目前的发报规律是每日三次,每次的时间分别为:早上6:00、中午12:00、晚上18:00,你们在这三个时间点前后进行秘密侦查,我给你们配置了十二台信号定位仪,你做好分组,统筹安排,一旦发现可疑信号,先秘密监视,不能草率行动,听我指令,再进行下一步抓捕行动!”

“是,组长!属下明白!”马鸿立刻领会白世唯抓活口的意图。

“注意!这些信号定位仪对探测长波信号比较精确,但对于短波信号还不够灵敏,而这个气象间谍采用的是短波信号,发报时间短,你们要细心捕捉,尽量接近目标地点,缩小探测范围,提高准确性!但还是一句话,注意隐蔽,不能暴露自己目标,打草惊蛇!”白世唯殷切地看着马鸿,再次慎重地交代。

马鸿挺胸道:“是,组长,我会让队员乔装成各种身份,两两组合,隐身在各个角落侦查,一旦发现目标,立即向组长报告!”

白世唯凝重地颌首,目光看向新队员,问道:“队副、交通员和会计分别是谁?”

“报告组长,通过我们昨晚内部推选,选出了四名队干部,这位是队副王子龙,这位是交通员梁飞,最后这是会计万斌。”陈成站起身逐一介绍。

“好,小梁和小万留在办公室待命,其他队员参加行动!”白世唯深邃的目光看向五官清秀的交通员和会计。

“是,组长!”梁飞和万斌齐声回令。

随后,马鸿伸手一挥,带着陈成和王子龙归队。

白世唯锐利的目光看向交通员梁飞,郑重地交代:“小梁,你的职责就是负责情报三组上下各组信息联络和情报传递,你要将我的指令传递给各情报小组,并将各情报小组的情报汇总呈报给我,通俗来说,就是当好组内的传话筒和信息中转的桥梁。另外,在我需要时跑跑腿,完成我交办的其他任务。现在你做好两件事:一、注意观察隔壁译电室译电员动静,防止译电员泄露机密,你跟译电室一个叫李琳的女科员配合,注意跟她沟通情况;二、在我离开办公室时,注意接听电话,及时记录各情报小组工作进展情况,并向我汇报。明白吗?”

“是,组长!梁飞明白!”梁飞挺身敬礼。

“小万,会计业务熟不熟?”白世唯接着问另一名老成持重的队员。

“回组长,属下投身行伍前当过算账的伙计,替掌柜的管过账目,珠算、计账、核账之类,懂得一些。”万斌诚恳地说道。

白世唯对万斌的态度很满意,他挑眉爽朗地笑:“好!我们情报三组目前没有会计,你就挑起重任,替我们管好帐,当好经济部长!”

“是,组长!”万斌挺身立正。

“好,你们各自安排工作,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除了外出执行任务,我一般都在办公室,晚上有紧急情况可以直接到军官宿舍307找我!”

“是,组长!”

交代完职责,白世唯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上午九点,再过一刻钟,马鸿的行动小组就要开始行动!

他抬腿走向窗边,视线看向操练场,马鸿正带着乔装成苦力或年轻学生的十三名队员走出特务处,三三两两开始行动!

第四十六章 火鸟现身

上午十点钟左右,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喂,我是白世唯。”白世唯从容地从电话机上拿起电话接听。

“组长,是我,任侠!有新情况!”任侠声音紧张而激动。

“怎么样?快说!”白世唯俊眉一挑,急声问。

“组长,川端成一的房间有了动静,一个罗锅腰穿一身灰布褂的中年男人进了他的房间,已经一刻钟了,还未出来!里面的情况我们监测不到。我只好想了一个办法,让李队长雇了一名女子,让她带着五岁的小鬼佯装在房间外的过道踢球,装作把球一脚踢到他房间门上。然后,川端成一出来开门,借开门的缝隙,那名女子看到了里面的情况。她说,里面就两个穿长衫的中年男人,一个看着斯文,像大学教授;一个看着像个坐办公室的老巡警。”

“那名女子观察细致,她是如何判断对方的职业?”白世唯敏锐地听出些蹊跷。

“她说对方其中一位戴着圆镜片,看上去很有修养,说话礼貌客气,看着像教授。另一位,头发花白,年约45岁上下,身上的灰布褂洗得干净发白,脚下穿的是巡警穿的那种黑色布鞋,对她母子态度和蔼,用语文明,说话口音带点北平的京片子。”任侠仔细地说道。

“这是条非常重要的线索,有助于我们下一步的追捕行动,这个进入川端成一房间的男人极有可能是火鸟!现在就看他离开川端成一的房间时,有无携带那只黑色皮箱?现在你继续盯牢川端成一,如若那人提着黑皮箱出来,便是火鸟!你可以转移监视目标,将监视重点转向火鸟,留李达继续监视川端成一和他的车夫,待袁队长到位后,你们再将监视川端成一的任务交接!”白世唯冷静地判断道。

“是,组长!”任侠听命。

时间不等人,川端成一在和火鸟碰头后,行动变得紧迫!白世唯把话筒挂回电话机,沉吟了下,见袁兴迟迟未归,准备亲自去仁昌汽车行提车。

高大挺拔的身躯从藤椅上起身,正要抬腿离开,这时袁兴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了!

“组长,这是仁昌汽车行的租车单子!给您包了一天,是一辆福特a型轿车,4门5座,变速车档,设计最高时速60公里。”袁兴从中山装口袋掏出一张印有仁德汽车行的租车单据。

白世唯接过单子,匆忙扫视一眼,对袁兴紧迫地交待道:“任队长那边已经出了动静!火鸟已经现身!我们的行动要开始了!”

“是,组长!我已经让赵耳和朱智深先行去了福仙旅社侦查情况,只要川端成一和车夫离开福仙旅社,我们队先行行动!”袁兴机灵道。

“好,你现在跟我一起去汽车行,提到车直接开赴目标地!”白世唯急声命令!

“是,组长!”袁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白世唯交待了交通员梁飞和会计万斌看好家,便和袁兴迅速离开特务处大楼,去了新街口的仁德汽车行。

新街口,南京最繁华的商业区。

仁昌汽车行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白世唯的眼帘。只见一个设计风格现代、屋顶呈弧形波浪的大铺面占了半条街的位置!巨幅的汽车广告悬挂在铺面的门楣,画的是一辆美国福特t型轿车,用中英文同时书写。广告画下方是汽车行的联系电话355630。

白世唯付了黄包车车费,和袁兴直奔仁昌汽车行车库。只见这家汽车行实力雄厚,功能齐全,服务不输于后世的汽车4s店,兼营汽车出售、维修和汽车出租,算是服务一条龙,有整齐的前厅、汽车维修间和汽车车库。

经过汽车前厅和维修间,白世唯见这时期富绅和社会名流最爱的品牌比如福特、雪佛兰、别克、林肯、凯迪拉克、奔驰等,这些全球知名品牌应有尽有,就连美国大兵最时髦的威利斯美式军用吉普在这家汽车行也能看到。

白世唯一眼看中一款凯迪拉克v-12和一款别克的century,这两款车型流线型的设计,复古霸道,低调奢华,一看就是高配,他犀利的视线一眼扫过标价,分别是三万二千块法币和两万四千块法币。

他勾唇一笑,这两辆好车迟早要被他白世唯一举买下!

白世唯淡定的目光未过多停留,掠过汽车维修间十几辆待修的各色军政大员和社会名流豪车,阔步走向最里面的租车库。

“组长,你晓得修理一次汽车要多少钱么?”袁兴两眼放射出精明的光芒。

见白世唯沉默,袁兴自顾地说道:“据说大员陈长官每次修理一次要出到一根金条!”

白世唯不置可否,这时期汽车有三贵:车贵、汽油贵、维修成本贵。

一辆在美国售价几百美元的下线车,按照现在一比七的汇率,在中国却要几千块大洋,现在更是翻了数倍!

而战前每加仑汽油的价格达到一百五十块法币,相当于每升汽油四十块法币,战后汽油的价格更是飙升,一升汽油可以卖到一百块法币!

为优先保障军队、政府机关、学校等事业单位用油,国民政府施行汽油限购,发行汽油油票,规定每个月私人的用油量最多6升,违反规定者吊销其牌照与行车执照,司机不够烧油,纷纷改烧木炭。

在汽车上加装一个大炉子,炉子里放木炭,炉子上面挂一个储水器,木炭点燃以后,储水器里的水滴进炉子里,木炭不完全燃烧,产生一氧化碳。一打火,轰的一声,一氧化碳在汽缸里燃烧起来,发动机运转。

到了战争期间,街面上的货车、公交车或私家车,纷纷“油改炭”,大型运输车多了一节车厢专门安放炉子,公交车紧挨售票员的位置也安着炉子,售票员负责捅炉子和清理炉灰,私家车的炉子比较小,大都装在后备箱位置,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解放以后。

白世唯兀自想着,和袁兴很快步到宽敞的车库。雪佛兰、福特、别克等各种型号的六七成新轿车整齐地停成几排。

“组长,就是这辆车了!”袁兴指着一辆黑色的福特t型轿车兴奋道。

白世唯微微颌首,示意袁兴将租车单交给伙计,袁兴点头,嚎了一嗓子:“伙计,提车!”

一名梳着油头、穿白衬衫、花格背带裤,脚穿皮鞋的伙计立即殷勤地迎了上来!

第四十七章 暗伺机会

办好了提车手续,白世唯开着这辆福特a型汽车开出了宽敞的车库。

袁兴坐在副驾驶,眼馋地问:“组长,驾驶的感觉带劲儿么?”

白世唯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转速,勾起一抹轻松的弧度,淡淡道:“具体看路况,如若在沥青路面驾驶,可以体会一番速度,如若是煤渣路,这速度还不行!”

这时期汽车行驶速度普遍不快,虽然最顶级的轿车例如劳斯莱斯第1代,它的最高时速可达每小时160多公里,然而由于路况、街面行人交通意识淡薄、市区汽车限速的政策等因素,在市区汽车的时速多半不超过26公里/时,在郊外路况好可以行驶32公里/时,这行驶速度放在后世,简直视为龟速,但在民国时期,即使低速行驶还是屡发交通世故,除了司机驾驶技术欠熟,主要还是这时期民众大都保持行路不分道的传统习惯,遇到行驶的汽车不懂如何避车,再有便是街面行车混乱,自行车、牛车、驴车、汽车各种交通工具并非各行其道,对交通规则不够遵守。

在战前,全国修建的公路并不多,除开埠较早的上海,租界修建的马路宽敞平坦,其他地区的主要城市,除了主干道是沥青路,次干道多为煤渣路,像边陲的云贵川地区,在抗战前,几乎没有公路,这里的地方大员如果从香港或上海购得汽车,只能把零件拆卸后再由骡匹运回,可见这时期的公路线还不够发达。

白世唯双脚踩着离合和刹车,把时速控制在25公里/时,渐次通过车水马龙的新街口,四周买办、洋行、民族资本家的公司大楼林立,车马云集,人声鼎沸,商旅繁盛,被誉为“中华第一商圈”。福昌饭店、大三元、同庆楼、三六九菜馆等商铺云集;中央日报、新民报、朝报等有影响力的报馆汇聚于此;以及大华大剧院、世界大戏院、新都大戏院、中央大舞台等娱乐场所日夜经营,难掩国都之繁华。

驶出新街口,中山东路、中正路、汉中路和中山路四条宽40多米的林荫大道在此交汇,白世唯熟练地转动方向盘,转入汉中路,行至汉中路,又转了几个弯,开至细柳巷,再往前行二百米,便是34号福仙旅社。

白世唯继续往前行了约一百米,在百米开外的距离停下,拉动刹车,问副驾的袁兴道:“从细柳巷出去有几个出口?交通状况怎么样?”

“回组长,从这条巷出去,有两个出口,我们从仁昌汽车行开过来的这条路线是为细柳巷与仁济路的交叉,另一条便是细柳巷与姚家巷的交汇点。这里地处街巷,行人稀少,但有些弯路口偏急,行车速度快,易发生碰撞!”袁兴热悉地形地说。

“哪个出囗是最佳行动路线?”白世唯颌首,紧接着问。

“组长,我建议走姚家巷,那条街巷行人稀少,弯道最急,距大马路最远,没得臭脚巡执勤岗!”袁兴打着如意算盘。

白世唯立即否定:“不!我们行动不能刻意,交通越繁忙,越靠近大马路,越是遇到交通警察,我们的戏份就越自然!”

“如果脚巡不长眼,捣乱怎么办?”袁兴不放心道。

“我们甘愿接受经济处罚,主动送伤者去医院救治,还能捣什么乱?有他们的加入,我们这场戏才演得真!”白世唯权诈地笑。

“可是组长,川端成一倘要走姚家巷,我们也不能阻止他吧?”袁兴提出疑问。

“我们就得演一出连环戏了!”白世唯哈哈大笑。

“组长,愿闻其详。”袁兴疑惑地看向泰然自若的白世唯。

“你设法弄一辆牛车,在牛腿上做点文章,让牛车翻倒在姚家巷的巷口,造成交通堵塞,让人力车无法通行!川端成一的车夫自然选择走仁济路,我们在仁济路尾随而上,寻找合适的时机下手!”白世唯交待道。

“是,组长!”袁兴思路豁然开朗,他傻呵地笑道:“还是组长有计谋!我现在就让赵耳和朱智深去办!”

白世唯点头,袁兴打开副驾车门,立即去找潜伏在福仙旅社附近的赵耳和朱智深。

白世唯把车掉个头,停在几辆车的中间,车尾对着五十米外的福仙旅社,他把车子熄火,降下一指宽的车窗玻璃,调整反光镜的位置,从反光镜默默观察福仙旅社的动静。

一刻钟后,福仙旅社出来几个日本浪人,他们手中拿着日式酒壶,狂醉放荡地大笑,脚下穿着木屐,东倒西歪,口中骂着“南京猪!支那狗!”之类粗鲁的日语,边饮边骂,骂到兴处,一个个手舞足蹈,在街头跳起东洋舞。

白世唯愤怒地看着这些为日军侵华摇旗呐喊的跳梁小丑,赤目要生出一团火!

这些日本浪人在日本政府的鼓励下,常常纠集地痞流氓寻衅滋事,干着些搜集中国政治、经济、军事、社会情报充当间谍外围的勾当,他们既是情报贩子,又是狂热的战争狂!

白世唯紧握拳头,狠狠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极大的克制力才压制住心头的愤既!

“这些日本牲畜,迟早收拾你们,让你们滚回东洋!”白世唯默默发誓,脸色铁青。

他阴鸷的视线看向福仙旅社,这家由日本浪人板花明人开的旅社,应该就是日本浪人的大本营!

这个板花明人,他有的是办法让他离开中国!

看着日本浪人狂妄地从他车旁三三两两经过,白世唯只能隐忍,终于他从后视镜看到了袁兴的身影。

他快步过来,直接打开后车门而入,声音急促道:“组长,姚家巷那边已经安排妥当,这边刚和李队长碰上头,他告诉我,火鸟已经从后门离开福仙旅社,手里提着川端成一的那只黑皮箱,任队长和钱方已经坠了上去!看来,川端成一已经完成和火鸟的任务交接,随时可能离开了!”

袁兴话音刚落,一辆黄包车出现在反光镜!

“是他!”袁兴把心提到嗓子眼。

几分钟后,川端成一就提着行李箱走出福仙旅社。他机警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然后提起长衫的下摆,迅速坐上黄包车。

“行动!”白世唯一声令下。

第四十八章 制造车祸

白世唯踩下离合,拉动刹车,轻点油门,以每小时15公里的时速慢慢坠了上去,右脚放在脚刹,随时控制速度,与黄包车谨慎地保持七八十米的安全距离。

黄包车拉得飞快,川端成一此时放松警惕,他舒适地靠在座垫,耳旁听着车轮轱辘碾压路面碎石发出的“咯嘣”声,紧张多日的心情像脱缰的野马,立刻心猿意马起来,他嘴里愉快地哼着江户时代的日本民歌《樱花》:

“さくら

さくら

弥生の空は

见渡すかぎり

霞か云か

匂いぞ出ずる

いざや

いざや

见にゆかん”

川端成一闭着眼睛沉浸在抒发思乡之情的忧伤小调中,眼前浮现出身着和服、温柔恬静的妻子带着六岁的儿子和四岁的女儿站在樱花树下,唱着这首歌曲为他送别时的情景。

时光一晃六年,他整整六年没有回到故乡与自己妻儿相聚,想到这次重建木铃小组的任务即将顺利完成,他拖了许久的心脏病也该回国治疗,可以向日军参谋本部情报二课申请调回国内工作,不禁眼眶潮湿。

哐当一声,黄包车在拉出细柳巷巷口之际,停顿一下,川端成一思乡情绪被打断,他不悦地睁开眼睛,出声问:“清水君,怎么回事?”

“回川端阁下,前面姚家巷围得水泄不通,好像是一辆农民的牛车被撞翻了!”车夫清水三郎停下黄包车,往姚家巷方向看了看。

“既然这样,那就走另外一条道路出去吧。”川端成一不以为然地说道,他继续闭上眼睛,脑海中畅想着与妻儿幸福重聚的欢乐画面。

“嗨依!”清水三郎重新拉起黄包车,往仁济路的方向快速飞奔。

他于昨日按照川端成一的吩咐订下两张从上海黄埔港回日本神户港的船票,他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第二部支那课派来中国护卫川端成一中佐的少尉行动队长,三年前到中国,这次跟随上司离开南京,他也有望调回参谋本部工作,跟自己的未婚妻完成婚礼,想到这里,他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轻快。

临近中午,仁济路上的行人和车流逐渐增多,挑着担的小贩、赶着驴车进城的乡下人、骑着自行车兜圈的南京市民、偶尔经过的私家汽车,热热闹闹,交汇成一股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流。

清水三郎走在右边的车道,前方一百米是一个红绿灯,有一个穿黑色警士服的巡警在交通岗亭维持交通秩序。

“清水君,快一些,我们从下关去浦口的汽轮是中午十二点的票,不要误了船!”川端成一望着繁忙拥堵的交通,有些焦虑。

“嗨依!”清水三郎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加快脚下的步伐,向马路红绿灯路口飞奔。

这盏马路红绿灯灯被放置在七米高的金属支架上,足以让远远驶来的各式车辆看清,由一名交通警察手持长杆,牵动皮带控制灯罩上放置的红绿两块玻璃,交替产生红光与绿光。信号灯还附有号棒,伸出时表示停止,垂下时表示前进。

世界上最早的交通信号灯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纪末,当时由英国人发明,是一种煤气灯,到1920年,美国警察威廉波茨改良煤气信号灯,用电线和控制板制成马路红绿灯,在世界各国广泛运用,当时一组红绿黄三色交通信号灯售价仅37美元。而中国最早的马路红绿灯,出现在1928年的上海英租界,随后在全国各大城市陆续安装,信号颜色有红、绿两种,明绿色示放行,明红色示停止。

两分钟后,绿灯亮起,各路车辆重新放行,川端成一身下的黄包车夹杂在行驶的车流中。

他未注意到车水马龙的街头,在他左后方一条汽车行驶的车道,有一辆黑色的福特a型车已经悄悄尾随了他十余分钟。

“小心!前面有中国巡警!”川端成一仰头看见前面走过来的两名巡警,立即警示。

清水三郎一听,心情立刻紧张,他保持镇定,希望能蒙混这一关。

这辆黄包车是大约四五天前从一个中国黄包车夫手里买下的,他并不知道这辆黄包车没有向当地交通管理部门申领营业执照,后来在路上见其他黄包车被巡警逮过一次,方知黄包车要有执照,而他弄来的这辆却是一辆未纳营业捐的“黑车”,想着他和川端阁下就用这么几天,看能否能侥幸过关?

这时期民国政府交通管理部门对人力车夫的管制严格,人力车夫要申领营业执照,当时一副牌照官方价是2块大洋,但官方限量发行牌照,因此一副营业牌照市场价哄抬到几百块大洋,而当时买入一辆黄包车只要一百块大洋,因此有一些车夫是没有营业执照偷偷拉买卖。这些车夫如若被巡捕或者警察抓住是要被罚款的。有些巡警,整天没事的时候,拿着大棍子在街面上专找黄包车夫的茬。他们随时会翻看黄包车夫的执照,如果发现车夫拿不出执照,就兴奋地罚车夫的款。

可想这时的人力车夫生活十分悲惨,他们一个月毛收入大概60块法币,其中每个月要纳24块营业捐、25块车行的份子钱,剩下的十块法币大概是一个月的纯收入,比起佣工一个月拿二十块法币的收入,还要穷困!

清水三郎自然不是体验中国车夫的境遇,他之所以扮作人力车夫,自然是想掩人耳目,顺利接近川端成一。

这时,他抬手故意把破檐帽帽沿压低了几分,脚下的步伐飞快,在与巡警擦肩而过之际,他幸运地没有遭到盘查!

他心里暗暗放下悬着的石头,继续往前飞奔,然而继离红绿灯大概一二十米,耳边突然传来“嘭嚓!”一声巨响,接着是黄包车哐啷哐啷撞翻在地,一瞬间自己被一股强大的撞击力甩出七八米远!

他顾不上腿上的痛楚和汩汩流出的鲜血,第一时间四下寻找川端成一,见患有严重心脏病的川端成一被结结实实地甩出更远,昏倒在地,他绝望地喊:“川端阁下!川端阁下!”

第四十九章 事态突变

“组长!不好!”袁兴脸色一紧,他惊慌道:“川端成一这个老间谍恐怕有事了!”

白世唯眉头深蹙,他鹰隼的目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超出他控制的突发状况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一辆黑色普利茅斯5f-2de私家汽车因司机抢道,驾驶速度过快造成与黄包车追尾撞击!

这一撞击,比他预设的车祸程度要严重得多!

如果川端成一在这场车祸中丧生,日本驻南京领事馆的副领事三井须弥和助理武官木村藤原必然调查这场事故的原因,并谨慎保守地将木铃小组的活动计划推迟!

“组长,我们现在怎么办?”袁兴咬牙切齿地看着右前方车头撞得凹陷的私家汽车。

“静观其变。”白世唯沉着道,把车泊在道路牙子边,阴沉的视线紧盯着事故现场的处理。

这时,车辆纷纷绕行,有些车辆和行人停下来驻足围观,这条川流不息的道路立刻变得堵塞。

在交通岗亭维护交通的年轻巡警立即惊惶失措地跑向倒地的川端成一,他试了试鼻息,脸色顿时煞白,又跑向受伤的清水三郎,见他伤势较轻,心里舒了口气,他愤怒地跑向肇事车辆,用警棍敲着塌陷的普利茅斯车头,呵斥道:“伤人命了!出来!”

见巡警过来,驾驶位才走出一个梳着西式小分头、一身西式装束的年轻少爷,他傲慢地瞪了一眼巡警,骂道:“臭脚巡!敢对本少爷无礼?!你晓得我是谁家的公子?”

年轻巡警不吃这一套,理直气壮道:“我管你是谁家公子,你的车今天撞了人,要把人撞死撞伤,这就是你的责任!你的车子必须扣下,到警局做笔录!”

“你敢扣车?还要不要这身黑皮?”阔少继续威胁道。

年轻巡警吹了一声口哨,旁边经过的一队巡警立即跑来支援,现场警笛大作,肇事车主立即被逮捕。

撞伤在地的川端成一和清水三郎还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巡警在试图联系救护车辆。

时间已经过去四五分钟,白世唯见情况不容乐观,当机立断道:“他们伤得不轻!走,下车去看看!”

“是,组长!”袁兴立即打开车门,随白世唯下车查看。

白世唯疾步走向川端成一,见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身下血迹不多,心里一沉,他连忙伸指探向川端成一鼻下,见还有微弱鼻息,又听向他胸口,探测到还有心跳,最后用指尖压了压他的嘴唇,松开后见回血缓慢,皱紧的眉头微微一松,对袁兴说道:“他还有呼吸和心跳,应该是撞击引起的外伤性休克伴昏迷,外伤并不明显,但他体内的血量循环锐减,引起大脑皮质功能障碍,丧失完全意识,现在必须立即送往医院急救,否则有生命危险!”

袁兴点点头,他看了看不远处侧卧着呻吟的清水三郎,判断道:“另外一个主要是外伤,手臂和腿部有血迹,无生命危险。”

“附近最近的医院是哪家?”白世唯沉声问。

“往前最近的是中山东路的中央医院,再有就是下关江边的海军总医院。”袁兴回答说。

“他们都不能随便移动,我们提醒一下巡警,让他们最好联系可以让伤者平躺的畜力车!”白世唯对袁兴说道,暗暗使了个神色。

袁兴立即心领神会,他疾步走向乱成一锅粥的巡警队伍,向站在队伍中间的一名扎三角武装带、穿马裤马靴的巡警头目说道:“警官,我看撞伤的那两个人,受的伤不轻,有位可能休克,我建议警官让巡警找一辆可以让伤者躺卧的牛车或驴车,立即送往医院救治!”

巡警队长点点头,态度和气道:“这位老弟是位热心人,你说得有道理!只是这牛车、驴车都是小百姓的私车,这些农民思想不开化,你给他们钱也不拉,他们怕拉这些沾到晦气!”

袁兴点点头,他慷慨道:“我看警官身边有这么多巡警,大家身强体壮,如若实在找不到牛车,可以让巡警们找两块门板,将伤者抬到医院!现在病人不能耽误救治,必须当机立断就近送医诊治,我略懂一些医术,刚才查视了两位伤者,如若半个时辰内可以送医,可无生命危险!去最近的中央医院,跑步行进的话只需十余分钟!就要辛苦各位巡警啦!”

巡警队长无奈地点头,他伸手一挥,身后两名巡警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冯队长,什么吩咐?”

“小周,黑牙,你们俩去附近的商铺弄两块门板,把伤者抬到中央医院!”冯队长急声命令。

“是,队长!”两名巡警立即答应,去了马路两边的铺面找门板。

其他巡警在道路上维持混乱的秩序,指挥各式经过的车辆绕道缓慢通过事故区。

几分钟后,那两名巡警扛来两块从铺面借来的门板,冯队长立即指挥巡警将川端成一和清水三郎抬上门板,然后由8名巡警合力抬起两块门板,跑步前往中央医院。

冯队长留在原地指挥交通,他对袁兴拱手谢道:“这位老弟英雄侠义,敢问尊姓大名?”

“警官客气,在下姓袁,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袁兴拱拱手。

“原来是袁老弟,鄙人姓冯,单名伦,在第三警察分局任巡逻警察队长,老弟今后若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来分局找鄙人。”冯队长仗义地说道。

袁兴豪爽地一笑,拱手道:“失敬!失敬!我袁某人能结识冯队长,三生有幸!日后一定拜会!”

“好,那就不劳烦袁兄弟,有事先忙去,得空再会!”冯伦客气地说。

袁兴抱拳告辞,见组长已回轿车,转身回到福特a型汽车。

“组长,刚结识了第三警察局的一位巡逻队长,此人叫冯伦,看上去为人豪爽,通识大体,日后可以为我们所用!”袁兴激动地向白世唯汇报。

白世唯听后赞许地一笑:“不错!我们的情报工作离不开警察系统,他们这些巡逻队掌握的街面情况多,你擅长交际,今后可与这些警察头目多多交结,在警察系统打开一张情报网!人情费用不必担心,我会给你一笔活动费用!”

“是,组长!”袁兴笑容满面,精神一振!

第五十章 红冠饭庄

白世唯想到川端成一虽及时送医救治,但毕竟伤势过重,他不确定这时期医术水平如何,如若救治措施失当,川端成一极有可能死亡!

他脸色凝重了几分,一边低速驾驶着福特汽车,一边对袁兴慎重地交待道:“川端成一的情况还不明朗,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袁队长,你稍后带着队员赵耳和朱智深到中央医院暗中观测川端成一和他助手的病况,你是熟面孔,注意不要在他助手面前暴露,也不要让那个冯队长在医院再撞见你!你最好在幕后指挥!过程中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

“是,组长!我一定会小心应付!”袁兴郑重地点头。

“赵耳和朱智深是不是还在福仙旅社监视点?”白世唯问。

“我想他们俩已经离开福仙旅社,我和他们约好如果半个钟点后,我没有回去与他们汇合,他们便到金陵路的一家红冠饭庄等我。”袁兴回答说。

白世唯抬腕看了看表,已经中午十二点,正是饭点,他便说道:“也好,人是铁饭是钢,先解决午饭!”

“组长,那太好了!那家饭庄有几道招牌菜,远近闻名,以前带兄弟们去过几次,大家都觉得口味不错,我请您去尝尝!”袁兴笑着说。

“轮不到你破费,你们这点儿薪俸能打几次牙祭?我请你们下馆子!”白世唯笑道。

“那是,上头让我们的组员要节省,莫去看电影、莫去下馆子!每个月大伙儿手头就这几十块钱,不轮流坐庄还真打不了几次牙祭!兄弟们都是嗜肉喝酒的,军官食堂那些吃食哪能见着几块油渣肉片?只不过我们又要让组长破费了!”袁兴抱怨了几句,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肉厚的手掌。

白世唯不羁地一笑,他对袁兴绵里藏针地说道:“今天让你们饱餐一顿,肥肉管饱,但酒是不许喝的!喝酒误事,酒精麻痹意志,降低机敏,身为特工,这是致命的危险!以后出勤必须滴酒不沾,只有凯旋而归才能开怀畅饮!”

“是,组长训得对!属下知错必改!悬崖勒马!”袁兴一脸狗腿地笑。

白世唯点点头,把车驶向金陵路。

约莫半个钟点后,到了金陵路,繁华可见一斑!

白世唯目光被路面形形色色的店铺吸引,有卖秤、卖刀剑、卖鼓、卖蜡烛、卖洋皂、卖发箍和木梳的店铺,一家洋皂铺面前有一个正在耍蛇的杂耍艺人。还有卖肉的肉铺,店铺面门口是剃头匠的生意摊,一张剃头靠背椅,旁边有脸盆架,在街头就可以做起剃头生意。再往前,街道变宽,铺面也更整洁,便是烟酒、饭庄一条街。

车子才在一家二层的红色砖瓦楼前停下,房前空地四周树着整齐的竹篱笆,停着几辆黑包车,有刚从黑包车上下来的太太小姐,穿着端庄得体的旗袍步入饭庄。

白世唯抬眸望向饭庄的黑漆木牌匾,只见牌匾上用红漆书写“红冠饭庄”四个楷体大字,门牌匾上还悬挂着几盏乳白色的电灯,灯泡亮起,把牌匾照得雪亮。

白世唯满意地勾唇,转头对袁兴道:“看看赵耳和朱智深有没有到?找一个雅间,点几样合胃口的菜。我把车泊好。”

“是,组长!您口味偏清淡吧?”第一次组长带着全组在亚细亚饭店吃饭,袁兴便暗自记下了他的口味偏好。

“我不嗜肉但嗜鱼,可以为我点道鱼,清蒸或红烧都可,其余你们随便点!”白世唯淡淡地说道。

“好,属下明白。”袁兴点头,立即进了饭庄。

白世唯在饭庄东南脚的空地把车泊好,然后步下汽车,身姿笔挺地进入饭庄。

“组长!菜品已经点好,四菜一汤。”

袁兴、赵耳、朱智深立在饭庄门口把白世唯恭敬地引入,带向二楼的一间叫引凤厅的雅间。

四人在一张木质樟木圆桌坐定后,跑堂伙计立即端来一壶茶水。朱智深立即提壶给众人斟满茶杯。

“智深,赵耳,李队长那边情况怎么样?”白世唯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浮在面上的茶叶沫,问道。

“回组长,赵耳负责在姚家巷弄那辆牛车,我留在福仙旅社与李队长的队员陈桦接头,李队长离开后叫陈桦告诉我,他和任队长他们已经跟踪了火鸟,我们可以开始针对川端成一行动!之后陈桦便离开了福仙旅社去找李队长汇合!”

白世唯点点头,看了一眼袁兴,对他们郑重地说道:“我们这一队的行动任务还不能说就此结束!接下来,你们要继续监视收治在中央医院的川端成一和他的助手!一是注意他们的病情变化,尤其是川端成一,他内伤较重,尚未摆脱生命危险,我们要随时关注,做好应急预案;二是他的助手,他伤势较轻,要严密监控,不能让他有机会活动,向外传递消息,破坏我们的行动!”

“是,组长!”组员们回令。

等伙计上菜的间隙,白世唯又和三位组员商量了下一步行动的细节,严密而滴水不漏!

一刻钟后,在众人饥肠辘辘中,跑堂的伙计端来一个竹制的方形大食盒,里面一样样地拿出几碟招牌菜。

一碟红烧鱼、一碟“苏造肉”、一碟汤山嫩藕、一碟“盒子菜”、一道白菜肉丝汤,另外照顾赵耳北方人喜食面食的口味,点了一盘花卷,店家还赠了一碟酱萝卜干。

“先生,您点的菜上齐喽!请慢用!”跑堂的伙计提着空盒下楼。

“组长,这几样都是金陵大菜,来本庄必点,您尝尝!”袁兴把一碟红烧鱼和一碟“苏造肉”放到白世唯面前含着得意的微笑推荐。

白世唯举筷夹起一块“苏造肉”放入口中品尝,只觉肉香酥嫩,味若鲍鱼豆腐,香溢唇舌,他放下筷著问:“这道菜是怎么做法?”

“这道菜叫苏造肉,就是把猪肉和猪下水加砂仁、豆蔻等药料共煮一锅,吃客可以自选一两样,由大师傅夹出,剁块。这道菜脆,嫩,是这店大师傅一绝!”袁兴津津乐道。

白世唯又举筷尝了一筷鱼,味道也不错,十分入味。他心情不错地招呼众人:“来,大家都动筷!不要拘礼!吃饱为上!”

“是,组长!”其余人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连忙举筷夹菜,赵耳高兴地拿了一个花卷狼吞虎咽,吃得兴高采烈。

“组长,您再尝尝这汤山的嫩藕!这是淮扬菜色,吃到嘴里又脆、又甜,别提多爽口!赶到迟一点藕也上市,就不十分新鲜了!”袁兴继续推荐。

白世唯看向这碟清淡的嫩藕,一大青瓷碟子,上面覆着张嫩荷叶,叶上托着鲜菱角和鲜藕,看上去脆爽可口,他夹了一块细嚼慢咽,的确合他的口味!

心想这个袁兴倒是会揣摩他的喜好!

第五十一章 提前行动

从红冠饭庄离开后,大家分头行动。袁兴带着赵耳和朱智深去了中央医院继续监视目标,白世唯把车开到仁昌车行,归还了汽车,又雇了一辆黄包车回到徐府巷12号。

走进特务处大院,赫然停着几辆崭新的军车,白世唯眼前一亮,阔步走近一看,竟然是德国einheits-pkw系列军用吉普!

这时期的军事车辆都是由民用车型改装而来,性能上参差不齐,有奔驰170vk系列、einheits-pkw系列、宝马325型、奔驰g5车型。而einheits-pkw系列车型有钢制底盘、前置发动机、五速手动变速箱,无疑是这个时代的杰作!

白世唯振奋地拍了拍车盖,心里估摸着这几辆军车的使用权,一共8辆军车,唐处座怎么也能争取到两三辆。除行动科,情报科是优先于其他科室,情报科的配车权自然优于其他科。而他作为情报二科上尉情报组长,又任侦查气象间谍行动中的前敌指挥,对军车的使用权也是优于二科的其他上尉组长。

如此一想,心里甚为愉悦,正好解决他行动中用车问题。

他弯了弯唇,健步走向办公大楼。

“白组长!刚好要找你!”在上楼梯时,白世唯迎面遇到了余力煌。

“哟,余秘书!刚出外勤回来,处座找我么?”白世唯停下步伐问。

“唐处座随处座去军政部参加军事会议,临走吩咐我将这把车钥匙给你!”余力煌笑嘻嘻地从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给白世唯。

“给我的?”白世唯扬起俊眉一展笑颜。

余力煌满脸笑容地点点头,揶揄地说:“这次装备科从德国经香港购入8辆军用吉普,唐处座这边分了三辆,处座自留一辆,公用两辆,其中一辆单独拨给特别行动组以便开展行动!这把钥匙向科长说就交给你掌管!”

白世唯接过钥匙,爽朗地一笑:“感谢处座和科长照拂!以后有了车辆,行动更加便捷!”

“是啊!我们特务处鸟枪换大炮,这次装备科弄来一批新式勃朗宁手枪,届时处座自然会给我们这些尉级军官发点福利,拭目以待!”余秘书痛快地笑。

白世唯颌首,亲近地拍了拍他单薄的肩头,热情道:“走!去我办公室坐坐!刚买的庐山云雾,泡一杯?”

余力煌推辞地摆摆手:“不了!我还要去一趟宣传科,一个文件等着我传达!”

“好吧,余秘书就是一个大忙人,我就不耽误你啦!有空了来坐!”白世唯招呼道。

“行!”余力煌丢下一个字,风风火火地下楼。

白世唯步到办公室,交通员梁飞从座位上站起,立即迎了上来:“组长,您回来了!”

白世唯淡淡点头,目光扫向整间办公室,见打理得清清爽爽,自己办公桌上文件摆放整齐有序,桌具擦拭得光亮,墙角的大盆盆栽枝繁叶茂,案头的一盆铃兰开出几朵芳馥的紫色小花。他满意地勾了勾唇。

“小万去了哪里?”白世唯看了眼万斌空着的座位。

“回组长,小万刚被总务处叫去了,说是领一笔到账的经费。”梁飞报告道。

白世唯一听,心头一快,莫非是处里批的一万块扩充情报员的经费已经划拨?

他满意地嗯了声,接着问:“队长们有无电话过来?”

梁飞从桌上拿起来电登记簿,看着记录一一汇报道:“报告组长,一共接到三通电话。上午十一点二十分,接到任队长的电话,他在电话中说目标火鸟跟踪顺利,已经侦查到火鸟的居住情况和工作信息。他们已经在他居所附近建立了监视点,进行下一步的监视行动,并请求加派人手参与到火鸟同伙侦查行动。”

梁飞报告完第一通电话记录,目光请示地看向白世唯。

白世唯点头示意他继续汇报。

“第二通话来电时间是十二点四十分,是马队长打来的,他说带领队员已经侦测到目标的疑似发报地点,是在大较场机场附近五里地的一座小山头上,正向目标接近,一旦锁定目标,会再打来电话向组长请示抓捕行动!”小梁兴奋地报告。

白世唯目光一紧,他抬腕看了眼英格手表,见时间显示下午两点四十分,马鸿这时若未确定目标,只能等待气象间谍晚上六点发报时的再次确定。这期间他必须提前部署抓捕行动!

“继续说!”白世唯严肃的目光看向梁飞。

“是,组长!第三通电话是总务处严秘书打来的,通知我们会计去办理经费入账手续。所以,小万就去了。”梁飞合上来电登记簿,等组长指示。

“我现在去一趟行动科,找二组组长陈锦伦,你留在办公室继续接听电话。”白世唯交待道。

“是,组长!”小梁严正以待。

白世唯离开办公室,阔步下楼,行动科办公室在一楼西面。

他急步找到陈锦伦办公室,伸手敲门。

响了三声,却无人回应。

又走向隔壁办公室,见两名行动队员,他焦急地问:“陈组长在不在?”

“陈组长带着全组队员出任务去了!请问长官是——”年轻的行动队员答,见白世唯一身便装,吃不透是哪位军官,又恭谨地问。

“我是情报二科上尉组长白世唯。”白世唯干练地答。

“原来是白组长,失敬!等陈组长回来,我会向组长报告!”

白世唯点点头,疾步离开,心里暗忖:陈锦伦已抽调到特别行动组搜捕组,按理应与自己的跟踪组密切配合,如若他这边没有发出行动信号,他这边怎么行动起来?莫非李组长的密查组已经确定嫌犯目标?看来李组长那边行动也十分迅速!

自己的行动计划不能等,如若陈锦伦不能及时与自己汇合,那他只有提前行动!

抓捕区区一个军事间谍,有马鸿和军中优选的十几名队员,他也无需行动组再助力!

一路想着,白世唯快步回到自己办公室。梁飞见白世唯很快回来,紧张而机警地问:“组长,是不是要有行动了?”

白世唯冷凝地点头,沉声道:“今晚就要抓回一条大鱼,拭目以待!”

第五十二章 冷静处置

“组长,我可不可以参加行动?”梁飞兴奋地擦掌,跃跃欲试。

白世唯犹豫了片刻,但看到梁飞目光中的渴望,想到也是对他历练的一次机会,便点头答应,他郑重交待道:“好吧,你们俩个留一个看家,切勿随意走动!切记守着电话机,随时接听队长们的电话!这是我们和各情报小队唯一联络的方式!小万回来后,你跟他交接一下工作。我现在去科长办公室汇报,你做好参与行动准备。期间,任队长来电话,你传我指令,让他稍安勿躁,盯紧那窝鼹鼠!有几只盯几只!我这边行动结束,会立即给他支援人手!”

“是,组长!”梁飞见组长答应,高兴得合不拢嘴,一双清澈的眼睛炯炯有神。

白世唯点头,迅速去科长办公室。

科长向礼兵正在办公室悠闲地喝茶,见白世唯脸色铁凝地进来,他忙放下热气腾腾的茶缸,示意白世唯坐下叙话,询问道:“世唯,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白世唯点点头,在向礼兵办公桌对面的弹簧丝沙发坐下,详细地汇报:“回科长,世唯正要向您汇报!目前,三组派出的几支情报队都有了很大的进展!其中,马鸿带着一队队员已经侦测到了气象间谍的大概位置,不出意外,等今天晚上六点间谍再发报,就可以确定他的发报地点,直接抓捕!我刚去找了行动科的陈组长,他正巧不在,去出了外勤,我准备带我的航空定位仪去与马鸿汇合,进一步确定发报位置,并亲自指挥抓捕行动!”

“哦?这么快就有了方位?”向礼兵浓眉一挑,兴高采烈,高兴地端起茶缸大喝了一口。

白世唯抿着唇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准备自己行动?”向礼兵严肃地看着他问。

“是,科长!世唯已经做好行动准备,确保万无一失!”白世唯英气的俊脸,透着锐气和沉稳。

向礼兵握着茶缸,不再吭声,低眉思索了几分钟,然后抬眉看向一脸锐拓的白世唯,凝重的目光盯着他,殷切道:“世唯啊,你这份胆魄和锐气值得嘉许!但你要切记:你是上尉组长,是我们情报二科的砥柱!你不能做冒险的举动,你是指挥官,冲锋陷阵的事交给底下的队员!你的性命优于一切!”

“请科长放心!世唯知分寸,一定会妥善行动,平安归来!”白世唯眼热地向科长敬了个军礼。

行动策划得再天衣无缝,也有不测风云,何况是刀光剑影的抓捕行动!

他深知科长对自己安危的关心,把自己当作副科长第一顺位培养人选,担忧此次行动让自己遭遇不测,但自己先后在黄埔军校和日本陆士受过高强度的战术训练,自己是一等一的行动高手,虽在情报科,但决不在行动科“四大杀手”之下!他有十成的把握!

“好!我就翘首以盼!这次成功抓回日谍,我亲自向处座为你请功!”向礼兵眉眼含着热盼,郑重地拍了拍白世唯孔武有力的肩头。

“谢科长!”白世唯笑声朗朗,顿了顿,他向科长继续汇报道:“科长,世唯只汇报了其一。其二,我的副队长任侠也有了追踪进展。他追踪到川端成一和代号“火鸟”的信鸽完成会晤,现在川端成一完成使命离京,但在半途中遭到车祸,目前在中央医院救治,病情不容乐观。而火鸟也开始展开活动,他的居住地点和工作信息已被任侠掌握,他下线的一窝鼹鼠就要逐渐显露!”

向礼兵听完白世唯的汇报,浓黑的剑眉皱紧,忧虑道:“这个川端成一身份不简单!据我们内线给的资料,川端成一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第二部支那课的中佐军官,公开身份是日本驻上海公使馆警察署人员。这次他若有不测,恐怕对我当局会有遗波!”

白世唯听向礼兵这么一虑,心头一沉,他疑惑地看向白世唯,问:“科长,此话怎讲?”

向礼兵低叹了一声,对白世唯说道:“川端康成一虽说是遭遇意外车祸,但毕竟在我国都,他身份受日本领事馆保护,又被秘密派遣到南京,就恐日本驻上海公使馆借此挑衅,向国民政府当局施加外交压力!”

“岂有此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不测风云!在我国境遭遇意外事故,也要我们外交部给予说法?!”白世唯义愤填膺。

“委座说得没错,日倭是最不讲信用、最不讲道理!他们可以两面三刀、出尔反尔!我们要做好应对准备!”向礼兵凝重道。

“科长所虑不假,我已派袁兴在中央医院严密监控,若有紧急情况,他会第一时间向我反馈!我是做好两手准备:第一、川端成一在木铃小组归案前,确保他和助手的性命安全!第二,倘川端成一有不测,第一时间严控他的助手和医护人员,封锁消息,防止走漏口风!等木铃小组归案后,再将其助手一并解决,若日本公使馆来寻,我们便一口咬定不知此人!日本公使馆再想挑衅,他也拿不出真凭实据问我们要人!何况这个川端成一的间谍身份是不经查的,日人自然不会把他摆在明面儿上与我外交部纠缠下去!他们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白世唯分析得头头是道,向礼兵听后展眉一笑,他欣慰道:“世唯啊,还是你头脑冷静,反应迅速!有大将风范!”

“科长过誉,世唯不敢当!”白世唯谦逊地笑笑。

“好吧,世唯,本科长支持你的一切行动!你不管有什么人财物需要,尽管开口!科里即使再紧张,也优先配给!”向礼兵大度地说。

“谢科长大力支持!世唯铭记在心,定当效尽全力,万死不辞!”白世唯语出肺腑。

“等你凯旋归来,我们情报二科痛快地办个庆功宴!热热闹闹地庆祝一回!”向礼兵豪情地大笑。

白世唯纵情一笑:“是,科长!世唯到时要与科长一醉方休!”

第五十三章 锁定目标

白世唯疾步回到自己办公室。

梁飞迎面过来,热血沸腾道:“组长,我已经和小万交接好了工作!”

“是,组长!我和梁飞已交接清楚!”会计万斌立即从座位上站起。

“那末,小万就把家看好!译电室那边也要注意动静!有什么情况等我回来再处置!”

“是,组长!”

万斌继续汇报:“组长,总务处给我们拨付了一万块经费,说是用于扩充情报员,这笔账我已经把它存入中央银行,以我的名义新开的账户。”

“好!既然账面上有了钱,以后组里开支都走公账,你要弄个记录簿,记录每一笔款项进出,进账与出账分开记录,报账必须有经手人和马队长共同签字确认,最后由我审核,才能出账。账簿每个月交我审核一次!”白世唯严格地交待。

“明白,组长!”万斌服从地答。他知管理公账必须严格,少一角钱都要补上,否则就是贪污!

白世唯深邃的目光再看向梁飞,叮嘱道:“小梁,你拿好左轮手枪,装好弹匣,我们一刻钟后行动!”

“是,组长,子弹已在枪膛,拉开保险,随时待发!”梁飞从抽屉里拿出配发给自己的左轮手枪,激动地说。

“小心走火!不到千钧一发,不要拉开保险销!一个熟练的射手,拔枪、打开保险和瞄准三个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松手,在复进弹簧的作用下套筒向前回位并将一发子弹从弹夹带到枪膛,完成待击动作!”白世唯看了一眼梁飞上好枪膛的左轮手枪严肃地命令。

“是,组长!”梁飞心悦诚服。

白世唯点头,到里间自己办公室稍作准备。他拿钥匙打开办公桌下的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把勃朗宁手枪,装满弹匣,子弹上膛,关闭保险,随时待击。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台巴掌大的航空定位仪,看了看上面的罗盘指针和静音话筒一切正常,便放下心,思考手枪和航空定位仪隐藏的位置。

勃朗宁手枪方便携带、隐藏性高、杀伤力强,是特务处尉级军官的标配,准尉和一般特工配的是左轮手枪。

白世唯试了试把勃朗宁手枪别在腰间,虽能取到手枪,但取枪时手臂弯曲,有点费事,他又试着把枪绑在大腿上,大腿的位置正好是他手臂的长度,伸手就能拿到,看来是最合适的位置。

他在自己长裤的右面精妙地绑了一个隐形的枪套,方便单手将手枪拔出或插入,并增加隐蔽性。

又将航空定位仪放入一个蓝布背包,换好长衫马褂,装扮成行商模样,一切就绪,他叫来梁飞,再次严肃交待:“我们注意抓活口,不可击毙目标!行动中注意与我做好配合,到外面不可叫我组长,就称呼我少东家!”

“是,少东家!”梁飞看了一眼乔装好的组长,立刻进入角色,机灵地改口。

白世唯眼底露出笑意,把蓝布包交到梁飞手里,潇洒道:“跟上!”

“是,少东家!”梁飞乐滋滋地提腿跟上。

白世唯抬腕看了看时间,刚好四点整,现在开车去大校场机场,正好赶上气象间谍晚上6点那一轮发报。

他阔步走向特务处大院西侧墙边停的一排军车,对着钥匙上的序列号,他目光看向7号车,车牌是黑底白字,写着“京2027”。

这时期的南京,车辆车牌多为四位数,到三十年度末期,南京车辆数已经超过万辆,车牌编号变为上牌地简称五位数。到了1947年以后,车牌后又演变为“国五位数编号上牌地简称。”

“上车!”白世唯拉开右侧驾驶位车门,身姿矫健地坐上驾驶位,试了试方向盘。

“是,组长!”梁飞高兴地坐上副驾。

这辆车司机的位置在右边,全车可坐6人,前排2人、后排4人。车内前座和后座间隔着一排玻璃,上面有个小窗供前后排人交流。

白世唯满意地拍了拍方向盘,转头看向副驾的梁飞,愉悦地问:“这辆车感觉怎么样?”

梁飞咧着嘴笑:“组长,这辆车真不赖!是配给我们组的专车么?”

“这是我们情报二科的公车,不管,目前我管着钥匙,优先供我们三组使用。”白世唯笑道。

“组长,那可太好了!”梁飞喜眉笑眼,两眼望着方向盘放光,又怯怯地问:“组长,我可不可以学习驾驶?”

“在我三组,只要是少尉以上特工,都必须掌握驾驶!不会的,公费资助去驾驶学校培训!你现在只要立功,就有机会晋升少尉!”白世唯哈哈大笑。

“是,组长,我一定努力立功!”梁飞受了鼓舞,斗志更盛。

白世唯颔首,专注地驾驶,把车开出徐府巷,向大校场机场方向驶去。

半个钟点后,驶达大校场机场,白世唯在机场停车位泊车。他从蓝色布包拿出航空定位仪,调整好罗盘指南针和静音话筒,对梁飞说道:“我们车不能再往前开了,必须在此泊车,目标就在离机场5里地的一个小山头,我们现在步行前进。”

“是,组长!”梁飞腰间别好左轮手枪,随时做好护卫。

白世唯点头,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三十五分,离日谍发报还有1个多钟点。

俩人快步下车,锁好车门,迅速离开机场,以每小时90公里的急行军速度,往机场南面5里远的一个小山头快速行进。

到了山脚,白世唯抬眸目测,这座山头海拔大概一百余米,是一座平顶山。

“先爬上山腰,再测信号。”白世唯命令。

“是,组长!”梁飞体力饱满,劲头十足。

下午5点30分,二人爬到山坡,白世唯犀利的目光环视,见四周散落着十几户竹造的房屋。

他拿出航空定位仪,现在正好赶上日谍第二轮发报时间,他将静音话筒放在耳畔,随时监听敌谍信号。

终于在6点整的时候,他收到了一个十七千赫的电波信号!

信号直指东面山坡的一座简陋小屋,屋前有一座佛塔和几棵松树。

“注意掩护,目标已经接近,就在佛塔后的那座小屋!”白世唯低声警示。

“是,组长!”梁飞把手按向腰间的左轮手枪,两眼机警地扫视着四周。

话音刚落,身后的灌木丛忽然传来一声紧张的低喊:“组长,是我,马鸿!”

第五十四章 成功抓捕

马鸿见组长亲自上阵,便知行动即将收网,他激动地对白世维汇报道:“组长,我们的信号定位器在这里测到了强烈的短波信号!”

白世唯冷峻地点点头,沉声问:“我航空定位仪上的读数是1700千赫,你们仪器上的指数是多少?”

“回组长,我们定位器上的指数也是1700千赫!”马鸿振奋道。

指数一致!

看来他侦测的信号方位是精确的,目标直接指向佛塔后那座简陋的小屋!

“队员都在哪里?”白世唯问。

“之前大家在不同区域分头作业,现在人都分散在我们身后的乱树林中,只有我和另外2名队员测到了这个方位!”马鸿面露紧张。

“马队长,你速去把队员们集中过来,准备抓捕行动,目标就是佛塔后那座山坡上的小屋!我们要把这里包围!”白世唯指挥若定。

“是,组长!”马鸿得令,矫健的身影闪电般窜回灌木丛。

“小梁,我们隐蔽到松树后,待队员们跟进,我们趁着夜色摸到那座小屋四周,来个瓮中捉鳖!”白世唯转头对身后跟着的梁飞说着行动计划。

“明白,组长!”梁飞会意一笑。

二十分钟后,马鸿返回,摸到松树后,向白世唯沉稳地报告:“组长,十三名队员已经带过来了,就埋伏在我们身后20米的灌木丛。”

“命令全体队员匍匐前进,悄悄包围佛塔后的那座小屋,不许开枪,我们要留活口!”白世唯继续命令。

“是,组长!”

“等等!”马鸿得令,正要转身,却被白世唯叫住,再次叮嘱:“以我为行动信号,你们若见我从隐蔽的松树后走出,在前面溜达,你们立即展开行动,全速摸近小屋!还是那句话,不到千钧一发,不可开枪惊动目标!”

马鸿郑重地点头,立即回到13名队员身边指挥抓捕行动。

白世唯紧盯着目标,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就见佛塔后的小屋点亮了一盏煤油灯,昏暗的灯光填满了整个屋子,接着一个人影快速闪过窗口。

白世唯眼力惊人,隔着400米外的距离,清晰地看见了小屋的内部环境,只见这座小屋前后有几个窗口,内部陈设简单,有一口土灶,里面只有一人!再细看,人影再次出现在窗口,这次他手里拿着一架望远镜向四周眺望。

白世唯立即闪到松树后,他默了几秒,再次探身观察,发现人影已离开窗口,在土灶烧纸!

白世唯暗道一声不好,立即从松树后闪出,挥手示意梁飞跟上,他们在前面转了一圈,向身后的队员示意收网!

马鸿会意,伸手一挥,立即指挥队员全速前进!

就当队员接近小屋,突然一位队员被小屋三十米前设置的陷阱绊倒,咚的一声惊觉了小屋的间谍!

“砰!”一声枪响划破四周的宁静。

队员们立即隐蔽,停止行动!

日谍从一个窗口闪到另一个窗口举枪胡乱射击。

白世唯和梁飞行动迅速,他们已悄悄潜至小屋北面墙下,他们紧贴着墙根,屏住呼吸,一步步摸到一扇紧闭的窗下。

“组长,间谍在南窗,我们把西窗砸了,从这里射击,把他制服!”梁飞愤怒道。

白世唯试了试玻璃窗的硬度,以他的臂力一拳击碎这不是问题,但这有些冒险,若再次惊动日谍,必然被他胡乱射击。

他否定道:“我们从前门进入,我踹开门板,借门板倒塌之机,迅速拔枪射击,一举击中目标手脚!”

“行,组长!我们试试!”梁飞狠狠咬牙,自己枪法不错,动作足够快,他与组长合力射击,以二敌一,稳操胜算。

白世唯眼神闪过锋锐,向梁飞打出行动的手势,二人身形移动,快如疾风,迅速潜至门边。两人点头示意,合力踹向厚重的门板!

一瞬间,轰的一声,门板坍塌!

间谍吓的魂飞魄散!

他慌乱地跑向门边,举枪正要射击。

白世唯抢先一步,身形如蛟龙一跃,在间谍反应过来之前,举枪连射两发!

“啊!”间谍发出一声惨叫,他手中的手枪被白世唯击落,接着左腿再中一枪,立即失去反抗能力,哀嚎地栽倒在地!

梁飞还未来得及射击,就见识了组长快准狠的枪法,他惊诧地看着白世唯冒着热气的枪管。

“进屋搜查!”白世唯淡淡地吐出一句。

“是,组长!”梁飞仍然心有余悸。

这时,剩余的队员听到枪声,迅速跑步前进,围向小屋。

马鸿率2名队员举枪进入小屋,见间谍已被组长制服,惊讶地问:“队长,行动结束了?”

白世唯点点头,深目凝重地看向他,问:“队员们的情况怎么样?”

“回组长,有一名队员腿伤,被陷阱中的腿夹夹伤!我已经让2名队员背着受伤的队员先行下山。”马鸿愤怒地盯着被制服的日谍。

白世唯听后脸色一凝,对马鸿命令道:“把他简单包扎下,押解下山!其他人进屋搜查!”

“是,组长!”马鸿立即指挥队员对受伤的日谍包扎,然后押到墙边,双手反绑。

白世唯匆忙搜查了小屋,发现一个类似雪茄盒大的发射器,几个干电池,一本焚毁的密电码,还有一套测量气候的工具一一罗盘、气压计、空气湿度计等仪器。

“他销毁了密码本。”马鸿遗憾道。

“我不需要。我已经掌握他的密电码。”白世唯望着一身草帽草鞋、脏布褂、掉色裤子作苦力装扮的日谍,鹰隼的眸中掠过一抹不屑。

“组长,我从他身上搜出五千块法币!”梁飞兴奋道。

白世唯点头,眼底的嘲讽更深。他伸手一挥,疾声命令:“归队!”

一场抓捕行动迅速结束,白世唯迅速下山,疾步奔向大校场机场,将军车开出,以最高时速火速接应受伤的队员!

军车开至山道边,队员们把受枪伤的间谍抬上后座,一左一右坐着马鸿和梁飞。前排副驾坐着受腿伤的队员。踏板上还分别站着2名持枪的队员。一辆军车浩浩荡荡地开回特务处本部!其余人由陈成带队步行回特务处!

第五十五章 冰山一角

回到特务处本部,白世唯令马鸿将受伤的队员和间谍送军医处医治,自己则第一时间去了科长办公室汇报抓捕情况。

向礼兵办公室的电灯一直亮着,办公桌后一张黝黑冷凝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深邃了几分。

“叩叩叩。”门外响起了熟悉的敲门声。

向礼兵知白世唯此行得手,激动地从办公桌后站起,威严道:“进来!”

白世唯推门进入,见科长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他身姿笔挺地敬了个军礼,快慰地汇报道:“报告组长,情报三组胜利完成任务归来!捕获气象间谍1名,缴获间谍工具和法币若干,此间谍手脚有枪伤,已押送军医处紧急救治!”

“哈哈哈!干得好!世唯!不愧是一员虎将!速战速决!”向礼兵哈哈大笑,高兴地一拍桌子,对白世唯赞不绝口。

“说说你们是如何将这名间谍擒获?”向礼兵饶有兴致地问。

“回组长,我们用信号定位器和航空定位仪在气象间谍固定的发报时间监测,最后在今晚6点整,监测到一个1700千赫的强烈信号,当信号直指大校场机场南面山坡的一座小屋,我便部署队员合围!面对日谍的射击,为了抓活口,我带队员悄悄摸到屋前,由我踹开门板,趁其不备,举枪击中其手脚,一把将其制服!”白世唯将行动过程详细地汇报。

“干得漂亮!”向礼兵再次赞许。

“不过,百密一疏,这次行动中,世唯还是忽略了对敌阵地的侦查,在实施围捕时,一名队员被日谍设置的陷阱夹伤,所幸这名日谍的枪法太臭,否则在他的乱枪射击下,我们的代价可能更大!”白世唯冷静地说。

“世唯啊,你能这样冷静反思很好,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人最可贵的就是得志而不忘形!这是你带队的第一次行动,就能以极小的代价擒获一名武装间谍,这不简单!如果换作别的组长带队,我不敢保证他们的代价会更小!行动中的伤亡在所难免,作为组长,能够从每一次和日谍的斗智斗勇和殊死搏斗中,反思经验教训,这就是一种成长!一种历练!战场的形势千变万化,隐秘战线也不例外,没有一百分的作战计划,但是能把漏洞做得最小,获得最大的战果,这就是胜利!”向礼兵看着目光从容淡定的得力干将,欣悦道。

白世唯释怀一笑:“谢科长教诲,世唯受益匪浅。”

“世唯啊,坐下慢慢叙聊,说说你下一步的工作计划。”向礼兵点点头,伸手示意爱将在沙发边坐下,商讨下一步行动步骤。

“科长,我建议这名气象间谍由我情报二科亲自审讯!”白世唯直言道。

向礼兵一听,两道浓黑的眉皱了皱,为难地说:“虽说这名间谍是我们情报二科抓获,但审讯权在刑讯科,刑讯科长潘耀东不是好说话之人,除非他们审不出结果,我们可以提议介入。”

“科长,以日谍的顽固不化,将他移送刑讯科,严刑拷打未必可以撬开他的嘴,但我有更好的方法对付他!这名气象间谍是我后续计划的重要一环,我还需要用他继续向敌方发虚假电报,明天电波信号若中断,敌方未在固定时间收取电报,势必知道他陷入危险,并继续派第二名、第三名,甚至更多的间谍代替他继续发报,要破坏这个气象间谍组织,这名间谍必须由我审讯并监控,如若移交刑讯科,我的计划也无法有效实施!”白世唯晓以利害道。

向礼兵听后陷入思索,虽然特务处各科各司其职,情报科只管搞情报,刑讯科管审讯,但也不是死规矩,这桩案子只要处座出面,可以让自己的情报二科直接提审。

他思虑后,抬起慎重的目光对白世唯说道:“你既然要亲自审讯,就要拿出审讯的成果!犯人现在还在医治,这两天还不会移送刑讯科,明天一早我便去找处座提请亲自审讯嫌犯,有处座出面,刑讯科不为再提审,届时你将嫌犯提走!”

“是,谢科长周全!”白世唯展颜一笑,向科长敬了个军礼。

接下来,白世唯又向科长汇报了特别行动组的相关情况,向礼兵满意地点头,亦向他通气了密查组与潜伏组的工作进展,以及今日陈锦伦带队执行行动任务的情况。

原来密查组李侃和潜伏组萧玉堂这对老搭档里应外合,紧锣密鼓地展开调查,很快就圈定了一名重要嫌疑犯,此人是参谋本部作战厅的上校参谋韩复兴。三个月前,参谋本部作战厅突然发生一起军事防御计划遗失案,此案当时嫌疑对象指向作战厅四位校级参谋和一名少将级副参谋长。因这个军事防御计划只是副本,并非最终定稿,这桩案子当时未能引起参谋本部高度重视,当然也是为了掩盖过失,怕消息捅到常校长耳朵,当时几位高层决定内部消化,并未将案子深入调查。这次李侃和萧玉堂使尽浑身解数,翻出这桩案子,并找到这桩案子的线头,将嫌犯从五名疑似对象中最终圈定韩复兴,经处座指示,今天派出行动组陈锦伦率队员将韩复兴拘捕。

“科长,若密查组和潜伏组的调查准确,这个韩复兴必是日谍无疑!以此级别在参谋本部作战厅潜伏,对我军作战防御计划了如指掌,其危害不亚于一颗巨磅炸弹!如若把它翦除,意义非同小可!”白世唯感叹道。

“不错,这个韩复兴已提交刑讯科严加审讯,这几天就会有结果出来,我们拭目以待!”向礼兵目露精光,霸气一笑。

白世唯向来多疑、谨慎,他潜意识觉得这个韩复兴案仍有疑点!日本人岂能轻易地将一名潜伏在军中的高级间谍暴露?

他想到自己在松竹馆埋下的内线李轻烟,鹰隼地一笑,是时候收收网了!

“时间不早了,世唯啊,你先回去休息,好好养养精神,明天处座有了指示,我再通知!”向礼兵关切道。

“是,科长!也请科长早作休息!”白世唯抬腕看了看时间,已深夜十点,也正好回去再捋捋思路!

第五十六章 周密安排

回到军官宿舍,白世唯马不停蹄地模仿气象间谍的发报手法,草拟了三份电文,准备在次日清晨6点、中午12点、晚上6点按照日谍的发报规律准时发送虚假电报,用以麻痹敌谍。

拟好电文,白世唯紧张的神经稍稍松懈,他点燃一根三炮台香烟,修长的手指夹着点燃的香烟把玩了几秒,放到唇边深吸了一口,潇洒地吐出一圈白色的烟雾,闪着红色火星的烟头在他优雅的指尖忽明忽暗。

淡淡的烟草香让他紧张的神经渐渐松缓,只吸了几口,他把烟头摁灭,走到窗边,打了一套擒敌拳,贯耳冲击、抓腕砸肘、横踢鞭打、抱腿顶摔、格挡弹踢、侧踹下砸、马步侧击,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孔武有力,干脆利索!

打完拳,白世唯背脊起了一层薄汗,他双臂膨胀的肌肉,仿佛蕴含着力敌千钧之力,精壮孔武的身躯,四肢百骸涌动着一股强悍的力道。

白世唯暗自欣悦,他作了最后一组肌肉训练,然后冲澡,神清气爽地安寝。

翌日,天色微亮。

白世唯精力充沛地起床,看了眼时间,还不到6点。他迅速洗漱,穿上浆洗后挺括的军服,拿着电文直奔办公室。

6点整。

按照气象间谍的发报手法,他向日谍发送了第一份虚假气象电报。

虽然每个发报员的手法带有明显的个人痕迹,犹如每个人不同的字迹可以辨别,但白世唯已琢磨透这名军事间谍的发报手法,他以假乱真的手法,非顶尖的电报专家,难以分辨这份电报的真伪。

他笃信日谍不会在短时间内识破,后期若能有效控制这名捕获的军事间谍,让他亲自发报,并翻译日谍密报,他的情报工作将大大提速!

发完电报,他走出办公室,此时晨曦微露,他信步走向花木扶疏的大院,忽然想起参谋本部作战厅的那桩军事防御计划遗失案,是否与当前国民政府军正在紧锣密鼓进行的整军计划有关?

这时期国民政府对军队的整理工作初见成效,这给不少参与其中的中国将领带来了希望,他们寄希望于战前完成60个师的整编计划,加紧准备时机应对抗战,如今只完成20个师的整编,离总体任务相距甚远!

1937年7月7日“七七事变”的爆发,让战前整军计划不得不中断。

整军计划由军政部军务司负责执行,以师为战略单位,编制为“廿五年调整师”。

此编制的特点是将两旅四团的架构更替为“三三”制的三团制架构,在团一级编制内,将营属小炮排集中至团部成连,而团属迫击炮连分拆为三个排,分别配属于各营。

直属特种兵科有炮、工、通、辎、骑、特,均为营的建制。此外还编有军士营、输送营。优点是直属炮兵部队得到了空前加强,通信兵、辎重兵也得到了扩充。然而,这距离当时世界一流水平,仍有不小差距!

而实际中,相当多的整编师并不能达到编制中要求,除装备未达到如此水平,许多编成的整理师炮兵部队至多为营,其他特种兵科亦部分缩减为连级配置。

按照此种“打折”方法勉强凑齐特种兵科的师,也只有六个左右:第二、三、九、二十五、八十七、八十八师。其他的整理师,仅保持两旅四团的架构而已,其火力、防御、攻坚能力均相当有限。

按军政部之计划,1937、1938两年均按照1936年的标准,各调整二十个师,至1938年底,即有六十个师八十万人之众,以作为国防军。

然而中日战局一触即发,因日军发动“七七事变”,战前国民政府整军计划在渐入佳境中还未完成一半!

想到战备的紧张,白世唯陷入一种深深的无奈!如若能改变时间,让日军发动侵华战争、的时间推迟一两年,国民政府军队完成全国整编计划,军事防御计划再完善细致,工事构筑再坚固,大兵团调兵遣将再从容有序,战局也许可以扭转?

白世唯长叹一声,深邃的目光含着凝重,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在战争阴云聚拢之前,他要设法获取日军大本营作战方案及兵力部署、作战特点、登录计划等核心情况!

他心中一边酝酿着潜伏计划,一边走到了军官食堂。刚要迈腿进入,听到身后组员马鸿一声紧绷而急促的叫唤:

“组长!”

