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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界情道》


正文 第一章 犬戎少主

1.犬戎少主

周王涅宫湦元年,秦岭山脉北坡,西戎国犬戎族。

群山环抱之中,一座巨大的城池正在紧张地建造之中,城池东西长八里,南北宽五里,城墙高四丈有余,以硬土打底,外面镶贴上秦岭山脉中坚硬的黑石,正门向南,东、西、北各有一道侧门。城墙之内便是密密麻麻的官衙、民房等各类建筑,昭示着犬戎族人丁兴旺,族民众多。用来建造城墙的每一块石头都被犬戎巫师冷月施上了咒语,可以抵挡人类部落以及妖族和魂族的攻击,阻止妖力和魂力穿透墙壁。四面城墙上近百个高高的塔楼耸入云端,每一个塔楼的仓库里都堆满了武器,能够给来袭之异族族人造成巨大的杀伤。

这里便是西戎部落犬戎族的王城,称为绲城,因为犬戎族亦称为绲戎,城堡由此而得名。

商末周初,为便于分别,周王室及中原各诸侯国自称华夏民族,而将居于东、西、南、北各地的人类部落称为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其实夷、戎、蛮、狄也都是炎黄子孙,与华夏民族并无本质分别,只是长久偏居一隅,逐渐形成了与华夏民族不同的文化和风俗,在语言文字、着装以及生活习惯等方面有了一些不同。

西戎共有七个部落,即绵诸、犬戎、翟、义渠、大荔、乌氏和朐衍。这其中,尤以犬戎最强,整个部落有六万余人,仅军队就超过一万人。

犬戎族的这一任酉长名叫戎昆,生得威武雄壮,粗狂豪放,喜欢喝酒,据说千碗不醉。武艺高强,使一口大刀,妖魂见了都愁。他看上去不像是个部落的酉长,倒像是个江湖刀客。

戎昆野心很大,几十年来一直不甘心偏居于这荒蛮之地,时时觊觎中原,一生最大的梦想便是灭了当下这个周室,取了镐京,夺了中原肥沃之土,做天下之王。

而要取镐京,先要灭姬国,欲灭姬国,则必须夺了姬城。姬城是姬国的王城,横亘在犬戎向镐京用兵的必经之路上。同时,姬城又是周王室姬氏的发祥之地,周王室的几个王死后都埋在姬城,土地肥沃,资源丰富。戎昆很想把姬城作为自己的养兵之地,并以此为基地,攻击镐京。近二十年来,戎昆曾三次攻击姬城,都已失败而告终。但戎昆绝不是一个轻易服输之人,反而越败越战,越挫越勇。

这令姬城感到非常头痛。姬城之主姬弘便派了一支军队于三月前偷袭了犬戎族栖息地,一战令犬戎族损失巨大。吃一堑长一智,亡羊初牢,为时未晚。戎昆于是下令修建一座与姬城一样坚固的城池,四周有高高的城墙,城墙之上建造射击用的垛口,族民居于城墙之内,以阻外族突袭。

修建城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为了得到大批工匠,戎昆四处征伐,击败了周边的一些部落,抓来了他们的族人,成为犬戎族人的奴隶,为他们建城。另外又从周边附庸氏族和犬戎本族征召了一些工匠,总数约一万一千余人。

这其中有一个姞氏部落。

姞氏部落不是被犬戎族所败,而是败于姬城。姞氏部落本来在犬戎族的东北部,所居之地并不属于西戎的领地,而是华夏之土。姬氏部落自豳(bin)地迁来后,因领地问题与姞氏部落发生了战争,结果姞氏部落战败,失去了自己的领地,不得不举族西迁,在犬戎之地委身,接受犬戎族的保护和管理。

这次修建城墙,姞氏族人被征召一千人。姞氏族人虽不是犬戎族的奴隶,但在施工工地上,他们的待遇并不比那些奴隶强。

城池南侧姞氏族人的施工工地上,数百名工匠赤裸着上身,把粗壮的绳子搭在肩膀上,喊着号子,要将一块打磨光滑的巨石往城墙上拉运。这块巨石至少有十吨多重,要沿着堆砌的泥土坡道拉运到高高的城墙上并不容易,众人虽然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巨石仍然移动缓慢。负责监工的士兵满腔怒火,毫不留情地挥动着手中的鞭子抽打着那些看上去似乎想偷懒的人,每一鞭子落下去,赤裸的后背上都会出现一道深深的鞭痕,渗出鲜红的血。一些工匠的脚磨破了,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印。而粗糙的绳索早就划破了他们的肩膀,鲜血把绳索染成了血红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引来成群的苍蝇吮吸。

工地上每天都会有人死去,就像是一条狗,一只猫,死了便死了,尸体朝着山林中一扔,成为野兽们的腹中美食。

乱世之中,贫贱之民,奴隶之体,命如蝼蚁。

工匠们不敢喊叫,不敢反抗,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任凭皮鞭落在赤裸的背上、肩上、腿上。任凭士兵们把一具具族人的尸体抬着扔到山林中去。但他们低下头颅望着地面的目光里,却开始燃烧起愤怒的火焰,仿佛只要有一丁点火星,就能燃起熊熊烈火,彻底焚烧掉强加在他们头上的一切压迫和耻辱。

一位老人突然摔倒了,他长发披散,瘦骨嶙峋,满身泥水和汗水交织,看上去已是疲劳至极。

老人名叫姞卜,是姞氏部落酉长的后裔,姞氏族人的精神支柱。他的身上寄托着姞氏族人复族的全部希望。

一位军衣上绣着猎豹图腾的监工士兵见状,怒骂了一句,冲上来挥起鞭子朝着老人的上身抽了下去,老人的后背上登时被撕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这一记皮鞭力道很大,用膝盖支地想爬起来的老人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脸面伏地,再也起不来了。

所有的姞氏族人都停了下来,怒目瞪视着监工士兵,眼神中的怒火开始熊熊燃烧。

不远处一个为工匠们烧水做饭的少女见到这一幕,悲叫了一声:“爷爷。”飞快地跑了过来,伏身在爷爷的身上,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士兵再次抽下来的皮鞭,可她娇嫩的身躯如何能承受的住这如刀一样的皮鞭?

但是皮鞭却没有再抽下来,监工士兵的皮鞭被一个人夺走了。

这是一位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身穿浅黄色直襟长衣,脚蹬棕色皮靴,长衣袖口和衣领处均绣有白狼图腾。右腰间悬着一块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左腰间悬着一把弯刀,刀鞘上也绣着白狼的图腾。头发用一条白色纱巾随意地扎了起来,散散乱乱地垂在两侧和脑后,虽有些不修边幅,却显得飘逸洒脱。少年外貌气质俱佳,处处彰显出一副贵族子弟的张扬之态。没有人注意他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来到了这里,此时,他正两只手把玩着从监工士兵中夺下来的皮靴,嘴角上翘,似笑非笑地盯着瞠目结舌的士兵。

少年身后站着三位腰悬佩剑的中年人,均是精明强悍。其中一人大声喊道:“犬戎族少主驾到,还不赶紧跪拜。”

周围顿时齐唰唰跪倒了一大片,那个被夺走了皮鞭的士兵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也跟着慌乱地跪倒在地上。

犬戎族少主戎中原,犬戎族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戎中原是戎昆的长子,容貌俊俏,风流倜傥,自幼随世外高人习武,一柄弯刀出神入化,刚刚十六岁的年纪,便成为了犬戎族第一高手,赫赫有名的杀手团领袖。

此时站在他身后的,便是三位杀手团的一级杀手。

“免了。”戎中原挥挥手中的皮鞭,有些懒洋洋地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皆起立,垂首站立。

戎中原将皮鞭伸向深低着头的少女的下腭,少女顺势抬头,一张惊若天人的俏脸展现在戎中原面前,少女脸上泪水未干,如梨花带雨,令人生怜。而她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一下便触动了戎中原心中最软弱的地方。

戎中原不由地心下一惊,暗道:“好一个天生的美人儿。”身为犬戎族少主,戎中原阅女无数,但像眼前这么一个美轮美奂的大美人儿,他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心中顿时生了一些爱意。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表现地太过明显而已。

戎中原扭头看着眼前的监工士兵,淡淡地说:“说说你是谁?”

士兵听戎中原言语冷漠,心中害怕,将右手握成拳头,按于左胸,施以礼节,唯唯诺诺地说:“禀报少主,属下名叫戎法,是豹营的一名组长,奉命在此监工。”

“组长?”戎中原低声重复了一遍。

身旁一名杀手说:“少主,我族军队,共二十营,以兽命名,步兵十营,骑兵十营。军队之中,率十人者为组长,率百人者为队长,率千人者为营长,率万人者为将军。”

戎中原点头,复又看着戎法,说:“你手下的九人呢?”

戎法正要回答,分散于人群中的九名士兵早已应声而出,在戎中原面前站立,躬身施礼。

“抬起头来。”戎中原冷冷地说,“你们都是戎法的下属吗?”

众人齐声答道:“是。”

戎中原把手中的鞭子递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士兵,问道:“你们九人每人抽戎法一鞭,力道嘛,跟他刚刚抽那位老者的力道一样就好了。”

那名士兵目瞪口呆,竟不敢去接皮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戎中原把皮鞭扔到士兵怀里,说:“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士兵手执皮鞭,两只手不停地颤抖,为难地看一眼戎中原,又看一眼戎法。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直接上司,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犬戎族少主,哪个都得罪不起。

戎法自然知道他的为难,遂大声呵斥道:“少主让打便打,何必拖延。”戎法说这话,是有原因的,一来是他不想在少主面前装怂,想留住一名士兵的尊严。二来是他听说少主最看不起装怂的士兵,若是自己此刻装怂,惹恼了少主,怕是会被他一剑杀了,挨上几鞭子,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戎法的一番表现,倒是是让戎中原颇有些惊讶,说:“想不到你也是一条硬汉。”

戎法将头高高昂起,说:“天下谁人不知犬戎族士兵无孬种,区区一条皮鞭而已,如何能让戎法装怂。”说着转身,将后背留给士兵。

“好。”戎中原双手鼓掌,说:“那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生了一付钢筋铁骨。”朝着手拿鞭子士兵说:“我要看到鞭鞭带血,谁的鞭子下去不带血,我便砍了他的脑袋。”

那名士兵听戎中原如此说,再不敢拖延,也不敢留力,高高地举起了鞭子,稍作迟疑,右臂用力,朝着戎法的后背抽了下去。

天气炎热,戎法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军衣,这一鞭子下去,衣服登时随着皮肉一起裂开,戎法疼得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却硬是咬着牙,一声未吭。

剩下的八名士兵依次接过鞭子朝着戎法的后背狠狠地抽了下去,每抽下一鞭子,戎法便跟着哆嗦一下,每一鞭子抽下去,都要带起一道血线飞溅,直到第九鞭子下去,戎法才终于忍不住地呻吟了一声。

九鞭抽完,戎法整个后背已经血肉模糊,强壮的身体轰然倒下,脸面朝地,埋于浮土之中,人已昏了过去。

戎中原一直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戎法扑地,才轻声地说:“果然是条硬汉,配得上犬戎士兵的称谓。”又对九名士兵说:“好了,扶你们的组长去吧!待他醒了,让他想想为什么挨抽,想通了,可来杀手团找我。若是想不通,便不用来了。”

“属下谨遵少主之命。”九名士兵均右手握成拳按于左胸,大声说道,然后迅速将戎法抬起,朝着远处去了。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二章 姞氏部落

2.姞氏部落

“姞如烟多谢少主相救之恩。”被救的少女朝着戎中原盈盈一拜。姞卜却早已双膝跪地,高声喊道:“姞卜叩谢少主救命之恩。少主宅心仁厚,体恤万民,贱民必当誓死追随少主,以效犬马之劳。”

周围数百名工匠也都纷纷下跪,跟着齐声喊道:“贱民誓死追随少主,以效犬马之劳。”

“好啦。”戎中原似乎不太愿意听这些恭维的话,挥挥手,说:“这些话,你们说与我父王听去吧!你们真若感恩,便要多用上些力气,把这城堡早些建成了。”说完转身离去,朝着一个高高地平台走去。

站在平台上,一位杀手说道:“少主,若是不能加快进度,怕是会延误了戎王定下的工期。”

戎中原仍然看着远方,没有回答他的话,却问道:“戎大,你说这里有多少人?”

戎大迟疑了一下,说:“怕是有上万人吧!”

戎中原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奴隶们,说:“当戎法的皮鞭落到姞卜身上的时候,我看到了姞氏族人眼中的怒火,点燃他们的怒火,也许只需一丁点火星。而姞如烟挨打,也许就是那点火星。这些异族之人,天生彪悍,战力极强。若是逼得急了,万一哗众造反,岂不陷犬戎族于急难之境,更何况周围各部落对我们一向虎视眈眈,这些人若是与异族里应外合攻击于我,犬戎族的族人们怕是要像他们一样成为奴隶,被皮鞭驱赶着为异族建造城堡,遭受囚犯之辱了。”

戎大由衷地说:“想不到少主竟有如此远虑,属下佩服。”

戎中原看了他一眼,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说:“戎大,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阿谀奉承了?”

戎大咧嘴一笑,说:“属下是真心佩服,绝非阿谀奉承。”

戎中原不与他争论,说:“戎二,你去查查姞如烟的身世,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虽衣着破烂,却有倾国倾城之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像是用水的灵魂做成的,我要得到她。”

面相粗狂的戎二大声说道:“这还不简单,少主想要的女人,我去把她捉了来交给你就是了。”

戎中原瞪了他一眼,说:“我真是服了你,也怕了你了。我真心要得到的女人,岂能靠强娶豪夺?”遂对另一人说:“戎三,你去办这件事,要暗中查问,不可让她知晓。”

三个人中,戎三最年轻,但看上去很沉稳,听到戎中原的吩咐,右手握拳按于左胸,说:“诺,属下这就去查。”

戎二在一旁抓抓脑袋,不知道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

姞卜被众人搀扶着回到了姞氏族人居住之处,这里有成片的茅草屋,约摸有上千间,外面有用篱笆围起来的院落,院子里堆着柴草垛,种植着一些花草树木。茅草屋虽不破烂,却也只能抵御一些冷雨寒风。好在这一片茅草屋处于城墙之内,待城墙建成之后,可以提供保护,倒是不必担心被异族袭扰。

姞如烟心疼爷爷的伤口,对爷爷说:“爷爷,你坐着别动,我去采些草药来。”

姞卜无力地挥挥手,疲惫地闭上眼睛。

姞如烟背上一个小背篓,很快去附近的山上采了一些止血止疼的草药回来,放在一个石罐中捣碎了,敷在爷爷背上的伤口处,这些草药的药性很强,又是姞氏族人留传下来的方子,非常有效,姞卜很快感觉不到疼了。

午时时分,两骑快马像风一样从荒凉的官道上奔驰而来,扬起一路尘土。

冲在最前面的快马上端坐着一位浅黄色长衣的少年,长发飘飘,腰佩长剑,风流倜傥,正是戎中原。

两骑快马一直到了一片茅草屋居住区才停下。

戎中原从马上跳下来,戎三赶紧跑到前面引路。

原来戎三打听到了姞如烟所住之处,也知道了她乃姞氏部族酉长之后,便把这一切如实禀报戎中原。戎中原听闻后心痒难耐,眼里心里全是姞如烟,忍不住过来看看。

戎中原在一座院落前停下,木头栅栏做的院墙,里面有两间破旧不堪的茅草屋,已经接近午时时刻,其中一间茅草屋里冒出浓烟,似乎是主人正在做饭。

护卫推开篱笆门,戎中原径直来到那间冒着烟的茅草屋前。

茅草屋的门开着,姞卜和姞如烟正在里面做饭,姞卜烧火,姞如烟站在锅台前,手里拿着一把勺子。前些日子下了一些雨,用来引火的木柴显然还没有被阳光晒干水分,一经点燃,浓烟滚滚,被风闷在屋子里散发不出来,又潮又涩的烟雾很容易呛出人的眼泪来,戎中原站的茅草屋还有一些距离,却已经有些受不了烟雾的刺鼻味道。

戎三大声喊道:“犬戎王子驾到,快些出来叩拜。”

姞卜一听是犬戎族王子戎中原驾到,赶紧跑了出来,一出茅草屋便连滚带爬地叩拜在地,大声说道:“庶民姞卜叩见王子。”边说边扭头朝着站在旁边的少女说:“如烟,快快跪下。”

姞如烟却站而不跪,只是屈身一拜,算是施礼,然后看着戎中原和戎三,目光盈盈似秋水,丝毫没有要下跪的意思。姞如烟天生便是这么个性格,外表柔弱似水,内心却坚硬如钢。她上午因为戎中原的救命之恩已经给他跪了,如今再见,便不再跪,这是她的原则。

姞氏族人虽然落泊,但作为姞氏部落酉长之女,她在努力地维护着那份属于自己的尊严。

戎中原竟不生气,却姞卜说:“姞卜,你的膝盖太软了,竟还不如一个女子,赶紧起来吧!”扭头看着姞如烟,笑嘻嘻地说:“如烟,我来看你。”

姞如烟淡然一笑,说:“戎王子怎知小女的名字?”随即又说:“哦,我倒是忘了,戎王子贵为犬戎少主,若想知道小女子的名字,倒是容易的很。”

“如烟。”姞卜赶紧厉声制止,姞如烟的语气可是已经冒犯了王族的威严,若是惹怒了王子,以犬戎族人的暴烈脾气,怕是族人都要受到牵连,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姞卜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一时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额头上也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声音颤抖着说:“怎可与王子如此说话?”

姞如烟看着爷爷,一时无语。

戎中原不想让姞卜在这里打扰了跟姞如烟的谈话,便说:“姞卜,你不必在此作陪,忙去吧!”

姞卜满脸堆笑,说:“好好好,戎王子,便由如烟陪你吧!庶民去做饭了。”

戎中原突然说:“多做一些,我要在这里吃饭。”

姞卜听清楚了戎中原的话,却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呆住了,两眼茫然地看着戎中原,竟忘了回答。

一个尊贵的犬戎族王子,竟然要在一个贱民的家里吃饭,若非亲耳所听,亲眼所见,恐怕把刀架在脖子上,也无人敢信。

姞如烟脸上仍然毫无表情,说:“粗茶淡饭,王子可吃得下?”

戎中原说:“你身为女子,都能吃,我为何吃不得?”

姞卜终于清楚过来了,顿时受宠若惊,犬戎族的王子在他家里吃一顿饭,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那些凶神恶霸般的犬戎官员们,只怕以后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撒野了。赶紧跪倒在地,说:“姞卜领旨,这就去为王子准备饭菜。”说完起身,急慌慌地去了。

戎中原看着姞卜进入茅草屋的背影,说:“你爷爷如此胆小。”

姞如烟说:“在王子面前,谁人敢胆大?”

戎中原看着姞如烟,似笑非笑地说:“你啊!”

姞如烟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戎中原,说:“王子是要如烟跪迎吗?”

戎中原听她如此说,稍愣,随即哈哈一笑,说:“玩笑了。”看看荒凉的四周,说:“想不你竟住在如此荒凉之地。”

姞如烟目光盯着破败的房屋,说:“王子觉得这里荒凉,我爷爷却以为是天堂。”

戎中原惊讶地说:“为何?”

姞如烟说:“姞氏部落毁于异族,族人流离失所,无衣穿,无饭吃,命若蜉蝣,饿殍遍地。此处虽然荒凉,却可以有一处安身之所,有衣穿,有饭吃,比起那些死于非命的同族之人,岂不是胜似天堂了。”

戎中原问道:“姞氏部落是毁于哪个异族?”

姞如烟说:“姬城。”

戎中原冷冷一笑,旋即又说:“生逢乱世,胜者王候败者冠,世事如此,只是苦了你了。”

姞如烟苦笑,摇摇头,说:“如烟未受流离之苦,在此出生,在此长大,未经战火,未受饥饿,自然不苦。”

戎中原哈哈一笑,说:“你倒是心安的很,可事实并非如此吧?怕是你心里的苦,要远甚于身体上的苦。”

姞如烟微微一笑,说:“王子所说的苦,怕是指的山河破碎,寄人篱下的苦。如烟并非雄心大志之人,区区一个卑微之身,能有一屋容身、一粥充饥,在这乱世之中,便已足矣。”

姞如烟看着远处的眼神,迷离而忧伤。她目光所流露出来的沉重,绝不似话语所表现的那般轻松。

姞如烟的话虽然不急不躁,不卑不亢,表现出了一副无怨无恨,与世无争,心满意足的样子,但戎中原却始终觉得,这不是她真实的想法。

一个十六岁的女子,若非心事牵缠,绝对不可能有如此成熟的心态。

戎中原因此确定,姞如烟绝不是一个普通之人。

戎中原看着周围连成一片的茅草屋,问道:“住在这里的都是你的族人吗?”

姞如烟说:“不是,这里有一大半是姞氏族人,还有一些是犬戎族人。”言罢看着戎中原,说:“不知王子是否有兴趣去里面转转。”

戎中原点头,说:“好啊!我正好看看姞氏部落的风俗人情。”

姞如烟说:“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早就习惯了犬戎族的习俗,已经忘了自己是姞氏部落的族人了。”

戎中原听之一笑,说:“那倒未必,一个氏族的后人,如何能轻易忘了自己的风俗。那同一个人没了灵魂,又有什么不同?”

姞如烟看了戎中原一眼,便很快移开。戎中原的话使她心里有了一些忧虑,她开始肯定,戎中原此番前来,绝不是只为了看望一下她这么简单。

“活下去,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姞如烟轻声说了一句。

戎三正欲随行,戎中原挥手,说:“不必,你帮姞卜做饭去吧!”

言毕,二人步行,沿着茅草屋之间的一条条四通八达的小路穿行,这一片的茅草屋虽然显得破旧,但鲜花随风轻摇,鸡鸣狗吠相闻,孩童嬉笑穿梭,倒也是一副自在景象。

前面无人引路,二人走的倒是自由。这里的人无人认识戎中原,当然不知道他便是赫赫有名的犬戎族王子,迎面只是简单地摆摆手打个招呼算是个礼节。

姞如烟不由得掩嘴偷笑。

戎中原看着偷笑的姞如烟,更加显得楚楚动人,心有所动,语气也柔软,问道:“为何偷笑。”

姞如烟轻声说:“堂堂犬戎族的王子到族人居住区巡察,何时受过这等冷落?”

戎中原不由得跟着笑了,说:“你这是讽刺我,还是同情我?”

姞如烟板着脸说:“我没有胆量讽刺,更加没有资格同情。”

戎中原说:“你的嘴巴真够厉害的,以后我得小心才是。”

出了茅草屋的区域,到了一片丛林之外,远处是一片田野,一些农人正在田中劳作,丛林之中,竟有一些人在舞枪弄剑,从招式来看,绝非普通之人。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三章 复族梦想

3.复仇梦想

犬戎族人民风彪悍,习武成风,于劳作之隙修习武功,强身护体,本是正常之事,而且也便于王族招募成兵,并不受法度约束。戎中原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几个习武之人,问道:“这是你的族人?”

姞如烟如实答道:“是。”随即又说:“犬戎族人身强体壮,喜练武功,姞氏族人与他们待得久了,便学了一些,闲来练练,也好强身健体。”

戎中原若有所思,说:“看这招式之中,并非全是犬戎路数,怕是融合了犬戎和姞氏武功之精妙,那几人,可都是高手。”

姞如烟自然洞悉戎中原心中所思所忧,微微一笑,说:“在戎少主面前,谁人敢称高手?”

戎中原似笑非笑地看着姞如烟,说:“戎中原只有一个,可你却有一族。”

姞如烟低着头,假装没有听出戎中原话中的含义,她现在终于肯定,戎中原此番前来,必然是听到了关于姞氏族人的什么传闻,看她是虚,到实地查看实情才是实。

不过姞如烟并不打算解释什么,有些事情越是解释便越是被人怀疑,还不如不解释的好。姞如烟现在倒是感到有些庆幸,幸亏这里还居住着相当多的犬戎族人,若是姞氏族人单独居住于此地,怕是更加会引起犬戎族的不安了,总怕姞氏族人在犬戎族的地盘上闹出一些什么事来。

“你在想什么?”戎中原见姞如烟低头不语,便问道。

姞如烟不打算与戎中原说破,毕竟自己族人是居住在犬戎族的地盘上,若是惹恼了戎中原,姞氏族人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听到戎中原问她,摇摇头,说:“如烟在想王子话中之意。”

戎中原“哈哈”一笑,说:“话中无意,不必揣度。我见犬戎族人与姞氏族人和睦相处,形同一家,很是高兴。回去定当禀报父王,以后还要多给姞氏族人一些照顾才好。”戎中原这番话似是想给姞如烟吃一颗定心丸,言下之意便是,只要姞氏族人不要在犬戎族的地盘上闹事,便可得到犬戎族的照顾和恩赐。

姞如烟当然能够听明白戎中话中的意思,朝着她盈盈一拜,说:“如烟代族人拜谢王子好意,姞氏族人必当感恩王子大德,勤务农耕,为西戎的兴盛,倾尽心力。”抬头看看西落的太阳,说:“想必爷爷已经把饭做好了,我们回去吧!”

戎中原伸手揉揉肚子,笑着说:“我的确有些饿了。”

二人回到姞如烟的家里,姞卜和戎三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这一顿饭菜倒是丰盛的很,四种野生的兽肉外加四种蔬菜,青红黄白,色香味俱全,已经是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盛宴。

戎中原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吸吸鼻子,说:“好香,比王宫里的饭菜更香。”

姞卜再次表现出夸张的受宠若惊的样子,说:“若是王子觉得香,就多吃些。”

戎中原手里拿着筷子,朝大家招呼道:“都坐下,一起吃。”

姞卜赶紧说:“遮民怎敢与王子同桌而餐?”

戎中原说:“既然一口一个王子地叫着,为何对于王子的命令却从不执行,反倒是推三阻四?赶紧的,我先吃了。”说着自己夹了一块野鸡肉放到嘴里。

姞卜和戎三再不敢推辞,都坐到了凳子上,陪着戎中原一起吃。姞如烟戎中原旁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了。

戎中原先夹了一只野鸡肥嫩的大腿,放到姞如烟盛着米饭的碗里,又把另一只鸡腿夹起来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这一顿饭戎中原吃得非常高兴,吃完了,还说:“姞卜,回去以后我要禀告父王和母亲,就说你做的饭菜比王宫里的可是好吃多了,请他们哪天也来品尝一下。”

姞卜赶紧陪着笑脸说:“哪敢劳王上、王后大驾,若是想吃,庶民去王宫做便是了。”

戎中原摇摇头,说:“怕是你去了王宫,便做不出这样的味道了。”朝着姞如烟说:“愿不愿意陪我去王宫走一趟?”

姞如烟摇摇头,说:“如烟身为贱民,怕是会给王宫带来晦气,不敢前去。”

戎中原“哈哈”一笑,翻身上马,说:“如烟,犬戎王城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你何时来,我便何时接你。”

说完上马而去。

离开茅草屋很远,戎三方大声说:“王子,我们便这么回去了吗?”

戎中原没有看他,亦大声说:“不回去,你还想留下来不是?”

戎三有些弄不明白戎中原的意思,说:“王子可发现什么?”

戎中原想了一下,说:“没有,什么都没发现。”说完双腿用力一夹,烈马得到主人指令,四蹄用力,绝尘而去。

一直到戎中原走远,姞卜才站直身子,脸上的献媚之态一下子消失了,眼神瞬间变得坚硬无比,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奴颜婢膝,背不驼了,腰不弯了,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对着姞如烟说:“你跟我来。”进了茅草屋,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又破又旧的木柜,上面有一把陈年老旧的青铜锁,打开锁,从里面取出一个方形的盒子,盒子表面乌黑,看上去时代已经非常久远了。

姞卜把盒子打开,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紫红色的绸布,打开最后一层,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小盒子,打开小盒子,里面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如鸡蛋般大小,里面似乎有红色的东西在涌动,在燃烧。姞卜朝姞如烟朝朝手,说:“如烟,你近前来。”

姞如烟便来到跟前,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颗珠子,不由得被它充满了诡异之态的样子给吸引了。

姞卜满脸虔诚之色,说:“这颗珠子名叫火魂珠,是姞氏部落的瑰宝,也是王权的象征。”

姞如烟奇怪地问:“爷爷,我们家怎么会有这个?”

姞卜说:“四百多年以前,姬氏部落城破族灭之时,第七十七任族长姞衡将此物交于第九子姞超,要他速速离开城堡,到别处逃生,以图东山再起,重建姞氏部落。姞超携火魂珠一路逃到犬戎部落,在此地隐居下来,这一住便是四百多年。四百多年里,火魂珠和重建姞氏部落的使命一代一代地传承,直到今天。可惜的是,虽经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但姬城一直强大兴盛,根本没有复仇复族的机会。”姞卜看着姞如烟,说:“我们和住在这里的姬氏族人都是姞超的后人。二十三年前,你的父亲和母亲进入犬戎族权贵阶层,掌握了一些权力,准备游说犬戎族人,利用犬戎族的力量,实现复仇复族的目的,却不料在后来的一次王宫政变中双双毙命,还牵连到你的三个哥哥一同被杀,复仇复族的行动因此停了下来。”

姞如烟说:“爷爷,这么多人为了它丢掉性命,值得吗?”

“当然值得。”姞卜坚定地说。“寄人篱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重建姞氏部落,是每一个姞氏族人的使命。你的父亲、母亲和三个哥哥都死了,你是火魂珠的唯一传承人,定要担起报仇复族的重任。”

姞如烟看着盈盈发光的火魂珠,眼神中充满忧虑和无奈,说:“可惜我只是一介女子,做不了什么。”

姞卜说:“眼前倒是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姞如烟说:“什么机会?”

姞卜说:“就是戎中原戎王子,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有好感,你若是能牢牢地抓住他的心,做他的妃子,便可以游说犬戎出兵。现在的朝廷,内忧外患,狼烟四起,根本顾不上救援姬城。若是犬戎族答应出兵,再与反抗朝廷的诸侯联手,灭亡姬城,甚至灭亡周室,都指日可待,我们可光明正大的召集天下姞氏,重建姞氏部落。”

姞如烟想不到自己的肩上竟担着如此重大的使命,更想不到爷爷竟然提出如此计策,以自己的一生为代价,去换取犬戎族出兵攻打姬城的承诺,一时竟有些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想起今日戎中原来此的真实目的,抬眼着看爷爷,说:“戎中原今日前来,绝非单是为了看望于我,一定还听到了什么消息,故而前来查看。”

“他看出了什么?”姞卜惊觉地问道。

姞如烟说:“他看到姞氏族人的武功融合了犬戎族和姞氏武功之精妙,表现得有些担心。”

姞卜听罢大吃一惊,说:“戎中原看到姞氏族人练习武功了吗?他还说什么了?”

姞如烟摇摇头,说:“没了。”

姞卜说:“犬戎族人生性彪悍,喜好武功,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姞氏族人与之长久相处,自然会学得一些,倒也说得过去。不过经此一事,还要告诫族人,与犬戎族人一起起居,是最好的保护,但也容易泄露行踪,日后说话行事,需更加小心。”

姞如烟说:“是啊!姞氏族人日后行事,还是要小心为妙,切不可被人落了口实,不但成不了复族之愿,怕是连这一片土地也待不下了去了,还得受些颠簸流离之苦,不知去往哪里,才能找到一块生存之地。”

“唉!”姞卜仰天长叹一声,悲凉地说:“天下如此之大,竟无姞氏族人立足之地,失国之痛,真是令人悲绝。”

姞如烟看着爷爷,感受到了他心中的痛苦与绝望,一时心里也难过得很。

而对于戎中原,姞如烟突然就多了一份心思。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四章 透明人

4.透明人

戎法性格强悍,并不是一个甘心受辱之人,何况犬戎王城里还有他的一个叔叔,名列犬戎族四王之一,手握大权,地位仅次于酉长戎昆、少主戎中原和巫师玄月,因为有了这层关系,放眼整个犬戎族,胆敢招惹戎法的,可能也没几个人。可怜的是他偏偏遇上了戎中原,一个连他叔叔都不放在眼里的犬戎少主,所以便只能自认倒霉。

这一点,姞卜当然知道。

作为一个天天想着复仇复族的人,姞卜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姞氏部族有利或者有害的消息。

所以姞卜明白,他绝不可得罪了戎法,虽然他只是一个组长,但是如果愿意,他马上可以成为一个统兵千人的营长。

姞卜绝不愿意得罪一个如此重要的人物。

姞卜收起火魂珠,叮嘱道:“如烟,火魂珠乃天下至宝,日后切不可在人前提起,以免引人觊觎。”

姞如烟说:“那是自然,请爷爷放心便是。”

姞卜将安放火魂珠的盒子重新放入床下,说:“如烟,你可知今日被戎中原鞭打之人是谁?”

姞如烟不置可否地说:“一个组长而已。”

姞卜赶紧摇头,说:“可不仅仅是一个组长那么简单,他有一个叔叔被酉长戎昆封为了混邪王,手握重权,影响很大。”

姞如烟仍然不置可否,说:“那又如何?”

姞卜长叹了一声,说:“若要说服犬戎出兵攻姬城,且同意姞氏族人复族,便绝不可得罪混邪王。”

姞如烟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听爷爷如此说,也是满面愁容,说:“那便如何是好?”

