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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fa的短篇集子》


第一篇 焚沙

焚沙

一辆长途巴士,载着我和老马,飞快的行驶在乡间的公路上。窗外一片片金黄的油菜地里,间杂着一个个昏灰小村落。我的眼睛,木然地看着在窗外飞驰的这一切,江阳县的景色和老家差不多,丝毫激不起我的兴趣。除了偶尔留意一下路旁安然休息的水牛,我实在没有办法打发这些无聊的时间。

在位子旁边,与我同行的老马正靠在座位上打盹,根本没有醒来的打算。我和老马都是天都市的一家市级报纸的记者,这次出差是因为昨天市属江阳县发生了建国以来最大的火灾事故,老编就让我和老马赶赴现场采访,写个专访。我是今年招聘的新人,自然少不了去锻炼一番。而老马老家在江阳,平时总是负责江阳的稿件,这次就由他带我。也许是平日采访的任务太重的缘故,老马一上车就睡上了,我只好一个人对着淡蓝色天幕,开始发呆。

到了县城,我和老马换乘农用车赶赴落沙河事故现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现场的惨状仍让我们触目惊心。事故发生在一个繁忙的采沙场,这个采沙场大概同河对面那些采沙场一样,在河滩边堆积着刚挖出的河沙,岸边几艘运沙的驳船,还有那一排排采沙工人居住的小屋。可是现在映入我眼帘的却是长达数百米的黑色的河滩,原本黄色的沙子通通被熏成了黑色。沙滩上散落着几段乌黑扭曲的金属,其变形的程度让人丝毫猜不出他们曾经的模样。在湛蓝的天幕下,这些代表死亡黑色的色块令我感到颇为难受。警方早已将现场封锁起来,在警戒线内,十几个技术人员正在现场紧张的工作着;而警在戒线外,则照例聚集着大群的围观者,七嘴八舌的讨论事故的起因。

老马呆呆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句:“太惨了。”

有着同样感受的我,此时也只能默默地拿起相机,无言的纪录着这悲惨的一幕。

突然间人群中有了些骚动,一些同行们正簇拥着一位官员模样的人物,紧张的询问着。出于职业本能,我和老马也跟着挤了过去。这位好像是负责对外发布消息的官员,含糊地回答着围着他的大群记者。

“请问事故的原因是什么?”

“事故调查组正在详细的调查中。”

“请问这次事故的伤亡人数到底是多少?”

“在明天的记者招待会上,将会正式公布。”

……

记者们不停的提问令这位官员穷于应付,只好扔出一句:“明天上午的记者招待会上,事故调查组将会公布正式事故调查报告。”说完就在几位警官的保护下,匆匆地回到了警戒线内。

记者们很快散去了,我和老马也回到了围观的人群中,试图找到目击者。似乎县里下了封锁消息的命令,人群中不时有乡干部模样的人来往穿梭,所以肯向我们开口的人寥寥无几。毫无收获的人不仅仅是我和老马,我看见在我们的周围,许多同行也都孤单的站立在人群当中,脸上毫无例外地写着茫然和无奈。

我们一直忙到傍晚,天色慢慢黑了下来,而我们依然没有搞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经过几个老乡的指点,加上在付出了五十元的信息费后,老马终于找到一个愿意开口的目击者。由于天色昏暗,看不清面容,只见这位目击者确认了是五十元的钞票后,终于开始向老马讲述他亲眼看到的实情。

两人谈了大约十分钟以后,老马突然一把抓住那人,用江阳话大声的骂了几句。那位目击者在惊吓之余,奋力挣脱了老马,狼狈的消失在黑暗中。

看着满脸怒气的老马,我困惑的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

“呸!骗钱的家伙”老马愤愤地骂着,“他胡说什么满滩的沙子都烧起来了,就是骗人也得先看看对象!哼,可惜了那五十块钱。”