白世唯驻足,转身看向一身军服的马鸿,疑惑地问:“有情况?”

马鸿点了点头,迈大步上前,凑到白世唯耳旁,压低声音说:“是,组长!那名日谍昨晚杨军医给他取出了弹壳,现在已经醒了,精神状态不错,他开口说地道的南京话,死不承认自己是东洋间谍,一口咬定自己是韩国人,要求我们放人,否则拒不配合医治!”

白世唯一听,眸色一沉,他阴戾地对马鸿下令道:“再敢闹腾,叫军医给他打一针镇定剂,等处座批示下来,带他到安全屋审讯!”

“可是,组长,以前的安全屋要么暴露,要么因经费紧张而废弃,现在我们还没有安全屋。”马鸿面露难色。

“杨军医那里有无单独的房间?如有向他们军医借个房间,直接在他们医护室审讯吧!”白世唯交代道。

“组长,杨军医那里可以提供方便,有几个单独的病房!”马鸿肯定地说。

“好!吃完早餐,等科长通知!提审令下来后,我们做好审讯准备!这是只狡猾的狐狸,对付他,我要使用阿美托钠!你去军医处要一克阿美托钠!此外,你安排万斌去找几处安全屋!最近我们要用!地点要隐蔽,最好单门独院,租价不用担心,处里已经给我们三组划拨了一万块经费,你谨慎去安排!”白世唯交代道。

“是,组长!”马鸿心领神会,料定组长必有大动作。

白世唯和马鸿简单地吃了早餐,立刻分头行动。

第五十七章 审讯准备

白世唯走到办公室外,立刻被一阵欢声笑语感染。

“你们不知道,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以命搏命、千钧一发之际,组长一脚飞踢,踹开门板,那个间谍吓得魂飞魄散,连举枪的手都在发抖,这时,组长健身一跃,举枪连射,两发子弹分别打中他的手腕和左膝,迅速将他制服!”梁飞在几名队员的簇拥下,绘声绘色道。

“梁飞,你丫的说句实话,要非组长眼疾手快,你当时出枪,有几分胜算?”小队长王子龙嘻嘻地笑道。

“这么快准狠的枪法,除了组长,我还未见过第二人!当时的情形,如果是我出枪,这还真不好说,这个间谍的枪法也臭,也许我也能捡一条命吧!”梁飞有几分后怕地说。

“我们第一次出任务,就能大获全胜,真是痛快!”王子龙捋起袖子畅快地笑。

“王队,说得没错,我们从军中选到特务处,虽说不是在正面疆场杀敌,但能抓他娘几个日本间谍,也是为国效力,真正过瘾!”一名长着丹凤眼、眼尾狭长的队员热血地说道。

“是,我和万斌这两天跟组长朝夕相处,觉着组长是个成大事之人,我们决定这一辈子就跟随组长了,准能干出一番事业!”梁飞充满崇敬地说。

“对,跟着组长干,兄弟们都有前程!陈队说了,大家只要建功,都有机会晋升!我们这些大头兵,不比黄埔军校毕业的军官,我们更要付出双倍的努力,多多立功,才能获得组长的赏识!”王子龙附和道。

就在队员们沉浸在抓获气象间谍的喜悦与对美好前程的憧憬中,白世唯阔步走进办公室。

“组长早!”

众人见组长一到,立刻止住讨论,一齐敬礼。

白世唯英气地扬了扬眉,兴致高昂道:“昨日的行动,只是一个开端!随着中日大战的迫近,日本人为了配合军事侵略,将秘密派遣更多的军事间谍进行情报活动,我们的抓捕任务也会越来越紧迫,对日谍的密战形势越来越严峻,因此,我希望诸位能一鼓作气,将我们昨天行动中表现出来的优良品质继续发扬,不畏艰险、敢打敢拼、奋勇当先、忠于职守、热忱爱国,这些品质,是我们民族自强、民族复兴的保证,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基础!我白某人许诺过大家,只要立功,我都会为大家叙功,论功行赏,都有机会晋升!”

话落,队员们群情激奋,一个个热烈鼓掌。

白世唯弯唇一笑,示意大家停止掌声。他看着拥挤的办公室,蹙了蹙眉,对陈成说道:“陈队长,你带6名队员支援任侠队长,继续执行追捕木铃小组的任务,等任队长来电告知地点,你们速去汇合!一切行动听从任队长指挥!”

“是,组长!”陈成豪情满怀地回令。

“其他队员待命,由王子龙带队,听从马队长安排。”白世唯深邃的目光看向队副王子龙。

这批年轻的新锐,武力值虽然不错,成色还需要进一步实操和检验,他必须从这十五名精锐中物色到可供栽培的准尉军官。

“是,组长!子龙不负使命,坚决服从指挥!”王子龙高声回令,器宇轩昂。

白世唯满意地勾唇,环视了一眼拥挤的办公室,威严的目光扫向众人,解散队伍道:“大家可先回军官宿舍待命,待小梁把任务传达,你们再出勤!”

“是,组长!”队员们齐声回令,然后迈着整齐的步伐离开。

“小梁,会不会写报告?”白世唯转头问梁飞。

梁飞摇了摇头,在这个识字率只有百分之十的年代,他识的字勉强可以读千字文,但要写报告,他就望洋兴叹了!

白世唯这才想起自己忽略了燕京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陈桦,这个陈桦虽说弃笔从戎,但笔杆子还是在的,自己手下现在不缺外勤队员,应该把陈桦调到办公室搞案牍工作!

欣慰地一想,正准备交代梁飞等待任侠的电话,这时,电话机的铃声响起,白世唯赶忙接起,原来是科长向礼兵的电话。

“喂,科长?”

“世唯啊,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今早,我向唐处座汇报了你这个事,唐处座很高兴,他当即为你协调刑讯科,让刑讯科同意你亲自审讯这名军事间谍,现在提审令已经差人送到我这儿,我叫健东稍后给你送过来,你正好带他一起审审,让他历练历练!最后,必须做好审讯记录,届时给处座过目!”向礼兵高兴地传达道。

“是,科长,世唯遵命!谢处座和科长周旋!世唯一定把审讯工作做好,给处座和科长一份满意的答卷!”白世唯胸有成竹地说道。

“好!等审讯结果出来,把这桩案子结了,我亲自为你在水西门外的马步祥店摆庆功宴!届时请全科人马为你祝贺!”向礼兵豪爽道。

“谢科长厚爱!”

白世唯一展笑颜,在电话中又简明扼要地汇报了自己的审讯计划,得到科长的支持后,便结束了通话。

这时,郭人美和李琳来到办公室。

“白组长,祝贺你!旗开得胜!大展神威!”郭人美穿着一身英姿飒爽的卡其色军服,一双顾盼生辉的杏目,含着明艳的笑意,崇拜地看向白世唯。

“是啊!祝贺组长!”李琳满面喜悦。

白世唯淡淡一笑,他深邃静深的目光看向郭人美,低沉道:“感谢郭小姐精诚配合,这几日委屈了!现日谍已抓获,你可回本处!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郭小姐海涵!”

“白组长客气了,你我都是为国效力,何来冒犯?只不过下次合作,希望我不被遗忘,而是可以并肩作战!”郭人美敛眉嗔道,大方地伸出白皙的手。

白世唯一愣,与她握了握,“好,一言为定!”

第五十八章 险露破绽

郭人美和李琳离开后,白世唯看着空荡荡的译电室,心里莫名掠过一丝寂寥。

平心而论,郭人美是一个业务精湛、内外兼修、通识大体的女孩,身为上海名媛,在共赴国难之时,她选择的不是养尊处优,而是救国图存,在国家需要之时,与热血男儿一般征战沙场、为民族而战!

虽与她相处时日短暂,但她的秀丽端庄、知书达理,让他如沐春风,而她身上巾帼不让须眉的爱国热忱更令他钦佩!

“组长,郭译电员和李琳一走,好像带走了什么,她们要留在我们情报三组就好了!”梁飞突然感慨地说道。

白世唯看着他淡淡一笑,感怀地吟诵起诗经中的名篇《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梁飞听得满头雾水,他一脸发懵地看着白世唯,问道:“组长,你说得这么文绉绉,我半句都没听懂?”

白世唯隐晦地一笑,犀利的眼风扫了一眼梁飞,正色道:“身为一名优秀的交通员,对于长官,谨记两条:一、听到的不说;二、不知道的不问。七分保密三分警卫,明白吗?!”

“是…组长!”梁飞扫兴地撇撇嘴,虽然揣不明白组长的心思,但他的心思活泛,心想组长此时的心情应该不差,他嬉皮笑脸道:“组长,你说的淑女,是不是郭译电员?”

白世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呵斥道:“想让我关你禁闭?!”

梁飞一怂,立即自黑:“梁飞,我叫你乌鸦嘴乱呱唧,这下闯祸了吧?你这张臭嘴再敢瞎讲,组长就关你禁闭!”

白世唯忍俊不禁,温声道:“身为特工,要随时机警,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但对于风花雪月、儿女情长,还是迟钝些好!”

梁飞噗嗤一笑,点头道:“是,组长!”

白世唯勾唇,他抬腕看了看英格手表,已经上午十点,想到任侠的电话还未打来,英气的俊脸掠过一丝忧色。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白世唯担忧之际,办公室闪进一抹高大健壮的身影。

“组长!”

白世唯从办公桌后抬起目光,欣慰地一笑:“任队长,来得正好!快坐下!”

“组长,知道您担心我这队的情况,我特意回来详细专程汇报!”任侠雷厉风行地走到白世唯对面的藤椅坐下,淳厚地一笑。

“现在情况怎么样?”白世唯急声问。

“回组长,从福仙旅社出来后,我和李队长一路跟踪火鸟,见他先后去往复兴路的沙逊公寓,在公寓放下黑色皮箱,又去了新街口的新民报馆,在报馆停留了一个多钟头,到了中午十二点,骑了自行车去了夫子庙的绿柳茶铺,在那里独自吃了茶点,离开时在茶铺前的一颗绿柳上,留下了一枚红色的大头针,我们发现这颗大头针与川端成一房间留下的大头针形制一模一样,便暗自留意,留李队长、陈桦在绿柳茶铺继续盯梢,发现有人取走这枚红色大头针,便进行追踪。后来,果不其然,在火鸟离开半个多个钟点后,一个戴鸭舌帽、穿着白衬衫、花格背带裤的年轻男人取走了那枚大头针,并在树上刻下了一个隐形的三角形记号。

接着,我和钱方继续跟踪火鸟,见火鸟又去了中山北路的一家叫瑞蚨祥的绸布庄,他在里头逗留了半个钟点,让裁缝给他量了周身尺寸,出来时手头拿着一块包好的绸布。之后,便回了新民报馆,下午一直在报馆,直到晚上六点才离开,在路边一个小吃摊买了几个梅干菜烧饼和几颗茶叶蛋,便直接回了沙逊公寓。我们蹲守了一夜,见他没有再出来活动。直到今日早晨七点半,才见他从公寓出来,骑着自行车又去了那家报馆。

据此,我和李队长判断,这个火鸟应该是新民报馆的一名职员,他居住的地点是沙逊公寓!”

白世唯听后快慰地一笑,未想到这个木铃小组的信鸽与自己竟然是邻居!

他接着细致地问:“这个火鸟,他在报馆有无职务?住在沙逊公寓几楼几号?”

“回组长,据我们买通从报馆出来的职员,了解到这个火鸟在报馆任主笔,刚从助理主笔升上来一年,在报馆从业五年。他居住的公寓在3层302号房间,他对门是301号。”任侠答道。

白世唯听完,他斟酌地从办公桌后站起,迈步走向窗边,鹰隼的视线看向特务处大院中盎然的春景,思虑后,转头谨慎地问任侠道:“任队长,这个新民报馆的主笔职务,是他的公开掩饰身份,你向他的同事打探他的消息,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任侠一听,脸色一紧,他有些懊恼道:“回队长,我们就在今日上午打探之时,我特意让钱方装作火鸟的同乡,假装来投奔亲戚,想到报馆寻一份差事。那报社职员因急着离开,便没有把钱方引入,告诉钱方想寻差事可以自己去报馆找主笔,后来,钱方并未进去报馆,找了个托辞离开,之后通过购买一份新民报,知道火鸟的化名是秦万松。但那个职员是否会向火鸟透露有人找他的信息,我们确有考虑欠妥!现在,是否还可以亡羊补牢?”

“现在无法确定这个职员是否已把同乡寻他之事转告秦万松,如果秦万松知晓有人打听他,而这人又未跟他见面,以他的警觉,倘若生出怀疑,会令我们的追踪行动陷入被动!刻意补救,只会欲盖弥彰,如若这位职员还未回报馆,那我们还有余地!”

“组长,那位职员应该还在外面,听钱方当时说起,那名职员要去找什么厚生纱厂的棉纱大亨采访,厚生纱厂离市区有二十公里!”任侠焦虑道。

白世唯狠戻道:“现在你和钱方立即蹲守报馆找到这名职员,把他软禁起来,或是封他的口!”

第五十九章 增援行动

任侠紧张得手心攥了把汗,见白世唯临危决断,稳坐钓鱼台,由衷地敬佩:“组长算无遗策,心思如发,令我羞惭!”

白世唯拍了拍他宽厚的肩头,凝重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身为特工,每一步行动都必须推敲,因一个不起眼的疏忽,让自己暴露于对手的视野中,甚至付出生命,令整个行动功归一篑,这是何等惋惜!宁愿缓出手,也不能鲁莽行动!在复杂的敌对环境中,心思粗线条,成为不了顶级特工,亦随时可能殉职!要走得长久,必须慎之又慎!”

“是,组长,属下会牢记这个教训,以后安排行动,考虑周全,既要胆大,也要心细!!”任侠低下头,对自己的失误虚心接受。

白世唯满意地颔首,目光看向梁飞,急令道,“传我命令!火速到操练场集合!听从任队长指挥!参加特别行动。”

“是,组长。”梁飞一听,立即去军官宿舍传达白世唯的指令。

“组长,那6名队员怎么样?”见梁飞离开,任侠走过来亲近地问。

白世唯笑道:“这些队员跟着我已经有了一次行动经验,我把他们增派给你,你带着他们做些基础的追踪,没有问题!需要控制目标,也能搭把手!”

“明白了,组长!我现在就去操练场与他们汇合。”

任侠点头,正要疾步离开,白世唯长臂一伸,按住在他的肩头,示意还有安排。

白世唯转身回到办公桌,打开上锁的抽屉,从中拿出一只宝润剔透的翡翠玉钏,鹰隼的视线盯着它看了两秒,转而郑重地交给任侠,交代道:“这只玉钏是我们上次潜入松竹馆,一个叫李轻烟的头牌清倌给我的信物,见它如见我,你处置好报馆职员后,拿着它去找李轻烟,她会把盯梢的情况都告诉你!你和她接头后,把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这边会做相应处置!”

“是,组长!”任侠立即回令,他微微惊诧,未想到上次去清吟小班,组长还留有后手。

他记起那个东洋女间谍肖雅竹,问道:“组长,那个东洋女间谍肖雅竹,我们要不要采取行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先不动她,让她给我们做几天诱饵,何乐而不为?”白世唯唇边勾起一抹精明的笑。

任侠被白世唯高深的谍术折服,他用岭南话自言自语地悟道:“原来逮捕间谍并非最终目的,而是把他玩弄于鼓掌,让他被牵住牛鼻子,这才是高手过招!”

白世唯笑着点头,威势的目光望向窗外操练场到齐的队员,对任侠说道:“去吧,人数不多,好好用度,陈成是小队长,他领悟能力和带队能力都不错,可以让他和钱方守秦万松,需要监视点,就拿我在沙逊公寓的那个小套暂时过渡!秦万松住我楼下,也便于监视!剩余的队员,你带着去控制那名报馆职员,让他最好闹几天肚子,去不了报馆!”

说完,丢了一串房屋的钥匙交给任侠。

“是,组长!”任侠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会意地一笑。

任侠离开后,梁飞迅速回来复命:“报告组长,任队长已经带队出发,队员们个个磨刀霍霍,盼着再逮一个间谍,向组长报功!”

白世唯纵声一笑,轩邃的目光看向生龙活虎的梁飞,淡然道:“木铃小组还不到收网的时机,抓捕枪毙一个间谍不是最终目的,我们要的是情报,从敌谍的活动轨迹中获取和分析情报,还有一种更上层的手法,便是打入敌营,直接获取第一手情报,这里面的手段就更多,以后行动多了,你就会明白我这番话的含义!”

“是,组长!”梁飞虽一知半解,但他知道组长定是历经狂风骤雨的洗礼,才能有波澜不惊的淡定从容。

“万斌他走了多久?”白世唯忽然记起万斌。

“一大早马队长就带着他去寻安全屋了,多半还在街面上。现在市区房屋的租价高,也不知道他们好不好找?倒不如在市郊买一个带庭院的宅子,便宜又隐蔽!”梁飞嘟嘟囔囔地答道。

“你提议不错,市郊的宅院大概要多少法币?”白世唯和煦一笑。

“一般的大概六七千法币,好点的要一万多点。碰上会砍价的,又可以削掉房主几百块。我一个发达的堂兄去年买了一座郊外的宅子,带前后两间院子,共六间房,才给了房东六千法币。”梁飞一五一十道。

白世唯伸指摸了摸高挺的鼻尖,思忖道:“嗯,买一个安全屋是可行的,也便于我们机密行事,马队长和万斌回来后,看他们找寻情况,如若找不到合适的租房,可以考虑在近郊买一所宅子,不必太大,有三四间房就可,最好单门独院,交通要便利,距离市区不要超过10公里,六千块法币以内可以考虑买下!”

“是,组长!如果购买,我可以负责砍价!”梁飞自告奋勇地拍拍胸脯。

“哦?”白世唯敛眉一笑。

“我小时候,我娘上街面买菜买生活用具,都带着我,所以我也学会了这讲价的本事!”梁飞咧嘴不好意思地笑。

“不错,看来你也有理财的潜力,以后我们情报三组的进出账会越来越多,你可以发挥用处!”白世唯投过一记欣赏的目光,开怀而笑。

“谢组长厚爱,属下一定发挥聪明才智,尽心尽力!”梁飞机灵地表态。

白世唯颔首,抬腕看了看英格手表,见已上午十一点,提审令还未送来,有些不快,对梁飞下令道:“你速去一趟情报二组,找李健东组长,问问提审令有没有下达?”

“是,组长!”梁飞挺身立正,正要迈步去情报二组,李健东已经带着一纸提审令心急火燎地赶过来。

“白组长,对不住了!今天我身体有些不恙,闹肚子,起迟了些,现在才把这提审令送过来,没有晚吧?”李健东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惴惴不安道。

白世唯锋锐的目光沉深地看向李健东,审视地盯了两秒,薄唇淡淡地吐出一句,“不晚。”

梁飞听一个上尉军官这么轻描淡写,微微一愣,特务处治处之严酷,明令每一位特工都要守时守纪,这位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李组长,怎么如此拖泥带水?

第六十章 审讯日谍

白世唯拿着提审令,和李健东来到军医处,上尉军医杨庆襄接待了二人。

“庆襄兄,这个日谍的情况怎么样?”白世唯急问。

杨军医取下医用口罩,语气不疾不缓,专业地解释道:“昨日马鸿送过来,便紧急给他施了手术,取出了弹壳,白组长枪法好,击中的地方只是穿过皮肉,未伤及主要筋脉,这种贯穿伤,虽然打穿了,但只要稍加止血,防止伤口细菌感染,过一两个月就能够恢复如初。如若伤口接触到细菌,细菌引发造血干细胞坏死的话,就免不了要截肢了。

现在他手臂和腿上的血管肌肉损伤不算严重,如果换作大口径的步枪或者机枪击中,这种基本上没救,大面积的伤口,只能截肢!”

白世唯点了点头,他并不关心这名间谍是否要截肢,他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要看审讯情况,他有些不耐,嫌杨军医啰嗦,直奔主题地问:“他现在的情况可否审讯?”

“他现在神志清醒,审讯没有问题。”杨军医答。

“好,请庆襄兄准备一个单独的审讯间,另配好阿美托钠!”白世唯言简意赅。

“好的,今天早晨马鸿就说让我配一克阿美托钠,我便知白组长是审讯之用。这种药剂,又叫吐真剂,在临床应用上,主要用来治疗个体精神抑郁,运用于犯人,运用心理学的知识,则可以做到让他酒后吐真言的效果。但也因人而异,要看施受者的意志力,如果对象是一个意志坚毅的人,这种吐真剂,就发挥不了大作用,还需要综合釆取别的审讯手段。”

杨军医详细地解释道,不愧是留美研习西医的博士,对阿美托纳一说便知。

“谢谢庆襄兄解惑,不愧留美医学博士!以后还要向老兄多请教医学知识!现在劳请庆襄兄把药剂配好,赶在中餐前把审讯结束。”白世唯急促道。

“请教不敢当,白组长过奖!我现在就去配阿美托纳,请二位稍候!”

杨军医立即走到操作台,取过一只装有蒸馏水的玻璃瓶,倒出二十毫升的量,用一克阿美托钠融了进去,以一比二十的比例制成溶剂,然后注入一支标有刻度的吊瓶,下面连着橡胶导管和针头,放入医用托盘。

随后,叫来护士小张,嘱托道:“现在去给12号病人静脉注射,以每分钟一毫升的速度注入,只需注射十到十二毫升,病人的角膜反应就会消失,这时便可以停止了!然后把接受注射的病人推入独立病房,接受情报二科两位军官审讯。”

“好的,杨主任。”小护士立即拿了托盘上的吊瓶和针头,又随手拿了棉签和碘伏,轻车熟路地去了病房。

“好了,二位组长,五分钟后你们就可以开始审问犯人了!”杨军医笑道。

白世唯满意地勾唇,李健东一脸愕然,他竟不知这世上还有这种药?可以让人说实话?

他圆睁着黑色的眼睛,疑惑地问道:“白组长,这什么阿美托钠真的可靠?”

白世唯鹰隼的深目闪跃着亮芒,他看向一脸茫然的李健东,解释道:“这药在国外有成功调查犯罪的例,也比较容易控制。它的原理主要是压抑大脑,使推理判断能力减弱甚至瘫痪,这时,失去控制的大脑在听到审问者提出的问题后,便会如实回答提问,对回答的内容不作事先审查过滤。”

“原来是这般!这回,我要托白组长的福,好好开开眼!”李健东乐不可支。

白世唯淡然一笑,正要去审问室,刚才兴冲冲拿着吊瓶去病房的小护士神色不快地回来,她放下针头嘟囔道:“这个家伙好顽固,就是不配合,好说歹说都不愿挂吊针!”

白世唯剑眉一竖,英朗的俊脸立刻冷了几分,双目射出阴沉的光。

李健东亦怒道:“不愿打那就强制执行!命都攥在我们手里!还敢不答应?!特务处还没有制服不了的!”

杨军医想了想,对李健东说道:“李组长勿急!过于强制会让犯人产生应激反应,反而不利于他吐真。我有更缓和的办法。”

随后,他又和蔼地对小护士说道:“小张,我跟你一起去,他对我抵触不大,又有求生的欲望,我们告诉他这是抗感染药物,对他的伤口可以防止细菌感染。他会老实接受注射的。”

“是,杨主任。”小护士一改苦脸,立刻欢天喜地,紧步跟着杨军医去了病房。

“还是庆襄兄稳妥!”白世唯展眉一笑,大为赞赏。

“是啊,对待这顽固的家伙,还是他有办法!是我手段糙了点!”李健东惭愧道。

白世唯哈哈一笑,拍了拍李健东的肩头,慰藉道:“医者父母心,杏林天使情。之前我还嫌他啰嗦,想来是遵守从医的基本操守。”

李健东点头,他对白世唯巴结道:“白组长是我们情报二科的擎天柱石,这次科长派我来向白组长学习,就是看不惯我手法太糙,让我跟着白组长精进。”

白世唯疏淡地一笑,客气道:“李组长过谦,我们互相切磋。”

他知李健东不过一膏粱子弟,能混上一个上尉组长,不过是托他妹丈的福。

一刻钟后,杨军医匆匆走了进来,对二人说道:“二位组长,犯人已经注射,你们可以先进去准备了!”

白世唯点头,淡定道:“李组长,开始吧?”

李健东一双桃花眼立即泛光,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杨军医立即引二人到了一间安静的独立间。

“组长!”留守在病房监视气象间谍的三名队员见白世唯一到,立刻齐声报告。

白世唯颌首,威严道:“你们到外面负责警卫,没有我的允许,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是,组长!”队员们退出审讯室。

“李组长,烦请你做好记录。”白世唯犀利的目光看向躺在病床挂着吊瓶的气象间谍,干练地交待。

这场审讯自然由他主导,李健东不过打个酱油。

李健东拿着审讯记录本和白世唯并排坐到审讯桌后。

白世唯抬腕看了眼时间,已过去五分钟,他对一侧的护士冷声道:“用冷毛巾把他弄醒!”

第六十一章 挖出情报(求推荐票)

护士手法熟练地将十二毫升阿美托钠溶剂输入日谍的静脉,一边观察他的眼睛,然后将针头拔出。

五分钟后,她用冷的湿毛巾擦日谍的脸,日谍很快苏醒,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护士将日谍扶起靠在枕头,半躺在床头,然后和杨军医离开审讯室。

白世唯目光犀利地看向一脸茫茫然的气象间谍,默了几秒,用熟练的日语出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年龄?”

日谍听到熟悉的母语,不假思索地回答:“信田修,日本大阪人,26岁。”

“家里有哪些人?”

“父母、弟弟和一个妹妹。”

“没有结婚?”

“没有,我有一个女朋友。”

“她叫什么名字?漂亮吗?”

“她叫山下信子,是个漂亮的姑娘。”

“你和她有没有睡过?”

“睡过,她还为我流过1次产。”

“为什么不娶她?”

“她父母不答应,强迫我们分开。”

白世唯听到这里,俊眉皱了皱,他以随口聊天的方式问的这些问题,是为了打开这个气象间谍的话头,更是为了测试药性。而这个日本人对答如流,甚至对他故意问到的一些涉及伴侣关系的隐私问题,亦丝毫没有避讳,看来阿美托钠对大脑推理能力的抑制力已经发生作用。

他锐利严肃的目光看向李健东,示意他可以开始记录。李健东惊惶道:“白组长,我没留过洋,听不懂这叽哩哇啦的日语啊?”

白世唯唇角一弯,淡定道:“接下来的聊天,你可以听懂。”

“会说中国话吗?”白世唯接着问。

“会说,我对中国很了解。”信田修面对白世唯的提问,没有任何防备,脱口而出。

白世唯满意地勾唇,深邃的目光盯着聊兴渐浓的信田修,引入正题,问:“为什么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你的目的和任务是什么?”

“我是一名军人,确切地说,我是日本海军省驻上海武官府情报课的一名特工,是我的上司高田大尉派我潜伏到南京,进行军事侦查,任务是搜集南京大校场机场的地形数据和战斗机机机型、数量,还有对长江沿岸的气象数据和水文数据进行测绘,目的是为日本海军协调空军、陆军制定海陆空联合作战登录长江沿岸城市的计划提供情报信息。”信田修毫无隐瞒,一五一十地坦白道。

白世唯一听,脸色陡然阴沉,他和李健东交换目光,李健东目光中透露出惊骇,他振奋精神,在审讯记录薄上提笔疾书。

“什么时候到的南京?”

“三个月前。”

“以什么方式潜入南京?”

“是在半夜的时候,日本海军用侦察机把我送到大校场机场上空,然而我用降落伞跳下,潜入到附近5公里的山中隐居。”

听到这里,白世唯眸色蓦然幽深,日军的侦察机竟然可以越过南京的防空哨所,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达南京上空,这里面有没有通敌嫌隙?!

军政部航空署掌管全国航务及空军基地,这里面会不会有鼹鼠?

航空署内设文书科、管理科、军务科、教育科、航务科、机械科六科,主要负责组建管理训练空军部队,应对国家制空威胁,调查及考查各国军备及空中攻防计划,训练、调遣航空作战队,协调陆空联合作战,规划禁航区域,改良航空技术,建设管理航空学校,掌管航空器的设计、制图、制造、修理,对航空军械保管。

作战装备主要分为三类:攻击类,情报收集类和运输类。攻击类有战斗机和轰炸机。情报收集类包含预警机和侦察机,主要在空中收集阵地情报和战场消息,把战场情报发送回后方指挥中心。运输类即指运输机型,负责把陆军作战装备、兵员以及补给物资给运输到目标阵地,还可俯冲到敌人后方进行战力空投。

确定自己的思路后,白世唯有些兴奋,思忖如果他继续深挖,在军政部航空署能挖出一只鼹鼠,这其中包含的情报价值远大于抓捕信田修这名日本海军部派遣的间谍!

“信田修,我问你,你们的侦查机是如何巧妙地躲过中国的防空哨,胜利地潜入南京上空?是不是有中国航空署的内应?”白世唯诱导地问。

“我们海军省驻上海武官府大概安排了中国内应把,我的上司高田大尉知道的也许更多,他是山本大佐的亲信,山本大佐负责与中国内应的联系,据说中国内应的级别不比山本大佐低,我想应该也是上校以上的中国军官。”信田修继续回答。

“山本大佐和高田大尉在不在中国?”白世唯继续深入。

“山本大佐住在上海武官府,他是助理武官,高田大尉是情报小组组长,他也在南京潜伏。”信田修和盘托出。

白世唯和李健东相视一笑,从信田修口中挖出的情报未想到这么丰富!

“你们这支情报小组有多少名成员?代号是什么?”白世唯深眸漆黑,触及核心问题。

“我们这支情报小组代号黑豚,共有8名成员,高田大尉是组长,他代号黑云,其他6名成员,其一就是中国内应,另外5名我不知道,没见过面,也不知道代号,是组长与他们单线联系。”信田修老实地交代道。

白世唯穷追猛打,继续挖掘:“你和黑云怎么接头?”

“组长是黑豚小组的信鸽,我们所有成员各自有分工,我搜集的情报通过秘密电台发送给组长,如果是气象信息,一天按早中晚固定发送三次,其他情报一周汇总通报一次,其他成员的具体接头方式分很多种,有死信箱,有见面直接传递,有联络暗号等等,具体的看组长和成员各自约定。”信田修知而不漏地交代完,疲惫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白世唯唇角满意地微扬,对李健东说道:“可以结束了!让护士进来!”

李健东喜笑颜开地合上审讯记录薄,起身朝审讯室外走去,把护士叫了进来。

白世唯轩的目光看向护士,和颜悦色道:“让他睡一觉!睡醒后,今天的谈话内容他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第六十二章 欣然赴宴(求推荐票)

白世唯和李健东阔步走出审讯室,心情舒畅,脑垂体分泌的多巴胺使二人享受到审讯过程的愉悦,二人边走边攀谈起来。

李健东打开话头:“白组长,你真不愧是审讯专家,三言两语就诱导这个信田修吐得干干净净?”

“哪里,只不过瞎猫碰上死老鼠,这个信田夫性格不算坚定,如若是性格顽固、受过专门抗药物训练的间谍,我们不容易套出情报!不过,受过专门抗药训练的都是老牌特工,正常人很难抵挡这种手段。阿美托钠主要的原理是致幻,通过诱导性的提问可在对方不设防的情况下套出重要情报。”白世唯淡淡一笑,侃侃而谈。

“我们特务处刑讯科的那帮子狠人,活太糙,断然掌握不了这种使用药物审讯的能力!以后遇上高级战略情报审问,肯定还需请白组长再出马!”李健东佩服道。

白世唯摆手谦逊道:“我们特务处这些大人物都有金刚钻,我们这些无名小辈还是低调些!”

“要我说,白组长能力超群,一到我们情报二科,就破译日谍密码,抓捕气象间谍,又发掘木铃小组,争取到我们情报二科主导办案的机会,一改我们长期被动的局面,可谓扭转乾坤,让我们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白组长年轻有为,情报能力卓越不凡,又深得科长和处座器重,您这前程不可限量!必定远超我和赵组长!”李健东赞不绝口,对白世唯这后起之秀是心服口服!

“李组长过谦,你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特工,能力亦在多数人之上!我们是一个战壕并肩作战的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家以后互相提携!”白世唯淡笑道。

虽然一脸云淡风清,但两年前他在日本陆士进行的反战俘训练,让他记忆犹新!

他深刻地记得那是严冬的一个半夜,他们昭和十一年入学的这期留日生,一入学就被一辆军车送到荒无人烟的山谷,要求逃生演习,然而耐不住饥饿、寒冷,很快被一群全副武的日籍教官从山谷中驱逐出来。

那一夜他们被当做战俘,耳边是一声声的惨呼,狼犬的嚎叫和施暴者的怒吼!拷打昏死过去后,不断有人用冷水泼醒他们,把他们的脑袋踩向泥泞。连续被这么虐待了几天,他们的意志和肉体都更抗折磨、击打!

一名顶尖的特工必然经受各种特种技能和反战俘训练,对待落网后的严刑拷打,他会有更坚强的意志和抗暴打能力,把刑讯逼供视为一种博弈!

“白组长,如果我们用药审讯一个嘴硬的间谍,怎么撬开他的嘴?”李健东讨教道。

白世唯笑了笑,举重若轻道:“通常,一个落网的特工面对最轻的惩罚就是疲劳和饥饿。饥饿的战俘没有体力反抗和逃跑,与酷刑相比,这是最轻的刑罚。面临生死一线,他们的上司允许他们招出一些不重要的情报换取逃生的机会,骗取信任后招供一些假情报用以迷惑敌人。这就需要审讯人员进行甄别。

除了施以暴力,对付嘴硬的特工用心理攻势辅以酷刑是最管用的,诸如把俘虏囚禁在一个非常狭窄的空间内,这个狭小的空间卫生条件恶劣,蚊虫鼠蚁横行。多天之后,被囚禁者产生绝望,此时审讯人员适时进行“洗脑”,进行反战宣传,在这种心理攻势下让战俘彻底投降。

审讯人员的另一个突破办法,便是摧毁俘虏的自尊,这其中的手段花样就多了,有讥讽侮辱、精神折磨、摧毁囚犯信仰、人格动物化,诸如此类,这种对心理的攻击力远远大于皮鞭、烙铁和竹签等酷型,意志薄弱的人在这种环境下,会陷于精神崩溃的边缘。审问具有时效性,必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尽快突破对方心理防线,让被审讯人陷入绝望的境地,达到招供情报的目的!”

“受教!白组长一席话,醍醐灌顶!科长没让我白来,真正学到了不少精髓!”李健东畅怀大笑。

“李组长客气了!”白世唯拱手道。

“没有,我实话实说!白组长,您看这也到饭点了,不如我请你去我家吃个便餐?”走出军医处,李健东抬腕看了看时间,热情相邀道。

“李组长不用客气,我就在食堂简单用餐,下午还要向科长汇报审讯情况。”白世唯推辞道。

“白组长不必推辞,吃个便餐不费时间,我家不远,就在宁海路,这个审讯记录我已记妥,白组长勿需担心!”李健东继续邀请道。他有意拉近与白世唯的关系,准备在他的外室盛情招待一番,以示交心。

白世唯见李健东诚心相邀,手头也有车,遂答应同往。

他把军车从停车场开出,李健东高兴地上车,对白世唯的驾驶技术羡慕不已。

约莫一刻钟后,军车停在一栋西式的花园洋房前。

李健东立即下车,取出钥匙打开雕花栅栏,客气地把白世唯引入洋房。

“白组长,你先坐,我让二夫人去炒几个拿手菜。”李健东乐滋滋道。

白世唯一听便明白了这里原来是李健东的外室。

李健东本为富家子弟,原配之外养一个偏房也不足为奇。

白世唯点点头,便坐在沙发吃着茶点。

很快,李健东从厨房出来,身后跟着一名身着牡丹花色旗袍,身材娇小玲珑、面貌却秀丽的年轻女子,他对女子郑重介绍道:“芷晴,这是白组长,我们科室最年轻有为的上尉军官!”

年轻女子妩媚一笑,柔声道:“白组长好!我叫周芷琴,您可以叫我芷晴。”

白世唯礼貌地一笑,淡声道:“不敢当,嫂子。”

周芷晴露出迷人的笑容,热情地款侍道:“健东,你陪白组长坐会儿,我去为你们准备菜肴。”

“去吧,我们等着品尝你的手艺!”李健东满足地笑。

周芷晴乖巧懂事地退下。

白世唯犀利的目光不经意地捕捉到周芷晴目光中的一丝机警和戒备,周芷晴与他锋芒毕露的视线对接后,又匆匆地飘开。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

半个钟点后,四道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摆上餐桌,白世唯被李健东请上席,周芷晴在一旁陪侍。

“芷晴,这几个菜你得好好介绍一下!”李健东给白世唯的玻璃酒杯添了白酒,兴致高昂地让外室介绍菜色。

“这道菜叫流亭猪蹄,清爽不腻、咸淡适中,相传是清朝咸丰年间山东周氏家族创始,其制作技艺和配方调料世代相传。民国二十四年,主政青岛的沈市长邀约乡贤士绅聚集于流亭,成为这些达官贵人的盘中美味,因此声名大振。

这道梅肉干是我特制的酱菜,用萝卜、茄子、刀豆、莲藕、瓜皮、紫苏、生姜七种蔬菜腌制,风味独特,一点点就可以吃一大碗白饭。

每天一早我都提着菜篮特意去菜场等着开市,就为选用新鲜的食材。

这道葱烧海参,用料极其讲究,要选用北方产的大葱十根,去掉葱叶,只留葱白,切成二寸长短,海参用绍酒泡开,再加酱油、盐、糖各少许。烧锅热油,逐段炸葱,煸出香味,捞出控油,再翻炒泡好的海参,将炸得酥香金黄的大葱倒入锅中,收汤后关火盛入盘中。不过此菜更宜冬季进补,深秋葱未长足,立春后葱芽萌发,不如冬季之鲜美。”

周芷晴说到烧菜,滔滔不绝,娓娓道来,但白世唯鹰隼的视线,从那张妩媚的脸蛋,却有意外的发现!

第六十三章 识出马脚(求推荐票)

白世唯深邃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周芷晴,脑海中迅速搜索对这张面孔的记忆!

这一世,他拥有惊人的记忆力,对短暂的记忆可以过目不忘,尤其对人的面目特征可以永久记忆,并精准甄别。身为优秀特工,除了极高的武力值、偷天换日的情报技术,超强的记忆力也是必备素质之一。

时间的紧迫、环境的艰险、情报的绝密以及被捕的未知,这些致命因素,都考验特工在最短的时间内对周围环境和窃取情报的速记能力!

白世唯眸光一凝,一副在日本东京街头的画面在他的记忆深处浮现。那是民国二十四年,他赴日留学的头一年秋,他和几位同窗在东京街头的一家杂货店买生活用具,一个穿着华丽和服、跻着木屐的年轻女优提着藤条箱从杂货店前匆匆经过,女优抬起白皙的脸。与杂货店老板急促道别,也许是被女优和服上的图案吸引,那黑色背景下一大丛白色百合倾泻而下的视觉冲击,让他注意到这名女优,仅仅一瞬的一瞥,他便记在了这张面孔的特征!

记忆中女优的那张脸与眼前的周芷晴重合,鹅蛋脸、细眉、富有韵味的丹凤眼,唇厚、下嘴唇比上嘴唇微微突出,这个下颚的特征让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张面孔!

这个周芷晴是东洋女人!

她离开日本来到中国,成为李健东的外室,是巧合还是精心设计?

从后世阅览的史料,他熟知女优是对女演员的一种称呼,主要指从事影视拍摄、歌唱、演绎方面的日本女性,后来多演变为日本明星。在战争期间,女优组成“国防妇人会”之类的慰问团在北平、青岛、上海等地慰问侵华日军。现在日军发动侵华战争蓄谋已久,将这些色艺俱全的女优吸纳为妓女间谍进行特工训练,派赴中国进行情报窃取也不无可能!

他眸光一闪,也许她是大陆阿菊中的一员!

他知道侵华战争前,日本情报机关在天津、上海、北京和汉口等地开办大量高级妓院,把一大批女间谍派往这些妓院充当妓女,她们年轻貌美,吸引中国的文人政客、纨绔子弟、军官和江湖头目到妓院寻欢作乐,她们充分施展媚术,将这些军官、政客当作猎物,玩得神魂颠倒,并从他们口中套出了大量重要情报。这批妓女间谍即为大陆阿菊。

李健东生性风流,极有可能是去清吟小班、书寓之类的高级妓院过程中,结实了这个精心伪装的周芷晴,发展为外室。而周芷晴将李健东视为猎物,对他曲意迎合,便是为了套取他口中的情报。

李健东身为特务处情报二科上尉组长,可以接触到许多核心情报,甚至侦捕情况。对一个东洋间谍来说,利用价值很高!

那末,李健东有无出泄露重要情报?抑或被周芷晴拉下水?

如若李健东已被日本人收买,那么他掌握的对日谍信田修的审问情况,便会告诉周芷晴,周芷晴知道信田修已经招供,一定会设法通知黑豚小组紧急中断联系,进入蛰伏状态!这对他对黑豚小组的抓捕将十分不利!

甚至影响特务处特别行动组对川端成一组建的木铃小组的抓捕!

想到此,白世唯心里一紧,他审视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探向李健东,见李健东镇定自若、面部表情松弛,他故意试探,迟疑道:“李组长,嫂子看上去有几分面善,莫非此前在哪里见过?”

李健东一听,立即否定:“白组长见笑了,芷晴是奉天人,初来南京,一南一北,何曾相识?”

“是啊,白组长,我们肯定未见过,像您这样仪表堂堂、英俊威武的男人,见过我一定记得!”周芷晴咯咯地笑,明眸善睐。

“嫂子既是奉天人,定然知张大帅父子的一些传闻?”白世唯淡声一笑,接着问。

“当然,张大帅父子是东北王,谁人不知,谁家不晓?”周芷晴依然笑容迷人。

“我听闻张大帅是被日本人炸死的,他的专列被日本人袭击,是否如此?”白世唯笑问道。

“其实呢,我听马路消息说,张帅之死与日本无关,而是苏军情报局所为。”周芷晴纠正道。

“哦?还有这种说法?愿闻其详。”白世唯故作好奇地问。

“是啊,芷晴,说说你的马路消息!”李健东亦睁圆了眼睛,一脸猎奇。

“民国十三年,张帅与苏联政府签订了“中东铁路条约”,根据条约规定,中东铁路将由苏中双方共同管辖。然而张的军队在交纳使用中东铁路费用问题上与苏方发生纠纷。张的军队拖欠中东铁路管理局的债款达1400万卢布。为此,中东铁路管理局局长伊万诺夫决定禁止张的军队使用该铁路运输部队和军用物资。于是张帅命令军队逮捕了伊万诺夫,苏联政府鉴于张在中国东部铁路问题上采取的强硬政策,命令苏军情报局对张采取暗杀行动。

他们在张作霖乘坐专列由北京返回奉天时,在皇姑屯车站,引爆了张乘坐的专列车厢,张胸部负重伤,送到奉天医院不久便断了气。当时,专列中还有17人死亡。为了将这次暗杀行动嫁祸于日本政府,苏联特工小组特意把炸弹埋在了由日本关东军警戒的铁路架桥上。不过令世人大惑不解的是,此事件后,日本政府主动承担了责任,声称暗杀张是因为他暗中与美国勾结,出卖东北三省?”周芷晴卖弄着她对消息的灵通,说下一段说辞,最后把问题又抛向问话者。

白世唯波澜不惊地笑了笑,赞誉道:“嫂子不愧是消息灵通人士,这其中的内幕,恐怕许多人不知!嫂子见多识广啊!”

“哪里,白组长,芷晴不过喜欢逛逛街,泡泡茶馆、咖啡馆,也就听到许多马路消息,有些未必是真,有些也未必是假,就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吧。白组长愿意相信就相信,不相信也无妨,就当一乐!”周芷晴放下戒备,见白世唯英俊挺拔,潇洒不羁,妩媚的目光秋波流转,妄图获取白世唯的好感。

白世唯唇角微勾,眸中浮出一抹玩味,试探地问道:“奉天虽不如西安、洛阳这样的古都,但也是一朝发祥地、两代帝王都,希望有机会去奉天看看古迹名胜,最令我念怀的便是繁华不输南京新街口的四平街,听闻大西门和大东门都在这条街的位置?”

周芷晴一愣,僵硬的脸挤出一丝笑容,附和道:“是的,四平街是奉天最繁华的商业街道,大西门和大东门就在这儿附近吧。”

白世唯一听,眸色变深,周芷晴答非所问,很明显她并不熟知奉天城的布局,四平街对着的是怀远门城门楼,如果她是奉天人,不可能连这常识都信口胡诌?

他证实了自己的判断,这个周芷晴果然是东洋女间谍!

他勾唇淡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腕表,对李健东道:“李组长,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今天嫂子的手艺品尝到了,下次我们再找个饭堂子聚一聚,现在我们差不多回去复命?”

李健东起身哈哈大笑,对周芷晴道:“芷晴,那你收拾收拾!”

周芷晴甜笑,把二人殷勤地送至门口,假面下,她敏锐的嗅觉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内心惊惶无比!

第六十四章 免死金牌(求推荐票)

回到军车,白世唯心情复杂,上午还与自己共同审案的同僚,如今却成了嫌疑对象!

他一声不吭地驾驶,车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李健东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他声音有些晦涩道:“白组长,明人不说暗话,想问什么就痛快点吧!”

白世唯一愣,脚下刹车一踩,军车戛然而止。

“看来你察觉到了?”白世唯犀利的目光看向李建东。

“白组长,虽然你情报能力远胜于我,我也是一名老特工,你洞察的目光已经告诉了我,你对我和周芷晴产生了怀疑!”李健东直言不讳道。

白世唯松开脚刹,索性把军车开向一处偏僻的街道,他泊在路边,准备给李健东一个申辩的机会。

白世唯点了两根香烟,递给李健东一支。俩人抽了一阵烟,白世唯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摁灭,丢出车窗外,低沉地开口:“李组长,这个周芷晴在撒谎!”

“你的直觉很敏锐,她不叫周芷晴,她的真名是小林千代,日本人。不怕你笑话,我是在一场舞会中认识她的,那时她看上去天真迷人,成功俘获了我,我偷偷把她纳为外室,后来我被她慢慢设计,深陷进她的圈套。”李健东烦闷地吸了一口,消沉地耷拉下脑袋。

“你知道她是日本人?”白世唯厉声问。

李健东点点头,抬起雾一样迷茫的目光,望向窗外,思绪回到一年前时任军政部陆军署副署长的妹丈举办的私人舞会。

舞会中觥筹交错,奢华绚丽的水晶吊灯在宽敞豪华的大厅闪耀,衣着光鲜的男女在舞池中移动着优雅的舞步,跳着流畅、文雅的狐步舞。

一个身材娇小、皮肤却十分白皙的妩媚女人,端着红酒杯出现在他的视野。

她请他跳舞,俩个人舞步配合,行云流水,欢快活泼,很快成了舞会的焦点。

舞会结束后,他以为情投意合,买下花园洋房,将她金屋藏娇,却被她精心设计!

就是在三个月前,她偷拍他的文件和工作资料,被他当场发现,这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原来是日本情报机构派来钓鱼的女间谍!当她声泪俱下地跪在他脚下忏悔,答应金盆洗手,他毫无原则地原谅了她。本以为可以风平浪静下去,未想到今天东窗事发!

他颓废地叹了一声,恳求道:“白组长,我以为可以侥幸厮混,未想到没有逃过你的眼睛,我私藏间谍有罪,但我发誓我没有出卖过特务处,也没有向日本人泄露过情报!现在你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我死罪难逃,处座一定不会放过我这条命!可我一时糊涂,并未铸成大错,我恳求白组长帮帮老哥,看在你我共事一场的情面上,放我一条生路!”

白世唯脸色冷凝,于公他不能徇私,李健东也无法自证清白,于私,他不愿看到同僚被军法处死的下场。

他长叹道:“李组长,你要我徇私,我做不到,但你若能自证清白,洗脱你的间谍嫌疑,我可以保你不死!”

“白组长,我现在悬崖勒马,你要我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一切听你处置!”李健东吓出一身冷汗。

“周芷晴知道我们特务处多少机密?”白世唯阴冷地问。

“就是三个月前那一次偷看我的文件资料,被我当场逮住,以后我刻意防范,再无机会接触到我的任何情报信息。”李健东一口咬定。

“那次的文件资料被她偷怕,是什么内容?事后有无造成恶劣后果?”白世唯严肃地问。

“那份文件资料是我们在一次追踪日谍“毒蛇”的行动中,牺牲组员的名单汇总和行动报告。小林千代偷怕这些文件资料,对她的情报价值不大,“毒蛇”是我们最大的对手,我们追踪了三年,对他的信息还是一无所获。即使她把这些资料泄露给日本情报机构,也不会对我们造成更大损失!”李健东申辩道。

“你之后和小林千代的近距离接触,是否确保未有不慎?”白世唯犀利的目光看着李健东惨白的脸,继续追问。

“对工作上的事我绝口不提,她也识趣得很,从不探听。”李健东肯定道。

“你这样小心防范,她没有获取你的情报,她如何向她的上线交代?你相信她能做到金盆洗手?!”白世唯冷声一笑,显然对他的言辞不信。

“这……”李健东哑口无言,作为情冶机构的分子,不是说能退出组织就退出组织!只有生着进死着出!

这样的遮羞布,岂能瞒过一个明察秋毫的顶尖特工?

“白组长,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对于小林千代,如若她果真背叛我,我算是认栽到女人手里了!现在事已败露,我不求苟活,只希望处座能给我一个体面!”李健东哑声悲观道。

“如若你能戴罪立功,我可以指你一条明路!”白世唯沉声道。

“白组长,我不是卖国求荣的小人,您说我要怎么立功?”李健东黯淡的眸光突然亮起一丝的希望。

白世唯冷凝的目光看向死里求生的同僚,淡淡吐出一句:“引蛇出洞。”

李健东眸光一亮,立刻领会白世唯的意图。

“白组长,你是让我故意在小林千代面前泄露情报?”

白世唯颔首,他语气冰冷地说道:“你就在今天晚上将审讯信田修的情报泄露给小林千代,并向她透露我们对信田修策反成功,令他指认黑豚小组成员,即刻实施抓捕计划,看她如何行动!如果她对新田修实施暗杀,并且与她的上线秘密联系,便可以立即抓捕!如若按兵不动,你也不能掉以轻心,继续跟踪监视!”

“白组长,我现在嫌疑还未洗脱,让我负责对小林千代的跟踪和抓捕,恐怕不妥,你可以派一个得力干将,做主手,我甘愿做他的副手,参与行动!”李健东改过自新道。

白世唯点头默许,他拍了拍李健东的肩头,恩威并施道:“老李,能不能求得处座的免死金牌,这次是你唯一的机会!!”

李健东振奋精神,咬牙道:“是,白组长!你放心,我一定将功赎罪!”

第六十五章 借船出海(求推荐票)

白世唯回到特务处,第一时间向科长汇报了对信田修的审讯情况,以及李健东包养外室、成为东洋女间谍猎物的相关情况。

“科长,以上就是黑豚小组和李组长的相关情况,请科长慎重处置。”白世唯镇定的目光看向铁青着脸的向礼兵。

“李健东这个混账东西!真是色迷心窍!这么多年的特工生涯,都拿去喂狗了?!一个东洋女间谍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都有眼无珠,真该拉出去枪毙!枉费我一片苦心!”向礼兵气得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一边厉声怒骂。

“科长,根据我的观测,李组长不像藏着掖着,应该还有挽救的余地,我们给他一个将功抵罪的机会!”白世唯争取道。

向礼兵陷入沉思,脸上的表情一直紧绷,要说李健东投敌,他是万分不信,李健东跟了他八年,什么样的脾性他岂能不知?!

他不是屈膝媚敌的软骨头,更不是卖国求荣的汉奸!他虽然天生情种,一时自误,但也并未给特务处造成大的情报泄露!

于公于私,他也想放他一马!

即使他渡过这一劫,他在情报二科上尉情报组长的位置是保不住了,贬职是最轻的处罚,即便饶过一命,也是调离本部,发配边疆,以儆效尤。

“世唯啊,这个李健东不好保啊,身为特情人员,却无特情人员的自觉,包养外室、生活放荡,这样的人迟早要出事!我们要引以为戒!时刻敲响警钟!”向礼兵长吁短叹道。

“科长,处座虽然治纪严苛,但也是赏罚分明之人,李组长这次是诚心改过,若立得大功,处座定然特赦!”白世唯求情道。

“世唯啊,李健东虽然情报能力一般,但也是跟随我多年的老班底,更是军政部陆军署顾宣怀副署长的连襟,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我也要给他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向礼兵语气缓和了几分。

他踱步到窗边,忧虑的目光看向处座办公室的方向,浓黑的眉毛紧锁,话锋一转道:“这件事我们自己人知道,在内里丢的是我们处座的脸,要扩散出去,坏的就是我们特务处的名声!处座极好面子,如果李健东这事影响了处座的声誉,他是万万保不住了!”

“科长,世唯明白。在李组长洗脱嫌疑前,我会守口如瓶,不给处座造成困扰。”白世唯领会意图道。

“世唯啊,你在同僚落魄之时,没有落井下石,踩他一把,反而为他求情、出谋划策,真乃君子所为,这份高风亮节令我钦佩!”向礼兵由衷地钦佩道。

“科长,世唯并非大善人,保李组长是因为他是我抓捕黑豚小组计划中重要的一环!”白世唯鹰隼的视线透着高深莫测。

“说说你的计划!”向礼兵欣慰地一笑,他就知道这位虎将一定还有大动作!

“回组长,根据信田修的口供,我们掌握的黑豚小组已知成员只有2名,1名有线索,还有5名成员我们无法得到有价值的线索!而这6名黑豚小组成员中,还包括一只隐藏在我方军部被日本海军部驻上海武官府情报课策反的鼹鼠,据我的分析,这只鼹鼠隐藏的地点就在我们军政部航空署!信田修能躲过我们中方的防空哨,乘侦察机穿越南京上空,这航空署定有人关照!信田修交代这只鼹鼠职衔不比高田大尉低,那他一定是上校以上军官!根据这两条线索,我们可以进行有目的的排查,将嫌隙对象圈定,进行逐一甄别!至于组长黑云,我们可以让上海直属情报组的组员为我们打探到高田大尉的相关信息,获取他的相片或相貌特征,在南京城联合首都警察厅巡逻队、户籍队展开入户调查,可以将黑云查个底朝天,逼他现身!

故而,世唯是这般计划:一、借李组长之口,放出消息,借船出海,让日谍意识到信田修已被中国特工查获,并供出相关人员名单和信息,日谍必然惊惶失措,为了及时止损,必然潜入我方关押处将信田修斩草除根,我特意观察过周芷晴的手指,见她手指细嫩,不像进行过专业的射击训练,多半是半路出家的妓女间谍!她要除掉信田修,必然寻找上线,我们根据她的路线找下去,必然发现与她联系的其他人员!二、策反信田修,让他为我们发送和翻译情报,他掌握了一套密码,如果让他将我们截获的密电译成中文,我们可以节省不少效率。三、设好埋伏,以逸待劳,我们特意将关押信田修的地点透露,明面上放松周围警备,实则内紧外松,周芷晴必会觉得实施暗杀行动有隙可乘,从而火速联系同伙,潜入信田修关押处,这时我们再关门打狗,一网打尽!”白世维缜密地分析道。

“世维啊,我支持你的计划,你放心大胆去办!”向礼物兵展眉大笑。

“是,科长!”白世唯稳练地答,一盘反间谍的连环好棋在他心中成熟地酝酿。

留下审讯记录簿交向科长呈报唐处作座审阅后,白世唯离开科长办公室,迅速回到自己办公室排兵布阵。

“白组长,怎么样?”李健东忐忑地留在白世唯办公室等候科长处置,见白世唯回来,他腾地从藤椅上站起,一脸憔悴地看向同僚。

“我已经说服了科长,他愿意给你一次将功补罪的机会!”白世唯淡淡地答,冷峻的脸廓看不出任何松缓之色。

“是,感谢科长宽厚仁义,感谢白组长力保!李某人一定记住这份恩情,此次若能劫后余生,一定奉上大礼!”

白世唯淡然一笑,慰藉道:“李组长一时自误,并非卖国媚敌之辈,我自当尽我之力为李组长周全!”

“是,是,是!”李健东额上冷汗仍不断。

“李组长,我这边派出两名组员协助你,晚上你们就见机行事,将周芷晴和她同伙引入信田修关押处!”

第六十六章 张网以待(求推荐票)

下午四点多,马鸿带着万斌赶回办公室。

见白世唯安之若素地坐在办公桌后审阅文件,他嘴角挂着笑意,大步过去。

“组长!我们找了一天,找到几处不错的安全屋,位置都是单门独院,出门一小段就是便利的马路,就是租价有点贵!”马鸿马不停蹄地对白世唯报告道。

“价格不是问题,只要你看准了就行!”白世唯放下派克钢笔,朗声笑道。

“组长,我们统共看了四处,分别在细柳巷、黄埔巷、中正路、宁海路,有四五间房的平房大院,也有两层高的花园洋房,都开有前后门,单独的大院,前后临近马路,这些房东提的租价从每月80块法币到每月160块法币不等。我想我们情报三组四支队伍,至少四处安全屋或者联络点,便寻了四处,如果都租下来,一个月的租价花销就要大约五百块法币,这笔账是不是可以从那一万块经费中支出?”马鸿商量地问。

“马队长,经费的事你勿需畏首畏尾,你让万斌做好账,你审核后,交我签发,这些费用就暂从那一万块经费中支取!你办事稳练,账交给你管,我放心!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我们很快就能盘活!你放开胆当好我们情报三组的财政部长!”白世唯慷慨地勉励道。

“是,组长!马鸿定当尽心竭力,管好我们情报三组的财政!”马鸿感动肺腑。

白世唯欣然颔首,对马鸿寄予重望。

“组长,审讯那边情况怎么样?”马鸿切入正题地问。

“吐得一干二净,收获不小。”白世唯英气地扬眉一笑。

马鸿哈哈大笑,钦佩地向白世唯竖起大拇指,高兴道:“组长高明!”

白世唯淡然道:“这个日谍对我们还大有用处,我们要把他策反,争取到我们阵营,为我所用!”

马鸿点点头,疑虑道:“这个气象间谍懂得密电码,又会日文,我们可以让他给我们译电。只不过他会不会乖乖就范?”

“那就要看第二次审讯情况,在他第一次招供的审讯记录前,他已经没有退路,即便顽固不化,不予配合,或是弄虚作假,那只能酷刑侍候!这家伙不是钢筋铁骨,熬不过两道刑!”白世唯胸有成竹道。

“嗯,不过这个日谍是否虚报密电,除了组长,我们组员都不精通懂电码,无从鉴别?组长统筹指挥,不能额外分出有限的精力专门对付这名狡猾的日谍,所以这名日谍的日常管理,我建议增援精通日文和电码的译电员。”马鸿提议道。

白世唯颔首,挑眉问马鸿道:“我们特务处电讯科有无精通日文和电码的的译电员?”

马鸿思虑片刻,谨慎地回答道:“回组长,我们特务处业务熟练的译电员倒是有,但为数不多,如果调动到我们情报二科,这肯定需要一号处座特批,目前我们情报二科在处里话语权不多,要调动更多资源,恐怕到时情报一科沈自岳科长那边也不会答应吧?”

白世唯明了马鸿的言下之意,他深思道:“这借人不能找窝边草,电讯人员目前集中的便在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一处和第二处,别的地方恐怕难找专业人员,马队长可有更好的建议?”

“组长,何不到中统想想办法?如若能把郭译电员调入我们二处情报二科,这我们情报三组的实力便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马鸿美好地憧憬道。

白世唯一听,倒是认同,只不过现在一处和二处看似相安无事,实则矛盾由来已久,这要把他们的人调走,岂不是挖一处墙角?

虽然工作领域不同,一处负责的是党内,主要监控国党机关内部情况,打击一切国党之外的党派,控制社会舆论和思想,属于国党系统;二处负责的是军中,主要收集军中各类情报,对军队监视整治,管辖军队、警宪以及各地的交通部门,对敌对势力逮捕暗杀,属于军队序列。二处虽然合署办公,但工作范围和职责区分明显,有各自的势力范围。

在抗战之前,一处的势力非常大,因其控制人陈氏兄弟本身在国民党内具有强大的势力,国党的各级基层党组织,都是一处的特务网延伸。但在抗战期间,由于大片国土沦陷,沦陷区内的国党基层机关基本上都被破坏,一处的势力大为缩水。再加上陈氏兄弟并不如戴春农同志一般对常校长唯命是从,二处的地位不断上升,除了针对红党、民主人士刺探情报,还刺探日军情报、刺杀汉奸日寇,在戴春农同志的领导下,二处达到了极盛,压倒一处。

民国二十七年,常校长正式将这两大特务组织升格,将一处成立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主管党内党外、社会、文化等方面的情报工作;将二处成立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主管军事方面的情报工作,但双方的情治活动多有交叉,双方之间的争斗也进入了白炽化。

从行事风格来看,中统行事更低调,成员多为学生、知识分子;而军统行事则更血腥、暴力,在抗战中与日特、汪伪76号交手最多。

白世唯捋了捋思绪,果断地作出决定:“调一处的人,两位处座都不好出面,这还得郭译电员主动提出调请,她如愿加入我们二处,借她父亲郭熙钺早期同盟会员、现上海市高等法院院长身份,此事不难!看来,我们要去亲自去拜会郭小姐,看能否说服她调入我们二处情报二科?”

马鸿欣悦地点了点头,乐观道:“郭译电员冰雪聪明,组长亲自出马,我想此事一定能成!”

白世唯颔首,他压低嗓音,对马鸿交代道:“晚上,你带着梁飞、王子龙和其他剩下的队员,出一趟外勤,由你为主手,李健东组长为副手,你们去宁海路36号花园洋房跟踪监视女间谍小林千代,由李组长放出口风,引小林千代密会其同伙,待她将同伙引入军医处信田修的关押处,我们一网打尽!”

“是,组长!”马鸿心领神会,高兴地接下任务,立刻着手布置。

第六十七章 收网行动

夜幕静静地降临,像一层薄纱包裹住特务处大院。

白世唯屹立在窗前,鹰隼的眸注视着窗外的远景,像潜伏在暗夜的豹子,精准地设计猎物路径,伺机捕杀,随时精准出击。

为了保障今晚合围行动的成功,向礼兵将本科情报二组的指挥权暂交白世唯。情报二组有队员十二名,其中中尉队长1名、少尉副队长3名,刚好整编成一个大队。

为了迷惑日谍,以假乱真,白世唯将手上人马分成两路,一路由马鸿带队,带着梁飞、王子龙等6名精锐,汇合情报二组的一半队员,在李健东配合下,跟踪追击周芷晴及其团伙。另一路由自己亲自指挥,带领情报二组6名队员在军医处信田修的关押病房设好埋伏。这6名队员包括1名中尉队长、1名少尉副队长、4名准尉,都是行动好手,个个身强体壮。

“报告白组长,我们已经布好了点,5名队员各就各位,其中王煌装扮成军医、顾涛装扮成信田修,我带3名队员在军医处门口警卫,另外,杨军医和护士已提前将信田修转移到安全屋。下一步行动请白组长指示!”一名身材高大、眉清目秀、浙江口音的男子进来请示汇报。

“辛苦了,刘队长!”白世唯客气道。

“不辛苦!这是属下份内之事!白组长更辛苦!”刘子衿高声答道。

白世唯欣然一笑,拍了拍中尉队长刘子衿的肩头,将心比心道:“你是李组长的老班底,能不能为他洗脱嫌疑,就看今晩的行动!成败在此一举!”

刘子衿面容严峻,郑重地点头,憎恨道:“请白组长放心,兄弟们都是李组长的老兵,又都是在刀尖上舔过血的,个个有杀敌之心,这次他们撞到我们网里,我们要让他们有去无回,通通擒住!”

白世唯点头,最后和刘子衿完善了行动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刘队长,你和门口的3名队员是第一道防线,责任重大,你们既要严肃警卫,给敌方造成重兵把守的假像,又要善于撤退,给他们留下一条通道,诱敌深入。你们都带好左轮手枪,必要时,可以射杀敌谍,但至少要留2名活口。”白世唯郑重交待道。

“是,白组长!”刘子衿回令道。

“王煌和顾涛要配合好,他们手中可握一把生石灰,当敌谍破门而入,可先用石灰洒眼,令其眼部灼伤,失去战斗机敏,然后相机行事!他们是第二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防线,既要注意自身安全,也要截住闯入的最后一窝敌寇!”白世唯嘱托道。

“是,组长!保证完成任务!”刘子衿昂扬地拍着胸脯保证。

白世唯冷凝地注视了刘子衿几秒,最后挥手道:“去吧,望你们此次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刘子衿挺身向白世唯行了个军礼,阔步离开。

白世唯端着手臂凝思,剑眉深锁,这次劫狱行动日本人一定会精心策划,派出行动高手,彵不可掉以轻心!李健东手下这些队员成色还有待鉴定,虽然只是代管,但也要一视同仁,要为这支队伍尽量保全!

他默了几秒,决定亲自参与行动!

“小万!”他向外间办公室喊了一句。

“到!组长!”万斌立即进来听命。

“看好家!这次行动两个情报组几乎全员参与,不能出一点纰漏!我必须前移指挥!任队长和袁队长的电话随时接听,紧急情况,他们可先行妥善处置!”白世唯将追捕木铃小组的指挥权适度下移。

“是,组长!”万斌一脸严阵以侍。

白世唯腰间别好勃朗宁手枪,迅速离开办公室,阔歩走向特务大院西南角的军医处。

夜幕已经深垂,军医处m字形的四排青瓦白墙的平房,在夜色中轮廓依稀可辨。中间顶点是军医处大门入口,东西两侧是病房和手术室,紧挨着入口的两间办公室是军医办公室和护士值班室。

白世唯矫健的身躯潜入黑夜,飞步奔向入口处。

“白组长!”刘子衿与三名队员一眼望见白世唯挺拔伟岸的身躯,个个士气大振,激动地迎了上去。

白世唯健步走向队员,颌首示意,见刘队长的布点后,重新调整布局,划开冷峻的薄唇,沉声道:“我们并肩作战!我与王煌、顾涛守第二道防线,你们四个在第一道防线,两两一组,分兵把守在正门和东、西侧门。刘队长和小宋守正门入口,小孙和小林分别守东门和西门。敌谍从正门强入的可能性不大,侧门会首当其冲,小孙和小林要注意自身安全,必要时留下破绽,诱敌进入!刘队长把守的正门极有可能是敌谍突围之路,你们要与我们合围,将敌谍困在军医处,一网打尽!”

刘子衿点头,伸手一挥,两名矫健的队员迅速移向东西侧门。

白世唯见队员都已就绪,就等马鸿的大队补位,两支队伍前后夹击,将这伙间谍一窝端。

他快步进入医生办公室,换了一身军医的白大褂,与队员王煌汇合,坐镇军医办公室守株待兔。

他深邃的眸光望向深处,料定在宁海路36号花园洋房,马鸿指挥的一场间谍与反间谍的博弈正惊心动魄地上演!

第六十八章 狡兔出洞

晚上七点,宁海路36号花园洋房外,马鸿带着8名队员借着夜色的掩护,耐心地蹲守。

李健东和他约好暗号,如果浴室窗口挂出一条毛巾,则表示鱼饵已经投放,他们要随时注意小林千代的动向。

马鸿特意安排了四名队员扮成黄包车夫,蹲守在宁海路前后出口,等待小林千代上钩。

他双目紧盯着洋房二楼浴室的窗口,其余队员荷枪实弹,严阵以待地监视着房子的出口。

洋房二楼东侧的卧室,李健东洗完澡拎着形影不离的公文包从浴室出来,小林千代拿着两杯倒好的红酒,妩媚地迎了上来,“来,亲爱的,陪我喝一杯!”

李健东把公文包夹在腋下,迷人的桃花眼一弯,接过她手里的高脚杯,风流地一笑:“芷晴,还是你解风情,美人加红酒,今晚我们要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小林千代不解的目光看向李健东的公文包,漫不经心地问:“亲爱的,那里装着什么宝贝吗?今晚,难道还有什么比我更重要?”

李健东打哈哈道:“当然是小宝贝重要,不过这包里装的东西我要用性命保护,不能离身。”

小林千代撇撇嘴道:“健东,你是真的爱我吗?”