姞卜思索良久,说:“戎法受了鞭刑,我便用姞氏族人密传之法去为他疗伤,但愿能得到他的原谅。”

姞如烟立即反对,说:“他受鞭刑,是戎中原所为,与我们何干?爷爷切不可前去,以受再受其辱。”

姞卜不再说话,从背篓里取出一些草药,放在石罐里捣碎,边捣便嘟嚷道:“只要能成就姞氏族人复族大业,让族人不再流离失所,寄人篱下,我便是受一些辱骂鞭打,也是值了。”

将草药捣碎,把石罐抱在怀里,站起来就往外走,走得匆忙,被门口的一块石头拌了一下,竟一下子摔倒在地,崴了脚踝,一时不能动弹,捣好的草药洒了一地。

“爷爷。”姞如烟悲声呼唤,赶紧上前去拉爷爷。姞卜的左脚剧疼,硬撑着走了几步,又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气得将手中的石罐摔倒了地上,大声说:“我真是无用,就让我死了吧!也省了受这一份痛苦。”

姞如烟心中疼极,将爷爷搀扶着回到床上躺下,说:“爷爷,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他敷药。”说着去地上拾起石罐,放进去一些草药捣了起来,心中委屈至极,却又无处申诉,泪水顺着她冰清玉洁的脸庞往下淌。

九个士兵们把戎法抬到了房子里,让戎法趴到床上,然后齐齐地跪在了床前。

戎法已经醒来,问道:“为何下跪?”

其中一名士兵说:“小人以皮鞭抽打组长,实是罪该万死,请组长责罚。”

另一名士兵说:“小人这就去取了皮鞭来,抽自己几十皮鞭,好解组长心头之恨。”

戎法“嘿嘿”一笑,说:“难得你们有这份孝心,自罚就免了,再说你们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我不怪你们。”随即双眼圆睁,说:“要怪就怪那该死的姞卜,早不摔晚不摔,偏偏在少主来的时候摔倒,倒像是成心陷害于我,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他。”说着用力捶了一下床铺,以发泄心头之恨,谁知竟扯动了背上的伤痕,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朝着几位士兵吼道:“在这里傻看什么?赶紧去山上给我找草药去。”

士兵们赶紧站起来,道一声:“诺。”一起往外走。

“回来。”戎法忍着疼痛无奈地喊了一声,左手一指两个人,说:“你们两个去寻草药,其余人等赶紧去监工,若是不能按期完工,不但那些该死的奴隶会丢掉性命,我们这十条性命怕是也没了。”

几名士兵又齐声答一声“诺”,赶紧按照戎法的吩咐去了。

负责寻找草药的两名士兵显然没有一丁点的药理知识,在山上找了一个上午,也没找到几味有用的草药,回来揉碎了敷到伤口上,疼得戎法全身抽搐,却是即不止疼也不止血,气得戎法破口大骂:“你们两个家伙全是废物,简直猪狗不如。平日里要你们多学些东西,偏就不学,现在倒好,连个治疗鞭伤的草药都找不来,要你们何用?”吓得两个士兵又赶紧跪到地上,磕头如捣蒜。其中一名士兵说:“组长,我这就去城里,找郎中取些草药来。”

“快去、快去。”戎法疼得现在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觉得若是再不赶紧治疗,自己这条小命可交待在这里了。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敲门。

士兵去打开门,却见姞如烟抱着一个石罐站在外面,朝着他嫣然一笑,说:“麻烦通报一声,小女子姞如烟前来为戎组长敷药。”

士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姞如烟一直微笑,似乎并无恶意,加之被戎法骂得六神无主,便说:“你跟我来吧!”

进了房间,姞如烟见戎法趴在床上,显然是被疼痛折磨得不轻,再不似先前那般坚硬,一支手无力地垂在床沿上,不停地“哼哼”着,后背上的血迹未干,被皮鞭抽打开的皮肉朝外翻开着,血淋淋的非常渗人。

戎法斜眼见姞如烟进来,不由怒火万丈,强忍着疼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是来看我的笑话吗?”朝着士兵道:“把我的刀拿来,我要杀了这个该死的女人。”

姞如烟不紧不躁,说:“戎组长所受鞭伤伤及骨肉,若是再不赶紧治疗,怕是很快便没了性命。小女子有家传治伤密方,先前已在爷爷身上做了试验,效果甚好。还请戎组长允许小女子敷药,切不可耽搁了。”

戎法正疼得不可忍受,心想不治也是疼死了,横竖都是一死,让她治一下也无妨,若是无效,顶多是在死前再受些磨难罢了。便说:“废话少说,赶紧敷药。”

姞如烟便蹲在了戎法的身边,先用一些草药的叶子将伤口上的肮脏之物除去,然后可始往伤口上面敷药。姞如烟手法极轻,尽量不使戎法疼痛加重,由于戎法的鞭伤遍及整个后背,所以敷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终于把药敷上,被疼痛耗尽了力气的戎法竟然睡着了,姞如烟站起来,想离开。那名士兵却拦住了她,说:“你现在不能走,等组长的伤好一些了再走。”他害怕姞如烟用什么手段害了戎法,如果离开了,无人替他作证,反倒被人以为是他害了组长。

姞如烟自然看透了他的心思,冷冷地问道:“你是怕我害了你家组长吗?”

士兵被她看透心思,无法反驳,却说:“反正你不能走。”

姞如烟不跟他争,便找了个凳子在一旁坐下。

一个多时辰之后,戎法终于醒了。此时天已黄昏,一抹黑暗笼罩了王城。

醒来的戎法竟然没有感觉到后背的疼痛,身上也有了力气,试着从床上站了起来,轻轻地活动一下身体,竟无大碍。不由“哈哈”一笑,说:“姞如烟,你的密传之方果然有用,赶紧将配方告知于我,也好日后急用。”

姞如烟说:“戎组长这不是咒自己吗?”

戎法又是“哈哈”一笑,说:“士兵征战沙场,受伤自然在所难免,怎么能说咒自己呢?有了你的配方,危急之时倒可保自己一条性命。”

姞如烟说:“戎组长已经好转,小女子这便回去。戎组长想要的配方,小女子回去写了送来便是。”

戎法冷冷地叫了一声:“姞如烟,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便要走吗?”

姞如烟便停下来,盯着他问道:“戎组长还有何话要说?”

戎法看着美若天人的姞如烟,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欲望之火。姞如烟美的不可方物,极易令人生出邪念,一股想要把她搂在怀里的原始冲动像是一只猫一样开始扯拉嘶咬着戎法的心脏。“我今日受这鞭刑,全拜你的爷爷姞卜所赐,你该如何安抚于我才好?”

姞如烟已经从戎法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内心的欲望之火,一股寒气从脚底油然而生,直奔头顶而来。在这样一个无比强壮的士兵面前,她可是连一丝丝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的。

姞如烟在心里大声告诫自己,切不可在此时表现出胆怯情绪,她的胆怯表现将使自己更加像是一只恶狼面前的羔羊,不但不会引起恶狼的可怜和宽恕,反而会更加激起它扑向自己的欲望和冲动。

“你所受鞭刑本就是自取其辱,如何能怪罪我的爷爷?”姞如烟大声说道,她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坚硬,但连她自己都听到了颤抖的声音。

那名士兵已经知趣地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还关上了门,这一个举动封死了姞如烟最后一丝逃走的希望,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和戎法,她已经逃无可逃,躲无可躲。

欲X在戎法体内熊熊燃烧,他绝不想拖延一丝时间,恨不得立时便把姞如烟像剥一棵嫩葱一样剥个精光,像欣赏一副画一样欣赏她的绝妙胴X,像在战场上冲锋一样战胜她、拥有她、蹂躏她。

戎法朝着姞如烟扑了过来。

姞如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戎法抱在了怀里。姞如烟拼命地挣扎着,撕扯着,却无济于是,戎法宽大的胸膛紧紧地压住她,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虫子被一只巨掌抓住,只要愿意,那只巨掌随时都可以将她捏碎揉烂。

姞如烟被戎法扔在了床上,姞如烟像是一只可怜的小鸟缩到了床的最里面一角,全身颤抖着,欲哭无泪,内心之中巨大的恐惧快要将她撕成碎片。

戎法的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不是一个人。

因为她全身透明,像是一团云,一堆微粒,只能看出一个人的形状。

但她似乎充满了力量,一出手便把戎法巨大的身体扔了出去。戎法被摔倒坚硬的墙壁上,又重重地落到地上,这一摔一落再一次扯开了他背上的伤口,戎法疼得大声喊叫起来,费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透明人,颤抖着问道:“你是谁?你是人,是妖,还是魂?”

透明人冷冷地说:“你不配知道我是谁,我今天不杀你的原因,是因为过几天就会有人替我杀了你。”

戎法心中气急,极度恐惧之下竟然激发了他的一腔豪气,从墙上的刀鞘里抽出弯刀,大声呵道:“我今天便先杀了你。”说着便朝着透明人冲了过来。

透明人极其随意地挥了挥手,纤长的指尖上出现了一团丝状的蓝色雾气,像是绳子一般将戎法紧紧地捆住了,一把弯刀“嘡啷”一声掉到地上,人也动弹不得,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像是一个棕子一样摔在了地上。

透明人看着姞如烟,微微一笑,说:“孩子,你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跟我走吧?”

姞如烟仍然缩作一团,胆怯地问道:“去哪?”

透明人仍然笑着说:“不必多问,去了便知。”

姞如烟便不再多问,从墙角处站起来,走近透明人,透明人拉住她的手,两个人一起从屋子里消失了。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五章 玄天神石

5.玄天神石

犬戎族的巫师名叫玄月,喜欢穿一身黑色长衣,留一头长发,柱一支黑色法杖,法力高强,据说可与天神对话,可与地鬼进行交流,是西戎八个部落之中法力最强的一个巫师,尤其善于施咒,经他施咒的石头建造的城墙,山里面低级别的妖族和魂族族人都不能穿越,经他施咒的箭,可以穿透低级别的妖和魂,取了他们的性命。

玄月为犬戎族的发展壮大立下了汗马功劳,在犬戎部落有着很高的威信,被戎昆以兄弟相称。戎中原在他面前,也是从来不敢放肆。在整个犬戎族,玄月居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极同尊崇。

三年前,一块神石从天而降,正落于玄月巫师的院内,这块石头有一只碟子般大小,通体乌黑,奇重无比,与人间之石,截然不同。玄月穷尽三年之功,终于参透了隐藏在这块天降神石中的秘密,它可以使三个人遁形,并于瞬间移动到百丈之外的地方。

犬戎王庭,玄月带着黑色石头走了进来,戎昆、戎中原等人已经等了他很长时间。

见到巫师,戎昆迎了上来,大声说道:“吾兄,听说你已参透神石玄机?”

玄月躬身施礼,说:“是。”

“哦?”听巫师答应的如此痛快,戎昆有些吃惊,赶紧问道:“不知神石有何奥妙,快些说来听听。”

巫师左手持法杖,右手持石,说:“此石乃玄天神族原石,被施了神咒,具有遁形瞬移之能,只是不知何故坠入人世。”

戎昆问道:“何为遁形瞬移?”

巫师说:“所谓遁形瞬移,便是以遁形之势,于瞬时之间从此地移动到另一地。纵有铜墙铁壁,也不可阻挡。”

听闻此言,戎昆不由得大喜,赶紧问道:“吾兄,依你之言,岂不是可以将大军从一城秘密投放到另一城,从而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攻击,击败对手?”

巫师摇头,说:“此石虽神秘,却难以达成戎王所愿。以此石之力,只能将三人投放至百丈以外。”

戎昆脸上现出失望之色,问道:“吾兄可有办法?哪怕投送一营兵力也可。”

巫师仍然摇头,坚定地说:“将三人投放至百丈之外,已是此石能力极限。投放一营兵力,已是绝无可能。”

“也罢。”戎昆说,他深知巫师法力高强,既然如此肯定,便是真的绝无可能,便不再强求,遂手指戎大三人,说:“吾兄,你便演示一下如何?将戎大三人从此地投放至王庭之外的白狼雕像下面。”

巫师躬身施礼,说:“遵命。”

玄月朝着站在一旁的三位一级杀手说道:“戎大,你们三人到我跟前来。”

戎大便和另外两人来到了巫师面前,躬身道:“请巫师吩咐。”

巫师将石头放于地上,说:“请三位环神石而立。”待三人围着神石站好,巫师又说:“三位是否记得白狼雕像的样子?”

戎大三人异口同声道:“当然记得。”

巫师说:“三位当需牢记白狼雕像的样子,投送期间切不可分心走神,以免投错了地方。现在,请三位闭上眼睛,凝神静想白狼雕像,我即刻送三位过去。三位回来之时,可在心中默诵一句‘阿弥利都婆毗,魂归来兮’便可回到原地。”

待戎大三人准备完毕,巫师将法杖高举,念了一声咒语:“阿弥利都婆毗。”

但见一道蓝光从法杖顶端射出,直射向放在地面上的黑色石头,黑色石头一经接触蓝光,立即发出一团蓝色之光,将戎大三人笼罩起来,巫师又念道:“魂归去兮。”右手法杖朝着白狼雕像所在方向一挥,戎大三人瞬间没了踪影,而那团蓝色之光依然还在。

戎昆快步走出王庭大门,站在门前往远处看去,约百丈之遥的白狼雕像下站着三个人,正是戎大他们。而此时,站在白狼雕像下面的戎大默念了一句:阿弥利都婆毗,魂归来兮,三人便又从白狼雕像下面消失,回到了议事大厅。随着三人回来,那团蓝光消失了。

戎昆顿时狂喜,双臂朝天伸展,大声说道:“多谢玄天送我神石,祝我一统中原,成就千秋伟业。”

众人回到王庭,戎中原问道:“父王心中可是已有对策?”

戎昆大声说道:“神石虽不能投送大军,却可以投送奇兵,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眼睛望着王庭门外,说:“中原,你可知父王一直做想一件事。那便是杀了姬弘,使姬城群雄无主,我们可趁其混乱,一战拿下姬城。之前,我曾多次派遣杀手潜入姬城,无奈姬城防卫森严,非但未达所愿,反倒折损了十数名犬戎勇士。”转身看着巫师,说:“而今吾兄得此神石,我便可借此力量将三位杀手直送姬城王宫,斩杀姬弘,当不在话下。”

戎中原说:“父王此计甚好,我愿带两名杀手亲赴姬城,誓死斩杀姬弘。”

戎昆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去冒此风险,大手一挥,说:“不可,你若亲去,万一失手,便给姬城留下了口实,怕是还会派兵前来攻伐犬戎。”转头看向戎大,戎大在杀手团中地位和武功都仅次于戎中原,由他前去,自然最为合适。

戎大赶紧说道:“戎大愿带戎五、戎六前去执行暗杀任务。只要巫师将微臣送进王宫,微臣保证不辱王上使命。”

戎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问道:“吾兄,事成之后,三人如何回来?”

巫师说:“神石之力制造的遁形通道可持续一柱香的时间,戎大三人需在一柱香之内完成任务并且回到现身之处,只要大喊一声‘魂归去兮’,便可回来。需要切记的是,只有在距离现身之处十丈范围之内,咒语才会有效,若是超过一柱香时间,通道就会关闭。”

戎昆问道:“戎大,巫师所说,你可记下?”

戎大躬身施礼,说:“记下了。”

戎昆说:“戎大,就依你所言,此次行动,你带戎五、戎六去,切记一点,无论成功与否,必须在一柱香之内回到巫师身边。下去准备吧!明日出发。”

戎大面色严肃,右手握拳按压于左胸处,上身微曲,大声说道:“喏。”转身走了。

“中原。”戎昆喊了一声。“你的任务是,护送巫师去姬城,为了不引人注意,此次行动,只有你等五人前去,而无一兵一卒随行。我要你保证巫师分毫无损地回到王城,巫师对于王城之重要,你可知晓?”戎昆如此说,自有考虑,他害怕到了姬城外面,戎中原不受巫师约束,执意亲自带人进入姬城,一旦失手,他可就失去这个儿子了。而今把护送巫师之重任赋予戎中原,戎中原自会权衡轻重,而不至于亲身涉险。

“孩儿知晓,绝不辜负父王之命。”戎中原将右拳按于左胸,大声立誓。

戎中原出了王城,远远地看见戎三急急地朝着这边而来。到了戎中原身边,低声说道:“少主,出事了。”

戎中原问道:“出了什么事?”

戎三说:“姞如烟失踪了。”

戎中原顿时惊愕,赶紧问道:“怎么回事?”

戎三说:“姞如烟前去为戎法敷药治疗伤口。”

戎中原打断他的话,大声说:“她为何前去?何人强迫?”

戎三说:“无人强迫。姞氏族人有密传配方,可治疗鞭伤。姞卜害怕戎法日后报复于他,便制了草药,前为戎法治疗,谁知出门之时不慎摔倒,不能动弹,姞如烟便替他去了。”

“后来呢?”戎中原迫不及待地问道。

戎三接着说:“姞如烟为戎法敷上草药,此种配方果然有效,戎法睡了一小觉便好了大半,戎法醒来后垂涎姞如烟的美色,意欲对姞如烟无礼,危急之时,来了一个透明人,将姞如烟带走了,至今未归。戎三深知少主心中关切,已派人四处查找,一旦有了消息,立即报告。”

戎中原又气又急。他与姞如烟相识时间虽短,但内心里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她,而今竟受了自己属下的欺负,不知所踪,此事如何了得。他大声问道:“戎法呢?”

戎三说:“已关入杀手团死牢,等候少主发落。”

戎中原转身便往杀手团死牢而去。

看到戎中原的表情,戎三不由地在心里替悲叹一声,戎法这条命算是没了。

到了死牢,自有士兵开了牢门。戎中原径直走到戎法面前。戎法身披死囚刑具,见到戎中原,双膝跪地,说:“戎法不知少主之心,亵渎了姞如烟,请少主赐死。”

戎中原强忍住心中怒火,问道:“透明人是谁?她把姞如烟带到哪里去了?”

戎法不敢直视戎中原喷火的眼睛,说:“透明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戎法一无所知。戎法只知她武功奇高,挥手之间便可使出超强之力,杀人于无形,戎法实在不是她的对手。”

戎中原“嘡啷”一声抽出弯刀,说:“你真是该死。”

右手一挥,一道寒光闪过,戎法的人头便从脖子上落到了地上,眼睛圆睁,老半天才闭上。脖子的断口处一股鲜血喷得老高,戎法高大的身躯仍然站了一会儿,才轰然倒下。

旁边的士兵见戎中原如此干脆利索地杀人,一时竟呆了。戎三呵斥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抬到外面埋了。”

戎中原转身走出死牢,边走边说:“戎三,我要去一趟姬城,临走前交你一个任务。”

戎三赶紧说:“少主吩咐。”

戎中原说:“你去告诉姞卜,若是姞如烟回来,立即报告,你亲自去把她接到王宫里,不可再出半点差错。另外,你安排人四处查找姞如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戎三坚决地说:“少主放心,我会亲自带人查找。”

戎中原看了他一眼,有些伤感地说:“但原我回来的时候,能够见到她。”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六章 人猿嬉战

6.人猿嬉战

南山丛林。

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与一只体型巨大的灰毛猿人在追逐奔跑。

一人一猿,攀山越岭,穿溪过涧,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少年甩不掉猿人,猿人追不上少年,他们之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距离。

穿过了一片又一片丛林,跃过了一道又一道沟壑,翻越了一座又一座隘口,少年来到了一座悬崖下面,悬崖高耸入云天,壁立千仞,四周都是如刀削斧砍般的垂直峭壁,峭壁上横生出一些树木,粗细不一的密集枝丫朝着四面伸展。

少年没有丝毫的犹豫,手抓着那些横生的树枝,脚登着陡峭的崖壁,往上攀爬。

猿人也是不甘示弱,在崖下也是没有停留片刻,伸开长臂抓住树枝,紧跟在少年后面往上爬去。

这一人一猿,又在悬崖上追逐起来,只是这悬崖可不似平地,一旦失足掉下去,便会摔个粉身碎骨。

但他们浑然不怕,皆是身轻如燕,攀爬悬崖如履平地。

不知爬了多久,少年终于爬到了崖顶,崖顶上是一处平坦的台子,东西窄,南北宽,南端和北端各生长着一棵参大古树,长着心形的叶子,树叶鲜红似染血,粗大的树干就算是十几个人伸展了手臂都抱不过来。

山顶的风大,虽然还没到落叶的时候,但还是有一些叶子被风从树叶上撕扯了下来,在空中飘舞,像是红色的蝴蝶在飞。

少年站在两棵古树中间的空地上,身材匀称,丰采俊朗,竟是一个英姿洒脱的俊俏少年,此时正双手叉脚,急促地喘气。

猿人很快也爬了上来,径直到了少年面前,也是大口地喘着气,这一番奔波,看来真是把他们累得不轻。

待呼吸平稳了,少年朝着猿人咧嘴一笑,说:“老猿,你还是没有追上我,这下该认输了。”

被称为老猿的猿人有些不服气,眼睛一瞪,大声说:“我老猿当然不认,小羽,以前每次都是你先跑,下次我先跑,你追我。”老猿生为猿人,其实是一只猿妖,只不过心地善良,并不害人。与小羽在一起待得久了,便通了人性。

“没问题。”小羽痛快地说。“我相信一定能追上你。”

一人一猿竟不是敌人,而是朋友。而方才的追逐,原来只是一场比试。从他们的对话可以看出,像这样的比试,好像是很平常的事。

小羽伸手接过一片落叶,放在手心里,看着,由衷地说:“原来落叶真的比树上的叶子还美,不过它却是快要死了。”

老猿突然朝着小羽扑了过来,大声说:“什么狗屁落叶,你到这里来,不是欣赏为了落叶吧!”说话间,已经奔到了小羽面前,一双巨拳带着霍霍风声朝着小羽直击过来。

小羽大声说:“你真是只笨猿,不懂得欣赏这落叶的美丽。”边说边将身体像一片落叶一样朝着斜里横跨数步,躲开了老猿的双拳。接着说道:“属于落叶的美丽很短,我们要懂得欣赏,才不枉它生了这一回。”

“你废话真多,听得我耳朵都疼。”老猿可不懂得欣赏落叶的美,更不愿意跟他叽叽歪歪,它只想和他打架。不等小羽站稳身形,抬起粗壮的右腿朝着他扫了过来。小羽急速后退,堪堪躲过了老猿的迅雷一击。然后猛地跃起,身体在半空中突然转向,身体似箭,一记右拳击向老猿的头部。

老猿巨大身体向后倾斜,滑出数步,躲过了小羽的一拳。但脸上却被小羽手中的落叶划了一下。小羽笑道:“老猿,有何感觉?可闻到落叶的香味?”

“我老猿,没感觉。”老猿嘟嚷了一句,脚下却是丝毫不停,身形跃起,巨拳自上而下,借着身体下落之势,一记泰山压顶,朝着小羽砸了下来。

拳未到风先到,小羽清楚地感觉到了老猿巨大拳头下落时发出的雷音之声,小羽不敢硬接,脚下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朝着后面扔了出去,像风一样飘移数步,老猿拳势已老,不及回收,击到了地面的石头上,竟然把坚硬的石头砸出了一个大坑。

“老猿,你的力量好像比以前更强大啦!”小羽大声喊道。

老猿说:“我老猿进步,天天都进步。”

“呸呸呸。”小羽一连呸了数声,说:“夸你两句,你倒是喘上了。”身体突然如陀螺般旋转着冲向老猿,随着他的前冲之势,平地里如同刮起一阵旋风,身借风势,拳借手势,双拳连挥,大声喊道:“有本事接我一拳试试。”

“接就接。”老猿竟然不躲不闪,双腿下沉,双脚立地,双拳收于腰际猛然挥出,竟生生地接住了小羽击来的双拳。

四拳相交,拳风相接,迸发出强大的力量,绝顶之上顿时刮起一阵狂风,撕落了两棵古树上无数的落叶,像一群精灵在空中飞舞。

老猿在巨大的冲击之下接边后退数步,而小羽力道未衰,双脚落地,将体内一股强大的力量聚于双拳,逼得老猿又连续后退十余步才力衰。

“你也进步,我老猿高兴。”老猿哈哈大笑着说,看上去极其高兴。

“我还没有上全力呢!”小羽虽然已经用上了全力,但嘴巴不饶人。

老猿根本不信,大脑袋摇得像是个拨浪鼓,说:“你骗我,你已经用上全力了。你不承认,我们接着打。”

“打就打。”小羽不甘示弱地说。身形暴进,再次冲向老猿,边冲边说:“只是可惜了这漫天的落叶,竟然没工夫欣赏。”

一人一猿便在这绝顶之上又打在了一起。不过看上去他们都没有什么精妙的招式,除了躲闪,大多是硬碰硬地对拳或对腿,间或使出的一些招式,也是极其普通。不过一人一猿身形却都极其灵活,动作快如闪电,而且力量强大,爆发力极强,要是不小心中了他们一拳或一腿,定会丢了性命。

这一场打斗,他们都是拼尽了全力,谁都没有手下留情,但是看上去他们谁也打不赢谁,就算再打上一天一夜,好像也不能分出输赢。

打了不知多长时间,一人一猿都累了。小羽迅即后退,伸手一指,说:“老猿,不打了,你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老猿稳住身形,眼睛一瞪,说:“谁说我累了?我老猿不累,接要打。”其实老猿是真的累了,只不过它不想承认而已,因为一旦承认就算输了,他可不想认输。

小羽“嘿嘿”一笑,说:“我听到你气喘如牛,定是累了,累了便是累了,何必死皮赖脸地硬撑下去。”小羽也是累了,腿酸胳膊软,心想再打下去非累得吐血了不可,鲜血很宝贵,可不能轻易地吐了。见老猿又要冲过来,赶紧伸手阻止,说:“好好好,我承认累了,我们都累了,好吧?”

老猿见小羽承认累了,便“嘿嘿”一笑,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长出一口气,说:“累死我老猿了。”

“想不到你一只笨猿,还学会和我耍心眼了。”小羽嘟嚷着,干脆躺到了地上,看着天空,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样,一动都不想动了。只有眼珠子跟着天上飘过的落叶上下左右乱转。

“耍心眼?”没架打的老猿坐了一会儿,感到极其无聊,想起小羽刚才的话,嘟嚷了一句,却不知道耍心眼是什么意思。

小羽把脑袋歪过来斜看着老猿,说:“说你耍心眼,就是说你变聪明了。”

老猿说:“我老猿本来就聪明。”说着话,慢慢地靠过来,突然伸手就瘙起小羽的痒痒来,小羽未曾防范,全身痒的忍不住,又不想爬起来,便在地上翻滚,他滚到哪里,老猿便追到哪里。

追了一会儿,一人一猿都不再动弹,老猿靠在地上,小羽脑袋枕在老猿的胸膛上,看着天空,都不说话了。

躺了一些时候,小羽和老猿都恢复了力气,小羽一骨碌爬起来,说道:“老猿,我们这便回去,在外面待得久了,爷爷会担心的。”

“你说回便回。”老猿瓮声瓮气地说,巨大的身体从地上站起来。看着落了一地的叶子,伸手捡起一片,放在手掌心里看着,像是在欣赏。

小羽说:“你若能学会欣赏落叶的美,就会变成一只神奇的猿。”

老猿白了他一眼,站直身体,两只弯曲用力,露出坚实的肌肉,说:“我老猿,就是神奇。”

小羽想了一下,点头说:“你会说话,通人情,的确够神奇了。”说到此,突然笑了一下,说:“不过你跟着我,还可以变得更神奇。”

老猿嘟嚷道:“你的话,我老猿有时候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好了,赶紧回去,你先跑,我追你。”小羽说,“若是被我追上了,就算你输。”

老猿没吭声,突然身体一纵,攀着树枝朝着悬崖下方滑了下去,一溜地跑了。

小羽想不到老猿有此举动,不由地一愣,但很快便回过神来,赶紧朝着老猿追了下去。边追边大声说道:“老猿你怎么又耍心眼,不吭一声便跑了?”

老猿大声说道:“你也一样。”

小羽想想,也的确是这样,每次与老猿比试,都是自己先不打招呼地跑了,这一次还真是不能怪罪老猿。

老猿和小羽很快下到悬崖下面,朝着来时的方向跳跃而去,一路惊飞雀鸟无数,鸣叫着飞向别处。也有一些小动物受了惊吓,慌慌然地跑上一程,但很快便被甩了身后,然后才发现原来他们并不是在追自己,便又悠然自得地散步或觅食去了。

老猿和小羽跑了许久,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山坡上一座孤零零的茅草房,老猿先停了下来,紧随其后的小羽也停了下来。

老猿说:“你没追上我,我老猿赢。”

小羽瞪了他一眼,说:“当然不算,今天没分出胜负,以后接着比。”

老猿说:“你说比就比。”

小羽蹲在一条小溪边双手捧一些清水喝了,说:“走,回家去。”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七章 万年情咒

7.万年情咒

茅草房里,小羽的爷爷躺在床上,已经快要断气了。

小羽和老猿从外面进来,看到爷爷的样子,不由大吃一惊,赶紧扑到床前,失声叫道:“爷爷,你怎么啦?”

爷爷见到小羽进来,咧嘴笑笑,吃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小羽将自己扶起来。

小羽小心地将爷爷扶了起来,把后面垫高,让爷爷靠着。

爷爷拉住小羽的手,问道:“两天没回来,去哪儿啦?”