差不多直到晚上八九点,我和老马才回到了预先订下的旅馆,店主是老马的远亲,所以伙食和服务都还说的过去。在安心的吃完饭之后,我和老马开始商量明天的对策。在这之前,老马还给自己县里的熟人们打了一通电话,可是有关这次消息封锁得实在是厉害,就连老马的熟人也完全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如果照这个样子,回去肯定得扣奖金。无奈之下,老马只得打电话去和主编商量一下,看如果实在没有什么内容的话,能否改去采访救火行动中的先进个人,免得这次采访无功而返。

电话那头的主编明显很生气,把老马狠狠的数落了一顿,不过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份备用的折衷方案。挂了电话,老马一屁股坐在沙发里,一个人生着闷气。过了好一会儿,他对着正在忙着写短讯的我说:“小毕啊,我看明天你就不和我去新闻发布会了,还是去现场再转转,说不定能弄点什么消息出来。”到现在这个份上,老马是不打算放弃任何一点线索了。

第二天上午,我一个人乘坐农用车重返了现场。此时的现场里,人比昨天少了许多,不过那些四处的巡视的乡干部也看不见了,与我竞争的同行们也只有十几个。我心里暗暗猜想,或许,真的可以搞到什么独门消息

可是事情的发展远非我想象的那样。我像一只无头苍蝇在现场周围乱窜,口音不熟,加上又是个年轻人,所以大多数人都不肯搭理我。好不容易找到几个肯开口的,却都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在白忙了大半天以后,我只好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无聊中,我再次打量了整个事故现场,一般来说采沙场里能燃烧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几排棚屋,和几桶供发电机发电用的柴油。可是现在整个沙滩都被熏成黑色,到底是什么引起了这次凶猛火灾呢?

可就在我正沉浸于猜测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干瘦的老头,正慢慢的向我这边走了过来。

老人的长相很普通,花白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架着一副深色边框的老花镜,。这位不速客的身上是农人们最普通的打扮,蓝色的粗布上衣,灰色的布裤上点缀着些泥土。唯一令人注意地方的就是出奇的瘦,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倒。

这老头一直走到我旁边,紧靠着我蹲了下来。

“小伙子,是记者吧?”老头那蹩脚的普通话里似乎带股嘲弄的意味。

我点点头,然后不耐烦的把头扭向一边。

“小伙子,不要没耐心啊”老头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不要看不起革命群众,我说我可以告诉你这次火灾的起因,你信不信?”

一听这话,我又好奇的打量了老头一番。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里的记者大大小小不下十几个。”我断定老头是在和我开玩笑,因为如果他真的知道答案,实在不必向我兜售。

这神秘的老头看着那些忙碌的老记们,话里带着几分轻蔑:“不是看不起他们,就算是告诉他们,他们也懂不了的。我看啊,就你还可能懂点。”

老头的话语终于激发起我的好奇心,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照你说,好像很需要想象力,是吧?”

似乎是很满足我的提问,老头微笑着递给我一张折起的纸条。还没等我打开看,老头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明天上午来找我。”说完,老头又慢悠悠的走开了。

等到我打开纸条,只见那褶皱的纸上写着一行苍劲的大字。

江阳县文化局方志科研究员——杨元中

等到下午回到旅社时,江阳县落沙河特大火灾的官方报告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专家们认定,火灾由于储存的煤油不慎被引燃而引起,这次火灾总共造成87人死亡,这个数字远远超过了去年江阳全年火灾遇难人数的总和。我把那老头的故事告诉老马时,老马正忙着联系明天去消防部门采访的事情。久经风雨的老马,并没有如我预料般那么激动。老马只是沉思了一下,随口吩咐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那你还是去看看吧,去锻炼锻炼也好。”

第二天上午,我如约来到县文化局,当我推开方志科那扇破旧的大门时,杨元中老先生早已等我多时了。字报姓名后,我就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而杨老也没有和我多绕弯子,直接递给我一堆资料夹与古书。这一举动,让等待答案的我颇为意外。