李健东放下红酒杯,搂住小林千代虚伪道:“当然了,如果不是爱你,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小林千代娇滴滴道:“那现在不要想工作,只能想我好不好?”

李健东点点头,故作松懈地放下公文包,搂着怀中的女人欲亲芳泽。

“亲爱的,先喝完这杯。”小林千代故作羞涩地从他怀中抽离,撒娇地将红酒杯送至他唇边。

“好,小宝贝。”李健东豪爽地一笑,仰头把杯中的红酒仰头灌下。

转身,小林千代又倒满一杯,在递过酒杯的瞬间,她将藏在指甲缝的安眠药戊巴比妥抖落在杯中,李健东一直紧盯着小林千代的动作,这点小伎俩没有瞒过他的眼睛,他眯眸笑了笑,调情道:“宝贝,我们不如来点情趣,喝个交杯酒?”

小林千代一慌,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勉强道:“好啊,你先喝!”

李健东眉宇一皱,借故脱身道:“宝贝,有些内急,先方便下!”

小林千代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李健东迅速转到浴室,将一条白色的毛巾挂出窗外,然后方便完放心地回到卧室。

小林千代已经端好酒杯,等李健东继续,其中一杯下了戊巴比妥。

“亲爱的,喝吧!”小林千代投向他怀抱,和他交杯,把酒杯举至他唇边。

李健东爽快地笑了笑:“好,喝!”

一仰头,猩红的酒液灌入喉咙,李健东只觉得眼皮沉重,很快进入梦乡。

小林千代狡猾地一笑,她趁李健东酣睡之际,迅速打开李健东设下密码的公文包,从里面看到一叠公文材料,其中一份手抄的审讯记录让她大为震惊!

信田修!

日本海军部驻上海武官府派出的黑豚小组成员之一!

这家伙竟然被中国的特情人员抓捕了?!

她心砰砰地直跳,惊惶失措地将审讯记录用微型相机拍好,然后迅速地浏览审讯记录中的内容。

看完审讯记录最后一页,她脸色变得极端惶恐,这个信田修竟然全部招供了!

巴嘎!

大日本皇军的叛徒!

她面露凶光,计划把这个情报报告给领事馆木村智仁助理武官,木村智仁是她的直线上司,对她单线联络。

她轻蔑地瞄了一眼还在酣睡中的情人,心想这个傻瓜要等明天早晨才能清醒,留给她的时间绰绰有余,她必须即刻去日本驻南京领事馆找木村武官汇报。

快速地乔装了一番,她戴着礼帽、西装革履地出门了。

花园洋房的铁门笨重地拉开,传出吱呀一声,小林千代拄着文明杖,快步出门了。

她的身影一出现,立刻引起了马鸿的警觉。

“王子龙!梁飞!这个人十分可疑,你们立即跟上!”马鸿伸手向后一挥,立即下令。

“是,马队长!”王子龙和梁飞迅速从队伍中走出,潜到马鸿跟前,低声回令。

小林千代从洋房离开后,快步走向前街口,丝毫未注意到后方黑暗处慢慢坠上的两道人影。

她快步如飞地向前疾走,见到路口一辆黄包车向她拉过来,她急忙伸手一拦,黄包车夫立即殷勤地把车拉到她脚边。

“去中山路新华日报大楼。”小林千代坐上黄包车,疾声道。

“是,先生。”扮作黄包车夫的正是情报三组的队员许峰,他恭敬地答,然后一声不吭地拉起黄包车。

与此同时,另外一辆黄包车也坐上了梁飞和王子龙。他们不紧不慢地跟在许峰的黄包车后。

“王队,我看许峰车上那家伙就是小林千代!”梁飞目光敏锐,他一眼看出了他们跟踪的目标步态异样。

王子龙点点头,同意道:“李组长说过,小林千代个头娇小,大概160左右,这个身量穿西服显得更是矮小,加上她步伐不大,不像男人那么大方,我也认为此人就是小林千代!”

二人交换意见后,就下一步的跟踪行动进行了安排。

二十分钟后,许峰的黄包车在新华日报大楼前停下,小林千代付了六角车费,往前再疾走了一百米,进入日本驻南京领事馆。

许峰看准方向后,连忙和后面的队员汇合。

王子龙兴奋地提议:“梁飞,我们俩加小齐、小许,刚好四个,如果日谍人数不多,兴许我们可以当场抓捕几个!”

“王队,不妥!组长有交代,我们的任务是将小林千代和她的同伙引向信田修的关押处!如果擅自行动,会扰乱组长的全盘计划!我们不急于这一时,这窝日谍迟早要被我们一网打尽!”梁飞急忙制止道。

王子龙想了想,见梁飞说得有理,连忙认同他的看法,推崇道:“还是你小子想得周到,不愧在组长身边跟了几天,学了点真本事!”

梁飞自豪地笑笑:“所以说强将手下无弱兵,王队也要羡慕我这交通员吧!”

王子龙哈哈一笑,对三名队员重新作了任务安排:“小许、小齐,你们就继续拉好黄包车,在日本领事馆附近等小林千代和她同伙继续叫车,我和梁飞躲在暗处盯梢!”

三名队员精神一振:“是,王队!”

第六十九章 诱敌深入

日本驻南京领事馆助理武官木村智仁的办公室内。

木村智仁面色铁青地盯着办公桌上加急冲洗出来的缩微胶卷。

小林千代惴惴不安地汇报:“木村阁下,据这份审讯记录,海军部驻上海武官府派出的黑豚小组已经暴露在中国特情人员的视线下,这个该死的叛徒可耻地全部招供,我们应该紧急采取善后措施。”

“巴嘎!”木村智仁低吼一声,暴怒地将桌上的照片一扫而下,装满茶水的瓷杯哐当一声摔落,泡开的茶叶沫倾倒一地。

小林千代吓得肩膀瑟缩,连忙上前蹲下身伸手收拾瓷杯碎片。

“不用收拾了!跟我立刻去见三井领事。”木村智仁深吸一口气,压抑愤怒的情绪,语调柔和地对小林千代说道。

他知道黑豚小组的暴露并非他们陆军部参谋本部第七课的失误,海军部情报部那群酒囊饭袋惹出了事,还要他们陆军部情报部擦屁股!若不是共同效忠天皇的帝国皇军特情人员,他断不会去管这档子事!

他咬紧牙关,俯身将摔在地下的照片捡起,阴鸷地看了一眼,伸指弹去上面的水渍,令秘书清理残局,带着小林千代离开办公室,去见副领事三井须弥。

二人脚步匆匆上了三楼,往右拐入最里间的一间大办公室。

木村智仁抬手叩门,三井须弥的贴身秘书兼护卫立即拉开两扇厚重的大门,将木村智仁请入。小林千代未经三井须弥允许,暂被留在门外。

“三井阁下,有个情况不妙!”木村智仁踏入办公室,立即上前,忐忑地汇报。

三井须弥一听,从办公桌后抬起老练冷酷的目光,镇定地问:“智仁,什么情况?”

“阁下,请您先看这份照片,这是我们派出的情报员‘玉砚’从南京国民政府特情人员手中窃取的情报,情况十分危急,请领事阁下明示!”木村智仁将冲印的照片恭敬地呈上。

“审讯记录?”三井须弥仔细地查看照片内容,一看是南京国民政府特务组织的审讯记录页,连忙震惊地问。

“是的,领事阁下。海军部情报部派出的黑豚小组成员之一信田修已经被南京特务组织捕获,他已将小组情况全部招供,这对黑豚小组的潜伏十分不利,也有损我大日本帝国军人的尊严,我建议领事馆必须对这个叛徒进行严厉制裁,并防止他吐露更多对帝国不利的情报!”木村智仁立即建议。

三井须弥目光阴森地盯着照片,苍老的脸表情冷酷,良久,才发出冷酷的声音:“玉砚带来了?”

“是,领事阁下,她就在外面。”木村智仁连忙答。

三井须弥虽年过五十,听力却十分敏锐,他知道门外还有人在等。

“叫她进来吧。”三井须弥颓然道。

银笔、翠墨、鸾纸、玉砚是他亲手从日本陆军中野学校挑选的美女间谍,被他誉为四大“帝国之花”,由他的手下木村智仁单线指挥。他在中国生活了二十年,是个中国通,醉心于中国诗词歌赋,对这四名美女间谍的代号亦取自中国“笔墨纸砚”。

他在中国的公开掩饰身份是日本驻南京领事馆副领事,实则是日本陆军部参谋本部第七课大佐课长,他的任务便是为日本陆军部在南京建立日本情报网,策应日本其他情报机关共同维护日本帝国在南京的情报组织。

玉砚提供的这份情报十分危急,对海军部秘密派出的黑豚小组将是覆灭性的致命一击,现在,他必须甄别这份情报的真伪,以便及时作出决策!

很快,小林千代被三井须弥的护卫请入。

小林千代目光小心地欣赏了一眼顶头上司的办公室环境,只见一道中国式梅兰竹菊屏风后,摆了一张梨花木办公桌,桌后的书架摆了几件中国的青花瓷,三井须弥坐在办公室后,目光审视地盯着她。

“三井阁下!”小林千代立即躬身禀报。

“千代,这份审讯记录是否真实可靠?”三井须弥问。

“回阁下,这份审讯记录是我用了戊巴比妥,从南京特务处情报二科上尉组长李健东的公文包里窃取的资料,他参与了对黑豚小组成员信田修的审讯,情报真实可靠!”小林千代略为得意地答道。

三井须弥满意地点点头,对小林千代嘉许道:“干得不错!不愧是四大帝国之花!这次大功我会为你记下!”

“多些领事阁下栽培!”小林千代欢喜道。

“嗯,回去吧,有什么情况继续反馈,记住不要暴露身份!”三井须弥挥手道。

“嗨依,领事阁下!”小林千代迅速退出副领事办公室。

三井须弥斟酌片刻,迅速拿起桌上的电话机,拨通日本海军省驻上海武官府情报处电话,秘书立即连线给日本海军部情报部的山本苍吉大佐。

寒暄过后,三井须弥迅速在电话中说明了来意,将他们获悉的这份情报第一时间通报给山本大佐。

“三井君,非常感谢您为我们海军省送来这份紧急情报!我们一定妥善处置,清理败类,不给大日本帝国皇军脸上抹黑!”电话中,山本苍吉气急败坏地说道。

“山本君,如果需要我们领事馆提供帮助,请尽管直言!”三井须弥客气道。

“三井君,我们海军省武官府地处上海,鞭长莫及,那就烦请您派出几名行动高手将这名叛徒给与最严厉的制裁,以绝后患!格杀令不日我会请野村少将下达,请三井君先行处置!”山本苍吉立即作了处死信田修的决定,他在电话中向三井须弥恳请道。

“嗨依,请山本君放心,我会派出我们陆军部情报部的行动高手,替山本君清理败叛徒!”三井须弥答应道。

“那就有劳三井君!您来上海,我一定为您准备一份厚礼致谢!”山本苍吉见三井须弥答应,他紧张地擦了一把额上冒出的冷汗,慷慨地向同僚致谢。

三井须弥笑着答应,随后挂断了电话。

“智仁,对这次暗杀行动你有什么建议?”三井须弥抬起涣散的目光看向侍立一旁的木村智仁。

“回领事阁下,这次暗杀行动必须尽快实施,信田修吐露的信息越多,对黑豚小组越不利,必须尽快锄掉!我建议派出我们领事馆警察署的特高课警察,秘密潜入敌方内部,将目标迅速干掉!”木村智仁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三井须弥认同地点点,目光闪过一丝阴戾。

第七十章 成功伏击

“木村阁下,这是我凭着记忆画出的位于徐府巷12号的南京特务处本部平面地形图,李健东曾经以晚上加班的名义带我进入过,我的记忆不会错,信田修关押的地点就在这儿,这是m字型的平房结构,我们可以从西侧进入,迅速找到第五间病房,然后从西侧返回,这是最安全便捷的路线。”

小林千代洋洋得意地指着她画的一张平面图策划道。

“呦西!”木村智仁舒畅地竖起大拇指,扫过嘴上的一撮浓黑的仁丹胡,朝小林千代投过一记欣赏的目光。

“木村阁下,现在我们还缺一个关键环节,我们都不认识信田修,所以这次行动必须有黑豚小组的成员参与,他可以在现场帮助我们指认谁是信田修?”小林千代主张道。

木村智仁一听,立即否定,他机诈地笑了笑,摆手道:“千代,你这个提议太鲁莽了!黑豚小组现在必须潜伏起来,在警报解除之前,不能有任何行动!我们的特高课警察不是吃素的,他们自然有办法甄别谁是信田修!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嗨依!”小林千代立即顺从。

“这次行动,你做向导,带着4名特高课警察潜入目标地点,将信田修……”木村智仁冷酷地做了一个格杀的手势。

“嗨依!”小林千代俯首听命。

见木村智仁再无交代,便转身离开,与外面等候的4名特高课警察,伪装成军医和护士,准备暗杀行动。

深夜十一点,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从日本驻南京领事馆驶出,驰入暗黑的深夜。

在日本领事馆外暗中监视的王子龙带着队员守候了半天,未见小林千代从大使馆走出,心下一急:“梁飞,你说那个女间谍会不会已经溜走了?”

梁飞也吃不准,他的视线一直未离开日本领事馆的那道大门,除了进进出出的几辆日本轿车,不可能会让她溜了?

难道她已经离开了日本领事馆?

梁飞一拍额头,大喊不妙,他紧张地对王子龙说道:“王队,不好,那个女间谍确实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就是刚才出去的那辆日本轿车,她一定在车上!王队,我们现在赶紧回特务处本部,和组长汇合,组长手头留下的队员不多,我们回去支援组长,不能让组长孤立无援!”

“哎呦!该死!梁飞,你说得对!我们现在赶紧抄近路回去,兴许还能截住!”王子龙一拍脑壳,知道自己带队空守一场,立刻着急道。

“王队,来不及了,前面就有一家新京汽车分行,我们去租一辆汽车,兴许还能赶上。”梁飞一眼看到新京汽车行流光璀璨的巨幅广告,上面夸张地写着租车电话:40000,他眼前一亮,急促道。

“好!我们去新京汽车行!”王子龙手一挥,立刻带领3名队员去了前面的新京汽车分行。

“老板,我们要租一辆汽车,立刻去徐府巷。”王子龙到达车行,从衣兜掏出二十元法币,催促道。

“好嘞,我们就给您派车。”新京汽车行的经理立即给王子龙一行4人安排了一辆福特t型轿车。

四人乘坐汽车立即赶回特务处本部。

下了汽车,王子龙和梁飞带着2名队员,立即奔向特务处大院军医处。

王子龙见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在军医处东西两侧入口把守的小孙和小林也是毫发无损,便暗暗放下心。他命令队员找到各自的隐蔽点,在军医处隐藏起来。

小林千代带着四名日本特高课警察,准备蒙混过关,却遭到了特务处门口把守的岗哨的盘问。

“请出示你们的证件。”身穿卡其色军服的岗哨扫了一眼担架上的伤号,公事公办地问道。

“我是情报二科上尉情报组长李健东,这是我们刚刚抓捕的嫌犯,他中了枪伤,这俩个是军医处的医生、护士,请你立即放行!”一名假扮李健东的特高课警察掏出小林千代从李健东身上窃取的军官证,严词说道。

岗哨接过贴着二寸照片的军官证,仔细对照本人查验道。

“照片看着有些不像?”岗哨不确定地问。

“照片是几年前拍的,人的模样自然会有些变化!”一名冒充李健东的特高课警察早有心理防备,因和李健东眉眼有几分相似,镇定自若道。

岗哨点了点头,粗看了一眼,便放行!

小林千代与4名特高科警察鱼贯而入。

摸到特务处大院西南侧的军医处,小林千代立即带着他们准备从西侧入口混入。

“站住!”在军医处西侧入口处守卫的小孙喝道。

“对不起,我是新调来的军医,情况紧急,病人需要立即抢救!

小孙手一挥,伪装成医生和护士的小林千代和特高科警察,迅速进入。

“桑田君,就在第五间病房。”小林千代紧张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因第一次参加暗杀任务,内心还沉浸在兴奋中。

为首的日本特高课警察点头嗯了一声,令手下放下担架,立刻进入备战状态。

他阴沉地看了一眼西侧持枪的守卫,对其中两名手下命令道:“分成两队,我们去病房刺杀,你们俩个去刚才这个进口,用消声手枪把那个碍事的家伙除掉!”

“嗨依!”立即有两道人影返回西侧出口,准备对把守的中国特工偷偷干掉。

就在日本特高课警察准备举枪射击之时,啪!啪!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两声枪响,两颗子弹从勃朗宁手枪枪膛射出,快速击穿他们的肉体,发出沉闷的声响。

“桑田君!不好,我们中了中国特工的埋伏!”小林千代听到枪击声,立刻反应过来!

第七十一章 生死与共

“狡猾的支那人!我们掉进了他们故意设计的陷阱!”日本驻南京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中尉小队长桑田胜咬牙切齿道。

“桑田君,我的情报不会错,信田修确实关押在军医处,我们不要轻易放弃,他们的防范太严密了,我们一定要完成任务,杀出包围!”小林千代恶狠狠道。

“不能冒险!我们从东侧冲出去,支那特工一定是重兵把守,我们不能自投罗网!”桑田胜敏锐地感觉到危险的迫近,他立即改变行动计划,欲指挥有生力量冲出包围。

而这时,西侧第五间病房内,躺在病床的顾涛听到枪声,知道外面的行动已经开始,他拔掉手背的假针头,矫健的身躯从病床一跃而起,抓起左轮手枪,拉开枪栓,将被子摊开,塞进两只枕头,隆成人形,然后迅速隐蔽在门后,只等目标踢门而入。

“桑田君,我们都是帝国军人,为了天皇陛下,随时可以抛弃自己的生命,难道你想临阵脱逃?!”小林千代柳眉一竖,厉声质问。

“千代,你!”桑田胜涨红了脸,怒瞪着质问他的小林千代。

“桑田中尉,你不配合我执行任务,我只有先毙了你!”小林千代自知逃生无望,银牙一咬,从腰间拔出消声手枪,将枪口对准了桑田胜。

桑田胜红着眼晴,脖子的青筋暴起,在小林千代的威逼下,只好妥协,他心一横,垂死挣扎道:“我们继续执行任务,如果遇到支那人的伏击,必要时,我们拉响手雷!”

“嗨依!桑田队长!”小林千代和另一名特高课队员从怀里摸出手雷,拉开保险销,引信朝下,随时准备投掷。

他们快速前进,摸到西侧第五间病房外,往门上的玻璃副窗窥视,见病房内一片死寂,病床上的被子隆成一团。桑田胜一喜,低声下令:“上!”

一名特高课队员迅速上前,抬腿一踢,砰的一声,房门一瞬间被踢开!

桑田胜和小林千代抢步而入,凶狠的目光扫向病床,举枪对准被下高高隆起的的人形疯狂射击!

一陈狂射后,被子被打成筛子,里面的棉花被弹起,漫天散落,如纷飞的乱絮,看上去一片狼藉,却不见一丝血迹。

“该死的!桑田君!”小林千代气得脸上发青。

桑田胜疾步到病床前,一把揪住被子,用力一掀,只见被下只有两只堆起的枕头,他脸色大变,嘴唇发白地喝令:“撤!”

就在桑田胜和小林千代准备撤出之际,顾涛从门后一跃,手中两把石灰向桑田胜三人面部一洒,同时以惊人之速扬枪熟练地对准两名敌谍连射两弹!

砰!砰!

桑田胜和另一名特高课队员痛苦地擦眼之际,还未作出举枪动作,便应枪倒地,被顾涛一举击毙!

小林千代反应及时,身形一闪,躲过顾涛掷洒的生石灰,她一脸惨白,不甘心地看着倒地的两名同伙,快速开枪还击!

顾涛身形迅速窜出病房,小林千代紧步追击,顾涛边退向出口,边举枪还击,一时间子弹呼啸而过,电光火石!

小林千代见几发枪弾不中,她孤注一掷地将手雷往顾涛逃生的方向奋力一掷,轰地一声爆响,手雷在离顾涛三米的地方炸开!

顾涛迅速卧倒,却还是被手雷炸伤,浑身是血地倒在血泊!

这种手雷具有高爆杀伤力,依靠高能炸药的爆炸,把弹体炸成破片,然后以高速飞行的破片打击目标,秒速可以高达1500-2000米每秒,比坦克炮穿甲弹的初速还快。虽然它主要利用破片攻击目标,它巨大的装药量也能产生强大的冲击波,在一定范围里这些冲击波也会伤害目标,在8米以内的距离对目标产生肺出血的中等伤害。

小林千代张狂地大笑,她看着炸成重伤的顾诪,妩媚的丹凤眼射出仇恨的怒火,举枪对准血泊中的人正欲发泄地补枪,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击中她的手腕!

她颤抖的手腕一松,手枪啪得落地,她红唇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另一只手摸出一只手雷,正要转身一掷,又是两声枪响!

砰!砰!

两发子弾精准地从她的左右膝穿过,血注四溅,手雷从她手腕滚落!

“去死吧!支那人,让我们同归于尽!”她狰狞地笑,平静地闭上眼晴,准备等待身旁的手雷燃爆!

她知这颗手雷的保险销已经拉开,引信延时只有8到9秒,很快,身后那群支那特工就要成为自已的陪葬品!

就在十米开外,穿着军医大褂的白世唯和其他队员,迅速合围,举枪瞄准小林千代。

“组长!我们快撤!”王煌见手雷即将引爆,紧张地催促。

“你们快撤!”白世唯看向血泊中的队员顾涛,俊眉一凝,向身边的队员冷声一喝,孔武的身躯以每秒10米的速度迅速冲向还未引燃的手雷!

“组长!”队员们震惊地出声,手心攥着一把冷汗!

两秒后,白世唯捡起手雷,又迅速向前冲了三十米,就在引信延时到最后三秒,手雷即将引爆之际,他将手雷远远地掷向军医处外的花丛。

轰!

手雷炸响!

队员们心头一块巨石落地!

他们箭步奔向一脸坚毅的白世唯。

“组长!”队员们激动地呼喊,经历过生死与共的洗礼,目光充满崇敬!

“看看顾涛!把那名东洋女谍拷起来!”白世唯急迫地看向重伤的顾涛。

队员们迅速查验顾涛的伤势,见他浑身是血,胸口和腿部都被手雷的碎片炸伤,立即从一间病房抬出一幅担架,紧急将他送往西侧的手术室。

白世唯看着队员火速将顾涛抬向手术室,他冷峻的双目滚出一行热泪,他声音嘶哑地急令道:“王煌,小宋,你们速去通知杨军医,叫他即刻施行手术,一定要全力以赴保住顾涛的性命!”

“是,组长!”王煌和小宋抹了一把热泪,迅速领命,疾速去找军医杨庆襄!

第七十二章 再立新功

小林千代像一摊软泥瘫在地上,被击穿的双膝和右腕,汩汩地冒血,双唇惨白,她惊愕地看着雄武英姿的中国特工,满目的惊恐、愤怒、不甘!

她恼怒地闭上眼晴,猛地低头咬住自己的旗袍领子,正要咬破藏在衣领中的剧毒氰化钾,服毒自尽之际,白世唯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鄂!

她的下鄂因被迫上抬,齿间一松,衣领落下,她双目射出怒火,愤恨地瞪着白世唯,唇角转而溢出一抹放肆的笑:“白组长,没想到是你?哈哈哈!你以为引诱我上钩,打死我们大日本帝国几个特高课,就赢了吗?!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你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帝国特工是无敌的,谁也战胜不了我们!哈哈哈!”

“把她带去手术室处理!二十四小时严加看守!”白世唯轻视地一笑,没有理会她的张狂,厌恶地松开她的下鄂,对身侧的两名队员冷声道。

“是,组长!”刘子衿和林祥藐视地盯着东洋女谍,响亮地回令。

小林千代双手被拷,被刘子衿和林祥送向手术室。

“王子龙!梁飞!你们去宁海路36号,通知马队长率组员归队!此外,李组长的禁令未解除,把他请回特务处!”白世唯转头交代意气风发的梁飞和王子龙。

“是,组长!”梁飞和王子龙因合围有功,此刻被白世唯高看一眼,他们从白世唯嘉许的目光中,受到鼓舞,精神大振。

二人步伐矫健地迈出军医处。

白世唯冷峻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梁飞高大挺直的背影,唇边弯起一抹满意的笑。

从这次行动中,他看出他反应机敏,出枪快、准、狠,是个可以栽培的苗子,只不过资历不够,还缺一个单独完成任务的机会,他会有意锻炼,给他机会,让他一展身手、从众队员中脱颖而出!

“你们清扫现场,把这几具日谍的死尸拍好头面照,清理完毕后与刘队长汇合,听从他调度!”白世唯深目望了一眼狼藉的现场,转身命令剩下的队员。

“是,组长!”

情报二组的老队员们经历这次猎谍行动,已经见识白世唯卓越的指挥才能和一流的战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虽然是代理组长,从内心已经深深地认可这位年轻有为的组长。

白世唯迈开大步,挺拔的身躯在电炽灯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高大孔武。

他快速离开军医处,走向深夜中灯火通明的办公楼,他知道科长向礼兵此刻一定心急如焚地等待他的战况汇报。

到达科长办公室,白世唯礼貌地敲门后,被向礼兵高兴地请进办公室。

“世唯啊!你又立了一次大功!不愧是我的福将!”向礼兵畅快地一拍办公桌,哈哈大笑。

白世唯锋锐的双目透着一丝疲惫,他欣悦一笑,谦逊道:“世唯所立寸功不足言表,多亏科长指战有方,才能诱敌深入,成功击毙四名日谍,抓捕一名活口!”

“那四名日谍的身份尽快核实,对留下的活口要严加审讯,从她口中获悉有价值的情报!”向礼兵皱眉说道。

“是,科长!世唯已令队员将死尸拍下照片,在第二次提审信田修之时,令他当场指认,以确认是否为黑豚小组成员!若非黑豚小组成员,我们还需进一步追捕黒豚小组!

李组长的外室被我击穿双膝和右腕,从手法看,是一名训练有素的老间谍,李组长贪恋女色被她迷惑不足为奇,这次伏击行动,李组长也多有功劳,我看可以请求处座对他网开一面?”白世唯兑现对李健东的承诺,借机向科长求情道。

向礼兵沉默了几秒,转身离开办公桌,迈向窗口,双目深沉地望着窗外,良久,叹息道:“健东这次犯了原则性的错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依处座治下之严苛,他不光要免职,还要受到军法处置!念他立功表现,他可以减轻刑罚,减短刑期,但监禁是必须的!”

白世唯听科长如此一说,便知李健东这次逃不过监禁,科长也定然向唐处座请示过对李健东的处置意见,便不再表达异议。

“世唯啊,先回去休息吧,等囚犯身体状况恢复后,严加审讯!”向礼兵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略显疲惫道。

“是,科长!”白世唯点头,将科长送出办公室后,看着科长坐军车离开,他才走向已经熄灯的军官宿舍。

小林千代恶狠狠的眼神和最后一丝狂妄的笑,在他脑海中闪过,他意识到这次行动还未结束,也许他只是捕了一网虾兵蟹将,等待他的将是更狡猾的对手!

他脑海中整理着思路,酝酿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木铃小组,黑豚小组,这两张间谍网,是否犬牙交错、为一个日谍机关领导,还是各有使命、互相独立?

夜已深,白世唯回到军官宿舍后,迅速洗了个冷水澡,然后安寝。

次日吃过早点,白世唯精神焕发地回到自己办公室。

情报二组队员仍在原办公室办公,中尉队长刘子衿和三个少尉副队长宋远、林祥、孙超已和情报一组的尉级军官在他办公室早早等候。

“组长!”众人一见白世唯跨进办公室,异口同声道。

白世唯淡淡颌首,抬起沉稳的目光望向众人,沉声道:“留中尉和少尉军官,其他人回自已办公室待命!”

情报一组马鸿、袁兴和情报二组刘子衿、三位队尉留下。

白世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众人纷纷落座

马鸿率先开口,他双手互搓,惭愧道:“组长,这次行动我还是慢了一拍,幸亏组长伏击成功,大获全胜!

白世唯淡然一笑,对马鸿勉励道:“马队长,不必自责,我对你们的行动都很满意!以后我会给大家更多的历炼,你们都要独挡一面!”

“是,谢组长栽培!”众人士气大振。

当日上午,白世唯再度从关押室提审了日谍信田修。

第七十三章 成功策反

上午九点,军医处审讯室。

十余米的房间,只开着一扇小窗,阴暗的墙壁掠过几丝跳跃的光线。

坐在审讯桌后的白世唯,鹰隼的目光盯向病床上半躺位、双腿打着石膏、一脸惶恐的信田修。

他身旁左右各坐着陪同审讯的马鸿、袁兴,梁飞在一旁负责记录审讯经过。

审讯室外,两名队员在外负责警戒。

“组长,开始吧?”马鸿请示的目光看向一脸威严的白世唯。

白世唯颌首示意,马鸿出声严厉地讯问:“信田修,我问你!黒豚小组有哪些成员?他们的姓名、代号、地址、接头方式?!”

信田修一听,额头冒出虚汗,他目光飘忽地看向四周刷着白石灰的墙壁,像一只东逃西窜的啮齿动物,在猫的利爪下作垂死挣扎。

“信田修,我再问你一次,黒豚小组有哪些成员?他们的姓名、代号、地址、接头方式?!””马鸿提高音量,发怒地问。

“我不知道你们说说什么黑豚小组,我我完全不懂你们的意思。”在马鸿震慑的目光下,信田修心存一丝侥幸,以为能瞒天过海,保守黑豚小组的绝密,有意狡辩道。

白世唯发出一声哼笑,眼神示意身侧的袁兴将第一次审讯记录的副本给他亲眼看。

袁兴点头,立即从三米长的审讯桌后站起身,结实的背影像一堵高墙,凶神恶煞地走向信田修。

“信田修,我劝你老实合作,其实第一次我们特务处对你的审讯就将你的家底摸得一清二楚,我们刚才只是试探你,看你有无合作态度?做间谍的都不傻,你要识相,对照这份审讯记录,把遗漏的信息都吐出来!否则,你想尝尝我们刑讯室的滋味?!嗯?!”袁兴粗壮的手臂不耐烦地一把揪住信田修的衣领,将他粗暴地往上提。

袁兴凶狠地教训完,将几页审讯记录纸放到信田修面前。

信田修双手颤抖地翻着审讯记录,上面白纸黑字,表明他已将黑豚小组的成员信息和情报任务都交待得差不多,甚至连南京国民政府军政部航空署的中国高级内应这一绝密情报都招供了,他是中了什么邪吗?!

他懊恼地看着记录得满页的审讯记录,苍白的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信田修,诚如你所看,你已经向我们亮了底牌,你已经没有退路!摆在你眼前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生路,选择与我们合作,二是献身你们所谓的天皇。是生是死,一念之间,就看你自己的最终选择!”马鸿正色道。

信田修恐惧地看着坐在主位、一言不发的白世唯,他的双膝和手腕都是被眼前这位身手非凡的中国特工头子击穿的,他已经领教过他毒辣的枪法,这一辈子即使不死,也是致残!

作为一个残废,他此生还有什么希望回到日本娶自己心爱的信子?不如以死谢罪,回报天皇陛下!

信田修绝望地一想,他孱弱发白的唇抖了抖,最后牙关一咬,抗拒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记录都是你们用了手段逼我胡说八道!”

“你是想自寻死路!”袁兴暴躁地一喝。

信田修双目一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顽固之色。

“组长,我看这两天军医处好吃好喝供着他,让他皮长结实了!不上点刑,不知道我们的厉害?”袁兴一脸恼火,按捺不住道。

白世唯冷声一笑,信田修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体察细微、洞察秋毫的观察下,他威慑的嗓音不疾不缓地开口:“信田修,我劝你不要糊涂!就在昨日深夜,你们驻南京领事馆的人苦心积虑制造一场针对你的暗杀行动,欲置你于死地!你就像颗废弃的棋子,被他们狠狠抛弃!你以为你的效忠就能换回他们的仁慈?你离开故土到中国为侵华战争服务,窃取情报,你甚至不知道为谁战争?你们的大本营发动战争到底值不值得!

你有自己的父母姊妹、心爱的女人,你应该不会忍心看着他们背上罪恶的战争原罪,遭受战争的惩罚,你希望他们和平、安详地生活,那将心比心,你就愿意看到我们中国的百姓生灵涂炭、饱受战火硝烟?

中国有句古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观察了你,你并不是完全丧失良知和正义的日本人,你曾经也迷茫过,也麻木地应付,但这是我们中国特工唤醒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是生是死,你自己掂量!你若反对侵略战争,帮助世界和平,那我们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阵营,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也保你最终回到故土!”

信田修听完白世唯一番充满正义和良知的话,掉下忏悔的泪,最后抱头痛哭,呜咽道:“对不起!我不是真的喜欢杀戮!我其实厌恶战争!我希望两国和平,希望能回到故乡,见到父母和信子!”

“既然如此,那就放下你的顽固,与我们合作!”白世唯趁热打铁道。

“我现在双腿还能重新站起吗?”信田修绝望地看着自己失去知觉的双腿。

“我们的军医可以将你的双腿保住!”白世唯肯定道。

“ありがとう!(音译:阿里嘎陶搞杂役马戏他!)”信田修一听生的希望,双目似乎看到曙光,他破涕而笑,半躬着身子,低头郑重地用日语向白世唯鞠躬道谢。

“いいえ、どういたしまして(音译:诶,多一他西吗西忒。)”白世唯以京都口音的日语客气道。

信田修见白世唯精通日语,便直接用日语问道:“请问,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

白世唯敛眉一笑:“一、将你知道的黑豚小组成员及潜伏情况都告诉我们;二、做我们的翻译,将我们截获的日军加密电报替我们翻译!”

信田修表示答应,只是翻译加密电报,他为难道:“日本海军的密电码在我的暴露和黑豚小组覆灭后,一定会更改,重新启用一套!没有新的密码系统,我也是无法翻译!”

“新的密码系统我会设法盗取,你先全力配合我们追捕黑豚小组!”

“嗨依!”

第七十四章 重拾线索

审讯还在继续。

只不过由于信田修的反水,这场审讯变成询问。

审讯室的氛围变得微妙、友好、和洽。

信田修被换上了进口药物治疗,中途白世唯叫来军医和护士给他的吊瓶加入葡萄糖注射液,补充他的能量和体液。

“白组长,我可以继续了,你们想问什么,我全部告诉你们。”信田修换了一个舒适的平躺位,侧目看着白世唯问。

白世唯点头,直截了当地问道:“这份供词你还有什么要补充?”

“黑豚小组是日本海军省驻上海武官府半年前策划成立的,三个月前才派赴南京,直接归属上海武官府情报课指挥,总负责人是野村少将,具体负责人是山本大佐,从它的领导人看,可以说这个小组的规格很高,是上海武官府最重要的一支情报小组,也是派往国民政府首都南京的第一个间谍组织,组织的核心人物有三位:一是组长高田大尉,即组织中的‘信鸽’,二是作为交通员兼会计的中尉特工青木大智,三是中国高级内应梁绍仪。”

“谁?刚才说的名字再重复一遍!”袁兴激动地瞪圆了眼珠,一高兴从审讯桌后站起。

“梁绍仪。”信田修平静道,咬字清晰。他明显感觉到面前的几位中国特工振奋、惊讶、愤懑的神情,尤其是白组长,他双目炯炯有神,犀利锋锐,泛着冷芒,如同黑夜中的一盏白炽灯,在他目光的审视下,令人无法遁形。

一向沉稳持重的马鸿也兴奋地和袁兴交换激动的眼神,只是瞥向组长,见他一脸淡定,稳如泰山,喜怒不言于色。

白世唯点头,声音温和道:“继续!”二度提审前,白世唯料定此次审讯必有收获,但信田修竟然供出中国内应的名单,他还是大为意外!

梁绍仪可以说是一位“老革命”,光复会老会员,参加过北伐和南北和谈,是国民政府的大员,官居南京国民政府军政部政务次长。

军政部掌管全国陆海空军,隶属国民政府行政院。长官为部长,综理部务,副长官为政务、常务次长,辅助部长处理事务。下设陆军、海军、航空、军需、兵工等署及审查处、总务厅,各种委员会,由部长聘任或指派委员。1928年和1934年后分出海军署、航空署,军政部成为专管全国陆军行政的机关。

梁绍仪作为军政部副长官,可以说是军政部一位重权在握的二号人物!由此可见,这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信田修乘坐的日军侦察机可以安全避开南京防空哨所的原因了。

他心里了然地一笑,若情报准确,可见他们这次已经接近黑豚小组的核心机密,离破获黑豚小组已不远!只叹这只鼹鼠来头还真是不小,以他在军界举足轻重的地位,要对付他还真得动一番心思!

“信田修,你是如何知道这位中国内应的名单?”白世唯再度提问。他严谨、多疑的性格,不许他出任何一丝大意,他对信田修在黑豚小组中的地位以及掌握的核心机密持谨慎态度。

“白组长,我虽然不是组织中三位核心成员之一,但我与高田大尉私交甚好,我们是早稻田大学的同学,只因我工作多有应付,才迟迟未能进入尉级军官行列,到现在,军衔才是一个准尉。虽然高田裕太是我上司,但对我多有照顾,见我一直消沉,没有信心,便有意将成功策反中国高级内应梁绍仪的秘密透露给了我。”信田修坦白道。

白世唯对他回答分析后,认为有据可查,示意他接着说。

“除了三个核心人物,还有五位成员,这五位成员分散在南京各官僚机构和金融领域,他们比我和高田大尉来南京的时间要早,都是在中国生活了几年,会流利的汉语,而且有稳定的职业和成熟的人脉,有些甚至有了中国妻子,他们是不折不扣的日本人,却因中国妻子的掩护,隐藏得更深,这些人都是三个月前才与高田大尉接头,由高田大尉单线联系,我不知他们具体的名单和住址,也不知他们的代号。但我记得有一次,我和高田大尉在一次秘密会面中,他也许太兴奋,当着我的面连声夸耀三次:‘干得漂亮,毒蝎!’,我便猜测毒蝎肯定是黑豚小组的成员之一!”信田修边说边回忆道。

“毒蝎?”白世唯眼前一亮,把玩得一笑,这只叫鼹鼠若要被他逮住,他要叫他软虾!”

信田修肯定地点点头,上次他与高田裕太的会面是在一个多星期前的一家中国人开的茶铺,那次见面的情形他还记忆犹新。

他向高田裕太汇总报告一周的军事情报。除了气象情报他每天按时监测,其他情报都是从一些当地报纸得来的情报数据和分析报告,而未真正刺探到实质性的军事情报,高田裕太对他敷衍的工作态度严厉批评,他却表现消沉,高田裕太最终看在大学同学的情面上,原谅了他一回,并拿毒蝎的事例刺激、激发他,可他并未振作,俩人最终不欢而散。此后也未再直接会面,多以秘密电台发报。

“信田修,若让你诱捕高田大尉,你有几分把握?”白世唯问。

信田修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他看了一眼白世唯,沉默了几秒,最终艰难地说:“高田裕太待我不薄,要我背叛他,我内心愧疚。”

“信田修,你现在的立场是反战,而高田裕太是侵华分子,与你已经站在了对立面,如果昨天日本驻南京领事馆派来的暗杀组有他,他决不会心慈手软地不杀你?!”白世唯冷目一疑,厉声斥责道。

信田修痛苦地踟蹰,最后想通道:“白组长,我理解你的意思,我会克服自己的思想,只不过高田裕太为人机诈,他若得知我被捕的消息,一定会切断与我的联系,不再信任我,要我诱捕他,恐怕很难!但我知道他有一个中国相好!”

第七十五章 抱蔓摘瓜

“这是一条有价值的线索!信田修,你接着说下去!”白世唯一听信田修的叙述,立即闻出了讯息,他凝神倾听,鼓励地催促道。

“情况是这样的,高田裕太本在日本有结发妻子,但来中国后,长期苦行僧的生活让他有些厌倦。渴望异性慰藉的他,开始频繁出入中国舞厅。大约两个月前,高田裕太认识了一位中国舞女,这位舞女伴舞很好,懂得取悦客人,很快就获得高田裕太的好感,发展成为他的中国相好。我虽然不理解高田裕太的感情,但高田裕太也许有另一种考虑,想借这位中国舞女丰富的人脉,窃取中国各种情报。”信田修受到鼓舞,认真地思考和回忆。

白世唯认可地点头,他目光示意信田修继续说下去。

“这位舞女据说是上海人,以前还当过电影演员,家里有一位瞎眼的老母,为了追求更多的报酬,改行当了一名舞女。高田裕太虽然机诈,但对他喜欢的女人可以说十分信任。我想,也许可以通过他的中国相好,将高田裕太引出,这是目前最有可能接近高田裕太的方式。”信田修提供了更多详实的细节,对抓捕高田裕太越来越有利。

这时期,随着舞厅的风靡,舞女成为一个新兴的职业,也产生了舞女这一个特殊的群体,可谓鱼龙混杂。但在众多的舞女之中,各人有各人的地位,各人有各人的家庭环境,但其中有一点可以肯定,若非家贫,谁愿意以一个清白的少女之身,去供人搂抱?这无非是生活的皮鞭所驱使,忍痛牺牲,除自甘堕落的舞女,对于供人搂抱的生活,没有一个不厌恨,不希望早日脱离火坑。

对于很多道貌岸然的君子来说,舞女是可耻的,但对于舞女本身来说,陪舞却是她们赖以生存的基础。

“嗯,这名中国舞女现在在哪家舞厅?叫什么名字?”白世唯追问。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具体在哪家舞厅我也并不十分清楚,但可以肯定一点,她是在上海,不在南京。高田裕太每周会从南京去上海见她一次,她工作的地点应该就是上海的几大舞厅之一。”信田修答道。

白世唯颌首,静深的目光闪过一丝亮芒,在一层层的抽丝剥茧中,他知道找到信田修口中的中国舞女是找到高田裕太的关键。

这名中国舞女的家庭信息、职业特征已知悉一部分,在上海那几家舞厅逐一排查,并非难事,找特务处上海区的特工协助调查,或自己派出队员赴上海秘密调查,便很快能找到这名中国舞女。以中国舞女为诱饵,抱蔓摘瓜,首先将这个间谍组织的信鸽擒获!信鸽一落网,便能获得更多的线索!

白世唯挑眉一笑,对信田修和颜悦色道:“信田修,今天的询问就到这里,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向马队长说,如果忆起更多的线索,及时向我们反映。”

“嗨伊!”

白世唯向左右陪审的马鸿和袁兴目光示意,二人立刻领会他的意图,由马鸿宣告审讯结束,记录审讯经过的梁飞运笔如飞,记录完最后一行,他将记录簿拿去绐信田修签名画押,完成这一切,白世唯弯唇轻松地一笑,吩咐军医和护士看好信田修,便带着马鸿、袁兴和梁飞高开了审讯室。

走出审讯室外,四人开怀大笑,对白世唯高明的审讯技术钦佩不已。

“组长,这回我们陪同审讯,真正长了一回见识!您的软化技术可比严刑拷打管用得多!真未想到这个日本人竟然供出这么多!”马鸿兴奋地说道。

“对!组长手段高明,恩威并用,化敌为友,这招软刀子杀人不见血使绝了!”袁兴亮出大拇指赞扬。

“组长英明神武,所向披靡!”梁飞胳膊下夹着审讯记录簿,年轻清秀的脸廓,一脸乐呵呵。

白世唯淡淡一笑,眉间充满英武之气,他传授秘诀道:“对付日谍,就像我这手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论怎么运用,都是为了达到最佳审讯目的,把他打死简单,但那为断头路,要他主动供出情报才是上上之策!就如在审讯过程中运用吐真剂,还有诸如此类的测谎血浆,这些药物也并非对所有日谍都管用,毕竟每个个体的耐药程度不一,对经过抗药训练和超强意志的超级间谍,那便收效甚微。有时,还需审时度势,根据具体情况,应用综合手段,比如读心术、感化术、分化术,最无奈最终极的也只剩刑讯了,肉体凡胎能熬过种种酷刑的不多,一套刑罚上一遍,也有制服目标,让他招供的效果!可以说,何种方式,全凭己心!”

马鸿虚心道:“组长高超,属下受益匪浅!”

袁兴亦道:“组长传授秘招,属下受教了!”

梁飞更是对年轻锋锐的组长一脸崇敬之色。

白世唯弯唇一笑,记起一事,目光转向袁兴,问道:“川端成一和他助手在中央医院的情形怎么样?”

袁兴立即答道:“回组长,川端成一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正在后续治疗,他助手的双腿恐怕是要废了!属下为防止其助手腿部复原后从中活动,特命医生做了点动作,令他腿部感染化脓,要想直立除非神仙来救!目前,这俩个日谍都在我掌控中,朱智深和赵耳一直在严密监视,一有情况,立即电话告知。”

白世唯一听袁兴竟把川端成一的助手搞残了,哈哈一笑,对他欣赏地握拳一击:“袁队长,你可是解了我后顾之忧,没想到你粗中有细,办事还是有一套!不错,我很欣赏!”

马鸿和梁飞也是高兴地乐不拢嘴,马鸿在袁兴肩头重重地一拍:“行啊!老袁!办事有章法了!虽然这招阴了点,但也未尝不可!哈哈哈,跟着我们组长,大家水平都有进步!”

“那是,那是!”袁兴高兴地点头。

“走,看看顾涛去!这小子是一名悍将,力杀2名日谍,有勇有谋,希望他平安无事!”白世唯由衷叹道。

“是,组长!”提起顾涛,众人一脸肃然和佩服。

第七十六章 队员无恙

军医处沉寂的特需病房。

顾涛从无尽的黑暗中醒来,历经9个小时的紧张手术,他的肠道和双腿取出二十余块炸弹的碎片,麻药劲过后,全身疼痛不止。

他头上冒着汗珠,双目紧闭,昨夜伏击日谍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确定自己还活着,从九死一生中捡回了一条命!

万籁俱寂中,听觉格外敏锐,耳边隐约听见外面一阵絮絮叨叨的低语。

是杨军医和白组长对他病情的讨论。

“庆襄兄,顾涛现在的情形怎么样?”

“白组长,顾涛现在的伤势很重,虽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需要复原还需要一段时间!尤其是他的双腿”杨庆襄犹豫地说道。

“他的双腿怎么样?”白世唯急切地追问。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顾涛的双腿能否保全?如果失去一双腿,这对一个年轻的特工将是怎样的打击?这意味着他的特工生涯有可能就此画上句号!即使一个普通人,失去双腿,对他的人生也是致命的一击!他担心顾涛不会接受这种现实!他必须以最大努力保住一位优秀的特工健全的身体!

“白组长,他腿部炸伤得过于严重,失去一部分肌犍组织,骨头也粉碎性骨裂,要想保住比较困难,为防伤口细菌感染,我建议截肢。”杨庆襄惋惜地建议道。

“不可以保守治疗吗?截肢对他的打击太大,他的腿必须想办法保住!”白世唯一听,面色一凝,坚决否定杨军医的截肢建议。

“是啊!杨大夫,顾涛是一位优秀的队员,也是我辈青年之楷模!您是留美医学博士,医术高超,素有‘活扁鹊’之称,请您一定要想办法!”马鸿急切道。

袁兴和梁飞站在白世唯身后,隔着门上的副窗观望病房中的顾涛,亦一脸沉重。

杨庆襄低下头,为难地思索,良久,抬起目光望向白世唯和众位队员,下决心地说:“好吧!我尽我最大努力试试,先做保守治疗!目前,他的伤口要先抗感染关,再看后续骨愈合及肌犍组织生长情况。军医处药物目前齐全,我会给他都用最好的药物,另外加悉心护理,后期营养充足、复健跟上,他的全愈还是有希望的!”

白世唯一听,看到了希望,愉悦地拱手道:“庆襄兄不愧杏林高手!只要我这位队员顺利康复,我白某人必重金酬谢!”

马鸿等人见杨庆襄松口,沉重的面容一扫而空,个个喜笑颜开,一双双热切的眼晴感激地看向杨庆襄。

“白组长客气!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何况是救一位杀敌有功的英雄!作为军医,我一定一会尽我一百分的努力,请白组长放心!”杨庆襄答案道。

“好!那就有劳庆襄兄了!”白世唯再度拱拱手,继续问:“多久可以给他进补?我要安排队员给他弄一些山珍野味进补!”

“现在他的肠胃要进养,一个星期后,可以多补充骨头汤、鱼、肉、蛋类等高蛋白食物,这些我会安排护士给予特别关照,白组长不必担心!”杨庆襄笑笑。

白世唯点头,目光看向袁兴,交待道:“袁队长,你精通饮食,这山上走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顾涛想吃、能吃,你都想办法!顾涛的营养就交给你负责了!经费找马队长开支!”

“是,组长!属下尊令!”袁兴立马高兴地接下差事。

马鸿和梁飞看着袁兴的热乎劲也跟着高兴。

“庆襄兄,我们现在可否进去看看顾涛?”白世唯隔窗望了一眼病床上还未苏醒的顾涛。

“病人现在需要静养,白组长想看,那等过几天再来,等他神智恢复得差不多,可以再进行交流。”

“好吧,那我们过几日再来探望。中途有什么情况,请庆襄兄及时告知!”白世唯最后道。

杨庆襄应允。

白世唯等人走出军医处,杨庆襄一路相送。

走到外面,白世唯望了一眼炸焦的苗圃,问杨庆襄道:“那个东洋女谍救治情况怎么样?”

“已让我助手给她取了弹片,人已经苏醒,要审讯的话,恐怕还要恢复个两三日。”杨庆襄简单地答。

白世唯点头,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他转头看向马鸿,交待道:“马队长,你速去通知刘子衿,让他严密看守这个女谍,这条东洋美女蛇诡计多端!”

“是,组长!”马鸿领令离开,去找情报二组原中尉队长刘子衿。

“庆襄兄,还有公务在身,那我们就告辞了!”白世惟向杨庆襄拱手告辞。

“白组长请便!慢走!”杨庆襄客气地回,目送白世唯一行人高大稳健的背影阔步离开,转身之际,他眼光有一丝黯淡。

白组长对他期望过高,这时期的医术要想挽救顾天的腿,只能期盼奇迹。

“组长,接下来我们怎么行动?”梁飞兴趣盎然地问。

“到饭点了,忙了一上午,肚子咕咕叫,先解决温饱问题,再作行动安排!组长,您看我们去上次的红冠饭庄还是?”袁兴摸着肚皮亲近道。

白世唯抬腕看了一眼时间,见已正午,便缓和道:“走,先去食堂吃饭,下午见到科长,向科长汇报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部署!”

“组长,不去外面吃啊?军官食堂那些吃食没点油沫星子!特别是新近换了厨子,那菜色烧得四不像!我看总务处捞了不少好处!”袁兴嫌弃道。

“今天就简单点,袁队长要带我们去打牙祭,我不反对,那就等木铃小组和黑豚小组这俩个案子有了进展,我们全组人马再去外面聚餐!找一家南京最大的饭堂子!”白世唯豪爽道。

“是,组长!我们拭目以待!”袁兴屁颠地答应,他知组长手面儿大,到时吃这庆功酒,场面肯定不小,上次全组在亚细亚饭店的聚餐,他就咋舌不少。

“不知任队长那边进展怎么样?”白世唯挑眉问。

“任队长办事精明沉稳,有组长几分风格,他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袁兴中肯道。

白世唯欣慰点头,这支队伍在他的带领下,个个堪为大用,等这个日谍小组捕获后,也该给他们晋升晋升!

第七十七章 处座用心

下午两点,向科长办公室。

白世唯叩门而入。

只见向科长一脸红光满面,身上飘着浓郁的酒味,白世唯高兴道:“哟,科长今天喝酒了!”

向礼兵微红的目光示意他坐下,拿起茶缸喝了一口解酒汤,微醺道:“世唯啊,好事啊,你的机会到了!”

白世唯俊朗地一笑:“科长今天喝酒莫非为了世唯?”

向礼兵重重地放下茶缸,因用力过猛,从茶缸洒出一点汤水,白世唯连忙从脸盆架上取了一块抹布擦干。

“世唯啊,唐处座看了你对气象间谍信田修的审讯记录,对你的能力大为称赞!不仅情报嗅觉敏锐,发现谍报线索,捕获敌谍踪迹,还能不费吹灰之力,不动用酷刑,便让日谍全部招供,而且成功为我所用,这种个例完全可以写进情报专业的教科书嘛!唐处座是赞不绝口!

今日,华中区的汪延年区长回来年中述职,唐处座设宴招待,把我叫去作陪,座中也是提及了你,你上次在茶铺,听几位西北行商透露的额济纳日谍成患、勾结当地头人密谋建立航空军事基地这一条情报线索,唐处座已经转达汪区长,并将你那份《关于宁夏省额济纳地区日本间谍活动频繁的情况报告》转致汪区长,汪区长表示会全力处置,为感谢你的功劳,这不,他特意嘱托我送你几盒山货!”

向礼兵因醉酒有些兴奋,粗壮的手臂伸向办公桌下的一个装满山货的褡裢老布袋,还有几个系着麻绳、密封很好的牛皮纸盒。

向礼兵打开山货袋子,拆开牛皮纸盒,白世唯定晴一看,原来是发菜、薇菜、康县木耳、兰州百合、黄花菜、甘谷辣椒、兰州香桃、临泽红枣、河西沙枣、沙棘、陇西软儿梨、兰州白兰瓜、沙漠肉苁蓉、滩羊毛裘皮、陇南春和张掖南酒、临夏黄酒、兰州水烟等零零种种几十种土产山货。红的火红,黄的澄黄,白的雪白,青的靛青,绿的碧绿,真正一场色彩的盛宴!

犹其是那块江南永兴福号采办的宁夏黑白滩羊毛裘皮十分珍贵,这种滩羊皮裘只产宁夏,自清末至民国其制作工艺已逾百年历史,称为“西路轻裘”。民国初年,民间贸易往来频繁,外地商人争先恐后在银川市和贺兰县的洪广营等地,开设作坊和店铺,专营皮、毛生意。这些皮货商人便在皮板上加盖“滩羊”货章,以示区别,向全国推销。

白世唯暗忖这掌管八省特务组织的汪区长真是大手笔!这一堆珍奇山货,歹说也得几千块法币。

“科长,这些都是汪区长给我?”白世唯吃惊地问。

“拿下吧,给唐处座和我的那份我们都收下了!”向礼兵这时有些酒醒,怕白世唯不收,特意补充了一句。

白世唯只好笑纳。

虽说自己为华中区提前发现了这一情报线索,但汪延年是少将区长,他只不过区区一上尉,地位之殊,还不至于单独厚谢!可想而知,这汪区长与唐处座交厚,他作为特务处一地方诸侯,回本部述职,优亲厚友,自己不过是托唐处座的福,收受这些厚礼。心想,汪区长这份人情还是得记下。

他知这汪区长权势一方,掌管华中八省特务处外勤组织及武汉、西安情报站。

自1935年南昌行营调查科并入特务处后,随着人员、范围的扩大,特务处对全国的工作地区进行了划分,将全国划分为华东区、华南区、华中区、华北区四区。

华东区包括江苏、浙江、安徽三个省及南京、上海两个市;因为这几个地方属于国党的大本营,所以地方虽小,也划分为一个区;华南区包括包括福建、广东、广西、四川、贵州、云南和西康七个省以及香港、广州、澳门;华中区包括河南、湖北、湖南、江西、陕西、青海、甘肃、宁夏八个省以及武汉和西安;华北区包括山东、山西、河北、察哈尔、绥远五省和平津。其余地方东北、新疆、蒙古和西藏为边疆地区。

“世唯啊,这次你立功,唐处座已将你的表现向处座汇报,处座听说你一举发现两个情报小组,欣然表态:只要你歼灭这两个间谍小组中的一个,立即批准唐处座为你请的晋升令!由上尉组长晋升为情报二科少校副科长!”向礼兵激昂地说道。

“谢处座和科长栽培!世唯定当全力以赴,争取早日歼灭这两个日谍小组!扬我情报二科威名!”白世唯一听,喜上眉梢,情绪激越地表态。

向礼兵点点头,沉深的黑眼晴看看白世唯,哈哈笑道:“以后在情报二科,你我就是正副手,老哥还要你多照拂哩!”

“科长言重,世唯会一直支持科长,科长的晋升只是熬个资历,世唯所幸遇上科长,知人善任,充分信任,肝胆相照,才能放手去搏!以后,还需科长一如往昔地厚爱和栽培!”白世唯知向礼兵大度,但怕他仕途上生出失落,连忙谦逊地说道。

向礼兵含笑点头,很快便切入正题,老练的目光看向白世唯,询问道:“案子又有进展了?”

“回科长,黑豚小组已经有了清晰的指向!通过我今日上午会同马鸿、袁兴两位队长、队副对信田修的审讯,我们得到更多的供词!”白世唯高昂地汇报。

“哦?!”向礼兵一听,高挑浓眉。

“据信田修的供词,黑豚小组是日本海军省驻上海武官府三个月前派赴南京的第一支日谍组织,归属上海武官府情报课指挥,总负责人是日本海军省驻上海武官府野村少将,具体负责人是山本大佐,组织的核心人物有三位:一是‘信鸽’高田大尉,二是交通员兼会计青木大智,三是中国高级鼹鼠——军政部政务次长梁绍仪。”白世唯简明扼要地汇报,低沉淡定的语调克制激动之色。

“政务次长梁绍仪?!”向礼兵震惊地将手中的茶缸摔落,茶水洒了一地。

白世唯冷凝地点头。

“说说你的建议!”

第七十八章 诱捕行动

白世唯凝神思索,要动梁绍仪,矛头便指向了军政部!

虽然特务处是特权机构,有监察军警宪、对军队监视整治的权力,但此时的军政部还不是一般的番号部队或警署机关!

“七七事变”后,军事委员会作为抗战最高统帅部,对军政部的职掌作了具体规定:一是陆海军建设改进、人马之维持补充、交通通讯之整备,及全国总动员之筹划;二是陆海军军需、粮秣、被服、装具、营缮及其他军需品之筹办、分配;三是军械弹药之筹办分配场厂仓库之建设管理,及民间有关工业资源之利用;四是陆海军之卫生保健及卫生机关之筹划运用。其下辖军务司、军法司、交通司、军械司、制造司、技术司等司及军需署、兵工署、军医署。往后,为适应抗战需要,1937年7月军政部增设要塞组,负责各要塞之整理、建设与行政教育事项。1938年增设炮兵组,统筹全国炮兵部队。可见军政部职权之大!

他深知要动这个军政要员,必须考虑方方面面关系,想好万全之策!这个梁绍仪官居军政部二号交椅多年,培植的党羽估计也是盘枝连蔓,一着不慎,便会被他反杀!

良久,白世唯抬起睿智的目光看向一脸慎重的向礼兵,坚定道:“科长,事不宜迟,这个政务次长梁绍仪必须立刻实施抓捕!”

“先下手为强?”向利兵闭目深思,掂量白世唯这句话的份量。

要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草莽去抓捕一个军政部二号人物,这要羊肉没吃到,还惹得一身骚?动这样的实权人物,即使处座,也不敢贸然行动,必须请来委座的尚方宝剑!看来世唯这小子,还是太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白世唯见向礼兵举棋不定,知科长还在权衡利弊,便继续建言道:“科长,梁绍仪虽位高权重,然时不待人,日本海军省驻上海武官府情报课在得知信田修招供后,必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启动防御措施,通知潜伏在中国军政机关的这只高级鼹鼠,第一时间奔逃!我们必须把他截住,以防纵虎归山!”

向利兵目光沉深,以他对处座的了解,这只老虎不是不敢碰,只不过要有他信服的证据!

“世唯啊,你先安排得力组员将这只老狐狸秘密监视起来,只要一有潜逃的迹象,即刻实施抓捕!我这边立即去请示唐处座,由唐处座出面去报请一号处座,再作行动方案!”向礼兵最后决定道。

“是,科长!世唯还有一条计策。”白世唯答道。

“但说无妨!”向礼兵急切道。

“军政部可有我们安插的眼线?”白世唯先问。

向礼兵意味深长地点头。

白世唯沉着地说道:“我们可以做一份伪情报,让我们的内线放出,钓梁绍仪上钩,如果他将这份情报传出,说明此人就是鼹鼠!”

向礼兵点头,提出新的疑问:“这办法好!只是这份伪情报的内容怎么拟定?”

“如果想震慑日谍,我们可以把作战计划扩大,比如虚列国民政府新的作战行动,虚构兵员火力布置,令日军大本营不敢轻举妄动,对我中国冒然发动侵略战争,这是其一;其二、若只是迷惑日谍,这就更好伪造,军政部办公厅应该有许多密件,我们照葫芦画瓢虚拟一份,由我们在军政部的眼线故意透露给梁绍仪。”白世唯反应迅捷道。

向礼兵思虑了几秒,权衡道:“我看这份伪情报内容要吸引这只高级鼹鼠的注意,必须把内容夸大,提高它的情报价值!我认为可以采用你的第一条建议,将情报内容拟定为国民政府近期的军事作战行动,达到既吸引鼹鼠,又震慑日谍一石二鸟的作用!”

“是,科长!这份情报内容我可以拟定!”白世唯主动担当道。

向礼兵满意地点头,他对白世唯嘱托道:“这份情报内容就由你拟定!待处座审阅后,我们会指派军政部办公厅主任秘书汤博望协助你完成诱捕梁绍仪的任务!”

“是,科长!世唯这就去布置!”白世唯雷厉风行道。

“慢着,世唯,梁绍仪今年五十有四,他这种年龄、身份去做汉奸,可谓晚节不保、令人不齿!若当场人赃俱获,对他还是客气点,毕竟是一个老革命,如果他能洗心革面,翻然悔悟,也许委员长能网开一面,给他一个善终!”向礼兵目光沧桑道。

“世唯明白,自有原则和分寸。”白世唯了然地答。

“嗯,那就去布置吧,有事我会打你办公室电话!”向礼兵最后说道。

“是,科长!”白世唯答应后,立即回自己办公室,召集几位队长和队副开一个紧急碰头会。

马鸿、刘子衿、袁兴一脸振奋地到场。

“组长,马上要有大行动?”马鸿紧张地问。

白世唯凝重地点头,他目光扫向三位队长、队副,声音低沉地开口:“刚才我去科长办公室汇报了黑豚小组的最新案情,科长指示我们立刻对军政部政务次长梁绍仪严密监视,这一二日他便会有行动迹象,我们必须盯紧,一、严防他闻风而逃;二、掌握他秘密传送情报的方式,获取第一手证据!我们为了反证他是日谍的中国高级鼹鼠,即将投放伪情报作为鱼饵,他必然铤而走险,向‘信鸽’发出情报,我们等他传递成功后,再实施抓捕,这个与他接头的人,我们也要盯紧,有可能就是高田裕太或者他身边的人!”

“痛快!这只硕鼠一定要铲除!”白世唯话落,刘子衿摩拳擦掌,目露兴奋!

“如果与梁绍仪接头的就是‘信鸽’高田裕太,这可就更好!我们也不必再跑去上海找什么舞女线索!”袁兴咧嘴笑道。

“这条线索暂时可以搁置,我们先把梁绍仪这只鼹鼠揪出来,说不定会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收获!”马鸿一脸期待道。

白世唯听各位队长、队副各抒己见,对行动充满希望,他精光内敛的深目露出一丝欣悦,与众人议定行动细节后,最后决定:

一、由马鸿带一小队与军政部办公厅主任秘书汤博望配合,放出伪情报,在军政部内部做好监视。

二、由刘子衿带一小队对梁绍仪官邸及其身边司机、秘书等近侍严密监视,监视其有无出逃迹象,探查其情报传递轨迹。

三、由袁兴带一小队负责监视与梁绍仪接头的‘信鸽’或同伙。

第七十九章 处座首肯(加更)

马鸿、刘子衿和袁兴各自带了两至三名队员,投入到紧张的诱捕行动。

情报三组办公室在一阵紧张的行动布置后,陷入沉寂。

白世唯握笔深思,在红条竖格的信笺纸上拟写伪情报内容。

他按照军政部签发的调军密令的文件格式,草拟了一份《国民政府屯军东北“海狮行动”计划》,计划中要求军政部陆军署利用3个月的时间,在1937年8月前将陆军新编第1军、第5军、第7军、第8军、第18军、第25军、第35军、第52军、第74军等九支陆军精锐部队秘密调往东北外廓屯军,构筑防御工事,并提供充足的弹药设施和后勤补给,随时应对日本关东军的进攻推进,完成战略计划。

要知道这几支军队是国军最精锐最善战的部队!其中第1军为攻击王牌军,前身为北伐时常校长亲兼军长的国民革命军第1军第1师。该军兵员充足,全部为美械装备,以善于攻击驰名。

第5军为铁甲机械军,属嫡系中的王牌,指挥官系黄埔毕业生。兵员素质高,火力强大。

第7军为广西狼兵,号称“钢军”,是桂系李宗仁、白崇禧的看家部队。擅长山地作战,以近战夜战闻名,战斗强,作战勇悍。

第8军为半美式装备,配置榴炮营、山炮营,团部有战防炮连及迫击炮排,每个战斗单位都配备火焰放射器,火力远比其他部队佳,战斗力强大。

第18军为精锐种子军,建军较早、是国军老牌劲旅,成名于军阀混战,壮大于围剿红党。该军先后产生5个一级上将、4个参谋总长、20多个军长,为各军出产人才第一,号称“种子军”。

第25军是从杂牌打出的王牌军,能攻善战,将领凶悍,是国军主力,配备快速纵队,火力强大。

第35军为杂牌强悍军,以善守城出名,是著名的常胜军。

第52军为野战凶悍军,敢斗狠,是在战火中打出来的王牌,号称“国军第六大主力”。

第74军为虎贲御林军,以傲、恨、悍出名,战斗意志、战斗力、纪律性在国民军中首屈一指,能打硬仗恶仗,攻守兼备,号称五大主力之首。

这份调军计划中,将国民军的几大主力军悉数调动,足以强调这份行动计划的规模之大和南京政府战备充分的军事信心。

白世唯拟定伪计划的的初衷便是干扰日军大本营的视线,这枚烟雾弹能否对日军侵华战争起到威慑作用,他不敢肯定,但也让日军大本营知道国民政府的重兵防御放在在东北地区,而非富庶的华东及沿海地区。这一声东击西、以虚击实之术,他希望能消解日军的侵华兵力,将日军的增员计划打乱。

行文再次审定后,确定无破绽,白世唯拿起信笺纸,正要呈科长审阅,这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

白世唯连忙从电话架上拿起话筒接听:“喂,我是白世唯。”

“世唯啊,速来我办公室。”是向科长浑厚的嗓音。

“是,科长。”白世唯连忙拿了他拟定的《国民政府屯军东北“海狮行动”计划》,行色匆匆地去了科长办公室。

“进来!”向礼兵闻叩门声,威严地高喊一声。

白世唯迈腿而入,将手头的《国民政府屯军东北“海狮行动”计划》呈至向礼兵,请示地说:“科长,这是我拟写的伪情报。”

向礼兵连忙接过审阅,目光示意白世唯先坐下。

他拿起签字笔详审,口中默念道:“令军政部陆军署利用3个月的时间,在1937年8月前将陆军新编第1军、第5军、第7军、第8军、第18军、第25军、第35军、第52军、第74军等九支陆军精锐部队秘密调往东北外廓屯军,构筑防御工事,并提供充足的弹药设施和后勤补给,随时应对日本关东军的进攻推进,完成作略计划。”

“好!甚好!我这就去给处座批示!你在这儿等我回来!你先喝喝茶!我茶屉里有铁观音、碧螺春、西湖龙井,你自己先泡着!”向礼兵不愧戎马出身,一眼看出白世唯的军事意图,爽快地一拍案头,就去向唐清江汇报,临了,亲近地以好茶招待得力干将。

“是,科长!”白世唯欣悦地点头,从弹簧丝沙发上站起,将向礼兵送出办公室。

在悠闲的等待中,白世唯安之若素地拉开向科长的茶屉,从中拿出一竹罐碧螺春,找了一个白瓷茶罐,给自己泡了一杯。

他端着茶缸品着碧螺春,大脑活跃的思维并未停下。对于抓捕黑豚小组,他信心十足,这个梁绍仪和高田裕太是覆灭黑豚小组的关键!如若此次猎谍行动顺利,将组织中两个核心人物都捕获,其它5名成员也就可以顺藤摸瓜,一举歼灭!