小羽说:“跟老猿比赛去了,连着比了两天,也没分出个输赢,明天接着比。”

老猿在一旁说:“对,明天接着比。”

爷爷点点头,看着小羽,说:“小羽,爷爷快要死了。”

“爷爷,不许这么说,爷爷不会死的,小羽不让爷爷死。”小羽赶紧打断爷爷的话。

爷爷慈爱地抚摸着小羽的头发,微笑着说:“傻孩子,人总是会死的,这是自然规律,谁都逃脱不了的。”说到这里,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预感到自己生命将尽,需尽快把说完,便说:“小羽,你现在不许插话,安心听我把话说完。”

小羽赶紧说:“爷爷你说。”

“我不是你的爷爷。”爷爷说。

“爷爷…”小羽还是忍不住。

爷爷轻轻地抬了抬手,示意他安心听,接着说:“我叫姬东方,是姬城王宫的一名仆人,一生未娶,无儿无女。十六年前,姬城王后诞生了一名男婴,取名姬乘羽,乳名小羽,便是你。”

爷爷看着小羽,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说:“王后诞下男婴,便是姬城未来之主,自是举国欢庆。王上高兴,大赦天下,赈济灾民,释放囚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自你出生之后,姬城之内竟然夜夜传来尖利之声,围绕着王城盘族,似哭似笑,如阴风过耳,令人生畏。姬城一时谣言四起,说是姬城之内定是来了不祥之物或者出生了不祥之人,即将给姬城带来灾难。数日之后,与你一同出生的姬城的数十个女孩子竟然都竟名其妙地得了失魂症,成了假死人,一时姬城人人自危,谣言传得更盛,而且提到了你的名字。王上和王后万分着急,命巫师处理此事,并派人想办法止住谣言传播,但众口难堵,更何况你的父王是一代明主,政化大行,受民如子,是绝不会以杀戮来强迫百姓们闭嘴的。”

说到这里,姬东方又是一阵咳嗽,小羽要去倒水,姬东方拉住他的手,说:“不要走,我要…要赶紧跟你说完。”

“爷爷。”小羽悲叫了一声,心中疼极。

“姬城的卿大夫名叫笄申,此人极端迂腐,思想异于常人,行事不合逻辑,自诩为民请命,凡事犯颜直谏,着实让你的父王感到头疼,却又很受一些官员和百姓喜欢。笄申听闻此事之后,从扈国找来一个叫扈安的江湖术士,查询此事。扈安在王城设了道台,做了三天法事,便向全城百姓说明,姬城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缘故,说你是天命克女之身,注定一生孤独,若是不除,姬城还会有无数女子变成假死人,面临亡国灭种之危。笄申信以为真,遂以死劝谏,让你父王以大局为重,请求王上在祭祀台上斩杀了你,以救姬城千万女子性命。”

姬东方停下来,闭上眼睛,喘了几口气,然后睁开眼睛,接着说:“王上和王后自然不信,但民愿难违,便悄悄找来姬城巫师虢诺问询。虢诺告诉王上,笄申所言非虚,你前世情孽牵缠,惹下万年情咒,的确是天命克女之身。巫师与王上是过命的交情,自然不会欺骗王上。王上问询破解之道,巫师只是摇头,说前世种下恶因,今世必有恶果,除非日后机缘巧合,否则绝无破解之法。在巫师那里得到求证之后,王上无奈,为了不使姬城混乱,只得答应了笄申和百姓们的要求,三日后在祭祀台将你斩杀,而你当时还不满半岁,还在襁褓之中。”说到这里,又是一阵致命的咳嗽,硬生生地忍住,接着说:“就在把你斩首的前一天夜里,你的母后把我叫进了后宫,她知我无亲无故,无儿无女,纵使犯了灭门之罪,也无亲人跟着遭殃。便交待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带着你离开姬城,躲得越远越好,把你养大,永不回姬城。”

姬东方手上突然用力,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硬,急促地说道:“小羽,你已经十六岁了,我好像又听到了十六年前,你和你的母后撕心裂肺的哭声,不过还好,你长大了,可以…可以管好自己了,我终于没有…辜负王后的嘱托,可以放心地…死…”话到此处,姬东方的眼睛闭上了,脑袋朝着后面仰了过去。

“爷爷。”小羽已经泪流满面,伏身到床上,紧紧地抱住姬东方的身体,嚎啕大哭。但无论他怎么呼唤,多么悲伤,姬东方都不会再睁开眼睛,一位忠实奴仆的生命,在这间破烂的茅草房里,走到了尽头。

小羽和老猿一起把姬东方在茅草屋后面埋了,堆了一个很大的土堆,猿人也有感情,看着小羽流眼泪,也跟着抹眼睛,虽然它的眼睛里并没有眼泪。

小羽在爷爷的坟前守了整整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里,他想了很多事情,做出了很多决定,而他做出的最重要的一个决定,便是回姬城,他要回去看看父王和母后。

虽然父王想杀了他,但那是迫于无奈,是被笄申和百姓们逼的,杀他并不是父王的本意,他不应该记恨父王。

小羽心里很感激自己的母后,若不是她让姬东方带自己出了王城,他在不到半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现在很想念自己的母后,很想见到她,告诉她,自己还活着。

第四天的早晨,小羽从坟前站起来,准备走了。

小羽最后看了一眼坟堆,这里面躺着这一生最大的恩人,是他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

正是为了保护他,姬东方才会离开王宫,放弃了优越的生命,到了这荒蛮之地,把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含辛茹苦地养大,姬东方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小羽相信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把自己养大的十六年里,姬乘羽坚信姬东方一定流了很多的眼泪,那其中有幸福的泪,也有辛苦的泪。

这一份恩情,小羽无以为报,也永无机会再报。

因为,姬东方已经死了。

但是小羽他相信,姬东方并不需要他的报答,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小羽感到非常庆幸,幸亏及时赶回来了,使得姬东方能够有机会把想说的话说完了,而且死的时候,有他在身边陪伴。若是因为贪玩没有回来,而使姬东方孤独地死去,想说的话没机会说,死去的时候无人陪伴。非但是姬东方死不瞑目,而且穷尽他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小羽得跟老猿有个交待。

为了小羽的安全,姬东方带着他躲进了深山老林,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偷偷摸摸地活着。小羽在很多的地方见过很多人,根据姬东方的要求,小羽从来不敢跟外面的人说话。他们生活的这个地方,却从未有人来过。

小羽的朋友,只有老猿。

从三岁那年,老猿便和他在一起,小羽没有童年的伙伴,老猿是他的唯一。是老猿陪着他走过了童年,走到了少年。小羽不敢想象,若是没有老猿,他的童年会是什么样子。因为有了老猿,他的童年过得无比快乐。

十多年来,他们形影不离地在一起,一起玩耍,一起奔跑,一起长大。十多年里,教老猿说话和做事,是小羽一天里做得最多的事情,因为除了做这件事,他好像就无事可做了。虽然老猿还只是处于懵懂状态,有很事情都看不懂,有很多话也听不明白,但却可以没有太多防碍地与人交流了。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小羽站在猿人面前,抬头看着它,心中万分不舍。说:“老猿,我要走了,你留下来,陪着爷爷。”

老猿仿佛已经感到事情不妙,满脸不高兴地说:“我不,我跟你走。”

小羽坚决地说:“不行,我要去人类居住的地方,他们不会喜欢你,会把你当成妖怪打死的。”

老猿又亮亮自己胳膊上的肌肉,说:“我强,不怕。有你,我更不怕。”

小羽心中痛极,知道难以说服老猿,便硬起心肠,大声说道:“怎么跟你说不明白?你只能在山林中生活,不能去城堡。人类不喜欢你,他们有刀剑,有弓箭,想杀死你,易如反掌,你救不了自己,我也保护不了你。”突然想起姬东方跟他说过的话,伤心地说:“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猛然回头,指着跟在后面的老猿说:“你不许跟着我,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打你。”

老猿说:“你打我,我也跟你。”它可怜巴巴的眼神,令小羽心疼无比。他知道,老猿与自己相处十几年,它已经把自己当成亲人,离不开了。

小羽走到老猿面前,握住它巨大的手,说:“老猿,听话,留下来陪着爷爷,你和我都走了,他会感到孤单的。我保证,我一定尽快从姬城回来,陪着你,哪里都不去了。”

“你骗我。”老猿泪眼朦胧。

小羽突然就哭了,说:“老猿,你别逼我,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我非常想念父亲和母亲,我想知道他们的样子。”

老猿伸出粗大的手掌,替小羽擦去眼泪,说:“小羽不哭,我留下陪爷爷。”

小羽依然决然地转身,沿着丛林中的一条小路,往外走去。

老猿在后面跟着,一直跟了很远的路。小羽再未回头,他知道他若再回头,就会哭成个泪人儿,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动不动的就流眼泪了。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八章 路遇鼠妖

8.路遇鼠妖

姬乘羽在山峦森林中向着西北首阳山方向奔跑了一天,由于丛林茂密,灌木丛生,虽然没怎么休息,也跑了没有几里路。一直到红日西坠,感到又累又饿,正好前面不远处有座破庙,姬乘羽决定到里面休息一晚,明天一早继续赶路。

破庙的建造年代看上去已经非常久远了,虽然很大,但破败无比。里面有一尊雕像,面相凶恶,姬乘羽叫不上名字,地面上堆了乱石杂草。

姬乘羽把地上的杂草整理了一下,以地当床,正好在上面睡一觉。十多年来,他经常跟老猿到处乱跑,跑到哪里,就在哪里找地方睡,破庙、山洞、村舍,都住过。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露天席地而睡。

姬乘羽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那是爷爷留下来的唯一一点干粮了,不过这些干粮足以支撑他赶到姬城。

吃了干粮,到外面的河沟里喝了些清水,回来在杂草上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似乎正朝着破庙而来,睁开眼睛,伏到窗下往外看,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到有三个人正朝着破庙走了过来。

姬乘羽不知来者是谁,轻手轻脚地躲到了神像的后面,准备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三个人很快便进了屋子,其中一个女孩子“咦”了一声,说:“这破庙里怎么有人和妖的气味。”

另一个女子说:“红姐,方圆十几里就只有这一座破庙,在此歇脚的人和妖自然很多,留下些气味也不奇怪。”

先前那个女子便说:“白妹说的有理。”

一名男子的声音说:“肚子有些饿了,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个人或者野兽到这破庙里歇脚,正好抓住吃了。”

这句话令姬乘羽大吃一惊,看来这三个家伙根本不是人,而是妖,只不过她们都有人的外表,也不知道是怎么弄来的。当下一动也不敢动,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心想,自己跑得虽快,可不一定能快过这三只妖,若是被她们捉住吃了,可真是成了冤大头,到了地府都得喊着冤进去。

白妹说:“黑哥,你不是刚刚吃了一只麋鹿,这么快便饿了?”

被称作黑哥的男子说:“那只麋鹿那么小,好肉都被你们两个吃了,我自然饿。”

红姐说:“黑哥,我们姊妹两个倒是要好好谢谢你啦?不过你既然当了哥哥,自然要处处护着我们,让着我们才行。”

白妹说:“黑哥,你便再忍一下,等我们去姬城偷了黄金,到和平城去,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黑哥说:“听说姬城里有一位巫师叫虢诺,法力高强,可别被他抓住,黄金虽然重要,但是性命更加重要。”

白妹“吱吱”一笑,说:“黑哥,你怕了?”她的笑声尖锐刺耳,吓了姬乘羽一跳。

“原来这三个家伙是小偷,想到姬城去偷黄金。”姬乘羽心里想着,“哼,你们害怕巫师虢诺,等到了姬城,我偏偏就把虢诺引了来,把你们都抓了。”

黑哥也是发出一声尖锐的笑,说:“我怕什么,我连驭灵者都不怕,还怕一个小小的巫师不成?”

红姐借着月光看着黑哥,说:“黑哥,你的人皮面JU可能撑不到明天了,下额已经破了,露出鼠毛了。”

姬乘羽心里道,原来是三只鼠妖。

“是吗?”黑哥赶紧伸手摸了摸,果然在下额处的人皮面JU裂开了道口子,摸到了长长的鼠毛,便说:“要是这么进姬城,怕是一进去就被人认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这样吧!等明天到了姬城,我和白妹进去偷,你在外面等着,等我们偷到黄金,便赶紧往和平城去,给你重新买一副人皮面JU。”红姐说。

黑哥无奈地说:“也只有这样了。”

白妹说:“听说姬城里面黄金很多,我们这次一定要多偷一些才是,免得到处奔波,我可是怕了这穷日子了。”

红姐叹了口气,说:“就凭我们姊妹两个,能带多少黄金出来,和平城的东西太贵了,就是偷再多的黄金,也不够用。”

白妹说:“就是,一副人皮面JU要五十两黄金,一副妖灵翅也要五十两黄金,真是太贵了。”

黑哥说:“我觉得倒是庆幸了,我听说那些灵魂去和平城买身体,一副要一百两黄金呢!”

白妹说:“一副人皮面JU和一副身体比起来可是小得多,价格只差一倍,我倒是觉得那些灵魂们赚便宜了。”

红姐说:“你们知道什么呀!人家灵魂去买身体,商店的老板会给他们配上一件能飞行的魂灵衣,这么算起来,其实跟我们的价格是一样的。”

白妹愤愤地说:“和平城里那些店铺的老板真是贪得无厌,哪天我也去和平城开个店铺,尝尝当老板的滋味。”

黑哥说:“我们可开不了,我听说在和平城开店铺的老板,都是妖族、魂族和人族族长、长老或者巫师的亲戚,寻常人是不能在那里开店的。”

白妹说:“那也好,就让他们开吧!他们把挣来的黄金运回城里,我们便去城里偷回来,岂不是比当老板更有意思?”

姬乘羽躲在神像后面听着三只妖聊天,觉得挺有意思。一阵风从后面破烂的墙洞里吹进来,撩起了落在窗台上的灰尘,钻进姬乘羽的鼻子里,鼻孔一阵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姬乘羽地在心里想:完了完了,该死的风早不吹,晚不吹,偏偏这个时候吹,风啊风啊,你这不是故意使坏,把我往死路上逼吗?

果然,三只妖听到了喷嚏,立即从地上跳起来,警觉得看着神像。黑哥大声喊道:“谁,是谁在这里?”

白妹说:“会不会是这神像,嫌我们打扰了他的清静?”看来妖还是挺惧怕神像的。

红姐说:“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只妖小心地从侧面往神像后面包围过来,黑哥一人在左,红姐和白妹两人在右,很快就出现在了姬乘羽面前。

姬乘羽躲无可躲,他也不知道这庙墙到底有多厚,能不能撞得倒,虽然看上去已经破败不堪,可万一撞不倒,反倒把自己撞得晕头转向,那可是死得更快了。反正没地方跑,姬乘羽便想着与他们周旋一番,找个机会从门口跑出去,不管能不能跑过他们,先跑一阵再说。抱定主意,姬乘羽“嘿嘿”一笑,说:“三位妖先生,你们好啊!噢,不对,应该是两位妖小姐,一位妖先生,别来无恙乎?”

黑哥大声说:“少废话,快说你是谁?为什么身上既有人味,也有妖味?”

“是吗?”姬乘羽故意打着哈哈,以使三只妖弄不清自己的底细,“我身上有这么多味道吗?”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三个家伙怎么会从他的身上闻到妖味。

“你是人。”红姐冷冷地说,“你身上的人味重于妖味,而且那些妖味也不是你的。”

“还是红姐聪明。”姬乘羽朝着红姐伸伸大拇指,然后两只手一摊,一副赖皮相,说:“红姐说我是人那我就是人咾!”随后挥挥手,说:“后面太窄了,我们到前面说话。”

黑哥后退了几步。姬乘羽说:“我还是喜欢从红姐和白妹这边走。”说着便朝着二人走了过去,他故意如此作为,就是要给三只妖一个威慑,让她们搞不清自己的底细。

红姐和白妹见姬乘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知他究竟有何本事,也不敢乱来,只得退了几步,让姬乘羽走到前面来。不过黑哥倒是早早地便堵住了门口,防止姬乘羽逃跑。

姬乘羽见黑哥早有防范,不由得暗暗地叫苦。心想:这只看上去笨头笨脑的公妖,倒是聪明的很。不过姬乘羽又想,妖就算再聪明,也总是比不过人类,只要自己好好想个办法,一定能够斗得过这三只妖。

想到三只妖由于在自己身上闻到了人味和妖味,一时半会儿的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人还是妖,突然叹了口气,背着手走了几步,说:“活了几百年了,我竟然忘了自己究竟是人还是妖了。”看着黑哥,说:“黑哥,拜托你一件事,都说妖跑得比人快,我这就和你来个比赛,如果你能跑过我,说明我是人,随你处置。如果你跑不过我,说明我是妖,妖是不能互相残杀的,我们就互相别过,我走我的路,你们去偷你们的黄金,如何?”他说这一翻话的目的,就是想把黑哥从门口引开,同时通过比赛,也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跑过妖。

为了不让三只妖起疑,姬乘羽故意扭头看着红姐和白妹,说:“不过我现在很矛盾,若是我赢了,难道我就真的要走吗?我可明些舍不得红姐和白妹这两位娇滴滴的美人儿自己走呢!”

红姐不知是计,妩媚一笑,娇滴滴地说:“你若不走,我们姊妹便陪你好了,不过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消。”这一笑,竟然风情万种。

所有的妖当然都知道,人是绝对跑不过妖的,三只妖果然中计了,黑哥说:“赶紧比,如果你是人,我一口便把你吃了,正好我现在饿得很。”

姬乘羽挥挥手说:“我若是输了,你怎么吃都行,烤着吃,炖着吃,煮着吃,随你。”姬乘羽说这段话也是无奈,如果自己真的输了,在这荒山野岭的,他是绝对跑不掉的,人家妖想怎么吃自己,还不是真得随人家的便了?

姬乘羽走到屋子的最西侧,对黑哥招招手,说:“来,你也过来,我们一齐往那边跑,跑一个来回,谁先回来谁赢。”姬乘羽只所以要跑一个来回,是想着自己无论能不能跑得过黑哥,等返回来的时候,他都不会再往这边跑,而是从门口窜出去,先跑上一下子再说,万一三只妖心里有顾忌,不来追自己,这条命岂不是就捡回来了。

黑哥果然离开门口朝着自己这边来了,姬乘羽故意让黑哥站在靠近门口的一侧。看着红姐说:“烦劳红姐喊一声,我们听到你的喊声就跑。”

红姐点头,大声喊道:“跑。”

姬乘羽和黑哥几乎同时窜了出去,速度都是快得惊人。

破庙东西两端的距离约有十余丈,两人眨眼都跑到了对面,但是在这十余丈的距离上,姬乘羽竟然比黑哥快了约有三步。姬乘羽心里一阵惊喜,自己竟然比妖跑得快。他倒是不知道,他从小与猿妖在一起奔跑,而猿妖又是所有妖中跑得最快的,连猿妖都追不上他,这只鼠妖如何能追得上。

姬乘羽瞬间折返,跑了数丈之后,在快要与门口平齐的时候,突然就往大门口跑去,瞬间冲出破庙大门,朝着远处一溜烟地跑走了。

黑哥没有反应过来,快要跑到起点了才止住身形,等他跑到门口,早已看不到姬乘羽的身影了。

黑哥知道自己追不上他,气得站在破庙外破口大骂。

远远地传来姬乘羽的声音:“你们不要去姬城偷黄金了,要是敢去,一定让巫师把你们抓了。”

三只妖面面相觑,红姐兀自喃喃地说道:“他到底是人还是妖?”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九章 少女红羽

9.少女红羽

秦岭中段,首阳山下,姬城,姬氏家族的发祥之地。

姬城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巨大城池,巨石建造高大的城墙之内有大小房屋近万间,城堡大门朝着东开,一条河流绕城而过,背后有三座大山,自西向东分别是观音、首阳、渡劫。中间的首阳山最高,分居东、西两侧的龙首和渡劫二山,犹如一位巨人的两个粗壮手臂,紧紧地将姬城环抱在怀里。

姬城城池的东南、西南、东北、西北的四个角上,分别立着一尊墨玉雕刻而成的小型盘古神像,手中的巨斧朝着外面作势欲劈,四尊神像与立于姬城正中间祭坛上的盘古巨大神像遥相互应。这是姬城首任巫师天佑穷尽毕生精力和巫术巫师法器,暗藏阴阳之气,能够抵抗妖族五妖级以下级别的妖和魂族魂王以下级别的魂灵的攻击,护佑姬城百姓安全。

秦岭山脉之中及周边地区,大大小小生存着近百个部落,势力比较强大且筑有坚固城堡的,属于华夏部落氏族的有姬氏、僖氏、赢氏、依氏、己氏、儇氏、腾氏等,这其中要数姬氏部落最强。属于西戎的有绵诸、犬戎、翟、义渠、大荔、乌氏和朐衍等诸族,数犬戎势力最强。属于北狄的有赤狄、白狄、长狄等诸族,其中赤狄的潞氏部落在诸狄之中最强。

周王朝自厉王始,王朝的统治已经开始衰落,一些势力强大的诸侯国不断地发动战争,吞并周边小国,掠夺土地,控制人口,聚敛钱财,发展壮大势力,意图称王称霸。无论是中原大地,还是东夷、南蛮、西戎、北狄诸族所居之地,处处狼烟四起,群雄逐鹿,均呈现一派乱象。

姬宫湦即位为周王后,沉湎酒色,不理国事,致使民怨沸腾,诸侯自危,政局更加不稳。

加之五百年前秦岭山脉妖族崛起,人类诸部落面临灭顶之灾,云山驭灵者与妖族决一死战,虽然击败妖族,尽数斩杀顶级妖王,但云山驭灵者也是伤亡惨重,修为最高的云山君上与三位星君战死,只剩四位星君重新发展云山。又因一百年前,云山君上无畏与树妖之王芙蓉有了私情,自罚进入思过洞,永世不出,更是雪上加霜,再一次使云山势力大大受损。一百年以来,云山之上驭灵者人才青黄不接,多少年来都没有出现过顶级驭灵者,对妖族和魂族的约束能力已大不如从前,妖、魂二族的势力因此不断发展壮大,对山脉之中人类诸族的安全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各部落因此大力建造城堡,四处寻找巫师,严格训练军队,储备防御器械,以抵御妖、魂和异族的攻击,护佑族人安全。

秦岭山脉周边地区诸部落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姬城东邻毛国和芮国,南邻扈国,东南则是周王室的都城镐京。作为周王城镐京抵御西戎和北狄的天然屏障,周王室历代君王对姬城都极为重视,为姬城的发展提供了很大的支持。另外姬城一向与毛国、芮国交好,三国互成犄角之势,一方有难,多方支援,共患难,共进退,因此对姬城一向虎视眈眈的西戎和北狄诸族,也都不敢轻举妄动,犬戎几次试探性的攻击,也都以失败而告终。

姬城这一任王上名叫姬弘,今刚满四十七岁,乃一代明主,温文尔雅,积善成仁,政化大行,深得民心。宫中治国能臣无数,将军文韬武略,兵士训练有素,姬城自内而外,犹如铁板一块,固若金汤。

姬承羽从破庙中逃出来,一路奔跑,太阳升得很高的时候,到了距离一座城池不远的地方,前方田地里有农民在耕种劳作。

姬承羽在一片丛林中停下来休息,跑了大半夜,的确有些累了。

丛林中树木稀疏,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到地上,斑驳陆离。林中遍地盛开着美丽的鲜花,各种颜色的都有,丛林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百花香味,入鼻芳香,姬承羽感到无比亲切,似乎闻到了家

从左侧突然传来一声箭在空中飞行的声音,姬承羽下意识地朝着旁边一躲,一只竹箭“吱”地钉进了他面前的草丛之中,竹箭的尾部还拴着一条小红绳子,轻轻地飘荡。

随之传来一声娇笑,一个极为动听的声音说道:“其实你根本不用躲,我没打算射中你。”

姬承羽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身穿华丽服饰头上扎着两条小辫子的漂亮小女孩,坐在一棵核桃树上的一根横生枝丫上,歪着脑袋正用一副漫不在乎的眼神看着他,手里拿着一支青铜弩,两只脚自然地垂下来,前后不停地甩动着,看上去非常顽皮。

树下不远处站着两个中年女人,看上去像是女孩子的仆人。

姬承羽见是一个小女孩,想起在破庙里见到的老鼠妖红姐和白妹,便高声问道:“你是人是妖?”他从小在山里长大,很少与人交往,胸无城府,说话直率,也不管说出来的话人家喜欢不喜欢,想就说了。不过等说出来了,自己又觉得这句话好像是句废话,周围都是人,小女孩怎么可能是妖?但话已说出来便收不回去了。

小女孩似乎没想到他竟有此一问,愣了一下,才说:“你看我长得像妖吗?”

姬承羽说:“妖披上人皮便看不出来是妖。”

“你便把我当成是妖好了,我巴不得自己变成妖呢!”小女孩竟不跟他争论,又说道:“嗨,你身上的坎肩是用什么毛皮做的?挺好看的。”

姬承羽身上穿着一件熊皮坎肩,那是一只纯白色的熊,在袭击他的时候,被他和猿人联手杀了,皮剥下来做了一件坎肩,穿在身上毛绒绒的非常舒服。

“熊皮。”姬承羽大声说道。

“能送给我吗?”小女孩问道。初次见面便向人家要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个女孩要不就是是胸无城府,要不就是生在贵族之家,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了喜欢什么便要什么的性格。不过女孩子并不是那种飞扬跋扈的语气,而是带着一些商量的口吻。

姬承羽竟没有迟疑,大声说道:“你想要便过来拿好了。”

女孩子似乎想不到姬承羽竟然如此大方,愣了一下,脸上便像是绽开了一朵花,一下子从树上跳下来,朝着姬承羽走了过来。

姬承羽已经将身上的熊皮坎肩脱了下来,抖了抖上面的尘土,递给女孩子,女孩子也不客气,接过来便穿在了身上。显得非常肥大,便又脱下来,交给赶过来的一个女佣,说:“太大了,得拿回去改一改。”把熊皮递给身边的一位女仆,看着姬承羽说:“我叫红羽,你呢?”

姬承羽脱口而出:“我叫姬承羽。”说完了才想起爷爷告诫过的话,让他以后若是到了姬城,千万别跟人说自己是谁,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一时间心里后悔的不行。

“这么巧,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个羽字。”红羽说道,“姬承羽,你送给我这么一件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白要,否则人家会说我强取豪夺,可我现在什么都没带,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取来给你。”女孩子看上去倒是很大方。

姬承羽说:“我什么都不要。”

“那可不行。”红羽说,听到姬承羽肚子里咕噜响了一声,指出纤细的手指指着姬承羽,嘻笑着说:“我知道了,你肚子咕噜咕噜叫,一定是饿了,我请你吃饭吧?我知道有一家饭馆,里面的饭菜可好吃了。”

被她这么一说,姬承羽倒真是感觉到饿了,也不想再拂了她的好意,便说:“我饭量很大的,你请的起吗?”

“请得起,请得起。”女孩子高兴地说,“你就算是比熊都能吃,我也请得起。”伸手拉着姬承羽的衣袖,朝着城里去。

姬承羽从小在山林中长大,自是不拘泥于世俗的礼数,被女孩子拉着手,也不觉得难为情,想着反正要到姬城去,便跟着她走了。

两人一起进了城门。

作为秦岭山脉及其周边最为强大的一个部落,姬城果然繁华无比。城门内便是密密麻麻的房子,一条笔直的官道,直通向城内,而一条环城官道,则顺着城墙一直朝着远处延伸。

沿着官道走不多远便是一条热闹的街道,街道两侧店铺林立,店主们呼三喝四地吆喝着生意,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

红羽见姬承羽东瞅瞅西望望,一付对什么都好奇的样子,问道:“你是第一次来城里吗?”

姬承羽看得有些眼花,点点头,如实说:“是,是第一次。”

红羽说:“那你住在哪里啊?”

姬承羽说:“山里。”

红羽又问:“离这儿很远吗?”

姬承羽说:“不远,一天多的路程。”

红羽伸了伸舌头,说:“那已经够远了。”

说话间,来到了一间酒楼,门廊上方写着“迎宾酒楼”四个大字,这座三层酒楼装修豪华,是周边附近最气派最高档的一间酒楼。

红羽径直走了进去,店伙计迎上来招呼。把红羽等人引到了二楼一个靠着街道的雅间。红羽对店伙计说:“把你们这里最好吃的统统地端上来。”指了指桌子,“这张桌子上能摆多少就端多少。”

店伙计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便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可是逮着一个大主顾了,大声说道:“得来,客官,我这就去办,请您稍等。”

姬承羽站在窗前,伸长脖子往外看,二楼地势高,街上的一切一览无余。姬承羽活了十六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街道,这么多的人。

红羽走过来站在窗前,问他:“姬承羽,你在看什么?”

姬承羽说:“看人。”

红羽“噗嗤”一笑,说:“人有什么好看的?你没见过人?”

姬承羽说:“没见过这么多人。”

红羽说:“你要是想看,等吃过饭,我陪着你去转,我知道哪些地方有好玩的,哪些地方有好吃的。”

姬承羽问道:“你经常出来玩?”

红羽耸耸肩,噘着嘴说:“母亲管得严,不让乱跑,只能偷着出来。”回头看看两位女仆说:“后来母亲让她们两个看着我,我就不能偷着出来了。”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有她们两个跟着,一点都不好玩了。”

随着店伙计一阵吆喝,满桌子的菜很快就上来了,有鸡,有鱼,有猪肘子,还有牛羊肉,十几盘菜,各种颜色,各种样式,满满地摆了一大桌子。

红羽自己先找张椅子坐了,笑着说:“姬承羽,赶紧吃,要是不够,吃完了再要。”

姬承羽虽然在山里不缺肉吃,可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一桌子菜,在红羽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招呼两位仆人,说:“你们也一起吃。”

仆人摇头,站着不动,面无表情。

红羽说:“不管她们,我们吃。”

姬承羽虽然已经装得很斯文,但在红羽看来,仍然是风卷残云,狼吞虎咽般的吃态。红羽只是简单地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了,痴痴地看着姬承羽。

姬承羽咽下一口肘子肉,见红羽托着腮看他,问道:“你怎么不吃?”

红羽说:“我喜欢看你吃的样子。”

姬承羽愣了一下,说:“好看吗?”

红羽说:“好看。”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十章 母子重逢

10.母子重逢

红羽请姬乘羽在迎宾酒楼吃饭的时候,戎中原和巫师冷月一行人经过四天多的长途跋涉,已经来到了姬城的北面,在一片森林中潜伏了下来。

戎大曾经来过姬城,知道王宫的位置,他们现在所处这片的密林,距离王城大约只有百丈多一些,神石的力量完全可以将他们从这里直接送进王宫。

巫师冷月坐在地上,将身体靠在森林之中一棵巨大的古树后面,说:“城上有藏在暗处的哨兵,一直在监视着周边的森林,一旦被他们发现,必然出兵追捕,我们将逃无可逃。”

戎中原等人均都借古树藏身,防止被城墙上的哨兵发现。

戎大从腰间取下一袋酒,说:“巫师,这一袋酒是临行之时,戎王专门派人送来的,你先喝一口。”

巫师笑笑,说:“你知道,巫师是不能喝酒的。”

“少主。”戎大又将酒递向戎中原,戎中原摇摇头,神情郁闷地说:“这一袋酒,是父王送给出征的勇士们喝的,我不能陪你们一起进去,没资格喝。”

巫师笑笑,没有说话。他知道戎中原心中郁闷,但戎昆早有交待,所以就算有一百个不甘心,戎中原也是不敢违抗命令。

巫师将身体缩紧,往树干上靠了靠,说:“姬城王宫戒备森严,殿内守卫武功很高,你们进去后少不了一场恶战。赶紧喝,喝完了睡一觉,养足精神,天色一黑我便送你们进去。”

戎中原目光盯着城墙的方向,说:“戎大,听巫师的,赶紧休息,我给你们放哨。”

戎大三人再不推辞,轮番着把袋中的酒喝了,将弯刀放于一旁,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五天的长途跋涉的确令他们极度疲惫,若是休息不好,怕是完成不了任务。

姬乘羽就算把肚子敞开了吃,一桌子的菜还是剩下了不少。

红羽在一旁抿着嘴笑,说:“还以为你能吃多少呢!走吧!我带你去转转。”

一位女仆提醒她说:“小姐,已经过了夫人规定的时辰了,该回家了。”

红羽看上去一百个不愿意,说:“再玩一会儿嘛!就一会儿,好吧?”

女仆坚决地摇头,说:“小姐答应过夫人的,请小姐不要违背了夫人的要求。”

“唉!”红羽叹了口气,说:“一天到晚的被你们管着,真是没劲。”朝着姬乘羽说:“姬乘羽,你在姬城待多久?”

姬乘羽摇摇头,说:“不知道,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

红羽有些难过地说:“那我以后怎么样才能找到你?”

姬乘羽干脆地说:“不知道。”

红羽边往外走边嘟嚷了一句,说:“你这人真是没心没肺,就会说不知道。”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着姬乘羽,有些依依不舍地说:“我住在青吟巷的笄府,你会去找我吗?”

姬乘羽见红羽一脸期盼的样子,便说:“有时间我一定去。”

红羽顿时笑颜如花,说:“那我在笄府等你啊!你可别我把我忘了。”

姬乘羽为了逗她欢心,说道:“忘不了。”心里想,我连青吟巷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去找你?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是他这一番敷衍却害了红羽。

红羽便欢欢喜喜地走了。

出了酒楼,姬乘羽一路打听着朝王宫走去。

姬乘羽决定晚上偷偷潜进王宫去见母后,现在天色还早,他也不着急,一路走一路看,这里瞅瞅,那里看看,一直走到天黑。

城市的夜与山里截然不同,山里的夜如果没有月光和星光便是一片漆黑,而城里的夜不管有没有月光和星光都是一片灯火通明,比白天看上去更加美丽和迷离。

姬乘羽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王宫的门前,这是一座独立的石头城堡,可以算得上是城中之城,高高的城墙,密布的垛口,城墙上有成队的士兵在来回巡逻,城门前有几十名士兵守卫。

从王城的大门进去是不可能的,姬乘羽转到了一处黑暗的地方,抬头看着高高的城墙,对于一个在绝壁悬崖上都能如履平地的人来说,爬上这样一座城墙,实在是小菜一碟。姬乘羽后退几步,一个前冲,身体似猿猴,连续几个腾跃便攀爬到了城墙上面。趁着巡城士兵没来,迅速从对面下了城墙,钻进了一处屋角的黑暗之中。

王城内密密麻麻地都是房子,其中有几十间房子都亮着灯。由于天才刚刚黑,王城内还有许多人在走动。

姬乘羽有些为难,这么多房子都亮着灯,却不知母后住在哪间房子里,要是这么一间一间地找过去,怕是容易被巡逻或者暗地埋伏的士兵发现。

正思讨之际,前面一间亮着灯的房子突然走出来两个宫女,手中各捧着一个盘子,步子很急,其中一个说:“春儿,我们得快些走,耽误了王后上香可是要受到责罚的。”

被称为春儿的宫女则说:“谁让你嘴馋,让一块点心耽误了许多时间,要是王后责罚,秋儿,你可得多担一些。”

秋儿便说:“哎呀,还说是好姐姐呢!一到了危急关头就不管妹妹了。”

春儿嗔道:“这会儿倒是把我当姐姐了?”

秋儿噗嗤一声笑了,说:“你可是冤枉我了,我何时不把你当姐姐了?春儿,我的好姐姐,我的甜心姐姐,这下行了吧?”

春儿又笑着说:“好了,不要再贫嘴了,快些走路要紧。”

姬乘羽听二人议论,竟是要往王后那里去,心中大喜,悄悄地跟在后面。

春儿和秋儿进了一幢装饰极为豪华的寝宫,里面灯火通明,门口十几盏大红的灯笼,将门檐上方“华阳宫”三个大字映照的分外清晰。姬乘羽没敢跟着进去,而是闪身到了一扇开着的窗户下面,见房内无人,便从窗户上跳进了房子里,顺着墙角往前走了几步,躲在一道木雕摆设后面往前看,便看到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而春儿和秋儿以及另外数名女子则陪伴左右。

春儿说:“王后,该是上香的时辰了。”

被称为王后的女子叹了口气,说:“每次上香,心里都疼得不行,想我那羽儿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不知究竟在哪里,也不知过得怎样。”

姬乘羽心跳顿时加速,女子提到羽儿,又提到十六岁,正与自己相符,那这个女子一定就是自己的母后了。他差点就冲出去大声喊一声母后,以抚慰这么些年的相思之苦,但又想起姬东方的嘱咐,硬生生地忍住了。

等时辰再晚一些,那些宫女离开了再相见吧!