“火灾的原因在书里?”我不解的问道。

“当然,你看一看就知道了。”

杨老坚定的语气让我别无选择,带着几分疑惑,我翻开了这大堆历史中已经泛黄的一页。

……

《江阳志,地理名录》

……落炎山,原名青牛山。元和年间,一日,风雨大作,乡人有见火凤凰,落于山南,凤凰羽翼带火,遇风雨不灭,山林多焚。故名之落炎山。

《青竹笔录》

……年初,江阳张全,李进于落炎山举义师,威震四府。蒙军千户黑斤儿烈别,督蒙汉诸军进山清剿。义军初战不利,李进败亡。五月,黑斤儿烈别沿河下寨,输运粮草。张全以轻舟载柴草夜烧其营,元军营器皆着火,至夜半,突降暴雨,然火势不减;元军取沙扑火,而河沙尽燃。一夜之间,赤炎连天,十里河滩尽化炼狱。仅此一役,元军折其八九,全军尽没。其异象之种种,此乃天不欲亡宋也。……

《华夜怪谈》

……永安年间,江阳城东一富户郭贵,鱼肉乡里。时乡间有一老者持玉枕,与人治病,但凡不适,取玉枕睡之,一日便愈。郭贵阴使人击杀老者,夺其玉枕。郭贵见此玉枕上,刻有此诗词,隐约指藏宝与落炎山,乃亲率十余亲族进山寻之。然月余仍不见其出,有人入山访求,突遇老者浮于云端,告知曰:吾乃山神,此乡间郭贵作恶甚多,玉帝已罚之,余等可为之收尸。语毕则不见,只见溪边沙滩陈尸十余,皆焦黑不可辨。……

……

终于粗略翻完了这十几份资料,我揉了揉酸痛的双眼,脑袋里却是一片混乱。长达一千两百年的历史里,在落炎山或是落沙河附近,屡屡发生奇怪的火灾。这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纯粹的误传,抑或是真的暗藏着什么秘密?

我疲惫的抬起头,突然发现桌子的对面杨老正关切的注视着我,似乎正期待我的结论。

“那么说来,这次的火灾就不是偶然的发生的了,杨老?”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因为杨老研究这么久,我想应该先听听他老人家的见解。

老人的精神刹那间就兴奋起来,语音中透露着激动:“首先,我是个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神仙鬼怪的那一套。我认为一定是落炎山的地质形成比较特殊,所以在山中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化合物。由于雨水的冲刷,这些化合物流入落沙河中,然后沉积在河滩上。在某种特殊条件下,这些化合物就会开始燃烧,而且是一种剧烈燃烧。我想,这大概就是史书中那些如沙子着火之类的奇怪现象的根源了。”

“那应该可以通过化学方法分析出来吧?”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杨老原本兴奋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哎……”杨老叹了口气,“我第一次把想法提出来的时候,县里还派了几位专家去研究了一下,可是结果是没有什么特殊化合物,后来也没人再把我的话当真了。我想还是县里的化验水平太差了,其实后来我还写信去了中科院,不过他们也没把这当回事。”

“可以当着他们的面把沙子点着不就可以了吗?”

杨老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说:“其实,最头疼的问题就在这里,这沙子燃烧的条件好像很苛刻,实话告诉你,小伙子,我自己做了不下几十次燃烧试验,就只有几次是无意中成功了。”

说到这里,杨老搓了搓双手,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还是开了口:“我知道我提出的东西,近似于是天方夜谭,而且没法拿出过硬的证据。你要是不相信我也不会怪你。不过我还是想让你帮个忙,替老头子我稍稍宣传一下。我是搞社会科学的,这辈子都可能没法弄出结果来,不过如果能找到几个搞自然科学的人,也许就可以把谜底揭开了!”