而梁绍仪又是这一环的关键,他派出的三支情报小队,可谓滴水不漏、算无遗策!这其中人员的布点和队长的选定,他也是有所侧重!

他顺向推测梁绍仪在获取伪情报后,依他的身份、年龄、地位,他的传递情报方式极有可能是通过身边的司机、秘书或佣人将情报秘密传出,而非本人轻易操作。

再进一步分析,他的情报送出方式的安全性,私宅大于办公室,司机大于秘书,司机大于佣人!

那末,梁绍仪会将他要送出的情报交至他信任的司机!刘子衿监视的重点则是梁绍仪的专职司机!

以刘子衿在上次伏击行动中的沉稳表现,这次将他派至梁绍仪官邸监视、追踪,便是想进一步试试这位原情报二组原中尉队长的成色!

依他的手腕,这支情报二组自然会纳入他的麾下!随着队伍的扩大,他自然要选出几员精干的得力干将!

二十分钟后,向礼兵迈着稳健的步伐回来。

“世唯啊,唐处座已经告请一号处座,由一号处座请示委座后,已得了尚方宝剑,特批准我们对梁绍仪的抓捕计划,这份伪情报,两位处座大加赞赏,你即刻令属下投放,不得有误!”向礼兵激越道。

“是,科长!”白世唯高兴地领令。

第八十章 秘传情报

早晨八点半,宁海路157号梁家官邸。

一幢西班牙风格的两层花园洋房。

两道雕花铁栅门笨重地拉开,一辆黑色别克轿车缓缓驶出。

后座上的官僚,身着一袭花丝葛墨色暗纹中式长袍,头戴白色丝葛礼帽,座边放着一根黄花梨文明杖,一副雍容华贵的官家气派,正是军政部政务次长梁绍仪。

此时,他坐在后座闭目蓄锐,早上下人安排的两条小鲫鱼、一碗鸡丝胡椒汤面作为早餐,让他补足了元气,此刻,靠在后座,还在回味那两条鲫鱼的滋味。

他吃的鲫鱼,是派专人到秦淮河捞取活鱼后用猪油浸泡,再用黄酒烹饪;而那碗鸡丝胡椒汤面,看似普通,实则是用了鹿茸、人参等十几味中药制成的补品。

他打了个饱嗝,声如洪钟地开口:“铭恩啊,今天是礼拜几?”

“次长,今天是礼拜四。”司机谢铭恩一边驾驶一边恭顺地答。

“哦,先去琵琶巷瞧一眼。”梁绍仪漫不经心道。

“是,次长。”谢铭恩立刻调转方向,往太平路东的方向驶去。

琵琶巷在武定门内,南起长乐路,北至钞库街。街面铺长石条,下为下水道,雨过路干,甚为方便。雨天出行,人们总是穿皮靴或棉布做成的靴子,浸以桐油,靴底钉有防滑白铁钉。雨天在这条路上行走,鞋钉拍击石板声伴随石板下的水流声,形成一曲叮叮咚咚的琵琶乐章,琵琶巷之名因此而来。

琵琶巷附近便是金陵女子大学,这段街面一到上下课点,来来往往的皆是高知识的男女青年,他们朝气、独立、自信。

这里民居复杂,曲折蜿蜒的石条路上,墙根下青苔油亮,一幢幢青瓦灰檐的民房,高低错落,在贩夫走卒悠长的叫卖声中,显得古老僻静。

梁绍仪的专车很快行驶到武定门,在琵琶巷入口附近戛然停下。

“去44号看看。”梁绍仪隐秘地说。

“是,次长。”谢铭恩从驾驶位下车,立即走入琵琶巷,沿着门牌号到了一幢不甚起眼的斑驳老房前。

他看了一眼铁将军把门的两扇掉漆的黑色木门,驻足观察了片刻,见门外靠左侧的石阶摆放了一盆西洋杜鹃,盆子是石湾钧釉盆。靠门右侧放着一把半新的草扫帚和竹簸箕。

他望了一眼,即心领神会,拔腿离开44号民房,快步走出琵琶巷,紧张地回到梁绍仪的座驾。

“次长,那盆西洋杜鹃端出来了,但右手边多放了一把草扫帚和一只簸箕?”谢铭恩面色疑惑地报告。

“这是提醒我们不必再来了,这个接头地点已经废弃,但是老的接头方式不变,还是新街口那家法国人开的飞达咖啡馆,你上午十一点去一趟,会一会高田大尉。”梁绍仪一听,老练的眸子泰然自若,不慌不乱地交代司机。

“是,次长,我心里有数。”谢铭恩嘴上殷勤地答应。

“先回军政部,何部长被委座调去湖北视察驻鄂绥靖公署军务情况,我要代部长综理部务,这几天我的公务不会少,高田大尉那边,你要给我联络好!”梁绍仪谨慎地再次交代。

“次长,我办事您放一百个心!”谢铭恩满口应承。

梁绍仪点头,不再吭声,闭目再次养神。

半个钟头后,梁绍仪到达军政部。刚踏入自己办公室坐定,办公厅主任秘书汤博望便拿着一份文件火急火燎地找他审签。

“梁次长,这是陆军署拟定的一份调军行动计划,已发给我审核,现在要走行文程序,请您签发!”汤博望说道。

梁绍仪接过待签的文件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河狮行动计划?!这可是一份极有军事价值的重大情报!

他暗藏住欣喜,不动声色地问:“这份文件请示了何部长没有?”

“回次长,肖署长已经请示了何部长,现在就是走一个发文程序,何部长交待说,今日之内要次长审签下去,秘密发送军政部各司署,同时抄告军事委员会第一部和参谋本部。此件为绝密件,各司署阅毕必须交还办公厅回收。”汤博望汇报道。

“好,就照部长意思办!”梁绍仪详细审阅后,立即提笔审签。

“拿去印发,此件事关重大,过手人员必须做好保密登记。”梁绍仪板起脸,严肃地交待汤博望。

“是,次长!”汤博望见任务已达成,便不声不响地拿着伪情报退出梁绍仪办公室。

汤博望离开后,梁绍仪凭借他过目不忘的记忆,迅速在纸条上将他审阅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复写出来,然后将纸条用蜡封印好,藏进自己一顶黑色丝葛礼的夹层。

利落干净地做完这一切,他摇起案桌上的电话机,连通秘书室的内线。

“喂,次长。”

“叫司机小谢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次长。”

一刻钟后,谢铭恩被叫进他办公室。

“次长,什么吩咐?”谢铭恩躬着腰问。

梁绍仪老奸巨滑的目光瞥了一眼挂在衣帽架上的那顶黑色礼帽。

谢铭恩会意,立即走向衣帽架,将黑色礼帽取下戴在自己头上。

“去吧,飞达咖啡馆,路上小心,不要有失!”梁绍仪满意地挥手。

“是,次长。”谢铭恩轻车熟路道。

梁绍仪见谢铭恩已去办差,他心花怒放地点起一根名贵的马尼拉出品的“亨牌”雪茄,悠闲地吞云吐雾。这款亨牌雪茄,英文名称“alhambra”,起初税低,一块大洋可以买四根,后来加关税,价钱涨到2块大洋一根。时人以抽“亨牌”为荣,有钱人做“大亨”,便是由此而来。

他畅想日本人对他的承诺,日本人暗示过他,只要他给日本皇军效力,将南京方面的军事作战计划和调军部署都透露给日本人,他们就会帮助他在仕途上青云直步!他料定,以南京政府之现军事实力定然无法阻挡大日本皇军的大规模进攻,届时日人一定会组织维新政府,以华治华,那这个军政部部长的交椅可是非他莫属!

第八十一章 分兵把守

上午十一点整。

中正北路尽头的飞达咖啡馆。

空气中飘荡着拿铁咖啡的醇香和曼妙的音乐。

一张靠窗的咖啡桌,两个戴黑色礼帽的男人透过清晰透明的落地窗,目光戒备地看向梧桐大道过往匆匆的人群。

咖啡馆里顾客稀寥,几对衣着光鲜的男女你侬我侬,享受着咖啡馆浪漫的情调和午餐的宁静。

吧台桌上的一架德国造手摇式留声机,中西合璧,装在考究的红木方形木盒。盒子四周镶嵌着铜制的角,木纹细腻,上面雕刻中式如意图案,盒子外有个意大利式的弧形把手,中间还有个钥匙孔。敞开的盒盖由圆形的大喇叭、扬声器、唱针头和金属手摇把组成,盒体则装圆形的唱盘。一张女歌星白虹的黑胶唱片置于唱盘上,在唱针之下旋转,播放出靡丽的音乐。

“青春易老鬓有丝

记否明月隔墙时

隔墙琴韵声声好

微风吹透两相思

世人们尽爱红颜好

到白发莫羡红颜少

青春去也鬓如丝

依稀犹记别离时

别时容易见时难

泪眼望断桃花枝

白头吟偕老心

莫恋新人怜旧人

旧人情似新人好

劝君莫作负情人”

甜美醇厚的嗓音,婉转悱恻,慵懒的唱腔和曲调,洋溢着上世纪三十年代独有的城市风味。

“高田大尉,这是梁次长叫我交给你的东西。”谢铭恩目光瞥向放在咖啡桌角的黑色丝葛礼帽,压低声音说。

高田裕太点了点头,伸手将放在同侧的同样款式黑色丝葛礼帽迅速与谢铭恩交换,便拿了谢铭恩那顶礼帽戴在头上,若无其事地离开。

谢铭恩坐了一回儿,见高田裕太安全离开,便掏出十块法币,迅速结账,拿了这顶交换后的礼帽,重新戴在头上,匆匆离开。

谢铭恩如释重负,骑了放在咖啡馆墙外的自行车,迅速赶赴军政部向梁绍仪复命。

他暗自得意,飞快地蹬着自行车的踏板,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面,龙头上的响铃被他按得清脆作响。

就在他身后,两辆自行车不远不近地坠在他身后,缺乏反侦察技术的他,丝毫未察觉到他已被盯梢!

“刘队长,这个家伙果然是在替梁绍仪传递情报!司机这种肥差不好好当,去做什么卖国贼!”队员林帆和队长刘子衿并排骑着自行车,一脸愤愤然。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上梁不正下梁歪,梁绍仪官居政务次长还要晚节不保当万人唾骂的国贼,他身边的司机能有好货色?这个家伙鬼头得很,跟紧他!”刘子衿嫉恶如仇道。

“队长说得对,这司机肯定也一肚子坏水!落在我们手里,看不扒他一层皮!”林凡解恨道。

刘子衿点点头,见目标转入一条岔路,加快骑速,轻视地一笑:“这鬼头故意在绕圈子呢!行,今天爷就陪这龟孙玩一圈!”

林帆哈哈一笑,自信地说道:“这两只鼹鼠已经握在我们的手心儿,要剥要剐就看组长意思了!”

“我们先稳住梁绍仪,给他喘几口气,让他传出去的伪情报顺利到达日谍高层,待日谍发觉端倪,给他发出潜逃信号,我们即刻抓捕,对这样一个实权人物,也算师出有名!”刘子衿思路清晰道。

“痛快,队长!”林帆高兴道。

二人跟着梁绍仪的司机兜了几条马路,最后回到军政部。在与马鸿交流案情后,由马鸿带队员继续监视军政部动向,刘子衿带林帆回梁绍仪官邸,与留守监视的许峰、小齐汇合。

而在另一小队,袁兴也带两名队员坠上了目标高田裕太。高田裕太体格矮壮,穿着一袭文化人标志的灰色长衫,头上那顶黑色丝葛礼帽已经被他取下,拿在手中,他走了一条街区,然后在一个十字路口驻足,等一辆黄包车靠近,他连忙招手,车夫立即拉上他向黄埔路而去。

“小宋、小柳,我们跟上!”袁兴立即叫了两辆黄包车,三人上座,坠在高田裕太坐的那辆黄包车后。

三人跟了半个多钟头,见高田裕太在一条前后四通八达的宽巷下车,便也叫黄包车停下,付了车钱,远远地坠着。

“袁队,你看他进了左排第四间平房!这一定是他落脚的老巢!”队员小宋兴奋道。

“我们摸过去看看,观察这座房子的前后地形!”袁兴命令道。

“是,袁队!”两名队员立即跟上袁兴的步伐,紧步摸了过去。

三道魁梧矫健的身影,悄悄摸到平房外,一看门牌号是杨树巷11号,便悄悄退出十几丈远,观测这条巷子的构造和前后房屋分布。

“袁队,我看那座房院落不大,院墙也容易翻进去,我们三个人合力对这座房包围不难!”小宋自信满满地说道。

“先不要妄下结论,我们找个监视点对杨树巷11号严密监视,观察这里进出的有几个?除了高田裕太,是否还有他的同伙?!如果他非独居,还有其他同伙,我们仨个不能贸然行动!”袁兴谨慎地说道。

“袁队说得对!高田裕太是黑豚小组的信鸽,作为间谍小组最核心的人物,他的左右有护卫他的行动高手,也是有可能,我们还是谨慎行事为妙!”小柳深思熟虑道。

“那好,我们现在统一意见,对高田裕太暂不抓捕,先严密监视,待摸清其生活规律和里面人员情况,我们再制定抓捕计划!”袁兴思虑道。

“是,袁队!”

“小宋,你去刚才我们经过的32号房屋看看,看能否协商房主让我们租赁几天?”袁兴看准了与高田裕太老巢斜对面的一幢二层楼的房子,居高临下,最便于对目标监视。

“是,袁队!”小宋领命而去。

“小柳,你立即把我们监视的情况报告组长,我看这里的情况复杂,你请求组长给我们队多增派几名队员!”袁兴接着吩咐另一名队员。

“袁队,明白!”

小柳从袁兴紧张的目光中,看出事态的复杂,立刻领令,快速回特务处本部向组长请求增援。

第八十二章 计划潜逃

军政部政务次长办公室。

气派阔达的红木办公桌后,立着一只古色古香的红木博古架。

上面摆了几只景德镇瓷器、几罐猛景茶庄的普洱熟茶。茶叶罐子是三四寸高的白底青花瓷罐,罐体上描有“福”、“禄”、“寿”、“喜”几个大字。

红木办公桌后,梁绍仪气定神闲地坐在办公椅,一边看着中央日报,一边抽着亨牌雪茄。

他瞥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一个钟点,他不耐烦地从办公椅上起身,走到窗前眺望,窗外一片绿草如茵,暮春时节,草长莺飞,绿树红花,他看得是赏心悦目。

怡情之际,办公室的门敲响,他心里一松,是司机办差回来,转身回到办公桌,威严道:“进来!”

谢铭恩推门而入,进办公室后反手把门锁上,大步上前,从头顶取下换回的那顶黑色丝葛礼帽,递给梁绍仪,邀功地报告:“次长,东西送出去了,这是高田大尉那顶帽子!”

梁绍仪点头道:“备车吧,现在回官邸。”

“是,次长。”谢铭恩提着梁绍仪的公文包到前面开路,梁绍仪把藏有日谍指示的黑色丝葛礼帽戴上,拿了座边的花梨木文明杖,迈着方步走出了办公室。

门卫一见梁绍仪的专车驶出,殷勤地从门房跑出拉开铁栅大门。

黑色别克沿着中正路奔驰,转过几条街区,半个钟点后回到宁海路梁家官邸。

梁绍仪从座驾走出,一手执着文明杖,一手拿着黑色丝葛礼帽,快步走向自己的洋房。

“老爷,今天中午回来得这么晚?中午的午膳为您准备了一只五斤重的烤野鸭子、红烧肉、还有几样可口的小菜。”梁绍仪的太太有些埋怨地迎了过来,向他报着菜名。

“好,我先去书房换身便服,你们先去饭厅。”梁绍仪打发道。

“那你快点啊!饭菜都要凉了!”梁太太催促了一句。

梁绍仪点头,急忙上楼去了二楼书房,到房间后,急忙取下礼帽,手指探进里面的夹层,从里面掏出一张白色纸条。他用显影药水处理后,字条上清晰地显现几行字迹:

“绍仪兄:

黑豚小组成员被抓,恐兄有暴露危险,请兄速离南京,赴奉天投靠特务机关长土肥原将军以策安全。高田裕太。”

梁绍仪紧张地看完,后脊生出一把冷汗,脸色顿时大变,他慌忙将字条烧毁,走到书房外大呼佣人。

“老蔡!老蔡!”

“老爷,什么事?”佣人老蔡一听叫唤,慌忙蹬蹬蹬地跑上木梯,紧张地问。

“大事不好!赶快叫谢铭恩上来!”梁绍仪慌乱地擦了一把额上豆大的汗珠。

“是,老爷。”佣人不明所以地慌忙下楼,去找在花园里洗车的谢铭恩。

“小谢,快…赶快去老爷书房!有…有大事!”佣人慌慌张张地通知。

谢铭恩是梁绍仪的心腹,他一听便知事情不妙,慌忙丢下手中洗车的水管,去梁绍仪的书房。

“次长,出什么事了?”谢铭恩来到书房,见梁绍仪一脸恍惚之色,便上前细问。

“你跟高田裕太接头,没有跟你特别嘱托什么?”梁绍仪焦急地问。

“没有,他跟我接头后,一句话也没交代,就是互换了礼帽。”谢铭恩如实地答,他丈二摸不着头脑。

“高田大尉负责的黑豚小组已经暴露了,你我可能受到牵连,他让我们速度离开南京,前往奉天投靠特务机关长土肥原将军!”梁绍仪透露道。

谢铭恩一听也急出一身汗,他惴惴不安地问:“次长,那我们现在就去订票?马上离开南京?”

“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坐汽轮去下关车站,走平汉线,订好今日全家去奉天的车票!没有下午的就坐晚上对班开的!时间就是生命!越快越好!”梁绍仪意识到暴露的危险,当机立断。

“是,次长!”

“订蓝钢快车,一定要快!”

“是,我这就去!”

谢铭恩慌忙领了命令去下关车站订票。

交代了心腹去订票,梁绍仪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连忙步下楼走到饭厅,拉了椅子在主位坐下,对等他用膳的妻女、姨太太,面色威严地发号施令:“大家用膳后,都速去收拾自己细软,今日我们全家老小就离开南京,前往奉天!”

“什么?老爷!”姨太太立刻呛声。

“我们要离开南京?!”梁太太慌地把手里的调羹跌落汤盏,面前的鹿茸补汤洒了一桌。

“爹地,我也要去吗?我要不要向学校请假?”梁绍仪读中学的女儿不明所以地问。

“天有不测风云,这次突发急变,我们不得不离开南京,这里有我们置的产业,但事情突然,这些家产也只能等日后来处置,我们尽量轻车上路,每个人只许带一只箱子,其他重物等日后来处置,等过去奉天那边,我们再重新置办房产,我账户还有十万块法币,够我们一家上下用度,太太们带好贵重首饰和细软,衣物捡上换洗的几身,其他能不带就不带!雅凤上学之事,到奉天再安排!这边也来不及请假!你跟你姆妈把行李收拾好!”梁绍仪一边安抚家眷,一边利落地安排。

“好吧,老爷,既然情况突然,我们也只好如此,您是一家之主,你决定就是!”梁太太顺从道。

“老爷,我不想去什么奉天,我去上海找司南,他现在念洋学堂,身边没个体己人照顾,这回我正好去上海照顾他!”姨太太反对道。

“不行,你去上海,司南更会被你宠溺坏了!还能一心读书吗?”梁绍仪阴沉地训斥。

“好了,现在家里有难,大家一条心!不要搞得一个家四分五裂!”梁太太瞪了姨太太一眼。

姨太太心里不情愿,见梁绍仪不答应,也只好收回念头,手里的调羹搅得铛铛响。

“现在是十二点三刻,大家用完膳,就去收拾,两点之前把行李都收拾好。做好今天动身的准备!”

第八十三章 实施抓捕

谢铭恩开着黑色别克刚驶出梁家官邸,就被一辆白色福特t型轿车尾随,白色福特轿车里面坐着队员林帆、许峰,驾驶位是仁昌汽车行雇来的司机。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牌号4257的别克,注意不要靠得太近,相距六十米左右!”坐副驾驶位的队员林帆指挥道。

“好的,明白。”年轻司机立刻视线紧盯住前面的黑色别克,不疾不缓地跟在后面驾驶。

“许峰,还是组长考虑周到!为我们租来了这辆铁疙瘩!要靠我们用俩个轮子去追,就要让这家伙溜了!”许峰有惊无险地跟同伴说道。

“是啊,组长的情报能力和为人处事,全组上下没有一个不服的!我听情报三组的小梁他们说,这次若侦破黑豚小组,全组集体立功,组长论功行赏,大家都有晋升的机会!”许峰高兴地说。

“那我们原来是李组长手下,要论功行赏,会不会低看一眼?毕竟情报三组才是原班人马,而我们情报二组是中途收养的干儿子?这待遇肯定比不上亲儿子?”林帆质疑道。

“我看你是多虑,我们情报二组虽说暂归白组长指挥,你看这大势,白组长能力超凡,将来我们情报二科副科长之位肯定非白组长莫属,所以白组长手底的兵将还得扩充,我们情报二组在这次行动结束后,肯定正式并入情报三组,到时候我们早晚也得算白组长的老班底!”许峰自信地说道。

“你此话不假,白组长是我们情报二科杀出的一匹黑马,别说委任副科长,依他的能力和手腕,将来跻身将级军官也是指日可待!我们跟着白组长混,即使比不过他的原底子,那比起后来之人也是老班底了!只不过,我们情报二组要并入情报三组的话,那我们情报二科不会少了一个情报组?”林帆认同许峰的见解,只不过对于撤并的可能,提出担忧。

“哈哈,这就不是我们这些准尉该操心的事儿了,向科长自有安排!我们情报二科的实力只有趁势扩充,不断补进新员,不可能还会缩减!”许峰断定地推测。

“嗯!但愿我们这次都能立功,提个少尉!”林帆憧憬道。

“组长让我们蹲守梁家官邸,这就是白给我们的一份功劳,我们这次若能顺利完成任务,得到白组长赏识,肯定有机会晋升晋升!”许峰豪情满怀道。

林帆笑着点头。

他指着梁绍仪那辆黑色别克,紧张道:“诶,快看,这家伙怎么往下关方向走?前面就是下关火车站,他这是要去订票?”

“我们跟紧他,如果是去订票,我们就要警惕他潜逃!”许峰谨慎地说道。

“师傅,跟进!”林帆急促道。

白色雪弗兰在空旷的马路上,划出一条漂亮的圆弧,尾随着前面的黑色别克拐进一条蜿蜒的道路。

几分钟后,黑色别克在下关火车站站房前的空场停下,谢铭恩甩开车门,匆匆下车,直奔站房购票。

雪弗兰也紧跟着停下。车门拉开,队员林帆和许峰双双下车,直奔站房购票处。

下关火车站始建于1905年,时称沪宁铁路南京车站,是沪宁铁路起点和终点站,是南京的重要门户。车站建有大小平房18间,建筑面积520平方米,拥有有大厅、票房、电报房、站长房、邮政房、货物经理人房等建筑设施。候车室有两小间,木结构屋顶,屋面铺盖瓦楞白铁皮。

“有今日去奉天的班次吗?”谢铭恩急步走到售票处问。

“有一班晚上六点开往奉天的蓝钢快车。”售票处的女售票员嗑着瓜子懒懒地答。

谢铭恩一听,高兴地大喊一声:“好!好极了!”

“先生,要买几张?一等座?还是二等座?”女售票员抬起柳叶眉问。

“给我订五张一等座!就要今晚的票!”谢铭恩着急道。

“一等座票价十五元,一共七十五元法币。”女售票员道。

“好!现在就订!”谢铭恩立即掏钱买票。

“对不起,车票不预售。大站发车前两小时开始售票,小站发车前一小时开始售票,不退票。”女售票员纠正道。

“”谢铭恩一听傻眼,只好悻悻地离去,回去把梁家老小再送来下关车站。

他快步走出站房,刚要到轿车边拉开车门上车,就感觉到双臂被人钳制,一把坚硬的枪口抵在他的后腰,他脊背一僵,双腿不自觉地打抖,他转过头,声音哆嗦道:“好汉,饶饶命!”

“我们是特务处的!走!跟我们去对面那辆车!”许峰冷声一喝。

林帆立即从短褂的兜里掏出一副闪着铜光、没有包浆的黄铜手铐,咔嚓一声给他反铐住双手。

“特特务处?!”谢铭恩脸色一灰,吓得舌头都无法捋直。

传闻特务处抓进去的人只有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就没有活人可以走出特务处的囚笼!

谢铭恩知事已败露,活命难逃,双腿立刻瘫软,往地上一跪。

“说!来车站做什么?!”许峰眸色冰冷地喝问,声音冷酷地没有起伏。

谢铭恩张了张嘴,慢吞吞地答道:“我我给梁次长订票。”

“去哪里的票?!”林帆不满意地朝他脑壳踢了一脚。

“奉奉天。”谢铭恩恐惧地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两位特工,知道他们的手段,不敢隐瞒。

“为什么去奉天?”林帆冷笑一声,继续喝问。

“这是高田大尉的指示,他说梁次长留在南京不安全,要他马上去奉天投奔土肥原将军!”谢铭恩对着林帆逼视的视线,害怕挨打,一五一十地吐露实情。

“好你个卖国贼!年纪轻轻,敢学你主子做汉奸!看我不抽死你!”林帆一怒,从腰上抽出牛皮带,往谢铭恩身上赏了一鞭。

“哎哟!别抽了!我不敢了!不敢了!”谢铭恩抓住落在身上的皮带求饶。

“跟我们走!”许峰粗壮的手臂将地上的谢铭恩一拽,和林帆押着他上了白色雪弗兰后座。

“想要活命,记住,等下到了梁宅,见到梁次长,好好给我演一出戏?”许峰威胁道。

“是,是!”谢铭恩吓得立刻答应。

第八十四章 次长伏案

下午三点。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驶入梁家官邸。

黑色别克在前,驾驶位是仁昌汽车行雇的司机,后排坐着谢铭恩,右侧是押解他的许峰。

白色雪佛兰在后,坐着队员林帆。

“见着梁次长,好好表现,别耍花招!你的小命可是握在我的手心儿!”许峰用黑洞洞的枪口抵在谢铭恩的后腰。

“军爷,我知道做这汉奸丧尽天良,让祖宗十八代在阴间都不得安宁,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是财迷心窍,被梁次长给的好处给迷了心,我现在醒悟了,我要给自己挣一条活路,不会再做狗汉奸了!军爷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不敢使歪心眼!”谢铭恩一脸惊惧之色,在许峰的恐吓下,喋喋不休地保证。

“行!谅你也不敢,我这上膛的子弹可比你两条腿跑得快,如果敢溜,就送你上西天!”许峰声音一冷,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

“不敢,不敢,军爷你就信我一回,我上有老、下有小,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谢铭恩耷拉着脑壳保证。

许峰审视的目光盯着吓破胆的谢铭恩。

几秒后,“咔哒”一声,黄铜手铐的锁眼解开,谢铭恩脸上一松,他转动了下发麻的腕关节,嬉皮笑脸地对许峰道:“军爷,我现在可不可以下去?”

许峰点头,将车门拉开,放谢铭恩下车。

此时梁家官邸的花园只有打扫庭院的佣人,其他人都在洋房等待。

谢铭恩从车上下来后,他不敢走得太远,站在黑色别克两米前,对洋房里扯开喉咙大喊:“老蔡!老蔡!”

老蔡闻声从洋房里跑出来,见到谢铭恩,脸色一喜,扭头对洋房里喊道:“老爷!小谢回来了!”

“老蔡,劳烦你通报次长,票已经订好了五张,时间是下午四点,我们现在就赶紧动身,我另外从仁昌车行租了一辆车,所有家眷刚好两辆汽车,我还要整理后备厢,就不进去了,你请次长和太太们都提着行李上车吧!”谢铭恩笑嘻嘻地对老蔡说道。

“好嘞!还是小谢办事麻利!次长和太太们也都收拾好了,我这就进去请他们出来!”老蔡一脸欣喜地说,转身就进去洋房通报。

“军爷,我让梁家的管家老蔡去通报了,梁次长和他的家眷很快就提着行李出来。”谢铭恩见目的达成,邀功地返回黑色别克,对后座不露面的许峰报告。

许峰满意地点头,声音冷肃地再次交代:“他们出来后,你把梁次长引到后座,其余家眷你让林军爷引入到后面那辆白色轿车。明白吗?!”

“懂,懂,小的明白!”谢铭恩点头哈腰道。

许峰的枪口一指,谢铭恩乖乖地转过身,他走到后面的那辆雪佛兰,躬着腰拉开车门,去请林帆,声音哆嗦道:“林…林军爷,梁次长和他家眷就快出来了,小的请您和我到前面一起恭迎他们上车!”

林帆一听,龙眉一竖。

谢铭恩知说错话,连忙改口道:“对…对不住,军爷!小的心里一慌,说错了话,该死!是请军爷和我一起到前面做戏,引他们上车!”

林帆凶狠地盯了他一眼,把玩了一把手中的左轮手枪,突然对准他的太阳穴:“这戏好好演,爷的左轮手枪好久都没有开荤了!”

“是,是,我一定听话,好好演!好好演!”谢铭恩被两把左轮手枪吓得七魂丢了三魄,牙关不挺地打颤。

“放轻松!你这么紧张,想让梁次长一眼识破?”林帆抬腿下车,用枪托重重地磕了一下他的后脑壳,然后把枪藏在后腰。

谢铭恩一听,只能挤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双腿像灌铅一样往前挪。

“小谢,过来!给次长提行李!叫那个司机也过来,给太太们提藤条箱!”老蔡见呆愣地站在轿车边的谢铭恩,一个劲地招呼。

谢铭恩转头向身后看押的林帆看了一眼,林帆点头示意,他这才放开步子,殷勤地跑向梁绍仪。

林帆也紧步走向提着藤条箱的几位女眷。

“老蔡,我们这次离开南京去奉天,快则三五个月,短则一年两载,才能回来,这座房子就托你照看!”梁绍仪不舍地站在洋房外驻足,看了几眼后,转过身对老蔡吩咐道。

“老爷,您放心,我会帮您照看好这处房子,等老爷和太太归来!”老蔡忠心耿耿道。

梁绍仪满意地点头,老眼生出一丝悲凉。

“次长,一共两辆车,我们走吧!”谢铭恩殷勤地迎上前,接过梁绍仪手里的藤条箱,对他催促道。

梁绍仪这才对身后的女眷分派道:“雅凤,你跟爹乘一辆车,二位太太请坐另一辆。”

“不,我要跟我娘坐同一辆!”梁雅凤甩了甩垂在胸前的两条麻花辫,不同意地噘嘴。

“好吧,老爷,就让雅凤跟我们同乘一辆。”梁太太爱抚地摸了一把女儿的头。

梁绍仪点头,戴上丝葛礼帽,拄着文明杖迈向自己的座驾。

就在拉开后车门,上车之际,一把左轮手枪坚硬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印堂。

梁绍仪脸色一僵,很快,他了然是被自己的心腹算计,他悲戚地一笑:“小谢啊,没想到是你出卖老夫!”

“次长,我也是身不由己,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您做了汉奸,就会有这一天!”谢铭恩理直气壮道。

“梁次长,请上车吧,我们特务处受委座委托,请你去谈谈心!”许峰皮笑肉不笑道。

梁绍仪认栽,他颓然地上了后座,双手被许峰用黄铜手铐一拷。

接着,另一副黄铜手铐扔给谢铭恩,谢铭恩自觉地上拷,乖乖地上车。

“刘队,大功告成,我们可以回去向组长交账了!”许峰兴奋地向这时摸上车坐在前排的刘子衿报告。

“干得好!”刘子衿哈哈大笑。

与此同时,当女眷们提着藤条箱跟着林帆走向白色雪佛兰,刚一上后座,便被林帆拿着枪恐吓,吓得惊叫连连:“啊、啊!不要开枪!不要杀我!”

“请各位太太先委屈委屈,等梁次长的案子一破,我自然会放你们自由!”林帆枪口指着女眷,冷笑一声。

“你…你们到底是谁?!我们与你无冤无仇!我家老爷与你们有什么纠葛?”梁太太冷静下来怒声问。

“我们是特务处的!你家老爷晚节不保,与日本人勾结,做了汉奸国贼!你说与我们是不是有纠葛?”林帆鄙视地笑。

“你胡说!我家老爷是堂堂军政部政务次长,怎么会与日本人勾结?”梁太太不信。

“是啊,我爹不是汉奸!”梁雅凤也极力维护道。

“军爷,不管我家老爷犯不犯案子,我只是个姨太太,是无辜的,你能不能放了我?”姨太太吓得花容失色,开口向林帆求饶。

“你稍安勿躁,等我们组长处置!”林帆毫不留情地看了她一眼。

女眷见林帆像个煞神不好惹,便只能听天由命,只盼见着那位神通广大的组长,可以高抬贵手?



第八十五章 手下留情

两辆轿车风驰电掣般弛往特务处本部。半个钟点后,过了岗哨,驶入特务处大院。

打头的黑色别克嘎然停下,白色雪佛兰也紧挨着停下。

前车门打开,刘子衿和林帆分别从副驾下车,林帆阔步上前,向刘子衿请示道:“刘队长,这一车娘儿们怎么处置?”

“先留在车里,我这就去请示组长,你先看押好!”刘子衿望了一眼如惊弓之鸟的梁家女眷,皱眉道。

“是,刘队长!”林帆转身回白色雪佛兰。

刘子衿粗犷地向黑色别克招了招手,许峰立即押着一脸颓相的梁绍仪从后座下来。

“刘队,先押审讯室还是?”许峰拿捏不准地问。

刘子衿冷嗤道:“特务处条件有限,看来先委屈我们次长大人去审讯室,待我请示白组长后,再给次长换个雅间?”

梁绍仪纵是驰骋官场半生,此时官名扫地,一幅绝望之态,他仰天长啸,向白色雪佛兰上押着的家眷愧疚地看了一眼,对刘子衿恳求道:“我梁绍仪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要受什么刑罚,我都认栽,只是我的家眷,恳请队长网开一面!”

“能否免受牵连,就看梁次长的表现!特务处抓捕日谍、惩治汉奸,不会有漏网之鱼,也绝不错杀无辜!”刘子衿严辞道。

梁绍仪点了点头,便被许峰押去了特务处大楼后面单独的一栋砖木结构的审讯楼。

刘子衿甩开大步走向特务处大楼,赶去向组长汇报小队进展。

上楼时,遇到匆匆下楼的小柳、小宋、小严和王煌,队员们恭敬地打招呼:“刘队长!”

刘子衿点点头,抬眉问:“你们这是出任务?”

“是的,刘队,我们监视日谍高田裕太后,发现情况复杂,袁队长让我回来请示组长搬救兵,这不,组长增援了小宋、小严和王煌。”小柳解释道。

“如果人数不够,还需要增援,回来报告!我这边已经收队,马队长那边估计也收队了,我们有充足的力量合围!”刘子衿豪爽道。

“是,谢队长支持!”小柳挺身敬礼。

“快去吧!”刘子衿挥手,目露笑意。

“是,刘队!”

刘子衿目送着几名全副武装的队员匆匆离开,才快步迈向组长办公室。

“组长,我敢打赌,三五天之内我们就可以把黑豚小组一网打尽!”

“那是当然,有组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别说三五天,就是两天我也信啊!”

“哈哈哈!你们这马屁一个比一个响!”

刘子衿刚走至情报三组办公室,正要抬手叩门,里面就传出一阵爽朗的豪言壮语。

他听了欣然一笑,抬臂叩门。

“进来!”是白世唯威严而清亮的嗓音。

“报告组长!刘子衿完成任务率队归来!”刘子衿挺身报告。

“哦?!干得漂亮!”白世唯俊眉一挑,高大挺拔的身躯健步走向刘子衿。

他欣悦地握拳向刘子衿厚实的肩头庆祝地一击,嘉许道:“刘队长不愧行动迅速,干脆利落!你这次行动我很满意,圆满完成我的计划!我会在叙职报告中给你记功!”

“谢组长栽培!这次抓捕行动,许峰和林帆表现也很出色,他们随机应变,用计巧妙地诱捕梁绍仪,在他们准备逃匿奉天之时,成功截留!我请求组长也为他们记一功!”刘子衿为自己手下的队员请功道。

白世唯满意地颌首,欣赏地看了一眼敦厚仗义的刘子衿,爽朗地笑道:“刘队长带队有方,手下队员也善用智谋,不愧大将风范!实为我组之幸!放心!只要立功,我白某人都会在叙职报告中加上一笔,为他们请功!”

“谢组长!”刘子衿露出一口白牙,真诚地笑。

“抓捕情况怎么样!”白世唯严肃地问。

“回组长,梁绍仪和他的司机、家眷都带过来了,现在梁绍仪暂被关在审讯室,其余人还看押在车上,听候组长发落。”刘子衿答。

白世唯一听,抬起修长的腿迈向窗边一眺,果然见两辆轿车并排停在特务处大院。

他眸光一闪,不悦地命令道:“留下他的司机,其余女眷都放了!”

“放?”刘子衿疑惑地看向白世唯。

“放!”白世唯斩钉截钉。

“可是组长,万一他的家眷是同伙,要不要先排除嫌疑再放人?”刘子衿提出假设。

“他不会拉他的家眷下水!他半生从政,可以晚节不保,但不会糊涂到坑害自己妻女!这些养尊处优的女流之辈,也翻不出什么浪,送她们回梁宅吧!”白世唯分析道。

“是,组长!”刘子衿释然,立即回令。

第八十六章 强强合作

一个钟点后,马鸿也风风火火地率队回来复命。他摘下礼,满头冒着汗珠。

“组长,军政部那边,通过汤博望的配合,经内部调查,我搜集到一些梁绍仪当日本间谍、出卖军事情报的罪证。这些都是军政部自去年6月份以来遗失的秘件文号。经排查,这些遗失的原件都是最后呈给了梁绍仪,结果无一不是从他手中遗失。”他稳稳当当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军政部遗失文件的文号登记表。

白世唯从马鸿手里接过这张登记表一看,遗失件多达二十余份,都是军政部下发的秘级文件,有的保密级别达到绝密,内容涉及陆海空三军全国总动员筹划、管区筹设、兵员征募编练、作战武器装备、军事后勤保障等多项军事机密。

“这些够治他死罪了!”白世唯愤慨地把登记表往办公桌上一掷。

“组长,除了这些遗失的秘件,我们还搜查了他的办公室,在他办公室的几卷画轴中找到了这几样东西!”马鸿兴奋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牛皮信封,他把信封往办公桌上一倒,里面倒出几样小巧精致、五花八门的金属物件。有打火机、金怀表、微型照相机、空心钱币等各式间谍工具。

“这些都是苏、德间谍常用的间谍工具,看来这个梁绍仪是个间谍老手!”白世唯严肃道。

“组长,接下来我们是否对他严加审讯?”马鸿问。

“对梁绍仪的审讯,处座已作了指示,由情报一科的沈自岳科长和我们二科向科长联合主审,我们不必插手,向科长自会操刀。”白世唯透露道。

“组长,上面有无定调?是从重还是从轻?”马鸿继续问。

“听科长的意思,委座已彻令严查,如若通敌属实,扣实汉奸帽子,则严肃法办,以儆效尤!”白世唯并指划过喉部,作了一个处死的严酷手势。

马鸿当即明了,这通敌卖国之罪,上头不可能还作保!

“这份遗件登记表和间谍工具,我会交科长处理,这个梁绍仪是凶多吉少,咎由自取,我们先不用管他,交给上峰处置!现在黑豚小组的关键是信鸽高田裕太,袁兴那边已经追踪到了他的老巢,我们现在要合力围捕,将他和同伙抓捕归案!”白世唯思路明晰道。

“组长,我们今天就收网?”马鸿兴奋地问。

“梁绍仪已经落网,信鸽对我们的价值也就大打折扣,战争的迫近,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我们必须动用狠招,擒贼先擒王,将这个高田裕太先捕获再说,只要活口,我们特务处就有的是办法让他招供!”白世唯狠厉道。

马鸿点头,对组长干脆利落的手法很是欣赏。他想了想,对白世唯说道:“组长,那我马上去集合队员,准备收网行动!”

“好!你集合十二名队员,六点整参加行动,从特务处大院乘车出发,你到后勤组找赵组长,让他安排一个司机,到时我们两辆车开出去,到距杨树巷1千米的邓家巷下车,再徒步到目标地点杨树巷11号!我们分三个组:你带一队为第一抓捕组,队员6名,要求战术水平高、有狙击经验;刘子衿带一队,队员6名,作为现场控制组,在房屋前后门窗和有利地形布点。如若第一抓捕组有需要,现场控制组随时递补和増援;袁兴带的小队在杨树巷和前后交叉的路口戒严和围赌,防止无关人士闯入我们抓捕区域,也提防目标从巷道逃窜!另外,让大家都备好左轮手枪,多备几幅手铐!你负责把我的行动部署和要求传达给名支小队!”白世唯有条不紊地部署。

“是,组长!”马鸿立即去着手布置。

白世唯立在窗边,极目远眺,望着渐渐昏暗的天空,有一种诡丽的蓝色,远处巍峨的群山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红色的薄晕。当最后一丝残阳沉下地平线,天际的几朵白云散开,变成斑斓的晚霞。

“白组长,好惬意!独享这黄昏美景!”白世唯放松之际,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白世唯转过修长伟岸的身躯,犀利澄澈的目光一扫,原来是行动科行动二组组长陈锦伦!

“原来是锦伦兄!锦伦兄突然造访,有何贵干?”白世唯哈哈大笑,热情地迎上去与高大魁梧的陈锦伦握手。

“我听闻白组长捕获了一条大鱼,特来讨教,刚好路经操练场之时,见马队长集合两车队员整装待发,便猜白老弟定有大行动!我这干外勤的,一见行动就手痒,正好闲得慌,特来讨一杯羹,不知白老弟肯否赏脸?”陈锦伦客气地说道。

“锦伦兄客气,我们今晚确实有一次外勤情报任务,必要时会对监视目标实施抓捕,如果锦伦兄愿助一臂之力,那自然最好不过!世唯自然乐意!”白世唯如实奉告。

陈锦伦一听,喜上眉梢,他直言不讳道:“世唯老弟,不会怪我与你抢功劳吧?”

“锦伦兄,何出此言!有功劳大家平分,我们干情报专行,行动任务却不一定拿手!你是我们特务处的行动大拿,能与你合作,我白世唯求之不得!有你的精锐加入,我相信我们这次的任务一定能够圆满!”白世唯虚怀若谷道。

“既然世唯老弟欢迎,那我就派出十二名行动好手参与你们的行动!”陈锦伦高兴道。

白世唯朗声一笑,欣然接受了与陈锦伦的合作,这次合作只会增加他的实力和胜算,至于功劳,他倒是不介意被陈锦伦分去一半。依他对黑豚小组的破获,他情报二科副科长之位已是毫无悬念,他自然迈入校级军官之列!而他的几位得力手下自然也能论功行赏,获得该有的晋升!

现在唾手可得的功劳,分一半给陈锦伦,他自然也会领他白世唯这个情!

何况,陈锦伦为人直爽、重情明义,浑身是胆,这样的豪杰之士,他是有意相交,随着日倭侵华步伐的加快,今后反谍的任务会越来越重,仅靠自己手下这些情报特工,必然有所掣肘,他更应该谋求和陈锦伦的长期合作!

第八十七章 围捕行动

就在二位上尉组长相谈甚欢之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白世唯连忙从电话机上拿起听筒接听,低沉的声音沉稳道:“喂,我是白世唯。”

“组长,是我,袁兴。”电话那端是袁兴紧张而兴奋的声音。

“现在情况怎么样?”白世唯急问。

“组长,我们的机会来了!我们发现陆陆续续有一拨人进入杨树巷11号,大概有六七个,我猜是不是高田裕太召集小组成员召开什么秘密会议,到现在大概一刻钟,还未传出任何动静,我们可否立即采取突袭行动,将他们一网打尽?”袁兴热血沸腾地报告。

“六对八,你们人数上不占据优势,不可鲁莽行动,你继续对目标房屋监视,我与行动科二组陈组长立即带增援力量过来,待我们队伍汇合之后,我会再作行动布置!”白世唯立即否定。

“组长率队过来,那太好了!”袁兴激动地摩拳擦掌。

“我们大约半个小时赶至目标地,你做好两个准备:一、对杨树巷11号周围的地形和交通做好侦查;二、安排部分队员对杨树巷及前后交叉的街巷提前封锁戒严,严防无关人员进入我们抓捕区域,也防止抓捕目标从这些巷道逃窜。”白世唯提前交代道。

“是,组长!”袁兴立即领令。

“世唯老弟,时间紧迫,我这就去召集队员,我们操练场汇合!”陈锦伦起身道。

“好,我们五点整准时出发,你的车要坐不下,我两部车还可以在踏板上挤一挤!”白世唯考虑周到道。

“嗯,只能如此!我先去准备!”陈锦伦立即告辞,情绪高昂地离开白世唯办公室。

“小梁!”白世唯对外间的办公室高喊一声。

“是,组长!”梁飞手持左轮手枪,立即跑进来。

“准备参加围捕行动!”白世唯言简意赅地命令。

“是,组长!”梁飞乐滋滋地咧嘴一笑。

“小万!”白世唯再呼一声。

“到,组长!”万斌放下手中的账簿,立即来到白世唯跟前。

“守好家!”白世唯深目凝了一眼万斌。

“是,组长!”万斌踏踏实实一边守办公室,一边做好本组账目。

白世唯从抽屉拿出擦拭得锃亮的勃朗宁手枪,将13发子弹上好弹匣。这是把勃朗宁hp-35(hp即hi-power的意思),于1935年推出,又被简称为p-35或是“1935型”。该款枪采用可拆卸式双排弹匣,可装弹13发,再加上膛内的1发,可容纳14发子弹,几乎是这时期手枪子弹容量的两倍,诸如鲁格手枪或毛瑟1910手枪。除弹匣容量大,它射速达850m/秒,可以射穿150m以外的钢盔,空枪重900克,别称为“大威力”手枪。

“行动!”白世唯抬腕看了一眼英格手表,时间指向五点差五分,他将勃朗宁别在腰间,阔步走出办公室。

梁飞别好枪,紧步跟上。

二人快步下楼,健步如飞,迅速赶到操练场。三辆军车依次排开,充满气势。陈锦伦和马鸿站在军车前,整训队伍。

“锦伦兄,出发吧!”白世唯长腿快步,向陈锦伦挥了挥孔武的手臂。

陈锦伦点头示意,随后坐上第三辆军车副驾。

马鸿坐第二辆军车副驾。白世唯驾驶第一辆军车,梁飞坐副驾。

三辆军车各坐了五六名队员,左右踏板上还站了2名队员。

随着一声喇叭响,三辆军车雄壮地驶出特务处大院。

军车开道,一路畅通无阻,白世唯加快车速,突破时速32公里/时,这已经是市区行车速度的极限,虽一路红灯,各道交通岗哨的警察一看浩浩荡荡的军车车队,谁也不敢妄加拦阻,白世唯这一路是开得风驰电掣!后面两辆军车同样加快速度。

约莫二十分钟后,白世唯率先驾驶到下车地点邓家巷。

两三分钟后,后面的军车也顺利到达。

这时天色已暗,夜色像打翻的墨汁,将天际渲染得像一幅水墨画。

借着夜色的掩护,二十余名队员鱼贯下车,一道道精壮的身影潜入黑夜,按照预定的计划,以急行军的速度徒步向杨树巷挺进。

“马队长,你的第一抓捕组由陈组长接替,你补入戒严组,与袁兴配合,筑好最后一道防线!”白世唯一边带队疾行,一边紧张地调整人员布点和任务分配。

“是,组长!”马鸿领令。

“梁飞,你随我到现场控制组!”

“是,组长!”

几分钟后,所有的队员悄无声息地摸到杨树巷11号。

由于袁兴的提前封锁和戒严,这条巷道显得格外安静。附近偶然听到大马路上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就是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白世唯锋利的目光,透过门的缝隙见院子里面隐隐有几道人影晃动,像是站哨,而房间里灯影摇曵,传出一阵细微的讨论声。

他可以确定袁兴的侦察情报准确,这伙日谍今日是撞到了他网里,他要叫他们有去无回,尝尝中国特工的厉害。

陈锦伦也不愧行动高手,第一时间侦察了房前屋后,并踩点了各有利地形,他准备了两套抓捕方案,他对白世唯提议道:“白组长,敌寡我众,我们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无论入室强攻,还是闪电突袭,我们都有很大把握,看白组长意思?”

白世唯思虑道:“目标在院子布了巡逻哨,如果强攻势必引起日谍的惊觉,给我方造成不必要的折损!我建议突袭,先将那2个巡逻的暗哨解决!”

陈锦伦同意,伸臂一挥,2名队员翻墙而入,接着又有4名队员翻墙而入。最先翻入院子的2名队员,是狙击水平最高的战术高手,他们用消声手枪将2名暗哨一举击毙。

与此同时,另几名队员已占据有利地形,悄悄潜伏起来。

陈锦伦再次指挥第二批队员翻墙而入。先翻入的队员从里面悄悄地将大门打开,白世唯立即指挥现场控制组的刘子衿队悄悄潜入,在前后门窗、大门等位置蹲守,子弹推入枪膛,随时准备射击!

第八十八章 彻底肃清

解决了院中2名暗哨,各狙击队员占据有利的地形,其中行动组4名队员翻身上墙,卧在墙头四角居高临下扫射,其余8名行动队员将整个前门围得水泄不通。

为防止日谍从后门逃窜,白世唯决定将正面进攻位交给陈锦伦的第一抓捕组,他带领梁飞等6名队员进一步防守房屋侧后门窗,同时协助正面进攻补射。

陈锦伦正要率队突袭,突然,房间内传出一声躁动,一名日谍打开窗户探出头往四周巡视,他用日语喊了两声:“北乃树!小池健!”

没有回应。

他又喊了第二遍,仍无回应。

“八嘎!”

“しまった!”(音译:糟了!)

正当巡视的日谍发现暗哨异常,做出举枪护卫动作之时,一名狙击队员眼疾手快地打响第一枪!

“啪!”

一声响亮的枪击声划破夜空,巡视的日谍被打中脑壳,鲜血四溅,砰的一声倒地!

“八嘎!我们暴露了!立即撤退!冈田君、桑平君,你们负责断后,为我们掩护,其余人员跟我从暗道撤!”高田裕太一脸惊惶,立即结束会议,迅速拔枪,慌张地指挥参加秘会的小组成员后撤。

“嗨依!”

四名间谍正要逃匿,陈锦伦此时已令行动队员踹开房门,十几发子弹齐发,嗖嗖嗖地穿梭过来,强大的火力构筑一张火力网,将三名日谍打成筛子!

行动队员配备的武器都是左轮手枪,手枪的射程一般在50米,而他们平日定向打靶的射击训练也都是在50米左右的距离。然而实际行动中,射击目标是不断移位的,射击距离在20米甚至更短的距离,在这种情势下,射击目标一般爆头的可能性不大,多半被手枪打成筛子!

躲在桌椅等掩体后的日谍见同伙倒下,立即举枪向外对射,一时间枪声大作,电光火石,密集的子弹在房间内外飞射。

高田裕太带着2名日谍在同伙的掩护下紧张地逃窜。

几名行动队员攻入房屋,追击逃窜的日谍,潜伏在墙头的行动队员这时纵身一跃,补入正面射击位,与负隅顽抗的日谍展开殊死搏杀。

闻枪声大作的白世唯此时也加入进攻队伍,从侧门踢开,率队员进屋与日谍对射。

枪声持续了十余分钟后停止,房间内死尸一片。

白世唯和陈锦纶迅速清点现场,见日谍死亡7名,陈锦伦问:“这里面有没有信鸽高田裕太?”

白世唯查看一张张死尸脸,寻找信田修说的体貌特征:右眉尾有一颗褐色痣、下门牙一颗缺失,体格矮壮。

迅速查看后,他冷凝道:“高田裕太还活着,继续搜!”

队员立即在房间四处搜查,抢先一步进入里间的陈锦伦见一名矮壮的日谍正要拉开衣柜暗门,闪身进暗道之际,他迅速举枪射击,高田裕太身形矫健地一闪,躲过枪口,举枪对射,陈锦伦迅速撤退,高田裕太趁机按下暗门开关,暗门打开,他正要逃进暗门之际,一发子弹击中他右臂,他手臂一颤,手枪啪的一声从他手中摔落,紧接着又一发子弹从他右膝穿膝而过,他踉跄着走了一步,矮壮的身躯立即跪倒在地!

“组长,神枪法!”梁飞惊奇地看着白世唯冒着热气的枪口。

“白组长,不愧射击高手!弹无虚发!佩服!佩服!”陈锦伦赞不绝口。

今日非亲眼目睹,他不会想到一个情报组长的射击水准丝毫不亚于他一个行动组长,甚至出枪速度比他还要快!

这种战术一流、射击快准狠的情报高手,在特务处绝无仅有!

他不由得叹服,对白世唯更是敬重一分!

白世唯淡淡一笑,把勃朗宁插回腰间,冷声命令身后队员:“把他铐起来!”

两名队员立即上前缴获高田裕太的勃朗宁手枪,对他搜身后,用一副青铜手铐将他双腕铐住。

“其余队员立即对房屋全面搜查!查找密码本和间谍工具!”白世唯再次命令。

“是,组长!”情报组的队员立即对房屋四周展开地毯式搜查。

结束战斗后,白世唯和陈锦伦并肩走出屋外,二人痛快地举掌互击,哈哈大笑,白世唯亲近地说道:“锦伦兄,这次激战多亏你组队员全力狙击,将日谍一网打尽,全力歼灭了日本海军省驻上海武官府派至南京的第一支间谍小组!我们这次围捕行动,对挫败日谍特务机关的阴谋,打击日人的嚣张气焰,是很重要的一次主动攻击!我想上峰一定会全力嘉奖,这次叙功报告我会将锦纶兄浓墨重彩写下一笔,你手下的行动队员有优异表现的,你把名单给我,我会一并写入叙功报告!”

陈锦伦一听大喜,他浓眉舒展,嘴角浮出一抹喜悦的弧度,他交心地对白世唯表示道:“世唯老弟,不愧有情有义之人,我陈锦伦是一个粗人,草莽出身,因屡立战功,被沈科长举荐提任上尉行动组长,这次若有幸在仕途上再进一步,我一定备下厚礼感谢世唯老弟!”

“诶,锦伦兄客气了!你我兄弟不说两家话,我白世唯平生最敬豪杰,锦伦兄浑身是胆,拳拳报国,与我抱负相同,所谓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你我都是为国出力,自然有功,我们要互相照拂!”白世唯意气风发道。

“世唯老弟,此话说得好!平生莫恨无知己,英雄自古识英雄!世唯老弟这一身本领将来功劳不可限量,我是要沾老弟的光了!”陈锦伦豪迈地大笑。

“锦伦兄若不嫌弃,我们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以后这特务处我们兄弟二人精诚合作,一起打下一片天下!”白世唯义薄云天道。

“好!以后我们兄弟共进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陈锦伦豪爽道。

这时,几名队员抱着搜查到的一本烧了几个角的密码本,以及一台发报机,几节干电池、几页文件、一些伪装工具和一箱厚厚的法币,兴匆匆地过来。

梁飞兴奋地报告:“报告组长,我们搜查到的战利品!”

白世唯扬起胜利的笑容:“干得漂亮!集合队员,带上人犯,现在回特务处本部复命!”

“是,组长!”



不多时,三辆军车满载胜利,从邓家巷疾驰特务处本部。

第八十九章 皆大欢喜

晚上八点,三辆军车气势雄壮地开回特务处大院,踏板上站立的队员矫健地跃下,个个生龙活虎,年轻的脸庞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和军人的威武。

白世唯从驾驶位下车,走到第二辆停稳的军车前,见陈锦伦从副驾下车,他笑着迎上去,与陈锦伦热情地握手道:“锦伦兄,今天辛苦了!早点体息!善后工作就交给我!我们改天再找个清静地方,或山郭野村,或田园农家准备点野味,共饮美酒,闲谈时事,话话桑麻,把酒言欢!”

“妙哉!世唯老弟可会骑马?”陈锦伦心旷神怡,兴致高涨地问。

“那是自然,骑马可是我的强顼,作为一个从黄埔军校和日本陆士毕业的双料生,我可是受过专业的骑术训练!”白世唯满怀自信道,眼前不禁浮现出在日本陆士军官学校绿草如茵、平坦广阔的马场,自己和同期学员着骑马服策马驰骋的飒爽英姿!

“那我可要弄几匹好马,届时我们兄弟几个,再喊上萧玉堂,这位老兄也是性情之人,我们几个骑着快马去弁山八雀饭庄,那里野味香,红烧猪头和清肫山羊特别正宗,还有当地特酿,又可饱览湖光山色,真正惬意,赛过神仙!”陈锦伦豪放地说道。

“那就一言为定!我们紧张了这么久,是该放松放松,怡情小酌,那我就等锦伦兄寻来骏马,去那八雀饭庄!”白世唯哈哈一笑,与陈锦伦举掌互击。

“一定一定!军政部军马场的柳场长是我同乡,我让他给我挑几匹流星大黑马和黄骠马,这都是良驹!骑行千里!”陈锦伦意犹未尽道。

“快哉!那就有劳锦伦兄,我等拭目以待!”白世唯痛快道。

陈锦伦点头,他向后望了一眼被队员用担架抬下车的高田裕太,问道:“这家伙怎么处置?”

“先给他治伤,过几天再审讯。如果不予合作,立即枪决!”白世唯淡淡地瞥了一眼,声音冰冷地答。

“这是只信鸽,情报价值重大,但也是这种人最难反水,世唯老弟要细心对付!”陈锦伦提醒道。

“活人总比死人有办法,对付这种顽固之徒,我有一百种手段会让他服贴!”白世唯阴戾地一笑。

陈锦伦自然相信,特务处的上尉以上军官,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世唯老弟,我就解散队伍,回宿舍休息了,扫尾的就交给你了!”陈锦伦告辞道。

白世唯点头,把陈锦伦送了几步远,然后命令队员将高田裕太送去军医处救治,又命袁兴和梁飞清点战利品,然后和马鸿并肩去了特务处向礼兵办公室,向科长抓紧汇报抓捕情况。

特务大楼二楼向礼兵办公室。

此时,灯火通明,向礼兵坐在办公桌后凝神审阅文件!

“报告科长,世唯已完成抓捕任务,前来复命!”白世唯带着马鸿立在门边,伸手叩门。

“好,好!”向礼兵纵棈一笑,连忙从办公椅上起身,痛快地将手中钢笔一掷。

“都上坐!”向礼兵亲自把白世唯二人引至弹簧丝沙发上坐下。

“谢科长。”马鸿拘谨地说。

“马队长,给你们三组配的组长不错吧?这履职还不足半月光景,就发现两个日谍小组,今天又率队成功捕获其中一个,真是大快人心啊!”向礼兵屈尊降贵地向两位属下倒了两杯茶水。

“组长能力超凡,一等一的高手!不光自身能力过硬,治下也有方,队员们精神昂扬,团结协作,全组上下无不对组长敬服!”马鸿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说道。

白世唯俊朗地一笑:“马队长多有溢美之辞,科长只信他一半!”

“世唯啊,你就是这么谦逊!你的表现有目共睹,这份头功谁也抢不走你的!”向礼兵哈哈大笑。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世唯之所以能办成事,也多赖手下几位颇为得力的队长!世唯这次带马鸿来,不光是报告行动情况,还想请科长对属下的几位干将加以褒许。”白世唯力推手下道。

“准!只要立功,都论功行赏!该赏的赏,该晋升的晋升,世唯啊,你呈上叙功报告,我会呈请处座审批!此外,你这次立下的大功,我听唐处座说,已向你请勋一枚四等云靡徽章,等你晋升令下来,由处座亲自为你授勋!”向礼兵很快答应。

白世唯听后十分激动,他知道这对于一个下等军佐,授予四等云靡徽章是何等荣耀!是对他功劳的最高肯定!

根据民国二十五年年六月十五日公布的《陆海空军勋赏条例》的规定,凡陆海空军军人,对于国家建有勋绩或“镇摄内乱立有功勋者”,均得颁给云麾勋章。其等级在同等宝鼎勋章之下,忠勤勋章之上。

“谢处座厚爱!”白世唯心旷神怡道。

“好,你现在好好将你们这次围捕黑豚小的的行动情况详细地告诉我!”

“是,科长!这次行动中,我们先期根据梁绍仪这只暴露的鼹鼠,以伪情报相诱,找到他的接线人。在确认接线人的老巢后,我们立即制订抓捕行动方案!通过兵分三组将杨树巷11号围着得水泄不通!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动中多亏行动科二组组长陈锦伦精诚配合。他率领的行动队员身手矫健,训练有素,听从指挥,在这次行动中,狙杀多名日谍,这份功劳要大书特书!”白世唯汇报道。

向礼兵点头,他满意道:“对于陈组长他们的功劳,你一并在叙功报告记上一笔!”

“是,科长!”

相谈甚欢间,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

向礼兵连忙接听,是唐处座的电话,向礼兵颇感意外,他脸上表情舒展,笑着连连点头:“是,是,处座!”

放下听筒,向礼兵走到白世唯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孔武的肩头,对他祝贺道:“世唯啊,唐处座传来贺电:你的晋升令已被处座批了!哈哈哈!”

“谢处座栽培!”白世唯扬眉一笑。

“这叙功报告呈上,你这第二喜又要接踵而至喽!”向礼兵兴奋地笑弯了眼。

“世唯暂不敢居功,只有取下高田裕太最后的口供,才算案结。”白世唯谨慎道。

向礼兵颌首:“我许诺过你的,这次庆功酒就在黑豚小组案结之时,我亲自为你摆设!”

“谢科长,翘首以待!”

上架感言

接到今天中午12点上架的通知,有点激动,也有点担忧,这是检验自己成绩的时刻。两个多月的公众期就要告一段落,还能留住多少忠粉,心里担忧大于期待。

作者是兼职,本职工作是个公务猿,平常上班文件多、会议多、琐事多,基本淹没在文山会海,每天只有下班才能写作,加上还是俩娃的母亲,必须先搞定孩子,才能静下心写作,所以每天都是凌晨一两点才睡。

之所以选择这样一个厚重的题材,初衷是为了写出当年中华仁人志士和爱国军人的热血报复,再现那段血洒疆场、英勇不屈的战史奇观!

血与火的历史、几百万中国军队官兵的伤亡、一百多名将军的殉国,不论可歌可泣的正面战场,还是隐秘战线的斗争,都不该被我们遗忘!

坚持初心,情怀写作,希望各位读者大大们,能够支持正版订阅一下,让作者能够有信心写下去。

关于更新情况,上架第一天三更,往后尽力保持两更打底,有空会尽量多更新,毕竟手速这么烂,时间还是靠忙里偷闲挤出来的,希望大大们多多谅解!

最后希望大大多多订阅,支持正版!支持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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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神秘布局(求首订)

时至初夏,军政部给每位尉级以上军官发了两套棕黄色棉布的夏季军服。

这日清早,白世唯换上了簇新的夏季军服,站在镜前,长身玉立,军姿笔挺,脚穿大头皮鞋,眉宇间洋溢着英武之气。

看着身上派头十足的装扮,他感慨不已!

他深知这时期国家积贫,物资紧缺,真实的国民政府军其实大半是支“土鳖”部队!

除教导总队、第87师、第88师、第36师这几支嫡系第一批调整师部队,装扮洋气,派头十足,他们有德式武器装备,制服是德国进口的土黄色呢料制成,头上戴德国m35盔,脚上穿牛皮靴,地方部队的制服颜色却是五花八门。诸如阎锡山的晋绥军为灰蓝布军装,川军部队的制服为草黄色,龙云的滇军军服为墨蓝色。而武汉会战期间,出黔抗战的贵州黔军被改编为第102师、第103师、第82师等中央军后,却依然是粗衣草鞋,肩扛老qiang。

战场上,日军看到穿着不同颜色军服的中**队向他们进攻,日方宣传画报上,中**的军服也是灰、黄、蓝、绿各色皆有。

抗战爆发后,随着局势愈发动荡,军队被服的需求量迅速增长,除隶属于部队的被服厂,民间许多被服商及原本制造西服的厂商开始承接军服的制造供应。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号召厂商随政府内迁,不少私营被服厂积极支援国家抗战,跟随国民政府一路辗转,从上海迁往武汉、长沙、重庆等地,在战火带着缝纫机到农民家中继续生产。

“组长!早!”马鸿、刘子衿、袁兴、王煌等几位中尉队长和少尉队副洗漱完毕后,一早来到白世唯宿舍前,个个一身棕黄色的夏装,看上去神清气爽,恭候组长一同去军官食堂吃早点。

“大家早!今天精气神都不错,步调非常统一!”白世唯迈腿从房间大步流星地出来,锐利威严的目光向自己的手下一扫,见众人队列统一、精神抖擞,英气的俊眉一挑,目露一抹欣慰。

“组长,据说总务处这三天安排加餐,集体犒劳,食堂有供应牛奶、面包、红烧猪肉、盐水板鸭,还有各式小菜,我们快些去,僧多粥少,晚了就后侮啰!”刘子衿笑哈哈道。

“哦?这总务处倒是消息灵!”白世唯高兴地一笑。

“应该是上次有人向上峰打小报告,说总务处克扣军官油水,被参了一本,这次罗科长才命食堂改善军官饭食,这次改善应该会持久,不只这三天,弟兄们可有口福啦!”马鸿透出一点neimu道。

“袁队长,这打小报告可不是你吧?”白世唯瞥了一眼捂嘴偷着乐的袁兴,心里有几分了然,开玩笑道。

“组长,哪敢?我这细胳膊细腿哪里敢去掰大腕?我想是上峰关心军官伙食,命督查科暗中抽查,发现猫腻,才整改的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总务处良心发现,见我们在外拼死拼活,才特意改善我们的口粮!”袁兴红口白牙一口否认。

“得了吧,袁队长,我看是罗科长见兄弟们面黄肌瘦,怕上峰怪罪,特意改善营养!”王煌打趣道。

众人哈哈大笑,一路调侃,很快走到军官食堂。

“呦,情报二科白组长!幸会幸会!情报界的黑马!”一位面容粗犷、体格高壮的中年军官,端着空的食盘,过来与白世唯热情地寒暄。此人是刑讯科少校副科长毛仁义,见白世唯崭露头角,有义交结。

“毛科长过奖!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毛科长是特务处老资历,世唯只是新手,以后还请多多关照!”白世唯谦逊道。

“哈哈!互相关照!我们刑讯科还要仰仗情报科,没有犯人,我们也无米下锅,你们多抓日谍,我们手头也有活儿干!”毛仁义粗放地大笑。

白世唯颌首,弯唇笑道:“审讯犯人是你们刑讯科的绝活,我们只有使出浑身解数多抓日谍,把那些不招供的顽固间谍交给你们治治,自然会有满意的结果!”

毛仁仪会意地一笑,指了指远处走出食堂的科室同僚,告辞道:“白组长,你们慢用,我就先走一步。”

“好,毛科长请便!”白世唯客气地伸手。

毛仁义目光示意后,走到门口大木桶,放下食盘,扬长而去。

“组长,这个毛组长可是个狠人!据说手段毒辣,对犯人下的都是狠手!老虎凳、灌辣椒水、笞刑、电椅,各种名目无所不用其极,进去的人都要脱几层皮!”马鸿望着毛仁仪粗犷的背影悄悄说道。

“刑讯科的特工有哪个是心善之辈?心不够狠施不了刑,就是听那撕心裂肺的嚎叫,都会起鸡皮疙瘩!”袁兴附和道。

白世唯不以为然地笑笑,对待敌方间谍,为了获取供词,岂有仁义?进了特务处,不招供,那只有死路!

对侍凶狠残暴的顽固日谍,若不张嘴,若由他刑讯,他只会更狠!**的摧残是一种,精神加**双重摧残,那只会更上一层楼!不过,杀鸡焉用牛刀,要用酷刑才能招供的软骨头,他自然不必亲自操刀,丢给刑讯科这些专业屠夫,让他们练练手!