王后却径直朝着姬乘羽所在的方向走来,姬乘羽赶紧将头缩了回来,不敢动弹。

王后在木雕前面停下了,将三柱香在油灯上点燃,插入香炉之中,双膝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目光虔诚,嘴里轻声念叨着:“佛啊!请您保佑我的羽儿平平安安的活着,我不敢求您让他一生富贵,只要能好好活着就行。我愿一辈子吃斋念佛,换得余生与羽儿相见一面,便死也无憾了。”

姬乘羽从木雕的缝隙中隐隐约约看到了王后的脸,都说儿子与母亲长得像,姬乘羽真的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时间热泪盈眶,竟喃喃地呼唤了一声:“母后。”

“谁?”姬乘羽不知道宫殿之中的女子当中有两人是王后的贴身护卫,武功极高,听力极强。姬乘羽呼唤母后的声音虽小,却被她们清晰地听了去,两人迅速抽出长剑,大喊一声,一左一右,朝着姬乘羽藏身之处冲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藏在木雕后面的姬乘羽,两柄长剑便泛着寒光刺了过来。

姬乘羽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地学过武功,但十余年与猿人在林中比试,自己倒是想出了一些招式,这些招式虽然没有名字,但在对战中极为有用,一点都不逊于那些武学大师们研究出的武功绝学。

姬乘羽整个身体急速向后飘移丈余,躲过双剑,大声说道:“我不是坏人。”话未说完,两位护卫的剑尖又朝着他直刺过来,攻防转换于瞬间完成,果然是一等一的高手。

姬乘羽手无寸铁,不敢硬拼,只能取巧。他待两位护卫剑势用老,正要变招之际,于电光石火之间,朝着右侧的一名护卫窜了过去,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夺下了她手中的剑。伸手在她背后轻轻一推,将她朝着另一位护卫推了过去,自己则借这一份力量,身体一个横移,到了王后面前。

两位护卫绝没想到姬乘羽竟然有如此快的速度,简直像鬼魅一般,另一位护卫已经迅速收剑,害怕误伤了被姬乘羽推过来的护卫,但两人毕竟身负护卫保护王后的重任,不敢有丝毫大意,又朝着姬乘羽冲了过来。

而姬乘羽已经扔了剑,喊了一声:“母后,我是姬乘羽。”便跪在了王后面前,竟然再也不顾身后刺来的长剑。

王后一下子愣住了。

那名拿剑护卫的剑尖已经抵近了姬乘羽的脖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回过神来的王后死死地盯着姬乘羽的脸,母子连心,亲生儿子跪在眼前,她的心里有着强烈的感应,更何况,她从他的脸上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王后顿时泪流满面,弯腰下来,双手捧着姬乘羽的脸,哭着喊道:“羽儿,你真是娘的羽儿。”

“是,娘,我就是您的羽儿。”姬乘羽也是泪流满面,抬起双手,紧紧地握着娘的双手。

“你快起来,让娘好好看看。”王后用力把姬乘羽拉起来,母子二人泪眼对泪眼。许久,王后一下子把姬乘羽搂进怀里,哭 着说:“羽儿,娘还以为到死都见不到你了。”

姬乘羽同样泣不成声,偎在娘温暖的怀里,说:“娘,我也想你。”

王后放开姬乘羽,跪到了佛相面前,双手合十,说:“感谢佛祖保佑,让我见到羽儿,从今往后,我当日日上香,感恩戴德。”

然后又站起来,再次拉住姬乘羽的手,说:“羽儿,快让娘再看看。”神情高兴地像是个孩子一样,一会儿摸摸姬乘羽的脸,一会儿握握姬乘羽的手,说:“我的羽儿长得真帅气,都变成大小伙子了。”

两位护卫以及春儿、秋儿等人都在一旁跟着抹眼泪,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十一章 笄申震怒

11.笄申震怒

红羽自从在酒楼与姬乘羽分开之后,就一直不太高兴,把自己关在闺房里生闷气。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桌子旁边,拿起姬乘羽的熊皮坎肩反过来复过去的看。趁着房内无人,偷偷地把脸贴在熊皮坎肩上,闻一闻姬乘羽的味道,红羽闻到了一股混合着野性的男人味道,她喜欢这种味道。

红羽的心里,已经是全是姬乘羽的影子了。

情缘可能就是这么怪,有些人一生待在一起都生不出情意,但有些人只见了一面,便情深意浓。

红羽显然是属于后者。

但姬乘羽好像不是,这是让红羽感到无比郁闷的地方。

从酒楼离开的时候,她特意试探了一下姬乘羽,但得到的回答令她万分失望。

姬乘羽一连用了两个不知道,便把她打发了。在她看来,不知道便是不的意思,是一种含蓄的拒绝。这说明姬乘羽并不喜欢她。

红羽有些弄不明白,姬乘羽为什么不喜欢她?

作为姬城卿大夫的宝贝女儿,要容貌有容貌,要地位有地位。自去年以来,上门来提亲的便踏破了门槛,所提之人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王公贵族之后,其中不乏才华横溢,知书达礼之君子,可她一个都看不上,她喜欢彬彬有礼,但她不喜欢温文尔雅,温文尔雅的人缺少一股能够证服女人的野性。

她始终觉得她在等一个人,她甚至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白衣少年从很远的地方来找她,他们在一个开满了鲜花的树林子幽会。

所以红羽就经常到梦里那片开满鲜花的树林里去。

然后她就真等来了姬乘羽,一人穿着白衣的少年。从她看到姬乘羽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自己一直苦苦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可是人家却好像看不上她,好像也不是专门来找她的。

虽然从酒楼上走的时候,姬乘羽答应她会来找她,但是红羽如今想起他当时的神情,终于明白他一定是在敷衍,他不会来找她的。

红羽把姬乘羽的熊皮坎肩放回桌子上,一双小拳不停地敲打着,嘴里喊道:“姬乘羽,坏蛋姬乘羽,超级坏蛋姬乘羽,叫你不喜欢我,看我不打死你。”

红羽在这里喊着姬乘羽的名字,只是想发泄一下对姬乘羽的怨恨,而门外一个听到了姬乘羽的名字,却顿时脸色大变。

这个人便是笄申,旁边站着他的夫人。

红羽从外面回来,闷闷不乐地进了自己的房子,晚饭也不吃,仆人也不让进,笄申和夫人自然心中着急,想过来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走到门外却听到了女儿在里面喊姬乘羽这个名字。

笄申对这个名字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十六年前,正是他想尽一切办法想把这个孩子除掉,却不料被一个叫姬东方的人给偷走了。虽然姬弘装作非常震怒,发出了对姬东方的通缉令,命人满城搜捕,装得跟真的似的。但是笄申明白,姬弘只是在文武群臣面前自导自演了一场戏,姬东方一定是奉了他的命令,才带着姬乘羽逃跑了,姬弘只所以令人满城搜捕,那是因为他坚信,就是派再多的军队,也绝对搜不到姬东方和姬乘羽。

笄申和与他一起逼宫的大臣们憋了一肚子火,但是没有证据,也是无可奈何,最后不了了之。

姬乘羽竟然一去便无踪影。

令笄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十六年后他再一次听到姬乘羽的名字,竟然是从自己的宝贝女儿嘴中传出来的,令他感到难以忍受的是,女儿好像喜欢上了姬乘羽,而且用情极深。

笄申坚信姬乘羽是天命克女之身,他绝不允许女儿与这个不祥之人有任何的来往,平白无故地丢掉性命。

笄申一下子便推开了红羽的门。

红羽见父亲阴着脸怒冲冲地进来,不由吃了一惊,赶紧问道:“是谁惹得父亲如此愤怒?”

笄申冷冷一笑,说:“还能有谁,当然是我的宝贝女儿。”

红羽瞪大眼睛问道:“父亲,我怎么敢惹您啊!在您面前我一向可是乖乖的,要多乖有多乖。”笄申有四个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年龄也最小,一向当儿掌上明珠捧着,红羽并不怎么害怕他,说话也比较随意。

笄申盯着桌子上的熊皮坎肩,问道:“这熊皮坎肩是谁的?”

红羽赶紧抓起熊皮坎肩往身后藏。

笄申说:“我都看到了,你还藏什么?”

红羽见已经躲不过去,把心一横,说:“我向姬乘羽索要的。”干脆了当地把答案给了父亲。

笄申只感一股怒为直往脑门子上冲,厉声说道:“你可知姬乘羽是谁?”

红羽见父亲怒火万丈,当下也感到害怕,她还从来没见父亲朝她发过这么大的火气,不由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母亲,娇滴滴地喊了一声:“母亲。”便跑到了母亲身后躲了起来。

笄夫人心疼女儿,拉着红羽的手,对笄申说:“也许这个姬乘羽并不是姬弘的儿子,你未调查清楚便发这么大的火,吓着羽儿了。”

笄申听夫人如此,压了压火气,说:“你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姬乘羽的?”

红羽将脑袋从母亲身后探出来,说:“我在城外的树林里玩,正好遇到他,我见这件熊皮坎肩好看,便往他索要,谁知他倒大方,一下子便答应了,我没什么东西送他,便带他去迎宾酒楼大吃了一顿,然后就分开了。”

笄申问:“他去哪里了?”

红羽使劲摇摇头,说:“不知道,他是第一次来姬城,看什么都稀奇,我本来想陪他转一转,可是仆人不答应,就只好回来了。”

笄申气极而笑,说:“真是我的好女儿,一天到晚的疯跑不算,现在竟然向一个陌生男子要熊皮坎肩,跟人家一起吃饭,还要陪人家逛街,成何体统?”

红羽噘着嘴巴,一百个不乐意地说:“我喜欢这件坎肩嘛!”

笄申几乎是大声吼着说:“你若要想要,我可以立即让人给你送来一百件,一千件。”

红羽在喉咙里嘟嚷了一句:“我就喜欢这一件。”

笄申盯着她问:“你嘟嚷什么?”

红羽赶紧摇头,说:“没,我什么都没嘟嚷。”

笄申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姬乘羽住在哪里?来姬城干什么?去哪里了?多大年纪?”

红羽说:“父亲,你的问题好多。”

笄申大声说:“回答我。”

红羽便说:“他说他住在离这里很远的山里,来姬城干什么我没问,至于年龄嘛!我也没问,跟我差不多大吧!”

笄申倒吸一口凉气,姬乘羽,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住在很远的山里,第一次来姬城。笄申现在几乎已经确定,这个第一次来姬城的孩子,一定就是姬弘的儿子,姬乘羽。

笄申冷冷一笑,自言自语道:“姬乘羽,我等了你十六年,终于等到你了。”

红羽有些奇怪地问道:“父亲,你认识他吗?”

笄申没有回答她的话,朝着门外大喊了一声:“来人。”

从外面立即进来两个男仆,笄申一指桌子上的熊皮坎肩,说:“赶紧将这个坎肩拿到城外去烧了。”

“父亲。”红羽赶紧跑到桌子边上,把熊皮坎肩紧紧地抱在怀里,说:“不许烧,你不让我要,我还给姬乘羽便是了。”

笄申见红羽竟然紧紧地抱着坎肩,怒火中烧,一把将坎肩从红羽的怀里夺了出来,扔给仆人,赶紧拿走。

“父亲。”红羽一时无助,用力跺着脚大哭了起来。

笄夫人看了笄申一眼,走上前去,手握着女儿的手,说:“羽儿,你父亲让人把这件坎肩烧掉,是有原因的。你把眼泪擦干,听母亲给你说。”

红羽便把眼泪擦干,不过她何时受过这种气,虽然不哭了却仍然不断地抽气,看上去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笄夫人说:“十六年前,姬城的王后姬瑶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姬乘羽,姬乘羽出生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王城上空夜夜传出尖叫声,似哭似笑,非常恐怖。更加可怕的是,姬城之内与姬乘羽一同出生的数十个女孩子竟然都得了失魂症,成了假死人。一时间坊间谣言四起,整个姬城人人自危。你父亲为了止住谣言漫延,拯救无辜庶民百姓,从扈国请来了一个术士,术士说姬乘羽乃是天命孤独之身,注定一生孤独,他是一颗灾星,所有与他交好的女子都会失去。你父亲主张将姬乘羽杀死,以护佑姬城女子。谁知就在斩杀他的前一天夜里,一个叫姬东方的宫人带着他逃跑了,这一去便无踪影,至今已经整整十六年。你父亲怕你见到的姬乘羽便是王上的儿子,害得自己丢了性命,所以才对你发这么大的火,而这件熊皮坎肩,沾染了姬乘羽的邪气,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这里的。”

红羽有些不服气地说:“江湖术士的话,怎能相信?”

笄夫人说:“若是只有江湖术士这么说,也还罢了。王上身边有一位法力强大的巫师,名叫诺斯。据宫内之人透露,王上曾专门找诺斯问询此事,诺斯亦说姬乘羽是一颗灾星,天生克女,注定一生孤独。王上和王后这才让姬东方带着姬乘羽逃跑了,对外却宣称是姬东方偷走了姬乘羽。”

“可是,可是我见到姬乘羽不一定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啊!他看上去彬彬有礼,身上一点邪气都没有。再说了,我与他在一起,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休要狡辩。”笄申粗暴地打断红羽的话,说:“从现在开始,不可再与姬乘羽有任何来往,没有我的同意,绝不许跨出府门半步。”说到这里,袖子一甩,满腑心事地走了。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十二章 杀手进宫

12.杀手进宫

夜幕降临。

姬城北侧森林,戎大三人已经整装待发。

等巫师冷月准备送他们进去时,戎大说:“少主,巫师,如果一柱之香之内,我们没有从王城出来,你们便不必再等,需速速离去,绝不可在此停留。”

戎中原抓住戎大的手,说:“戎大,若是感到成功无望,切不可莽撞行事,应立即撤回。记住,你我乃生死兄弟,我不想你和戎五、戎六有事。”

戎大另一只反抓住戎中原的手,说:“有少主此话,戎大纵死无撼。”戎五和戎六也齐声说:“我等均纵死无撼。”

戎大对巫师冷月说:“巫师,送我们进去吧!”

三人齐齐将右手握拳,按于左胸,朝着戎中原和巫师施礼。巫师冷月轻声念了一声:“阿弥利都婆毗。”待蓝雾笼罩戎大三人,又念一声:“魂归去兮。”戎大三人便消失不见。

王后姬瑶紧紧地拉着姬乘羽的手,一直看不够,说:“羽儿,快给母亲说说,你这些年在深山老林里是怎么过的?”

姬乘羽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该从何说起,最后,无奈地说:“母后,你这么一问,我倒是不知从何说起了。不过,我在山里一直过得挺好的,有姬东方爷爷疼我,还有一只老猿陪着我。”

“老猿?”王后说道,“老猿是谁?”

姬乘羽笑着说:“母后,老猿不是人,是一只猿,我从三岁就和它在一起玩,一直到来姬城之前,才和它分开。老猿会说话,通人情,是我最好的朋友。”

王后黯然神伤,说:“我可怜的羽儿,你从小没有伙伴,竟然只能跟一只猿玩耍,我这个做母亲的,真是没有尽到责任。”

“母后。”姬乘羽赶紧说:“我真的过得挺好的,整天跟老猿在山林中奔跑比武,不过它从来都没赢过我。”

“是吗?”王后破涕而笑,“羽儿真厉害。”

姬乘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我也从来没有赢过它。”

王后笑得更加高兴,说:“原来如此,那岂不是个平手?”突然想起姬东方,便问道:“羽儿,姬东方现在可好?”

姬乘羽悲伤地摇头,说:“姬东方爷爷五天前死了,他在临死之前,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王后顿时满面悲伤,叹了口气,说:“十六年前,姬东方受我和你父王嘱托,带着你连夜离开王宫,潜入深山老林,他独自一人把尚在襁褓中的你扶养长大,一定吃了不少的苦。”抬头看着姬乘羽,说:“羽儿,你可把他埋好了?”

姬乘羽点头,说:“我害怕野兽会吃了他,挖了一个深坑,上面又堆了一大堆土。”

王后点头,说:“羽儿真是个有心人,以后等有机会得把他的骨骸迁回来,埋在王城,他一个人留在深山老林,有些孤单。”

姬乘羽点头,说:“母后,过几天我就回去把他带回来,不过现在有老猿陪着他,不会孤单的,母后不用担心。”

“夫人,我回来了。”随着一声喊,姬国王上姬弘进来了。

姬弘是一个非常勤政的王上,每天处理政务都到很晚。若是过了亥时,他怕影响王后休息,便不再回来,就在宁清殿睡一晚上。

一进大门,便看见姬乘羽,不由“咦”了一声,说:“夫人,他是谁?”

“羽儿,这是你父王,快叫父王。”王后笑着说。

姬乘羽便快步走到姬弘面前,又膝跪下,上身直立,喊道:“父王。”

“你,你是?”姬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姬乘羽。

“王上,他是我们的羽儿啊!你记不出来了?”王后哭中带笑地说。

姬弘一把抓住姬乘羽的双肩,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死死地看着他,说:“像,虽然过去十六年了,但是面相没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你是真我的羽儿,你回来了。”话说至此,已经泪流满面,一下子把姬乘羽紧紧地抱在怀里。

姬乘羽依偎在父王的怀里,也是泪水涟涟,说:“父王,是我,我回来了。”

“好、好、好。”姬弘一边说了三个好字,“回来就好。”把姬乘羽推开,问道:“姬东方呢?他回来了没有?”

王后说:“姬东方已经死了,他在临死之前把一切都告诉了羽儿。我刚刚已经交待羽儿,日后一定要把姬东方的骨骸迁回来,埋于王城,也算尽我们一点心意。”

姬弘点头,说:“夫人做得对,姬东方真是一位大忠之人,深明大义,忠心事主。他把我从小看到大,又独自一人在深山老林把羽儿从小养到大,算是我们父子二人的恩人,为他做什么都不为过。可惜,他无亲无故,倒使得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把他的骨骸迁回来,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了,到时候要以王宫贵族的礼仪,好好地给他做一场法事,让他的葬礼无比隆重。”

“那是最好。”王后说。

姬弘拉起姬乘羽的手,说:“走,羽儿,我们父子二人今晚得好好聊一聊。”

姬乘羽说:“我愿与父王彻夜长谈。”

王城外不远处钟楼上的铜钟响起,已是亥时。

宁清殿内突然多了三位黑衣人,正是戎大、戎五和戎六。

戎大曾经随犬戎使节来过姬城,姬弘在宁清殿接见了他们,因此戎大对宁清殿比较熟悉,也知道姬弘平时就是在宁清殿内处理日常政务,召见官员,接见外国使节以及举行内廷典礼和家宴。

戎大以为姬弘会夜宿宁清殿,但是三人找遍了宁清殿的角角落落,却未见姬弘的踪影。

戎五小声说:“大哥,姬弘一定是去了王后那里。”

戎大说:“我没去过王后寝宫,不知离此地多远。若是盲目去找很容易被潜伏的卫兵发现。”

戎六说:“若是走得远了,我们怕是在一柱香内赶不回来。”

戎大看了戎六一眼,说:“戎六,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去吗?”

戎六未作丝毫迟疑,决绝地说:“大哥说不回去,我们便不回去了。”

戎大没有再谈论此事,走到一扇窗户前偷偷地朝着外面看,见宁清殿北侧约二十丈远的地方有一座豪华的宫殿灯火通明,而宁清宫周边目光所及范围之内,再无如此华丽的宫殿,又朝着宁清殿后墙看了一下,轻声说:“我知道王后的寝宫在哪里了。”指着宁清殿的一个后门,说:“你们看,宁清殿有一个后门,沿一条长廊直通向二十丈外的那座华丽的宫殿,我敢肯定,那一定便是王后的寝宫,姬弘也一定在那里。”

戎五有些担心地说:“谁知道姬弘会不会去妃子那里过夜?”

戎大沉默良久,轻叹了口气,说:“若是姬弘真的去了妃子那里过夜,说明他命不该绝。现在只能祈求苍天保佑,他就在王后的宫殿里。”

戎五说:“事不迟疑,我们便从这道长廊悄悄地潜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戎大说:“只怕这道长廊之中,埋伏着卫兵。”

戎六说:“那怎么办?”

戎大想了一下,说:“事已至引,另无它法,我们就从这道门大摇大摆地出去,若是有人询问口令,尽量向他靠近,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看着戎五、戎六两个,说:“不过一旦这样做,我们便无后路了。”

戎五洒脱一笑,说:“我们本来就没有后路。”

戎六说:“我们至死跟着大哥。”

戎大伸出右拳与戎五、戎六的拳头撞了一下,说:“好兄弟。”然后站起来,整理一下着装,依然决然地说:“走。”

三人从后门出了宁清殿,摆成一列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以造成是巡夜士兵的假象。走了约有五六丈,果然前面跳出一个卫兵,喊道:“口令。”许是距离王后寝宫太近的缘故,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极其威严。

戎大没有回答,加快了脚步。

“口令。”卫兵见他不回答,立即有了警觉,又问了一声,声音显然比以前大了许多。戎大已经距离他很近,突然暴起如鬼魅一般朝着那卫兵扑了过去。

戎大是仅次于戎中原的犬戎族第二高手,在赫赫有名的杀手团有着极高的威望,武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这凝聚全身之力的雷霆一击,卫兵于仓促之间如何能躲得过去。

能够在宁清殿和华阳宫之间担任卫兵,自然不是寻常之辈,但戎大的一击实在太突然,也太快,没等他们拔剑,戎大已经从卫兵身边一闪而过,一股鲜血从卫兵的脖颈处喷涌而出。

戎大脚下没有丝毫停留,身影如鬼魅一般朝着华阳宫冲了过去,戎五、戎六紧跟在后面。

既然已经暴露,便没有必要再隐藏,他们只有硬拼了,只盼着大批的卫兵到来之前,能够冲进华阳宫,杀了姬弘,不辱使命。

戎大三人已经冲到了华阳宫门前,两名女护卫手执长剑冲了出来,而身后不远处,有两个卫兵正如惊鸿一般扑了过来,显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戎大弯刀左右一挡,便隔开了两名女护卫的长剑,又连挥数刀,逼得两名女护卫向着两侧后退数步,戎大趁机进入华阳宫,戎五、戎六则过门口,挡住了女护卫和卫兵,弯刀与长剑相击发出的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华阳宫偌大的宫殿内只有五个人,王上姬弘,王后姬瑶,两名宫女和一个少年。

两名宫女已经吓得花容失色,而姬弘、姬瑶和那个少年却神情自若,气定神闲,没有显出丝毫慌乱。

就这一份定力,已经令戎大佩服。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十三章 英雄末路

13.英雄末路

姬弘一步抢在姬瑶和姬乘羽的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们,看着戎大,问道:“你是谁?”

戎大摇了一下头,没有回答姬弘的问话,身形跃起,一柄弯刀闪着寒光朝着姬弘砍了过去。

戎大绝不会通报自己的名字,更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让姬城落下口实,陷犬戎于不利境地。

戎大决心尽快杀了姬弘,然后与戎五、戎六并肩战斗,一起冲出华阳宫,如果能够回到宁清殿自然最好,他们可以通过黑色石头建立的通道回去与巫师和戎中原汇合,等姬城士兵发现他们在城北的藏身之处,他们早已经远在数里之外了。

戎大当然知道,在守备森严、高手如云的姬城,能够实现这一想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要竭力一拼,因为他不想让戎五、戎六死在这里。

所以戎大绝不会回答姬弘的话,他要的是一击必杀。

但是姬弘身边的少年动了,而且速度奇快,快得令人不可思议。尤其令戎大感到吃惊的是,那名少年竟然真奔着他的右手手腕而来,似乎是想夺走他右手的刀,而戎大也发现,如果他不立即后撤的话,自己手中的刀很可能就会被少年夺走了。

他只不过才向姬弘所在的位置前进了不足一丈,而后动的少年却已经前进了一丈有余到了他的面前。

戎大只所以能够夺得犬戎族第二高手的荣誉,正是因为他的快,人快刀快,而这名少年,却比他更快。

就算是身为犬戎第一高手的戎中原,也绝无如此速度。

戎大浸淫刀法三十年,近十年来未遇敌手,为戎昆暗杀了数十名周边部落的强劲敌人,从未失手过,在遇到戎中原之前,一直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后来败于戎中原的快刀之下。戎中原的速度之快,已经令他折服,而这名少年却快得离奇,快得不可思议,快得让人感到恐惧。

戎大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实现斩杀姬弘的目标,为避免弯刀被夺,立即双脚跺地,整个人朝着左边横着飘移,躲开少年抓来的手。

少年没有再追,而是站在他和姬弘中间,笑嘻嘻地看着他。

十几年来,姬乘羽一直和老猿打斗,从未赢过,也从未输过。除了老猿,他没有跟任何人交过手,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能力。上次遇见三只鼠妖,他压跟就没想着跟人家打,一门心思就想着逃跑。今天遇上一个用刀的,姬乘羽心里便痒痒了,决定跟他比试一番,看看他是不是比老猿更厉害。

“你这人好没有礼貌,我父王问你是谁,你不回答就罢了,怎么一声不吭就拿刀砍我父王?你如果想打架,我陪你打一架便是了。”姬乘羽在山里长大,不通人情世故,性格单纯,心地善良,问出来的话,让戎大听了都觉得好笑。

不过戎大可笑不出来。

就这一刻的工夫,华阳宫外面已经来了十余位卫兵,数人与前面的两名女护卫和两名卫兵一起,将戎五和戎六包围了起来。另有数人将姬弘和姬瑶保护了起来。

姬城卫兵反应之快,大大出乎戎大意料之外,他相信,就算是犬戎族的杀手团,都没有这么快的反应能力。

在众人围攻下,戎五、戎六只能拼力支撑,败相毕露,戎六身上已经有了多处刀剑之伤。

戎大知道今日已不能善了,而有了眼前这个少年,他想要斩杀姬弘的目的已绝难实现,心中不由有了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之情。

“好了,都别打了。”姬乘羽朝着仍然打成一团的双方大声喊道。

但是没人听他的。

“嗨,你赶紧告诉你的人别再打了,再打下去命都没了。”姬乘羽朝着戎大喊道。

戎大被眼前这个少年搞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是真的胸无城府,纯朴厚道,还是狡猾奸诈,以计谋人。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案板之肉,任人宰割。这位少年是以武功杀了他们,还是以计谋杀了他们,都没有什么分别。

“大哥。”一声凄厉的呼唤从身后传来。戎大蓦然回头,只见两名卫兵的两把长剑已经深深地刺进了戎六的胸膛,戎六刀已经坠地,满口鲜血,朝着戎大惨然一笑,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戎五也已经被一柄长剑从后背直透前胸,他低头看着从胸口透出的沾满自己鲜血的剑尖,喷出一口鲜血,双膝跪地,嘴角带着一丝笑容,闭上了眼睛。

“谁让你们杀了他们。”姬乘羽大声喊道。

这血淋淋的场面,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他始终觉得,人与人之间,是应该充满爱的和关怀的,他与老猿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人与人之间。

戎大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姬乘羽,说:“该我们了。”

姬乘羽摇头,说:“我不和你打了,你赶紧走吧!”

戎大面露惊疑之色,看来这位少年真的是有些奇怪。不过戎大很快便摇了遥头,嘴角挤出一丝苦笑。他不能走,如果现在走了,戎大便不是戎大了,戎大只有死在这里,才是戎大。说:“你知道杀手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吗?”

姬乘羽摇摇头,如实说:“我不是杀手,我不知道。”

戎大说:“是对手的同情和可怜。”

姬乘羽说:“为什么这么说?”

戎大傲然一笑,说:“因为同情和可怜会毁了一名杀手的荣誉,我不会让你毁掉我的荣誉的,所以如果你尊重我,便和我来一次公平的决斗,我赢了,光明正大的可以走。我输了,坦然无畏地死。”

姬乘羽听不太明白他的话,说:“活着不好吗?”

“不好。”戎大说,手中弯刀指向姬乘羽,说:“好了,该说的说完了,亮出你的武器吧!”

姬乘羽摇摇头,说:“我没有武器,也从来没有用过武器。”

戎大被他的傲慢激怒了,感到了一种被无视的耻辱,不过很快便忍了下来,露出一丝苦笑,说:“你还是不打算尊重我。”

姬乘羽被他逼的没办法,扭头往旁边看了一下,想找一件武器。

一位女护卫将自己的剑递上来,说:“王子,请用我的剑。”

姬乘羽摇摇头,说:“我不会用,我从来没有用过。”却发现墙角倚着一支撑开窗户用的小木棒,大约三尺多长,粗细适当。便取了过来,在手中颠了颠,说:“我就用这个吧!”他在山里的确跟老猿用木棍比过武。

戎大长叹一声,说:“今日若是败在你的木棒之下,我的确是该死了。”说着,右腿一跺地,弯刀划出一道寒光,朝着姬乘羽砍了过来。

姬乘羽急急地往旁边一撤,躲过戎大的一刀。戎大顺势变化,弯刀平举,朝着姬乘羽的咽喉划了过来。姬乘羽身体后倾,弯刀的刀忍从距离他的咽喉不足数寸的地方划了过去。

这一砍一划,快如闪电,虽招式寻常,但速度奇快,天下很少有人能躲得过去。

但姬乘羽却轻描淡定地便躲过了。

戎大未及变招,姬乘羽的木棒已经击在他的弯刀背面,把弯刀击得偏离了方向,戎大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刀身传了过来,手腕一阵发麻,弯刀差点脱手。

少年未再攻击,右手随意地挥动着木棒,气定神闲地看着戎大。

周围的卫兵们大声叫好。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然看得清楚,虽然戎大只攻了两招,姬乘羽还了一招,但高下立分。姬承心如果想击败戎大,甚至都不用两招,只一招即可。

作为当事人,戎大当然比在场的人都明白,但他不甘失败,他要做最后的挣扎。弯刀一摆,直奔着姬乘羽的前胸攻了上来,这一刀,名叫石破天惊,是戎大的成名绝技,一招之中蕴含着几十种变化,一刀紧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于电光石火之中,弯刀已经织出漫天的刀光之网,只见一团白光直朝着姬乘羽罩了过去,而戎大也已经消失在了这团白光里,竟是人刀合一的刀法最高境界。

普天之下,能够修练到这一境界的用刀之人,也没有多少人。

姬乘羽眼看着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但姬乘羽站着没动。

姬乘羽与老猿在山峦密林中奔跑,森林中树木极为密集,为了避免被横生的枝丫抽中快速奔跑中的身体,他必须不断提升眼睛在高速运动中的视物和分辨能力,并在几乎丝毫不用减速的情况下控制身体变向从而改变奔跑路线,避开那些树枝藤条。耗十年之功,终于在不知觉之中将自己的视物能力和变向能力练得非比寻常。

所以在周围那些人看来,戎大织出的漫天刀网已经完全笼罩住了姬乘羽,绝无破绽可图,姬乘羽很快就会被这如暴雨一般密不透风的刀网绞成碎片。但在姬乘羽看来,戎大的刀其实很慢,而且破绽百出。

姬乘羽能够跑得过天下跑得最快的猿妖,戎大的刀如何能够比猿妖快?

姬乘羽轻描淡写地将手中的小木棒从密集的刀光中伸了出去,准确地戳中了戎大的右手右腕,姬乘羽虽然没有用上多上力气,但双方的力量叠加在一起,便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戎大的右手手腕“啪”地一声断了,整个手腕如同面条一样垂了下来,弯刀“嘡啷”一声掉到地上。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大家的惊呼声才喊了出来。

他们的这一声惊呼本来是为姬乘羽而发,害怕他被戎大的刀绞成碎片,但等喊出来的时候,戎大的刀却已经坠地了。

他们的反应真的是太慢了。

戎大呆呆地站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姬乘羽,脸上如同死灰一般的颜色,许久,才喃喃地说:“你是人还是妖?”

姬乘羽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我当然是人。”

戎大又说:“你的速度为何快的像妖?”

姬乘羽赶紧说:“你错了,妖根本追不上我。至少那些鼠妖都追不上我。”

戎大此时真的是生无可恋,心中充满了一名刀手穷途末路的巨大悲哀,他以快刀称雄天下三十余年,而今在一名少年手下却连一招都走不出,实在是令他痛苦万分。戎大突然仰天一声长笑,笑中带泪,他用这种笑为自己的英雄末路送上一曲苍凉的悲歌,笑罢,左手二指朝着自己胸部点去,一股鲜血自口中狂喷而出。

倒地之时,说了一声:“你毁不了我的荣…”话未说完,再无声息,声震天下的杀手戎大,在姬城的王宫里走完了自己传奇的人生。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十四章 梦中蝶衣

14.梦中蝶衣

姬城北侧密林,巫师冷月和戎中原一直望着姬城的方向。

用来传送戎大、戎五和戎六的遁形瞬移之蓝雾在慢慢地变小,变暗,终于消失不见。

一柱香的时辰已经到了,戎大三人仍未回来,戎中原的心里顿时一片冰凉,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戎大三人真的回不来了。

巫师冷月平静地说:“一柱香的时辰过了,我们走吧!”

戎中原赶紧说:“巫师,再等一等。”他心中还存在着一线希望,戎大三人或许遇上了一些麻烦,不能及时回到蓝雾所在之处。

冷月坚定地说:“不等了。”

“万一…”戎中原还想再说。

“没有万一。”巫师打断他的话,说,“完不成任务,戎大绝不会回来。完成了任务,在戒备森严的姬城,他们一样回不来。”

“巫师为何如此肯定?”戎中原脸上呈现不满之色,语气也有些生硬,他心中为戎大等三人感到悲痛,对冷月便少了一些尊重之情。

冷月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几十年的巫师生涯见惯了太多的生死离别,已经使他遇事坚定从容,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更何况,在他的眼中,戎中原还只是个孩子,孩子在遇到一些事情的时候,是可以发一些孩子脾气的。他看着姬城高大的城墙,平静地说:“姬国的王宫若是一个任由戎大、戎五、戎六随意来去的地方,姬国在几百年前就已经亡了。”

戎中原迅速醒悟到了自己的不敬,朝着冷月鞠了一躬,说:“中原方才出言不敬,还请巫师原谅。”

冷月微微一笑,说:“你为戎大三人担忧,我怎能怪你。”

戎中原又问道:“巫师明知戎大三人断无全身而退的可能,为何还要等这一柱香的工夫?”