看着杨老期待的眼神,我只有满口答应了,虽然我未必可以帮什么忙。之后,我和杨老又谈了一个多小时。当我正要告辞时,杨老喊住了我。只见杨老小心翼翼的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大盒子,小心地递给我。

“这是我在落炎山及其附近地方采集到的一些沙子样本,如果有人需要的话,给他拿去化验。”杨老恳切的对我说,“还有,刚才你看的那些历史资料的复印件,你也带上吧。”

带着杨老多年来的心血,我走出了文化局的大门。突然间,似乎觉得自己两肩之上,增加了许多沉甸甸的期望。

回到旅社时,老马已经喜气洋洋地回来了。虽然采访时间不长,但是老马搞到的内容很多,足够支撑一个专版的版面,老编给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虽然有些顾虑,我还是将杨老的观点告诉了老马。可是正在喝茶的老马,竟然笑得一下子将茶给喷了出来。大笑过之后,老马才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小毕,你是没见过像杨老这种有老年妄想症的人。而我是见多了。他们弄的那些东西,你可千万不要信。这事是让我知道了倒是无所谓,要是给主编他们碰上了,又要给你扣上顶“不成熟,幼稚”的帽子。你是今年新来的新人,这方面是一定要多注意啊。”

我无言的点点头。看着老马的态度,我可以想象得出,这若干年来杨老所遭受的境遇。

既然任务都已完成,到下午,我们就匆匆赶回了报社。主编照例批评我们几句后,并没有提到要扣我们的奖金。于是下班后,老马还硬拉我到一间小饭馆去庆祝了一番。

等回到家后,我把杨老给我的沙子拿了一些出来。在灯光地照耀下,这堆沙子安静躺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异样。这些并非是电视剧里那些可以随风扬起的细沙,而只是些粗糙的黄沙,沙里甚至还夹杂着不少石子,泥土。这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东西真的是这次火灾的罪魁祸首吗?在没有事实证据面前,我还是无法确信这一点,于是我决定亲自试一试。

出于安全上的考虑,我把试验的地点放在厕所里。我找来一个陈旧的酒精炉子,然后小心翼翼将沙子和酒精倒在里面。在做好一切准备之后,我点燃了酒精。只见淡蓝色的火焰迅速的布满了酒精的表面,开始了剧烈的氧化反应。我没有料到,这次试验的主角——沙子,在火焰的侵蚀下,居然毫无反应,就如同我从小认识的沙子一样。看着这个正在正常燃烧的酒精炉,我想起了曾失败数百次的杨老,或许真的是反应条件太苛刻了。

不过我没有完全死心,我从找来一根筷子,将沙子搅拌了一下,可依然是徒劳无功。正在我几乎放弃了的同时,我无意中发现,由于温度过高,木质的筷子开始收缩,一点点油状的液体顺着筷子笔直的躯干向下流淌,然后逐渐被火焰吞噬掉了。

或许是筷子里的防腐油,我正这样推测着,丝毫没有察觉锅里的沙子正悄悄跟着起了变化。在那一瞬间,沙子里出现了一个小小耀眼的亮点,紧接着从亮点里迸发出一束剧烈的光焰,周围的沙子也跟着燃烧起来。那光焰就象小时候常见的烟火,只是亮度要高出许多倍,而且还爆发出巨大的热量。强烈的光线很快刺痛了我的双眼,酒精气化燃烧而产生的火浪也跟着迸发出来。我下意识的向后一闪,连滚带爬逃出了如炼狱般的厕所。可就如同它突然间地发生一样,这一切也在突然间的结束了。等我回过神来,再往厕所里一看,光焰早已不见,只见四处还残留着一点点酒精燃烧的余焰,而原来放酒精锅的地方,残留着一些焦黑的金属体,地面上的瓷砖都已龟裂,形成了些奇型怪状的花纹。而在这扭曲变形的金属体周围则散落着一圈沙子,外观没有变化,只是颜色微微有些发黑。眼前的一切,不禁让我联想起了江阳那片黑色的沙滩。

看着满地的残骸,我惊异于这些沙子爆发出力量。我一边扑灭余火,一边苦苦的思索着当时的情景。沙子并非开始就燃烧,那么这种燃烧肯定要具有某种苛刻的反应条件。而刚开始时沙子中只有一个小小的亮点,似乎暗示着,最先开始燃烧的或许并非是那些沙子们,而是混合在其中的一颗异类。能让沙子产生如此巨大能量的物体,究竟是什么呢?