“组长,我给您打来了饭。”刘子衿勤快地举着一份托盘,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个品种,有面包、牛奶、油条,还有几样令人食欲大开的菜色。

白世唯向刘子衿投过一记欣赏的目光,接过托盘,与众位属下刚好凑了一张方桌。

四人风卷残云,很快吃完早餐。白世唯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对刘子衿交待道:“刘队长,你稍后去军医处看看顾涛和几个日谍的情况,重点问下杨军医那名女谍小林千代的恢复情况,这个狡猾的大陆阿菊,她掌握的情报不少,我们要着重对她审讯,设法撬开她的嘴!”

“是,组长!”刘子衿立即领令。

“马队长,你去趟沙逊公寓601室,联络下任队长和李队长,他们追踪木铃小组几天了,不知进展如何?有情况,火速回报!”白世唯继续交待马鸿。

“是,组长!”马鸿点头。

“袁队长,稍晚,你陪我出趟外勤,我们去街面找几家汽车行看看!”

“汽车行?”袁兴一脸疑惑。

白世唯不多解释,神秘地一笑:“去了,你便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一章 谋定沪上(求订阅)

各位队长分头行动,白世唯和袁兴疾步回到办公室。

万斌爱干净,手脚勤快,将办公室打扫得干净整洁,窗明几净,白世唯一走进办公室,就觉心旷神怡!

他锐利的目光扫向办公桌,上过桐油的樟木桌面光亮如镜,手指拂过一尘不染,办公桌上的报纸、文件摆放有序,日历翻页到1937年5月3日,插在竹制笔筒的两支派克钢笔已经挤满了蓝色墨水。桌角的那盆紫色迷迭香开得枝繁叶茂,窗侧的一盆罗汉松郁郁葱葱,枝叶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

白世唯走到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沙木书柜,拉开柜门,抽屉和书架层也擦拭得干干净净,他唇角弯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小万!”白世唯朝外间办公室高喊一声。

“是,组长!”万斌正熟练地拨着算盘,听到一声叫唤,连忙停下核算,跑到里间办公室。

“账上还有多少法币?”白世唯问。

“回组长,除去租两处安全屋交的三个月房租,以及任队长、袁队长那边支取的活动费用、营养费用,这个月我们账头上还八千四百块法币。”万斌答道。

“上次抓捕信田修搜获的三千块法币,还有这次抓捕高田裕太搜获的二万块法币,你将一万块计入我们账户。”白世唯交待道。

“是,组长!”万斌高兴地咧嘴。这两箱子充公的钱他一直谨慎地锁在保险柜,不敢动用,如今组长发话,他可以放心计入公账了。

“剩下的一万三千块,你分作两股,一股一万块整,装一个牛皮信封,另一股三千块放一个小点的信封。”白世唯淡淡地说。

“是,组长!”万斌为人老成,心思却不愚笨,很快领会组长的意图,麻利地去找信封。

白世唯勾唇一笑,这个万斌不愧心有灵犀一点通,不光手脚勤快,心思细,还善于领会意图,嘴巴也极牢靠,不该问的不问、知道的不说、不知道的不乱说,虽然几次外勤行动未让他参与,但见他办事不声不响、滴水不漏,让他去办外勤,未必不见真功,这是一个可以培养为心腹的苗子!

白世唯深目掠过一丝欣喜,自已身边的队员成色越来越好,他作为一组之长,手下干将越来越多,也更能成大事!

“组长,这个是一万块,这个是三千块。”万斌很快装好,将两只牛皮信封递给白世唯。

“再包两千块。”白世唯修长的手指轻敲办公桌沿,若有所思道。

“是,组长!”万斌照办。

几分钟后,一个装着两千块法币的信封递了过来。

白世唯淡淡道:“这三笔账目人情打点,心知即可,不必入账。”

“是,组长!”万斌明了地答。

“那两间安全屋租下来后,派队员去打扫打扫,不日就要派上用场。”白世唯淡声交待,静深的眸光闪过一丝狠戾。

想必松竹馆李轻烟那边已经有些进展,这一网兜估摸是些大鱼,可以收收网啦!

离松沪会战只有短短三个月时间,他必须尽快筹集足够的资金提前在上海租界购置屋产和产业,以作上海沦陷后潜伏上海对抗日谍机关的长期计划。

淞沪抗战前,上海一直是日本人侵占中国内地的前沿阵地,上海的日本特务、浪人和侨民相当活跃,他们公然刺探情报、寻衅滋事,充当日军军事侵略的急先锋!

上海无疑是他谍海生涯的重要阵地,无论人力、财力,他必须做好充足的敌后潜伏准备!

作为一名军事指导员,他熟读后世抗战史料,清楚地知道在淞沪会战中,日军投入10个师28万人的兵力,动用军舰30余艘、飞机500余架、坦克300余辆,中国则先后投入70余个师的兵力,动用舰艇40艘、飞机250架。这场规模空前的战役中,中**民同仇敌忾、斗志昂扬,以劣势装备与敌浴血奋战,毙伤日军4万多人,彻底粉碎了日本diguozhuyi“三个月miewangzhongguo”的迷梦。

同时,淞沪会战也是抗日战争中最惨烈的战役之一。其中,罗店争夺战更是以“血肉磨坊”闻名于世。从1937年8月23日至9月底,中日双方聚集大量兵力在上海罗店镇短兵相接,展开激烈的拉锯战!而装备简陋、缺少重武器的中**队在日军坚船利炮和飞机轰炸下,整连整营地战死沙场,许多营、团、甚至师不到几天就减员大半,但官兵们士气始终高昂不衰。战场上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真正一寸山河一寸血!

如若能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中,贡献一份力,让数十万大撤退的军队免遭更多厄运,他便不枉此生!

“组长,我们现在去不去?”沉思中,袁兴蹲完毛厕后走进办公室问。

“岀恭这么久?”白世唯抬腕看了一眼英格手表,时间指向九点一刻,他有些不悦地挑眉。

“昨晚贪凉,铺个席子睡水泥地,早上又贪吃,这就闹肚子了!”袁兴揉着肚子有些痛苦地说。

白世唯俊眉蹙起,从抽屉找出一一盒金鸡纳霜,丢给袁兴:“这是最好的消炎药,吃两片,闹肚子可不好受!”

“嘿嘿,谢谢组长!”袁兴高兴地接过药盒,连忙拆开盒子,取出两片,去拿了一个茶缸,倒了一杯开水,咕噜喝了两大口,将药片吞下。

“还能去吗?还是歇一歇?”白世唯关切地问。

“回组长,现在又有点闹了,恐怕去不成了!”袁兴愁眉苦脸道。

“那赶紧去吧!要挺不住,找军医处要几幅贴肚脐的膏药敷敷干!”白世唯皱眉道。

“那组长我去了!”袁兴立即往厕所溜号!

白世唯唇线一崩,上午考察南京汽车租车行的计划只好暂时搁置!

自从上次他与袁兴去仁昌车行租了一回汽车,便体察到了这一行业利润的可观,他有心投资汽车租车业,作为移师上海的财源之一,也是打入上海商界的一块重要招牌,更是长期潜伏的一个掩饰身份之一,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现在最需要解决的便是资金缺口,要知道开一个上规模的汽车租车行,如果手下没个五十辆汽车,那不叫投资,只是小打小闹,在汽车租车行业起步较晚、发展成熟的沪上,迟早面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窘境!

他算了一笔账,从欧美经香港购进一辆福特t型轿车大约八千至一万块法币,购进50辆,就需五十万块,还要租赁地皮建停车场地、维修车间、待客门面,这些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他要短时间筹集这笔巨额资金,他必须拿那些贪污营私的军中败类和地方要员开刀,对他们敲骨吸髓!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三章 接受任务

唐清江慎重地看着白世唯,交待任务详情道:“据我们潜伏在日本军方内部的特工传来的重要情报:日本老牌间谍楠本和彦已经来到南京!此人在华北、东北屡次捣毁我方特务组织,并捕杀我特务处华北区、东北区上百名特工,对这样一个凶悍的对手,我们是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除之而后快!”

白世唯精神一奋,精光的曈仁射出一道锋锐的亮芒,沉稳地问:“此人可是那名代号‘毒蛇’的间谍?”

唐清江郑重地点头,老练的目光骤然阴冷,他肉厚的手从案桌的盆栽中折断一根罗汉松枝,咬牙切齿道:“这次机不可失!虽然此人诡计多端,狡猾无比,我们本部的特工也不是吃素的!处座已经下达暗杀令,令我情报二科lianxingdong科,将这名‘毒蛇’猎杀!为确保这次猎杀行动万无一失,综合你几次情报工作的卓越表现,我向处座保举了你负责这次猎杀行动,你有没有信心?!”

白世唯艺高人胆大,接受挑战道:“世唯有信心!一定会想方设法将这条毒蛇猎杀!”

“好得很,好得很!我们特务处有你们这样的少壮军官,国之大幸,民族之希望!”唐清江高兴地赞叹。

“处座,目前可有此人行踪?此人样貌、身材特征,可有照片?”白世唯详细地问。

唐清江拉开抽屉,取出一张三寸的黑白照片,递给白世唯,介绍道:“这是一年前,我们潜伏的内线在一次日方联欢中toupai的照片,这个穿灰色西服、举杯的中年男人就是楠本和彦!关于行踪,据可靠消息,此人公开活动地点只有两个:一是日本驻南京领事馆,二是沪上的日本海军俱乐部,停留时间大概三到五天,越快动手越好!”

白世唯意识到行动的紧迫!

他将照片接过来一看,照片中人脸拍得很模糊,场景是在一个喧闹的宴会厅,各色人物交织,其中只能看到楠本和彦的大半个侧脸,但他目光敏锐,短暂地凝视几秒,便记住了此人的面貌、体态特征。此人年约四十五六岁上下,身材中等,梳着大背头,长相看着老实,实则眼神诡诈,略带驼峰的鼻下,留有一撮滑稽的类似板刷的卫生胡。

他将照片归还唐清江,从容道:“处座,此人我记住了,三天之内,保证完成使命!”

“好!你就去准备吧!行动科的邵琴观副科长与你这次搭档,他很快会来找你!”唐清江最后说道。

“是,处座!”白世唯挺直身躯,向唐清江敬了一个军礼,正要阔步离开,却被唐清江叫住了!

“世唯啊,等等!晋升令已下至各科室和各区情报站,你现在是情报二科副科长了!该走的程序必须走!我让礼兵来一趟,让他亲自带你回科里,向全员宣布你的任职令!”

“是,处座!”白世唯知这是处座为自己树威,心头一股敬意划过。

唐清江摇起电话,很快向礼兵和赵雄来到他办公室。

“礼兵啊,白科长的任职令就由你当众宣布!”唐清江站起,郑重地将一纸晋令交由向礼兵。

“是,处座!”向礼兵笑呵呵回令。他转身向白世唯热情地祝贺道:“白科长,祝贺!”

“谢处座提携!谢科长关照!”白世唯感激地向唐清江和向礼兵鞠下一躬。

唐清江威严地点头,向礼兵拉着赵雄,打趣道:“赵组长,你是科里的老人,以后要多多支持白科长的工作!”

“是,赵雄一定倾力支持两位科长!”赵雄服气地表态,转向白世唯:“白科长卓尔不凡,我们都服气!”

白世唯泰然一笑,他伸手握住赵雄粗粝的手掌:“以后兄弟齐心,荣辱与共,一起将我们情报二科干出声势!”

赵雄佩服地点头。

随后,向礼兵带着白世唯和赵雄回到科里,召开全科少尉以上军官会议,当众宣布白世唯的任职令。

在众位军官佩服敬重的目光中,白世唯至此跨入校级军官行列!成为一名少校副科长!

会议结束后,刘子衿立即改口,面色忧虑地向他汇报:“科长,顾涛那边的情况不乐观!”

白世唯剑眉一挑,急问刘子衿道:“杨军医怎么说?”

刘子衿叹了一口气道:“杨军医表示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依目前医疗的技术无法保全顾涛他的双腿,他肌腱失去的组织太多,为防止伤口重度感染,杨军医还是坚持截肢!”

白世唯一听,绷紧牙关,久久不能说话,目光凝重地注视窗外,顾涛是他手下优秀的特工,要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于心难忍!

“科长,我们尽力了!要保住顾涛的性命,只能截肢了!”刘子衿劝道。

白世唯收回目光,长叹了一声,艰难地开口道:“那服从杨军医的安排吧!顾涛是你队里的人,你这几日好好陪护他,做好他的心理建设,定好手术日期,通知我!”

“是,科长!”刘子衿应道。

“等他康复,可安排他退役或转业,如若继续为国效力,可把他安排身边做内勤!”白世唯低喃道。

“如此甚好!”刘子衿欣慰道。

“另,你问问杨军医,英国或德国那边有无假肢?如有,请他为我们联系!费用不是问题!我们资金宽裕!”白世唯周全道。

“好嘞!科长,我这就去问杨军医!”刘子衿喜上眉梢,为跟自己出生入死的队员看到一丝希望。

白世唯欣慰地点头,目送刘子衿敦厚的背影。

“科长,行动科邵科长求见!”白世唯刚坐下,梁飞高兴地跑进来报告。

“哦?快请!”白世唯连忙从藤椅上站起,长腿迈开随梁飞走向外间迎客。

“白科长!幸会!我是行动科邵琴观!”一名穿卡其色军服,身材修长、外表儒雅的军官利落地自我介绍。

“幸会幸会!久闻邵科长雅名,今日一见,气度果然非凡!”白世唯俊朗地一笑,阔步上前热情地握住邵琴观的手。

“白科长仪表堂堂,言谈举止风度翩翩,使人相对如坐春风之中,不愧为我特务处第一美男子!”邵琴观见白世唯英武霸气,由衷地夸奖。

“邵科长过誉!”白世唯淡淡一笑,他一见如故地将邵琴观引入自己办公室就坐。

他与邵琴观曾在黄埔军校有过一面之缘,他是黄埔八期,邵琴观是黄埔六期,当年入校,盛传邵琴观是黄埔军校的第一美男,青年得志,毕业就入第一师任中尉长,后辗转至特务处升任少校行动科长,他是特务处校级军官中有名的儒将,在书画艺术方面造诣颇深,深受一号处座赏识器重,可谓是戴春农同志极力栽造的少壮派。他出身诗香名门,只不过婚姻有些曲折,现任妻子是第二任,同样出身名门世家。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四章 紧锣部署

“邵科长,时间急迫,上锋既下必杀令,我们必须集两科之力,加快布置。”白世唯切入正题。

“白科长所言不错,处座对此次猎蛇行动极度重视,我们只有这一次绝佳机会,必须一锤定音!”邵琴观激越陈词道。

“据说这个楠本和彦是我们特务处的老对手,代号毒蛇,在华北、东北区的情报站与他多次交锋,都占下风,吃亏不少!邵科长对此人可有了解?”白世唯问道。

“楠本和彦是中国较早的一批中国通之一,在中国北方生活了近二十年时间,他的活动范围非常广,足迹涉及大半个中国,如上海、北京、天津、香港、江苏、山东、台湾、广东等地。他的情报搜集从各地的全年财政收入、军费开支等数目到市井物价、水井数量、道路宽度等,都有调查。他还善于对地理位置的考察,从军事战略的角度识别地形之要害。为探听情报,他善于装扮成中国人,或扮商人,或装农民,让人难以识别。由于他情报的高质量,日本陆军省和参谋本部对他的情报颇为重视,他的情报甚至可以影响日本大本营对华的重大方针。此外,此人擅用诡计,多次诱捕我方华北区特工人员,我方这两区损员惨重!情报站的工作几近瘫痪!”邵琴观身为行动科资深科长,对老对手楠本和彦有较深的了解。

“原来如此!可见此日谍功力匪浅!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当务之急,要摸清楠本和彦的行踪和护卫情况,制定周密的行动计划,确保一次狙杀!”白世维点中要害道。

“我们行动科可以抽出四十名行动高手,负责狙杀,白科长这边,请侦查目标的行动方向和活动规律。”邵琴观表态道。

“这个没有问题,我会派出几支情报小组分头监视,尽快摸清楠本和彦的行踪,筛选最佳狙击地点,必要时潜入日本驻南京领事馆内部,获取第一手情报!一旦确定行动,请邵科长立即出动行动队员!”白世唯沉着道。

“好!白科长这边一有指令,我们全力配合!”邵琴观欣然同意。这次行动原本便是以情报科为主导,他们行动科只是打打下手,在行动上负责出员出力。

“邵科长行动经验丰富,对队员的分配和布点我就不废话了,只是有一点,请邵科长注意行动保密,这次行动前,不能透露任何风声,以防打草惊蛇,做无用功!”白世唯提醒道。

邵琴观欣然地笑:“白科长考虑周全,这次行动指令只在我的两名行动组长传达,不会泄密,白科长尽可放心!”

白世唯点头,接下来与邵琴观对刺杀楠木和彦的行动细节又进行了商讨。

将计划详尽后,白世唯迅速落笔草拟了一份行动方案,稍加润色后,他让梁飞影印了一份交给邵琴观,朗声道:“邵科长,行动方案就这么定,若有调整完善,我们再通气!”

“甚好,白科长能文能武,令邵某佩服!此次行动与白科长合作,甚为荣幸!”

白世唯思维严密,对行动的策划手法老练、滴水不漏,令邵琴观颇为佩服。

“邵科长,那我们就各自布置,我尽力在后天中午之前拿出行动地点和最后安排!”白世唯紧迫地结束会谈。

“好,那邵某就告辞了,静候白科长消息!”邵琴观起身离座,手中拿着行动方案,拱手告辞。

白世唯立即相送,与邵琴观彼此都留下人情练达、精明干练的印象。

送走邵琴观,白世唯仔细思索下一步侦查方向。

既然楠本和彦的公开活动地点有两个,他便必须从公开地点切入,找到他的行踪线索!

南京与上海相距三百公里,即使乘坐最快的蓝钢快车,也要5个小时的车程,楠本和彦既然身在南京,是不可能舍近求远,精力充沛地两地奔波,那么盯住日本驻南京领事馆,便能找到他的落脚地点、接触的人员和活动的规律。

思路明晰后,他立即叫来马鸿和梁飞,对他们道:“你们带几名队员即刻监视日本驻南京领事馆,盯紧一个叫楠本和彦的日谍,他年约四十五六岁,身高约165–168,体态中等,四方脸,单眼皮,眉粗、两眉距离较近,鼻带驼峰,留的是一小撮浓密的方块胡,形似板刷。”白世唯交待任务道,顺手画了一张楠本和彦的肖像图,交给马鸿和梁飞辨认。

“真是逼真!未想到组长有这等画技!”马鸿惊奇道。

“组长,真神!这看着就像黑白照片!”梁飞亦瞪圆了眼睛看着目标的肖像画,啧啧不已!

白世唯淡定一笑,后世为了怡情养性,空暇的画作练习,使他的画艺水平如火纯青,可算得上业余中的专业水准!这种简单的人物素描对他而言,实则小菜一碟!

“你们拿去多影印几份,分发给各位队员,分头对目标进行跟踪、监视,务必在明天晚上之前摸清此人的行动规律和住址。此人是我们特务处的老对手,他手上沾了我们一百多号弟兄的血,我们报仇雪恨的时机到了!他代号毒蛇,这次行动就叫猎蛇行动!处座已下达猎杀令,我们的踩点务必精确!”白世唯郑重交待道。

“是,组长!”马鸿领令,立即带着梁飞去召集其他精干人员。

白世唯抬腕看了眼英格手表,见时至中午,便起身准备去军官食堂。

这时,想起晚上去看望恩师一家,还要给郑蕴那丫头挑上可心的礼物,便准备一吃完午饭便去街面的成衣店,利用午间的休息时间,给郑蕴挑几套漂亮的服装。

这十四五岁的丫头青春萌动,正是爱美之时,就像他的二妹白萍,这时想起同样活泼爱美的白萍,他正好给二妹也挑上几套服装!

他摸摸口袋,身上还有一千块法币,够买服装的花费,他弯唇一笑,换了一身米色的卡其布便装,英姿潇洒地阔步走出办公室。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五章 闷声发财

正午,颐和路66号。

环境优雅的绿荫小道中,一栋精致的法式的两层花园别墅格外引人注目。正是上海市高等fayuan院长郭熙钺的公馆。

公馆内宴会厅,佣人一道道上着珍馐,精致的苏杭风味菜,铺面而来。居中的一张紫檀木圆桌,围坐着郭熙钺一家和宴请的几位客人。

“来,清蒸莼藕、腐竹烧肉、豆豉咸鱼、盐水老鸭,大家下筷!”郭熙钺热情地招呼众位。

“好,好!”众人纷纷下著,这时,席中一名年轻女子失笑起来。

“艺娜,你笑什么?”郭人美抬起目光,停下搅动汤匙的手,笑着问她的闺友金艺娜。

金艺娜朝坐在郭人美左侧的一位长相温润的年轻男子看了一眼,打趣道:“博森,你刚才是不是在假装欣赏一幅画?”

此时的郭人美,青丝低挽成优雅的发髻,身着一袭孔雀绿西湖绸齐踝旗袍,把她白皙光亮的皮肤和曼妙的身材衬托得明艳夺目,如同《良友画报》上走出来的美人。

宋博森失态地移开注视郭人美的目光,薄唇一弯,窘迫地笑了笑。

“博森,亏你还是留洋法国的青年才俊,喜欢人美就要学西方人热情地表白呀!”金艺娜不依不饶。

郭人美尴尬地看向宋博森。

她知宋博森对她有好感,但今日聚餐,当着父母和宾客的面,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她有些突然,更有些窘迫。

“哈哈,艺娜这丫头聪明伶俐,心直口快!博森若有想法,我倒愿做这保媒人!熙钺兄,你意下如何?”郭熙钺的世交林鸿铭吹着腾着热气的绿茶,爽朗大笑。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博森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大的,论相貌、学识、品行,也是百里挑一、人中龙凤,我和井子自然满意!”郭熙钺满意地笑道。

“爸!林伯伯!”郭人美一听,白皙俊俏的瓜子脸羞得绯红,她埋怨地瞪了闺友一眼,焦急地看向父亲和世伯。

“人美啊,博森一直对你有好感,我们都看在眼里,宋家与我们郭家也是世交,两家门当户对,你们可以试着交往交往?”郭熙钺说道。

郭人美表现冷淡,她未作表态。她母亲木村井子见她不吭声,便也极力撮合道:“是啊,人美,博森很优秀,是商界的奇才,追求他的名媛很多,你不要错过了!”

“人美,伯父伯母说的对,给博森一个机会!”金艺娜加入劝说队伍。

“宋先生,抱歉!今天难得高兴地家庭聚餐,我不希望破坏大家的兴致!”郭人美见大家轮番游说,总算明白了这次聚餐的真实意图。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她冷冰冰地看了宋博森一眼,含蓄地拒绝。

18岁那年,她还是上海法政学院的女学生,她便通过父亲介绍认识了同校比自己早一届的宋博森。彼时宋博森才子多情,风流倜傥,是学校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而她也是上海名媛,人前人后自然有一把爱慕者,她心高气盛,自然还没有谁能入她法眼!

这个宋博森虽是上海滩棉花大亨之子,仪表也堂堂,终究是志趣不投,未让她有过一丝动心。对他的追求,她反应一直冷淡。

“郭小姐,抱歉,今天唐突了!”宋博森克制着心头的失落,极力保持着文雅的风度。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郭人美推开直背椅,向众人草草说一声,便急步离开。

“人美!”

“这孩孑!都被她父亲惯坏了!”

“博森,别介意!慢慢来,欲速则不达!好事多磨!”

“”

郭人美出了公馆,叫自家的司机把自己送到江苏路,然后朝一家叫盛锦号的成衣店快步走去。

今日是周一,每周例行一次对自己经营的一家成衣店进行盘点巡视。

她走入店后,干练的目光朝店内一扫,两名营业的伙计立即恭敬地迎上来,给她奉茶,请入柜台。

郭人美满意地看了店中存货一眼,问伙计道:“上一礼拜的销售怎么样?”

“回老板,上一周的中山装卖得紧俏,店里的现货都空架了,这周要再从杨记裁缝铺订做一批!老板独具慧眼,我们店的中山装比其他成衣店色彩丰富,蓝色、灰色、驼色、黑色、白色、米色都有,很受顾客欢迎,真是供不应求!”伙计高兴地汇报道。

“那旗袍和西服卖得怎么样?”郭人美继续问。

“短旗袍不好卖,现在突然流行长旗袍,就是那种长到脚面的扫地旗袍,袖子要短至肩下二寸许,领口变低,有些顾客要求无领旗袍。《良友》画报封面上的名媛现在都是穿这种时装旗袍,那些太太小姐们拿着画报照葫芦画瓢,要求我们请老师傅多制作一些这类新潮的旗袍。不过,店里的现货卖得也紧俏,除了我们店里几件镇店之宝,对身材、气质要求较高,不好脱手,其他都卖得没有号!”伙计业务熟练地说道。

郭人美点点头,并不在意,精品旗袍挂出并不急于卖,只寻有缘的主顾。她再次问道:“西服销量怎么样?”

“白色西装卖得最多,他们顺带还搭配白色或棕色的皮鞋,但绝对不配黑色皮鞋。我们成衣店可以多购进这几个色的皮鞋作搭配用。”另一名伙计汇报道。

郭人点满意地点头,随后被伙计请到后堂盘点账目。

这时,店里来了一位面目清秀、身后跟着副官的年轻女顾客,伙计立刻头疼地迎上去。

“小姐,请问想要什么款式?是旗袍还是洋服?”

“拿你店里最好、最贵、最时髦的给本小姐挑选!”女子财大气粗道。

“好嘞!小姐您稍等!”

伙计立刻拿来一件大红的灯笼袖洋式礼服,殷勤地捧到她面前:

“小姐,试一试这件,这是今年夏季欧洲最流行的款式!”

女子扫了一眼,挥挥手,头也不抬地说:“不要!太艳!”

伙计耐心地从橱窗又拿出一件纯白的西洋礼服,女子依然摆摆手:

“不要,太素!”

伙计只好任由她自己慢慢挑,一件一件高级礼服在女子面前,毫无特色。

这时,郭人美核完帐目,走出后堂,怀里抱着一堆库存的样衣,女子一双丹凤眼突然一亮,指着郭人美身上那袭薄荷绿的湖绸旗袍,刁蛮道:“叫她脱下来!我就要那一件!”

二话不说,她叫身后的副官预先拿出一叠法币,扔在柜台!

她幻想着自己穿上那件华衣,就像一只高贵美丽的绿孔雀,后背点缀着无数欣赏的目光!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六章 不期而遇

郭人美面色一冷,斜目看向出言不逊的刁蛮千金,语气锋锐道:“抱歉,你买不起!”

女子自小被身边的佣人、副官捧惯子,头一次被人一顿抢白,小脸一白,露出羞惭之色。

“小姐,这是我们盛锦号的老板!她身上的这件不是卖品。”伙计赔笑地解释。

“老板?”女子斜挑着丹凤眼,傲慢地盯着郭人美。

郭人美见此女无知任性,便也不作计较,开这盛锦号,也是为了求财,何必伤了顾客和气?

她莞尔一笑,换上一幅明媚大方的笑容,对女子客气道:“如果小姐非我身上这件不可,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忍痛割爱。”

女子不信道:“真的?”

郭人美点头道:“我这件是刚刚成品的夏季旗袍,命名青筠。用的是顶级的桑蚕丝面料,海派的剪裁风格,一针一线纯手工制作,特别是微微改良的低领,展现了东方特有的风味和女性脖颈的优美,漂亮的琵琶扣,斜襟写意的青荷刺绣,都是最优等的制作!这位小姐,眼力果然不俗!只是这价格嘛,我的开价是一千五百块法币,这件旗袍无论用料、剪裁、设计、还是制作,都对得起这个价格。您要接受,现在就给你换下来!”

郭人美摆明是要宰这个任性千金一刀,这件真丝旗袍至多只要四五百块法币,她有意给她翻了两倍。

女子骑虎难下,目光看向身后的目光,低声问:“带了多少?”

“小姐,大概只有一千块。”副官忐忑地答。

“太贵了!一千块行不行?”女子扬声问。

“抱歉,那你选购本店其它款式。本店还有一件青筠的姊妹款,款式相近,价格却比它少五百块,小姐,要不要试试?”郭人美推荐道。

“哪件?!”女子急切道。

郭人美从橱窗取出一件松绿色的真丝旗袍,上面绣着一丛君子兰和一缸热带鱼,青青的荷叶下,红鳍的鲤鱼在缸里悠闲地摆动鱼尾。这幅绣工精美写意的旗袍一下又吸引了女子的目光。

“这件也是真丝,取名青荷,是标准号,小姐的身材完全适合。”郭人美说道。

她欢天喜地道:“我就要这一件!给我包起来!”

爽快地叫副官掏了一千块法币,郭人美令伙计将成衣用牛皮纸包了起来。

“小姐,你若觉得长了或松了,我店都可以给顾客微调!”郭人美最后和气地说道。

女子点点头,叫副官提了包裹,对副官道:“给老板一张名片,随时让她来公馆为我改衣服!”

“是,小姐!”副官立即从军服的衣兜掏出一张烫金的名片,毕恭毕敬地交给郭人美。

“首都警备厅宪兵司令部副司令谭延甫二千金谭梓萌。”郭人美心中默念。她对这位谭司令的二千金有所耳闻,是谭司令最得宠的三姨太所生,被谭延甫视为掌上明珠。

难怪如此跋扈!

虽然跋扈任性了点,性格也不算太坏,长得白白净净,也算可人儿。

郭人美客气地笑了笑:“原来是谭副司令家的千金!幸会!”

“以后有好看的款式可以叫伙计送到谭公馆来!我家女眷多着呢!都爱时髦!”谭梓萌介绍生意道。

“好嘞!上了新款,我让伙计挑最好的款式给谭公馆送去!一定包府上女眷满意。”郭人美笑盈盈地答。

谭梓萌点头,伸出玉臂一挥,满足地离开盛锦号成衣店。身后的副官屁颠屁颠地跟着。

郭人美顺手整理着店内布陈,在旗袍货架的旁边,摆正着一个花架,花架上一盆清雅的兰花,映着她手写的设计师寄语——

“我清雅的文字,无以诉说你纤腰曼雅,惟有一抹清梦,梦里梦外是你的人面桃花、倾国倾城。”

郭人美一边布置着货架,一边沉醉地听着留声机里插放的乐曲,音色婉转,曲风悠扬。

这时,白世唯在江苏路上寻找着成衣店,一下被盛锦号独特雅致的店招给吸引过来。

“伙计!取橱窗那件西洋裙给我看看?”白世唯长腿一踏进店铺,清峻的目光朝橱窗陈列的一件杏黄色蕾丝西洋裙一扫,爽利地说道。

“好嘞,先生!请往里就坐,这就去取!”眼尖的伙计见白世唯翩翩公子风度,一眼看中镇店之宝,定是个出手阔绰之人。

白世唯微微点头,抬腿走进店内,见一抹熟悉的丽影,他眼神一滞。

“白组长?!”

郭人美从货架转身,惊讶地与白世唯四目相对。

二人不期而遇,先头吃惊,转而相视一笑。

“闲暇之余,开了这家小店,白组长有需要,我可以尽力介绍。”郭人美不隐晦地说。

白世唯深邃墨黑的眼睛眸光闪烁,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他笔挺的站姿,透着军官的威武,英气俊郎的轮廓,在米色休闲服的勾勒下,看上去风流不羁。

郭人美晶莹的眸光,静静地注视着丰神俊朗的白世唯,透着含蓄和欣喜,却有意掩饰着自己对他的欣赏。

白世唯点头,微微笑道:“想买两份礼物,送给恩师的女儿和我二妹,恩师女儿十四岁,我二妹今年十六,劳烦郭小姐推荐推荐!”

“这两位妹妹个头和身量?”郭人美挑起明艳的目光问。

“呃,我二妹身量与你差不多,个头略微比你矮两三公分,恩师女儿身材偏瘦,身高大约155吧。”白世唯大概地答道。

“这么大的女孩儿,适宜的款式应为简单清新,设计不应繁复,略带些时髦便可。我给她们挑选几款。”郭人美颇具审美眼光道。

白世唯暗暗点头,开口道:“对于女式的服装,我不甚精通,就全凭郭小姐为我选购吧。”

郭人美笑颜一展,立刻干练地从橱窗选出两件款式简单精致的花丝葛及膝旗袍。

一件是粉格子低领盘扣低开叉旗袍,另一件是草绿色底白色雏菊的小立领低开叉旗袍。

“这两件很适合,这件粉格子适合你师妹,这件草绿色适合你二妹。”郭人美眼光精准地推荐道。

“不错,白某人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郭小姐穿这件草绿色的旗袍,给我看看?”

白世唯锐利的目光注视着郭人美清致的脸蛋,那双清澈晶莹的美眸,灵性无比。

“好的,白组长请稍等。”郭人美点头,抱起衣裳到后堂换装。

她把乌丝挽成简单的小发髻,穿着那件草绿白花的旗袍,上面雏菊的淡淡花纹,清丽无双,领口、袖口与裙摆处锁着精致的白边。

她大方清雅地从屏风后走出来,秋菱般的唇角微微一笑,如临花照水的清闲雅致,让白世唯目光一深。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白世唯暗叹出声,目光锁在郭人美精工优良的草绿旗袍下,清雅窈窕的身段。

“白组长,这款栀子怎么样?”郭人美回眸一笑,脸上荡漾着如春风般的笑意。

穿出这种风姿绰约,他白世唯见得不多,这郭人美不愧上海名媛!

郭人美羞涩地笑笑,说道,“旗袍是稳妥的女子穿的,舒缓闲适,安然静谧,坐、立、行、走中规中矩,不似张扬,自有一份摄人心魄的气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端然与雅致。”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七章 平地生波

郭人美令伙计给白世唯包上这两件旗袍,慷慨道:“白组长,这两件袍子就算我赠给两位妹妹。”

白世唯勾唇一笑:“郭小姐,哪有赊本的买卖?你若白送,我这堂堂八尺男儿便有失风度,岂可贻笑大方?”

郭人美原本只当是朋友间馈赠,见白世唯自尊心极重,便嫣然一笑道:“既然白组长不愿让我吃亏,那我收一个友情价,白组长会给我这个面子吧?”

白世唯俊逸地一笑,算是默认。

“童福,给个五折友情价。”郭人美朝伙计喊道。

“是,老板!”伙计拿着算盘拨打了一下,然后报数道:“先生,一共是二百一十块法币,抹去零头,收您二百整。”

白世唯一惊,未想到如此低廉,这是家高级成衣店,那两件旗袍都是货真价实的真丝旗袍,即使按生产成本,少说也得三四块法币。看来郭人美还是有意压价!他未想到他们仅仅短暂合作一次,她便对他如此慷慨!可见,这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

他矜贵地一笑,默默地领了她这一份情,从裤兜掏出二百块法币给伙计,温声道:“那我只有却之不恭了!”

郭人美眼明心快,见白世唯欣然领情,她心头如吃了蜜一样甜,一双明艳的杏目眼波婉转,顾盼生辉,掩饰不住的青春芳华和似水柔情。

白世唯移开视线,抬腕看了英格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下午还有公务,我要回办公室了!”

郭人美连忙说道:“刚好,我也回办公室,我们一道吧?”

白世唯点点头,温声道:“走吧,我开了军车。”

郭人美高兴地点头,招呼伙计看好店,便随着白世唯的步伐离开了盛锦号。

跨上军车,白世唯俯身为郭人美打开副驾车门,弯唇道:“郭小姐,请上吧!”

郭人美点头一笑,爽快地跨上副驾。

白世唯点火,轻踩油门,军车像离弦之箭奔驰。

郭人美静静地注视着车窗外,午后的江苏路,行人寥寥,杨柳如烟,细细的柳条在暖风中懒洋洋得摇晃,黑色的煤渣路面在灼日下晒得发烫,马路上的人力车夫,拉着黄包车跑得汗流浃背。

郭人美把目光移回车内,她白皙纤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翻着车上放着的一本美国畅销书作家赛珍珠的《大地》。

她翻开书页说道:“赛珍珠是在中国生活的一个美国女传教士,她在南京金陵大学和东南大学教过英文和英国文学,后来回美国康奈尔大学取得硕士学位,又再到中国,开始从事长篇小说的写作。民国二十年,这本书的发行使赛珍珠成为名噪一时的畅销书作家,也于第二年获美国普利策奖。”

“这本书讲述的故事脱离了中国社会的本质,不过凭藉一些极个别事件杜撰出来。不过,她对中国农村生活所作的描绘,笔触丰富和生动。”白世唯目视前方,评论道。

郭人美同意地点头,一目十行,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

突然,一张女子的三寸照片出现在书页中,她心中一沉!

照片中女子,一双充满活力的大眼睛,挺直的鼻子下是一张菱角般唇线分明的唇,一头浓郁的卷发披散在肩头,头上绑着鹅黄色的发箍,脸上带着充满自信的笑。照片上两行娟秀的小字:“世唯存念。林婉莹。”

郭人美面容一僵,这个年轻的女子是谁?!

她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内心却波澜不平!她手指一颤,书页中的照片滑落!

“抱歉!是你女朋友吗?”郭人美强颜欢笑。

白世唯一愣,顺着郭人美的视线看过去,目光疑惑。

“很漂亮,是你女朋友吧?”郭人美再次笑着问。

白世唯捡起滑在座位的黑白照片,扫了一眼,久封的记忆一下被触动!

这是一张摄于民国二十二年盛夏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是他的初恋林婉莹,上海德安百货董事长的千金,想起她,他眼前立即浮现林婉莹那向上挑起的英气眉和圆睁的杏眼:

“你爱不爱我?你说!马上说!”

她大眼睛一瞪,英气眉一掀,美丽而专横地逼视着他。

“不爱!”他故意答。

“真的不爱?”

她大眼睛圆睁睁得盯着他,虽凶狠却美丽,美得嚣张。她的身子依着他,乌黑的烫发拂着他的下颚,那股茉莉脂粉的香味冲入他的鼻息,使他不止迷惑,而且眩晕。

“还不爱?”她挑起眉毛凝视他,那对大而黑的眸子直射入他的眼底。

“你不肯说吗?”

“好,我爱你。”他妥协了。

“你只爱我一个?”

“只爱你一个。”

“你永不爱别人?”

“永不!”

她卷进他的怀里,她的胳膊缠着她的脖子,她的身子紧贴着他,浓睫毛抬了起来,像一只漂亮的、带着几分野性的雌豹!而她的眼睛,盛着的不是女性的温婉和柔情,而是属于征服的骄傲。

白世唯茫然地陷在久封的记忆中,他咬紧嘴唇,牙齿陷进肉里,痛楚使他一震,他内心昏乱地自问:“我是怎么回事?”

他冷嗤一声,闭上深目,嫌恶地发誓:“白世唯!你清醒点!这一切都是过去!你怎能接受一个东洋女人?”

“白组长,能不能先放我下车?我忽然记起我还要买些物品。”寂静中,郭人美忽然打破沉默。

白世唯目光看向她,只见她突然疏离了很多,他有些欲言又止,还是踩下了刹车。

车门打开,郭人美从副驾下车。她苗条玲珑的背影,透着些失落,一个人寂寥地走在马路上。

白世唯内心莫名地烦躁,他把军车开至中央公园茶铺,在靠窗的角落,他在一个位子上坐下。茶馆伙计,见是熟客,不待吩咐,就依照他的习惯,送上一壶铁观音,一盘腌黄瓜,和一碟蚕豆。

白世唯靠近椅子里,慢慢地斟上一杯茶,寥落得啜着。

一壶茶,泡至薄暮。晚霞在天边燃烧,一层又一层的红云重重堆叠,落日火红地从半空向地平线迅速坠落。他凝视着晚霞由鲜红变成绛紫,落日一分一厘地被地平线所吞噬,直至完全隐没。

他靠在椅子里,阖了阖深目,血管里奔流的血液似比往日更加迅速。

突然,他眼光一紧,注视到窗外一个诡异的修女,他连忙站起身,推开椅子,长腿跨出中央茶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八章 暗藏玄机

白世唯悄悄地坠了上去,犀利的目光注视着黑衣修女的一举一动。

“修女,我失业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唯一的一份薪资也没了,我就要变成穷光蛋了,没有人会看得起我了,连家里的狗都要嫌弃我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一个喝得烂醉的洋行职员突然拦住修女喋喋不休道。

“去教堂忏悔,愿主指引你!”修女嫌恶地甩了甩衣袖。

“为什么要忏悔!忏悔有用吗?”

“那就去陪上帝吧!”修女面露狰狞,修女袍下的长腿一踢,腿上生风,像踢一块烂泥一脚把醉醺醺的职员踢开。

白世唯不露声色地隐藏在一栋建筑物的背光面,暗暗观察修女的步态和言谈举止。修女一般都是不出声地靠着墙边走路,外表保持静默,言行仁慈,而这名修女的表现十分诡异,他目睹刚才一幕,心中的疑虑加深。他鹰隼的目光继续紧盯!

黑衣修女踢开醉汉后,黑色面巾下的那双戒备的眼睛四处扫了一眼,然后步伐迅速地向前走去,走了十几步,她忽然驻足,朝马路对面的一个乞丐做了一个双手扬起的手势,乞丐见手势后,跛着脚端着一个破碗向她走近。

白世唯目不转晴地盯着修女和乞丐。

“洛加修女,行行好,几天没吃饱饭了,布施布施吧。”乞丐可怜兮兮地伸出破碗。

“愿主保佑你。”修女白润的脸上露出慈善的笑容,手臂一扬,高高举起,几个壹圆的银币铛铛铛地从半空掉入乞丐的破瓷碗。

“谢谢洛加修女!谢谢!愿主保佑你!”乞丐脸上露出谄媚的笑。

修女施舍后,戒备的目光再次四下一扫,与乞丐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匆匆离开,往天主堂的方向走去。

乞丐点头,端着破碗往相反的方向走向一个偏僻处,将破碗中的银元倒入口袋,然后扔了破碗,迅速离开。

白世唯把观察的重点转向与修女接触的乞丐,他眼力惊人,隔着二十余米的距离,清楚地看见修女向乞丐的破碗抛洒了四五个壹圆的银元。

国民政府实行法币政策后,在民国二十五年与二十六年发行壹圆银币,这是中国上海中央造币厂制造的最后一次银本位制的银质货币,一方面考虑民众多年来对银质货币接受的习惯,另一方面,以备法币推行的不测。

这种银币的重量只是原来银币重量的一半左右,壹圆面值银币重量约十三克。然而减重的银币终究跟不上银价上涨,国民政府最后决定白银一律收归国有。

这时一块银元的购买力,可以购买16斤大米,四五斤猪肉,120个鸡蛋,6尺棉布。普通工人的工资一般在20银元左右,小学教师和医护人员,以及技术工人的工资超过50银元,大学教授和律师等职业的收入在一二百银元左右。

而修女一次施舍乞丐四五元银元,出手如此阔绰,与此前对待落魄职员的粗暴凶狠完全不同,他敏锐地察觉其中必有蹊跷!

他像一只潜伏的豹子,紧紧追随猎物,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坠在乞丐的身后。

跟了一条街,走到繁华的莫干路,乞丐警惕的目光突然向后一扫,白世唯一惊,险些被他的目光捕捉,他修长的身躯故意弯下,隐没在周围的人潮中,乞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装作行人若无其事地经过。见旁边有一个香烟摊,他装作买烟在烟摊上逗留,身子却微微侧转,用余光一直盯着乞丐。

看来这乞丐具有一定的反跟踪能力,证实了他对乞丐身份可疑的初步判断。

几分钟后,乞丐确定身后没有尾巴,拔腿便走,他将银元从口袋掏出,身上肮脏的乞丐服一把脱下,扔到不起眼的墙脚,露出一身体面的便服,双腿也立刻灵便,他扬手招呼一辆黄包车,黄包车夫立即上前。

“去中正北路。”乞丐掏出一元法币给黄包车夫。

“要得!”四川口音的黄包车夫立即停下黄包车,接过他的法币。

乞丐坐上黄包车,朝中正北路而去。

白世唯见乞丐叫了黄包车,连忙从香烟摊转身,拦了一辆黄包车,跟上了乞丐。

二十分钟后,气丐在中正北路下车,在路口盯了几眼,便朝日本驻南京大使馆的方向而去。

白世唯匆匆付了黄包车钱,紧步跟上目标,见目标最后进入日本驻南京大使馆,他双目危险地一眯,原来这名伪装跛足的乞丐跟日本人有瓜葛!乞丐的身份存疑,极有可能便是日本人放出的间谍!

如若是日谍,那名与他接触的修女极有可能便是交换情报的同伙,他们交换的物件只有四五枚银币,这些银币便是暗藏情报的空心币!里面藏有字条或缩微的胶卷!

白世唯谨慎地分析,作出敏锐的判断,这个修女必须继续监视,修女只是她的公开掩饰身份,而且是一个完美的掩饰身份!没有人会轻易怀疑一个低调修行的修女会是间谍!她的真实身份就是日本谍报组织的鼹鼠!

白世唯明晰思路后,迅速返回黑衣修女修行的洛加天主堂。他潜伏在一堵隐蔽的高墙后,暗暗观察紧闭的大门开合的规律。

大约等待一个钟点后,两扇紧闭的木门打开,两名修女从天主堂走出,往外面观望了一阵,用日语交流信息道:“纪子,我们混在修女中,这是绝妙的掩护!我们一定能完美地执行好楠本大佐交待的洛加修道院行动!”

“嗯,美子,我们配合好樱花组长,她已经秘密行动,我们必须看护好放修道院的发报机、电池和其他秘密材料。”

说完,两名修女折身huijiao堂,再次探头向门外警惕地扫了一眼,便吱哑一声合上木门。

潜伏在侧墙的白世唯,qieting到两名修女短暂的日语交流,他深眸一凝,原来这个洛加天主堂果然暗藏玄机,是又一个日谍组织的潜伏场所!

只是那个叫美子的日谍,她口中的楠本大佐是不是他要刺杀的“毒蛇”——楠本和彦?!

如果是楠本和彦,他交待给女谍的“洛加修道院行动”又是什么阴谋!这会不会是楠本和彦秘密来南京的目的?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九章 调整策略

白世唯陷入沉思,如若修女间谍口中的“洛加修道院行动”与楠本和彦有关,那他的行动计划将面临改变!

他必须立即将新的线索汇报给上峰,请上峰暂缓刺杀楠本和彦的行动。只要彻底弄清“洛加修道院行动”,这条毒蛇还在自己的监视下,他便随时可以执行刺杀计划。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下暂时留下楠木和彦的活口,比单纯刺杀他有更大的价值!

迅速调整行动策略后,白世唯立即返回中央茶馆,取了自己停在茶馆门口的军车,连忙赶回特务处本部。

而此时夜色旖旎,在中央茶馆隔壁的一间欧亚西餐厅,宋博森以赔罪的名义请郭人美、金艺娜二人在餐厅吃晚餐。

宋博森特意选了一个环境优雅的包厢,三人坐定。金艺娜特意把郭人美安排在中间,宋博森感激地看了金艺娜一眼。

他优雅地打了个响指,白俄经理拿着菜单殷勤地迎了上来,大致问过各自的口味,他点了三份牛排。

餐厅服务生在上过一道餐前开胃菜后,徐徐端来他们点的正餐,服务周到地为他们摆好餐盘和刀叉,然后微笑道,“先生、小姐,请慢用。”

金艺娜望了一眼暗金色、散发着丝丝孜然和黑胡椒香气的煎牛排,顿时觉得挑起味蕾,她深吸了一口香味,赞道,“嗯,感觉这道西冷牛排做法很纯正。”

宋博森笑了笑,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拿起刀叉,文雅的目光看着郭人美:“亨利八世在品尝过牛排的美味后,把牛排封为爵士,中文译为西冷牛排。它可算是牛排中的经典,人美,请品尝。”

郭人美僵硬地笑笑,客气而不失礼仪地吃了一小块,便味如爵蜡地放下刀叉,心中莫名的烦闷让她无法排解,面对宋博森的执着追求和闺友的有意撮和,她只好打太极。

喝完香槟,双方的气氛依然没有升温,金艺娜着急地看着,忽然,想到一个好玩的办法,正好试探试探郭人美。

她神秘地笑道:“人美,喝酒要行酒令才好玩,有没有玩过真心话游戏?”

“真心话?”郭人美一愣,但随即猜到金艺娜的意思,她尴尬地看了一眼宋博森,眸光直射进对面那道如深渊般晦暗不见底的深瞳。

宋博森抿唇笑了笑:“人美,游戏而已,就当解解闷。”

郭人美点头,问道:“掷骰子还是出牌?”

金艺娜说着游戏规则:“掷骰子!输了,赢家可以任意出题。”

宋博森和郭人美表示赞同。

很快,金艺娜向餐厅经理要了一副骰子,只见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快速地摇动骰子,然后轻轻一掷,落下后一看,得数是五点,她自信地勾唇:“博森,该你了。”

宋博森淡然地拿起骰子,长指轻轻一掷,骰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而落下后,得数却是两点。他摇摇头,一副待宰的表情:“艺娜,我输了。”

“说出你的真心话吧!”金艺娜笑道。

“随你问吧。”宋博森脸色的表情十分坦然。

“目前为止,你有没有碰到喜欢的女生?”金艺娜开口问。

“有。”

“她是什么类型的?”

“清纯而睿智,神秘而坦荡。”

“你和她是一见钟情吗?”

“从第一次见她的那一刻起,我便动情。”

郭人美一愣,她始料未及,宋博森会这般旁敲侧击。

接着下一轮,这回由郭人美掷骰子。郭人美掷了个四点,宋博森笑笑,他玩味地拿起骰子,轻摇几下,不多不少,正好五点,这回他是赢家,可以由他向郭人美提问。

宋博森勾唇淡笑,骨节分明的大手,伸手拿过一旁的咖啡,沉着的眸光,淡淡地落在郭人美明艳的脸上……

“你心里是否有所属?”宋博森问,然后穷追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郭人美。

郭人美秀眉微微蹙起,目光黯然道,“也许有。”

宋博森眉心沉了沉,眸色划过一丝哀伤,他抚着玻璃杯的边缘,低哑地问:“那他是不是你的良人?”

郭人美目露窘迫,而宋博森目光紧逼,气氛有一丝凝滞。

“呃,人有三急,博森,人美,你们先聊着,我去个洗手间。”郭人美有一丝困窘,这时,金艺娜借故离开。

“人美,那个女孩,我会一直为她保留位置,如果她过得很幸福,我会默默地关注她,无条件的想要为她去做点什么,呵护她,因为,既然不曾拥有,那么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宋博森款款深情,是一个女人都会融化在他那样的柔情。

郭人美思索了片刻,艰涩地对宋博森说道,“博森,何不尝试接受一段新的感情?艺娜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她单纯、善良、坦荡,人又长得漂亮,家世也好……”

“郭小姐!”郭人美意思还没表达完,突然被宋博森打断:“你觉得我是一件礼物,你不喜欢,就可以转送给别人?”

郭人美思绪如麻,内心混乱地起伏着。

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咬着唇握紧着手里的玻璃杯,指尖因为微微用力,泛着白。

沉默中,宋博森敛了敛情绪,他深吸了一口雪茄,吐出一口浓雾。

郭人美就要站起来离开沙发,手腕却被他的大手握住了,微凉的肌肤如玉一样润泽,触及她手腕的肌肤,就像一股奇异的电流蔓延她的心田,她微微一震,耳畔响起他温润的声音,“人美,你是在回避我吗?”

郭人美不敢直视他的眼波,脸上窘迫,“博森,对不起,我心里已经有爱慕的人,我们没有缘。”

直视了几秒,感觉到她的手在一点点抽回,宋博森眉心沉了沉,很快,剑眉处的黯然又散开,他松开她的手,歉意地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我没有克制好自己。”

郭人美尴尬地笑了笑,羞红的脸娇柔可人,却不敢对上那道暧昧的视线。

“我去把艺娜叫进来!”

这一次,宋博森没有阻止,他看着她走出包厢,自嘲地一笑,用力把手里的雪茄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章 自有主张

宋博森、郭人美和金艺娜三人从欧亚西餐厅出来,三人站在街口道别。

“人美,我送送你和艺娜吧。”宋博森执意道。

“不用了,我和艺娜正好逛逛新京百货。”郭人美婉言拒绝。

“是啊,听说新京百货公司来了一位‘水仙花皇后’,她学历高、漂亮,又抛头露面,很吸引男性顾客,各家小报倾力追逐的对象。我要去一睹芳容,看看是不是比我们人美还漂亮?”金艺娜胡诌道。

“艺娜,我看你是想试那件白狐皮草吧?”郭人美掩嘴笑道。

“博森,你先走一步吧,我和人美慢慢逛!”金艺娜点头,对宋博森说道。

“好,那路上注意安全!”

挥手后,宋博森钻进奔驰轿车,很快回到宋记公司。刚来公司处理事务,这时,老宅那边来了紧急电话

“少爷!老夫人说她病重,叫你赶紧回一趟宅子!”

“张嫂!我娘身体一向健朗,到底怎么回事?”宋博森满腹狐疑。

“这老夫人叫我这么说的。”张嫂本分地说。

听出了女佣的话意,宋博森知道又是母亲找托辞叫他回去相亲,他都厌烦了!

“少爷,你要不回来一趟,老夫人那儿我可交不了差,你就体谅下张嫂吧!”女佣央求道。

“好吧,明天我回老宅一趟,到时叫老余开车回来吧!”宋博森无奈地答应。

翌日下午,宋博森坐在奔驰轿车后座,一脸紧绷,司机老余快而平稳地驾驶,沿着一道道蜿蜒的柏油马路,驶向宋宅。

宋博森心猿意马地看着路边一闪而过的树荫和花丛,温润的脸庞掠过几丝烦躁。

下车后,他立刻被守在门外的张嫂迎进内堂,他眸光一扫,只见自己母亲正与一名举止气派的中年妇人端坐在软缎沙发上寒喧,沙发下首还坐着一位时尚靓丽的名媛。

她们徐徐品着茶。气氛亲切,还能不时听到她们欢快的笑声。宋博森低头快步走上楼,他不想尴尬地被母亲当面说亲。

“博森,博森!回家了怎么不见见客人?太失礼了!快来见过谭伯母和她的掌上明珠谭梓萌小姐。”宋太太见儿子想开溜,脸色有些不悦,她连声叫住。

宋博森只好硬着头皮从旋转扶梯下来,显得局促地向谭太太母女一一问好。

问候后,他正准备找个茬开溜,他母亲把他留下,向谭太太陪笑道:

“让博森陪梓萌到后花园逛逛。他们年轻人可不喜欢陪着我们老婆子喝这苦味的茶汤。”说完,他示意儿子走向谭梓萌。

宋博森一向不违逆他的母亲,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温文而雅地走向默默坐在一旁的谭梓萌,客气地说道:“谭小姐,我陪你去我们家后花园看看吧,园子虽然不大,但也十分雅致。”说完,他绅士地伸出长臂。

偷瞥了一眼,谭梓萌被眼前风度翩翩的宋博森完全慑服了。她欣然起身,欣喜地挽上宋博来的手腕,大大方方,昂首挺胸,姿态优雅。

“看啊,谭太太!这俩人多般配啊!”

看着宋博森和谭梓萌的背影,宋太太心满意足地对一旁的谭太太说道。

“是啊,是啊!如果这门亲能订下,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谭太太颌首道。

谭梓萌是闺誉良好的高官千金,长得又秀气,身材苗条,柔媚生姿,还弹得一手好琴,追求他的公子哥踏破门槛,可挑剔的她都不甚满意,这日一见宋博森后,他的气度和尔雅,让她芳心暗许。

后花园中,宋博森客气地指引着谭梓萌看观赏着园中的山石花木,一只学舌的鹦鹉逗得谭梓萌咯咯笑,笑声如银铃般脆耳。

宋宅的佣人们看到少爷跟这位小姐的丽影,在身后啧啧称赞:

“花配花,柳配柳,这真是般配的一对啊!”

谭梓萌听到宋宅下人的议论,顿生欢喜,她得意得瞅了一眼身旁的宋博森,只见他瞬间有些心不在焉,黯然出神。

“宋先生,你有心事?”

“呃…没有。”被谭梓萌打断情思的宋博森尴尬一笑。

“可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你有心事?”谭梓萌试探地问。

宋博森一怔,自己的心思竟然被她看穿几分?

他暗忖着这位谭家千金,不作态,不拘泥,倒也有几分可爱。如果作红颜知己,在她面前,他会倾囊相诉,可他深知母亲的用意,故而缄口不谈。

领着谭梓萌游了半个钟点的园,便到了晚餐时间,宋家为谭家母女准备了丰盛的晚宴。

宴席散了后,宋太太指派佣人退下后,留下儿子与她一起品茶,她咂了一口茶,饶有深意地问宋博森道:“博森啊,这谭家的二千金可还满意?”

“一般,与我理想中的伴侣还有些距离。”宋博森否定道。

“博森!你是犯糊涂了吗?!谭延甫可是首都警备厅宪兵司令,他的掌上明珠,是谁都能高攀得起么?娘就跟你明说吧,这门亲是你爹亲自定下的,我们家的棉花生意如果有谭司令罩着,肯定能在南京打下码头,何况这谭家无论声望、地位都不在我们宋宅之下,谭小姐样貌才情也配得上你,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宋太太态度强硬。

宋博森涩然一笑,“我们宋家是上海有名的棉花大亨,难道还要拿我的幸福去讨好一个宪兵司令?”

“这么说,你看不上谭小姐?那个女孩哪点配不上你?”宋太太母脸气得猪肝红。

“儿子自有选择,我钟情的女孩,不论家世、门第,即便平凡人家的女儿,只要互相吸引、心心相印。你给我介绍的,我不同意!”宋博森坚持自己的选择。

“博森,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不听爹娘的主张,你迟早会后悔!”张太太气得捶胸顿足。

宋博森薄唇烦躁地一掀,迈开长腿离开老宅,回头对他母亲冷冷地丢下一句,“明天我就去一趟南洋,那边新公司业务繁忙,婚姻的事,我自有主张,不劳烦娘操心!”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零一章 谭家兄妹

翌日上午,宋博森订好了去南洋的船票,穿着一身笔挺的棕色斜格子西服,提着藤条箱正准备跨出宅子,这时,迎面撞见昨日见面的那位谭家千金。

宋博森一愣,未想到谭小姐竟如此主动,他见谭梓萌手里提着几包百品斋的点心,迟疑地问:“谭小姐,你这是?”

谭梓萌俏皮地笑笑:“宋先生,怎么不欢迎我吗?我听伯母说你今天就要去南洋,所以想来送送你。给你买了几包可口的点心,路上可以垫垫肚子。”

“谭小姐如此客气,宋某有些惭愧。”宋博森客气道。

“你几点走?”谭梓萌着急地问。

“十一点的邮轮,现在差不多就要动身。”宋博森看了眼停在宋宅门口的奔驰轿车。

“那我送你去码头吧。”谭梓萌不由分说,拉开后座车门,提着糕点已经坐上了宋博森的轿车。她往里坐了点,甜笑着向车外的宋博森招了招手,反客为主道:“宋先生,上车吧!”

宋博森又是一愣,他耸耸肩,唇边勾起一笑,修长的身躯一弯,提着藤条箱钻进后座。

“老余,开车吧!”宋博森对司机开口,之后便是沉默。

“宋先生,南洋好玩吗?”谭梓萌有意打破沉默,兴致勃勃地问。

“那里自然景色和人文景观都不错,尤其是商旅繁盛,适合经商。”宋博森答。

“是吗?我也听说南洋气候好,风景美,希望有机会可以跟宋先生下南洋逛逛!”谭梓萌主动道。

“谭小姐养尊处优,恐怕不适应那边的饮食。”宋博森笑笑。

“不会的,只要跟着宋先生,你能吃什么,我就能吃什么!”谭梓萌目露无辜,咯咯一笑。

她默默观察宋博森,欣赏他的文雅和风度,她从他眼底的专注,推测他是一个对感情专一的人,但又是一个偏执的家伙,如果不能走进他的内心,就是一座火山,没有足够的炉温,也无法融化他冰川般冷淡的心。

她没有恋爱经验,却像一个情场老手,她清楚地知道要赢得这个宋博森的青睐,就要有十足的耐心和孜孜不倦的热情。

谭梓萌打定主意,这个宋博森她追定了!

宋博森只是抿唇文雅地笑笑,不再表示。郭人美就是他心中一朵吹不散的白莲,永远荡漾在他的波心,而谭梓萌就如一朵怒放的茶花,开得恣意,却又显得几分俗气。

面对宋博森冷淡的反应,谭梓萌丝毫不在意,她依然兴致不减地问东问西。宋博森客气地应付。

到了下关码头,谭梓萌将宋博森送上渡江汽轮后,悻悻地回谭公馆。

“小姐,老太太叫你过去吃点心呢。”一回到谭公馆,老佣人李妈特意来请。

“你下去吧,我知道了。”谭梓萌像泄了气的皮球,懒懒地说。

“梓萌,快去吧,去晚了,惹你祖母生气,何必?”屏风后面传来谭太太的催促声。

“是,娘。”谭梓萌俏皮地笑。

谭梓萌重新梳妆,穿上淑女的小洋装,去北厢房请安。一早一晚去老太太那边溜个转,是她每日必修的功课。老太太年过七十,福态端详,不问后院诸事,虔诚念佛,一切交由谭太太主事。

谭梓萌打扮得体后,走出自己厢房,去后院的老太太那边请安。

谭公馆是一座五重四院,亭阁水榭,九曲回廊,步过一片清幽的竹林,林子尽头便是老太太的北厢房,后面还连着一个小佛堂。

谭梓萌正欲掀帘而入,身后突然窜出一个瘦高的人影,她惊得往回一看,张嘴骂道:“原来是你这个猴精,吓本姑奶奶一跳!”

“才比我大两个月,还好意思自称姑奶奶?”被谭梓萌开骂的人是谭梓萌同父异母的弟弟谭小峰,谭司令二姨太的儿子。这是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整天穿街走巷,是家小报记者。

“说吧,什么好事?”谭梓萌柳眉一皱,她知道这家伙找上来没什么好事。

“姐,借我点儿,最近应酬多,手头有点紧。”

“大哥有的是钞票,你何不问他要?”

“大哥那尊神,我这小鬼敢在他面前念经吗?”谭小峰吐嘈。

“谁又在背后编排我啊?”一位身材欣长的男子从房内走出。只见他一身戎装,风度潇洒,龙眉胆鼻,英气威武。

“是他!”

“是她!”

俩人异口同声,互指对方。

“好啦,你们还顽皮。都进屋吧,祖母都等急了,就差你们开饭。”

听完老大训诲,两人鱼贯而入。

“祖母,我们来请安了。”谭梓萌伶俐地开口。

“好,都快入席吧,士敏,叫李妈开饭。”老奶奶慈眉善目,指派身边侍立的长孙张罗开饭。

谭士敏,年纪二十四岁,为国民政府军第87师259旅517团少校副团长。第87师于1931年由原国dangjin卫军第1师改编,是中央军三大德械师之一。

谭士敏在人前八面威风,在祖母面前,是一个孝顺的孙子。

“祖母,您尝下孙子为你点的菜是否合口?”他细心地为老太太摆开杯盏碗碟,给她碟子里夹了一筷竹荪脆丝,又往汤碗里盛了一勺珍珠肉丸汤。

“你早些给祖母娶回孙媳妇,就不用你亲自侍候了。”老太太对孙子说道。

“是啊,哥,我嫂子要进了门,家里就热闹了。”谭梓萌附和祖母道。

“哥真娶了嫂子,看你还敢在家称霸王?”谭小峰嘀咕道。

“对啦,那宋家的少爷人品如何?”老奶奶慈爱地问。

“祖母,哥还未娶,我还小呢!”老太太见孙女避实就虚,就挑明道,“我可听说宋家少爷仪表堂堂,慧琴都带着你登门造访了,还瞒着祖母呢?”

“祖母,您就别臊我了。我是中意,可不知道人家是否稀罕我呢?”

“要把这位宋少爷请到我们家,让祖母看看是哪般的人品,竟然连我的孙女也敢不稀罕?”

“士敏,这个准妹夫你亲自去请!”

谭士敏咳了一声,低眉偷笑。

谭梓萌急道,“不行,不行!祖母,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时,大家齐笑,谭梓萌脸羞到脖子根,但心里想到意中人,哪怕听到他的名字,心里都乐滋滋的。

谭梓萌虽刁蛮任性,识人却独具慧眼,对待心仪之人,她没有扭扭捏捏,喜欢便去争取,即使倒追,那又如何?她知苍天不负有心人,也不负有"qingren"!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零二章 谭家祸心

谭家午宴后,孙子辈散去,谭司令的妻妾们过来北厢房向老太太请安。

年轻的三姨太二十出头,一袭嫣红的牡丹旗袍包裹她玲珑高挑的身材,据说是北平人,是谭司令在逛北平的一等妓院时一眼相中,带回南京纳为三姨太。她手里端着一青花瓷碗燕窝,乖顺地说道:“娘,延甫前两日得了几只血燕窝,交待我炖给娘滋补,今日我下厨房为您在小炉上炖了,您尝尝我的手艺?”

老太太暖心道:“青萍啊,想不到你不光恭顺,听慧琴说,你协助她管家这手段也老练得很!”

“娘,这是大姐有意栽培我!其实这管家,不外乎两条,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再刁钻的佣人也会服服帖帖。”

老太太颌首称赞:“慧琴,瞧着吧,你就是缺少青萍身上这股子泼辣劲,才会被佣人暗地里偷奸耍滑。你们不知佣人鬼得很,主家稍不留神,厨房里一只鸡都要给偷去半边!”

谭太太一听,雍容圆润的脸上显出不悦,这是老太太在含沙射影,暗示她软弱,让各房佣人钻了空子,虚报账目,挪用公款公物。

听老太太指责大太太,二姨太缄嘴了,她鬼精得很,犯不着和正得宠的三姨太结下梁子,这原配大太太不过是司令当神位一样供着,掌家的大权迟早要被这强干的三姨迟早她眼睛可不是瞎子。

“咳咳……”二姨太装咳嗽,把话题转移床第之事,“三姨太,你年纪轻,正如狼似虎的时候,可延甫毕竟知天命,你还是要爱惜他的身子啊!”

三姨太脸一冷,绵里藏针:“二姐,你别取笑我啦,老爷一个月有一半的时间上你那屋,我们还不是彼此彼此?”

“够了!老太太要清静,你们争风吃醋,成何体统?都散了吧!”谭太太威严地一喝,拿出大大太气势,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向老太太商议道:“娘,士敏这孩子,也该给他物色物色了,这孩子总是说早,这要不抓紧,出类拔萃的姑娘都要被挑光了!”

“惠琴啊,这可是正事,你做娘的要多操份心!这南京体面人家,你要多打听打听?家世稍微差点也没关系,只要女孩儿品貌上乘、乖顺懂事、好生养,其他好说!”老太太点头道。

“娘这么说,我就多留心了!这孩子都当副团长了,一点都不着急,总说什么倭奴不除,何以家为?我看蒋总司令要给颁一个爱国勋章!”谭太太明贬暗褒道。

“我们谭家的子孙没有一个孬种!不愧我的好孙子!”老太太自豪道。

谭太太亦一脸欣慰,和老太太又说了会体己话,便去忙一儿一女的婚姻之事。

三姨太何青萍回房后,觉着无趣,便叫男佣搬来一张大理石圆桌,光滑铮亮的石面上,铺着一堆金色的细沙。她修长葱白的手臂扬起,细沙从她柔荑般滑嫩的指尖流下,像下起一场沙雨。不一会功夫,只见她手指在沙间迅速滑动,如蛇行草上,燕子拂柳,蜿蜒曲折,龙飞凤舞,一座座山川城郭,城市建筑,深街小巷,袅袅炊烟,鸡飞犬叫,赫然描绘在一张琥珀色的石面上。

玩了一个下午,到了晚餐时间,她摘下白纱手套,葱白的手指染着猩红的指甲。她看了看壁挂上的石英钟,时针指向六点整,冰冷的唇角勾了勾,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妖媚的笑纹。

“三姨太,厨房给您特地热了莲子百合汤,您现在要不要用?”女佣恭顺地问。

她伸手往楼下挥了挥,示意女佣退下。她锁好房门,冷厉的目光落在垂着深色窗幔的窗台上,一只信鸽子正“咕咕咕咕”地啄着窗台上洒下的面包屑。

她快步上前,捉了鸽子,从鸽子细嫩结实的腿上取下了套牢的纸条,展开看过之后,艳丽的嘴角挂着冷笑。

她转身从沙发椅的腿肚里掏出一卷带有字迹的纸条,迅速塞进绑在鸽子腿上的信筒,把鸽子往窗外一放。

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她恼怒地冲到门边,拧开把手,冷眼直盯盯地望着敲门的女佣,阴冷的目光透着审视,质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三姨太,管家送来两本账本,让你过目。”

“知道了,下去吧,没有我的交代,不要上来!晚上没胃口,我要睡觉了!”