冷月轻叹了口气,说:“无论结局如何,我的心里还是有一些希望。走吧!”说完转身便走。

“巫师。”戎中原仍然不动,说:“姬弘死了吗?”

冷月停下来,看着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戎中原看着冷月,说:“请巫师做法,送我进去查探一番。”他一心想为戎大等三人报仇,此时也顾不得父王的嘱托了。

冷月摇头,说:“你若进去,只是枉送一条性命罢了。请王子不要再作它想,赶紧离开此地才是。我想那姬城士兵很快就会搜索到这里来的。”

戎中原难过地说:“他们都是犬戎的勇士,执行过多次任务,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不能把他们扔在这里。”

冷月说:“你打算如何?”

戎中原坚决地说:“我要亲眼看到他们的尸体。”

冷月又说:“看到了又如何?”

戎中原说:“我带不走他们的尸体,但我一定要带走他们的骨灰,埋到犬戎族的土地上,令他们魂归故土。”

冷月还想再劝,戎中原挥手制止,说:“巫师不必劝我,如果任凭戎大、戎五和戎六暴尸荒野,我会一生愧疚,更愧为杀手团的领袖。”

冷月知道戎中原心意已决,不再多劝,说:“少主有此心意,老夫心中佩服,那就随你吧!”

戎中原又朝着冷月鞠了一躬,说:“多谢巫师成全。”说完,二人以树林为掩护,绕到距离西门不远的一片树林中潜伏起来。戎中原猜测,西门距离王宫最近,士兵们若是将戎大等三人的尸体运出城外,必是从西门出来。

戎中原猜得果然没错,不久之后,一队士兵出了城门,共五人,拉着一架木车,木车便是戎大、戎五和戎六的尸体。

远远地看到木车上戎大等三人的尸体,戎中原按捺不住,正要窜出去杀了这五名士兵,却被冷月及时抓住了手腕,低声说:“城墙上的守卫一直在观察着这个方向,你此时若是出去杀了他们,必然会招来大批士兵,不但带不走戎大他们的尸体,反倒连我们两人都得留在这里。”

戎中原只得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趴伏着不动,以免被这些士兵发现。

士兵们沿一条田间小路径直来到了一片乱石岗上,其中一个领头的士兵说道:“好了,就在这里吧!”

几名士兵将戎大三人的尸体从车上扔了下来,然后取下锹镐,在坚硬的地上挖起坑来,其中一名士兵说:“队长,这三人刺杀王上,便是我们的敌人,姬乘羽王子既然杀了他们,为何还要把他们挖深坑埋了?我看就扔在这里算了,夜里被猛兽叼走,也不会有人知道。”

队长呵斥道:“王子念他们是英雄,害怕暴尸荒野,被猛兽叼走,才让我们挖深坑埋了,怎么,你想违抗命令不成?”

先前说话的士兵赶紧说:“不敢。”

队长说:“不敢就好,赶紧挖。”

士兵们的话让戎中原知道了杀死戎大三人的是姬国王子姬乘羽,心中登时燃烧起了仇恨的怒火。但当听闻他命令士兵将戎大三人挖坑深埋,以免暴尸荒野,心中又有了一些感激,对敌人如此,看来姬乘羽也还真算是个英雄。心里想:姬乘羽,它日我杀了你,也定会给你挖个深坑埋了,还了今日这份人情。

士兵们很快就草草地挖了一个坑,将戎大、戎五和戎六扔进坑里埋了。

待士兵走远,戎中原和冷月赶紧从林子里钻出来,把三人从坑中挖出来。冷月说:“得走得远一些,否则火光会引来姬城的士兵。”戎中原心中难过,不愿意说话,左臂地夹起戎大的尸体,右臂夹起戎五的尸体,冷月则抱起戎六的尸体,二人朝前走了约好几里远,转了三道弯,确信不会有追兵至此,找一处平坦之地将三人的尸体放下,戎中原把他们的裤子脱下来,等一会儿用来包裹骨灰。

森林里有的是干燥的木柴,戎中原和冷月很快便堆了三大堆,将三人的尸体分别放到柴堆上。二人朝着三人躹了一躬,戎中原取出火石引火点燃。

干燥的木柴开始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映着戎中原和冷月的脸,二人都有一脸的悲伤,五人去二人归,对于姬国人来说,戎大等人是他们的凶恶敌人,而对于冷月和戎中原来说,戎大等人则是他们的生死兄弟。

子时末,华阳宫。

第一次回到姬城王宫睡觉的姬乘羽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来到了一个湖边,奇怪的是,湖里的水竟然是红色的。

湖边上有一间小木屋,小木屋的周围生长着密密麻麻的玫瑰花,有红色的,也有白色的,红白相同,非常漂亮,整个峡谷都弥漫着浓浓的玫瑰花香。

在玫瑰花丛中,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在跳舞,她穿着一件雪白的纱衣,肩上搭着一条红色的纱巾,纱衣和纱巾迎风飘舞,成千上万只各种颜色的蝴蝶围绕在她的身边,跟着她一起翩翩起舞,就像是给她穿上了一件蝴蝶做的衣服,使她看上去飘飘欲仙。

姬乘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这么漂亮的衣服,这么醉人的舞姿,一时竟看的如痴如醉。

而那个女子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一直在玫瑰花丛中不停的变换着舞步,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青丝随风,若灵若仙。

山里起了大风,吹乱了华阳宫的窗户,哗啦啦的声音惊醒姬乘羽。姬乘羽坐起来,回想着梦中的女子绝美的容颜和美仑美奂的舞姿,感到意犹未尽,有些气恼地看着仍然在那里拍打着窗框的一扇窗户,说:“你惊醒了我的好梦,我偏不关上你,就让你摔烂了,以示惩罚。”

就这么盯着好了一会儿,声音实在太大,便下了床,去把窗户关了,回来重新躺下,闭上眼睛,想再回到刚才的梦境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姬乘羽闭上眼睛,黑暗中便浮现出梦中女子的舞姿,只是再也看不清她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迷迷糊糊中的姬乘羽突然看到房间里出现了数十个孩子,都是清一色的女孩子,看上去有十五六岁,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一头乱发,满脸污垢,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有的身上竟然还沾着斑斑血迹,似乎是被了不小的伤害,她们双眼无神,形同鬼魅,从在房屋中的四面八方晃晃悠悠地朝着他走了过来,姬乘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无论如何都移不动脚步。

那些女孩子们很快便把姬乘羽围了起来,伸出双手朝着他抓了过来,十个手指上都长着又长又尖的指甲,姬乘羽想推开她们,双手却好像被绳子捆住了一样,不但动不了,而且连一丝丝的力气都没有。

几十双手纷纷朝着他抓了过来,而那些女孩子的脸上,也都露出了阴冷的笑容,伴着毫无血色的惨白皮肤,无比吓人。姬乘羽心中恐惧至极,大喊一声,猛然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满脸汗水。

房间里昏黄的油灯被从窗缝里透进来的风吹的一摇一晃,看上去就要熄灭的样子,屋里显得非常昏暗,令人感到阴冷无比。

姬乘羽坐在床上,长长地呼吸了几口气,使自己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想着自己这一夜里做的两个梦,一个令人快乐,一个让人恐惧,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

想了半天,猜测也许是因为自己平生第一次杀了人的缘故,心中难过,所以才做了这么一个梦吧!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十五章 假死人

14.假死人

丑时初,笄府,夜色朦胧。

三名笄府巡逻的家兵在走到距离红羽闺房不远的地方时,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尖叫,声音极为恐惧,然后便陷入了沉静。

三名家兵赶紧到了红羽闺房前,将耳朵贴近窗户倾听,屋内却再无声息。他们不敢怠慢,两人在闺房前守着,一人去仆人房唤醒了照顾红羽的两名女仆,两名女仆急匆匆赶来,进了红羽的房间,却发现红羽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天空,但双目无神,面无表情。

两名女仆靠近红羽,轻唤了数声,红羽都没有无反应,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甚至连眼珠子都不转动一下。

两名女仆见红羽如此模样,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其中一名女仆哭着跑去找夫人,顷刻,笄申和夫人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笄夫人趴在红羽床前,千呼万唤,红羽却始终不作应答,夫人哭着摇晃她的肩膀,红羽也只是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好像根本不认识自己的母亲。

笄申见女儿如此模样,想到她白天私自与姬乘羽来往一事,猜测必是受了诅咒,气得捶胸顿足,指着床上的红羽又是气又是疼地说:“羽儿啊羽儿,不让你与姬乘羽来往,你偏是不听,你这是自寻死路啊!”

夫人止住哭声,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再说了,她如何能知道姬乘羽的事情,你倒赶紧想办法救羽儿啊!”

笄申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医官何在?”

早有仆人把笄府的医官羹秦叫来了,就在门外候着,听笄申喊叫,赶紧应了一声,快步进来。笄申朝他挥挥手,示意赶紧给小姐看病。

羹秦从背上取下医箱,坐到床前的一张椅子上,伸手捏住红羽手腕,为其把脉。许久,方说:“回禀卿大夫,小姐脉像平稳,不似患病之身。依在下之见,小姐倒像是得了失魂症。”

夫人吃了一惊,赶紧问道:“何为失魂症?”

羹秦说:“人若是丢了灵魂,就会变得痴呆,虽能吃能行,但不通人情,不谙世事,不认亲人,不懂人话,不会言语,如婴儿初生,心智不开,便是失魂症,又称假死人。”

“胡说。”笄申呵斥道,“我的女儿怎么会得上失魂症,变成一个假死人?”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想起了十六年前与姬乘羽一同出生的数十位女婴都变成了假死人,而今绝大部分都已死去这件事,心中不由得一阵冰凉,对于女儿得了失魂症一事,已是肯定了几分。

站在一旁的邑宰望楚说道:“卿大夫息怒,是不是失魂症,把扈安叫来一看便知。”邑宰口中的扈安便是十六年前笄申从扈国请来的江湖术士,就是他提出了姬乘羽乃天命克女之身,注定一生孤独的定论,笄申见他有些本事,便将他留在在府上。

“快去叫来。”笄申厉声道。

扈安很快便赶到了,他穿着一件灰色长袍,上身披一件外搭,有意思的,这件外搭上到处都是口袋,每个口袋里都装一件术士用的器具。

笄申招了招手,说:“扈安,赶紧过来看看羽儿,是不是真的得了失魂症。”

扈安近前,从一个口袋里掏出一面透亮的青铜镜,执于右手,对准红羽,然后低声念了几句咒语,镜子便发出一道光亮,射向红羽的额头,在红羽的额头上形成了一团明亮的光圈。

扈安点点头,对笄申说:“此镜乃照魂镜,照于额头处,可将人的灵魂吸引出来。若是有魂之人,额头上会出现一个与其一模一样的小人,今红羽小姐的额头空空如也,说明红羽小姐已无灵魂,医官说的没有错,红羽小姐的确丢掉了灵魂,变成了一个假死人。”

夫人听到扈安如此说,便又哭出了声。

笄申不耐烦地吼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哭一场就能把羽儿的灵魂找回来?”

夫人便不再哭出声,只在一旁低声地啜泣着。

笄申盯着扈安,说:“她的灵魂呢?”

扈安说:“红羽小姐的灵魂被人偷走了,或者说是被人夺走了。”

笄申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低声问道:“是谁?是谁夺走了她的灵魂?”

扈安说:“请卿大夫稍等,待我设一个祭台,一看便知。”说着朝着站立一旁的几名男仆说道:“你们随我来。”

几个人匆匆离去,很快又回来了,扈安手里多了一个大袋子,后面有四名男仆合力抬着一口方形的青铜鼎,这口青铜鼎约有三尺余高,口沿上有两个竖立的直耳,底部矗立着四条柱形足,鼎腹四面上下均铸一半浮雕状兽面图腾,看那图腾,竟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上古四大灵兽。

扈安指挥着四名男仆将青铜鼎置于屋子的正中央,将袋里的十七种有灵性的草木之物倒入青铜鼎内,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引火器物将十七种草木点燃,自青铜鼎内升腾起一股很浓的白色烟雾,在青铜鼎上空形成了一道烟幕,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入鼻芬芳。

扈安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青铜剑,执于右手,将剑身在眼前直立,左手食指与中指二指并立,放于剑柄处。又念了几声咒语,并立的二指快速从剑柄划至剑尖,口中大喝一声:“现。”

青铜鼎上方的烟幕中便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场景:

红羽一个人在房子里来回踱着步,脸上看上去全是委屈。走了好几个来回,突然停下,“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不让我跟姬乘羽来往,我偏不,我现在已经喜欢上他了。”突然傻笑了一下,说:“红羽,你丢不丢人,才见了一面就喜欢上人家了,这要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说到这里,自己就笑出了声,又说:“这可能就是人家说的一见钟情吧!”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红羽,你不是做过一个梦吗?梦见和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在开满鲜花的丛林中幽会,你看到姬乘羽的时候,不正是在一片开满鲜花的丛林里,他也正好穿着白衣吗?”用力点了点头,说:“是了,我梦中的那个白衣少年,一定就是他。”突然回过头来,严肃地说:“姬乘羽,别以为你是天命克女我就就害怕了,告诉你,本小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妖魔鬼怪都不敢到我跟前来。”

“是吗?”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冷笑,这一声冷笑如同来自幽冷的地狱一般阴冷刺骨,令人毛骨悚然。

“谁?是谁在冷笑?”红羽声音颤抖着问道,目光在屋子里找来找去,但是偌大一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你别找了,我只是一个诅咒,一个万年的诅咒。”话音刚落,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团黑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而他的声音也像是从地狱中传上来的,含混不清,阴冷无比。

红羽正要喊人,却听影子说:“我劝你不要喊叫,你若不喊,死的只是你。你若喊了,整个笄府就会成为坟墓。”

红羽伸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巴,再不敢喊叫,双腿一软,差点瘫到在地上,她用力扶着桌子,勉强支撑住身体,问道:“你,你究竟是谁?为何,为何要杀我?”

黑影冷冷地说:“被姬乘羽喜欢的女子,都要受到诅咒,都得死。”

红羽低声问道:“你和姬乘羽有仇吗?”

黑影“嘿嘿”一笑,说:“我只是个诅咒,姬乘羽和谁有仇我不管,也管不着,我只要诅咒他就好了。”

红羽说:“你为什么要诅咒他?”

黑影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为什么要诅咒他?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要诅咒他?我告诉你了,我只是个诅咒。就像一个人拿着剑要杀你,你不问要杀你的人,却问要杀你的剑,剑能知道什么?”

红羽说:“是谁要你诅咒他?”

黑影说:“我讨厌回答问题,我现在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要我诅咒姬乘羽的,一定是一个喜欢他的人,至于那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接到的命令是,诅咒所有被姬乘羽喜欢的人,女人。”

红羽难过地说:“可是姬乘羽根本不喜欢我。”

黑影说:“姬乘羽说他会来找你,我认为便是喜欢你了,所以你得死。”

红羽小声嘟嚷道:“他若是真的喜欢我,死了倒也没遗憾了。”

黑影厉声说道:“你嘟嚷什么?我和你说得太多了,拿命来吧!”说完便朝着红羽扑了过来。

红羽自知必死无疑,心一横,反倒不再害怕,想到与姬乘羽在一起的种种情景,心中竟然升起一丝幸福之感,轻念道:“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随即泪面仰天,闭上眼睛,喃喃地说:“姬乘羽,这一首诗,我读给你,但愿有朝一日,你能知我心。”

黑影冷哼一声,突然膨胀起来,将红羽整个地包裹住,匍一接触,迅即分开,踉跄几步,厉声道:“你身上怎么会有驭灵者的气息?”

红羽本已闭眼等死,听黑影如此问,复又睁开眼睛,看着她。红羽当然不会知道,因为她穿了姬乘羽的熊皮坎肩,并且曾长时间地拿着手里,拥在怀里,贴在脸上,身上才有了驭灵者的浓烈气息,使这个千年诅咒不能取了她的性命。

但是黑影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突然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吸力,红羽的灵魂便出了窍,进了那团黑影之中,而黑影也随之消失了。

“羽儿。”一直流着泪观看的笄夫人见女儿的灵魂被黑影吸走,不由地悲叫了一声。

扈安收了青铜剑,白烟散去。

笄申脸色铁情,问道:“它把红羽的灵魂带到哪里去了?”

扈安摇摇头,说:“不知道。”

笄申又问:“如何救羽儿?”

扈安仍然摇头,说:“暂时无法。”

笄申双目愤火,咬牙切齿地说:“姬乘羽,恨我十六年前未能杀了你,今日竟害到我女儿的头上。”

走到邑宰面前,低声交待了几句,邑宰急匆匆地去了。

姬城之外的丛林,戎大等三人的尸体已经化成了骨灰,戎中原将三人的骨灰分别装进三条裤子里,背在肩上,又将三人的弯刀插在腰上,与巫师冷月一起离去。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十六章 笄申逼宫

16.笄申逼宫

第二天早晨,姬弘刚到宁清殿,便有百司来报,说卿大夫笄申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说有要事相报。

“宣他进来吧!”姬弘说,他一听到笄申有事禀报就有些头疼。卿大夫执世国政,自然事情很多,但笄申的事情好像多的有点离谱,而且爱认死理,如果不能遂了他的意,便要以死直谏,弄得姬弘经常左右为难。但笄申所谏之事,好像就都是为了姬城和百姓,所作所为并逾越法度,姬弘也拿他没有办法,只是盼着他一天能少到宁清殿来,给他些清静。

笄申很快便进来了,快步赶到姬弘面前,跪于地上,大声喊道:“卿大夫笄申向王上问安。”

“起来吧!”姬弘说,“卿大夫一大早的就跑了来,是有什么事要禀报吗?”

笄申却跪着没动,突然间就嚎啕大哭。

这一举动把姬弘吓了一跳,扭头与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巫师虢诺对视了一下,虢诺亦是耸耸肩,表示不明所以。

姬弘听笄申是真的哭了,便问道:“卿大夫如何如此悲伤?”

笄申上身直立,泪水从脸上滚落,悲声说道:“王上可知微臣有一小女,名叫红羽。”

姬弘点头,说:“自然知道,红羽生得天真无邪,古灵精怪,本王甚是喜欢。”

“小女红羽昨夜突然得了失魂症,变成了一个假死人,不通人情,不识亲人,如混沌未开,与初生婴儿毫无二致,笄申心中疼极,不知如何是好?特来请求王上,为微臣作主。”笄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他想起了红羽躺在床上的样子,倒真的是伤心欲绝,所以这一份痛苦和这一脸泪水,倒不是装出来的。

姬弘大吃一惊,绝没想到会发生此事。便问道:“发生如此变故,可知原因?”

笄申说:“昨夜里微臣连夜令术士设坛,焚烧十七种灵性之物,以咒语设法还原当时情景,发现是一个万年诅咒夺走了红羽的灵魂。”

此言一出,就连站在一旁的巫师虢诺都是大吃一惊。以十七种灵性之物辅之于咒语可还原发生于二十四个时辰之内的情景,虢诺自然知道,深知笄申此言非虚。但红羽的灵魂被诅咒带走,则是虢诺没有想到的。

笄申又说道:“那个诅咒多次提到了一个人,言语之中颇多痛恨之意,正是因为被他喜欢,小女才会遭此厄运。还请王上为微臣作主,救我可怜的小女红羽一命。”

姬弘说:“那个人是谁?你尽管说出来,本王一定为你作主。”姬弘不喜欢笄申,但比较喜欢红羽,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经常到宫里来,陪着十四岁的小公主姬闻香玩耍,两个人感情很好,姬弘曾多次见过她。

笄申抬起头来,看着姬弘,说:“便是王上的儿子,昨天回到姬城的姬乘羽。”

“胡说八道。”姬弘闻之气得大声怒骂,“姬乘羽何时与红羽有过接触?”

笄申收起了一脸的悲伤模样,也变得严肃起来,说:“小女先前曾说,昨日上午,在城外丛林中见过一个自称是姬乘羽的少年,索要了一件熊皮坎肩,作为回报,在迎宾酒楼请他吃了一顿饭,微臣说的是不是实情,王上把姬乘羽叫来一问便知。”

姬弘想否认姬乘羽回来了,但是听笄申说得如此清晰,想必早已认定姬乘羽回来了,再隐瞒下去也没有用处。朝着百司道:“去华阳宫把姬乘羽叫来。”

趁这个工夫,巫师问道:“你可知诅咒为何没有杀了红羽,却只是取了她的灵魂?”

笄申说:“诅咒本意是要杀了红羽的,但红羽身上有驭灵者的气息,诅咒杀不了她,遂只取了她的灵魂而去。”

巫师又问道:“除了你方才所说的,红羽曾向姬乘羽索要熊皮坎肩,昨日红羽都与哪些人有过近距离的接触,你可知晓?”

笄申说:“除了姬乘羽,便是我与夫人,还有家中仆人。”

巫师点头,若有所思。一个疑问在心中浮现:“难道姬乘羽竟是驭灵者之身?”不过虽有怀疑,但他并未说出口。

百司去了不一会儿,姬乘羽便来了。

姬弘问道:“羽儿,你昨日上午可曾在城外丛林遇见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子?”

“是啊!”姬乘羽干脆地说,“她叫红羽,要走了我的熊皮坎肩,作为回报,在迎宾酒楼听我吃了一顿饭。”咧嘴一笑,说:“她倒是挺大方,把酒楼里最好的饭菜都端上来了,摆了满满一桌子。”

笄申给姬弘叩头,大声说道:“请王上设法救小女一命。”

姬弘脸色铁青,问道:“你要我如何救她?”

笄申说:“十六年前,王上心慈手软,留得姬乘羽一命。今日姬乘羽归来,又将在姬城引起滔天大祸,此子不除,姬城将永无宁日,笄申今为万民苍生请命。”

姬弘气极,气得抬起脚来,想踹他一脚,又硬生生地忍住了,恨恨地说:“我若杀他,必先杀你。”

姬东方于深山老林之中含辛茹苦十六年将姬乘羽扶养长大,作为父亲,他却未能尽上一丝一毫的抚养之责,心中已是深感愧疚。姬乘羽一回来便从杀手之中救下了他,就算是一个外人,尚且要知恩图报,何况是自己的儿子。父子二人团聚尚不足一日,还没有亲热够,如今却被笄申逼迫,要自己再一次杀了亲生儿子,这口气姬弘如何能咽得下。

笄申将头触地,大声说道:“王上若是想要笄申陪着王子一起赴死,微臣绝无二话。微臣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姬城黎民百姓和姬氏千秋大业,此心天地可鉴。”

姬弘从身旁一名殿内护卫的腰际拔出长剑,指着笄申道:“你不是愿意陪着姬乘羽一起死吗,那我就先成全了你。”

笄申抬头看着姬弘,说:“微臣自知今日事情难了,早已命人备下棺材一口,抬于宁清殿外,今日王上若是答应了,微臣便活着坐在棺材里回去,一路上颂扬王上的美德。王上若是不答应,微臣便舍了性命躺在棺材里回去,一路上敞着棺盖,让全城百姓都知道,微臣是为万民请命而死,便请王上给万民一个交待。”笄申说的果绝,姬弘知道,以笄申的性格,这些事他必能做得出来。

姬弘被笄申气得浑身颤抖,说:“笄申,十六年前你带着一众大臣和百姓逼迫本王,今日又抬着一口棺材来逼迫本王,你为何苦苦逼着本王杀了自己的儿子?”

笄申大声说:“王上此言差矣,身为人臣,笄申自然盼王上多子多福,江山千秋万代。笄申要王杀的不是一个王子,而是一个不祥之身。王上十六年前设计令姬东方带子逃走,笄申苟活存命,今日王上若再有此心,笄申就在这宁清殿上自杀,以向万民谢罪。”

笄申把话说绝了,根本没有给姬弘留下回旋余地。姬弘气极而笑,说:“你是一个卿大夫,向万民谢什么罪?”

笄申说:“卿大夫执事国政,自然要为王上着想,为万民着想,姬乘羽乃不祥之身,注定要给姬城带来灭顶之灾。身为卿大夫,明知破解之法,却不得王上允许,实是未能恪尽职守,自然要向王上,向万民以死谢罪。”

姬弘在笄申面前来回踱步,手指着他,说:“笄申啊笄申,你是本王的臣子,却如此逼迫于我,到底是何居心?就不怕我将你碎尸万段?”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来报,王城守将来报,说:“王城之外,集聚数千百姓跪求王上。”

“为何?”姬弘大声问道。

守城将军迟疑片刻,方说:“他们,他们要王上杀了王子,以保姬城永世平安。”

“是微臣让他们来的。”笄申倒是诚实,直接便承认了。

姬弘看着笄申,一字一句地说:“笄申,你这是想谋反吗?”

笄申说:“微臣对王上一片忠心,天地可鉴。为表臣之忠心,保要王上答应杀了姬乘羽,微臣便立即在王上面前自裁,以表臣绝无谋反之心。”

“你自裁吧!”姬弘气极败坏地说,他已经被笄申气得乱了分寸,竟然脱口说了出来。

笄申大声说道:“感谢王上成全,笄申愿吾王纳言求治,政化大行,愿姬国国富民强,千秋昌盛。”说完,自袖子中掏出一把匕首,毫不迟疑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快,众人皆未料到,不由得大惊失色。巫师虢诺大声喊道:“快传医官。”

早有人已经跑去传医官去了。

姬弘心中骇然,问道:“笄申,你为何要自裁?”

笄申嘴角已经流下鲜血,惨然一笑,说:“微臣方才说,只要王上答应斩杀姬乘羽,臣便立即自裁以表绝无谋反之心。既然王上下令让微臣自裁,便是答应了微臣之请求,微臣当然要自裁了。”话说至此,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再不动了。

巫师急忙上前,伸手在他的脖子上试了一下,站起来,对姬弘说:“卿大夫死了。”

姬弘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倒,姬乘羽和巫师赶紧上前扶住。姬弘只觉心中郁闷难当,突然喉咙一热,“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在地上绽放出一朵刺目的血色之花。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十七章 可怜红羽

17.可怜红羽

宁清殿乱了。

笄申已死,匕首刺破的伤口流了一地的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王上姬弘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已经疲软无力。姬乘羽将父王扶着到了床榻之上躺下,数名医官慌慌张张地赶了来,帮他把脉疗伤。

早有女宫把宁清殿的乱象传给了华阳宫的王后姬瑶。

姬瑶听闻顿时脸色大变,心跳加剧,想不到了过去了十六年,笄申还是不肯放过姬乘羽,而且不惜以死相逼。更想不到红羽只不过是和姬乘羽相处了半天的时间,竟然就在当天的夜里被一个影子夺走了灵魂,再一次验证了姬乘羽是天命克女之身的定论。一时全身酸软,竟然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缓了好一会儿,才在两名女护卫的陪同下,急匆匆地赶到宁清殿。

笄申的尸体已经被百司安排人装殓进了他自己带来的棺材里面,送去了笄申府上。另有一些人正在清理地面上的血迹,大殿里面人来人往,个个神色严肃。

那些随着笄申前来逼迫姬弘的官员们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趁着混乱悄悄地溜走了。而司徒、司马、司空、司寇四位姬国重臣却在听到信息后急匆匆地赶来了,问候过王上之后,便到了与巫师虢诺身边,在一起商量着事情。

虢诺悄声问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想必各位都知道了吧?”

巫师一职并不在姬城官职编制之列,虽然没有官阶,但是由于法力高强,深知王上信任,所以身份极其尊贵。

主管治民和掌户籍的司徒管仲谋说道:“已经听闻一二,不知巫师有何计策?”

巫师摇头,说:“卿大夫准确地抓住了王上的一句疏忽之话,瞬间以匕首自杀身亡,已经把事情做绝,令王上再无反驳余地,想要保住姬王子的性命,恐怕是难了。”

主管刑狱诉讼的司寇姬寻说道:“在王城外聚集请命的百姓仍未散去,且有越聚越多之势,怕是要尽快给个答复才行,否则怕受小人利用,借机生乱。”

主管军队的司马姬雄风气呼呼地说:“真是一群不懂情理的蠢才,我派军队去把他们赶走,不走的抓起来关进牢狱。”

主管土地、建筑和田赋的司空毕臼说:“王上向来广施仁政,体恤万民,以军队或者狱吏驱赶聚集请命的百姓,恐怕不得允许。”

姬雄风大声说:“岂能眼看着王子被斩杀?”

管仲谋也说:“王上体恤万民,却换回如此结果,真是令人寒心。”

巫师说:“大家都是姬城重臣,此时切不可慌张,更不可乱发议论,以免被人落了口实,再生事端。大家方才讨论之事,需由王上确定,无论王上做出何种决定,我等均一力执行便是。”

众人也都点头,表示只能如此。

王后姬瑶已经到了姬弘床前,说:“王上,你切不可听那笄申的胡言乱语。”

姬弘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地说:“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自始至终,姬弘都没有看近以咫尺的姬乘羽的一眼,作为父亲,他实在是有愧于自己的儿子,但作为王上,他却无可奈何。

姬瑶着急,说话便失了分寸,说:“谁要杀我羽儿,我便与谁拼命。”

姬弘摇摇头,说:“笄申已经死了,你与谁拼命去?难不成要与围在王城之外的数千百姓拼命不成?”

姬瑶听他如此说,一时也没了主意,说:“王上,你可要想个办法才行。”

姬弘有气无力地说:“笄申若是活着,还有办法。笄申一死,便只有按着他说的去做了。”终于看着姬乘羽,说:“羽儿,父王身为一国之王上,却无力保住你的性命,父王实在有愧。”

姬乘羽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自己兴致冲冲地赶回来看望父亲和母亲,却落得个如此下场,还弄得整个王城一片混乱。不过姬乘羽心地纯朴,为人憨厚,知道父王艰难处境,故意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父王,是笄申以民意逼您,与您无关,我不怪您,只是日后不能在父王和母后尽孝,令羽儿深感不安。”

姬瑶一下子拉住姬乘羽的手,说:“羽儿,母亲这就陪你到深山老林里去,这王城,母亲是一刻也不想待了。”说完,拉着姬乘羽的手便往外走。

“姬瑶。”姬弘吃力地坐起来,“你不要如此任性好不好?你这样做,便是冷了百姓之心,乱了法纪,会彻底毁掉姬国的。”

“我不要这国了,我也不当这王后了,我只要我的羽儿,我们搬出王城还不行吗?”姬瑶哭着说,为了儿子,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王后身份和礼仪了。又拉起姬乘羽的手,说:“羽儿,听母亲的话,我们走。”

姬乘羽却不敢走,无奈地喊了一声:“母后。”

姬瑶不再拉他,却对姬弘说:“笄申说你若不杀羽儿,便以命相抵。今儿我也对你说,你若杀了羽儿,便一起给我收尸吧!”说罢,对姬乘羽说:“羽儿,咱们回华阳宫,就等你父王派兵来抓你好了。”说完,带着姬乘羽回华阳宫去了。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已经无法收拾。

姬弘把一众人等叫到床前,先对司寇毕臼说:“你去王城之外,跟聚集的百姓说,三天之后若是不能治好红羽的失魂之症,便在姬城祭坛斩杀姬乘羽。”

毕臼愣了一下,未动。姬弘说:“赶紧去吧!”毕臼这才去了。

巫师又问巫师:“事情到了这般境地,要救羽儿,唯有先救红羽,红羽生则羽儿生,红羽亡则羽儿亡,请巫师想想办法。”

巫师心中没底,说:“我这就去笄申府上看看。”

姬弘点头,说:“司空,你陪巫师走一趟。”

司空应下,与巫师一起走了。

姬弘又对司徒和司马说:“要想办法安抚百姓的情绪,绝不可引发骚乱,使西戎、北狄趁乱来袭。”

司徒说:“请王上放心,臣等这就去办,绝不让姬城生乱。”

司马也说:“我去布防军队,加强巡逻,以保万无一失。”

二人都去了,姬弘朝着一众医官挥挥手,令他们离去,自己则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巫师与司空二人带着几个随从很快便到了笄申府上。笄申府上已经得知笄申自杀身亡一事,整个笄府乱作一团。主管笄申府上事务的邑宰望楚正安排仆人们准备办理笄申丧葬事宜,而笄夫人以及诸子女们则在屋子里哭泣。

整个笄府唯一还在笑的就是红羽。

红羽此时正坐在花园的一座亭子里,看着池塘埯游动的鱼,似乎被那些彩色的鱼儿吸引,不停地笑。她笑起来还是那么美,却少了一份调皮,多了一些傻气。两名女仆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旁,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掉到了池塘里去。

邑宰亲自迎接了巫师虢诺,与术士扈安一起到了花园。

路上虢诺又问了扈安一些问题,扈安回答的,与笄申在宁清宫所说的一般无二。

到了花园,虢诺停下了,远远地看着红羽,红羽没有注意到来人,依然看着池塘中的鱼儿,神情呆滞,时而傻笑几声。当她不再看鱼儿的时候,就会木然地看着远方,美丽的大眼睛没有一丝灵气,目光散乱。

那个顽皮而可爱的红羽,从她身上彻底地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个没有灵魂的生命,一双茫然无措的脸,一张表情麻木的脸。

邑宰问道:“巫师可有救治之法?”