“是,三姨太。”女佣下楼。

何青萍换好睡衣,奶白色的织花西洋裙垂在她白皙的脚踝,挽在脑后的发髻散开,一头波浪卷的秀发,波涛汹涌地披散在肩部两侧。

她微微张了张嘴:“喵呜,咪咪,咪咪?”

一只白猫听到她叫唤,从沙发底下钻了出来,在她脚边蹭。这只波斯猫是她传递情报、掩人耳目的重要工具。

“来,来,我的咪咪,到这儿来。”

白猫慵懒地跳到她怀里,她抚摸着猫背,白猫舒服地闭着眼睛,她抱着白猫出了客厅,往院子里闲散地走去。

墙角的白蔷薇在微风下拂来淡淡的清香,让她恍惚记起了富士山的樱花,在来中国之前,每年樱花盛开的季节,父亲就会带她登上如雪的富士山赏樱花,那白茫茫的花海,飘落在双肩的花瓣,像雾一样轻灵。

花丛里震荡了一下,怀里的白猫嗅着鼠类的气味,迅速跳下她的怀,像闪电,扑入花丛。

她警觉地朝谭延甫的书房观察,见暗黄的窗纱下投下几道人影。

她竖耳一听,凭着间谍的敏感,下意识地蹑足闪到窗下。

窗下杂着一大丛带刺的仙人掌,她窜入仙人掌中,尽管万分小心,手上还是扎到几根尖利的细刺,她不禁痛楚地低吟一声,这细微的声音,在寂静一片的夜色中,还是清晰地传入谭延甫的耳膜。

谭延甫快步走到窗边,猛地掀开窗帘,见深沉的夜幕下寂静一片,一只白猫从花丛中窜出,嘴巴刁着一只死鼠,得意地喵呜了一声。

“原来是只猫,吓老夫一跳。”

谭延甫胸口松了松,自言自语地回到办公桌前,继续与几名属下密谈。

“接参谋本部作战厅密电,中日形势严峻,必然开战!我们首都警备厅宪兵司令部也要提前做好应战准备,全力支持蒋总司令”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零三章 女地下党

“噢……不哭,不哭,我的小思仁饿了,娘就喂你吃奶。”

在娘家小住的谭家大千金谭竹君一边说着,一边解开斜襟短褂,听着孩子咕噜咕噜的喝奶声,她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幸福和满足。

她是谭延甫的长女,年二十二岁,其夫李克仁为第5军第93师副师长。

第5军为抗战时声名显赫的部队,曾编入中国远征军进入缅甸作战。抗战胜利后为“**五大主力”之一。1949年于徐蚌会战中被歼灭,后重建并逃至金门。

“大少奶奶,您的奶水真饱,别说奶一个娃,就是奶一对双胞胎都够了。”

从夫家带来的贴身女佣春桃一边收拾着孩子的寝具,一边笑着说。

“这还多亏发奶的时候,有个催乳的方子,厨房炖的那些鸡汤、鱼汤,现在奶水发起来了,就是平常的饮食,一碗开水喝下去,奶汁也是源源不断,这不,一天下来,我就换了三件胸衣。”

“大少奶奶,什么方子?”春桃一点也不害臊,充满好奇的问。

“等你将来嫁人生孩子了,我再传授你。”谭竹君点了一下春桃脑壳,淡淡一笑,“把你的穷根追底用在观人上,你就长进啦!”

谭竹君早年受同学林照南的影响,思想逐渐转向红党,随后加入了红党,利用本人特殊身份,收集情报,她的夫家老屋亦成了南京地下党秘密联络点。她这次回娘家也是为了打探国党《京沪杭作战方针及bingbushu》等军事情报,凭着特工嗅觉,发现父亲的三姨太行踪诡秘,便派了春桃暗地跟踪。

“噢!”春桃叹了口气,“大少奶奶,那个三姨太诡得很,每次她都跟隐形人一样,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真不知她最后去了哪里。”

她知自己眼力劲差,跟踪了何青萍几次,都被她轻易地甩脱了。

“看来她很警觉,不会轻易让人盯梢,你去看看,她屋的丫头在不在,让她悄悄来我房里一趟。“

“是,大少奶奶。”

一盏茶功夫,三姨太房里的丫头被春桃领到谭竹君跟前。

“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凤喜,你能不能帮我们谭家一个忙?“

“大小姐,我……我能做些什么“

“你不用担心,事情其实很简单,你只要帮我盯紧了三姨太,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置办了什么、带出去什么,凡是关于她的一切行踪,还有她的癖好,你都报告给我。”

“大小姐,三姨太出门从来不带我,都是独来独往,我不知道她的行踪。我觉得她有点神秘。”

凤喜面有难色,她细细的柳眉拧成一个结,她暗自思索大小姐的目的。

“你只要盯紧了,时间久了,她自然会松懈,你要努力取得她对你的信任,她自然会交代你办一些事。”

“知道了,大小姐。没别的事,我就先回那边了。”

“等等,你刚才说她有点神秘?”

“记得数日前,三姨太让我从江苏路的阅微书院借了一本书,原封不动地归还,下次又借了这一本书,还特意跑去书店亲自归还,也不见她看书,但对那本书有特殊的癖好。此外,她要办的事从来不假手让我们下人去跑腿。有一次,我给她收拾床铺,发现她被褥下压着一件黑色的夜行衣,我还以为房里遭了刺客,后来她自己说是她的练功服。”

“看来你是个有心的姑娘,观察得很仔细。凤喜,我交待你的事,你千万要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说,否则有性命之忧。”

“大小姐,我不怕冒险,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但是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让我监视三姨太?”

凤喜不愧家境没落之前,读了几年私塾,冰雪聪明的她觉察出谭竹君交待她办的事,绝非简单。

“我怀疑她的身份,也许是东洋女间谍,她想刺探我们国家的情报,帮助日军蚕食我国领土,企图让我们民族亡国灭种!”

“大小姐,我懂了,我会小心行事,不会让她轻易得逞!”

谭竹君欣慰地点头,凤喜按吩咐行事。

这时,一封从第5军驻地寄来的家书拿在春桃手中,她高兴地从屋外跑进来拿给谭竹君:“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大少爷寄信啦!张诚从李家刚刚送过来的!”

“留张诚吃晚饭了没有!”谭竹君激动道。

“他说李家那边事儿多,要赶回去向老爷子复命!”

谭竹君点头,她手抖地接过信封,撕开信笺,坐在椅子上读着丈夫李克仁四个月前写的信。

竹君吾妻:

一年未归,甚念!思仁蹒跚学步了吧?等我归来,我想女儿应该会懂得叫爹了。年幼的她,并不知道他的父亲历经一场激烈的战役,九生一生,来信见详。

民国二十五年三月二日,中央军抽调11个师在赤军湘鄂赣边区打响围歼战。我率部在北面,担任主攻的重任。

战斗一打响,qiang炮声地动山摇,看到硝烟吞没了整个鱼嘴峰。天空中战机像一群黑乌鸦一样在天空投弹,不时有战机被敌军重机qiang击中,呼啸着冲向地面后baozha。

这些赤军比中央军更为熟悉战术,这一场打得十分艰难。

战地青壮年主动援助赤军,帮运送军粮、弹弹和抬送伤员等等,我军汗颜,鄂北偏寒,战斗在黎明打响。

两军在紧张地对峙中。鱼嘴峰的沟壑填满了两军将士的尸体,树上、石上沾满碎肉,土地都被鲜血染红了!中央和赤军的争斗,为的还是天下,这兄弟间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当我们的兵力都耗费在内斗、内耗上,等日本人羽翼丰满,图谋侵占中国之时,我猜蒋校长也要急得提裤子啦!

遥想当年我和江绍、曾湘、苏云几个黄埔同期好兄弟,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终因政治主张不同,各为其主,虽难免将来兄弟战场操戈!

中央军在江西一带的清剿也是处处受挫,可见,当前中央军各处分散兵力,将来政局和军事堪忧。

晚上,山边挂上冬日凄冷而美丽的残月。在这美丽的残月面前,震耳欲聋的qiang炮声和山间升起的峰火狼烟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经此一役,中央第五军的战斗实力大为加强,战斗装备也蔚然改观。

身为军人,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每每想到你和我们的思仁,英雄嗟泪,铁骨柔情,亦是肝肠百折。不知你和孩子在家中尚好?犹念。

所幸,中央军部已将我派往徐州驻扎,不日我将开拔,我们夫妻即将重聚。勿念!

挚爱你的丈夫

克仁

民国二十五年深冬

谭竹君读着丈夫的信,知道国党在江西的清剿受挫,甚为欣慰,丈夫爱国,厌恶内战,是时机把他争取过来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零四章 破解行动

深夜,南京特务处本部情报二科副科长办公室。

此时,白世唯高大挺拔的身躯坐在灯光下,电灯光映照着他英气而冷峻的脸阔。

昨日,他跟科长向礼兵汇报了洛加修道院的修女间谍情况及疑似与楠本和彦有关的“洛加修道院行动”,向科长立即向唐处座汇报这条情报线索。唐处座斟酌后,决定采纳白世唯的建议,延迟猎杀本和彦的行动计划,待摸清“洛加修道院行动”的具体计划,再根据情报价值,最后定夺刺杀楠本和彦的时机。

与此同时,白世唯通过特务处在日本军方潜伏的内线,调取了楠本和彦的资料,发现了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令他意外的是,楠本和彦与国民政府junshiweiyuanhui调查统计局一处的少尉译电员郭人美有亲戚关系,郭人美的母亲木村井子与楠本和彦是表姐弟,而郭人美便称楠本和彦为表舅。

这条关系线运用得好,便是接近楠本和彦、摸清“洛加修道院行动”、甚至诱杀楠本和彦的重要手段。只是牵扯到郭人美,他有些犹豫,对于郭人美的爱国之心,他毋庸置疑,但毕竟是表亲关系,又是她的长辈,她会不会顾及母亲感受,心慈手软?

若不能确定郭人美心之所向,这一招将是险招!

白世唯俊眉紧锁,左右权衡,思索着最佳行动方案。手下几位队长、副队长沉住气地等着副科长的行动部署。

“马队长、袁队长,你们监视日本驻南京领事馆一天半的情况怎么样?”白世唯深邃的目光注视着马鸿和袁兴。

“回科长,我们监视到现在,还未找到有价值的线索,目标藏身在日本领事馆,未见他离开领事馆出来活动,而领事馆戒备森严,内设警察署,有一百多特高课,我们很难潜入领事馆内部探听,所以我们还未发现目标的行踪。”马鸿有些沮丧地向白世唯汇报。

“刘队长,你那边的情况?”白世唯接着问刘子衿。

“回科长,我和林帆、许峰伪装成泥瓦工,被修道院主事的老师修女招进里面做事,王煌就留在修道院外面监视点,我们利用做泥瓦活的间隙,摸清了修道院的内部构造和修女人数。据我们观察,里面地形复杂,有一个十分隐秘的暗室,暗室门口有修女把守,我推测极有可能是修女间谍存放发报机和密码本的地点。修女人数大概有三十二人,其中行踪诡异的修女有四人,有一个修女离开修道院,出了中华门,去了大报恩寺,王煌暗暗跟踪这名修女后,发现她在一个山丘附近独自转悠半天,具体目的不得而知。”刘子衿汇报道。

“去了大报恩寺?”白世唯一听,立即引起警觉,他知大报恩寺毗邻金陵兵工厂!

也许此修女间谍的探查目标便是军政部兵工署直辖的金陵兵工厂!

据他了解,金陵兵工厂内有各种武器储备,还有一定数量的迫击炮,同时制造武器、danyao、装备和军械修理,有一个营的士兵在此驻守保护。

此时兵工厂已按德国兵工署赠送的mg08图纸,已造出二四式重机qiang,开始制造82迫击炮,主要产品为马克西姆重机关qiang。厂内有员工四千人,有翻沙场、机器场、钣金场、火炮场、无线电器材场、qiang场、鞍具场、军鞋场、营造场,主要任务是修炮、修qiang、修理无线电,其次是生产马鞍、军鞋。八一三上海抗战事起,日机屡次轰炸南京,兵工厂也被炸数次,器材人员均有损失,金陵兵工厂被迫西迁重庆,五千余吨的机料,器材,用火车、汽车、轮船、木船分四路运往汉口,原址被日军占领。虽然主要机器和人员均已西迁,但厂房仍在,日军占领工厂后,先后被日军高桥部队、高森部队、贵志部队、稻田部队、松尾部队等驻营,这些日军将中国各地劫来的机器,运到厂里安装,强迫贫民、妇女和童工做工。直至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金陵工厂重新迁回首都南京,日军松尾部队将兵工厂移交南京国民政府。

白世唯思维明朗,可见修女间谍是想探测兵工厂的具体方位以及生产的武器、danyao、装备型号和种类。由于兵工厂附近有中**队驻营,她无法接近,只能在大报恩寺转悠。

日谍的目的很明确,一次无法得手,定然不会放弃,还会继续对金陵兵工厂进行探测,那么他必须盯紧那个去大报恩寺的修女间谍!

也许,这个修女间谍是解开“洛加修道院行动”的一把钥匙!

他决定改变思路,在兵分两路的基础上,由马鸿、袁兴继续监视日本驻南京领事馆,而刘子衿对继续监视洛加修道院。而他亲自行动,重点跟踪那个去探查金陵兵工厂的修女间谍。

他勾唇一笑,对众位队长、队副立即下达行动命令。

“马队长,你们队继续监视日本驻南京领事馆,要捕获狡猾的狐狸必须有耐心,你们要沉住性子,楠本和彦带着特殊使命潜入南京,必然会有所行动!”白世唯目光沉稳地看向马鸿。

“是,科长!”马鸿回令。

“刘队长,你的任务也是继续监视洛加修道院!重点目标是那四个混在修女中的东洋间谍!你们将信号dingweiqi带过去,安排人在暗室附近日夜蹲守,看能否截获日谍的可疑电波?”

“是,科长!”刘子衿欣然领命。

刘子衿和马鸿、袁姗姗兴正要离开副科长办公室,分头行动,却被白世唯叫住:“好,你们各自行动吧,对了,刘队长,你让小齐换王煌继续在修道院外监视,叫王煌速来我这儿一趟,我要知悉跟踪的具体细节!”

“是,科长。”刘子衿疑惑地看了白世唯一眼。

“我准备亲自盯住这个去大报恩寺的修女!大报恩寺毗邻金陵兵工厂,也许兵工厂是她的真实目标,我要盯紧她,她将是我们pojie日谍行动的一把金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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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山中反谍

次日拂晓,白世维赶到洛加天主堂,与队员王煌、小齐汇合,潜伏在天主堂六十米开外的灌木丛和杂草中。

大约上午十点,天主堂紧闭的木门传出一声吱哑响,三双敏锐的眼晴立即扫向打开的木门。

一个全身黑色修女袍、只露出一双机敏眼睛的修女,快步跨过门槛,她谨慎的目光往四周一扫,然后往西边中华门的方向低调而静默地疾行。

“科长,就是她!昨天去大报恩寺的那个女间谍!”王煌激动地指认。

“我也认出了,是这个修女!”小齐也兴奋地出声。

白世唯点点头,犀利的目光盯住修女瘦削的背影,勾唇一笑道:“好,我亲自追踪这个目标,其他目标你们继续监视,与刘队长注意配合!”

“是,科长!”

白世唯目光示意,王煌、小齐二人立即隐入低矮的灌木丛,与周围的草色融为一体。

白世唯跳出灌木丛,立即循着修女行走的方向,远远地坠上修女。

追踪了半个钟点,只见修女出了中华门,往大报恩寺的方向疾步前行。

白世唯不动声色地紧跟,不远不近地坠着。这个女谍的步伐有些凌乱,她时不时地往身后扫视,目光却毫无章法,白世唯压低头上的鸭舌帽帽沿,微微侧身,躲过女谍的视线。

走至大报恩寺,女谍稍作停留,便转向东南方向的一座海拔两百米的山丘。这座荒山并非金陵兵工厂的方位,与兵工厂的方位可谓南辕北辙,白世唯有些看不透女谍的章法,他只有继续盯紧女谍,跟着她入山,探个究竟。

在山里转悠了半日,女谍似乎漫无目的,她不急着寻找什么,也不急着出山,让坠在她后头的白世唯愈发看不懂了!

白世唯抬腕看了一眼英格手表,惊诧地发现已是下午四点,他不能再被动地被女谍牵着牛鼻子瞎转悠,他决定先发制人,将这女谍擒住,进行审讯。

正当他准备抓捕行动,这时一场大雨倾盆而至,豆大的雨水敲打着周围的树叶,瑟瑟作响,他见女谍狼狈地躲雨,朝一条掩映在老树枝丫下的羊肠小道,步伐沉重地走去,临近傍晚,暮色深重,雨丝笼罩的山林,寒意十足。

女谍此时面容狼狈,瘦挑的身躯全部湿透,她听见前面有叮咚的水响,舔了舔干涸的唇,折下一根树枝,顺着那水声朝前面探去。

原来是一汪深泉,潺潺的泉水从山顶顺流而下,水质清澈而透明,女谍忍不住弯身去掬水喝。

忽然,一道劲风从她身边闪过,她惊吓地转身,不待她拔qiang自卫,一把冰冷的勃朗宁手qiang对准了她的脑门。

“你是谁?!”

女谍心里一震!她急忙回头,一抹高挺的身影正伫立在树荫下,一顶卡其色的鸭舌帽压住他的五官,她看不清他的脸廓。

白世唯冷笑一声,低沉的嗓音透着压抑的威势:“日本特务的死敌——南京国民政府情报特工!”

女谍脸色一白,她惊恐道:“不要杀我!我不是真心为日本人做事,我是台湾人,我也痛恨日本人!”

“台湾人?”陆晋川微微一怔,眸光怀疑地盯着女谍。

女谍咳嗽了声,怯怯的说:“我叫杨梦竹,代号玉砚,是日本驻南京领事馆三井须弥副领事直接领导的特工,三井须弥也是我的义父,在我和同胞姐姐五岁之时,抱养了我们,把我们送到日本陆军中野学校学习谍术,但我不想为日本人卖命,更不想害自己的同胞,所以我故意怠工,在这山丘转悠打发时间。”

白世唯浓挺的剑眉一挑,唇边滑过一抹诧异,他追问道:“洛加天主堂的东洋间谍给你什么任务?你在这个间谍小组是什么身份?”

“洛加天主堂有一个间谍小组,成员包括我有4名,组长是岛村樱花,她的代号银笔,还有2名是日本人松井美子和饭村纪子,她们的代号分别是狐和雀。我们的任务是执行洛加修道院行动,这个计划的核心任务是探查金陵兵工厂的地形、方位和生产能力、仓储的武器、danyao、装备型号和种类,日本军方获得这些准确数据后,这个兵工厂将成为日军炮轰的目标!”赵梦竹和盘吐出。

白世唯颌首,紧接着问:“楠本和彦与洛加修道院行动有无关系?”

“楠本和彦是谁?”赵梦竹蹙眉,她不确定地答道:“我与樱花组长是三井副领事直接领导的特工,楠本和彦我没接触过。”

白世唯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他敏锐地问道:“你的双胞姐妹在哪个间谍组织?”

“我的姐姐赵梦雪,受日本军方特别保护,她没有档案,她所有的信息对日本军方而言就是绝密,就是死也不会解密!我不知她的代号!但她与我选择了不同的人生,她心甘情愿为日本人卖命,认贼作父,完全忘记自己是中国人,忘记自己的亲生父母被日本人加害!”赵梦竹目光黯然道。

“假如有一天你们姐妹相遇,你会怎么处置?”白世唯扬起嗓音,黑眸里透出的锐利光芒似乎可以将人看得通透。

赵梦竹黯然垂下眼帘,坚定道:“如若她执迷不悟,做出对我不起中国人的事,我会杀了她!”

白世唯目光透着赞许,他深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日本人在台湾实施了亡华政策,主要手段就是同化中国人,废掉台湾报纸中的所有中文栏目,包括宗教信仰和传统节日,通通换成日本习俗。要求台湾人都说日语,穿和服,canbai日本神社!同时让年轻男性进入军队服役,就这样产生一批台湾籍的日本兵。随着日本在中国战场、太平洋战场、东南亚战场的深进,兵员越来越紧缺,为了补充兵力,日军四处蛊惑台湾人民参军,截至1945年,共有20余万人选择参军。进入战场后,这些人成为炮灰,通常被送往前线充当吸引火力,掩护日军的任务。

“你愿不愿意为中国同胞服务?”白世唯问。

“嗯!”赵梦竹看着他,眼眸里有隐隐的期待。

这时,昏暗的天幕突然划过一道犀利的闪电,紧接着一声巨雷从茂密的树林上空滚落下来!

赵梦竹猛地打了个寒颤,果然,倾盆大雨而至,她冻得瑟瑟发抖。

白世唯凝了她一眼后,将目光落在远处的一个可以避雨的山洞,沉声道:“先避雨!跟上我!”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零六章 收为麾下

赵梦竹跟上白世唯的步伐,冲上布满荆棘的小道,雨水打在身上,溅得生痛生痛的,抬手挡了挡头上的雨,朝不远处的山洞奔去。

赵梦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全身冻得瑟瑟发抖。

白世唯拾来一些干燥的树枝,将火生燃,对赵梦竹说道:

“过来吧,若不烤火,自己也会病倒的!”说完,他摘下鸭舌帽,拾起地上的树枝,拨了拨火。

赵梦竹坐过来,隔着摇曳跳跃的火光,总算看清楚了白世唯的模样。

墨黑的短发,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梁,紧闭的薄唇,浑身散发着冰冷与沉敛。

犹其他那双鹰隼的黑眸炯炯有神,隐隐透出的光芒锐利如寒芒,虽然偶尔道出关切的言语,却还是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似乎感觉到赵梦竹的目光,白世唯抬起眼眸,四目对视,赵梦竹立即将目光移开。他以为她是惧怕他,便收回目光。

“可以请您回避一下吗?我想换衣服!”赵梦竹迟疑了许久,这才开口说。现在她身上的修女袍全是泥水灰黑一片。

白世唯唇角勾了勾,很快就站到了山洞外。

赵梦竹这才脱下修女袍,晾在一旁。

“您可以进来了!”赵梦竹叫了一声。

白世唯进来,目光却凛冽而正直,他斜靠在干净的的大石头上,眼眸里有很多赵梦竹看不懂的东西,只见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拿着树枝在地面上划着什么。

赵梦竹一抱着双膝,扬着头,忽然问:

“我该怎么称呼您?”

“特务处情报二科白科长。”

他头也不抬,简练的道出三个字。

“噢……刚才谢谢您!”

白世唯看了她一眼,墨黑的长发散在肩膀两侧,脸颊上有灰土,看不清楚她的样子,只有一双眸子在熠熠的柴火中格外明亮。

“白科长,我能为自己同胞做点什么?”

“监视好洛好天主堂的女间谍,一有情呪马上道知我!”

“接头地点在大报恩寺。”

“以后你跟我单线联系,没有特殊情况我不会启用你!你的代号是归雁!”

“是,白科长。”

陆晋川点了点头。

忽然,烧得霹雳啪啦的柴火中传来几声咕噜声,赵梦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脸色尴尬。

待她抬头时,白世唯已经没有了踪影,她忍不住探出头朝山洞外望去,一片漆黑,雨水如断线的珠子一样从山顶的石块上滴答而下。

不一会儿,高大挺拔的黑影卷来一阵寒风,烧尽了的柴火被重新点燃,她看着白世唯手里拧着的软绵绵野兔,有些诧异。

只见他手一撕,一只兔腿被生生拔下,溅出满地的猩红,他熟练的用树枝穿起兔腿,蓝色跳跃的火光中,“吱吱……”声四起,扑鼻的烤肉香冲入鼻息,赵梦竹咽了咽口水。

兔腿烤得娇嫩,他递给她一只烤得金黄的兔腿,她猛地咬了一口,餍足一般的表情。

“还可以吧!”白世唯的话传来。

“这只野兔被猎人的铁钳夹住,我们运气不错!”

赵梦竹欣赏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尽管周身难以让人靠近,但是他的眸光始终坚定而清澈,让人看不到任何一丝的污浊,孤男寡女,就算防备心再重,也不得不此刻对他放松了戒备。

白世唯坐在石块上,望着跳跃的火光,面容冷峻。

赵梦竹也陷入十六年前的回忆。

“梦竹,叫父亲!”

温婉的日本女人弯下身体,抱起她,将她抱到中年男人面前。

也许是他神色太过冷凛,她竟然看到一他就吓得哭了,小小的身板颤抖着,一副很惧怕他的样子。

倒是另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很快就跑到他的身边,低声哀求他:

“父亲,父亲,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他挑眉,满意的笑,抱起叫梦雪的女孩,低声道:

“好,父亲带你去吃东西!”

后来,她们长大,却再也没有见过彼此,那个就像是患有自闭症的梦竹,被送到了日本的北部,而口齿伶俐的信子,却一直在日本男人的身边长大。

十七岁那年,她们被送进日本陆军中野学校,三年的训练,他亲手培养出的养女赵梦雪率先被安排进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第七课,成为中尉特工。

而另外的赵梦竹,却费了男人更多的精力。

“你该叫我父亲!”

他冷声呵斥她,不满她眼中对她有陌生的抵抗情绪。

她摇头,一个劲的摇头,紧咬着双唇,就是发不出一个字。

“来人!”他摆手。

有明晃晃的长剑被扔在她面前,他残忍的笑,语气却轻柔,“去,将这个男人杀了!”

被捆绑进来的男人面黄肌瘦,黄皮肤黑头发。

她吓得跌在了地上,蜷缩着身体,除了摇头,就是哭,不肯屈服。

他很不悦,大喝,“好,不杀她,你就自己在这里饿死!”

沉沉的木门被关上,暗无天日的房间内,她看不见半点阳光,最后还有老鼠和蛇被放了进来,她吓得面色苍白,呜咽着,躲避着,如此深的恐惧,她依旧发不出一个字,咬破嘴唇,她也哭不出声来。

被捆绑在椅子上的男人看到害怕的样子,他无力的笑:

“姑娘,你不要躲了,你害怕的话,你就坐到我身上吧,这样它们不会咬你,只会咬我!”

他身上的伤口开始流血,那些可恶的动物已经开始在他身上啃食时,她突然捂着脸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五天过去,他奄奄一息,蛇鼠被剁得只有两截,她整个人瘦得吓人,长发遮住了她原本聪慧明亮的眼,手里紧握着的尖刀开始在颤抖。

窗外有双阴沉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五天后,她差点被活活饿死,正在她苟延残喘时,一碗大米饭适时递了进来。

她发疯一般的扑了上去,抓着冰冷生硬的米饭直往嘴里塞。

饿了,饱了,终于有力气了,她整个人倒在地上,目光空洞的望着头顶黑洞洞的一方,她眼睛干涩得好痛好痛,最后却还是没有泪能落下。

她只想吃饭,吃一口哪怕没有温度的大米饭,那也是好的。

可是,门外一直站着的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残忍的告诉她,下一次,她什么时候将那把刀chajin男人的心脏,她就什么时候会被放出来,不然,这间黑色的木屋就是凌迟她的最终场所。

她抗拒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字音,仿佛有种力量要冲破胸腔,冲破喉咙。

可最终,她一个字音都没有发出。

男人其实已经快死了,只是还有一些体温而已,他睁开快要阖上的双眼,哑着嗓子说,“姑娘,你是好人,你杀了我吧,杀死我,你才可以逃生,而我,也不用死得这么痛苦!”

她被抬出来时,已经气息微弱,奄奄一息,而长剑已经插入了男人的心脏,男人早意思去。

中年男人看到衣着和服的消瘦少女被人推到面前,他唇角浮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梦竹,你没有让我失望。”

他点头称赞,她目光波澜不惊,亦无任何焦点。

“三井阁下,现在梦竹小姐可以接受训练了吗?”

等在一旁的石井少佐看着清纯可人神情却清冷的少女,眼眸里掠过一丝暧昧。

中年男人微笑着点头:“石井君,今日起,她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让她成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特工!”

“是!三井阁下!”石井少佐的声音洪亮而亢奋。

训练的校场,柔道,摔跤,长剑,跆拳道,所有日本武士所学习的功夫,在她身上,却是头皮血流。

三年后,二十岁的赵梦竹终于蜕变成特工,她的双眸不再清澈,已变得阴沉可怕,她的消融不再无助,微微一笑,唇角浮出的是残忍的弧度。

1936年春,二十岁的少女被秘密船只送回到中国。

船舱内,威武冷酷的石井少佐亲自将军装递在她手里,并严肃交代:

“赵梦竹,你此去中国,你的身份将是一名修女,南京政府任何军事动向,你要立刻向三井副领事汇报,驻南京日本领事馆,将保护你的安全。”

江河翻腾,大海呼啸,她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越来越近的故土,神情淡漠,负手在身后的手掌却是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内。

到达南京,见到她的养父,她用流利的日语,叫了他一声:“义父!”

而她不会知道,她的孪生姐姐,早在她回到中国的一年前,就因训练出色,而被秘密派往东北,从此活跃于东北三省的政界和军界

时间慢慢过去,赵梦竹吃饱后,困意袭来,她靠着石块沉沉的睡去。

当清晨山顶的第一缕晨光照向山洞时,赵梦竹这才醒来,脑中思绪突然变得清晰时,她警觉的望了一眼山洞,然后快速穿上自己的修女袍。

白世唯已经没有了踪影,她以为他已经离开。。

听到了他特有的脚步声,她眼眸掠过一丝惊喜。

他没有走!

“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赵梦竹淡淡的说,轻柔的语气中泛着惊喜。

白世唯抬眸,凝了她一眼,她依旧全身被偌大的修女袍罩着,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少了初见时的敌意。

“准备走吧!”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零七章 同仇敌忾

南洋宋记棉花集团公司分店。

宋博森一下邮轮,直奔分店。其父宋择元在南洋照看分店生意已达一年,分店的棉花生意在其父的照料下,开疆拓土,在南洋已经打开局面,准备经营第二家门店,并开发二十万亩优质棉花田,这种大手笔只有他宋氏才吃得下!

宋博森被分店的伙计开车接到门店。阔达的门面后连着洋楼,内院是中式的庭院,蜿蜒展开,尽显富丽。

宋博森踩着湿润的青鹅卵石,脚下穿的是西洋皮鞋,踩在地上有些湿滑。

越过庭院和荷花池,走过斑驳的拱形鹅卵石铺成的小桥,来到其父宋择元的书斋,有一段时日未过来,他有些生疏地站在门口,抬手叩了叩门,穿长衫的账房来开门,见到他一脸惊喜,热情道:“少爷,您来了!”

“我爹在不在?”宋博森点点头,问账房。

“老爷在,少爷快请吧!”账房说话毕恭毕敬,宋博森点了点头,掀开一道竹制帘幕,走进里面。

一抹精瘦硬朗的身影立在挂满字画的墙壁旁边,挡住了房间内大部分的光线,宋博森进来,低低的叫了一声:

“爹!”

宋择元回过头,大拇指上的祖母绿玉扳指在并不明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绿的光芒,苍老的面容见到儿子露出一丝微笑,只是目光依旧深暗。

账房递上茶,他抿了一口,猛地又吐了出来,账房立即端来茶杯接住,见他摆了摆手,账房退下。

“博森啊,日本资生商行有一宗大单要与我们宋记合作,眼下国内商人都对日商排斥,但生意无国界,你是什么看法?”宋择元挪了挪手上的玉扳指,问得漫不经心。

宋博森一听,浓眉微拧:“爹,现在国难当前,日本间谍的魔爪已经从东北伸入了内地,我们的棉花不能卖给日本人!棉花也是重要的军需物资,我们宋记宁愿不赚这笔钱,也不能资敌!”

宋择元靠在太师椅上,手掌滑动着两颗打磨得光滑剔透的翡翠玉珠,精明地问:“最近总店的生意怎么样?”

“最近有批棉花计划运到欧洲,我现在正在忙着找货主,青红帮的张老大说他有欧洲买主,要我们周转给他,他从中赚两成佣金。”

宋博森轻抚着搁在手边的上等青花瓷花瓶,漫不经心的答。

“张老大?”宋择元一听,挑起眉,沉吟片刻,对儿子告诫道:“张老大在江湖中风评不好,和日本人有来往,他名头是说找欧洲货主,暗地卖给日本人也未可知,这种人我们还是不要瓜葛!何况,现在外头形势严峻,风传特务处的戴老板已经盯上了他,这戴老板的人可不是只拿qiang的粗人,就连军政要员都要退避三分,我们不容小觑。咱们宋家虽然号称上海棉花大亨,但树大招风,我们虽说做的是正当生意,但不能不小心为上啊!”

“知道了,爹!”宋博森认同。

宋择元颌首,滑动着手掌内的玉珠,矍铄的目光看着宋博森。

宋博森点燃一根烟,抽了几口,俊雅的脸廓在书斋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沉郁,仿佛心事重重,宋择元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博森啊,谭司令过几天就要回来来府上叙旧了,他说他的掌上明珠倾慕你已久,愿意与我们宋家结为秦晋之好,你意下如何?”

宋博森嘴皮动了动,身体不自然的朝椅子里面挪了挪:

“谭梓萌小姐虽然不错,但不是我心仪之人!”宋博森断然拒绝道。

“这门亲事我已经答应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是做好迎娶谭二小姐的准备吧!”宋择元不容分说。

“好吧,你们想娶谁进门就娶谁吧,只要她能耐住寂寞,悉听尊便!我出去了,到外面透透气!”

说完,他提步出去,疾步跨出书斋。

“不成器的东西!”看着宋博森忤逆的背影,不悦地喝了一句。

宋博森眼眸里的光芒却逐渐深邃暗沉,他驾驶着自己的小车,信马由缰,停靠在了南洋振兴女校门外树荫下。

夜色骤暗,统一剪成齐耳短发,着蓝色长衫的女孩纷纷从学校大门口出来。

汪紫荫穿着一袭深蓝色格纹旗袍,淡紫色的蝴蝶发卡衬着敷贴微烫的卷发,成熟妩媚又不失清秀淡雅,虽不是两年前月白色襟衫和素雅长裙的学生装扮,可依然是桃腮杏脸,如玉琢般晶莹剔透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素净的脸颊,尽管夹在来往的女学生中间,她依旧是冷傲孤艳,让人不敢直视。她一有空闲,就到振兴女校补习文化,修读半年以来,她的学识已经长进步少,慢慢接受了讲堂先生传授的抗日救亡、团结图存的进步思想。

宋博森从后视镜里很快就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汪紫荫,一颗心突然咚咚的狂跳起来,呢喃道:“人美!”

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猛然收紧,待看清女孩的面容,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不是她!

汪紫荫回到家中,棉花商秦耀祖的公馆,其夫秦跃是白世唯黄埔军校八期最要好的同窗。

今天秦跃回乡探亲,想给新婚妻子一个惊喜。

当汪紫荫一看到一身戎装的丈夫久别归来,她悲喜交加的眸子闪着欣慰,姗姗走到他面前,唤了声:“秦跃!”

她眼波流转,满含秋水,埋怨地说:“回来怎么不发个电报?什么都没有张罗。”

说完,她急匆匆地要去厨房为丈夫准备可口的菜肴。

“紫荫,先不要忙,我们久别重逢,好好说说话。”秦跃抓住汪紫荫白晢的手,轻轻一拽,带进自己怀里。

“那,我给你泡茶。”汪紫荫温柔地说。

秦跃如沐春风地点头。

屋内,弥漫着清芬的茶香。

汪紫荫坐在桌前,面上由始至终带着笑意,眸中神色更是有着从未有过的缱绻,在她身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套茶具,她拿起紫砂水壶,微微一侧,碧绿的茶汤倾入白瓷红花的茶碗。

秦跃坐在她的身侧,他单手撑头,漂亮而又深沉的琥珀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妻子,嘴角含着的浅笑让人心醉神迷。

“怎么,还没看够?”汪紫荫嗔怪道。

秦跃握住她要缩回去的手,轻轻地揉捏着,脸上带着腻死人的温柔笑容,“就算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那双晶亮的眼眸里毫不掩饰自己的铁骨柔情,汪紫荫抽了两下没抽出手来,白净的脸微微地泛了红。

秦跃嘴角笑意渐深,上前在她耳畔低声笑道:“紫荫……我们要个孩子吧?”汪紫荫听了就要推开他逃走,却被他反手捉住,暧昧的气息,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汪紫荫从秦跃剥夺的空气中逃了出来,她抚了抚自己凌乱的发丝,走到窗前梳妆台做下,把旗袍前襟的扣子重新系好,拿起檀木梳梳理自己一头黑郁的发丝。

“在想什么?”秦跃翻身下床,穿着拖鞋,走到沈惊鸿身后,弯腰揉着她的双肩,低声问。

沈惊鸿这才收回思绪,低叹一声。

“你瞒不过我的眼睛,你在担心?”

“秦跃,如果我们生在太平盛世,没有战争,没有硝烟,我们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平平安安,和和美美,没有纷扰,那该多好!”

“和日本人的大战一触即发,据特务处可靠情报,日本人的谍报组织已经密布上海、南京等地,越是谍报频繁,越是大战的征兆!他们的侵略计划是吞并整个中国,占我国辐员辽阔的土地和丰富的资源,他们怎么可能就止步于一个东北、华北?上峰给我拍了密报,叫我回特务处任职!”

“秦跃,你这次调动,工作又面临危险,我十分担心!”

“担心是多余的!国家水深火热,谁又能置身事外?这场谍战势必惊心动魄!上海这个门户,要是失守,南京也将不保,只有全力以赴打好这场情报战,我们才能破灭日本人的嚣张气焰!”

秦跃目光坚定,深邃的目光里,流露出英雄无畏的气概和报效祖国的满腔赤诚。

“如果有一天,我歃血疆场,为国捐躯,你会怎样?”

“秦跃,不许你说这种不吉利话,你会没事的,我们全家都会没事的,我和娘在菩萨面前许过愿,菩萨会保佑我们的!”

“紫荫,我是认真的问你,战场上的事,风云变幻,何况这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恶战,我们装备、运输供给远远落后日本侵略,如果硬拼,只能以血肉之躯挡住人家的炮弹,这种牺牲将不堪设想!”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秦跃,虽然我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但我也想为中华出一份力!如果战争发动了,秦跃,我跟你一起去杀鬼子!”

“不,你留在后方,照顾爹娘,还有整个家。”

“我已经接到特务处的密令,我们要去上海建立工作联络站,以对抗日本人的特务间谍组织,争取在有限的时间,对潜伏在上海的日谍组织各个击破!”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零六章 狙杀行动

深夜,特务处本部唐清江办公室。

窗帘缝隙隐隐透出明亮的灯光,唐清江叼着玉米芯烟斗,在柔软的地毯上来回踱步。

“处座,据我探查的情报分析,楠本和彦秘密来南京的目的主要是执行‘洛加修道院行动’,执行这个间谍行动的间谍小组叫樱花小组,组长是岛村樱花,组内4-5名女成员,她们伪装成洛加天主堂修女,进行间谍活动,据我推测这个‘洛加修道院行动’极有可能是一个以策反中方高级军政官员为目标的间谍活动,她们主要勾连的中方鼹鼠还要进一步跟踪追查!”白世唯向唐清江汇报道。

唐清江点头,威势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向礼兵,问询道:“礼兵,你的看法呢?”

“处座,世唯的情报非常迅捷,短短三天,就获取了大量核心情报,我要补充一点的是,据我们在日本军方的内线传来的情报,这个楠本和彦他此行南京还带着一个掩饰身份,便是日本兴亚经济促进会的副会长,因此有种可能是以中日经济商贸交流为幌子,进行军事情报的探查。”向礼兵补充道。

“如今中日两国形势,我也要向你们通报!”唐清江一边踱步,一边凝重道,“目前,中央军部的工厂全部开足马力生产,中央军嫡系部队加紧装备,除了未装备白起式轻重机qiang,其他的轻武器跟德军的一模一样。国民政府积极备战,然而今年华北形势出奇的平静。

二月初,日本林铣内阁上台,立即宣扬不尚武的新政策。日本商界则频频伸出橄榄枝,派团访华,只谈经济,不谈政治。四月,日本外务省通过了《第三次处理华北纲要》,表示要“采用公正的态度形成日中间的友好关系。

华北驻屯军也一反常态,主动和冀察当局改善关系,不仅史无前例地赠送二十九军十几门山炮,还邀请宋军长、张师长访问日本,参观陆海空联合演习。然而就在今年春,日方从关外大批调运关东军入关,平津间的日军增加到三、四万人。华北驻屯军在平津近郊频繁进行战斗演习,开始进行以攻击卢沟桥、夺取宛平城为目标的昼夜演习,随后紧急成立临时作战科,一切迹象表明,日本军方也在积极备战。

由于二十九军在平津和日军胶着对峙已经有两年,其间冲突事件不断,但都得以政治解决,因此从上到下麻痹大意,对日军的频繁活动缺乏重视。另一方面,二十九军将士也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实力,认为平津地区日军以区区三万人,断然无法和十万之众的二十九军对抗。宋军长厌倦了和日本人周旋的生活,离开北平回到山东乐陵老家养病。哎!”

“事实上日本伸出的橄榄枝完全是假象!日军侵占东北后,派出中村太郎任关东军总司令。此人是日本典型的军国分子,旧职业军人气味很浓,考虑问题周密而冷静,擅于细致地搜集情报,自民国二十年开始,他在得到日本军部的授意后派大量的谍报人员渗透中国东北和华北,刺探中国东北和华北驻军的虚实和装备情况,南京国民政府亦派遣有大量的特工在东北和华北地区开展谍报工作。”向礼兵识出日本人诡计,愤慨道。

“处座,我认同科长的意见,中日之战必然一触即发,日本人除了加紧在华北的军事演习,间谍活动也是十分频繁,据我策反的樱花小组的一名间谍,其孪生姐姐为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派出的高级间谍,潜伏于华北,已在华北军政各界混得如鱼得水,当为华北交际场上耀眼的交际花,此人掩饰身份目前不可知。”白世唯汇报道。

唐清江颌首,果断道:“不论这个楠本和彦带什么目的来南京,我们都要抓住时机,在南京实行狙杀计划!不能纵虎归山!世唯啊,这个重担落在你身上,你要加紧筹备!”

“是,处座!这个楠本和彦已无多少情报价值,我正准备进行刺杀行动!”白世唯沉着自信道。

唐清江欣慰地看向白世唯,目光中寄予厚望!

一日后,白世唯经深思熟虑找到郭人美,说明来由,郭人美深明大义,一口应承下来,她决定利用今晚日本领事馆的晚宴,将白世唯带入晚宴现场,接近楠本和彦。

晚六点,郭公馆。

郭人美利落地换衣服,一袭墨绿色真丝长裙,乌发熟练地挽在脑后,宽沿礼帽垂下迷蒙的黑色面网,遮住她精致容颜。

她提着裙摆疾步下楼,胖胖的佣人阿梅迎了上来,郭人美站在楼下玄关处的落地镜面前照了照,漫不经心地问:

“阿梅,白少爷来了吗?”

“来了!在客厅等着小姐!”胖女佣低声道。

“好,你去睡觉吧,不要特意等我了!”

“是,小姐!”

晚六点四十分,日本领事馆宴会厅,蜿蜒曲折的车道上停满了政要名流的座车,气势辉煌的大厅内悬着旋转的奢华水晶灯,璀璨光芒灼得厅内宛如白昼。

旗袍美女们站在灯光下,端庄矜贵的聚在一起低声细语,还有一些日本女人穿着和服,脸上抹着厚厚的脂粉,像涂上一层面粉的惨白,跻身众多名流之间,引来旗袍女子们隐隐不屑的目光。

当白世唯挽着郭人美出现在大厅中央时,周围的空气明显一滞!

郭人美乌黑的青丝夺目撩人,银色狐狸皮草下,刺绣精致的猩红旗袍从腿侧流畅剪开,露出白皙的肌肤和修长的腿,娉婷盈走间,忽隐忽现的暧昧氤氲在空气中,如此张扬犀利的美潜藏迷惑,耀了名流仕女的眼,周围一切黯然失色。

“科长,我带你去见我表舅!”

郭人美侧身低语。

白世唯从容执起郭人美的手,放在自己臂弯下,微微颌首。

二人走至宴会厅中心,有人瞧见两人过来,眼眸陡然睁大,瞧见那道成双的俊影,立即明了。

“表舅!”郭人美叫了一声。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零七章 无声杀人

“哟西!人美啊,好久不见,都出落得如此美丽高贵!”

楠本和彦听郭人美一叫,温文慈祥的目光望向朝他大方走来的一双俊影。

“表舅!”郭人美亲热地再唤了一声,给楠本和彦一个亲近的拥抱。

楠本和彦微笑地点点头,犀利的目光戒备地审视白世唯,褐色眸子泛过一丝疑虑。

“呃,表舅,忘了给您介绍我的未婚夫!他叫陆晋,华昌贸易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郭人美笑吟吟地介绍,主动挽上白世唯的臂弯。

“表舅!我叫陆晋!”白世唯微微一诧,冷酷的俊脸却不见一丝不自然,他配合默契地叫了一声,锐利的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楠本和彦。

楠本和彦个头瘦高,穿着讲究,表面给人温文的气质,只有那双老练的眼睛泛着阴狠的冷芒,无法靠镜片遮掩他的毒辣。

“人美啊,眼光不错,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与你很般配!”楠本和彦放下戒备,目光投下一丝欣慰。

“表舅,那是当然了,人美自然不会给您丢脸,我选的夫婿自然为人中龙凤!”郭人美扬起精致的下鄂,自豪地笑。

“表舅过奖。”白世唯淡淡垂眉。

“表舅,我母亲很想念您,她希望您到家中一叙!”

“过几日,我会单独请井子表姐来领事馆叙谈,你让她勿念!”

“嗯。”郭人美点点头,明艳动人的杏眸暗暗地向白世唯瞟去一眼。

有侍者从郭人美身边经过,她转身从托盘取过两杯红酒,葱白的指尖藏着药粉,利用背对的机会,她指尖一抖,药粉迅速撒向其中一杯猩红的酒液。

她端着玻璃高脚杯轻轻一晃,白色的药粉很快消融,她将下药的酒递给楠本和彦,高兴道:“山不转水转,未想到我们甥舅在中国相逢,真是幸运!来,我先敬表舅!”说完一饮而尽,向楠本和彦亮出了杯底。

楠本和彦见状,目光扫向近处对他护卫的两个暗哨。

见暗哨点头,他才放心地畅饮。

白世唯见楠本和彦喝完杯中酒,静深的目光闪过一丝冷芒。

日本驻南京领事馆举办的是西式酒会,参加酒会的包括中日外交人员、身份显赫的日商、华商和有一定地位的日本侨民。白世唯和郭人美一出场,自然就吸引了在场所有男女的目光。

郭人美手里捏着优雅的高脚杯,猩红的牡丹旗袍下,身姿卓丽,乌丝优雅地盘在耳后,樱桃粉唇微微一抿,颠倒众生。

站在她周围精心妆扮的女宾,在她艳光倾城的光环下黯然失色。

留声机里的女声缠绵悱恻,白世唯抿着醇香的酒液,看似清贵地远离众人,实则在他漫不经心的眸光里,十米范围内的所有人表情都精准的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陆续有人从外面进入酒会,都是身份显赫的名望之士,这时一个神态妖冶的女人见到郭人美,惊艳之余自然是瞟过轻蔑之色:“这样的女人生来狐媚,再美艳如何,定是男人手中的玩物。”

郭人美见到此女轻蔑的打量着自己,她扬起精致的下颚,冷冷地问:“看够了吗?”

此女冷哼一声,扭着柳腰走开。

这时,舞曲响起。郭人秋水杏眸期待地看了一眼身侧高大英挺的白世唯。

“你们去跳舞吧,我先去座位上休息一下。”楠本和彦微微有些心悸,但他还不曾察觉,以为是自己心律不齐的laomao病犯了,在酒会嘈杂的人声和酒杯碰击声中有些心神不宁。

白世唯礼貌道:“表舅,那我们去舞池了!”

楠本和彦面色开始潮红,扶着额催促道:“快去吧,舞曲已经开始了!”

而在十米开外暗中护卫他的日本特高课以为他们的情报头子只是不胜酒力。

在侍者的指引下,白世唯和郭人美往舞场方向走去。

光影旋转的华丽舞厅,一片衣香鬓影,侍者端着酒水饮料,在男女宾客间川流不息。

白世唯和郭人美天衣无缝的舞姿,掀起了现场一片惊呼。

论相貌,郭人美相当美艳,大眼睛黑且亮,两排睫毛浓密而微卷,加上她蹁跹的舞姿和着装的品味,足以使她出尽风头。

舞池中其他的几对舞伴都停下驻足欣赏,舞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二人身上。

与此同时,南京警察厅宪兵司令谭延甫的三姨太何青萍也混入这次日本驻南京领事馆的宴会厅,她在一个无人察觉的角落完成一笔交易。

她偷偷走到领事馆后面的封闭花园,踩着湿滑的青石小径,毫不怜惜地践踏着雨后落满一地的白色蔷薇花瓣,警觉地望了望周围。

突然,一抹高大的黑影从身后窜出,她眼眸一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袖口内藏着的精致bishou。

刀刃上的寒光划破黑暗,朝那黑影左心房狠狠刺去。

尖利刀锋只差半寸便刺进胸膛之际,她手腕骤然一痛,被有力的手掌狠狠捉住:“何小姐,格斗技术不赖?”

他扣住她手腕一翻,bishou轻松落入他掌中。

何青萍轻抿唇线,敛了心神:“说!找我何事?”

“我有批军火要送出码头,青红帮张老大那边你帮我出个面……”

男人微眯着双眼,低头凝视她,宽厚的手掌落在她腰间,渐渐收紧。

何青萍冷了脸,黑色网纱下那双黑眸闪烁着挑衅的光芒。

男人拥着她,强迫她的身体贴着他,暧昧的低语:“为我,你不愿意?”

“我是谭司令的三姨太,你不要有非分之想!”

男人似笑非笑,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摩挲:“在这乱世,谁有钱,谁有权,谁就抱得美人归。区区一个宪兵司令,他能带给你什么?我在生意上大展宏图,家缠万贯,难道还打动不了你的心?”

“可你这**汤灌给别的女人,我还信!”何青萍唇角露出浅不可见的笑纹,很快就消失不见。

“那你说,这批军火运向哪里的?”她淡淡地问。

“日本!”男人轻吐出两个字。

何青萍眼眸一暗:“你替日本人做事?”

“我是生意人,讲究的是利益,利益无国界,你的,明白?”

“你要运军火进日本,应该找日本领事馆!”

“这批军火,青红帮早已虎视眈眈……”男人眼眸里别有深意。

“我不认识什么青红帮张老大,你找我,我一小女子对你们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不懂!”何青萍语气淡漠疏离。

徐天佑忽然笑,手掌落在她消瘦的香肩上:“明天我姐夫要从德国出访回来,到时我给你们引荐一下?”

“你姐夫是?”

“财政部孔部长!”

“好,成交!”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一十章 路收良将

一曲终了,西洋乐曲又奏起,一对对绅士淑女又翩翩滑入舞池。

白世唯犀利的眼光掠过乌泱泱的人头,精准地扫向在贵宾席休息的楠本和彦,见他心力衰竭症状已经出现,他下的药剂量恰当,是军医处杨庆襄特别为楠本和彦配置,白世唯通过日本军方的内线调取了楠本和彦的健康档案,发现他有严重的心脏病,如果用超剂量的奎巴宁,楠本和彦必然引发心脏急骤收缩,血压失常,最终心力衰竭而亡。

这种类似自然死亡的迹象,日本军医也无法察觉。白世唯见撤退时机已到,他冷冷地勾唇,以舞姿作掩护,将郭人美揽入怀中,低语道:“差不多了,我们撤!”

郭人美点头,挽着白世唯走出舞池,走至贵宾席,向此时药性微微发作的楠本和彦告别道:“表舅,陆晋生意上有点儿棘手的事,他要赶回公司处理,那我们先告辞了!改天,再来探望表舅!”

楠本和彦额上沁出细汗,他咬紧牙关,挥挥手道:“去吧,回去代我问候井子表姐!我身体也有些不适,要回房间休息了!”

“表舅,您怎么了?要不要我扶您回卧室?”郭人美装出一脸紧张。

“不必了,我有秘书。”楠本和彦坚挺着,手向后一挥,近处1名身材敦实的武士立即上前。

“那您多多休息!”郭人美也不恋战,向楠木和彦躹了一躬,立即挽着白世唯离开宴会厅。

宴会厅外,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见二人步出,立即开上前。

车门打开,白世唯和郭人美快步上车,车门关上后,奔驰扬尘而去。

“科长,还顺利吧?”副驾的马鸿激动地问。

白世唯点点头,欣赏地看了一眼郭人美,由衷地赞道:“多亏郭译电员!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科长过誉!能为国立功,这是人美的荣耀!”郭人美杏腮绯飞,染上一丝羞赧。

白世唯颌首,白晢修长的手掌拍上郭人美珠圆玉润的肩,真挚道:“郭译电员深识大体,拳拳报国,巾帼不让须眉,这回与我们并肩杀敌,大义灭亲,必流芳青史!”

郭人美望着白世唯深邃澄澈的目光,有些心旌摇曳。

分手后,郭人美回到郭公馆。这时,夜已深,天空聚集了一大片厚厚的乌云,乌云快速移动,想一张黑幕笼罩着天空,半个钟点后,大风骤起,这时乌云扯开一丝缝隙,雨花飘落,紧接着,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砸在煤渣路面,绽开一团团水花,落在路边的黄包车篷上,发出沉闷的“梆梆”声。

郭公馆院落中的荷花在雨水的滋润下,悄悄地绽放了!红的,白的,粉的,在碧绿的荷叶衬托下,亭亭玉立,像含羞的少女,半掩着粉腮,一池碧水,波光粼粼。

夜莺从清亮的草丛中掠车,这一幕,郭人美倚在西式的拱形窗边,将庭院的雨中夜景看得心醉!

夜深,郭人美了无睡意,她坐在窗前,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黑魆魆的天幕,怔怔地凝思。

一想起她叫科长未婚夫,在舞池中拥着她共舞,她禁不住脸红心跳。

她拉开书桌的抽屉,找出纸和笔,在空白纸页上写下一行心底的缱绻:“爱你,科长!”

她的心已经被白世唯占了三分之二,他象一块强大的磁场,吸引着她。

她阖上眼,脑中幻想着美妙的画面她轻轻勾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旋转带来的眩晕,任由长发被飞舞的风飘飞。

初升的朝阳,穿过火红的云层,投射在旷野,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细长,剪影成一幅动人的画片。

他欣喜若狂,他转身跑到山崖边,对着远处起伏的山脉、奔淌的河流,把手卷成话筒,放到嘴边,大声呼唤:

“喂——你听得见吗?我,白世唯,此生最爱郭人美!海干石枯,只情不渝!”

“科长,人美相信你!”

她大大的眼眶蓄满了汪汪的泪水,黑眼珠浸湿在蒙蒙的水雾里。

白世唯怜惜地俯下身,轻抚她的发丝,低喃地说:

“人美,你是如此优秀!”

“可我们是特工,不能”她略微迟疑,惊惶得躲闪,从他怀抱挣脱,只一瞬间,就像一条小红鱼般得溜开了。

他见她有意闪躲,莫名的有几分沮丧,他追到一棵广玉兰树下,她弯下柳腰,拾着地上的一朵粉嘟嘟的玉兰花。

他急切地走近她。

她借一根花枝挡着自己的面颊,低垂的大眼睛里仍是不安和惶惑。

“你在惧怕吗?”

他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红蝶,抬起她的下巴,逼近了一步。

她的嘴唇轻轻地蠕动了一下,却未发出声音。

突然,他翘起她尖尖的下巴,深沉地在她唇上落下缠绵的吻

“人美,人美!起床吃早餐了!”木村井子俯在女儿枕边温柔地低唤,脸上挂着慈爱的笑。

郭人美朦胧地睁开美目,见母亲温柔慈爱的笑容,方知自己是做了一场美梦!看来,自己是真正昏头了!

木村井子宠爱地说道:“人美,博森从南洋给你捎来了一份大大的礼物喔!想不想看看?”

说着,她变戏法似地在郭人美面前拆开了一个精致的大包装纸盒,里面躺着一件白色软绸镶金丝荷叶边的别致旗袍,里面还有一个玻璃方盒,里面是一串莹润发光的白色珍珠项链。

“人美,快试试!”

“娘,我不试!我不爱宋博森!”

中午时分,狂风大作,随风卷起的尘土漫天飞扬。

白世唯从特务处大楼走出,沿着徐府巷走向中华门。

踱至临街的保安堂药铺,半掩着漆黑的大门,柜台里面立着一位中年人,一手按着流水账簿,一手拨弄着黑色的算盘珠子,还时不时朝门外张望。

“李郎中,我婆娘咳血,给抓副药治治吧!”

一个衣服褴褛、打着赤脚的汉子突然冲进门央求道。

“我记得你婆娘,你婆娘上月诊断过,她是湿气入肺,支气管膨胀,气血淤堵,拣几副药吃,会慢慢好的。”

“赤芍四钱,丹皮三钱,生地四钱,芡草四钱,仙鹤四钱,银花四钱,连翘三钱,卜黄四钱,白术三钱,分两次放罐煨之,三沸为止,日喝三遍,共喝三日。”李郎中一边嘱咐,一边用牛皮纸将抓的中药包裹起来。

“多少钱?”汉子囊中羞涩地问。

“本来要五块法币,只收你四块吧。”李郎中同情道。

“我只有三块。”

“哎,差远了。”李郎中将抓好的药包重新放回柜底。

汉子低叹一声,无奈地走出药铺。

这一幕刚巧被白世唯看到,他阔步走进药铺,向柜台扔出四元法币,拿了药包,追出药铺外,对那汉子说道:“先拿去煎了,救人要紧。”

“先生,谢谢您!谢谢您!”汉子就要跪下,被白世唯止住。

“先生,我不能白要您的恩惠!但我要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是个江湖卖艺的,走南闯北,落魄金陵,本有些积蓄,无奈婆娘得了肺痨,现在身无分文,无以回报!如果先生需要护院,我这身武艺可以为您效劳!”汉子慷慨地说道。

白世唯一听,深眸闪过一道惊喜的亮芒,他有意试试眼前汉子的真本事,便豪爽道:“师傅,可否为白某人练上一段?”

“先生,请看!”

只见汉子拣了一块空场子,“嗨、嗨、嗨”地吼叫,把煤渣地跺得“嘭嘭”直响,他打了一套拳后,从怀中抽出一条三尺长的铁链,在他手中熟练地舞起来,铁链在空中飞舞如蛟龙,地下旋转似飞轮,所到之处,枝断叶落。

这身本领白世唯看得连声惊叹!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十日之约

舞完铁链,汉子纵身一跃,鹞子一翻身,跳上道旁一高树,踏着枝头跃行数十米,便腾空落下,以掌拓地,倒行数十步。

“好!妙!”白世唯一看是货真价实的轻功,未想到在这街面中遇到真正练家子的,可谓市井中藏龙卧虎,他高兴地俊眉一扬,拍掌连声叫好!

“先生,这里没有弓,我可以同时拉开两张大弓,这些都是真把式!”汉子见白世唯高兴,咧着一口整齐的白牙憨厚地笑道。

“好汉怎么称呼?”白世唯拱手问道。

“在下姚奎,今年二十九岁,山东人氏。”

白世唯点点头,启口试探道:“姚兄这身好武艺,若跟着我干,倒是可以免去四处飘泊,有个出头之日,也能为四万万同胞做点贡献!”

姚奎走南闯北多年,虽落魄潦倒,但也练就了一双识人眼力,眼前这恩公器宇轩昂,颇有威势,定是人物,若能跟一明主,也不枉一身好武艺!

他打定主意后,立即诚恳道:“先生若能为姚奎指一点活路,不求出人头地,只愿这乱世中全家有口安稳饭吃,即使上刀山下火海,我姚奎在所不辞!”

“好!是个爽快人!借个僻静地儿说话!”白世唯求才若渴,见姚奎性情直爽,心中一喜,即有纳为己用的打算!

“先生,要不嫌弃,请随我去家中小坐。”姚奎恭请道。

白世唯颌首,便随姚奎拐了两条街面,进了一家狭窄的老巷。

走进老巷数十米,姚奎把白世唯带至一处破败的房子。推开两扇破旧的门,里面是一个空旷的院子,青泥地面长着野草,靠墙角立着几根长qiang和几把大刀。

“先生,有需要姚奎效力的,尽管吩咐!”姚奎从昏暗的堂屋拖了两条长凳,放至明亮的院中,请白世唯坐下。

“我是南京政府特务处情报二科少校科长白世唯,你可叫我白科长。我们的任务主要是监视、追查日本间谍,铲除汉奸,捜集对国家和军队有利的军事情报,挫败敌人阴谋,工作性质危险,需要非凡的身手、机智和勇气,更需要对我绝对的服从!”白世唯深沉犀利的目光直视姚奎宽阔红润的脸膛,语带期望道。

“白科长!姚奎是个粗人,大字不识,空有一身武艺,要说身手和勇气,姚奎不缺,要绝对服从,姚奎自然只事一主,只认恩公,可这机智,姚奎生性愚钝,不敢说能符合恩公要求。”姚奎直说道。

“我看你是明非事理之人,做特工这一行,并非要绝顶聪明,有颗报国心、有一身不错的本领、能沉得住气,会盯梢、会跟踪,就可以吃下这碗饭!你轻功不错,只要耐心追踪,听从我的命令,我会带你上路!我的眼光不会错,你是一块做特工的料!”白世唯嘉许道。

“好!既然白科长看得起姚奎,姚奎自然奋勇直前,为白科长鞍前马后效命!”姚奎淳厚的眸光闪烁着希望。

“你先跟我一段时间,如有杀敌立功,我会酌情将你调入特务处情报二科,功劳多,给你晋升少尉军官也不是不可能!以后拿公饷,保你一生,岂不比四处飘泊好?”白世唯鼓舞道。

“白科长不仅是我的恩公,更是我姚奎的贵人!请受我一拜!”姚奎激动地又要向白世唯跪下。

“姚奎!不可!你我以后不仅是上下级,更是自家兄弟,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杀敌,为国出力!”白世唯连忙扶住姚奎。

“是,白科长!”姚奎感动地热泪盈眶。

这时,屋内传出几声女子的咳嗽。

“是我那婆娘肺痨又犯了,哎,白科长,我要去给她煎药了,您先坐会儿!”姚奎面露困窘。

“家中可还有亲人?”白世唯关切地问。

“有,还有老娘、兄弟和四岁的儿子。”姚奎提起父母和儿子,眼中露出一丝挂念。

“我知这肺痨宜在干燥的北方调养,你何不将妻子带回山东老家静养,又可照顾老娘和儿子?”

“白科长说的在理,我正想带婆娘回乡,只是这盘缠没有凑足”姚奎垂下头,面露难色。

白世唯了然,摸向裤袋,从里面掏出两百块法币,爽快地放到姚奎手中,同情道:“三分钱难倒英雄汉!这区区二百块先拿去急用,等安置完妻子和亲人,再来向我报到!”

“哎!多谢白科长!”姚奎浓黑剑眉下,大大的眼睛注满泪水。

“我十日后会来此屋找你,到时给你安排任务!”白世唯给姚奎留足充裕的安置时间。

“是,白科长!”姚奎学着街面看到的那些长官,挺直腰板,敬了一个有模有样的军礼。

白世唯点头,便不久留,与姚奎道别后,阔步离开老巷,去中华门外的大报恩寺与赵梦竹碰头。

傍晚,郭公馆。

正是蔷薇花开的季节,密密匝匝的花朵开满了整个蔷薇花架,红的,黄的,紫的,映得庭院生机勃勃。

郭人美和闺友金艺娜立在蔷薇花架下说着体己话。

“艺娜,你笑什么?”

“人美,你不爱博森,却爱一个刀尖上舔血的男人,你的想法是成熟的么?”金艺娜担扰道。

“我便爱他的英雄气、有勇有谋、赤胆忠心,而非此种只知faguonancai、不晓爱国之人,如果能得到他的青睐,就是为国捐躯我也不怨!”郭人美咬牙道。

“人美,我很好奇你那位科长倒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可以掳去我们上海第一名媛的心?”金艺娜说服不成,心有不甘道。

“将来机会允许,我会介绍你们认识。此人中龙凤,比宋博森好一百倍!”郭人美含羞道。

“好吧,人美,既然你有心仪之人,我就不做这无用的说客了,明天我就返回上海,家父催我回去继承家族的酱园!”

郭人美不舍地点点头,握着金艺娜的手道:“下次来南京,我们好好叙叙!现今这乱世,也没有几天太平日子,你去了上海,要做好西迁西南的准备!”

金艺娜轻轻叹息了一声:“知道了,人美。你也好好保重!”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说服父亲

送走闺友,郭人美有些失落。

她凝视着窗外的雨帘,密密的雨线一条一条的把空间布满,庭院的草坪上,雨水把绿草扫得摇摇摆摆,几片梧桐叶从树上坠下。青草经过一番洗涤,绿的分为娇柔,一群雀子在梧桐树上下翻飞嘻闹。

“人美,晚上吃中餐还是紫菜包饭、酱汤?我让阿梅去准备。”木村井子掀开珠帘进来,温声细语地问女儿。

“娘,爸晚上有无应酬?”郭人美转头问母亲。

“你爸刚打了电话,说回家吃晚餐。”木村井子温柔地笑。

“那晚餐由我来准备,让阿梅为我配菜。”郭人美想起金艺娜临走时的建议,要拒绝宋博森,就要先说服父母。她打定主意,准备下厨亲手为父亲烧几个拿手菜,酝酿晚餐议事的气氛。

“好吧,别准备得太多了,你爸六点半之前就能回来。”

木村井子说完,欣慰地看了女儿一眼,便回客厅织毛衣去了。

郭人美走到厨房,净了手,卷起袖口,露出两截白皙光滑的手腕,伸进鱼篓,抓了一条正活蹦乱跳的大草鱼,拍敲了几下,打掉鱼鳞,开膛洗了,将刀斜着打了几个花刀。

又伸手捞了个筐子里的白萝卜,切了一半下来,换了把小刀,只见旋了几圈,手上便已是出来了一朵灵巧的月季,接着用沸水烫过的白萝卜花形,沿着鱼盘摆了一圈。

把鱼收拾停当,用猪油、绍酒、盐、醋调了味,便叫女佣阿梅架上蒸笼,盖上锅盖,烧起旺火,开始蒸熟。

蒸鱼的空档,她又麻利地将猪肉剁成肉泥,再将香菇,笋尖,姜切丁,加生粉捏成团,放入盘中,加老酒、油和匀备用。

不一会,厨房里便闻到了一丝浓重的肉香,掀开了锅盖,起了盘,见鱼肉酥嫩,立即拿筷品尝了一口,回味无穷。

烧了一道精致的鱼,郭人美让阿梅到花圃里采了十来朵菊花和一把樟叶,放沸水里滚了下,将那淡黄的汤水净手去鱼腥。然后又炒了几道家常菜,打一个马蹄肉丸汤。

到了餐桌上,郭熙钺尝了一筷清蒸草鱼,又吃了一颗马蹄肉丸,高兴得赞不绝口。

“吾家有女初长成,娇俏可人及倾城。借问芬芳春与秋,豆蔻年华无忧愁!”郭熙钺停下银筷,抚着山羊须欣慰大笑。女儿今晚特意为他烹饪的一桌菜,甚合他意。

“爸,谁说初长成?都快二十二了!岂能豆蔻年华无忧愁?只是爸不知而已!”郭人美嗔道。

“哦?我家女儿有什么烦忧?说给爸听听?”郭熙钺充满爱抚道,圆镜片下的眼睛,溢满慈爱。

“爸,先喝汤,吃饱了,女儿再跟您商议!”郭人美明眸熠熠生辉,拿着父亲面前的白瓷碗,舀了两勺马蹄肉丸汤。

“相传,黑廊侯府主妇把肥冬笋,切二方片。片中夹金腿一二片,外以海带丝扎好,约有一二十扎,放下清水一大碗,文火炖制,笋与金腿味大佳,汤味绝佳。爸,您尝尝!”

随后,她又给她母亲夹了一块荷香粉蒸肉,悠然地说道:

“娘,这道菜也有典故,相传,苏府为安徽大族,一日,苏府宴会,以粉粘肉宴客,荷叶清香,腾满座上,大家举筷,粉香肉透,食而不厌,与饭馆中做法,迥然不同。缘由在这选肉选粉粉,还有包裹的荷叶、火候都有讲究。此菜肥而不腻,食多不厌!娘,你先尝一块,味道如何?”

“嗯,我家女儿越来越能干了!博森若能娶到这样全能的媳妇,他宋家一定会乐坏了!”木村井子自豪道。

“娘,能不提那个宋博森吗?我对他没兴趣!”郭人美厌烦道。

“人美,博森是你父亲世交之子,又有林鸿铭伯伯保媒,两家门当户对,博森又是喝过洋墨水的,教育程度也和你匹配,长相也是出众的,现在他家的生意在南洋做得很大,是真正有实力的大亨,你嫁过去只会亨受荣华富贵,何必凭着自己性子?你是我肚里生的,我怎不知你的心思?你要找自己看中的男子,但你才二十一岁,你岂能懂婚姻的真谛?踏实的婚姻不是风花雪月,要有实实在在的经济后盾,更要两家文化、门第背景相当,生活才能美满。”木村井子十分满意宋博森,见女儿反对,便苦口婆心道。

“爸,您和娘的心意我都懂,对于宋博森,女儿也并非憎恶反感,可我们只是友谊,并无男女之爱!”郭人美直接当着父亲表态道。

郭熙钺听郭人美说,脸色有些下沉,他默默注视已经出挑、自有主见的女儿,细思自己和井子为她千挑万选的夫婿也许并不合她意。

知女莫若父!她这个女儿,只要认定,即使众人都说歹,她也说好;而只要她不喜,众人都说好,她也说孬!与其阻挡,不如疏导!

“人美啊,父母的建议你可以参考,当然,最后还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喜欢宋博森没关系,我会找到你宋伯伯婉言拒绝,毕竟两家只是口头一说,并未达成婚约,即使有了婚约,也可退婚的嘛!现在时兴男女自主恋爱,爸不会给你包办!只是你自己心仪的男子,一定要带回家给爸和你娘把把关!”郭熙钺开明道。

“熙钺,你看你女儿都快被你宠得没边儿了!”木村井子无奈地笑道。

“谢谢爸!”郭人美明眸善睐,嫣然一笑,目光悠长地说道,“科长他一腔热血报国,黄埔第一美男,沉稳睿智,十分有气魄,爸和娘一定会喜欢的!”

“我女儿眼力自然不会差!爸相信你的眼光!只是这位科长,莫非也在中央党部调查处?”郭熙钺隐忧道。

“爸,白科长不在中央党部调查处,他在特务处,虽然跟女儿算同行,但能力远在女儿之上,放眼整个情报科,也无人与他平分秋色,女儿爱他才、爱他抱负、爱他魄力,这才是真正的中华男儿气慨!”郭人美忆起和白世唯并肩作战的点滴,唇角掠过一丝沉醉的笑。

“女儿既然如此欣赏,为父要亲自考验考验这位白科长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处决谍犯

特务处刑讯科。∟★八∟★八∟★读∟★书,2▲3o︾

死一般的寂静。

阴暗潮湿的水泥地面有一滩干裂的血渍,东洋女谍小林千代蜷缩在角落里,面色乌青,布满痛楚,唇角有干涸的血渍,腿露出溃烂的一截,发出腐烂的气味。

她见白世唯捂鼻走近,乌青的脸讪讪地挤出一丝笑意:“白组长,你终于来啦!”

“白科长,这女谍是副硬骨头,给她上了老虎凳、吃了竹签肉、吊起来铐打,就差最后一道电椅,这几天受刑下来,还是撬不开那张嘴,要不要上电椅?”一个手拿皮鞭、一身犍子肉的刑讯人员气急败坏地说。

“小林千代!我的耐心有限,若再不开口,你的命运只有交给laojiang!”白世唯不耐烦地看了小林千代一眼,冷厉地喝道。

“白组长,你不会得到我口中任何情报!你休想,哈哈哈!”小林千代狂妄地笑。

“看来你是想尝尝这电椅的滋味?”白世唯冷笑。

小林千代歪着头笑,颓然的样子,却依旧掩饰不了她的残忍。

白世唯锐利的黑眸雪亮,黑色中山装在灯光下折射出低调的光芒。

他俯身,虎口勾住小林千代的下颚,冰冷道:“小林千代,我想最后告诉你,其实你是中国人,你很可怜,你认贼作父,你的生父是中国老同盟会员,他要在天有灵,不会希望看到你这般面目!”

女谍诡异地笑,讥讽地勾起双唇:“白组长,别想骗我!当我三岁小孩?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大日本帝国的圣战一定会赢,你们支那猪等着被我大和民族征服、屠戮吧!哈哈哈!”

白世唯终于失去耐性,手掌一松,女谍瘫软地摔在地上,他手一挥,刑讯的两名人员立即将女谍拖上一把木质电椅,用镣铐捆上四肢。∈八∈八∈读∈书,≦o≧

电椅后面有三把操纵杆的控制板。

控制板上引出两根长四米的粗导线,连接着被弄湿的电板。

“别着急,支那特工,好好干!”小林千代扫了白世唯一眼,扭曲的面容露出嗤之以鼻的笑。

“准备通电!”白世唯阴沉的声音透着一股杀气。

刑讯人员立即将一个形如脸盆的头盔套在女谍头上,头盔上固定着导线的电极。然后,一根长而平的地线电极绕过女谍胸部缠放在她的后背。

“放电!”白世唯阴戻地转身,话一落,小林千代表情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刑讯人员动作熟练地开始操作。通上1700伏电压的第一次电流后,女谍猛烈颤抖,电椅也开始剧烈摇晃,差点儿翻倒在地。

她仍然活着,于是接通了第二次电流。她的身体变成通红色,肌肉开始烧焦,发出强烈气味,黑色的烟充满了刑讯室。三分钟后,电源被切断。

“尸体冷却拖出去处理!”白世唯冷冽的交代。

站在旁边的刑讯人员却不敢上前。

凌厉的目光一个一个扫过去,他沉声问:“怎么?你们没有听到我的话?”

“是,白科长!”

“科长,据南京警察厅第三警察局巡逻队长冯伦透露给我的一条情报,87师于前日丢失一批从德国购进的军火,我们在87师的眼线查到与259旅519团有关,谭士敏副团长脱不了干系,我们要深入探查,找到泄密的源头,对这批军火将被弄去哪里,情况还不详!”这时,从外面走进刑讯室的袁兴对白世唯附耳密报道。

“追踪这条线索,人手不够,向马队长申请!这背后隐藏一条大鱼!”白世唯一听,沉深的目光一缩,对袁兴立即指示道。

“是,科长!”袁兴立即领命。

白世唯抽着烟,较之之前的暴躁,此时的他,要老练深沉得多。

“高田裕太的死刑,立即执行!”白世唯丢下手中由唐处座签发的qiang决令,低沉地命令。

“是,白科长!”刑讯人员立即走向另一间囚室,将严刑后只有半条命的高田裕太赶出囚室。

白世唯和马鸿、袁兴走至行刑地点监督执行。

只见高田裕太跪地,背对着行刑人员,一人按住他的肩膀,一人用左lunshouqiang的qiang口抵在他的后脑壳。

白世唯作了个“杀!”的手势,刑讯人员扣动扳机。

砰!

一声qiang响,铺天盖地的黑暗从高田裕太四周席卷而来,他的唇间缓缓浮出一丝笑纹倒地。

随着他被特务处qiang决,日本海军省驻上海武官府派驻南京的第一支间谍组织黑小组覆灭!

……

五日后,一封由白世唯伪造的信笺寄达日本东京。

樱花飘落,铺满泛着青苔的台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零落的樱花碾碎,咯吱的门木被拉开,正穿着白色柔道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来人的视线内。

“中将大人!”

低沉的声音响起,中年男人回过头来,来人赤脚进来,将手中的箱子恭敬的递了过去。

“中将大人,这是千代小姐的遗物……”

来人话还没说完,中年男人抬起手掌一巴掌掴在属下脸上,只见他面色冷峻,眼眸里迸发出阴森的光泽。

来人很快就改了口风:“大人,这是我军情报员在中国搜寻回来的!是千代少佐留下的东西!”

“滚出去!”日本间谍头目土肥原中将愤怒的冷喝了一声。

“是!”男人躬着身子快速退了出去。

土肥原盘腿坐下,目光沉了沉,将箱子打开后,看到空荡荡的箱子内只放着一个褪色了的笔记本,他的唇抽了抽。

拿起留在箱子内的笔记本时,突然,一封叠得整齐的信件从笔记本内滑出。

他皱了皱眉,默念出声:

“中将大人,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千代一定已经死在了中国,我死在了自己同胞的手里,真是莫大的讽刺。我不是一个优秀的特工,因为我无法看到我的同胞死于我的屠刀,你说,你这一生,最爱的是我的母亲,那个美丽的中国女人,可你如何能背叛她的意志,让我们来tusha她的同胞,让我们骨肉相残?你曾经教诲,杀人杀心,手握尖刀,不能有心,可我,已经有心了,我不再愿意手染同胞的鲜血。我的背叛,定会伤害你的心,我只能以死谢罪”

窗外樱花飘落,漫天飞舞间,时光被拉到很遥远的过去,他第一次见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密使计划

土肥原中将放下小林千代的遗物,目光掠过一道阴沉,他打开留声机,放了一张唱片,播放出打鸡血般高昂的进行曲,是濑户口藤吉作曲的《军舰进行曲》。↙八↙八↙读↙书,※o◇这首日本军歌,是这时期日本海军海上自卫队之官方进行曲,在舰艇下水典礼等各种活动中演奏。

土肥原盘腿而坐,狡猾的三角眼迸射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干瘪的嘴唇随着歌曲振奋地歌唱:

“防守,进攻!万能的钢铁堡垒啊!

诚恳的拜托您,我漂浮的城堡!

漂浮的城堡啊,捍卫这个樱花国度的四方吧!

进攻!向仇视大日本的国度!

你是那无坚不摧真正铁的战舰!

煤烟就是那大海上摇曳的巨龙!

火炮的巨响是风暴中唯一的惊雷!

战舰掠过那万里波涛,

帝国的光芒闪耀永远!”

“啪啪!”两声清脆的拍掌声。

土肥原抬起目光,一道纤细欣长的女子身影穿着木屐,出现在木门边,女子白净精致的脸上挂着慵懒的笑,拍掌的动作慢条斯理。

“玉子?”土肥原镇定的目光透出疑惑。

“义父,玉子愿为您赴中国一战!”叫玉子的女子年方二十二,是土肥原收养的义女,其生父是满清皇族礼亲王完颜善。她是完颜善的长女,本名完颜玉。

随着大清国亡,中华民国成立,礼亲王一家也堕入了窘境,家中奴仆被迫解散,完颜善开始变卖祖业度日,先是变卖家中古玩字画,继而变卖祖宅。⊙√八⊙√八⊙√读⊙√书,2●3o≥失去祖产的完颜善把长女送给素有交往的土肥原抚养。

完颜玉八岁东渡日本,被土肥原抚养十四年,习日本文和风俗,送日军中野学校和日本陆士军官学校先后学习谍术和战术训练,是土肥原最器重的王牌间谍,被誉为“帝国第一花”。

她生得眉清目秀,宛若天仙,有着纤瘦的身材,白净如雪的皮肤,除了长得美貌,因从小受到母亲及长辈的规训,她的一举一动如大家闺秀,但温婉秀美的外表下,行事却狠辣利落。

“玉子,义父正有此意!你在奉天特务机关的表现令裕仁天皇十分满意,特准我的保举!委派你为1号密使前往中国南京,执行‘1号密使计划’!”土肥原看向自己一手培植的王牌间谍完颜玉,目光燃着希翼。

“义父,您对我的养育和栽造之恩,玉子一直铭记在心,这次去中国,玉子一定不辱使命!”

“嗯,这次行动计划的使命有三项:第一、调查小林千代的被捕经过,找出海军省黑豚小组的覆灭原因,必要时对日本驻南京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和上海武官府山本特务机关进行甄别!第二、调查南京国民政府特务组织的实力,找出我们真正的对手!第三、策反南京junshiweiyuanhui的委员,了解中国高层抗战动向!”

“嗨依!”完颜玉挺身立正。

“去吧,速战速决!”土肥原催促,沙哑的嗓音中透着急躁。日本大本营决议今年深冬以前向中国开战,他作为日本参谋本部负责对华军事情报的中将参谋长,必须加快行动步伐!

三日后。

完颜玉化名李希彤,通过国内亲属

结识国民政府陆军少将章延钧,她为了搞清中国方面的抗战动向,准备向章延钧施展美人计。她当晚便邀约章延钧在南京俱乐部见面。南京俱乐部是上流人士寻欢作乐的首选场所。每当夜色降临,上至政府要员,下到银行家、巨商,还有外国各领事馆的官员,都是这里的常客。

晚上十一点,当一首华尔兹舞曲奏响之时,舞池旁的座位上突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舞池中一对舞伴快速轻盈地旋转着。这个轻挽着丽人腰肢翩翩起舞的正是章廷钧。

一曲舞罢,完颜玉笑意可人地与章廷钧攀谈,谈话结果她认为南京国民政府的抗战意向非常坚决。

完颜玉立即将这一情报发密报给土肥原中将,土肥原接密报后,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从完颜玉提供的情报中清楚地意识到,日本这次与中国的武力对抗,必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也许几个月后,大日本帝国的飞机将轰炸中国上海、南京、京津等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投下一颗颗ranshaodan、杀伤弹,令中国的重要城市火光冲天,惨叫连连,全城笼罩在令人恐怖的烟火中。

他知中国的防空力量薄弱,日机的轰炸一定所向无敌,他眼前浮现出一副日机狂轰滥炸后,整个中国疮痍满目的画面烧焦的木条木板、炸烂的锅碗瓢盆、砖瓦碎片四处散落、被炸死的百姓尸体血肉模糊,不时传来一阵阵为亲人惨遭不幸而难过、伤心、流泪的悲惨声,他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完颜玉加紧执行第二步行动计划,策反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机要秘书黄晟。

黄晟此人早年赴日本早稻田大学就读,归国后,通过关系,转到南京国民政府工作,由于在外交上亲近日本,汪精卫对精通日语与日本事务的他十分宠信,使他在行政院中的地位提升,能经常参加国民政府最高级的军政会议,掌握国家的各种最核心机密。

此人虽有才能,却无人格,生活豪奢,挥霍无度,在南京与上海都各有公馆,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在政治倾向上,一贯qinri崇日,毫无中华民族感情与民族气节。他的政治倾向、生活状况、人品与爱好,尤其是他所担负的极其重要与机密的工作,引起了完颜玉的高度兴趣。

黄晟成为日本间谍以后,利用自己极其重要的职务之便,窃取中国政府最高当局的大量核心机密提供给完颜玉,还将国民政府中一些高级军政人员,如军令部、军政部、海军部的部员和秘书等拉下水,组成了一个以他为头子的汉奸日谍集团。

他呈送完颜玉的情报有南京政府刚刚签发的军事命令,有长江江防图等等,都是绝密军政资料!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制造乱局

面对深藏不露的中国对手,为了查明小林千代的死因和黑豚小组覆灭的原因,完颜玉准备主动出击,制造几起恐慌事件,主动引战,引出中国特工。】9八】9八】9读】9书,2≧3o↗

她决定借助青帮势力,利用青帮徒众遍布的优势,广布耳目,秘密打探南京政府特务组织新近崛起的人物。这才是她调查黑小组覆灭案的关键。

这一日,她带了两个仆从到了上海滩,下了黄包车,匆匆走进一条深巷,巷子尽头的一栋复古小洋楼,外观看与租界内的洋楼没有什么区别,可内里却是别有洞天,洋派的装潢内,堆满了各种古董字画。

她穿着一袭优雅的黑色印花旗袍,胳膊下夹着皮包,精致的脸蛋笑容温婉,她快步进去,忍不住掩了掩鼻子,她嗅到了空气中字画的霉味。

洋楼内院是中式的庭院,穿过蜿蜒的回廊,她在一扇紧闭的木门前站定,抬手叩了叩门。很快,一个戴着瓜皮帽、灰布长衫的男人出来开门,一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仆从,拦手道:“李小姐,张老大说只有你一个人进。“

完颜玉点点头,将两名仆从留在门外,这才跟着长衫男人掀开一道竹制的帘幕,进了房间内。

她目光犀利地掠过去,见一抹人高马大的老年男子背影立在挂满字画的墙壁旁边,她客气地叫了一声:

“张老大!”

青帮张老大回过头,鹰隼的黑眸掠过冷意,伸手抚了抚鼻,大拇指上的祖母绿玉扳指在并不明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八→八**读书,↓o≥他点了点头,提起墨色印花长衫的下摆,往主位太师椅一坐,指向客位的藤椅向完颜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完颜玉嫣然一笑,目光却玄妙。

宾主坐定后,仆人递上茶。张老大饮了一口,他摆了摆手,示意仆人退下。

“李小姐,远道而来,找我张某人有何贵干?”

完颜玉眸光一转,善于辞令道:“张爷,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日本帝国土肥原中将仰慕您在上海滩的威名已久,这次归国,一是代表土肥原将军前来拜谒,二是想与贵帮道力合作,建立大东亚新秩序,促进中日满三国相互提携,建立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外交共存共荣的*****圈。”

“李小姐,要我与日本人合作,可以给我张某人什么好处?”张老大低低地咳嗽一声,开门见山道。

完颜玉拍掌一笑,她昂起头,露出黑色旗袍领下白皙欣长的脖颈,沉声道:“张爷虽说是上海滩三大亨,在贵帮排‘通’字辈,但这三大亨地位的排列,在我看来,却有些不公,原本是黄、张、杜,如今您在帮里的地位却变成了杜、黄、张。您出道时间比杜爷早,辈分也比杜爷高一辈,杜爷当老大,您心里怎能服气?但与日本人合作,就可以扶植您的势力,确保您在帮中头号交椅的地位!只要日本皇军征服上海,那上海滩龙头老大之位,非你莫属!”

张老大被说到痛处,高耸的颧骨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

见张老大有几分心动,完颜玉狡黠地一笑,她从藤椅上站起,走出门外,一招手,候在门外的仆从递给她一个精致的红木锦盒。

她拿过锦盒,双手奉给张老大:“张爷,这是土肥原将军的诚意,请笑纳!”

“噢?”张老大淡淡扫了一眼锦盒,被土烟薫黄的手指按下锦盒的按钮,顿时,一道灼目的光芒从盒内倾斜而出,照得昏暗的房间宛如白昼。

“这是……”张老大看着宝物目瞠口呆。

完颜玉巴结道:“这是当年番邦进贡给慈禧太后的夜明珠,偶被土肥原将军所得,他嘱托我献宝,不知可中张爷的意?”

“这宝物价值连城,土肥原将军既然慷慨献宝,看得起张某人,那张某人也投桃报李,李小姐要我徒众怎么效力,尽管直言!”张老大收下宝物,一拍即合。

完颜玉眼光一沉,身子斜向张老大,秘语道:“张爷,你只需派出你在南京的徒众,协助我们日本特高课,在南京街面上时不时制造一些神秘的恐慌事件!比方说哪个饮水井被人投毒了,明天又是哪个仓库被人藏了定时zhadan,让老百姓民心惶惶,然后暗中观察,南京政府派出哪些力量来平定事件?这是第一招,引蛇出洞术;第二招,你的徒众耳目灵通,你们给我打探出南京政府的特工有哪些厉害人物,特别是新近一个月快速崛起的人物!他是大日本帝国情冶组织的幕后劲敌,也是我此次重点侦查的目标!”

“呵呵,李小姐,要我的徒众做这危险的勾当,我们赤手空拳,怎么杠得过那些特工?”张老大暗提条件。

完颜玉安抚道:“张爷的情况我早就考虑到了!所以这次张爷若出力,不但有大洋拿,我们还会支持你们两百条步qiang和两挺机qiang,怎么样?”

“好,李小姐冰雪聪明,成交!”

“这还有十万法币的汇丰银行的支票!”完颜玉扬了扬手中的支票。

张老大摸着虎鼻笑了笑,嘿嘿出声:“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张小林以后就听凭日本人差使,愿效犬马之劳!”

“好,张爷爽快!”完颜玉露出贝齿得意地笑。

窗外余阳倾洒,树摇影斜,完颜玉完成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便踩着地上朦胧的光晕,娉婷而去。

“老爷子,这日本人是帮还是不帮?就怕杜爷、黄爷知道,过来反制?还有,就是这骂名?”一个焦虑的声音低沉地问。

躲在帘后的张老大幕僚,这时悄然站在了身形高大的张小林身后,一双小而精明的眼睛闪着狐疑,远远地打量完颜玉离开的背影。

张老大阴沉地笑了笑,表情忽阴忽暗,他转动着右手拇指昂贵的玉扳指,在阴暗的房间踱步沉思,仔细权衡利弊。

良久,他微眯精光的双目,毫无廉耻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有奶便是娘,这日本人不好惹,既然互惠互利,我又何必拒绝?”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一十六章 捷报传来

南京特务处情报二科副科长办公室。5∞八5∞八5∞读5∞书,←o≈

白世唯身姿笔挺地坐在办公桌后,手中握着派克钢笔在红条竖格的信签纸上,遒劲有力地拟写叙功报告。

现在时值5月末,窗外骄阳灼目,晃得人睁不开眼,木窗上已经被手下装上了隔热隔光的白色百叶窗。

桌上的华生牌电扇呼呼地旋转,带出的热风让他有些烦躁。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他放下钢笔,从话筒上拿起话筒,声音低沉道:“喂,我是白世唯。”

“世唯啊,速来一趟我办公室。我们一去见处座!”电话里响起科长向利兵高兴而豪迈的声音。

“好,科长!”白世唯一听,知道日本驻南京领事馆那边出了动静,三天过去,这个楠本和彦必死无疑!

他将黄绿色的西式短衫扣好领扣,拿好军帽,疾步走出办公室。

白世唯的副科长办公室在西侧,向礼兵的科长办公室在东侧,中间隔了一个仓库和一间会议室,白世唯绕过这两间,转到科长办公室。

科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他迈开长腿抬步进入,见向礼兵笑吟吟地望着他,他笑道:“科长,已经传出消息了?”

向礼兵内心澎湃,脸上却是沉稳之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茶缸,大快人心道:“世唯啊!我们成了!据我们在日方的内线传出的消息,楠本和彦已死!死因为突发心肌梗塞!但楠本和彦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的人,日本人不会轻易相信表面的死因,一定会深入调查!不过即使怀疑到我们头上,也无济于事,这条毒蛇的档案不经查,如果通过外交手段向我国民政府犯难,那岂不是将他们向中国派遣军事间谍的龌龊事摆上门面?这就叫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白世唯点头,他俊眉一挑,淡笑道:“科长,这次成功潜入日本驻南京领事馆,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杀楠本和彦,有一个人功不可没!”

“噢?”向礼兵问,他只知白世唯顺利完成刺杀计划,对于行动过程和参与人员他知道的不多。》八》八》读》书,∞o◎

“第一处的少尉译电员郭人美在这次行动中占了百分之八十的功劳,如若不是她利用她和楠本和彦的甥舅关系,很难取得楠本和彦信任,并顺利完成投毒计划!”白世唯如实叙功道。

“所言有理!没有这个郭少尉,这次行动会多出很多曲折!这样的手法干净利落,离不开她那层特殊的人脉,当然你的沉稳和举措也很得当!这比暴力刺杀要干净得多,要他的命容易,但在日本领事馆惹出命案,给日本人留下口实,借机向南京政府发难,这就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局面!这也是处座特意嘉许你的地方!”向礼兵肯定道。

白世唯点点头,向科长商议道:“科长,这次叙功,郭少尉比在首功之列!”

向礼兵一听,有些犹豫:“郭少尉虽说占大功,但这毕竟是我们二处的主责主业,何况,一处那边平素也没少向上邀功,与我们二处向来也是明争暗斗,这次就看一号处座向二处斡旋,给她在军衔上再升一升,但头功必须是我们自己的人!”

白世唯一听,科长已经将一处、二处勾心斗角的关系说得很清楚,能让郭人美这次在军衔上晋升一级,也要看一号刀斧手跟一处头子交换意见,这是否头功都已经不是首要。

他迟疑道:“一号处座会不会促成郭少尉晋升一事?”

向礼兵老练的双目一眯,打趣地笑道:“一号处座素来赏罚分明,有功必有商,郭少尉在叙功报告中多表一笔,请求上峰给予嘉奖,他会郑重考虑的!只是白老弟你,是不是对那位才貌双全的特务之花有爱慕之意”

“一横急雨一横风,独倚雕栏冷寂空。举手相留花更落,低眉忍看水长东。苍天净坠巫云泪,碧海犹存碣石容。若得骄阳明日好,吾谁与看夕阳红。”白世唯低瞳淡笑,转身至窗边,望着楼下大院一丛绿叶红花的美人蕉,吟了一首表达爱慕的古诗。

“好个吾谁与看夕阳红!”向礼兵拍掌大笑。

“科长,正值国难民艰,世唯身为特工,还不想过早谈儿女私情,于国于人于己都不利!郭译电员虽十分优秀,但目前还不是时机,况且我已向队员订规,岂能自己践踏规矩,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白世唯锁眉轻叹一声。

向礼兵感慨道:“非常时期,有了儿女情就有托累!你能这般克制不易!身为特工就必须牺牲许多!只待和平之日,有"qingren"还在!”

白世唯颌首,二人不再继续此话题,转身去唐清江办公室。

到了唐处座办公室,唐清江隆重地嘉许了一番,转告一号处座要对白世唯授勋之意,授勋仪式两日后在一号处座办公室,由一号处座亲自为白世唯授勋。其他立功人等也将按白世唯呈交的叙述名单先后给予晋升奖赏,晋升令不日下达。

白世唯听后精神一振,这将是他进入特务处本部以来第一次被头号处座召见,而且授予第一块人生的四等云麾勋章!

云麾勋章,为中华民国之军职勋章,用以表彰在保卫国家作出贡献、平定内乱、拥有显著战功的军人,于1935年6月15日正式开始颁发。云麾勋章共分9个等级,其等级低于宝鼎勋章,高于忠勇勋章,一般授予中高级军官。能获此勋章,实为荣耀!

此外,他手下晋升2名上尉组长、2名中尉队长、6名少尉副队长。其中,马鸿、刘子衿由中尉队长晋升为上尉组长,分别拟任情报二科情报二组和情报三组组长;任侠、袁兴由少尉副队长晋升为中尉队长,分别拟任情报二科情报三组和情报二组队长;顾涛、钱方、赵耳、许峰、林帆、陈成晋升为少尉副队长。

可以说,他手下的老班底都在这次行动中提升,就连原李健东手下情报二组的精锐他也一视同仁地给予重用!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号”召见

两日后。¤八¤八¤读¤书,☆←o

白世唯授勋的消息就像马路传闻,在特务处本部迅速传开。

各科室平素有工作交集的同僚一一来电祝贺。

“白科长,此次由处座亲自为你授予四等云雮勋章,可喜可贺啊!”第一个打来电话的是行动科副科长邵琴观。

白世唯淡淡一笑:“世唯获此殊荣,得益处座厚爱!也是各位兄弟们鼎力支持!”

“上次猎蛇行动,我们行动科还未出马,白科长就不声不响地把目标给作了,邵某人真是佩服之至!纵观整个特务处,像白科长此种雷厉风行、雷霆万钧,绝无第二!”邵琴观语出肺腑。

“邵兄见笑,世唯此次叙功未能将邵兄带上,深表歉意!”白世唯诚挚道。

“白科长不必如此,我邵某人能够理解,当时行动必定紧张,勿需多人参与,人多反而坏事!”邵琴观大度道。

“邵兄宰相肚里能撑船,世唯十分钦佩,上次我和陈组长约好找几位志同道合的兄弟在八雀楼聚餐,邵兄这个礼拜天是否有空?”白世唯问。

“好!邵某必定赴约!”邵琴观爽快道。

“痛快!届时我们兄弟几个把酒言欢、纵情山水!”白世唯高兴道。

与邵琴观通完电话,白世唯又接到第二通电话。

“白科长,祝贺啊!你可是我们少壮派军官中首位获四等云靡勋章之人!实属不易!”行动科行动二组组长陈锦伦恭贺道。

“锦纶兄,我们彼此彼此!”白世唯笑道。

“这次多亏白老弟提携,老兄我一定铭记终身!”

此次叙功中,陈锦伦也是受益者,在上次破获军事间谍案中,白世唯为他表了一笔,陈锦伦也将跨入校级军官,拟任训练科少校副科长。↙八↙八↙读↙书,※o◇

“诶,我们兄弟不必多言,礼拜天我们去八雀楼一聚!”白世唯朗声道。

“好!一言为定!我们已经找好了几匹上好的军马!”陈锦伦笑道。

接完同僚贺电,白世唯挺拔地立在窗边远眺,远处的山麓,像浮在一层白蒙蒙的雾气中,半隐半现。他推开窗户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凉爽的风拂面而来,带走不少暑热,也扫进一些雨滴。

他转身合上窗户,走向座中诸位属下。

他宽敞的办公室放了五六张藤椅和一张三人位的弹簧丝沙发。座中有即将晋升上尉组长的马鸿、刘子衿,晋升中尉队长的任侠、袁兴,晋升少尉副队长的钱方、赵耳、陈成、许峰、林帆。

看着众位喜气洋洋的老班底,白世唯欣慰地一笑:“这次处座厚爱,兄弟们衔级都有提升!我也兑现了对大家的诺言!只是希望诸位戒骄戒躁,奋勇擒敌,再立新功!”

“是!感谢科长提携!”众位属下感激道,无不精神振奋。

白世唯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快要十点,他正要去科长办公室问问情形,这时余秘书陪同一号刀斧手的贴身秘书汪以城到来,余秘书恭敬地介绍道:“白科长,这是汪少校”。

“白科长,果然不同凡响!我是汪以城,处座请您去他办公室。”汪以城见白世唯气宇轩昂,拱手笑道。

“汪少校,见礼!”白世唯尊敬道。

“处座对白科长褒许有嘉,能入处座法眼,在少壮派军官中,屈指可数!白科长年轻有为,日后必成大器!”汪以诚笑道。

“多谢汪少校吉言!世唯自感责任重大,还需砥砺奋进!”白世唯谦逊地一笑。

“好!处座已在等候,我们去吧!”汪以城欣赏地一笑。

白世唯颌首,整理了笔挺的军装,在众位属下热盼的目光中,与汪以城、余力煌阔步走出办公室。

步上三楼一号刀斧手的办公室,白世唯随同汪以城入内。

“处座,白科长到了。”汪以城走至特务处处长戴春农办公桌前轻声报告。

“嗯。”戴春农抬起威势而亲切的目光打量白世唯,不住点头。

白世唯走进处座办公室,发现唐处座和向科长也在座,还有一位眼生的中年军官,他们点头向他示意。

他有意放轻脚步,脚下的黑色皮鞋踩在松软的羊毛地毯,地毯的图案为中国古典元素的松枝、牡丹、蝙蝠、宝瓶、亭阁,四周装修讲究,刷了白石灰的墙壁,镶了一圈红木护壁,靠东西对墙摆了两只红木书柜和四张花俏的红木花卉缎面的软沙发,中央是一张气派的红木大班桌,桌上的摆件是明清瓷器,大班桌后的墙壁上方用红木框裱着一幅蒋校长的题字:“艰苦卓绝”。

他目光掠过为公桌,看向戴春农,见他中等身材,穿着一身深蓝色中山装,浓眉,三角眼,目光老练沉深,长相威严,粗硬的头发理成西式的小分头,浑身一股干练、威势滔天之势。

“世唯见过处座!”白世唯摘下军帽,英姿笔挺地向戴春农敬了一个军礼。

“不错!清江好眼力,不愧是我们特务处的好苗子!”戴春农从办公桌后起身,健步亲近地走向白世唯。

“处座,这次世唯立此大功,可是解决我们一大后患!这条毒蛇不除,我们天津站、华北区的情报站寝食难安啊!”唐清江大加褒奖道。

“好好干!国难当头,也是特务处用人之际,将你的才干尽情发挥,为国出力!我不会埋没英才!”戴春农嘉勉道。

“是,处座!”白世唯朗声答道。

“清江,我看好你这根苗子!足智多谋,战术也一流!短短一个月,擒敌数名,功劳不小!”戴春农由衷地欣赏道。

“是,处座,世唯的侦破能力全处一流,完全不输我们这些老将!”唐清江不吝溢美之辞。

“多谢二位处座厚爱!世唯只立寸功,不足言表!”白世唯谦词道。

“沈良,拿勋章来!”戴春农对身后的一位中年军官道。

“是,处座。”中年军官立即从办公桌上的一个锦盒取出一枚四等云麾勋章,奉给戴春农。

戴春农抬手将勋章扣向白世唯军服左领下。白世唯低头,目光敬畏地看着这枚荣耀的云麾勋章扣在自己左领。

扣完勋章,白世唯与戴春农互敬军礼,其余诸人热烈鼓掌,授勋仪式完毕。

此枚勋章在国党统治期,颁给的上等和中等军佐也就几十人,白世唯获此殊荣,实属荣耀!

以后诸如1937年,“八一三”中日之战,孙元良率兵坚守闸北阵地达1个多月,日军屡攻不下,伤亡惨重,是役,孙元良升国民革命军第七十二军军长,获颁云麾勋章。

又如淞沪会战中,第33旅在旅长叶佩高的指挥下,与日军数度激战,并屡次挫败日军的攻势,解救友军于危难之际,使11师这支王牌劲旅的名声逐渐在日军中宣扬起来,叶佩高被授予云麾勋章一枚。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同僚聚餐

白世唯在处座办公室,被嘉勉了一番,才与向科长离开,留两位处座议事,回到自己办公室。¤八¤八¤读¤书,☆←o

众位属下还在办公室候着,见白世唯左领扣着荣耀的云麾勋章,一个个激动地迎上前。

“科长,我们今天是不是要庆祝庆祝?”袁兴提议道。

“嗯,去陶乐春订三桌晚饭,叫上我们这些班底!”白世唯开怀一笑。

“是,科长,我这就去办!”袁兴立即遵命,现在科里有充足的经费,无需科长再私人掏腰包。

“现在时间尚早,大家先去忙,晚上六点陶乐春汇合!”白世唯抬腕看了看时间。

“是,科长!”众人起身,离开科长办公室分头行动。

任侠看了一眼科长,见他眼神示意,便单独留下。

“科长,我和队员追踪木铃小组近半月,这其中大有收获,我梳理了具体情况,向您作个汇报!”任侠开口道。

白世唯颌首,他深邃的目光透着希翼,他知这个任侠不声不啊行动这么久,必定已探出些蛛丝马迹。

“科长,我们经过探查,木铃小组除信鸽秦万年和隐藏在松竹馆的女谍高桥江美外,还发现6名小组成员,其中有白鹤社的厨师、绸布店的职员,还有聚安堂药店的老板。这个聚安堂药店的老板叫陈广发,四十出头,有老婆孩子,平时对街坊邻居乐善好施,颇有口碑,只时有一点,他平常爱拿根渔杆或者猎qiang四处垂钓打猎,行动却鬼鬼祟祟,暗地拿个本子记录测量数据。他每隔三五天向信鸽投放一次消息,用的是死信箱,其他日谍投放情报的方式有登报、街头碰面等等。目前,除了已抓捕的那个作战厅的参谋韩复兴,还未有直接证据显示这个间谍小组中有其他中国鼹鼠!”任侠汇报道。

“看来这只代号黑蜂的中国鼹鼠隐藏得很深!”白世唯凝眉沉思道。

“科长,密查组和潜伏组的行动有进展吗?”任侠问。⊙√八⊙√八⊙√读⊙√书,2●3o≥

“据向科长透露,他们的行动很被动,在军中遭到很大阻力,毕竟没有锁定嫌疑目标,大面积的暗查,很容易触动利益层。”白世唯叹道。

“科长,他们的手法还是糙了!您的方式就高明得多!”任侠不屑地一嗤,他继续说道:“我们在松竹馆的内线李轻烟战绩不俗,给我提供了四条线索,这四个军官我进行暗中追查,发现身份确实可疑,与日本人有勾当,有些已经沦为鼹鼠,有些像墙头草,态度暧昧!”

白世唯目露欣慰,他思虑片刻,对任侠交待道:“找准时机,尽快收网!将这个木铃小组一网打尽!”

“是,科长!那个还躺医院的川端成一和他助手,是否一起解决?”任侠请示道。

“全部清理!”白世唯果断道。

现在离淞沪会战只有两个多月,在追查木铃小组行动中,不宜再耗时,这些日谍是时候抓捕了!

“科长,抓捕行动由我负责还是?”任侠继续问。

“人员涉及面广,我会派出两个行动组支援你,由刘子衿队长负责指挥,他现在提任情报三组组长,你要多配合他的行动!”

“是,科长!”

接下来,二人又商讨了抓捕细节,便叫来刘子衿、钱方、赵耳、陈成等参与行动的人员,就行动安排进行了布置,最后确定次日由各小队分头抓捕。

到了五点一刻,白世唯便和众位属下去了陶乐春聚餐。众位班底其乐融融,纵情欢饮,尽兴而归。

次日便是星期天,白世唯约好邵琴观、陈锦伦、萧玉堂、郭人美,五匹矫健的军马像离弦的箭,穿过南京城,驰骋在蜿蜒狭窄的山道,直奔弁山八雀楼。

打头是白世唯的流星大黑马,排在后位的是邵琴观、陈锦伦的黄骠马,再后便是萧玉堂的杂毛马,末位的是郭人美的大白马。郭人美身着飒爽的骑马装,见众位军官远远骑在前头,她挥了一鞭,白马四蹄奋力,跃过杂毛马和黄骠马,紧紧追着流星大黑马。

到了山脚下,几人下马,拴好马僵,登上山阶,直奔八雀楼。

店家早已备好一桌丰盛的宴席,八菜一汤,有三斤重的甲鱼、两斤重的童子鸡,或烧或炖,摆在四角陶盘,还有爆炒肥肠、油炸花生米、烧鸽子、好烧狮子头、葱烧海参、酱肘子。

白世唯招呼众人入座,点了当地的陈酿,一人倒了一碗。

这时郭人美盈盈笑道:“科长,我不喝酒,我喝正广和。”说着,她从手袋拿出几瓶柠檬汽水。

这种叫正广和的柠檬汽水,是英国商人史密斯在上海英租界创办的正广和汽水厂生产,畅销国内和欧美,郭人美最爱喝正广和,每次可以喝上一两瓶,到南京后经常由上海订购,托人运到南京。

旁边的唱机里,放着余叔岩唱的《鱼肠剑》:“一事无成两鬓斑。”白世唯一瞬间,想起前尘往事,忽然被肥肠里浓厚的白酒味呛了,抬起头,眼眶有湿意。

他见桌上一锅泛着金黄色油光的鸡汤,汤中有点点翠绿,那是剥壳的嫩蚕豆,便招呼众人喝鸡汤,一人喝了一碗。他喝着鸡汤,郭人美脉脉含情地看着他。

萧玉堂不喝白酒,喜饮白兰地,擅长赏鉴名酒。有一次,朋友款待拿出一瓶白兰地,说是百年陈白兰地,萧玉堂喝了一大盏,笑着对朋友道:“未必百年,然亦不可多得。”不光爱饮白兰地,在吃的方面,也颇有讲究,有一回,乡下亲戚送了一筐鸡蛋,他怕鸡蛋放久了变坏,于是令佣人把鸡蛋放在一坛黄酒里,便成了醉糟蛋。

他尝了一筷子肥肠后,有滋味地介绍道:“你们不知这肥肠最家常做法是卤,收拾有讲究,收拾得太干净,徒剩薄薄的肠壁,味道发苦;收拾不干净,味道有脏气,更难下口。我的绝招,是先用盐搓揉一遍,冲洗之后,将肥肠翻转,再用面粉冲洗,此步骤重复两遍。卤水要用老卤,不行就拿花椒老姜八角茴香干辣椒草果和酱油配,做好后,切断装盘,肉香涌动,厚腴烂糯。如果怕麻烦,直接在熟食铺买,拿回家用大蒜叶或青椒丝大火炒,便是一道下酒菜。

**居饭馆有道“红烧象鼻”,据说把猪大肠最粗的肠头切下来,用粗绳一道道地勒出横纹,放卤水里泡三天,拿出来浓油赤酱红烧,一点吃不出大肠味。这道菜实际上就是“炒直肠”,直肠乃是靠近gangmen那段,不能细想,所以这名究竟是粗鄙不堪的,便雅号“红烧象鼻”。”

说起美食,座中邵琴观也有心得,他向众人忆起一段往事:“我记得有一年,我坐火车经过德州时,正赶上晚饭,在停站的几分钟,见小贩提着黯淡的油灯,举着扒鸡叫卖,用油纸包着,露出肥大油光的身体,香味简直要杀人,我便让茶役在站台向小贩买了一只,打开一看,却成了扒乌鸦,那么小一只,并不是你亲眼所见的肥大油润。这时,才知小贩变了戏法,给你掉了包,实在神奇!”

郭人美听后扑嗤一笑,她也说起坐火车的见闻:“我有一回随家父乘坐广九铁路的列车,记得可以进餐车吃大菜,我记得点了鸡茸鲍鱼汤、炸鱼、猪排、西米布丁、咖啡,大师傅手艺不错,用的是辣椒油、番茄酱,都是舶来品。刀叉上都是英文,每份七角七分。”

“这顿餐不便宜,在大馆子请一桌供十人坐席的高级鱼翅席,不过12块法币,在最高档的“谭家菜”,一桌十人也不过四十块法币。中等饭馆里,六角钱可以吃到一只红烧整鸡。”陈锦伦听后叹道。

“做头等车的不一等都是洋派的,也有吃中餐。有一回我去杭州,从梵王渡上车,和一个商人对坐。开车后十分钟,他开始叫餐,先来一杯烧酒,再来一盘白菜烧牛肉,又来土司五片、奶油一碟,最后还点了一杯咖啡、一盘火腿蛋,我看得一清二楚,他挽起袖子便吃,狼吞虎咽,十分钟时间全碟吃完,我羡慕此人大胃之余,断定此人五十岁时必死于肝癌。”白世唯见众人谈兴正浓,也说了一段笑话。

众人听后,哈哈大笑,未想这位不苛言笑的情报科长也是个幽默高手!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正面交锋

谭公馆。】八】八】读】书,@∞o

谭竹君正窝在洋布沙发奶孩子,接到一个口信,有人约她在醉花楼见面,她把孩子交给贴身女佣春桃,匆匆步出公馆。

她到街面叫了一辆黄包车,半个钟点后便到了醉花楼。

跑堂的伙计把她领进一间叫海棠厅的雅间,她叫了一壶铁观音,等待上茶的间隙,一道穿长衫、戴礼帽的身影闪入。

她见来人,激动地站起来,握住对方的手,亲热道:“老傅!”

中年男人面容清瘦,戴着金丝边圆框眼镜,气质斯文,他笑了笑:“竹君同志!”

“老傅,上海的情形怎么样?这次上海局有没有新的指示?”

叫老傅的男人名叫傅青石,是国立复旦大学的新闻系教授,地下党上海局的交通员。上海局是地下党组织之一,管辖长江流域、京沪地区以及平津一部分地下党的组织和工作,甚至香港台湾也在它的工作范围。

“目前的形势是坚持两党合作,刘书记要求上海局动员社会各界做好全面抗战的准备。现在各地下党组织的使命就是做好统一战线工作,努力团结各方面主张抗日救国的力量,制止fangong逆流,克服对日投降的危险。”傅青石脱下礼帽,郑重地说道。

谭竹君点头,她也主动汇报南京地下党组织的工作:“地下党南京工委的机关就设在我夫家。我夫家在琵琶巷的老宅房子很大,人口也不多,就是我的公婆和几个老佣人,社会关系简单,所以就把这里设为机关,工委的公章和文件也都由我来保管。》八》八》读》书,∞o◎我夫家这个据点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给同志们换装,同志们要经常以各种身份出现,需要有各种场合的服装,我家里衣服很多,西装旗袍长衫马褂都有,同志们走进来是一身土布,出去就是西装革履。”

傅青石肯定地点头,他默了片刻,向谭竹君传达了一个秘密任务。

“竹君同志,我们在上海动员社会各界的活动,引起了南京特务处的关注。你能否运用你的人脉,设法让南京地下党的同志打入南京特务处,为我们获得第一手情报?”

“老傳,我来试试!”

“滴滴滴……”

与此同时,谭公馆内一间阴暗的密室里,发报机短促地发出传送电报的声音。发报机前面的女人,听见密室外细碎的脚步声,立即停止发报,把烟盒大的发报机迅速藏到墙壁夹层。

等门外脚步声远了,她钻出密室,溜回自己房间,漫不经心地躺在贵妃椅,用捣碎的金凤花汁液,装作百无聊赖地涂着指甲。

“三姨太,我可以进来吗?”女佣凤喜在门外轻轻地问。

“进来吧!”何青萍懒洋洋地从鼻孔里低哼一声。

凤喜凑到她跟前,密报道:“三姨太,我发现二姨太有私情!“

“噢——说来听听?”何青萍顿时来了兴致,这不亚于她获得一条新的情报。

“昨天夜里,在小院里,我看见二姨太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肯定有jianqing!这事要是告诉太太,按“七出”处置,肯定被老爷休了!”

“不错,机灵!”何青萍从抽屉里拿出两块法币打赏给凤喜,之后又拿出一部照相机给她,脸色温和道,“先不要惊动高玉兰那个dangfu,继续监视她,下次捉到她的jianqing,一定要用相机拍下照,有了铁的证据,她就翻不了身啦!”

“是,凤喜明白,可这个照相机怎么使?”凤喜躬身接赏,照相机盒子在她手里翻来覆去,却不知道怎么使用。

何青萍不耐烦地叫她上前:“注意看!这是镜头,这是成像孔,眼睛看这里,手指按下这个快门,你就拍前面那个花凳,对准这里,按下,就可以把它照下来,明白?”

“懂了。”凤喜点头。

两天后,凤喜果兴冲冲地拿着胶卷去照相馆冲洗,成像出来后,她拿到何青萍面前,何青萍这次重赏,她却不知自己掉入谭竹君为她设下的陷阱。

这天午后,谭竹君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和春桃立在花园里赏着花,正巧碰上了从厢房走出来的何青萍。

她穿着黑色印花丝葛旗袍,白皙的脖颈从半高的立领上露出一截,衬得她精致的面颊千娇百媚。

她扶了扶自己发髻上的那只珍珠发卡,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唇低头一笑,故作亲热道:“哎呀呀,思彤越来越俊俏了,真是像娘,来,给我仔细瞧瞧!”

谭竹君和春桃反应淡漠,孩子认生,一看她的脸,哇的一声大哭。

谭竹君只好安抚孩子,何青萍却不高兴,她一边扇着香风,一边阴阳怪气道:“听说大小姐屋里有个没规矩的女佣,昨日里在厨房大闹了一场,不知可有此事?”

春桃闻言都有些恼怒,可是碍于身份,只能低头强忍着。

何青萍狐假虎威道:“太太已经把厨房的事情交给我管,望大小姐管束好院子里的女佣,太没规矩了可不好,就算我不愿意为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下头的管事们却还得做事。”

谭竹君听到却不怎么气恼,她看了何青萍一眼,辨驳道:“我的人自当会好好管束,无需三姨太提醒!昨日不过是件小事,我的人见给我下奶的猪蹄汤凉了才会多几句。”

“猪蹄汤?什么猪蹄汤?昨日的菜单子我是看过的,可没有什么猪蹄汤。”

谭竹君装作记错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以后若是我屋里要什么不在菜单上的吃食,我会另添钞票的。”

丢下这一句,她便带着孩子回房问。

谭家多了一个精明细心的大小姐,何青萍自然不喜,她目光仇恨地饤盯着那道她捉摸不透的背影。

晚饭时,春桃再去厨房拿吃食的时候,果然没有了鸡汤,剩下一些冷饭冷菜。春桃得了谭竹君的吩咐,没有多言,默默把冷的饭菜放灶上又热了一遍。

谭竹君心里已有计划,她必须在这个时候,稳住何青萍,不让她有所察觉,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摸清她背后的日谍组织,才能挖掉埋在谭家的祸心!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二十章 仗义施助

中正路宋记棉花集团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八【∞八【∞读【∞书,︾o@

宋博森正核对着账房拿来的各地棉花订货单,一个一个打电话催种植基地加快生产,这时,门口传来一道甜美的声音。

“博森!”

他放下话筒,见谭梓萌穿着精致的白色蕾丝洋裙,手中提着一盒陶乐春的点心来探望。

“我听伯母说你在公司废寝忘食,特意来看看你。”谭梓萌关切地说。

“现在是生意的旺季,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无论经理还是工人,都是办班加点!我的办公室有些凌乱,请随意坐吧。”宋博森面对谭梓萌的热情,不冷不热,面子上却还保持绅士风度。

谭梓萌点头表示理解,她放下点心盒,走到宋博森的书架前,信手拈来一本书籍,书页中夹着一张手抄的信笺,上面是手抄的宋词《钗头凤》,她一边欣赏着潇洒的字体,一边读:“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这首诗是表达相爱之人别离相思之苦,宋博森手抄这首词有所指吗?谭梓萌脸上闪过一丝狐疑。

“我闲睱时抄点宋词,打发时间。”宋博森面露尴尬。

“哦,是这样啊,有这雅致好,古典诗词能陶冶人的性情,像我可坐不住,我喜欢有人陪我逛街,看戏、遛。佑良,要不你等下忙完了,陪我去看电影吧!”谭梓萌主动道。∈八∈八∈读∈书,≦o≧

“今天不行,我还有一大串电话要打,改日吧!”杜佑良推辞道。

“这些电话交给秘书打不就好了?”

“这些工厂主可不是那么好打交道,都必须我亲自电话拜访。你可不能知道生意人的苦衷!今天不能奉陪了,下次请你好好坐坐!”宋博森边说边把谭梓萌请出办公室外,谭梓萌只好识趣地告辞。

宋博森处理完公司最后一个订单,自己开着车去了热闹的夫子庙解闷。

夫子庙鱼龙混杂,是三教九流聚集。各路买卖吆喝声,此起彼伏。宋博森在一个说书摊前停留片刻,穿过拥挤的人群,走进了一间茶铺。

他择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叫来一壶大碗茶,正欲品味,突然被一声突如其来的qiang响惊住,循声而望,只见一个学生装打扮的年轻人飞快地在人群和中穿梭,后面两个持qiang警员一边气喘着穷追不舍,一边鸣着空qiang分开人群。一时间,道路上的人群,四散而去。只听那追在前头的歪帽悻悻地卒了一口唾沫,骂道:他娘的!又叫这小子给跑了!”

“准是大学堂里的爱国学生又在台上搞什么新式演噢说,被警察署盯上了,差点真险!”旁边有茶客开腔。

“现在什么世道,警察署动不动就逮人,还让老百姓安生么?”

“你只要不去发表什么演说,参加什么游行,你安安生生做你的伙计,你怕什么?”茶铺掌柜拍着茶铺伙计脑袋笑道。

茶客听掌柜一说,有的哄笑,有的叹气。

一向不关心政治、以社会贤达而居的宋博森,不由愤然。他扔下茶资,离开茶铺,开车往城郊河堤而去。

到河边,只见河柳垂荫,河水微澜,江面上几只渔船在暮色中划着桨归岸。

他陶醉地欣赏着江景,忽然听到几声痛苦的“哎哟”声,从路边的灌木丛里传出。

他立即下车,大步过去,一看,不正是街上被那个警员追捕的学生么?

宋博森见那人靠着树丛斜躺着,一只手紧捂着流血的伤口,地上的青草都是殷殷血迹,看来伤势不轻,子弹已经打在肉里,还好没有击中要害部位,只伤在手臂。

“你不要害怕,我知道你是爱国学生,我先送你去医院,取出弹头治伤!”

“谢谢恩公!我是国立北平大学的学生,从北平过来,本准备去革命圣地延安,我的同学还关在巡捕房。”

“你不要着急,我有朋友认识巡捕房的人,我会设法帮你救出同学!”

宋博森把受伤的学生背上自己的汽车,便开向洋人开的圣保丁医院。

傍晚。谭公馆。

“二小姐,外面有人找你,是宋博森少爷。”女佣报告道。

“知道了,下去吧!”谭梓萌对着妆台梳理了烫卷的齐肩短发,叮嘱女佣不要告诉她姆妈,便匆忙出了公馆。

宋博森点着一只烟,倚在车门边,眉头紧锁。

“博森!没想到你会来。”谭梓萌快步过去,高头地叫了一声。

“谭小姐,我私人有个忙,想请你帮一帮!”

“噢?你说!”

“有两个朋友现在被警署关押,生死不明,你能否帮我托你父亲帮我疏通关系?”

“你想让我帮你救人?”

“这个忙你是否愿意帮?”

“博森,小事一桩,我来试试,我去找我父亲,你等我消息吧?”谭梓萌爽快道。

“那劳烦谭小姐!”宋博森激动地握着谭梓萌的双手。

手掌的温度互相传递,谭梓萌第一次感觉两个人的距离拉近,她有些欢喜。

“改日我请你吃法国大餐,表示感谢!”宋博森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装作坦然。

此时,落日的余晖的阳光透过葱绿稀疏的槐树叶,爬在两人肩上,撒下一片片金色的光圈,让人心情顿时也跟着灿烂起来。

“博森,我的胃口可不小,我会点一桌子大餐,让你好好破费!”谭梓萌捂嘴笑道。

“没问题!”见谭梓萌如此爽朗,宋博森抿唇笑了笑,他望了一眼周围的暮色,见薄暮逐渐染上西边的松林,便告辞道,“晚上还有个应酬,我要先走了!”

“好,我送送你!”谭梓萌也不作态,立即送客,虽然心中千言万语,但还是忍了,她知感情之事必须顺水推舟,现在二人的距离,并非一桩事就能迅速拉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有耐心等,她相信宋博森会明了她的心意,会接受她的感情!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二十一章 饭馆设伏

“大少奶奶!快来瞧,我今天运气好,逮到一只鸽子!我拿厨房给你炖鸽子汤去。”

“哪儿逮到的鸽子?”谭竹君把孩子放到挂着纱帐的摇篮里,看了一眼春桃手里的鸽子,却发现这是一只信鸽,鸽腿上藏着一小段细管。

“这只鸽子飞到箩盘里吃我晒的黄豆,就被我逮住了!”

谭竹君点点头,她jiaochun桃捉住鸽子,她用簪子chajin细管,小心拨弄着,果然把一张纸条拨出来了。

她紧张地展开字条,上面写着:“一月一日非昨天,双双驯马去,吃得魬鱼尽,踮脚悄然去。。”

这是日谍碰头的暗语?

谭竹君心里掠过一丝疑惑,莫非是何青萍养的信鸽?

她暗自思忖,这四句话隐藏着什么信息?

是不是字谜?

一月一日非昨天,就是指明天!

双双驯马去,谜底是四川!

谭竹君有些兴奋,她顺着思路解析下去,很快思索出另两句的谜底!

吃得魬鱼尽,就是指饭!

踮脚悄然去,谜底是店!

那末,这四句的谜底合起来便是六字:“明天四川饭店!”

谭竹君心里一喜,她把纸条卷好,重新放回细管,然后交待道:“春桃,这只鸽子赶紧放了!这事不要声张!”

“是,大少奶奶。”春桃很机灵,知道这只鸽子是谁养的了!

“你看好思仁,我去找我大哥,他丢的那批军火,我怀疑出了内贼,就是她做的手脚!我现在去找我大哥!”谭竹君肯定地说。

“是,大少爷一定有周全的办法,让这个何青萍伏法!”春桃兴奋道。

谭竹君点点头,盯嘱春桃不要走漏风声,便去87师259旅317团部找他大哥谭士敏。

“三姨太,您回来了。厨房里已经备下了醒酒汤,我去端来。”

凤喜见何青萍醉醺醺地回来,强忍着她身上的酒味,扶她进了卧室。

倒在西洋床上,何青萍像滩烂泥,华丽的黑丝裙裹着水蛇的腰身,血红的蕾丝床幔映照着她苍白的脸颊,有些鬼骨阴森。

她半睁着惺忪的眼睛,含糊不清地叫道:“我还要喝酒!我还要喝酒!”

“三姨太,您不能再喝了,您先歇着,我去给您端醒酒汤。”凤喜小心地劝道。她给何青萍脱完鞋,便离开卧室。

何青萍突然一个激灵翻身下床,赤足跑到窗边,当看到自己窗台上的那盆西洋鹃有移动的痕迹,她心里一沉,吓出一身冷汗,她立即破声大喊:

“凤喜!凤喜!你这死丫头给我滚过来!”

凤喜把一碗加热的醒酒汤端到何青萍面前,嗫嚅地说:“三姨太,醒酒汤来了,趁热喝吧。”

“谁要喝这破汤!”

何青萍一扬手,把凤喜端给她的汤碗用力一摔,滚烫的汤汁溅了凤喜一脸,瓷碗碎地的声音清脆作响。

凤喜痛得嘶牙,她瘦削的肩膀因疼痛瑟缩得颤抖着,她眯着眼,两腮顿时红肿起来,她连忙用衣角揩自己火热的脸,忍着气不敢出声。

“谁让你动我的房间?那盆西洋鹃谁收拾的?!”

何青萍凶狠地拷问。

“三姨太,花是我收拾的。我清早浇了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就是浇了水,别的什么都没动。”

“下去吧,以后不准进我的房间!”

何青萍强硬地命令,僵硬的嘴角勾出冷冽的弧度。

“知道了,凤喜不敢。”

317团团部指挥室。

谭竹君将字条的信息告诉谭士敏后,又将前因后果一分析,谭士敏剑眉锁成一条直线,他沉声道:“竹君,你为我们谭家立功了,这个何青萍真是胆大!竟敢潜进南京宪兵总司令的家!真当她三头六臂?你做得很对!有政治敏锐和机警性!你放心吧,大哥都已经部署好了,我的精兵强将都派遣过来了,保证让这窝狗奶养的日本间谍,一网打尽!”

“那大哥还有别的要叮嘱?”谭竹君谨慎地问。

“继续密切监控何青萍,防范她狗急跳墙,不要走漏了风声,保证公馆的安全。“

“好,我心里有数。”谭竹君答应,随后,谭士敏让勤务兵送她回了公馆。

次日。

上午十点光景,何青萍穿着一身紫色西洋裙,西式宫廷发卷,配着羽毛发饰,一幅贵妇的装扮出了谭公馆。

她在街面上拦了一辆黄包车,刚坐上走了十几米,在谭公馆门口扮作黄包车夫的南京特务处队员王子龙和朱智深使个眼神,立即跟上,由王子龙扮黄包车夫,朱智深扮坐客。

跟了一路,王子龙和朱智深到了北四川路。

这是条商业街道,街道宽敞,两旁铺面鳞次栉比,有饭馆、茶铺、更多的是卖中药的铺子和卖西药的药店。街头的药贩子悬挂虎皮,以表明他的虎骨正宗,虎骨在中医理论认为可以治疗风湿病。临街一家大药铺,一位清瘦鹤发的老中医为病人包扎麝香虎骨膏,他的药铺铁笼里面有一只活老虎。

何青萍下了黄包车,眼风往四周人群一瞟,猛然发现身后有两张熟悉的面孔,她记得这两张面孔在谭公馆门口见过,她勾唇一笑,立刻冲入旁边一所公厕。

王子龙与朱智深跟到女厕门口,只好止步。

这时期的公厕多为旱厕,并无下水道、冲水设备和分解处理粪尿的设备,比较简陋,几块木板铺在一个深蹲位,天一热,臭气熏天,更是滋生大量蚊蝇和蛆虫。

何青萍捏着鼻孔,迅速从手包里掏出一顶齐肩短发的假发套和一副圆框的眼镜戴上,并换上一件白色素花旗袍。瞬间,她化身一个文静的女教员,与刚刚欧式宫廷卷发、妆容精致的阔太太截然两样。

她淡定地走出女厕,王子龙和朱智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却也没有察觉。

摆脱掉南京特务处的队员,她警觉地观察四周,确定没有尾巴再跟踪,这才快步向前走了几十米,转入四川饭馆。

她抬头往饭馆靠窗的一张饭桌望去,见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手里拿着一只玫瑰,她便走了过去,两人目光相接,年轻男子送给她玫瑰,何青萍见状马上把眼镜取下。这是他们双方约定的暗号。暗号对接成功,何青萍上楼上雅间,西装男子尾随而上。

进了雅间,他们合上门,开始商谈工作计划。

没过多久,饭馆外的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何青萍循声望去,一个卖烟的小孩被撞倒在地上,烟盒撒落一地,正哭着死命抱着一个穿黑短褂男人的腿要他赔。

黑褂男人想挣脱却又一时挣脱不开,不时心急火燎地往茶楼方向瞭望。

何青萍心一慌,精明的眼光警惕地扫过大街两侧,果然,另有几个短褂男人往四川饭馆的方向直奔过来!

“你到这家饭馆发现有人跟踪吗?”何青萍紧张地问。

“云子少佐,没有,我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我们被中国特务盯上了,赶紧撤!”说完两人就起身,刚走出几步,楼梯口已经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不好,来不及了。”何青萍慌道。

“云子少佐,你先走,我掩护!”西装男人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他略一思索,急道:“请少佐从边门下楼,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那你怎么办?”何青萍问。

“我的工作任务就是保护少佐,这是我的职责,你快走!”西装男人刻不容缓地把何青萍推出门。

这时,脚步声已经到二楼门口了。何青萍刚转身,她的右肩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一个身材高大、穿黑大褂的俊秀男人一步跨到她面前,用手qiang抵住她的脑壳。她的同伙也被一只qiang抵在了墙角。

“好你个东洋特务,终于抓到了!”

“什么东洋特务?大少爷,我只是私会男人,你误会了!”何青萍捂着脸对谭士敏哭诉。

“三姨太,别演戏了,呵,你胆够肥!团副!”谭士敏吼道。

“在,团长!”团副立即应令。

“把他们绑了!”谭士敏愤怒地吼。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女谍落网

谭士兵一声令下,立即上来几名士兵开始搜查两名日谍,搜了半天,从他们身上各搜出一把左lunshouqiang,还搜出一张一寸黑白照片。3≠八3≠八3≠读3≠书,↗o●

谭士敏拿过来一看,照片上的年轻男子神采奕奕,眉清目秀,穿着日本陆士军官学校的中士服,上面字迹:“在日本高冈野炮兵第19联队,二十一岁照相。”

“这是谁?”谭士敏拿着相片发问。

“不认识,捡到的!”何青萍胡说道。

“啪”!

谭士敏不耐烦地朝她的右颊狠扇了一巴掌,她嘴角顿时渗出鲜血来,脸上的肌肉像在痉挛。

盯着这张照片上的字迹,谭士敏目光变得深远,思绪跳跃到三年前,他在日本陆军第13师团步兵第18联队实习的情景。

在日本兵营的实习,他接受了日本陆军极为残酷的训练。冬季在雪地洗冷水脸,站在积雪很厚的地方,用雪满身擦洗,强健身体,锻炼意志。

每顿只能吃一茶碗米饭,米饭上只有3片咸萝卜片,只有周日才能吃到青菜豆腐。兵营中检查卫生,日本军官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在横木上一摸,有一点灰尘就要重新清洁。在日本兵营实习的一年,养成了他忍耐、节约的习惯。这些习惯看似无关宏旨,却是日本军队精神所在之处。

他收回思绪,看着捕获的日谍,严厉道:“押回去关几天再说!”

“是,团长!”

士兵气急败坏地吼叫着将两名日谍推搡着押下楼。

“你们凭什么抓我!”

何青萍大声喊着,她的脸上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心里却还盘算着如何逃脱!

正被押下木楼梯之际,何青萍用头一顶,将前面押解的士兵撞到,瞬时几名士兵连qiang带人滚下楼梯,伤得不轻,何青萍顺势从木栏杆翻身掠下,抽出皮鞋内暗藏的刀刃将反绑的麻绳割断,然后身手极快地抓了地上一把qiang和一个茶客,一边逃跑,一边凶狠地威胁道:

“放我走!要不然,我打死他!”

“站住!放了人质,否则死路一条!”

何青萍胁迫着人质,冲出谭士敏布下的包围圈,奔入了一条深巷,跑到巷尾,正想一刀解决人质逃窜,未想到谭士敏已经带兵追来,截住她最后的生路!

谭士敏举着勃朗宁手qiang,向她步步逼近。→八→八**读书,↓o≥

“你别过来,否则,我会打死他!”

何青萍死死地拖住手中的人质,一步一步往后退。

“何青萍,我劝你不要再伤害无辜,你手上沾了多少中国人的血,今天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哼!如果你不介意你的手上沾上这个中国人的血,你就向我开qiang吧!”何青萍撇嘴冷笑,“还有,看看我们的qiang法谁快!”

她一手用刀刃扺着人质的脖子,一手暗暗将qiang口对准了谭士敏。

“大少爷,去死吧!”何青萍勾唇邪恶的笑,正要扣动扳机,砰的一声!

一发子弹从她的手腕穿过,她痛呼一声,手中的qiang被打落在地,接着又是一qiang打穿她的膝盖,她一下跪倒在地,拖着流血的膝盖向前匍匐着,妄图捡起离自己不远的qiang。

“团长,把这个女间谍交给我,我来亲手结果了她!”站在谭士敏身后的团副惊险地看着团长出神的qiang法,愤恨道。

“先带回去严刑拷问!一定要追查出那批军火的下落!”

他转过身,把勃朗宁手qiang插回皮套,泰然地交待道。

突然,何青萍已经艰难地摸到了手qiang,她悄悄地向背对她的谭士敏抠动了扳机。

“团长!小心!”

团副大喊,挺身而出,子弹从他胸膛穿过,他一口鲜血喷出!

“邹亮!邹亮!你不能倒下!”谭士敏暴怒还击,拔qiang朝何青萍的双腕打成筛子!

何青萍忍着巨痛,冷艳的嘴唇咧出一个嗤之以鼻的笑。

“团长,这是我们调查出的所有关于本间云子的个人档案,还有我们获取的密码本,她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第七课的少佐间谍!”谭士敏手下的军官汇报。

谭士敏阴挚的的目光盯看肌肉抽搐的女谍,目中暴出一团火,他朝手下吼:“继续说!”

“是,团长,关于那批丢失了的军火,我查到也与本间云子有关,她利用军政部兵工署张署长的关系,获得了我们购买军火的消息,半途联合帮匪劫留,只是目前,那批军火被她弄去哪里,情况还不详!”

“说,那批军火现在在哪里?”

谭士敏抽着烟,较之之前的暴躁,此时的他,要老练深沉得多。

何青萍歪着头笑:“大少爷,这批军火不过几十杆qiang,几箱danyao,对你全团德械装备的317团来说,只不过九牛一毛,真的那么重要?”

“为什么要劫军火!”谭士敏锐利的黑眸雪亮,阴沉地逼问。

何青萍缓缓地抬起眼帘,迎着谭士敏紧逼凌厉的目光,她绝望地笑了笑:

“你317团所有的军饷用在这批军火,卸了这批军火,为我大日本帝国所用,支那人的军队就不堪一击!”

“本间云子,只要你说出那批军火的下落,我可以留你个全尸!”

谭士敏俯身,虎口勾住她精致的下颚,冰冷的气息扑面而去,全是残忍的味道。

何青萍冷笑,漆黑的瞳仁慢慢发散,她讥讽地勾起双唇,冷艳的笑宛如雨幕里的雷电瞬闪而过。

他掐着她的脖子,直接将她从地上拧了起来,低沉的嗓音从薄唇挤出:“东洋特务!死!”