虢诺摇摇头,说:“夺走红羽灵魂的是一个魔灵,恐怕我们都无能无力。”

“可还有其它办法?”邑宰又问道。

虢诺说:“普天之下能救红羽的,只有云山驭灵者。”

邑宰说:“还请巫师指一条路,我派人去云山找驭灵者来,救了红羽,也便救了姬王子。”

虢诺摇头,说:“近百年以来,秦岭山脉之中妖、魂两族崛起,势力日益强大,驭灵者已是疲于应对,怕是没有心思来管这些小事。更何况云山离此甚远,往返一趟需半月有余,王上只给了三天时间,根本来不及。”突然想起一事,问扈安:“我听卿大夫说,昨夜影子曾说红羽身上有驭灵者的气息?”

扈安点头说:“是,影子的本意是要杀死红羽,因为从红羽身上闻到了驭灵者的气息,红羽才得以留下了一条性命。”

邑宰也说:“我可以做证。”

虢诺问道:“府上可有人知晓红羽昨日都干了些什么,接触了哪些人?”

邑宰朝着前面看护红羽的一名女仆招了招手,那名女仆跑了过来。邑宰问道:“昨日是你一直陪着红羽小姐?”

女仆道:“是。”

邑宰说:“小姐昨天都干了些什么?接触了哪些人?”

女仆说:“小姐先是在城外的小树林里一个人玩,后来遇到了姬乘羽,便一直和他在一起。在迎宾酒楼吃过午饭,回了家,一个人待在房子里,自此再未出门。红羽接触过的,只有老爷、夫人,姬乘羽和我们这些下人。”

邑宰点头,问虢诺:“巫师可还有要问的?”

虢诺摇头,邑宰便对女仆说:“你去吧!”

扈安见虢诺一直在沉思,便问道:“巫师在想什么?是想驭灵者的事吗?”

“我在想,红羽昨日接触过驭灵者,一定就在姬城。但经女仆这么一说,姬城似乎并无此人。”

扈安突然问道:“会不会是姬乘羽?”

巫师摇头,肯定地说:“不会,据我所知,姬乘羽一直与姬东方生活在深山老林里,姬东方临死之时告知了他的身世,所以才回到姬城,他怕是连云山在哪里都不知道。况且,就算姬乘羽是驭灵者之身,也需到云山修炼之后才具备驭灵者的能力,在此之前,与常人无异。”远远地看着红羽,叹了口气,说:“还请扈宰大人多派些人手,在姬城暗地查访驭灵者,若果真能找到他,红羽和姬乘羽便有救了。”又对扈安说:“扈术士,我今夜便在红羽小姐房内设坛,届时请你在旁护法。”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十八章 虢诺追魂

18.虢诺追魂

邑宰派了数十名笄府的家兵和仆人在姬城内寻找驭灵者。

巫师还奏请王上批准,令司徒管仲谋知会姬城各乡的乡良人、姬国各县的县帅一起寻找。并由外事部门向周边的毛国、芮国和扈国发了函告,请他们协助寻找驭灵者。但一直到入夜时分,仍是一无所获。

戌时,夜幕笼罩了姬城,万家灯火亮起,照得姬城的大部分地区如同白昼,一条条灯火通明的街道和街道上如潮的人流,无一不在展示着姬城的繁华与富庶。

笄申府上一片悲凉,大门口、房檐上、长廊边都缠绕和悬挂着白色的绸子和绸花,随风飘摇,像是白色的幽灵在舞动,给笄府平添了一份浓重的悲凉气息。

笄申抬到宁清宫装殓自己遗体的棺材被安放在笄府的会客厅,棺材上面贴着一个大大的奠字,醒目而刺眼。

笄申三个儿子和四个孙子辈的孩子都是身穿重孝跪在棺材前,大儿子笄良正在往一个瓷盆中添加纸钱,纸灰纷纷扬扬,朝着房顶飘了上去。

笄申身为卿大夫,在姬城居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要位置,虽然迂腐呆板不得王上喜欢,但由于其所奏请之事,大多与百姓福祉息息相关,其一心为民的立场和行为,深得百姓拥护和喜欢,无论在朝堂,还是在民间,笄申都有着极高的威信。

笄申因为民请命以死逼谏,王上自然不能冷了官员和百姓的心。虽极不请愿,但下午的时候,还是亲自来笄府吊唁,以褒奖他的功绩。

姬弘一来,那些一直处于观望状态,想来又不敢来的官员和百姓们便都来了,笄申府上一下子从冷冷清清变得非常热闹,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笄申唯一的女儿,也是被他捧为掌上明珠的红羽,此时在两位女仆的陪同下,正待在一所临时安居的房子里发愣,不哭不笑,不叫不闹,像极了一个只会呼吸的机械人。整个笄府,似乎只有她感受不到笄申自杀带来的痛苦和悲伤。

而红羽原来的闺房,已经被虢诺设成了一个法坛。

法坛由六面长方形的青铜镜和一座黑色的方形石头构成,每一面镜子高六尺,宽三尺三,正北面、正东面、正南面各放了两面,只有昨夜里红色影子带着红羽灵魂离去的正西面空着。六面青铜镜已被巫师施以巫术,可放射出极具灵气的光芒。而方形石头则是用一块在秦岭山脉里吸收了日月灵气的千年黑玉雕磨而成,长与高皆为三尺,四面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上古四灵的图腾。六面青铜镜和一块黑玉墩是秦岭山脉诸部落巫师一族中最强大的器具,可以相互配合在六面镜子围成的空间内形成一个灵洞通道,令灵魂在其中行走。

红羽的闺房外已经被王城来的卫兵保护起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而姬雄风和四名王城一等护卫则分列在六面镜子之外,手握剑柄,严阵以待。术士扈安与姬雄风站在一起。

巫师虢诺对姬雄风和扈安说:“我将用六面青铜镜和一尊黑玉礅建立一个灵洞通道,然后令自己的灵魂出窍,沿着昨夜影子离去的方向一路追踪,在此期间,只要有一面青铜镜倾倒,我的灵魂便再不能回来,变成与红羽一样的假死人。”说到这里,双手抱拳,施了一礼,说:“拜托诸位了。”

姬雄风爽快地说:“巫师请放心前去,我定会保护好这六面镜子。我已向王上承诺,若是巫师因为镜子倒了变成假死人,我姬雄风就变成真死人。”

扈安也说:“巫师,我深知其中厉害,绝不会有丝毫大意。”

虢诺微笑着点头,绕过镜子,盘腿端坐于黑玉墩上,双手掌心朝上,放于两条腿之间,双目微闭,口念咒语。

稍顷,黑玉墩四周突然发出一道白光,将虢诺罩在里面,与此同时,从六面青铜镜中同时发出六道白光,与黑玉墩发出的白光汇聚在一起,经黑玉之光折射,向着开口的正西方向射出一柱光的走廊,高六尺,宽三尺三,刚好容下一个人于其中行走,正是虢诺先前说过的灵洞通道。

灵洞通道的光所到之处,万物皆已消失。桌子就像是被硬生生地从中间切开了一样,坚固的墙上似乎多了一个洞,总之,所有的一切都挡住不这一条灵洞通道,它们在这条灵洞通道面前全都遁形了。

忽然,一个影子从虢诺身上站了起来,沿着那条灵洞通道朝着前方走去,影子全身透明,像是由一个个极其微小的透明颗粒组成的,正是虢诺的灵魂。

不过奇怪的是,这个影子只有一只右手,左臂自肩膀处齐齐地不见了。

除了术士扈安,姬雄风及在场的各位卫士均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人的灵魂的样子,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脸的诧异和惊奇。

逼灵魂出窍,并且远距离行走,也只有秦岭山脉诸部落巫师界最强大的巫师虢诺才能做到。但虢诺还是不敢让自己灵魂偏出灵洞通道,灵魂一旦离开灵洞通道,便会瞬间消散,虢诺将和红羽等人一样失去灵魂,变成一个假死人。

虢诺的灵魂沿着那条灵洞通道一直往前走,走出了红羽的闺房,走得再也看不见。

“都给我瞪大眼睛,保护好青铜镜和黑玉墩,等着巫师的灵魂回来。”姬雄风大声吩咐道。

众人均打起十二分精神,如临大敌般地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绝不让任何东西破坏了这个法坛。

灵洞通道一直朝着昨夜里影子和红羽的灵魂离去的方向延伸着,但出了红羽的闺房之后,灵洞通道已不可见。虢诺的灵魂从热衷于夜生活的无数个人身边走过,那些人竟然看不到,也感知不到。

虢诺的灵魂穿过姬城厚重坚固的城墙,穿过原野,走进树木丛生的森林。黑暗的森林中有许多食肉野兽在埋伏着,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等待着猎物上门。虢诺的灵魂从这些凶恶的野兽身边穿过,这些野兽同样看不到他。

能够看到虢诺灵魂的,只有妖魂等族和驭灵者,但这个地方,似乎并没有他们的存在。若是不小心遇上一只坏妖和恶魂,虢诺的灵魂便危险了。

虢诺自然知道他这一次灵魂出行所承受的巨大风险,但是为了王上姬弘,为了姬乘羽,他必须这么做。

不过虢诺也并不是没有防备,他在黑玉墩上留下了一只左手,如果他的灵魂遇到危险,那只左手就会借助黑玉的灵气,将把快速地拉回来。

虢诺的灵魂在灵洞通道中走了一天一夜多的时间,来到了一片森林,森林中盛开着美丽的花,灵魂是闻不到花香的,但是虢诺相信他的周围一定弥漫着浓烈的芳香。

虢诺有一种感应,他走出的距离已经达到了青铜镜和黑玉灵气的极限,接近灵气通道的终点,灵气越来越弱,他若是再继续往前走,哪怕只是多迈出了一小步,都有可能一下子走出灵气通道,再也回不到起点。

而且,他好像也无法再往前走了,因为一道闸门挡住了他。

那道闸门是一道妖气,一道强烈的妖气,灵洞通道末端的灵气与这道妖气相比实在是太弱了,根本无法冲破它。就在此时,虢诺的面前出现了一只肥胖的熊猫,笑呵呵地看着他,看上去并不凶恶。

“虢诺。”熊猫竟然喊出了他的名字,“秦岭山脉人类部落中最强大的一个巫师,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够利用六面青铜镜和一块黑玉的灵气建立灵洞通道,普天之下,人类之中除了驭灵者,也便只有你能做到。”

虢诺问道:“是你带走了红羽的灵魂吗?如果是,请把她交给我,我带她回去。”

熊猫摇头,说:“带走红羽灵魂的是一个千年诅咒。”

虢诺问道:“那是谁的诅咒?因何事而诅咒?”

熊猫说:“你是巫师,自然知道发生在有些人身上的有些事,是前世早已注定的,你非当事之人,管不了其中之事,所以你不必知道那是谁的诅咒,也不必知道因何事而生诅咒。你只需设法保住姬乘羽的性命,日后一切事情由他自行了断。”

虢诺心中顿时明白了,便不再多问,只说:“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熊猫说:“可以。”

虢诺说:“把红羽的灵魂保护起来,不要烟消云散,让远在姬城的红羽,安然地活完这一生。”

熊猫说:“一个假死人,有意义吗?”

虢诺说:“活着总比死了好。”

熊猫想了一下,说:“我会试一试。如果红羽一直活着,说明我做到了,如果红羽突然死了,说明我没有办到,你不可怪我。”

虢诺朝着熊猫鞠了一躬,说:“虢诺谢过了。”

熊猫说:“赶紧回去吧!青铜镜和黑玉的灵洞通道已经到了终点,你再多往前走一步,便再无回头路。而且灵洞通道的灵气即将耗尽,你若不赶紧往回去,一旦灵气耗尽,通道消失,你便再也回不去了。”

虢诺说:“多谢提醒,我这就回去。”

虢诺说完,转身就往回走。走不多远,虢诺突然感应到了一个巨大的危险,这个危险不是来自后面的熊猫,而是来自于灵洞通道的前方。

那是一股极强的妖气,已经逼近了笄申的法坛。虢诺心中大惊。就算姬雄风和四位一等护卫武功再高,他们毕竟是人,人是打不过妖的,他们手中的利剑也杀不死妖,虽然为了预防万一,专门安排术士扈安协助护法,但他不一定有战胜妖的能力。

虢诺留在法坛上的左手也感应到了危险的来临,迅速伸了过来,一下子便抓住了他,以极快的速度把他往回拖,但这需要一点时间。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十九章 鼠妖捣乱

19.鼠妖捣乱

虢诺感应到的危险来自三只鼠妖,一个叫黑哥,一个叫红姐,一个叫白妹,正是姬乘羽在破庙中遇到的三只鼠妖其中的两只。

看来她们并没有听从姬乘羽的劝告,还是来了。

自从姬乘羽跑了并提出警告之后,关于还去不去姬城这个问题,三只妖商议了很长时间,最后决定还是要去一趟。姬城之内数量庞大的黄金对三只妖的诱惑是巨大的,值得冒一次险。

三只妖于酉时到达姬城之外,天还没黑,姬城城门仍然有很多人进进出出,城外的田里甚至还有老百姓在干活。

红姐远远地指着姬城城墙上的一尊盘古神像,说:“黑哥,城墙上那尊神像能够感应到化身成原形的妖和妖力,所以你不能进去,就在外面等我们。”又对白妹说:“白妹,我们进去以后,在没有到达金店之前,绝不可动用妖力,一旦被神像发现,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不过等到了金店就不用怕了,黄金发出的光气能够阻止妖气外散,也能够阻止神力进入,神像发现不了我们。”

白妹说:“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和平城里那些店铺的老板非得用黄金做买卖。”

黑哥说:“它们用黄金制作成黄金甲,抵抗外来的力量。红姐,白妹,这次就有劳你们了,我在外面接应你们。”

红姐和白妹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两只妖到处转悠,终于找到了一家黄金店,那是姬城最大的一家黄金店。两只妖进了黄金店,装模作样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由于金店里人很多,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她们。

柜台上并没有多少黄金,白妹不由得有些失望,小声说:“姐姐,这是什么狗屁黄金店,就这么点黄金,还好意思说是姬城第一,我们去别的店铺看看吧!”

红姐说:“你知道什么,黄金平时都是藏在金库里,有交易的时候才会取出来。”

白妹说:“金库在哪里我们不知道啊!”

红姐瞪了她一眼,说:“你能不能少说几句,万一被人听见,加强了守卫,我们这一趟就白来了。”

白妹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说:“你要是不说,我都忘了自己是小偷了。”

红姐说:“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省得被人发现了。”

两只妖到了一处黑暗的角落,变回了老鼠的原形,爬到了房梁上,静静地等丰金店打烊。

很快便到了亥时,伙计们关上店铺的大门,老板开始盘点当日的收益,吩咐三个伙计将柜台上的黄金送回金库。

两只妖沿着房梁赶紧追随在三个伙计的后面,一直跟到金库,躲在房梁上不动弹。

等了很长时间,伙计也没有从金店中出来,白妹忍不住,轻声喊道:“姐姐。”

红姐扭头瞪了她一眼,说:“别吭声。”

三个伙计走了,院子里再也没有动静,两只妖才行动起来,从金库墙上的一个小孔里钻了进去,变身成人。

金库里一排一排的架子上全都堆满了黄金,两只妖万分惊喜。白妹高兴地说:“姐姐,这么多黄金,足够我们买一大堆人皮面JU,一大堆妖灵翅,一大堆吃的,哈哈,我们成大富翁了,再也不用过穷日子了。”

红姐赶紧提醒她,说:“你小点声,我们是来偷东西的,又不是来送东西的。”

白妹伸了伸舌头,说:“我一高兴,又忘了。”

红姐说:“赶紧装。”

两只妖撑开口袋,把黄金往里装。她们太贪心了,竟然把两个口袋都装满了。白妹用力提了一下口袋,说:“姐姐,太重了,怕是爬不上城墙了。”

红姐说:“来一回不容易,当然要装满,爬不上城墙我们就变回原形,从墙洞里钻出去,赶紧走。”

两只妖背上有一个大口袋,不能从墙上的小孔出去,红姐朝着金库大门上面的铜锁吹了口气,铜锁便掉到了地上。两只妖小心地拉开金库的大门,刚一探头,便被守卫看见了,喊了起来。

白妹喊道:“姐姐,我们被发现了,把他们都杀了算了。”

红姐说:“别耽误时间,赶紧跑。等会儿虢诺来了,我们就死定了。”

两只妖背起口袋便跑,虽然袋子中的黄金发出的光气可以很好地保护她们不让神像发现,她们也可以使用妖力快速奔跑,可是装满了黄金的口袋实在是太重了,影响了她们奔跑的速度。

白妹说:“太沉了,我被压得喘不动气了。”

红姐不理会她的喊叫,在前面一直朝着城墙的方向奔跑,只要跑到城墙下面找个下水道钻出去,与守在外面的黑哥会合,逃到森林里去,人类便再也追不上了。

巡夜的士兵接到了禀报,抄近路封住了两只妖逃跑的道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两只妖一着急,见旁边一户人家的大门开着,便钻进了进去。

进了院子,见到处都挂着白色的绸花,白妹气喘吁吁说:“姐姐,这家好像死了人。”

红姐气得说:“你能不能少操点心?絮絮叨叨的累不累?”

两只妖进的这一户人家,正是笄申府上。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上,但是为笄申守夜的笄良仍然不有睡,安放笄申棺材的大厅大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门前还站着四名仆人。

两只妖不敢往有灯光的地方跑,一进大门便沿着右侧的一条小道朝着后面跑了过去。追赶的人群和士兵见是笄申府上,不敢贸然进去,领队的士兵进去禀报,很快就回来了,告诉大家:“良人不允许我们进去,害怕打扰了卿大夫的清静。”

众人听他如此说,自然不敢强行进入笄府,虽然卿大夫笄申已经死了,但他的大儿子是姬城的良人,是掌管一城政务的最大的官,二儿子笄贤和三儿子笄忠也都在军队谋职,权力都很大。

“那怎么办?”金店的老板带着哭音地说。

两只妖太贪心了,拿走了金库里几乎全部黄金,如果追不回来,他只有跳楼这一条路可走了。

士兵领队说:“大家分开,把笄府包围起来,只要一看到那两个小偷出来,就大声喊叫,我们一起围过去把她们抓了。”

众人听命,便四散开来,沿着笄府每隔数丈站一人,严密监视,一旦有人翻墙出来,便大声喊叫。

两只妖穿过幽静的花园,一路往前走。

白妹刚说了一声:“姐姐,这里面好像没有人。”却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六名士兵竟然如鬼魅一般地把她们两个包围了起来。其中一个士兵低声吼道:“你们是谁,报上名来?”

白妹说:“姐姐,他们是人还是鬼?怎么这么快?”

红姐见自己和妹妹已经被人包围,跑不掉了,便放下口袋,说:“当然是人,不过他们跑得再快,也没有我们姊妹快。”

白妹提醒她说:“我们背着这么重的袋子,怕是跑不过他们。”

“那就全都杀了。”红姐说。突然窜了起来,伸出两只手,朝着面前的一名士兵抓了过去,十根手指上长长的尖利指甲,狰狞恐怖。

这六个人是姬雄风带来的军队士兵,武功虽然比不上守卫法坛的一等护卫,但也绝非寻常之辈。

那名士兵见红姐朝着自己扑了过来,急忙挥剑,可是红姐的速度太快了,那名士兵刚刚做出反应,红姐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尖利的指甲从他的脸上划过,连皮带肉撕下来一大块,深可见骨,那名士兵顿感剧疼难忍,惨叫了一声,长剑坠地,双手抱住脸部,痛苦地大叫起来。

与此同时白妹也动了,跟红姐一样,一下子便扑到一名士兵面前,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抓掉他脸上的血肉,那名士兵也是扔掉了手中长剑,双手捂脸,不停地惨叫。

剩下的四名士兵面面相觑,不知眼前二人是何方神圣,身影竟然快如鬼魅,一下子便伤了两上弟兄,心中充满了恐惧。

但他们毕竟训练有素,很快便镇定下来,手握长剑,剑尖指向红姐和白妹二妖。红姐和白妹又动了,随着连续四声惨叫,严阵以待的四名士兵脸上的皮肉都被两个妖抓了下来,六名士兵躺在地上,翻滚哀嚎。

红姐把口袋提起来,背到后背上,说:“发什么愣,赶紧走。”

白妹说:“姐姐,又来人了,我们走不了了。”

红姐抬头看,不远处的屋门口不知时出现了两个人,一个威武雄壮,手执宝剑,一个灰衣灰帽,身上到处都是口袋,手里拿着一把青铜镜,正是姬雄风和扈安。二人在屋内听到外面惨叫之声,知是来了强劲的敌人,姬雄风给四位一等护卫交待了一下,与扈安一起出来了。

红姐只得把口袋放下,盯着从屋子里出来的两个人。

扈安冷冷地说:“我当是谁,原来是两只鼠妖。”

“不是两只,是三只。”随着一声喊,从屋顶上跳下来一只鼠妖,人的身体,老鼠的头部,头上长满了黑色的毛。

原来黑哥见红姐和白妹这么长时间都没出来,心中着急,又见城墙上守卫的士兵从定点守卫改成了巡逻,便趁着巡逻的空隙从城墙上爬了进来,听见这边有喊叫声,就赶了过来。

红姐见这个满身是口袋的人一下子就看清了自己的身份,整个姬城之人,恐怕只有巫师虢诺能够做到,不由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遇到什么,整个姬城就怕虢诺一个人,却偏偏就被她们遇上了。

“能够一下子看清我们的身份,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巫师虢诺吧?”红姐问道。

扈安摇摇头说:“我不是虢诺,我是扈安。”

“扈安?”红姐有些吃惊,问道:“你是驭灵者,还是巫师?”妖最怕的就是驭灵者,其次是法力高强的巫师。

扈安仍然摇头,说:“我不是驭灵者,也不是巫师,你可以再猜。”他要尽量拖延一下时间,等到虢诺回来,因为他不敢保证,自己能降得住眼前的三只鼠妖,若是自己被打败了,这里的士兵便只剩下被屠戮的份,一旦她们进入房内破坏了法坛,虢诺就再也回不来了。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二十章 三妖殒命

20.三妖殒命

姬城城墙四周的神像突然发出了尖利的报警声。

红姐看了一眼城墙的方向,朝着白妹笑道:“是黑哥来了。”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尖笑,从屋顶上跳下来一只鼠妖,人的身体,老鼠的头部,头上长满了黑色的毛,正是黑哥。

原来黑哥见红姐和白妹这么长时间都没出来,心中着急,爬上了城墙,打倒了巡逻的士兵,赶了过来。神像虽然向它发起了攻击,射出了灵气之光,却根本伤不了黑哥,说明黑哥的能力已非神像所能应对。

此时,笄申府上的家兵和仆人听到动静,纷纷赶了来,把三只妖团团包围了起来。又在周围都点起了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黑哥见人越聚越多,害怕迟则生变,遂大声说:“红姐,少跟这个人啰嗦,拖延久了虢诺就来了,我们一起上,把他们都解决了,赶紧离开此地。”

扈安右手执一把青铜剑,剑尖向前,指向三只妖。

扈安手中的青铜剑名为斩妖剑,能够刺破低级别的兽妖或树妖的护体妖气,将他们斩杀。

扈安朝前走了几步,姬雄风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扈安说:“请司马后退几步。”

姬雄风站着没动,说:“我为何后退,我要帮你。”

扈安无奈地说:“她们是妖,你手中没有降妖的兵器,破不了他们的护体妖气,帮不了我的。”

姬雄风不情愿地往后退了几步,作为姬城掌管军队的司马,在遇到妖时,竟然比不上一个江湖术士,这让姬雄风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想着以后也要弄把能降妖的剑才行。

三只妖一齐朝着扈安扑了过来,扈安身形快速移动,并刺出手中的青铜剑,躲开了红姐,逼走了白妹,却没有躲开黑哥的利爪,前胸登时被抓去了一块皮肉,血淋淋的,疼得扈安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把手中剑的扔了。

三只妖没给扈安喘息的机会,又朝着他扑了上来。姬雄风见扈安生命危在旦夕,手持宝剑朝着白妹冲了上来,谁知锋利的宝剑竟然破不了白妹的护体的妖气,反被妖气的反弹之力逼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姬雄风的一击虽然没有伤到白妹,却阻止了她攻向扈安。扈安身体横向移动,勉强躲开红姐的一击,然后舞动青铜剑径直刺向黑哥。扈安这一下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他挺剑刺向黑哥,固然能一击奏效,伤到黑哥,但整个后背门户大开,给了红姐一个绝佳的进攻机会。

黑哥躲开了扈安的剑,但扈安却没有躲开红姐的爪。一双利爪从扈安的后背扫过,抓走了一大片皮肉,一股极强的妖气通过皮肤钻进扈安的五脏,扈安顿觉五脏之内如翻江倒海,前冲数步,“哇”地突出一口鲜血。

三只妖见扈安身受重伤,一齐攻了过来,想一击毙命。

一个白影突然朝着三只妖攻击过来。

白影的速度也奇的快,瞬间就朝着三只妖各攻出了一拳,将三只妖逼退数步。

人影没有乘势追击,而是站在原地,笑呵呵地看着三只妖,说:“你们在这里打架,怎么也不叫我?”

原来是姬乘羽,他在宁清殿里听到护卫来向姬弘报告情况,便一路找了过来,没想到来的恰是时候,正好救了扈安和姬雄风。

“是你?”黑哥惊叫出口。

姬乘羽“嘿嘿”一笑,说:“我警告过你们不要来姬城,你们就是不听,看看,这下跑不了了吧?”

红姐见是姬乘羽,娇滴滴地笑了一声,说:“小弟弟,上次在破庙里,被你施计逃走了,害得我们姊妹得了一夜的单相思,今日姐姐要把你抓住带走,回那破庙里好好享用一番。”都什么时候了,红姐竟还有这份心情。

姬乘羽“呵呵”一笑,说:“我可不去破庙了,你们今夜都得留在这里。”

黑玉发出一声尖笑,说:“姬乘羽,凭你一人,就想把我们都留在这里,你真是自不量力,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说着尖叫一声,挥舞着双爪朝着姬乘羽扑了过来。

红姐和白妹则分别攻向了扈安和姬雄风。

三个人与三只妖打在了一起。

扈安由于身受重伤,根本斗不过红姐,看上去已支撑不了多久。姬雄风武功虽高,但手中的剑破不了她的护体妖气,只能以躲闪为主,一开始便落了下风,白妹一双利爪抓向他的脸部,眼看着躲不开,姬乘羽一拳逼开黑哥,冲过来挥拳击退白妹,救下了姬雄风,以一己之力抵住了黑哥和白妹。

姬乘羽在深山老林里与猿妖老猿打十几年的架,能力已是非同小可,但是黑哥的能力显然要比老猿强大的多,再加上一个能力稍弱一些的白妹,姬乘羽一接手便知自己绝非二妖的对手。

周围的笄府家兵和仆人虽多,而且还有姬雄风带来的数十名士兵,但他们见识了三只妖刚才抓烂六名士兵的厉害,心中生出恐惧,不敢上前。

姬雄风朝着士兵大喊了一声:“都愣着干什么?我们一起上,先杀了穿白衣服那只妖。”说着带头冲向了白妹,数十名士兵也都冲了上来,将白妹团团围住,几十把刀剑明晃晃地抵着她。

白妹尖叫一声,全身散发出巨大的妖气,保护身体,挥着爪子朝着对面的几名士兵抓了过去。

士兵的寻常刀剑刺不破白妹的护体妖气,面对抓过来的双爪,只能纷纷躲避。白妹击退众士兵,与黑哥一起攻击姬乘羽。

姬乘羽,左一拳,右一拳,闪挪腾跃,拼命支撑,但败相已显露无疑。

红姐与扈安那边已经分出胜负,红姐的一双利爪从扈安的胸口抓走了两大片皮肉,扈安整个前胸一片血肉模糊,青铜剑“嘡啷”一声掉到地上,自知万难躲过红姐的再次一击,唯有闭目等死。

姬乘羽见扈安生命危在旦夕,心急如焚,突然朝着黑哥和白妹发出了一声巨吼,这一声吼叫像极了猿的吼声,挟着雷霆之势,发出强大的力量,黑哥和白妹也被一声吼叫震退了数步,而在场众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这一声吼叫,姬乘羽是跟老猿学来的。老猿的吼叫响彻山林,令叶落纷飞,百兽闪避。姬乘羽觉得有用,就跟着它学,苦练了几年,竟与老猿不相上下,两人对吼 ,总是分不出胜负。不过这可苦了山林中的野兽们,两人一次对吼下来,几十里范围内绝无野兽停留,周边的树上也是片叶全无。

姬乘羽一声吼叫逼退黑哥和白妹,返身想去救扈安,但已经来不及了,红姐的一双利爪距离扈安的脑袋只有咫尺之遥,姬乘羽即使动作再快,因为离得远,救不了他了。

一道白光闪过,空中突然飞过来一条绳索,如闪电一般飞向红姐,一下子就捆住了红姐攻向扈安的双手,然后如同毒蛇一样迅速爬满了红姐的全身,把红姐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红姐拼命地挣扎,却是越挣扎绳索便捆得越紧,到最后,红姐感到连呼吸都困难了,便不敢再挣扎,惊恐地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一位老人。

这位老人正是巫师虢诺,自从感受到巨大的危险之后,他的灵魂就借助那条左手的力量,在灵洞通道里急速奔行,很快回到了法坛。关闭了灵洞通道,听到了外面打斗激烈,不敢耽搁,直奔外面而来,一出门正看到扈安危在旦夕,便祭出捆妖索,把红姐捆了起来。

虢诺冷冷地说:“这是捆妖索,越挣扎越紧。你的护体妖气已经被它所破,若是不想吃苦,还是不要挣扎的好。”

“捆妖索。”红姐恐惧地重复了一遍,瞪着惊恐的眼睛,说:“你是……你是巫师虢诺?”

老人呵呵一笑,说:“正是。”

红姐一下子便泄了气,这次到姬城来偷黄金,她们最怕的就是碰上巫师虢诺。今夜只所以要速战速决,就是害怕时间拖久了虢诺会赶了来,没想到虢诺还是来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白妹见红姐被捆,仍下姬乘羽径直朝着虢诺冲了过来,虢诺赶紧将手中的巫师剑抛向空中,巫师剑发出一道夺目的灵气光芒,引来城墙四周的神像发出的灵气光芒汇成一道强大的灵力,只见一道白光直刺向白妹,瞬时洞穿白妹的身体,白妹仆身倒地,变成了鼠人的原形。

黑哥眼见红姐被捆,白妹被杀,心中着急,稍一疏忽,胸口上便吃了姬乘羽的一拳,身体顿时被击飞了出去,黑哥借着这一力道,跃上屋顶就想逃跑,虢诺抛出手中的巫师剑,巫师剑再次发出夺目的光芒,与神像射来的光芒汇合,一道白光洞穿了黑哥的身体,黑哥从房顶轰然掉下,挣扎了几下便死了,同样变成了鼠人原型。

唯有被绳索捆住的红姐依然在尖叫着挣扎,见黑哥和白妹瞬间殒命,心中痛极,眼睛里仿佛要喷射出愤怒的火焰。姬雄风见她兀自挣扎个不休,手执宝剑冲过去,一剑便穿透了她的胸膛。

“不可。”虢诺赶紧制止,却来不及了。红姐一双大眼睛怒视着姬雄风,慢慢地断了气,也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红毛鼠人。

“你不该杀她的。”虢诺急得捶胸顿足。他本来想做一件人皮面JU,把红姐变成姬乘羽的样子,再使她不能言语,然后在祭坛上杀了,便可救姬乘羽一命。如今却被姬雄风冲动之下杀了,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一个救姬乘羽的办法便没有了。

姬雄风自然不知道虢诺的良苦用心,大大咧咧地说:“巫师,她的尖叫声太刺耳,杀了便清静了。”

虢诺不再言语,到了扈安面前,问道:“感觉如何?”

邑宰早已找来医官为扈安的伤口敷上了药,好在伤口虽然很深,却未伤及内脏,调养数日便可复原。听虢诺发问,艰难地笑笑,说:“未伤及内腑,没有大碍。巫师法力高强,令扈安佩服,也倍感惭愧。”

虢诺安慰他说:“并非我法力高强,我是借了巫师剑与神像的灵力方能斩杀三妖。若无此法器,我绝非鼠妖的对手,怕是连一只都打不过。”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二十一章 绝命儿歌

20.绝命儿歌

三只可怜的妖都死了,红姐和白妹辛辛苦苦偷来的两大袋黄金至死都没能带出姬城。等笄府里的仆人们将打斗现场收拾好,天已经大亮了。

虢诺回王宫去向姬弘禀报这里发生的一切。

姬乘羽没有走,今天是姬弘规定的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姬乘羽想见红羽最后一面。

姬雄风和邑宰陪着他。笄良和他的两个弟弟都没有来,他们不想看见姬乘羽,也不敢阻止他见自己的妹妹,眼不见心不烦,何况他们还要在前厅为父亲守灵。

红羽醒了,仆人们帮着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一起来到花园。早晨的阳光很温暖,一些娇艳的花朵还羞涩涩地闭合着,没有完全绽放开来,很多叶子上都挂着露珠,晶莹透亮,稍微一碰就会掉落到地上。

红羽坐在池边亭子的长椅上,静静地看着池中的鱼。她很喜欢到这里来看鱼,昨天看了一天,谁都叫不走。那游动的鱼儿好像是她的灵魂,她要好好地看着,不让她飞走了。

姬乘羽走到红羽面前,蹲下来,看着她。红羽仍然看着鱼。

姬乘羽心里很疼也很痛苦,他的脑海里一直是那个坐在树枝上晃悠着双腿的可爱的小女孩,那个说话古灵精怪的调皮的小女孩,那个一心要请她吃饭的倔强的小女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先前那个聪慧伶俐的小女孩与现在这个麻木的、痴呆的、对一切都没有感应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回到了姬城。

姬乘羽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就不应该回姬城,他本来是一个被姬城抛弃的人,本该在山峦丛林中孤独地度过一生,却为什么偏偏要回来?