手掌松开,何青萍瘫倒在地,苍白的手掌抵着冰冷的地面,她剧烈的咳出一口鲜血,扬起头,她摸着自己差点就要裂掉的脖子,带血的唇角还勾着讥讽。

“拖下去!”

谭士敏冷冽的交代,嗓音毫无温度。

控制在何青萍周围的两名荷qiang实弹的士兵立即上前,拽着她的两条胳膊朝深巷一片阴暗处拖去。

“砰!”

一声qiang响,子弹穿过何青萍的心脏,她身上的白色旗袍溅出一朵朵血花,铺天盖地的黑暗从她四周席卷而来,她的唇间缓缓浮出一丝凄厉的笑纹倒地。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伺机报复

宁海路一幢法式花园洋房。↙八↙八↙读↙书,※o◇

穿着猩红旗袍的妖娆女子,手里捏着一杯五星轩尼诗,轻摇几下,琥珀般澄潵的液体进入口中。

她慵懒地靠在红酸枝软缎沙发,乌亮的发丝编成双马尾辫,垂在胸前,英气的眉毛下,一双清澈犀利的丹凤眼透着杀气。

“玉子中佐,据我们查实,云子少佐与青木君在一次碰头中,遭到87师259旅317团团长谭士敏的伏击,被谭士敏qiang杀!据属下分析,云子少佐的身份在伏击前暴露,原因可能是她劫下的那批军火被谭士敏发觉,引起谭士敏跟踪,发现她和青木君秘密接头。”一个穿日本和服的男人垂首遗憾地汇报。

“那批军火现在送给了青帮的张小林,他谭士敏是休想拿回了!”完颜玉冷哼一声。

“我们是否要对谭士敏采取行动?”

“去调查他的一切资料!云子少佐是帝国的功臣,我们不能让她白白牺牲!”完颜玉听完汇报,脸色变冷,阴沉地笑。

“是,玉子中佐。”日本男人轻轻地退出客厅。

完颜玉将杯中的名酒一饮而尽,勾唇邪笑,“好你个谭团长,你惹到我了!”

她看了眼座钟,下午四点整。

她起身开始梳妆,准备去新京大世界陪舞。为了接触权贵,更好地掩饰身份,她假扮舞女,凭借出众的相貌和施展的媚术,成了新京大世界的头牌舞女。

她在新京大世界化名“沈曼玉”,舞姿妖娆,施展美色,成功勾引一批南京政府高官,并将间谍网络发展到参谋总部、海军部、陆军部等重要军事部门,企图窃取军令部扩建炮台的军事设施报告。%∷八%∷八%∷读%∷书,≮※o

一次,她遇见了军令部一位机要秘书,机要秘书在她的美貌面前,心旌摇荡,为之倾心,他明明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非常可疑,但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却仍然将军事会议的一些机密透露给了她。

套牢一个机要秘书,她并不满足,她要引诱更高级别的军政要员。

新京大世界是南京最着名的yezonghui之一。

不远处皮椅上坐着群舞女,她们无聊地正在比较谁的舞裙样式新些、谁的在指环成色好些。

“龙哥,再喝一点嘛……”

“好,小亲亲,我们再饮一杯,人生苦短须尽欢!”

整晚,完颜玉陪一位身穿军服、头发理得短短的四十多岁的军官跳舞。

她在军官怀里娇笑,中年军官嘴巴叼着烟头,气定神闲地揽着美人的腰肢,舞步笨拙呆板。

一截烟灰,随着中年军官说话的震动掉落下来,恰好这烟灰无巧不巧地正烫在完颜玉搭着他的手臂上。

“哎唷!”

完颜玉低呼一声,步子一乱,一脚踩到中年军官。

中年军官慌忙拉起她的手臂,吹掉烟灰:“沈小姐,烫到没?”

完颜玉瑟瑟地答:“钱旅长,没事没事。”

放下手之后,钱旅长发现,刚才触摸到的女人肌肤,是微凉而滑腻的,那种凉柔的感觉,留在手心里,竟让他心里没来由地微微一荡。

完颜玉知这位钱旅长是87师259旅少将旅长,即谭士敏的直接上司,为了实施她的阴谋,她决定征服这位钱旅长,达到借力打击的作用。她为了引这位钱旅长上钩,主动与他跳起了贴面舞,把钱司令弄得如醉如痴。到曲终人散,她疲惫地陪钱司令回到散座,她拿起酒杯敬酒道:

“钱旅长,先干为敬,曼玉多谢您捧我的场子!”说完,她端起高酒杯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

“小沈,好酒量!钱某也敬你一杯,干!”

“钱旅长,曼玉不胜酒力,再喝,我就醉得不分东西南北了。”

完颜玉佯装醉酒,柳枝般纤细的身段一歪,正好倒在钱忠发怀里。

钱忠发半醉半醒,完颜玉又猛灌了他两瓶酒,这时他已醉得云里雾里,他被完颜玉带回了法式洋房。

醉醒过来,只觉得头痛,身子彷佛是麻木的,一睁开眼,是个陌生的地方,房间装潢华丽。

定定神,他意识到什么,摸摸自己身下,是柔软的法兰绒床单,他心中有些飘飘然,莫非牡丹花下眠?

正痴想着,门锁“咔达”一声被扭响了,他浓眉高兴地一挑,只见昨晚的舞女沈曼玉婀娜地朝自己走来,俯在他面前不到半尺处,那双冰冷而妖娆的眸子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梭巡。

“小沈,我怎么会在这里?”钱忠发装糊涂地问。

“钱旅长,您在舞厅醉倒了,我怕您回去没法向太太解释,让您的司机阿标把你带回了我的住处!”

四周的寂静里,弥漫着诱惑的气息。在完颜玉的千娇百媚的柔情攻势下,他突然感到一道沿着他每寸身体蜿蜒窜上的电流,带来彷佛刺穿了身体的颤栗,他猝然翻身,将她禁锢在自己身下,屏息攫取她的细嫩和柔软。

“不要……钱旅长……"完颜玉半推半就。

“小沈,陪我跳舞只有跳舞时才能见你,不如做我的外室吧,我会好好疼你!”

“叩叩!沈小姐,咖啡和点心做好了。”这时,扮作完颜玉佣人的助手在门外通报。

“钱旅长,先吃点暖胃的夜宵吧!”

钱忠发有些扫兴。

佣人迅速布好酒菜和碗筷杯盏。沈曼玉执起酒壶,给两个空杯斟满酒,在手指掠过酒杯的瞬间,迅速把藏在指甲缝里的白色粉末轻轻抖落在一个杯子,并把杯子端给了钱忠发。

“钱旅长,请!”

“好!”

一杯酒刚刚下肚,药性就直冲脑门,钱忠发只觉眼前左摇右晃,屁股刚一离开凳子,笨重的身躯便“噗通”一声栽倒在桌子脚下。

“钱旅长,你醒醒。”

见钱忠发像死猪一样沉睡,完颜玉从他身上搜出一把保险柜的钥匙,她心里一喜,她连忙叫来助手,冷声吩咐道:“赶快找到锁匠,复制一把,两个钟头之内把原钥匙放回这头死猪身上!他的保险柜里有我们需要的长江要塞江防图!”

“是,玉子中佐!”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英雄救美

盛锦号成衣店。

“伙计,你看这件成衣,可以值多少?这是我比作《良友》画报上阮铃玉穿的旗袍款式,熬了几夜缝制的。”一个脸蛋圆润、有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袭艳丽的红色缎面暗纹旗袍展示在柜面,这件手工最别致的是领口、侧襟的麒麟刺绣,栩栩如生,端庄大气。

“不错,好手艺!可以出十块法币。”伙计出价。

“出十二块我就卖!”

“成,再加两块!”伙计爽快地收下了这件成衣,付了十二块法币给女子。

年轻女子卖完手工,从成衣店走出,站在南京车水马龙的大街边,背着包袱,人地两生,彷徨四顾。

她耳边再次响起养母刻薄的话:“虽然你是我养女,你以为我会亏待你?这门好亲,打着灯笼都不好找!姑爷是年纪大了点,你过去续弦,夏穿丝绸冬穿皮袄,顿顿吃肉,就是享福做正房太太!”

“娘,你的恩我会报。但去给老头续弦,我不愿!”

“哼!你不愿?聘礼我收下了,你等着过门吧!”

不知何时走到了水西门,鼻尖闻到了盐水鸭的香味儿,她摸了摸身上的十二块法币,抬头朝盐水鸭铺子望了望,还是忍了,疲倦的大眼睛像蒙了一层迷茫的水雾。

顶着头顶的骄阳,走了几个时辰,一清早从养母家逃婚出来,只想在南京城找个落脚的地方,她准备去几家裁缝铺问问愿不愿招工,正要鼓足劲继续走,忽然眼前一阵眩晕,她一个趔趄倒在路旁。

一辆军车从她身边驶过,却又突然倒退了回来,骤然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车门开了,后座下来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个子高大,身材魁梧,脚下的黑色皮鞋擦得一尘不染。

他在年轻女子面前停下,望望女子那张惨白的脸颊,黑色羽扇一样的长睫毛还浸润着晶莹的泪珠。他心不由地一软,对身边的勤卫兵说:

“她中暑了,抱上车!”

年轻女子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身子彷佛是麻木的,她困惑地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天花板上垂着盏华丽的水晶灯,四壁贴着莺萝花壁纸,一面玻璃垂地的大窗户,雪白的窗纱在微风里轻轻晃动。身下的床单是丝绒的,柔软舒适,床头花瓶里插了束白玫瑰,花朵洁白,香气扑鼻。

“姑娘,你醒了。“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云吞,她的笑和云吞一样看起来热气腾腾的。

“这是哪里?”

“这里是谭公馆。你的命真好,遇到我们大少爷,不然就在外面被人糟蹋了,哎,这世道!

年轻女子实在太饿了,云吞递到她面前时,她顾不得自己形象,看起来就是一个饿了好久的乞丐,一碗云吞没有一会儿就喝光了,她不好意思地看着那个女人,问她能不能再来一碗,她一共喝了三碗云吞,才觉得胃里满了。

“我这样多久了?”

“你来的时候发高烧,病了两天两夜,大少爷给你请了大夫诊治,现在,烧已经退了。”

年轻女子觉得体力恢复,她直接翻身下床,却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虽然不再咳嗽了,却头重脚轻,一点力气都没有。

休息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已经病愈,便辞了林妈,偷偷在枕头留下十块法币,离开了谭公馆。

谁料,刚刚走出公馆没多远,天边便乌云滚滚,噼里啪啦下起了一场豆大的暴雨。

她很快被淋成落汤鸡,正无处躲雨之际,一辆车疾驰过去,嘎然在她面前停下。

司机利落地下来,拉开后排车门,撑起黑色雨伞,一双珵亮的皮鞋伸出车子,踏进雨水里,上面是一截笔挺的裤管。

一把黑色的大洋伞撑了过来,遮住了她头顶的暴雨。

她怔怔地望着高大魁梧的男人,他穿着笔挺的军服,头发剪得短短的,脸上淡淡的镇静之色,使她急跳的心和混乱的呼吸渐渐稳定下来。

面前这个男人,俊挺温文有点矜贵、有点冷淡,就像云端的一个神,整个人都是熠熠发光的。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子清丽的脸,两条乌黑的发辫垂在胸前,一双美丽晶莹的眼睛,幽黑闪烁,有点迷惘的样子。大概因为纯净的缘故,像张白纸。望着眼前这个美丽无助的女孩,他不禁动了情丝。

“姑娘,上车。“

他的语气那么的理所当然,但她却站在雨中愣了愣。

他问:“这么大雨,你为什么急着要走?”

女子迎着他冷峭的目光一怔。

“我救了你,那你好歹要请我吃个饭,表示谢意?”

“我叫谭士敏,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沈柔。”

“你请我,我埋单。”

“我怎能又让恩公破费?”

谭士敏释然一笑,唇角温柔的翘起。

她带沈柔来到一家叫谭家菜的饭店。挑了桌子坐下。点了菜单,看着仍然紧张的沈柔,他冷冽的唇边掠过一丝微笑。他轻轻敲了敲桌子:“喝不喝酒?“

沈柔微笑着点头:“自然主尽客欢。“

谭士敏颇有点意外,他让跑堂的伙计点了几道沈柔未听过的菜名,然后盯着沈柔,目光带着责怪地问:

“为什么要急着走?是我谭公馆待客不周?”

“不!谭少爷!是我不好意思再麻烦您。”

“我可以帮你吗?”

沈柔沉默下来。

“您为什么要帮我?”

谭士敏修长的身躯向后一靠,靠进椅子里面:“你和别人不一样。如果你需要我帮忙,可以告诉我。“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怔了一下,他怎么会这么说?他并不是个天天吃饱了饭没事做的闲人,不见得有工夫有心情到处管些不相干的狗屁闲事。

“你可否帮我找间可以落脚的旅社?”

沈柔眼神恳切地望着他。

他沉思了一会,忽然浓眉一扬,半认真半玩笑地说:“我谭公馆大大小小几十个房间,还不够你住吗?”

“可我想要找份工,自食其力。”

“你会什么?”

“我可以裁剪,刺绣,还可以帮佣。”

“你照顾我祖母怎么样,陪她老人家说说话,给她做做衣裳?”

沈柔愕然地望着谭士敏,只见他硬朗中夹着一股子俊美,一双眼睛最为摄人。在他的注视下,她居然没有勇气当面拒绝他的慷慨!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主动示好

沈柔被谭士敏带回谭公馆,坐在汽车中,她仔佃欣赏谭家花园。▲-八▲-八▲-读▲-书,◇o≧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整洁开阔的花园,花园的布置十分雅致,除了沉香柚木、黄花梨、腊梅等名贵树种,还杂植了君子兰、月季、蔷薇、金凤花等花草,她看得着迷。

下了车,谭士敏交待管家安置沈柔。

管家是个长马褂的中年斯文男人,看年纪有四十多岁,戴着一副圆框眼镜,他上前热情地招呼:“沈姑娘,走,我领你去住处!你的房间就安排在老太太住房的隔壁,以后有什么需要照应的尽管来找我!”

沈柔安置下来后,当日并未见着老太太,管家说老太太去了杭州女儿家看外孙,要过几天才能回。

她只好呆在房间安静地看书。她从自己的蓝花布包里拿出一本绿皮的笔记本,那上面抄着自己喜欢的诗词,她便在安静的房间中自在地品味诗词中的意境。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小声地吟诵着李商隐的《锦瑟》,这难以言状的人间悲欢离合,在诗人华美的笔触下,化作古瑟凄苦悠悠的琴音,可望而不可即,她被诗人至情至苦难以排解的情绪感染,潸然落泪,大大的眼睛滴落下几颗豆大的泪珠,打湿了手抄的娟秀的字迹。

“小沈!在吗?二小姐让你给她绣一条裙子。”

这时,管家在外面大声喊道,沈柔连忙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出房间迎接。

“林管家!”

“这条裙子,颜色、布料都不错,二小姐嫌它太素了,让你给她绣一点花样。”

“二小姐身量大概怎样?”

“与你差不多。”

沈柔接过裙子,看是一条白底蕾丝的改良旗袍,领子是中式的立领,有菊花扣,下摆比较长,开叉线也很低,她把裙子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心里便有了数:“二小姐这条裙子,我能不能稍微给她改动一下?”

“二小姐说了,只要改得漂亮,随便你改!”

“两个钟点内,我能做好。】9八】9八】9读】9书,2≧3o↗”

“好极了!”林管家高兴地放下裙子,去回话。

沈柔把旗袍展开,见下摆可以做得别致些,便拿了剪刀把旗袍前片裁短,剪到及膝长度,同时在裙边又缀了几层蕾丝花边,一条拖沓的长裙顿时轻盈活泼了很多,做了款式的改良,她最后给这条白裙刺绣。

她从绣筐里拣出灰、白、红三色丝线,准备绣一副清雅的写意雨荷图,她先用灰线绣出图样轮廓,然后在细节上精细得刺绣,小半天工夫,裙子前襟一片巴掌大的亭亭如盖的叶片上,滚着几颗珍珠般的雨露,田田的莲叶下是一汪清池,几尾红鲤在莲叶底下鱼戏。

最后修剪线头,沈柔满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看着单调的裙子经刺绣多了几分田园的雅趣,同时兼有西洋裙裙尾的摇曳设计,心想穿上这条裙子的女子一定会艳冠群芳。

两个钟点后,管家来取衣服。

“小沈,裙子改好了没有?”

“改好了。您看如何?”沈柔把裙子展开,自信地问。

“啧啧啧,小沈,你可真是心灵手巧,这手艺可以赶上瑞芙祥的老师傅啦!二小姐看到,包满意!”

管家赞不绝口,高兴地拿着衣服回去交差。

很快,他又满脸堆笑地来了,他激动地说:

“走,我们二小姐说要见见你,要当面给你打赏呢!”

“打赏?不必了,谭少爷给我的工钱已经很高了!”

“走吧,二小姐等着见你呢!她是个新派的姑娘,你不要太拘礼了。”

沈柔从桌子上拿起一面小圆镜和木梳,匆匆梳理了自己的齐额的刘海和发梢,便跟着他去了。

管家按响门铃。

隔着门,里面扬起一道好听的女声:“进来吧!”

沈柔跟着管家进了里面。霎时,她被房间华丽的布置给惊住了,白色的洋式宫廷床,落地蕾丝的帷幔,水晶流苏吊灯,红木地板,宽大的衣柜,一整套的化妆台,整面的穿衣镜。她驻足床边的一个小沙发,有些拘谨。

“二小姐,这就是大少爷给老太太聘来的裁缝师,她叫沈柔。”

沈柔拘谨地看向坐在梳妆镜前的年轻女孩,只见她瓜子脸,虽是单眼皮儿,眼角斜斜挑着,眼波流转,说不出的柔媚。

“好美的人儿!”谭梓萌注视着沈柔,被她的容貌吸引。

白皙圆润的脸颊,水汪汪的大眼睛,雾蒙蒙的,欲说还羞,秀挺的鼻梁下,漂亮的唇形如秋菱一样弯弯,一头乌亮的发丝,虽然衣着简朴,但更加衬托她的动人。

“沈柔,来,请坐。林伯,你忙去吧!”

管家笑呵呵地应声而去。

沈柔不敢随便落座,谭梓萌便高兴得拉她坐下,笑道:

“我们年龄相仿,来,陪我聊会天。”

初次见面,谭梓萌却表现得十分亲昵,完全没把她当成雇佣的女工,这让沈柔受宠若惊。

“哎哟,沈柔,你身上这件旗袍,也是自己做的么?”

沈柔身上穿着一件棉布浅兰底素色旗袍,虽然布料一般,但做工精细,上面绣着几朵清丽的白海棠,白色的花瓣如一团团吹雪,绿叶饱满鲜亮。剪裁亦十分精致,线条简约流畅,把沈柔高挑纤细的身材衬托地玲珑有致。

“二小姐要欢喜,我可以给您做几身。”

“好,沈柔,我一定让大哥给你双倍的工钱!”

“谢谢二小姐!”沈柔一听,自然高兴。

次日。

“叮铃铃……”

宽敞的复式客厅,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在大清早显得格外响亮。

女佣匆忙拿起了听筒,听清电话的来意后,对站在旋转楼梯上把玩一片绿萝叶的谭梓萌恭顺地喊道:

“二小姐,宋少爷的电话!”

谭梓萌一听急步下楼,拿起了话筒:“博森,让你久等了。”

“当然,我随时有空。”谭梓萌高兴道。

“那九点钟我来接你。”宋博森干脆地说。

谭梓萌挂上电话,看了一眼座钟,还有一个钟头,她扫了一眼案几上的大鱼缸,巴掌大的几片莲叶浮在水面,几尾黑白相间的金鱼在叶底摇曳。

她从抽屉里拿出包鱼食,低了头喂鱼。鱼儿涌过来,争相竞食,荡起一圈圈水波,她拿着竹枝挑逗着,引得自己扑哧大笑。

在沙发阅着早报的谭延甫听着女儿开怀的笑,目光离开报纸,豪爽地大笑:

“梓萌啊,这个宋博森,为父很看好,一定要追到手!”

“爹,我会的!”谭梓萌俏皮地一笑,自信地答。

一个钟头后,门铃响了,进来下人通报。

谭梓萌娇声道:“爹,他来了,您回避一下!”

宋博森被谭家佣人恭敬地引进客厅,只见谭梓萌坐在沙发娴静地等候,她穿着一袭无袖粉红缎面刺绣旗袍,衬着圆润的肩头和纤细的手臂,一头黑色的烫发油光鉴人。

“走吧!”

谭梓萌起身,拿起沙发上的白色皮手袋,挽起宋博森的胳膊,热情道。

宋博森点点头,二人步出公馆,坐上轿车,在一家雅致的咖啡厅前停下。

二人推门而入,仿佛进入了一个不被人打扰的世外桃源。里面的陈设既新派,又古色古香,中西合璧。四周墙壁高低低悬挂着中国古书画和色彩浓艳的西洋油彩画。靠桌还有漂亮精致的小台灯散发着暗黄柔和的光芒。

“地方不错吧?”宋博森兴致盎然得欣赏着四周,问谭梓萌。

“十分雅致。我们找个靠近水池的座位坐下吧。”

二人刚刚坐定,突然,一道镁光灯闪过,“咔嚓咔嚓”,是照相机快速按动快门的声音。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二十六章 患难真情

“博森,这道甜到哀伤的红豆果子冻,不晓得是不是正宗?你尝尝!”谭梓萌指着一道日本风味的甜食向宋博森推荐道。

“嗯,有东京青木堂红豆果子冻的风味。”宋博森拿勺子品尝了一口。

“这款甜点让我怀念在日本的留学时光”

谭梓萌目光幽幽地说着,突然,一个黑洞洞的qiang口在她的侧后方悄悄对准了她。

“梓萌,小心!”宋博森目光不经意一扫,发现了那支露出的黑qiang。

说时迟那时快,宋博森正要把惊慌的谭梓萌推开,子弹却飞了出来!

“嗖”的一声,从谭梓萌左臂穿过,血喷流而出,她脸色煞白地捂着手臂,呼吸急促道:“博森,带我走!”

qiang声一响,咖啡馆里的人群吓得尖叫,四处逃窜,顿时混乱一片,附近巡逻的警察听到qiang声,立即吹着警哨跑步过来。

混乱中,一个穿黑褂、戴瓜皮帽的持qiang男人迅速逃出咖啡馆。

是他!白瑞斋的伙计钱小二?

谭梓萌记住了打她黑qiang的那抹背影,忍着钻心的疼痛,痛苦地低吟。

宋博森见她无法行走,立即将她背出咖啡馆。

他的奔驰汽车就停在咖啡馆外。

他一招手,司机立即慌张地开过来:“少爷,谭小姐她?”

宋博森拉开车门,焦急地向司机喊道:“去医院!快!”

司机迅速倒车,谭梓萌忍痛靠在宋博森的肩头,她脸色惨白,滴滴答答顺着手臂流下浸染整片旗袍下摆,宛如一枝绽放的红梅。

宋博森自责地凝视着谭梓萌,看着她血染的手臂,他撕开自己的衬衫,将她手上的血擦干净,又撕了一条将伤口裹住,谭梓萌疼痛不禁倒吸口冷气,他哑声道:

“忍着点。”

谭梓萌便不再做声了。

包扎好,此刻才敢去想方才惊恐的一幕,他咬紧牙,充满歉意道:

“对不起,梓萌,没有保护好你!”

寂静中,谭梓萌摇头道:“不能怪你,那个匪徒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我们防不胜防!”

宋博森一怔,他吃惊地看着谭梓萌。

“我爹是宪兵司令,平日总得罪一些人,他们报复在家眷身上,买凶伤人。”谭梓萌猜测地答。

“这qiang法要再准一些,就不是伤人那么简单!”宋博森愤恕道。

“既然大难不死,我爹会查明真相!博森,你不害怕?”谭梓萌反问。

宋博森又是一怔,他未想到谭梓萌大难面前,竟会如此镇定?

“我现在送你去圣丁医院!再通知你父亲!”宋博森嘴角下沉,不容分辩。

谭梓萌虚弱地点头,听凭宋博森安排。

到了法国人开的圣丁医院,谭梓萌被第一时间送去手术室取弹。

宋博森焦急地守在手术室外,儒雅温文的脸庞带着几丝倦容。

突然,手术室的灯光亮了一下,有护士跑出来,他紧张地迎了上去问:“护士,她怎么样?”

“病人手臂的子弹现在成功取出,但病人本身贫血,加之失血,需要给病人输400毫升血,家属能否想想办法?”

“抽我的血!”宋博森立即伸出手臂。

“跟我来吧!”护士点头,带他去抽血。

手术室的门重新合上,宋博森抽血后,顾不得休息,一直坐在手术室外等待手术结束,直到谭梓萌被送入病房。

一个钟头后,谭梓萌从麻药中苏醒,她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看到血染的痕迹,右手还扎着针管,吊瓶的消炎药水顺着橡皮管一滴一滴缓慢地输入她的静脉。

她缓缓睁开双目,见宋博森一脸疲倦地守护着她,她心中一股暖流淌过,她露出笑颜,试图支起上半身,发现一用力还是拉扯了伤口。

“哎哟!”她不禁痛出声。

“别动,小心伤口。”宋博森立即制止,扶她重新躺下。

“我父亲没来?”谭梓萌问。

“我叫司机去你家报了信,他们已经在赶来的途中。”

谭梓萌欣慰地点点头。

“你方才失血过多,身体虚得很,你躺着别动,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说完,他叫来护士,交代好看护事宜,便离开医院去附近寻小吃店。

下午三点,谭公馆。

林管家接到宋博森司机的报信后,急急忙忙去通报大太太。

“太太,醒了吗?”林管家问了问坐在廊下乘凉的女佣。

“太太已经醒了,正在佛堂。”

林管家立即进去通报。

“太太,出事了,二小姐受了qiang伤,现在在圣丁医院!”

“梓萌她现在怎么样?!”谭太太一听,差点昏倒,她定了定神,冷静地问。

“现在做完了手术,宋少爷在病房照应!”林管家答。

“快,打电话告诉老爷和大少爷,让他们立即去医院,安排司机,我现在就去看梓萌!”谭太太焦急地说。

“好,我这就去安排。”林管家叹了一声,立即去安排。

谭太太放下手中的佛经,拿出手绢不住地揩泪。

很快,谭延甫父子和谭太太赶来医院。他们找到病房,见谭梓萌受伤,谭延甫气得吹胡子噔眼:“是哪个王八羔子敢对我的爱女下黑手,被我逮住了,一定亲手毙了他!”

“博森,梓萌她怎么样?”谭太太心疼地上前问。

“伯父、伯母,梓萌手术很顺利,静养一段时间,会渐渐恢复。只不过受到一些惊吓,出这个事我很抱歉,没能保护好梓萌。”宋博森愧疚道。

“伯森,不必内疚,这件事我们也无法预料,现在梓萌平安就好,抓到这个暴徒,一定要好好审审!”谭太太见女儿无大碍,心里舒了一口气。

“爹,娘,多亏博森及时送我就医,还为我输了血,他现在很疲倦了,需要休息,你们留下来陪我就行!”谭梓萌刚吃了一碗云吞,恢复了气力,她看见赶来的父母和大哥,心头有了依靠,她感激地望了一眼宋博森,开口道。

“是啊,博森,你辛苦了一天,我们来照顾梓萌,你先回去休息吧!”谭士敏欣赏地看了一眼宋博森,附和道。

“去吧,博森!”谭延甫亦体贴地说了一句。

宋博森点点头,看了一眼坚强的谭梓萌,关切道:“梓萌,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谭梓萌快慰地点头,与宋博森感情的拉近,让她忘记qiang伤的疼痛。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二十七章 抓捕凶犯

宋博森走后,谭梓萌冷静地向父兄和母亲叙述案情。c∮八c∮八c∮读c∮书,⌒o≈

谭太太听得揪心,她听到女儿说最后看清了凶手的背影,她焦急地问:“梓萌,你说看清楚了那道人影?”

“是,我见过他,他是白瑞斋的伙计钱二!”谭梓萌一口咬定。

“钱二这个人怎么会跟我们谭家结下冤仇?”谭太太不解地问。

“梓萌,你是怎么认识这个钱二?”谭延甫询问。

“爹,这个钱二是一个古董贩子,一开始的时候,只是跟着白瑞斋的掌柜买卖旧货,每天半夜三更的,就得打着灯笼去东市买古玩旧货。他跟着掌柜在这里学会了怎么买取、怎么挑货,后来自己开始夹包做生意,他搬到新街口兴隆店后院的一间小屋里,前院则正好是古玩商会串货场的所在地。这家店里住着来自各地的古玩生意客商。大家东西摆出来,一起看货,看的差不多了,就伸手向卖主问价,在袖内拉手讲价钱,价钱谈妥马上就交易。唐家的二小姐带着我去过几次兴隆店,她喜欢收古董,钱二这人善于和人搭讪,便和他相熟了。

此人专做日本人的生意,而且胆子大,偷坟掘墓的东西他也敢收。老古董商称从墓里出来的东西为“冥器”,很多人觉得买卖冥器又缺德又丧气,钱二不怕,专做阴损生意,后来终究是倒大霉了,听说惹了青帮的张老大,卖给张老大一个假的佛头,被张老大痛打一顿,还砸了他的生意!”

谭士敏一听,果然听出蹊跷,他分析道:“爹,看来这个钱二有问题,他肯后定有人指使!我们要警察局抓来这个钱二审审!”

谭延甫点头表示认同,他谨慎地问儿子:“我们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要说得罪,那就是日本人!”谭士敏断然道。

“日本人?”谭延甫大惑不解。

“爹,你忘了三姨太?虽然三姨太已被我处死,但日本人不会善罢甘休,据我调查,三姨太在日本军方的身份颇高,她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第七课少佐特工,她隐藏这么久,对日本人用处这么大,现在被我铲除,自然就断了一步棋!这次qiang击只是一个警告,下一步的行动也许更凶险!”

“士敏,你说的那个何青萍是日本特工?”谭太太大惊失色。【←八【←八【←读【←书,2↘3o

谭士敏郑重地点头。

“延甫啊,你要纳姨太太我也认了,你却招惹什么日本女特务!”谭太太气得跺脚。

谭延甫羞愤交加,心烦意躁地摆摆手:“旧事勿重提,马也有失前蹄之时!老夫再也不会上女人的当了!”

“还说呢,二姨太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在外面也有jianqing,证据还是那个女特务送到我面前!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我看啊,这二姨太也要扫地出门!”谭太太抓住谭延甫的过错不放,逼他断了纳姨太太的念头。

“好,小峰留下,给她一些生活费,把她逐出去吧。”谭延甫叹了一声。

“爹,这段时间叮嘱家眷不要出门,家中要多安排警卫,以防日本人买凶在就家中作案!”谭士敏严肃道。

“为父会派出宪兵队在公馆内外把守戒严,你毋需担心!只是你自己要小心为上!”谭延甫叮嘱道。

“是,爹,我自有安排!”谭士敏胸有成竹道。

商议妥当,谭延甫调来宪兵队分别把守公馆和病房,谭太太留下照应女儿,谭士敏去追查钱二。

了解到钱二嗜赌,终日混迹大小赌场,谭士敏便带着副官和几名勤务兵去各个赌场抓捕。

寻了一天,他们找到了在南门大街的福熙赌局。

这是南京著名的金窟,来者不拒。

谭士敏踏进赌局,见里面赌徒众多,一片掷骰子的鼎沸声,场中摆着十几张赌桌,居中墙上贴着“大杀三方”、“青蚨飞入”和“白璧进来”的红纸黑字,刺激着赌徒们兴奋的神经。

他见这赌局的广告,不屑地一笑。他知传说中有一种虫,名叫青蚨,形状似蝉,据说用母青蚨的血涂在钱上,用子青蚨的血涂在另外的钱上,每次去买东西,不管先用何种钱,用掉的钱都会再飞回来,这样循环往复,钱就永远都用不完了。但染上赌博恶习的人,他们最后结果有的因赌博废时失业,倾家荡产。

他对身边的副官和勤务兵命令道:“你们千万不要染上赌博的恶习!“西康王”刘文辉手下有一个旅长名叫罩筱楼,此人在成都赌博,一天晚上输掉了二十万现大洋,当时黑市市价一条qiang卖五十块现大洋,为了还清赌债罩筱楼几乎卖遍了全旅的装备。在西北三马的地盘上更是赌风盛行,马步芳,马鸿逵就经常聚众赌博,在他们的带领下本就贫困的西北地区雪上加霜。如此危害全国的赌博风气直到北伐胜利后才有所缓解,赌博害人害己,天上也没有白掉的馅饼!都想赢、想发财,结果输多失利者多!”

“是,团长教训的对!赌局中骗术诸多,而且伪装巧妙,无论男女骗子,

都极讲修饰,衣着考究,不知内情者必以为他们或是贵家公子或是闺中名媛。与之相赌,十有九输。还有的以色相诱,张网结庐,诱人上当。其中的作伪技巧,或在duju上大做手脚,或在操作中巧施手段,比如“抬轿”、“脱靴”、“倒棺材”等等。”副官了然道。

“何谓抬轿?何谓脱靴?”有勤务兵问。

“抬轿便是两人串通一气,以各种手势或暗号欺骗另外两人,比如以口令一字代表一种牌名,需要什么牌就说什么口令,对方听到暗号后就打出其所需之牌。如要东风,就念“打”,西风念“抚”,南风念“拍”,北风念“摸”,中、发、白念“顺”、“湿”、“稳”等。其他牌都有相应的字代表。比如手势就是需要什么牌时就作出事先约定好的相应动作,一般都是以香烟、火柴盒摆放在不同的位置而向对方作出某种暗示。赌徒们用这种方法作弊,只要不被行家识破,一般都能行骗成功,十赌九赢。

另一种“脱靴”,是一人骗三家的高明骗术。开赌之前,骗子分别同另外三人假意串通,使三人都认为其是自己作弊伙伴而与之配合。赌博过程中,骗子按事先与三人各自约定的暗号主动向三方奉送所需之牌,并故意大输特输。待牌局终了之后,再分头找到三人收取赌金,如果输了的还得另掏腰包补足其所输部分,而赢家则除要将所赢之钱交给其填补输亏部分,有时甚至全部交出还不够,需另外给钱。如此一来,最大的输家反而成了最大的赢家。三个都被一人骗了还蒙在鼓里。如此高超奇特的骗术,不能不令人折服,叹为观止。”副官解释道。

谭士敏正听得有味,忽然见一短褂男人闯进赌场,到赌桌前操刀割下自己大腿上一块肉,作为押注,也不管鲜血淋漓,大喊:“收不收?”

众人惊呼中,这时,走来一个“宝官”,二话不说,也割下一块肉当陪注,带着狠劲地说:“好你个钱二,收!”

谭士敏不动声色地看着,仔细辨认后,薄唇一掀,向手下命令:“就是这厮!把他绑了!”

“是,团长!”勤务兵得令,立即掏qiang,将钱二拖走,无人敢阻拦这些持qiang的大兵。

绑到317团部指挥部,谭士敏立即把凶犯带到刑讯室审问。

“长官,饶命!饶命啊!你们抓错人啦!我没犯事啊!”钱二吓得面色灰暗。

谭士敏上前就是一脚,狠狠踢在他脑门,喝道:“谁指使你昨日在咖啡馆行凶?”

“没有我不知道。”

“不知道?给他一点教训!”谭士敏命令副官。

副官会意,手一挥,立即有士兵上前把钱二从地上拎起来,扣住他一只手掌在刀刃下,厉色问,“你说要留下哪根手指?”

“长官,不要啊!”钱二吓得大叫。

“说!是受谁指使?”谭士敏冷声讯问。

“我说,我说,都是一个叫李希彤的女人指使!”钱二很快熬不住,招了供。

“谁是李希彤?”谭士敏瞪着眼逼问。

“她是钱忠发旅长新纳的二姨太,以前是新京大世界的头牌舞女!”

“钱旅长?”谭士敏听了钱二的招供,惊出一身冷汗。

看来这又是一个日本女谍,这已不是简单的家庭恩怨、寻仇报复,这定是日本人重新布下的一张间谍网,他必须将案情上报国民政府junshiweiyuanhui调查统计局二处!

“把他拖下去毙了!今天的供词,谁也不能泄露半个字,违令者军法处置!”谭士敏严令手下道。

“是,团长!”

“长官,饶命!饶命!”钱二吓得哀嚎。

“砰!”

一声qiang击,一切恢复平静,谭士敏望着倒地的死尸,心头沉重。深思熟虑后,他决定立即去找军情局二处的黄埔同窗郑耀民!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二十八章 漏网脱逃

云深茶铺。

完颜玉品完最后一杯茶,从手袋拿出几元法币,正准备去结账,这时,茶铺里又来了客人。

“老板,来一壶上好的铁观音,外加一盘马蹄酥!”

一阵骄慢的女声冲入耳际,在这空寂的茶铺内格外响亮,随之,几块角洋哐当地砸在掌柜柜台上。

“好,好,小姐里面请!”

完颜玉循声望了过去,却见是钱旅长的独女钱莎,她连忙扭过头去,从手提袋里拿了一把折扇,避住自己半张脸,悄声对助手说:

“美奈子,我们快点走,别让那丫头看见了。”

她拿折扇遮着半脸,正要离开铺子,却未想还是被眼尖的钱莎给发现了,她惊叫一声:

“二姨太?!”

完颜玉见躲不过了,只好停下步,点头笑道:

“钱莎,也来喝茶吗?呃,我还有要紧事要办,这样,我留地址给你,你可以到宁海路12号来找我,我给你推荐一个唱片公司。”

“谢谢二姨太,你先去忙吧!”

完颜玉和助手快步离开茶铺,钱莎立即问茶铺掌柜要了电话机,拨通了谭士敏团部办公室的电话。

“士敏哥,李希彤从鸡鸣寺路的云深茶馆出来,往犁宫方向去了,她身边带着一名女助手,她穿着一件暗灰海棠绣缎面旗袍,手中拿着一只白色珍珠手袋,脚下穿的是一双黑色蝴蝶结绑带皮鞋。她的发型是美观的齐肩烫发,头上没有饰物。女助手穿的是一件粉色斜格子旗袍,手中拿着一把雨伞。”钱莎仔细地报信道。

“知道了,钱莎,我代表317团谢谢你!”谭士敏唇角扬起,真诚地感谢道。

“士敏哥,我这是帮你,也是挽救我爹,希望你早点把这个日本女特务抓捕!”钱莎期望道。

“嗯,我会的,等我的消息!”

谭士敏很快锁定完颜玉,他叫了副官张潜,二人坐在一辆黑色福特汽车,缓缓而行。他们跟了几条街,发现完颜玉带助手鬼鬼祟祟地拐进一条老巷。

“张潜,我们跟进!”谭士敏命令。

“是,团长!”张副官跟上他的阔步,转入一条狭窄斑驳的小巷,巷子里青苔蔓生,两侧的青砖屋檐都留下了陈旧的烟熏火燎的炭黑迹,有些房子门前长着没膝的杂草,房梁上结着巨大的蛛网,看来这巷子里的人都搬家了,只留下一片无人居住的荒败之象。

完颜玉警觉地发现有了尾巴,她快速从一扇洞开的门中闪身进去,眼神犀利地命令道:美奈子,跟我来,立即隐蔽,我们有了尾巴!”

随后把把古宅的大门快速掩上,拔腿往房子里面而去。

房子内里外三重,有三个不大的天井,美奈子一路扫着挂在头顶垂下来的蛛网,被呛入鼻孔的灰尘味连连打着喷嚏,她抽抽鼻子,紧张地问:

“玉子中佐,这所宅子恐怕有许久没人住了,到处都是蜘蛛网,脚下的灰尘都有半寸厚了。”

“别说话,跟我来,这个宅子里面有一处暗井,暗井下面通向鸡鸣寺路,我们往暗道走,甩掉这个尾巴!”

“是,玉子中佐!”

“这是条死巷,我不相信这两个女特务能遁天入地,我们细细搜,谅她们插翅难逃!”

谭士敏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手指关节咯咯响。

“团长,你来看这里。”

张副官指着老宅房梁下一个破了的蛛网,兴奋地说。

“进去搜!”

“玉子中佐,尾巴好像跟过来了?”

“静观其变。”

谭士敏和张副官找到了那口通向暗道的枯井,扒开井盖的枯草,正准备下井,却发现井底已经被巨石封死,看来此路不通!

唯一的机会只有迎头一战!

“美奈子,我们一个人对付一个!看到那道影壁没有?我们隐蔽在影壁后面,他们一过来,我们从后面包抄,打他个措手不及!”

完颜玉快速地命令,同时拔出腰间的手qiang,推弹入膛,便隐蔽到了两米多宽的影壁之后,屏气等着尾巴过来。

“团长,那个院落有口枯井,里面会不会有人藏身,我们过去看看?”

张副官紧张地抽出qiang套里的左lunshouqiang,小心地扒着脚下的乱草。

“张潜,小心她们设下埋伏!”

张副官点点头,紧张地逼近院中那口枯井。

气息瞬间变得凝滞,完颜玉和助手早已守株待兔,她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只待对手进入射程,一人撂倒一个。

张副官脑壳冒出冷汗,周围静的诡异,他紧紧配合着谭士敏。

脚步越来越近,完颜玉却越来越沉稳,她兴奋地向助手打了一个出击的手势,躲在影壁后的两个人,扣动扳机。

砰!砰!

谭士敏也不示弱,他纵身一跃,举qiang猛射。

空气中顿时回荡起激烈的qiang击。

谭士敏和张副官的两发子弹几乎同时从qiang膛激烈地射出,直接穿过其中一个女特务太阳穴,把她的脑壳爆得开花,血流喷溅!

看到其中一个被击毙,谭士敏和张副官快速交换了一个胜利的笑容,又重新隐蔽。

完颜玉见助手倒下,她大喊了一声了,猖狂的笑容瞬间冷却,她见墙角有一堆碎瓦,三步并做两步,飞快地踏着碎瓦,两手有力地一撑,纵身一跃爬上了高高的墙头,如沿着墙头迅速跑向了房顶,踩着房顶上的瓦片,迅速躲避到一处烟筒后面,猫着纤细的身躯,以有利的地形,居高临下地凶狠射击对手。

而张副官来不及上墙,发现墙壁边堆了几个竹篓子,便急忙将竹篓罩住自己,躲避在一处废墙角,准备等敌人一靠近,趁其不备,便掀篓子,拔qiang射击,但这招用的比较险,没有算好时间差,可能将自己的性命赔上,但情况紧急,除了此处,空荡荡的院落别无隐蔽之处。

陆晋川一看张副官没有隐蔽好,心里一咯噔,但来不及重新隐蔽,情急之下,他只有使出双qiang,才能不让张副官出事。

以前他在黄埔军校训练时,作过精确的样本计算,以这把手qiang100米的射程计算,一个人在正常听到qiang击声后,大脑作出最快反映的时间是05秒,那么他必须在半秒之内连发两颗子弹,并且命中率要达到百分之百,张副官才能完全无碍!

他深呼吸了一口,咬紧下唇,锁眉凝铸心神,等着完颜玉到达他的射程

突然,一只野猫窜到竹篓子边,引起完颜玉的注意,她从竹篓子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丝人影,脸上立即露出了得意的冷笑,她正要往竹篓子扫射,说时迟,那时快,谭士敏精确地扣动扳机,击中完颜玉左臂,她身子一颤,举qiang朝谭士敏还击!

她的qiang法不输谭士敏,几发子弹都擦着谭士敏的肩膀飞过,谭士敏迅速躲避。

双方交锋几个回合,谭士敏并未占上风,终于完颜玉轻盈地跃入一片房顶她纵身一跃,迅速隐没。

“娘希匹!让她跑了!”谭士敏躁怒地爆了一句粗囗!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经济侵略

清早,烟浩波浩渺的长江江面,随着一声呜咽的长鸣,邮轮靠近上海黄埔港,准备抵港。∟★八∟★八∟★读∟★书,2▲3o︾

完颜玉闷声拥挤在下船的人群中,心中正默默酝酿着一个复仇计划。

她下了邮轮,登上岸,正准备打一辆黄包车,只见矿业大亨的公子徐天赐玩世不恭地立在码头的renliu中,一眼望见风姿卓越的完颜玉,他兴奋地脱下自己的灰色礼帽,一边挥舞着礼帽,一边大叫:

“李小姐!李小姐!”

完颜玉一惊,循声过去,见徐天赐快步迎过来,她柳叶眉皱起,脸色淡漠道:

“你怎么来了?”

“呃……”徐天赐冷不丁吃了个冷苍蝇,俊美的脸闪过一丝扭曲。

“说正事吧,青帮的张小林已经答应不劫你那批货,码头上的事,你不必担心了,不过,他提出一个条件,要抽你三成的分成。”

“三成?!这个老狐狸!”

徐天赐气愤地把礼帽用修长的手指顶在手里旋转,然后又戴上,松了松领结,闭目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张小林的条件,咬牙道:“成交!”

“徐先生,本间云子死后,我接受她的业务,你负责垄断收购支那地区的军用矿石,为大日本皇军圣战服务!”完颜玉冷冽的目光看着徐天赐。

“李小姐,我不谈政治,我只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求的是经济利益,谁给我的生意有钱赚,我就谁合作,生意是没有国界的,不是吗?”徐天赐避实就虚。

“徐先生,我们现在可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个中利害关系,你想必清楚,当骑墙派可不会有好下场!”完颜玉脸色冷了下来。

“李小姐误会,我是从头到尾死心塌地愿意跟日本人合作!”徐天赐厚颜无耻地笑。3≠八3≠八3≠读3≠书,↗o●

“很好!”

完颜玉微微勾唇,给徐天赐一记媚笑。

徐天赐是风流浪荡惯的公子哥,自然明白她眼神中的笑意,他好色地盯着眼前的尤物,见她穿着一袭华丽的黑丝缎印花旗袍,配戴优雅的珍珠项链,手上拿着白色皮手包,雪白凝脂的瓜子脸,美**人。

“李小姐,我已为你在上海找了一套不错的公馆,你若喜欢,我可以买下来送你!”徐天赐财大气粗道。

“上海我会久居,那多谢徐先生的厚意!”完颜玉勾唇看着徐天赐,这将是她配合日本关东军在上海实施经济侵略计划的重要一步,徐天赐无疑是她最好的daiban。

日本的经济侵略丝毫不亚于军事侵略。

抗战前,国家税收主要来源于关税、商业税,但是随着战争的发展,沿海的港口、工业区相继沦陷,原本富饶的产粮区也被日军侵占,中国丧失财政收入的95%,但军事开支仍在不断增加,经济处于崩溃的边缘。

日本不单单夺走了中国绝大部分的财政收入,日本为了彻底从经济上击倒中国,还印刷了数千万的假币流入市场,原本就已经膨胀的市场又涌入了数千万日本造的假币,这导致原本就不值钱的货币又迅速贬值,上午能卖一只鸡的钱,到了下午就只能买一斤米了,底层百姓哀声怨道,严重的通货膨胀,在抗战期间,中国百姓长期在饥饿线上徘徊,在抗战结束后,中国工薪阶层的收入不足1937收入的十分之一,中国的经济发展因为战争而退后30年。

几日后,谭梓萌伤愈出院,棉花大亨宋择元一家提着重礼登门造访。

谭、宋两家是故交,谭士敏作为谭家长子,亲自接待。

“伯父、伯母,博森,里面请!”

“好,好,士敏在军中历炼,愈发雄武之姿,颇有将才风范!”宋择元练达地眯起眼,对仪表堂堂的谭士敏不住地夸耀。

“伯父过誉,士敏惭愧!”谭士敏爽朗地大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他快步上前,将宋氏一家迎入气派的饭厅款待。

佣人们已经上好一桌珍馐美味,谭延甫夫妇和谭梓萌已在饭厅等候。

两家一见面,便热情地寒暄,谭延甫将宋择元引入夫妇上席,谭士敏高兴地将宋博森引入席,谭太太母女靠着谭延甫坐下。

谭延甫命佣人斟上红酒,率先敬酒后,酒桌的气氛开始融洽,大家推杯换盏。

酒酣耳热之际,谭延甫主动提议道:“择元老弟,我们两家是世代故交,知根知底,两家儿女也优秀,博森和小女经过相处也了解了彼此,俗话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趁现在大家都高兴,不如把博森和梓萌的婚事定下!”

“延甫兄啊,不瞒你说,我正有此意!我们英雄所见略同!我们博森经过这几件事,也对感情有了领悟,他认定了梓萌是一个可靠的妻子。现在延甫兄发了话,我们两家就尽快把婚事定了!”宋择元一拍即合。

谭梓萌见二位长辈一说,羞得颊飞双颊,她低头悄悄看着宋博森。

宋博森一脸坦然,对谭梓萌报以温润的笑。

郭人美虽好,但对他而言是心头的朱砂痣,可望而不可即,他是一个精干的生意人,自然知道谁更适合自己,何况qiang击事件,他对谭梓萌有愧,所以他愿意接受她的心意。

“太好了!我看挑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算订婚,改日再找个黄道吉日举办婚礼!”谭太太高兴道。

“是啊,是啊,就今日不错!”宋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她未想到儿子转变得如此之快,两家门当户对,男才女貌,甚合她意。

太太见众人都点头,向侍立一旁的管家示意,管家会意,连忙提着皮箱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只见皮箱里面有十几盒包装精美的礼物,还有几瓶名酒。

“宋太太,这箱子里的礼物都是特意为你们准备的,这些是南京流行的胭脂水粉和锦缎料子,另外还带了几瓶白酒,请宋老爷品尝品尝。”

“谭太太,太客气了。我也为梓萌准备了礼物。”

宋太太不好意思地笑纳,叫儿子收了礼物,她取了一个锦盒,里面拿出一对翡翠如意手镯,碧绿通透,莹润无瑕,一看就是传家的珍贵之物。

谭太太看到这么好的成色,惊大了嘴巴,谭梓萌也一眼吃惊。

“这是我们宋家祖辈上传下来的,我婆婆传给了娘,如今,我把它给梓萌。戴上它,就是我们宋家的儿媳妇啦!”宋太太轻轻托起谭梓萌光滑的手腕,将两只镯子戴到她手腕。

“博森,我这个妹妹抢先一步,我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谭士敏哈哈一笑。

“士敏兄说笑,你能看上的女子一定是位大美人!”宋博森抿唇一笑。

“我哥其实有心仪之人,只不过,我哥现在还不让我说!”谭梓萌话说一半,掩嘴笑道。

“士敏,可是真的?”谭延甫欣喜地一笑。

“是啊,哪家的名媛?”谭太太急着问。

“到时你们便知。”谭士敏卖个关子,不置可否。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三十章 化解危机

黄昏,晚霞如锦。+∧八+∧八+∧读+∧书,※→o

谭公馆老太太住的北厅。

廊下,沈柔陪着谭老太太忆苦思甜。

“老太太,你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吗?”

沈柔问老太太。

老太太默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悠悠地说:

“那一年,我刚满十七岁,比你现在还小上三岁,在清凉寺,我和奶妈去给菩萨进香,供完香从寺里出来,如果我早走一步或晚走一步,都没事了,我却选定了那时候回家,真是太凑巧了!唉!”

老太太叹了一声,继续忆道:“我刚走到石阶下,就看到一群人在马路边上回避,那个灰尘蔽天,一队马队从马路上横冲直撞地跑来。我惊吓地躲在一颗老榆树后面,好奇地望着那马队。马队领头的人,他已经从我面前跑过去了,却又调转马头,停在榆树前面,高高在上的盯着我,他的随从也都停了下来。那时候啊,我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他却什么话都没说,只低下身对他的副官讲了几句话,就策马而去,他的随从们也跟着走了,大路上扬起滚滚灰尘。”

“老太太,后来呢?”沈柔催问。

“后来,我满怀不安地回到家里,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也以为没事了。可是第二天,一队军装的人抬了口箱子往我家一放,说谭督办已经聘定我为他的太太!抬箱子来的第二天,花轿就上了门,我在哭声中上了轿,一直哭到新房里……才知道那个马队领头的人就是谭督办!”

谭老太太摇着一把黑底鎏金鸳鸯团扇,忆起青春往事,苍老浑浊的眼睛闪动着光芒。⊕八⊕八⊕读⊕书,◇o≮

“老太太,这就是有缘。”沈柔感叹道。

“后来就成了谭太太,衣食无忧,吃的、穿的、戴的全是最好的,独自住一栋洋房。五、六个丫头伺候着……那时候家里的排场可比现在大!”

沈柔正听在兴头上,这时,有佣人来报,谭太太请她去一趟。她有点忐忑地跟着去了。

沈柔被佣人引到一间气派的小厅,见到了谭士敏的母亲,她保养得当的皮肤依然显得年轻,鼻梁高挺,眉眼精致,看来谭士敏是继承了他母亲的外貌,不过这张脸十分倨傲,拒人千里之外。她嫌弃地看着沈柔,盛气凌人地问:“你只是一只麻雀,还想攀高枝変凤凰?”

“太太,我没有,我只是想做工赚钱,自食其力,不敢高攀。”沈柔看着贵气逼人的谭太太,壮了壮胆,不卑不亢的说道。

“真的没有?”谭太太双眼一瞪,锐利的目光像鹰一样上下审视着沈柔,那瘦弱的肩膀,水汪汪的大眼,尖尖的下颚,难怪儿子会被她勾了魂?

她冷哼一声,板着脸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我们谭家家大业大,士敏他在军中又前途远大,又家大业大,只有名门闺秀才能匹配他,你最好不要分他的心,否则你就离开谭家!”

沈柔扬了扬长长的睫毛,抬起目光,望着威严的谭太太,自尊地说道:“太太,多想了!谭少爷救过我,他好心留我在这儿做工,我原本不想拂了他的意,好好干下去,看来是我自取其辱了,谭太太若不放心,那我就辞了这份工!”

“可以,我叫管家算你三倍工钱!”谭太太如释重负道。

“不必了,我也就来了一个多礼拜,就当我报答谭少爷!”说完,沈柔捂着脸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沈柔跑出谭公馆,再也憋不住自己的委屈,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庞跌落。

她失魂落魄地走着,她怪自己身世卑微,不应该对谭士敏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含着悲伤,就就这样漫无目的得走,也不知走了多久。

渐渐热气来了,一身汗涔涔的,她颈项后面湿漉漉的全是汗,额前的短发也被汗湿了。

她走到一条溪边,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浇在自己面孔,再把手臂浸在水里,那沁凉的水带来了丝丝凉意,看着平缓的水流,她觉得心中舒畅了许多,连那份燥热感也消失了不少。

站起身,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审视着自己,那零乱的头发下是张苍白的脸,失神的大眼睛里盛满了落寞。

她长叹了一口气,对着清澈如镜的水面,梳了梳头发,把脸上的泪痕全部洗净,决心在这座陌生的城市生存下去。

她加快步伐,重新往回走,只一会儿,暮色就笼罩了过来,僻静的道路人群逐渐稀少。

不知何时,她发现自己身后,突然紧跟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她打了个寒颤,加快脚下的步伐。

后面的男人在一步步往前靠近,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收缩在一起,她望了望脚下煤渣地,迅速蹲下身子,抓了两把煤渣,暗暗防身。

突然,背后生风,一股力道把她往后拽,传入耳边的是粗俗的调笑声:“原来是个小美人,哥今天运气不错,小美人,既然撞到哥,就陪哥哥玩玩!”

短褂男人露出一口黄牙,嘿嘿笑了两声,急不可耐地朝沈柔脸上捏去。

沈柔慌忙挣脱,瞅准时机,把两把煤渣往那人脸上一把撒去,男人眼睛被撒了一把煤渣,拼命揉着眼珠,痛得嗷嗷直叫。

沈柔趁机逃向大路,她大声呼救:“救命!救命!”

她虚弱地跑向人群,见男人没有再追上来,她抹了一把汗,踽踽地向前跑着,深陷在自己孤苦而寥落的情绪之中。

绕过一个弯,她回到谭公馆门前,夜色中,周遭陷入一片寂静,她低垂着头,望着路灯照射下的自己拉长的影子,踌躇着是否要敲门。想想,摇了摇头,她摸了摸身上的两块法币,决定先去找个便宜的旅馆,再去找份工。

正要离开,大门吱哑一声开了。林管家提着灯笼从里面出来。

他急忙叫了一声:“沈姑娘!别走!”

“林管家,我我是来拿我的包袝。”沈柔掩饰自己的窘迫。

“这大夜天的,你一个姑娘家能去哪里?你先在这里住下,等明天大少爷回家,你再辞工不迟!你是大少爷雇来的,不辞而别不太好吧?”林管家挽留道。

沈柔还在犹豫,却听见里面传来老太太焦急的声音:“是沈柔回来了吗?!”

“是沈柔,老太大。”林管家回了一声。

“沈柔,快进来!你走了半天,可把我这老太太急的呀!要我这长孙回来,知道我弄丢了他心仪的姑娘,还不跟我急?你是个好姑娘,我和孙子都喜欢你,你不要管他母亲,这个家还是我老太太做主!”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三一十一章 终章

次日,谭公馆举办了盛大的家宴。∝八∝八∝读∝书,◆o+

谭家聘了两位厨师掌勺家宴,南北风味兼具。一位是“明湖春”饭店以烹制杭州风味菜见长的的高级厨师,另一位是雅园以烧制官府菜闻名的总厨。

转过一道红楼金陵十二钗四折屏风,沈柔孝顺得搀扶着老太太入席。

老太太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绛红绸黑牡丹印花旗袍,戴了一串白珍珠项链,显得精气神十足,富贵雍容。

沈柔乖怜得偎在她身边,亲亲热热得叫着她,她欢喜得笑眯了眼,一早起来,脸上堆着的笑就没有收拢。

她紧紧握着沈柔的手,摩挲道:

“沈柔丫头,把这儿就当成你的家,以前的苦不会再来了,我和士敏都会好好宠着你!”

沈柔伏在老太太怀里,幸福地抽泣,哽咽地哭道:

“谢谢老太太垂爱!”

“不哭了,孩子,瞧瞧士敏给你备下的这顿家宴,我们不要等菜凉了,孩子们都入席吧!”

老太太话落,沈柔把她扶到主位前坐定,紧挨着她坐下,然后谭家上下一一坐定。

沈柔往桌上一看,满桌珍馐香味扑鼻,她暗暗咽下肚里的馋虫。

加大号的铁梨木雕花桌上,里一圈,外三圈地排满了三十六道大菜。有西湖醋鱼、东坡肉、叫化鸡、烩海参、白斩鸡、软炸肝尖、炒腰花、酱爆鸡丁、猴头菇、梅干菜扣肉、什锦蛋、蜜汁火腿、榆钱炒蛋、嫩苜蓿炒鸡片、鲜蘑菇炖羊杂、鲍鱼炖鸡、沙丁鱼、鸡丝枣泥山药等等。

这些都是江苏的名菜,西湖醋鱼是老太太非常喜欢的菜。老太太首先夹了一筷西湖醋鱼,挑到沈柔碗里,怜爱道:

“孩子,尝尝这鱼!”

“这道软炸肝尖不错!”谭梓萌兴奋地叫道。

“这道菜用猪肝上部切成片,用盐、料酒、味精腌制片刻,然后挂鸡蛋糊,再用七八成热的花生油炸,在表面的糊刚刚凝固的时候就捞出来,加热锅里的油至沸热,再把肝尖放下去炸。这样经过两次炸制的肝尖外酥内嫩。”

明玉春的厨师在桌前介绍道。

“这里面烧菜的学问,我也略知一二。熘肝尖和熘腰花要做的好,原料必须用新宰杀的猪的油肝和鲜腰。加工时食材不能清洗,洗则味失。要现吃现切,油肝切成柳叶片,鲜腰切十字花刀。不用挂糊上浆,只用葱姜焌锅,再以旺火快炒,出锅前淋入少许芡汁即可。这样才能保证菜的鲜嫩。“

谭士敏是个杂家,也是一只吃货,对舌尖上的美味自然略有研究。

“这道酱爆鸡丁可是单厨师的绝活?”谭太太品尝了一口,欣然问道。

单厨师点点头,笑着介绍道:“这道菜要做的好吃,有很多讲究,比如要用猪油爆炒,要用黄酱而不是甜面酱,但就这两点,现在的很多餐厅都难以做到了。》八》八》读》书,∞o◎我一直强调,饮食文化要创新,但基础一定是先保留和传承传统,否则就是乱来了。”

吃到一半,佣人又端上来一大盆子清炖牛肉面,这盆面自始至终用中火炖,还要不断地撇油和浮沫,让汤清澈见底。

沈柔禁不住诱惑,一口气吃下两大碗。

老太太见大家吃得欢乐,喜笑颜开,目光充满爱怜地说:“丫头,你喜欢这牛肉面,叫厨房学了这道做法,天天做给你吃!”

“祖母,你这么宠爱嫂子,梓萌要吃醋了!”谭梓萌气嘟嘟得翘起嘴,佯装生气。

“哈哈,你在祖母身边承欢了二十年,多疼疼你嫂嫂,你就不乐意啦?”

转眼1945年。

夜深了,迎着夏夜凉爽的晚风,沈柔和谭士敏依偎着轧着马路。

路上静悄悄的,偶尔有一辆黄包车摇着铃铛从马路上缓缓轧过,仿佛黑白电影里的慢镜头,轻轻慢慢,充满诗意。

穿过夜来香吐露芬芳的巷子,谭士敏深情地望着沈柔低垂的脸颊,他炙热的眼神缱卷着缠绵的情意。

黑夜衬托着他愈加丰神俊朗,迷人的眼瞳黑亮深邃,薄薄的唇角弯成性感醉人的弧度,他盯盯得看她。

树枝筛着月影,朦胧婆娑地映照着他们优美的身影。

“好吧,受不了你了,我们总得先填饱肚子吧?我现在真的饿了,我们去吃汤粉,好不好?”沈柔睁着美丽无辜的大眼睛。

谭士敏心一软,耸肩地问,“汤粉?好吃吗?”

“嗯,当然好好吃了,我好久没有吃过汤粉了,今天我请客,我带你去体味一下民间美食。”

“不会是路边摊吧?很不卫生的,你不担心吃坏了肠胃?”谭士敏不习惯地问。

“有些路边摊很好吃的,也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卫生,我带你去好了,有一家王嫂汤粉摊特别正宗,她家的汤粉都是她自家做的,而且汤料也十分美味,有牛肉豆瓣、油炸的花生米、桔子皮、瓜皮、刀豆、香芹菜,还有正宗手磨的豆浆,原汁原味,包你满意!”沈柔响起那家汤粉店,馋虫就在她胃里叫嚣。

谭士敏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路边摊,听她的描述,他难以置信,像那样卫生、环境极度不达标的地方,能有什么美味的食物?那些东西,在他的认知里,能不能安全?

但看小女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不忍心打断她,只好跟着她,让她任性一回。

在沈柔的带领下,穿街过巷,他们来到巷子口那家生意正好的汤粉店,高兴地说,“喏,就是这家摊子了!我以前经常来吃,它的口味真是让我怀念,我想想,应该有一年没有来吃了!它这个摊子没有变,还是那个招牌,那些个木桌子,那些竹椅子!”

谭士敏抬起俊眉,看着烟熏火燎的一口大铁锅,站在锅子边的老板娘用大铁勺在焯粉,还在伴什么调料。

味道倒是挺香的,他心想,这让小女人魂牵梦绕的美味小吃,应该不会太难吃?

他停好车,叫女人先去摊子占座,他锁好车,长腿潇洒地也迈了过来。

摊子上已经坐了几桌客,热热闹闹地品尝着各自碗里的美味。

“士敏,我已经点了2份牛肉汤粉、2份豆浆,你要不要再尝尝他们这儿的小菜?”沈柔兴冲冲地点完单,拿了两杯子豆浆过来。

“不用了,我从来不吃凉拌菜。”谭士敏在一张矮桌坐下,大长腿屈尊降贵地曲着。

沈柔看着他1米88的身材,那么委屈地坐着,觉得确实让他不舒服,只好扁着嘴说,“士敏,不好意思哈,这里的就餐环境确实很简陋,不过,就一下下了,我们快点吃完,就可以走了!”

谭士敏抿唇,保持修养地笑了笑。

很快,老板娘端着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粉过来,亲热地招呼,“来,牛肉汤粉,请品尝。”

“士敏,好好吃,快品尝吧!”顾安安把多的一碗推到谭士敏面前。

谭士敏看着大碗汤粉,冷眼看了几秒,见沈柔大口大口地咀嚼,才犹豫地拿起竹筷,夹起几根,缓缓放入嘴中品尝。

第一口,香中有辣,粉丝很劲道,可以咀嚼到米香味,他回味地皱了皱眉,然后又夹起第二筷。

这次,他张大嘴,大口品尝,微微的辣,让不食辣的他额头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的吃相依然优雅,不会把一点汤汁溅到自己的衣服。

沈柔吃得很欢,一边喝着香浓的热豆浆,一边大口吃着汤粉,同样被辣得过瘾,香汗淋漓,她调皮道,“士敏,汤底还很多料呢,你把汤也要喝完,才过瘾哦!”

谭士敏然后端起大碗,将汤汁喝了个精光,然后大口喘气,“真他妈辣得过瘾!”

什么?

他刚才说什么?

真他妈辣得过瘾!

沈柔俏皮地眨着眼睛哈哈大笑,没想到他也会这么随俗?

她从来没听他这么粗俗地说话,这是第一次听他口中过瘾地说出这句话,让她觉得很亲近!

“笑什么,阿柔?”谭士敏奇怪地看着兀自傻笑的小女人。

“你刚才说真他妈辣得过瘾!”沈柔还是忍不住笑。

“是吗?刚才我说过了吗?”谭士敏故意耍赖。

“你说了好不好,旁边的食客,都听到了好不好?”沈柔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瞩目看着他们的那些个顾客,脸红地说。

颜值高,真是哪里都是风景,被人瞩目。

他们这对高颜值的配对,真是让路人羡煞不已,他们像瞧明星一样紧盯着他们。

“好了,快吃吧,不想让被人当猴子一样盯着,就加快速度,速战速决!”谭士敏注意到周围的目光,他冷声说。

“嗯,我吃不下那么多了,你帮我分担一点儿?”沈柔求助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谭士敏唇一弯,宠溺地笑,“好吧,你要分担多少,自己夹出来!我今天就是来给你鞍前马后的!”

沈柔捂唇笑,用筷子夹出碗里的一半,分给了谭士敏,见他丝毫不嫌恶自己的口水,大口大口地吃着,她甜蜜地看着他。

俩个人一起吃完,沈柔付了账,然后乖乖地跟着他回公馆。

次日,沈柔早早起身,她勤快地来到厨房,与佣人们一起准备早餐。蒸馍馍、做点心、腌小菜都是她的拿手好戏。

“少奶奶,你还是回房歇息吧,大少爷看见了,准会责怪我们不懂礼数。”

见沈柔抢着干自己的活计,一个年龄较大的女佣人懦懦不安的说道。

“没事,反正也闲着,这些事我在自己家里也是做惯了的。”

沈柔从女佣手里抢过发面盆子,醒着面,只见她麻利得把面团揪出一个个小团子,在手心里一压,飞速得干出一张张厚薄均匀的面皮,再往里包着她早已调好的菜馅,有荠菜猪肉、韭菜虾仁、豆皮粉条,她闻了一闻,便把包好的夹馍放进竹蒸笼,上火蒸熟。另一边,她又手脚麻利得把炉上用文火炖的稀粥锅时而用竹勺轻轻搅拌。

佣人急得没办法,只好给她打下手。

沈柔正左右开弓,忙得不亦乐乎,忽然看见谭士敏生气得走进来,爱怜地阻止道:“阿柔!你怎么来厨房,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谭士敏放下她手里拿的竹勺,拽起她往厨房外走。

“公馆这么多佣人,你去做这些,我会心疼的。”

谭士敏说着,心疼得望了一眼纤瘦的沈柔,目光里漾着别样的溺爱和亲情。

早餐厅,大家如往常一样安静得用餐。

“大少爷,这是少奶奶为你做的早点。”

厨房佣人端上了沈柔亲手蒸的三味夹馍、盛上了一钵熬得像珍珠粒一样的白粥,还有几样小菜。沈柔不安得望着众人举筷,只等他们品尝反映。

谭士敏见食物看着赏心悦目,开筷品尝道:“嗯,香!厨艺一流!宜室宜家!”他大口咀嚼着虾仁夹馍,接连赞道。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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