笄申因他而死,红羽因他而痴,两条性命,一个原本幸福而完整的家庭就这么碎了。

姬乘羽突然觉得他真的很该死,他是个杀人凶手,是个十恶不赦的刽子手,他无心杀人,却有数十个女孩子因他而死,因他而痴,她们本该拥有花一样的年华,梦幻一样的生活,而现在却都变成了假死人,没有痛苦、没有快乐、没有意识,活着与死亡对她们来说已经毫无二致。

姬乘羽原本对笄申非得逼着父王杀了自己充满了怨恨,甚至对他的死没有丝毫同情,现在突然就不怨了。

笄申做的是对的,因为他一心为民,他不想因为一个人而毁了姬城一城人,哪怕这个人是王子。姬乘羽的心里对笄申充满了尊重,笄申是勇敢的,是真正的君子,而他敢于用自己的死来逼宫,所以他又是无私的。

姬乘羽一直看着红羽,红羽一直看着鱼。

“红羽。”姬乘羽轻声呼唤。红羽还是看着鱼。姬乘羽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她的小手柔若无骨。红羽任由握着手,眼睛还是看着鱼。

姬乘羽的眼睛里突然滚下两滴泪,滑到嘴里,很咸。“我想和你说几句话,你一定能听到,可是你可能理解不了。那天在酒楼上,我把你气哭了,回去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哭,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是喜欢上我了,谢谢你红羽,你是第一个喜欢我的女孩子。明天我就要死了,本来我还对你的父亲充满了怨恨,现在才知道,他是对的,我活着,却让那么多的女孩子死去,我太自私了,我现在想通了,已经不恨他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想在临死之前见你一面,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真的很疼,像是被刀子划开了一样,如果我死上一百次就能换回你的灵魂,我愿意死一百次,如果我死上一千次才能换回你的灵魂,我愿意死一千次,总之,只要能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让我做什么都行。”红羽仍然看着池中的鱼,或许,或许她并不是在看鱼,只是她的目光定格在那里而已。

“红羽,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回到酒楼,我一定不会再让你流着眼泪走,我会跟你说一句,我喜欢你。”姬乘羽在红羽的手背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说:“红羽,我走了。”

姬乘羽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再不敢回头。

在走到安放笄申棺材的大厅时,他停了下来,稍顷,转身走了进去。笄良兄弟三人冷眼相对,默默无语。姬乘羽径直来到笄申的棺材前,跪下,磕了三个头,起立,往外走。

留下笄良兄弟三人跪在棺材旁边,目瞪口呆。

出了笄府,姬乘羽径直回宫,在经过一条小巷时,他突然听到几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边玩边唱儿歌:“一个坏蛋叫承羽,天命孤独专克女,天生神力会猿叫,原来他是一只妖。”

姬乘羽心中一惊,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紧跟在后面的姬雄风赶紧上前,说:“去去去,谁让你们在这里乱唱的?赶紧走,以后不许唱了,听到没有?”

姬乘羽苦笑,说:“司马,你管得了这几个孩子,能管得了全姬城的孩子吗?”

姬雄风气愤地说:“真是该死,王子放心,我一定会把那些幕后之人查出来,敢诬蔑王子,是死罪,老老实实伏法还罢了,若是胆敢反抗,我便一剑一个把他们都砍了。”

姬乘羽不再言语,快步往前走。这个本来无比亲切的姬城,现在突然是如此地令人恐惧,姬乘羽甚至听到满城的小孩子都在唱这首儿哥:一个坏蛋叫承羽,天命孤独专克女,天生神力会猿叫,原来他是一只妖。

姬乘羽逃也似的回到华阳宫,巫师虢诺也在,姬弘和王后显然已经听完了虢诺的禀报,都是愁眉苦脸。姬乘羽突然觉得,这华阳宫竟然是他的唯一一片净土。

姬乘羽径直来到父亲和母亲面前,跪下,说:“父王、母后,我想通了一件事。”

姬瑶见姬乘羽一进门就跪下,且面色严肃,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上前拉姬乘羽,说:“羽儿,有什么话起来说。”

姬乘羽坚决地说:“请母后让我跪着说完。”姬瑶无奈,只得任由他跪着。

“已经有很多女孩子因我而死了,我如果还想争取活下去,会有更多的女孩子受到伤害,那我就是太自私了,根本不配做姬国王上的儿子。笄申是对的,他以死证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姬城,为了姬城的黎民百姓,他勇敢,而且无私无畏,请父王和母后不要怨恨他,要善待他的家人。我不知道十六年前的那些女孩子到底怎么样了,但我看到了红羽,她没有痛苦、没有快乐,麻木不仁,生与死对她已经没有分别,是我害了她。”姬乘羽看着父王,说:“父王,我是姬城王上的儿子,当有王子的勇敢和决断,如果自觉求死,反倒是维护了王宫的尊严,所以我该死,请父王成全。”

“羽儿。”姬瑶惊叫一声,说:“你不许胡说,我不许你求死。”

姬雄风说:“王上,微臣陪王子从笄府回来时,听到孩子们在唱一首儿歌。”

姬弘问道:“什么儿歌?”

姬雄风显然有些难为情,竟开不了口。

姬乘羽说:“司马不必为难,我来说好了。那首儿歌便是:一个坏蛋叫承羽,天命孤独专克女,天生神力会猿叫,原来他是一只妖。”

姬弘腾地从椅上站起来,大声说道:“什么会猿叫,什么一只妖。这是诬蔑,简直欺人太甚。”指着姬雄风,几乎是吼叫着说:“姬雄风,你现在就去给我查,还有你,姬寻,你们一起查,看看到底谁是幕后主使,你们把他带到这里来,我要好好看看他,问问他。”

二位大臣正要离去。

“父王,你是要搞得民怨沸腾吗?”姬乘羽突然大声说道。“父王,我没有回来之前,姬城是个和谐之城,只是因为我回来,一切都乱了,所以罪责不在笄申,不在教唱儿歌的人,更不在黎民百姓,而是在我,只有我死了,一切才会安静下来。”

姬弘跌坐在椅子上,无力地说:“难道我就要顺应这该死的民情,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杀了吗?”

姬乘羽说:“父王、母后,我知您心中痛苦,但我这次回来,能够见到父王、母后的样子,听到父王、母后的话语,心里已经很知足了。姬东方爷爷曾经教导我,人固有一死,但要死得其所。我今日之死,是为姬城黎民百姓不再遭难,是为父王、母后尊严不受损毁,我心中无憾。而且,我有点想姬东方爷爷了,只求父王一件事,我死后,请父王将我与姬东方爷爷埋在一起,我怕他一个人孤单。”

“儿啊!”姬瑶扑过来,抱住姬乘羽的头,哭着说:“你这一番话,就像是刀子一样刺进了母亲的心里,你贵为一国王子,却为躲避谣言迫害,一去十六年,在那深山老林里,妖魔环伺,野兽横行,没有衣穿,没有饭吃,你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母亲连想都想不出来,而今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回到姬城,可刚一回来,便又要死于父母和姬城百姓之手,我可怜的羽儿啊!你若求死,要母亲如何再活?”

在场众臣和宫人护卫,都神色黯然,几位宫女躲在后面偷偷地流眼泪。母子生死离别,令人目不忍视,耳不忍听,哭不忍闻。

姬乘羽伏下身去,给父王和母后各磕了三个响头,说:“父王、母后多多保重,我这便去姬城祭坛了。”说完站起来,不理父王喊叫,不闻母后悲哭,毅然决然地走出王宫,朝着远处那座祭坛走去。

王后姬瑶昏倒在地,任百呼千唤,始终不醒。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二十二章 琼台忏悔

22.琼台忏悔

姬城祭坛名叫琼台,在王城以东,距王城约二里之遥。再往东便是一片树林,树林的尽头就是城墙。

琼台是姬城王上带领百姓祭祀神灵,祈求庇佑的建筑,呈四方形,里面以硬土堆彻,外面贴上方形石板,底宽顶窄,底宽九九八十一尺,高五丈,分五层,每层高一丈,自下以上以青、红、黄、白、黑涂色。琼台低部正中间树立一块白玉石墙,上书两个大字:琼台祭坛,石墙前立一只长方形巨大青铜鼎,鼎内有专人借香,长年香烟袅袅。琼台低部两侧各立一四灵雕塑,雕塑高一丈,左侧为青龙,右侧为白虎。琼台顶部亦呈四方形,宽九尺,硬土夯筑,上铺黑石,中间立一巨大的盘古开天像,石像为墨玉材质,高三丈,左右亦分别立一四灵雕塑,高一丈,左侧为朱雀,右侧为玄武。琼台正面两侧插着两排旗子,红黄相间,迎风飘扬。

琼台是整个姬城,甚至是姬国最为神圣的地方,每逢重要节日,姬弘都要带着卿大夫、四公、县帅、乡良人等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在这里祭祀天地,祈求护佑。

姬乘羽一路朝着祭坛走来,步履坚定而沉稳。

一个人如果看透了生死,便不会再对死感到恐惧,姬乘羽只有十六岁,死对于他并不是一种解脱,但他的死却可以给姬城的百姓、给十六年前因他而变成假死人至今生死不明的女孩子们、对红羽、对笄申都是一个交待。

姬乘羽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他觉得自己应该给她们一个交待。这个交待在十六年前就该给了,拖了这十六年,让他有机会长大,看一眼五彩缤纷的山峦丛林,绿树红花,繁华城市,还有幸得到了红羽的喜欢,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姬乘羽唯一感到难过的是,他是这个国家、这座城市的敌人,在一片骂声中死去,注定留下一身骂名,这一身骂名不会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而是会留传很长一段时间。在多少年后,人们提起他来,都会诅咒他,唾弃他,痛恨他。

姬乘羽觉得这对自己不公平的,他无法不让自己出生,也无法在懂事之前,决定任何事情。如果他有先知,并且拥有超能力,他发誓绝不会让自己降生,绝不会害了那些女孩子,不会害了红羽。而今,他却要为自己无法决定的事情背上一身数世的骂名,正如那首儿歌一样,莫名其妙地成为一只妖,莫名其妙地变成一座城市的坏人。

姬乘羽走到了祭坛前,仰头看着高高的祭坛,这是他第一次来,而第一次来这里,却是为了结束一个年轻的生命。

风很大,琼台两侧的黄红双色彩旗迎风呼啦啦地响,像是一个怪物在吼叫。

姬乘羽觉得那是招唤他的声音。

姬乘羽在雕刻着“琼台”二字的汉白玉石墙前停下,石墙前的青铜鼎里冒出袅袅香烟,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一个跛腿老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的右腿好像受过极重的伤,走起路来显得很艰难。

“你是姬王子吗?”老人到了跟前问道。

“我是姬乘羽。”姬乘羽如实答道。

老人抬头朝着琼台顶上看看,说:“祭坛上从来没有杀过人,你是第一个。”

姬乘羽倒是没想到,问道:“杀人都是在哪里?”

老人“呵呵”一笑,说:“杀人有刑场,这里是祭坛,是拜祭先人和祭祀神灵的地方,是一片圣地,一片净土。”

姬乘羽沉思许久,问道:“为什么在这里杀我?”

老人说:“在这里杀你,是祈求神灵消了你的诅咒,护佑姬国的黎民百姓。”

姬乘羽心中黯然,说:“我的血会不会玷污了这个地方?”

“不会。”老人坚决地说,“姬国王子的血是纯净而高贵的。”

姬乘羽有些伤感地说:“我天命克女,许多女孩子因我而死,百姓们都说我是一只妖。”

老人不置可否地说:“妖也有好妖,何况你不是妖。我也听到了那首传唱的儿歌:一个坏蛋叫承羽,天命孤独专克女,天生神力会猿叫,原来他是一只妖。是吧?就是这首儿歌,听起来很有意思,对于你,却是一首绝命儿歌,它是刀,可以杀人。”

姬乘羽无奈地说:“人固有一死,我不怕死。我绝无害人之心,却成了姬城的坏人,心里难过。”

老人说:“我从二十岁开始杀人,杀了整整二十年,这些人当中有好人,也有坏人。可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真能分得清吗?在姬雄风之前,我是姬国的司马,为了姬国征战四方,护佑百姓平安,我是好人吗?对姬国百姓来说,也许是的。可我的手上沾满了异族族人的鲜血,正是因为我,无数的生命灰飞烟灭,无数的家族支离破散,无数的孩子无家可归,无数的老人倒毙荒野,他们哪个不是带着对我的诅咒活着或者死去。”说到这里,一双混浊的老眼看着姬乘羽,说:“王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姬乘羽摇头,说:“我不明白。”

老人淡然地笑笑,说:“在姬城,有人说你是好人,因为你在笄申府上杀了三只妖,救了很多人。有人说你是坏人,因为一些谣言,一些传说。你堵不住别人的嘴,也改变不了别人的心,就让他们去说好了,不必在乎太多的。只是你无反抗之心,却一心求死,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姬乘羽无奈地说:“我如果反抗?卿大夫笄申在宁清宫自杀,以死逼谏。数十位大臣冷眼旁观,一旦父王的决定不遂心意,便会再生事端。成千上万的百姓在王城外聚集,以骚乱威胁。巫师虢诺冒死去寻找红羽的灵魂,却空手而回。西戎、北狄对姬国虎视眈眈,一旦姬城混乱,必来攻城,那时姬国将面临灭国之灾。老人家,我如何反抗?”

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时也显得无奈,说:“王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胸,实在令我这个老家伙汗颜。”

姬乘羽说:“我愿一死化解恩怨,唯一不能释怀的是,我无愧于心,却要留下身后骂名。”

老人看着琼台上面的盘古神像,说:“我从四十岁守祭坛,而今整整三十年,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死一场空,就算灵魂不散,但那灵魂已不是你,你不记得过去的事,不记得过去的人,你想得到的再也得不到,你想抛弃的再也抛弃不了,这世间的一切,都已与你无关。”老人似乎把要说的话说完了,转身便往回走,走了几步又说:“你心里若还有牵缠,便去对着盘古大神的神像说一说吧!不过我若是你,我心里只有委屈,绝无忏悔。”说完,再不言语,径直走了。

老人的话像是在姬乘羽的心里开了一扇窗,透进了一丝光亮,使他被愧疚压迫的心,感到了一丝轻松。而深埋心里的委屈,也似乎稍稍散了一些。

姬乘羽沿着中间的台阶拾级而上,一直走到盘古的巨像下面,抬头看着盘古。

盘古是华夏民族传说中的一个伟大的神灵,相传在天地还没有开辟以前,宇宙就像是一个鸡蛋一样混沌一团。巨人盘古在这个大鸡蛋中一直酣睡了18000年,当他醒来后,用斧头将鸡蛋劈开了,盘古头上的一半化为气体,不断上升,变成了天。盘古脚下的一半不断加厚,就成了地。盘古死后,他的左眼变成了太阳,右眼变成了月亮,头发和胡须变成了夜空的星星,身体变成了东、西、南、北四极和雄的三山五岳,血液变成了江河,牙齿、骨骼和骨髓变成了地下的矿藏,皮肤和汗毛变成了大地上的草木,汗水变成了雨露,于是天地变诞生了。

姬城供奉盘古神像,姬东方自然和姬乘羽说过盘古的故事。第一次站在盘古巨像的面前,姬乘羽觉得盘古真的好高大,高大并不仅仅是因为盘古的石像,而是听了姬东方的故事后,盘古就一直活在他的心里,盘古在他的心里是高大。

姬乘羽想,自己若是能在琼台上死去,便是死在了盘古的怀抱里,那自己的身体会不会也能像盘古那样,化作江河湖海,化作山峦丛林,化作雨露春风,他虽然死了,但他的精神却无处在在。

姬乘羽双手合十,朝着盘古的神像跪拜,口中说:“盘古大神,自我出生之日起,数十位女孩子便因我失去灵魂,成了假死人。姬东方爷爷带着我离开王宫潜入山林,一生吃尽辛苦,老死异乡。笄申一家因我支离破碎,笄申身死红羽失魂。父王被臣子和百姓们逼宫,口吐鲜血。母后心中痛苦,整日以泪洗面。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所以我该死。但是,天地可鉴,诸事皆发生在我懵懂和无知之时,我无心于此,也于力改变,而今唯求一死,以了了这一段恩怨,还姬城平静。盘古大神,请你收了我这躯体,我愿随你化作江河湖海,山峦丛林,雨露春风,日月星辰,照亮这阴霾的天空,护佑这一方土地,让我的父王和母后永世得到百姓的爱戴,让姬国千秋万代,让百姓幸福安康。”话说完,连叩三个头。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笑,姬乘羽猛然回头,竟然是老猿,正站在那里,咧着一张大嘴,肩膀一耸一耸的,露出经典的坏笑。肩上还横跨着一个小破包,看上非常滑稽。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二十三章 老猿替死

23.老猿替死

临死之前见到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老猿,姬乘羽感到无比惊喜,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伸出双臂,朝着老猿奔过来,说:“临死之前见你一面,我得好好抱你一下。”

“行,抱就抱。”老猿干脆地说,两个家伙紧紧地抱在一起。姬乘羽抱得很紧,久久不松,心中满是亲切,老猿用力把他推开,说:“抱一下就行了,还没完没了了。”

姬乘羽嘴巴也不饶人,说:“好,你现在不让我抱,以后再也不抱了。”其实这句话倒是实话,明天他就死了,想抱也没有机会了。

老猿也不是省油的灯,说:“不抱就不抱,谁还稀罕你了?”

姬乘羽叹了口气,说:“老猿,你的嘴巴还是不饶人。”

老猿“嘿嘿”一笑,阴谋得逞一般,说:“害怕我了吧!谁让你从来不饶我?”

“言归正传。”姬乘羽说。

老猿问道:“言归正传是什么意思?”

姬乘羽愣了一下,“哈哈”一笑,说:“老猿,你不是牛皮的很嘛?还有不懂的话?”

“有,当然有。”老猿倒是承认,说:“你们人类的词语太多,都是自己创造的,我老猿如何能懂?”

姬乘羽说:“言归正传就是说正事的意思,正事你懂不懂?”

老猿使劲点头,说:“正事我懂,你说我听。”

姬乘羽说:“老猿,你不好好在山里待着,帮我守着爷爷的坟,跑到这里干什么?”

老猿咧嘴一笑,说:“你都快死了,还不许我来看你一下?”

姬乘羽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快要死了?”

老猿拍拍胸膛,说:“你是生死兄弟,这里,感应得到。”

姬乘羽的眼睛实然就湿了,普天之下,能够有这种感应的,恐怕也只有老猿了。

“嗨,不许哭啊!”老猿没心没肺地说:“我老猿大老远的跑来可不是看你哭的。”

姬乘羽快速抹一把眼睛,说:“我哭了吗?我才没哭呢!想让我在你面前哭,门儿都没有。”

老猿“嘿嘿”一笑,说:“你在我老猿面前从来不说实话。我就当你是风大把沙子吹进眼睛了。”

姬乘羽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老猿,你来了,爷爷的坟怎么办?”

“放心。”老猿坚决地说,“我叫了几只小猿日夜不离地看着,保证没事,你就放心好了。”

姬乘羽盯着老猿看。老猿被他盯着心里发毛,赶紧说:“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姬乘羽咧嘴一笑,说:“我在路上遇到三只鼠妖,能变人形,会说人话,我现在在想,你老猿会说人话,到底是猿还是妖?”

老猿伸手搔搔头皮,说:“我也搞不懂自己是猿还是妖,不过就算是妖,也是只猿妖,本色没变,是吧?”

姬乘羽说:“那倒是,你不偷不抢不害人,就算是妖,也是只好妖。所以不论你是猿还是妖,都是我的生死兄弟。”

老猿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从肩上取下破布包,从里面取出一张人皮面JU,说:“妖要想变成人形,得去和平城买一件人皮面JU才行,来这里之前,我去了一趟和平城,定制了这件人皮面JU,没想到和平城的东西如此贵,一件人皮面JU就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

姬乘羽惊喜地听着老猿在那里絮叨,又见他果然拿出一件人皮面JU,便说道:“老猿,你快把人皮面JU戴上,让我看看你变成人的样子。”

老猿嘟嚷道:“我老猿可是一点都不喜欢人的样子,做猿多高大威武。”

“呸。”姬乘羽呸了他一声,说:“你这个家伙就是这么个缺点,不能说你好,一说你好就飘起来了,小心哪天飘到天上去。”

老猿咧嘴一笑,说:“我老猿哪天要是飘到天上去,你就追不上我了,我们岂不是终于可以分出输赢了。”

姬乘羽看着老猿慢腾腾的样子,说:“老猿,你快点,我急着想看你变成人的样子。”

老猿仍然慢腾腾地,很小心的样子,嘟嚷说:“不能急,这件人皮面JU很贵的,弄坏了就再也没有了。”

这么说着,终于把人皮面JU整理好了,往自己身上一套,老猿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人。

姬乘羽瞬间便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猿穿上人皮面JU,竟然变成了他,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姬乘羽。

“你?”姬乘羽眼睛瞪得老大,说:“你怎么变成了我?”

老猿看着姬乘羽惊讶的样子,“嘿嘿”笑着说:“你这么惊讶说明了两点,一是我对你的记忆和描述非常准确,丝毫不差。二是那只做人皮面JU的妖的确厉害,竟然能按着我的描述做得一模一样。”说以这里,故意模仿姬乘羽的语气和表情,说:“你怎么变成了我?”说完自己忍不住“哈哈”一笑。

姬乘羽看着,不由地大声说:“太像了,语气、表情、神态,简直一模一样。”兴奋地指着老猿,说:“老猿,我可要告诉你,你变成我的样子是要收费的,很贵的啊!”

老猿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说:“没钱了,攒的钱全都买了人皮面JU了,一丁点都没有了。再说了,我以后也不需要钱了。”

“为什么?”姬乘羽问道。

老猿看着姬乘羽,说:“因为我明天就死了,既然死了当然就用不着钱了。”

姬乘羽吃了一惊,说:“你明天怎么会死?谁要杀你。”突然哈哈一笑,说:“倒是有意思,明天我死你也死,生死兄弟这回死到一起了,行,等到了另一个地方,我们还做兄弟,还在一起玩耍。”

“不。”老猿严肃地看着姬乘羽,坚决地说:“明天,我死,你不死。”

姬乘羽愣了一下,却在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老猿要去和平城定制一件人皮面JU,变成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原来它想替自己赴死。

姬乘羽不敢相信地看着老猿,说:“你是说,你准备替我去死?”

老猿“嘿嘿“一笑,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好不好?弄得我以为自己是个怪物。”把胸膛用力挺了挺,大声说:“我当然是在来替你死的,要不大老远的跑来干什么?我可不想为了看你一眼费上这么多力气。”

“你走。”姬乘羽指着琼台下方,大声说:“你赶紧走,回去看好爷爷的坟,我的事自有我自己来解决,你如何能替我死?”

老猿不走,大声说:“你是我的生死兄弟,我为何不能替你死?”

姬乘羽心中万分感动,一颗心被温暖得像是晒了火热的太阳,但他绝不会让老猿替他去死,这是他做人的原则问题。语气坚决地说:“老猿,你替不了我的。害死那些女孩子的人是我,不是你。姬城老百姓要杀的是我,也不是你。”

老猿用力拍拍胸膛,说:“我现在和你一模一样,谁能看得出来?我替你死了,你去做你的事。”

姬乘羽说:“老猿,若是你替我死了,我会比现在痛苦一千倍,一万倍,我会生不如死。所以,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回到森林里去。”

“我不走。”老猿赌气地说,“我既然来了,就绝不回去。要不我们再比一场,谁赢了就由谁来做决定,好不好。”

“不好。”姬乘羽断然拒绝。

老猿有些委屈地说:“我还没说怎么比,你就拒绝了。”

姬乘羽说:“我绝不会和你比的。老猿,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这件事你顶替不了我,听我的话,赶紧回去吧!我不想让你看着我死,我怕你会难过。”

老猿“哇”地一声哭了,眼泪哗哗的,两只手在脸上胡乱地抹。

姬乘羽笑,说:“老猿,你说过绝不会在我面前哭的。”

老猿说:“我就哭,你能把我怎么样?你也说不在我面前哭,还不是一样经常哭。”

从琼台下方上来一个人,柱着一根黑色的法杖,正是巫师虢诺。虢诺径直来到琼台顶端,笑呵呵地说:“怪不得我总觉得王子身上有一股妖气,原来是与一只猿妖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成了生死兄弟。”

老猿有些莫名其妙,说:“我真的是妖吗?”

虢诺说:“当然是妖,如果不是妖,怎能穿戴人皮面JU变成人形?不过你是一只善良的妖,正直的妖。所以我许你进了姬城,而没让神像斩杀你。”

姬乘羽此时也恍然大悟,说:“那日在破庙里遇见三只鼠妖,他们也都说我身上有妖气,原来老猿真的是妖。”突然朝着老猿“哈哈”一笑,说:“老猿,我今生与一只妖做了兄弟,更是不虚此生啦!”

虢诺说:“王子,你死不了了。”

姬乘羽果断地说:“巫师你不必劝我,我是绝不会让老猿替我死的。”

虢诺淡然一笑,说:“我没让老猿替你死,你和老猿都不必死。”

姬乘羽和老猿都愣了,不约而同地看着虢诺。

虢诺“呵呵”一笑,说:“人类的普通刀剑是杀不死妖的。”

姬乘羽不相信,说:“巫师,昨夜在笄府,姬雄风用剑杀了红姐,士兵们用刀杀了黑哥,你怎能说人类的刀剑杀不死妖?”

虢诺说:“姬雄风和士兵们能用普通的刀剑杀死红姐和黑哥,那是因为我破了红姐的妖气,而你则破了黑哥的妖气,二妖妖气全无,与人类无异,自然可以杀死。”转头看着老猿,说:“老猿身为猿妖,妖力之强远胜于三只鼠妖,就算是我都杀不了它,你还怕你父王手下的士兵能杀得了它吗?”

姬乘羽仍然有些怀疑,问道:“巫师此言可真?”

虢诺笑笑,说:“当真。”

姬乘羽想了一下,终于点头,说:“巫师,我相信你。”

老猿在旁边等得有些着急,大声说:“巫师,你赶紧说,此事应该怎么办?”

虢诺说:“很简单,我会建议王上给你保留一个全尸,以弓箭射杀你,你以妖气护住灵魂,假死骗过众人。待装殓入棺埋入土中,让姬乘羽在夜里去把你挖出来,拔掉身上弓箭即可。”又看着姬乘羽,说:“只是王子不可留在姬城了,以后也不可再回来。”又对老猿说:“你也不可再来,你是妖,按照《三界誓约》,妖不能到人类的城市里来,我杀不了你,但是遇上驭灵者,你就会丢了性命。”

姬乘羽和老猿都点头表示同意。姬乘羽问道:“巫师,这件事我父王和母后知道吗?”

巫师说:“我是感应到了强大的妖气才赶过来的,并没有跟你父王和母后说起此事。以我看来,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在祭坛之上,公然做此亵渎神灵之事,怕是会引来不祥之兆。只要你父王和母后不参入其中,则祸不及姬城。我会劝说你的父王和母后明日不来参入此事,等此事过了,我自会与他们说明实情。”又特别嘱咐道:“你二人如今形同一人,切不可在人前同时现身。老猿明天日出之前要赶到这里,装殓之棺将埋在城东的一片小树林里,王子可以在那里等着。救出老猿之后,不要再回姬城,更不可去见王上和王后。整个姬城的人,除了我之外,都会以为你已经死了。”

交待完这一切,转身离去。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二十四章 渡劫寺

24.渡劫寺

第二天,太阳刚刚出来,祭坛琼台前面便来了数千人,都想一睹妖孽的模样,亲眼看着他被弓箭射死。

笄申的三个儿子也都在其中,目光中充满了怨恨。

老猿被绑在五层琼台第一层的一根黑色柱子上,一身白衣,一头长发,飘逸洒脱,丰采俊朗,活脱脱便是姬乘羽。

祭祀活动开始,七声祭祀长号响毕,站在白玉墙右侧的祭祀主持司徒管仲谋大声说道:“妖孽承羽,祸乱姬城,使少女蒙难,令百姓恐慌。今于琼台之上,盘古上神睽睽之中,施以弓箭斩杀,以图去邪气,驱诅咒,除祸乱,护姬城一片朗朗晴天,佑万民一个祥和盛世。”

站在白玉墙左侧的姬雄风大声喊道:“弓箭手准备。”

三名弓箭手出列,朝着老猿举箭瞄准。

“射。”随着姬雄风一声喊,三只利箭破空有声,奔着老猿飞了过去,大半箭身没入胸膛,老猿头一下子垂下去,再也不动。

数千百姓齐齐下跪,高声喊道:“护姬城一片朗朗晴天,佑万民一个祥和盛世。”

姬乘羽便躲在祭坛东侧的树林的一棵粗大的古树之上,古树枝繁叶茂,很好地把他隐藏了起来。

等人群散去,士兵们将老猿从黑色石柱上解下来,装入棺材之中,放上一辆马车,从东城门出城,朝着一片树林而去。

士兵们在树林里挖了一个大坑,将棺材埋了进去,堆起了一个坟堆。

其中一名士兵说:“兄弟们,我怎么看都不觉得姬王子是个坏人,如今他死了,且不论是罪有应得还是蒙了大冤,我们兄弟给他叩个头吧!”

另一位士兵说:“他是妖孽,我们怎么能给妖孽叩头?”

先前那位士兵说:“愿意叩头的就叩,不愿意叩头的不强求。”说着自己在坟前跪下,叩了三个头,六名士兵中的四位都跪下叩了头,只有两名士兵站着没动。

等士兵们走远了,姬乘羽从树下溜下来,一阵狂挖,把刚埋进去的棺材挖了出来,打开棺盖,见老猿不动不动地躺在棺材里。姬乘羽赶紧帮他胸前的箭拔了出来,老猿还是一动不动。姬乘羽着急,用力拍打老猿的脸,说:“老猿,你醒醒。”

老猿的身体抖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伸手揉揉自己的胸膛,说:“好疼。”

姬乘羽喜极而泣,擦一把眼泪,又破涕为笑,推了老猿一把,说:“老猿,你装得太像了,三只箭一到,你立马低头,跟真的一样。”

老猿瞪了他一眼,说:“你以为我是装的吗?我老猿是被疼得直接晕过去了。你们人类这破箭虽然射不死我,可是疼得要命。”

姬乘羽恍然大悟,说:“我说嘛,你怎能有如此高超的演技。”一把将老猿拉起来,说:“别在里面躺着了,快出来。赶紧帮我把土填上,别让人发现了。”

老猿从棺材中爬出来,嘟嚷道:“这里边挺舒服的。”

姬乘羽见它恋恋不舍的样子,笑着说:“你要是不想离开,就躺进去,我再把你埋了。”

老猿“嘿嘿”一笑, 说:“我老猿还是出来吧!里面闷得很。”

二人一起用力往回填土,重新堆起一个坟堆。老猿擦一把头上的汗,说:“好了,这下没人知道了。”

身后一棵大树上突然传来一声笑,说:“我知道啊!”

姬乘羽和老猿吓了一跳,赶紧回头,一个光头小和尚从树上跳了下来,看上去约摸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僧衣,右手拿着一截小树枝,笑嘻嘻地看着二人。

姬乘羽见是个小和尚,松了口气,说:“不必担心,是个小孩。”

小和尚听他如此说,嘴巴噘得老高,不服气地:“你比我大不了几岁,不许管我叫小孩。我叫渡心,你得管我叫渡心师傅。”

老猿来了兴致,奔到渡心面前,亮一下强壮的手臂,说:“要想叫你师傅,打过我老猿再说。”

渡心指指老猿,说:“你自称老猿,一定就是那只猿妖了。”又朝着姬乘羽一指,说:“那你就是姬王子了?”又“嘿嘿”一笑,说:“我问你们啊!你们两个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的上?”

老猿见渡心说话张狂,不由得笑道:“你个小屁孩,说话这么张狂,我一拳就能打得你哭。”

话音刚落,渡心的右手突然动了,手中的树枝快如闪电般地抽到了老猿的左臂上,疼得老猿碰得老高,大声说:“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动手了?”

渡心嘻嘻笑着,说:“我怕跟你说了抽不到你。”

这句话看似是在抬高老猿,却也封了老猿的嘴巴,叫他吃了一个哑巴亏。

姬乘羽一直在旁边看着,渡心抽老猿的那一下的确快如闪电,两人近在咫尺,于仓促之中老猿自然很难躲得开。既然老猿躲不开,那自己也躲不开。

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功夫,姬乘羽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说道:“渡心小师傅,你是路过这里吗?”

渡心见姬乘羽叫他小师傅,顿时高兴地不得了,笑着说:“当然不是路过,是奉师傅之命,特来请你。”

姬乘羽说:“你师傅是谁?要请我们去哪里?”

渡心说:“去了自然就知道了,你们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就跑。

姬乘羽和老猿赶紧拔腿就追,渡心虽然跑得很快,但是跟姬乘羽和老猿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二人在背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老猿嘴巴不停,一直催促着渡心快些,再快些。但渡心显然已经不能再快了。老猿故意恶作剧,不时地跑到渡心前面去,等他一下,再跟在身后跑。

三人一直跑到了姬城东面的一座山上,这座叫渡劫山,离姬城十里,山顶有一座寺,叫渡劫寺,渡劫寺已经存在了数千年,时间比姬城还长。

据说,渡劫寺的第一位主持叫渡劫,相传为一个部落的名将,因一生杀戮太多,寻此地建造寺庙为枉死之人超渡。

渡劫寺庙宇众多,气势恢宏,香火旺盛,远近闻名。姬国、毛国、芮国、扈国的官员和百姓,周边部落的贵族,甚至是镐京城周王室的一些皇亲国戚们,一年里都要数次来这里上香祈福。

渡心跑到渡劫寺门前停下,已经民气喘吁吁,反观姬乘羽和老猿二人,却是气定神闲,才知道自己与他们二人有着极大的差距,心中不服。站在渡劫寺门前,说:“我们在这里打一架,赢了才能进去。”

姬乘羽知道渡心玩性很强,便说:“我便陪着你打一架。”

老猿说:“我陪他打。”

姬乘羽害怕老猿下手没轻没重,伤了渡心,便说:“你刚中了三箭,还没有完全好,在一旁看着吧!”

老猿不理解姬乘羽的意图,双臂一振,说:“你们人类的箭,伤不了我,早就好了。”

姬乘羽拿老猿没办法,瞪着它说:“算我求你好吧?”

老猿见姬乘羽如此,便不再跟他争,嘟嚷道:“目光像刀似的,有你这样求人的吗?”

姬乘羽看着渡心,说:“小师傅,出手吧!”

渡心说:“你也找一根树枝。”

姬乘羽摇摇头,说:“不用。”

渡心嘿嘿一笑,说:“你赤手空拳,别怪我欺负你。”说着,身形一动,挥动枯枝向姬乘羽攻击过来,速度快如猿猴。

姬乘羽听到了枯枝划破空气的尖厉之声,心中不由吃了一惊,当下不敢怠慢,双脚用力,身体往横里跃开数步,躲过一击。

身形未稳,渡心竟也跟着过来,其势如电光石火,枯枝已距离姬乘羽胸膛不足一尺。

姬乘羽大惊,渡心如影随形,其动作之快自己意料之外。慌乱之中,姬乘羽不得不再向横里跃开数步,堪堪躲过第二击。

渡心竟没再跟进,而是站在原地,将枯枝扛在肩膀上,嘿嘿笑着,说:“怎么样?你要不要树枝?”

姬乘羽从渡心的两次攻击中,已经摸清了他的底数,虽然因为轻敌被他逼退了数步,但比起自己来,渡心还是差得很远,便说:“对付你一个小孩子,无须树枝。”

“你比我大不了多少。”随着渡心一声高喊,身形突然暴起,像风一样攻击过来,枯枝破空之声,异常尖厉,其势竟比先前的两击强了数倍,看来渡心方才并未使出全力。

姬乘羽闪跃腾挪,将渡心的攻势一一化解,并找准空档攻出一掌一腿,将渡心逼退数步。渡心正要再攻,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渡心,我让你去请王子,怎么打起来了?”

渡劫寺主持渡厄不知何时出现在寺门口,声音虽有些苍老,但其中却透出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之气。

渡心赶紧扔掉手中的枯枝,转身弯腰,双手合十,规规矩矩地说:“回禀师父,我这就带王子进寺。”然后对着姬乘羽说:“姬王子请。”

姬乘羽和老猿跟着进了寺庙,径直来到大殿。渡厄说:“猿妖,你把那人皮面JU去了吧!免得分不清楚。”

老猿说:“去就去了,穿在身上紧得很,一点也不舒服。”说罢去掉面具,变成猿的样子,笨手笨脚把面具装进自己的小破包里。

渡厄大师又朝着姬乘羽说:“小徒不懂礼节,得罪了姬王子,我在这里替他告罪了。”

姬乘羽赶紧双手合十,说:“渡厄大师客气了,渡心师傅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武功修为,实在令人惊叹。”

渡心噘噘嘴,说:“你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却打不过你,你的武功修为可是比我高多了。”

姬乘羽说:“渡心师傅,我们并未分出胜负。”

渡心说:“我全力进攻,你却空手将我逼退,我便已经输了。”

渡厄说:“渡心,知耻后勇,善莫大焉,以后要更加勤奋才行。”

渡心双后合十,说:“徒儿谨记师傅教诲,定当刻苦修行,日进百尺。”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二十五章 死神降临

24.渡劫门之死神降临

渡厄大师看着姬乘羽,说:“王子虽然保全了性命,但已不能回姬城,不知日后有何打算?”

姬乘羽也正为此事苦恼,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见渡厄大师如此问,又想到他让小童渡心专门去找自己,猜想渡厄必有安排。遂说道:“承羽也正为此事苦恼,不知日后何去何从,还请渡厄大师指点。”

老猿在一旁插嘴说:“你不是说要回去守着爷爷的坟吗?”

渡厄大师微微一笑,说:“姬王子心胸远大,处于方寸之地,非他所愿。”

又看着姬乘羽,说:“姬王子自出生之日起,便给姬城带来灾难,一生不得亲近女子。这并非是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据我推算,姬王子确是前世种下恶因,方有今日之恶果,王子不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我当然想知道。”姬乘羽脱口而出,朝着渡厄大师躬身施礼,说:“请大师帮我。”

渡厄大师见姬乘羽如此着急,微笑着说:“求知之路遍布荆棘,处处艰苦,不知姬王子可吃得了这其中的苦?”

姬乘羽坚决地说:“我自小在山峦丛林中长大,什么样的苦都吃过,就请大师明示。”

渡厄大师仍然微笑,说:“不知姬王子如何看待权利、金钱和女色?”

姬乘羽稍稍思索,便说:“权为民所用,当权者应一心为万民谋福祉。人要驾驭金钱,不为所迷,不为所害,不求非分之财,多余之财应乐善好施,救济百姓。至于女色,我乃天命克女之身,一生不能亲近女色,若是他日破了这诅咒,我愿择一女而终老。”

渡厄大师边听边点头,待姬乘羽说完,不由呵呵一笑,似乎对姬乘羽的回答极为满意,说:“我便引你去一个地方,帮你破了前世的诅咒,了却这一生的夙愿。”

姬乘羽听渡厄大师如此说,顿时惊喜万分,慌忙跪叩于地,说:“姬乘羽多谢大师成全。”

渡厄大师说:“你起来,跟我来吧!”又对渡心和老猿说:“你们在此等候。”

说完,渡厄从神像左侧绕过,从后门出了大殿,进入后院。

后院很大,其间古树参天、奇石林立。渡厄从后院密林中的一条小道快速穿过,来到北侧的一堵石壁下面。

再往前已没路,石壁壁立千仞,表面光滑,底部有一个山洞,洞口有一道石门,洞口上方有三个大字:渡劫洞。姬乘羽看了看周围的地势,发现只有后院一条道路能通达石洞,若是想从其它几个方向过来,纵使有通天本事,也绝无可能。因为那几个方向不但没有路,而且石壁高耸入云,上面光滑无物,竟连一棵可借力的小树、一根藤条、一块突出的石头都没有。

渡厄站在石洞门口,朝着石门,双手合十,不知念了些什么,石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窜出一股强劲的阴冷之风,令姬乘羽止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全身顿时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渡厄回过头看着姬乘羽,说:“王子,这道石门叫渡劫门,里面是渡劫洞,从渡劫门进入渡劫洞,会遇到很多的诱惑,你若能凭着定力抵住诱惑,便可进入渡劫洞,你若不能抵住其中任何一次诱惑,就会瞬间忘却过去的一切记忆,如初生婴儿一般,去与不去,请王子定夺。”

姬乘羽想到自己所受的诸般苦难,想到目光呆滞的假死人红羽,心中已是誓死如归,当下面不改色,问道:“渡厄大师,我意已决,天不可变,地不可变,人不可变。”

“阿弥陀佛。”渡厄大师双手合十,面露欣喜,说:“王子,你可以进去了。我会在那端等你一柱香的时间,你能来我便带你进渡劫洞。你不能来,我便关闭渡劫门,送你离开渡劫寺。”

姬乘羽毫不犹豫地抬脚走进石门。

一片荒凉之地,土地干裂,寸草不生。数间茅草屋,破屋露天,断壁残垣;一群乞讨者,污衣垢面,哀声遍野。

一副悲凉凄惨的人间炼狱景象。

姬乘羽倒卧在一棵枯树之下,衣服破烂,不能遮体,全身脓疮,流血流脓,已是生命垂危。一双无神的双眼,透过凌乱的头发,半死不活地看着远方。

他的旁边,有一个男人和三个妇女,都很年轻,却已经死去多时,身体蜷缩着,上面密密麻麻地落满了苍蝇,散发出刺鼻的恶臭气味。

姬乘羽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吃东西了,一丁点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连临死前悲伤的眼泪都无力流出来了。他吃力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看着躺在他身边的几个死人,他相信自己很快就会像他们一样死去,也许快得用不了几个时辰,然后就会被苍蝇吸啄,血肉腐烂,变成枯骨,最后和地上的土融为一体。后来的人,再也不能分辨得出,哪些是骨灰,哪些是泥土。

这里所有的人也都会像他们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化成骨、化成灰,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来过,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姬乘羽有些不甘心,但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凌乱,他不记得前面几十年是怎么活的,但他记得自己的一生好像一直在流浪,走了很多地方,越走越荒凉,从没有停下过脚步。他出生在哪里?在哪里长大?父母是谁?为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竟然都忘了。

姬乘羽现在很不愿意回忆,因为没有希望。没有希望的人是不愿意回忆自己的过去的,美好的回忆可能会让自己连死都不得安心。

更何况,姬乘羽好像连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

不过,倒是还有一件事情,让姬乘羽恋恋不忘,就是那个女人。这是现在唯一一件他不想忘记的事情了,虽然这件事情让他感到无比的痛苦。就连身上的脓疮所带来的疼,姬乘羽都已经感觉不到了。而那个女人的死带给他的疼,却一直如寒锥刺骨。

她是姬乘羽的夫人,一起生活了不到一个月的女人,长得不美,但很善良。或者准确地说,姬乘羽还不能称之为夫人,因为他们没有举行婚礼,她只是姬乘羽在流浪路上遇到的一个女人,在山脚下的一间屋子里,守着一亩薄地,女人的丈夫刚刚在战场上战死了,孩子也胎死腹中,女人在姬乘羽快要死的时候,收留了他。用自己本来给腹中孩子准备的nai水救活了他。

躺在女人怀里用力吮吸她的RU头的时候,姬乘羽不知道女人究竟是把他看成了一个男人,还是她自己的孩子,姬乘羽只知道女人的动作轻柔,恍然间,姬乘羽觉得自己好像躺在母亲的怀里。

姬乘羽病了很长时间,那个女人一直用nai水喂养他。当姬乘羽终于好起来的时候,女人却病了。她没有食物,整天以野草充饥,却一直要供养着他nai水,姬乘羽把女人的身体吸空了。

姬乘羽好起来的第三天,女人就死了。

女人可以用自己的nai水拯救姬乘羽,姬乘羽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救女人,只能看着她悲惨地死去。

姬乘羽在小破屋的正中央挖了一座坟,把女人埋了。他跪在坟前告诉她,若是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给女人找一块能够长出庄稼的地,盖一间不透风的坚固的房子,还要建一个医馆给她治病,不过这些愿望他觉得只能想想而已,今生实现不了的。其实他最想做的是给女人立块碑,上面刻上两个人的名字:姬乘羽,子娘。但就是这么个小小的愿望,他也实现不了,因为他一个铜贝都没有。

姬乘羽把子娘看成是自己的夫人,并在坟前立誓,这一生为她守身如玉,绝不再近女色。

姬乘羽觉得能够为子娘做的,只有这些。

一只苍蝇吸了太多的血,快要撑死了,姬乘羽拼尽全力伸出手,竟然捉住了它。它就在他的手心里躺着,不跑。这是姬乘羽目前唯一能够捉住的活着的东西,也是唯一能够当作食物的东西。他想把苍蝇塞进嘴里吃掉,可是苍蝇却一蹦一跳地跑了,仿佛故意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又或者是在故意笑话他,笑话他一个将死的人,还会有如此的贪心。

姬乘羽倒不生气,裂裂嘴,却最终没有笑出来。都快死了,还跟一只苍蝇斗什么气?

不远的地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看来又有一个人的至爱亲人死去了。姬乘羽突然感到很羡慕,还能用这么大声音的哭,说明那个人活着的时间一定会比他长。虽然丧失了亲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姬乘羽又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被她埋在小破屋里的女人,把他的心撕得寸寸泣血。

姬乘羽疲惫地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再想,也什么都不愿意想。赶紧死了吧!他对自己说,死了多好,化成泥、化成灰,看不见、听不着,不知道疼、不知道苦,多好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姬乘羽觉得自己面前好像多了一个人,“嗨,姬乘羽,你醒醒。”他感到那个人在用力地晃动着他的胳膊,好像还在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姬乘羽?我叫姬乘羽吗?”姬乘羽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声,他想睁开眼睛,却一点都力气。一定是阴间的使者吧!姬乘羽听人家说过,人快要死的时候,阴间就会派来使者渡魂,它们会喊叫死者的名字,如果死者答应了,灵魂就会被使者带走,如果不答应,它们就会认为此人还没死,然后到别的地处去。死者的灵魂就会自己飞往天上。

姬乘羽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答应,这一世已经活在阴间了,下一世,就让自己到天上去吧!

可是那个人一直在摇晃着他,喊着他的名字。

正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二十六章 致命诱惑

25.渡劫门之致命诱惑

姬乘羽终于还是把眼睛睁开了。

不是他想去阴间,而是有人往他嘴里喂水,他闻到了水的清香。

阴间来的使者不会关心他的,它们巴不得他快点死呢!这是到了天上了吗?

在很长时间里,姬乘羽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有人给他不停地喂水。清凉香甜的水一滴一滴滑落进他的胃里。

然后他就慢慢地看清楚了,眼前果然有一个人,不,是有很多人,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都穿着华丽的服装。

“你…?你是谁?这是天上吗?”姬乘羽以为自己死了,到了天上了。姬乘羽现在想到的是,天上里果然很美好,连人们穿的衣服都那么新鲜,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能穿上这么好看的衣服。

“这不是天上,姬乘羽,你没有死,你还活着,我们是来救你的。”那个终于被他看清晰了面孔的老年人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位老人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善良的人。

姬乘羽突然就哭了,没有哭出声音,只流出了一滴眼泪,把脸上冲洗出了一条细细的亮色,那是他被灰尘盖住的皮肤的颜色。

“你是谁?”姬乘羽问道。

老人说:“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少说话,先吃点东西。”老人挥了挥手,旁边便有人走过来,先给姬乘羽喂了些水,然后再给他喂食物,好长时间没有吃食物了,使了好几次劲,才终于把一口食物咽了下去,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而救他的人竟然有着无穷的耐心,一口一口地喂,还时不时给他捶捶背。

吃了许多食物,姬乘羽又躺了一会儿,身上慢慢有了一些力气,说话也流畅了许多。一个乞丐的生命看来是倔强而坚强的,就如同一株小草,虽然被干旱折磨地枯萎欲死,但只要有一滴水珠落下,很快又会散发出生命的灼灼亮色。

姬乘羽抬手想理一理杂乱的头发,即使是欲死之人,在外人面前,他最好也能有一个比较好一点的形象,但是头发上沾上了太多的杂草,结为一团,根本已经梳理不开了,无奈地问老人:“你是谁?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救我?”

老人很善良地笑着,说:“我们定个约定如何?”

姬乘羽说:“什么约定?”

老人说:“你不要问我任何事情,我也可以不用回答你任何问题。你只知道是我救了你,便可以了。”

姬乘羽轻轻地摇头,说:“救一个临死之人,总是要有一些理由。我虽贫贱,也知感恩图报。但若让我心怀感激,需得让我知道你救我的理由没有任何的恶念,否则我不但不会感恩,反倒会痛恨你。因为,连死,你都不让我安心。”

老人哈哈一笑,说:“你倒是有一些脾气,不过这番话也有道理。好吧!我告诉你,我救你,只是要给你一个选择。”

姬乘羽吃惊地问:“什么选择?”

老人语气平静地说:“选择现在死,还是一百天后死。”

姬乘羽有些惊讶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老人说:“我能帮你延续一百天的生命,在这一百天里,你拥有巨大的权力、数不清的金钱和女人,能够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但一百天以后,你还会来到这里,像现在一样死去。不过那时的痛苦,可能比现在要强上百倍,甚至千倍,你愿意吗?”

姬乘羽一声苦笑,说:“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我现在遍体鳞伤,满身脓疮,已经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这天下还能有什么样的死法,比现在更痛苦?”

老人点点头,说:“你说的不无道理。那好吧!你现在就要完成一个选择,然后再决定后面的事情。”

“什么选择?”姬承心毫不犹豫地说。

老人朝旁边指了指,说:“那里有十筐铜贝和十筐馍馍,另外还有一个就是权力,你从三者之中选择两个。”

姬乘羽身体上有了力量,竟然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我选择馍馍,还有权力。”

姬乘羽的回答似乎出乎老人的意料,他迟疑了一下,说:“为何选择馍馍?”

姬乘羽说:“发给这些乞丐吃。”

老人说:“你可以选择铜贝?十筐铜贝可远不止买十筐馍馍,而且你也需要铜贝。”

姬乘羽指了指周围荒芜的土地和空旷的山川,说:“在这片荒山野岭之中,纵使有十万铜贝,也买不到一粒粮食,便如粪土一般。而这十筐馍馍,却可以让这里的绝大多数人活下来。”

老人呵呵一笑,说:“我便送你权力和十筐馍馍,还有一百天的生命。”转身指着周围的人,说:“这些大臣都有经天纬地之才,这些军队也都经过严格的训练,还有这些乞丐,他们都将听命于你,你可以让他们帮助你做事。”又指着远处一座不知何时出现的富丽堂皇的宫殿,说:“那座王宫现在属于你了,里面有你需要一切物事,包括食物、工具和武器,但是没有铜贝。”

姬乘羽看着周围的群山,已经隐没在一片淡淡的夜色之中,说:“我不需要它们。”说完回头,老人已经不见了。

姬乘羽带着大臣们来到宫殿,军队迅速在周围险要地域、要点和隘口完成布防。

卿大夫墨离引着姬乘羽到了寝宫,十名绝色少女托举着华丽的盛装在旁恭迎,另有十名绝色少女已经将沐浴之水调好,半裸着身体准备侍奉姬乘羽洗浴。宫殿里面散发着淡雅芬芳的玫瑰香味,泌人心肺。

姬乘羽觉得自己前半辈子四十多年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绝色少女。这些少女身上的衣服都很少,大部分肌肤都裸露在外,绝美的容颜、丰满的胸部、水嫩的肌肤…很容易让人痴迷。

见姬乘羽有些痴愣,墨离躬身说:“请主公沐浴更衣,微臣去外面等候。”然后知趣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寝宫里,只剩下了姬乘羽和一群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女们。几位少女笑盈盈地迎上来,朝着姬乘羽躬身施礼,引他去浴池洗浴。

富丽堂皇的宫殿、一群绝美少女、舞动的粉纱红绸、珍贵的名雕玉器…这里就如同仙境一般,但姬乘羽的脑海里,却只有山脚下那个破屋子和破屋子里的女人,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从那间破屋子里离开过,而自己的嘴巴也从来没有从那个女人的RU房上离开,以前是,现在也是,永远都是…

姬乘羽脱光衣服,进了浴池,侍浴的少女们褪掉身上的丝缕之衣,全裸着靠上来为他清理身上的泥灰,他的身上实在是太脏了。姬乘羽背靠着池壁,闭上双眼,一动不动。少女们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身上每一处游走,滑过他身上每一寸肌肤,姬乘羽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少女们在他的脸颊、耳边、唇边吐气如兰,极显挑逗之能,姬乘羽却假死人一般,不理不睬。就连一位少女将小手轻抚过他最敏感地带,姬乘羽也如老僧入定般,连呼吸都平静如斯。

沐浴完毕,少女们帮着擦干身体,姬乘羽准备上床休息。床上躺着三个全裸的侍寝少女,全身上下未着片丝片缕,凹凸有致,水滑凝脂,嘤咛娇语,勾人魂魄,瀑布般的黑发散乱开来,眼神迷离,甚是撩人。这三个少女比那些侍浴的少女,又不知要美上多少倍。

姬乘羽从桌子上取过衣服,扔到床上,说:“把衣服穿上,到外面去吧!”

“主人…。”其中一个少女轻喊了一声,似要说些什么。姬乘羽伸手一指,说:“我可是有生杀大权的,若是把你们杀了,倒是可惜了这一身的媚骨。”

三位少女见姬乘羽语气认真,表情严肃,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不敢开口,急急地穿好衣服,跑到外面去了。

姬乘羽躺到床上,床很大,能平躺下三四个人。铺面松软,像是要掉下去一般。被子上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味,和那些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姬乘羽闭上眼睛,一下子又看到了破屋里女人的那张小床,床上铺着破破烂烂的被褥,躺上去硌得全身都疼。姬乘羽用绣着金丝的被子捂住脸,鼻子闻到的却是那张小床上发霉的味道。

“子娘。”姬乘羽在心里轻声地呼唤着。“这一生,若是能与你在这张床上同寝共枕一个夜晚,我便连这多出来的一百天生命都不要了。子娘,你可知道,我本已抱定快死之心,好去另一个地方找你,但却为何要接受这一百天的生命?”

姬乘羽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说道:“子娘,我这样做做,是想寻一些时间为你立一块碑,碑的前面刻上我和你的名字,碑的后面刻上你喂我吃奶的事,我要让所有看到的人都知道,是你救了我,我和你一起在这里生活过。”

说完,又躺下,喃喃地说:“子娘,这件事情若是不做,姬乘羽死不瞑目。”

晚上,姬乘羽做了一个梦,梦里子娘和他躺在宫殿里的大床上,子娘含羞脱掉身上的衣服,他们拥抱在一起,融化在一起。

正七文 第一卷 万年情咒 第二十七章 子娘之碑

26.渡劫门之子娘之碑

姬乘羽睡到第二天太阳快要落山时才起床,醒来的时候宫殿的灯已经亮了,灯光迷离,璀璨夺目。

宫殿很漂亮,高大雄伟,富丽堂皇,里面的任何的一件物品,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美不胜收。但姬乘羽并不想欣赏它,甚至连看都不想看,更不想留下关于这个地方的一点点的记忆。

因为他只能在这里待一百天,一百天的时间在四十年的生命岁月中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而一百天的富贵荣华也绝不能抵消四十年的穷困落魄。记着会让他留恋,而留恋则会让对于死亡和前四十年的生活充满恐惧和痛苦的回忆。

姬乘羽内心的情感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甚至更愿意睡在一个没有屋顶、四处透风的破房子里,他在这里一点儿都找不到归属感。所以他告诫自己,他不是这里的主人,只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

几十名绝色少女依旧像昨天一样,站在不同的位置准备随时侍候他。姬乘羽伸了个懒腰,看看自己的身上,那些该死的脓疮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他现在全身都充满了力气,身心无比的清爽。

一名少女引他去餐厅就餐,餐厅里摆着一张铺着美丽桌布的大桌子,桌子很长,四四方方,上面放着几十个盘子,盘子里有各种各样的点心、肉类、水果和蔬菜。姬乘羽肯定,他这一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多好吃的食物。

姬乘羽朝着离他最近的一名少女说:“把外面的乞丐都叫进来,让他们一起吃。”

少女犹豫了一下,说:“主人,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姬乘羽随手抓起一大块点心,朝着大厅走去。宫殿的大厅里四处躺满了衣着肮脏的乞丐,看来他们一点也没有享受到像他一样的待遇。唯一不同的是,至少在这一百天里,他们不用再饿肚子,虽然宫殿提供他们的食物,比大臣们喂养家畜的食物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却比树皮、草根甚至是沙土强多了。

“里面有好吃的,你们都进来吃吧!”姬乘羽朝着乞丐们大喊了一声。乞丐们一听说有好吃的,全都爬了一起来,一窝蜂地涌进了他的寝宫,把他挤到一边,直奔着满桌的食物而去,围着桌子挤作一团,疯了一样的把抢到的食物塞到嘴里,等姬乘羽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时候,桌子上已经只剩下了食物的残渣。

吃完食物的乞丐们全都出去了,姬乘羽爬到桌子上,把上面的食物残渣收集起来,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全都吃了,然后去大床上睡觉。

再醒来的时候,天才刚刚亮。

少女们侍奉洗漱完毕。姬乘羽吃了早餐,便去了议事大厅。

几十位大臣们已经整齐地站在那里等他了。

姬乘羽坐到铺着金丝绒的松软的龙椅上,屁股在上面用力颠了颠,感慨地说:“舒服,比坐在死树下面的石头上倒是好得多。”稍停,看着众大臣,说:“一百天的时间里,你们要帮我做三件事。”

卿大夫墨离站在左侧一班大臣的最前面,听姬乘羽如此说,便躬身道:“主人但请吩咐,臣等定当竭力而为。”

姬乘羽面无表情,说:“第一件事,让地里长出禾苗,收获的粮食要足够这里所有人吃,也包括他们以后生的孩子。”

墨离说:“这件事由司空去办。”

司空跪拜,高声道:“微臣接旨。”

姬乘羽点点头,接着说:“第二件事,建一些不透风的房子,让所有人有地方住。”

墨离说:“这件事由司徒去办。”

司徒亦跪拜,高声道:“微臣接旨。”

姬乘羽又说:“第三件事,办一所学堂,建一所医馆,让这里的所有人有书读、能看病。”

墨离转身跪下,说:“微臣墨离接旨。”

姬乘羽再说:“我给大家一百天的时间,你们把这些事情办完。老人曾经说过,我有生死权力,所以把丑话说在前头,谁若是完不成交办的事,一百天以后,便跟着我走好了。”

众大臣赶紧齐齐跪下,齐声道:“请主公放心,臣等当定照办无误。”

姬乘羽站起来,看着众人,说:“你们各自去办,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说完转身离开。对这万人之上的王家尊严,似是一点都不曾留恋。

墨离赶紧跟了出来,说:“不知主公还有何事?微臣墨离可替主人去办。”

姬乘羽长叹一声,说:“这件事,没有任何人能替我做。”他回过头看着墨离,说:“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你若真想帮我,可帮我寻找一石匠,剩下的事,就不用管了。”

墨离说:“为主公效劳,是墨离份内之事,主公何谈谢字!寻找石匠之事,墨离现在就去办。”说完,转身去了。

不到一刻钟工夫,墨离便带着一位中年模样的石匠来了,石匠身体强壮,一看就是可吃苦之人,肩上还背着一个大箱子,想必里面装满了工具。

墨离朝姬乘羽施了一躬,说:“主公,此人名云奚,方圆百里之能匠,主人尽管差遣。”

姬乘羽说:“墨离,专心去做你的事吧!我的事你不必再管了。”

墨离见他如此说,答应一声,离开了。

姬乘羽朝着去奚施了一躬,说:“有劳云先生了,你需要帮我刻一块石碑,纪念我的夫人。”

见姬乘羽如此,吓得云奚赶紧跪下,头触地,说:“主公如此,折煞小人了。主公有用到小人之处,但请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姬乘羽单手用力把云奚拉起来,说:“我只不是个欲死的乞丐罢了,不能帮你任何事情,却还要有求于你,当然要谢你。”

云奚仍未起身,说:“主公让地里长出禾苗,使我们有粮吃。建造不透风的房子,使我们有房住。建造学堂和医馆,使我们有书读、能医病,这份恩德,小人永生难忘。”

横七竖八躺在大厅里的乞丐们此时都爬了起来,纷纷朝着姬乘羽跪下,头触地,高声喊道:“主公大恩大德,小人永生难忘。主人大恩大德,小人永生难忘…”

姬乘羽不再理会他们,更不喜这跪拜颂扬之声。令云奚去取了些食物,一起出了宫殿大门,径直朝着山上去了。

两个人爬到了一座很高的山上,四处寻找,用了整整十天时间,挖掘出了一块青色石头,这块石头色泽均匀,纹理细密,通体幽奇,如黑玉宝石一般,看色泽绝非普通石头。云奚说做了几十年的石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石头。

姬乘羽拍拍手上的泥土,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就是它了。”

接下来,姬乘羽和石匠云奚一起雕琢这块石头,三十天后,雕琢基本成形。这期间,姬乘羽从未回过宫殿,所需食物都是墨离派仆人送过来。

又用了十天把石头打磨光滑,石匠云奚开始在上面刻字。

姬乘羽已经把要刻的字在纸上写好,石碑的前面只刻七个大字:“姬乘羽,子娘之墓。”下面不留立碑人的名字,也不要已亡人的出生和死亡时间。

石碑的后面刻的字就比较多,完整地记载了云娘拯救姬乘羽的整个过程,以及他对云娘的感恩和挚爱,有数百字之多。

云奚用了整整三十天时间,终于把所有的字都刻到了石碑上。雕刻完工后的石碑,显得大气庄严,看碑读字,其中记载之事,令人心生敬畏,忧思落泪。

姬乘羽非常满意。他找了十多个人来,用绳子把石碑捆结实了,拿四根粗壮的木棍抬着,用了十天时间,走到一百里路,找到了埋藏云娘的小屋。

小屋还在,却更加破烂,屋顶已经完全塌陷,上面的茅草落到了地上,烂得快要成为泥土了。墙壁四周斑驳不堪,风一吹就好像要倒下的样子。屋子里云娘的坟堆很小。那个时候姬乘羽并没有多少力气,所以不能为她堆一个大一些的坟堆。坟堆上面长出了几株草,不知道名字,也不开花,这样的小草绝不会有人关注,像极了他和云娘的一生。

姬乘羽带着大家把屋子拆了,把坟堆周边收拾干净,姬乘羽记着云娘说过,她的丈夫就是朝着正南方向走的,而她也正是在朝着正南方眺望的时候,才发现从远处走来的他突然倒在了地上…于是姬乘羽便把石碑埋在了坟堆的正南方,以便于云娘有足够的时间眺望南方。

把石碑埋好之后,姬乘羽在坟堆的周围修了一道石头墙,防止从山上下来的水把坟堆冲跑了。做完这些事情,姬乘羽朝着云娘坟墓,朝着刻着云娘和他的名字的石碑深深地鞠了一躬,只说了一句话:“云娘,我有我的欲死之地,不能在此陪你。你应相信,不管我的肉体在哪里腐烂,我的心都在这里。”

说完便走了,便带着工匠离开了,要说与云娘听的千般思念万般爱怜,姬乘羽在埋葬云娘后离开的那天就已说了几十遍了,他怕云娘已经听烦了,便不再说了。

黄土里已经长出了各种各样的庄稼,马上就可以收割了。乞丐们都换上了新鲜的衣服,脸上充满了幸福和快乐。房子都建造好了,石头做的墙壁,茅草织的屋顶,非常结实,密不透风。孩子们在学堂里读书。人们都很健康,医馆里竟然很少再有人来看病。

姬乘羽看着看着,突然笑了起来,仰天长笑,拼命的笑,笑得酣畅淋漓。笑后又开始哭,嚎啕大哭,拼命的哭,哭得惊天动地。一笑一哭之后,突然双膝跪地,面向苍天,双手高高上举,大声道:“云娘,我曾在心里立过一个誓,若是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要给你一块长出庄稼的田,一座不透风的房子,一个能读书的学堂,一个会治病的医馆,现在这一切都有了,你看到了吗?它们属于你,也属于天下人。你虽然不在,但天下人有了,你便有了。”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笑过,哭过,姬乘羽便朝着那棵一百天前枯死而现在已经生长成了浓密枝叶的大树走去。

一百天到了,他要去那棵大树下死去。

那群穿上漂亮衣服的乞丐想送他去,被他坚决地挥手制止住了。

大树下面开满了美丽的鲜花,散发出醉人的芳香。姬乘羽在一片花丛中躺下。他的身边再也没有死人了,这使他有些孤独。但他的心里充满了欣慰,他为云娘立了碑,他使乞丐不会再被饿死,这已经足够了,他做完了活着应该做的事,该去找云娘了。纵使这一次的死亡比上一次要痛苦一百倍、一千倍,他都不在乎。

那位老人突然又出现了他的面前,仍然像从前那样善良,面露微笑。问他:“如果我再给你一百天的生命,你还要吗?”

姬乘羽微笑着摇摇头,说:“不要了,一天都不要了。”

老人问:“为什么?”

姬乘羽闭上眼睛,满脸幸福地说:“我看到云娘了,她在那里等我。我若是留一天,她便会有一天的思念,我若是留百日,她便会有百日的孤独,我做完了想做的事,得赶紧走了…”

说完,双眼合上,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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