我实在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于是在草草灭了余火之后,立刻打开了电脑,冲到了internet网上。我进了我常去的那个军事网站的聊天室,正好几个熟识的家伙都在。我将我看到的奇异景象向他们描述了一番,只是没告诉他们燃烧的物体是沙子。

“一定是固体燃料,就是弹道导弹或是运载火箭上的那种啦。”见多识广的“阿修笔”第一个给了我回复。经过一番争论,大家很快都认同只可能是类似固体燃料的东西。好事的“雷莫”甚至还弄来几个有关固体燃料的网址供大家参看。

“雷莫”提供的几个网站都相当专业,其中一个网站的一篇文章激起了我的兴趣,上面介绍的是美国的一家公司用废旧轮胎制成固体推进剂。文中还附有固体燃料燃烧时的图片。这种燃料的火焰远没有当时我看到的那么耀眼,那么那些沙子的性能,似乎要比这些轮胎要好得多。

如果说,那些沙子是固体燃料,那么究竟谁是这些燃料的制造者呢?古人偶然的发现?这样说来也不无可能,一千多年前的东罗马帝国就发明了神秘的希腊火,这种液体状的燃烧剂威力惊人,曾经一口气毁灭了阿拉伯帝国的舰队,由于当年分外严格的保密措施,使得人们至今仍没有找到其配方。如此说来,那这些沙子会不会是某位炼丹道士无意间的杰作呢?如果不是古人的话,那么究竟是谁创造出了这些沙子呢?

疑问依然在脑海中盘踞着,但却没有头绪。所以我只好先下网,去清理厕所里的那些残骸。我小心的清理的着沙子,然而就在扫除了一层沙子后,一小块闪耀着暗灰色光泽的金属片映入了我的眼帘。而当我费力的将这小金属片拾起来时,手指的触感却下了我一跳,凉的?覆盖在这片金属之上的沙土,此时都还有点点烫手,而这片金属居然是凉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我用镊子夹着这片金属,送到了点燃的蜡烛上,桔黄色的火焰贪婪的舔拭着这块金属的表面,金属片并没有被熏黑,反而产生更加灿烂的光芒。绚丽的光影投射在白色的墙壁上形成了奇异的花纹,那些黄白交错的光纹欢快的舞动着,就像是那些在北极圈上空闪耀的极光。我拿着镊子的手丝毫没有感觉从火焰中传来的热度,似乎那些热量都随着那耀眼的光芒通通散失了。由于害怕再弄出什么乱子来,我见好就收,停止了试验,我用手摸了摸光芒逐渐暗淡金属片,果然是凉的。将吸收的热能以光波发散出去,从而阻止热能的传播,而且是在如此小的金属片上实现,这决非人类的科技的产物!

关于这场火灾的种种片断,在我脑海里飞快的重组着,在一番大胆的推测之下,我似乎接近了真相。

杨老错了,引起这些火灾的并非是山中的某种自然产生的化合物。这些火灾的真正源头,恐怕就是江阳地理志所提到的,将落炎山焚毁的“火凤凰”。或许那是一艘发生事故而撞山的宇宙飞船。那次不幸的事件中,飞船并没有被完全焚毁,还有不少残骸散落在落炎山上,这就是日后种种事件的根源。

这艘飞船的制造者们掌握了包括那特殊的隔热技术在内的种种先进的科技。不过最令人感到惊奇的是,他们很可能是硅基生命体,他们甚至可以利用硅化合物——沙子来提供能量。如同我们这些碳基生命体依赖各种碳氢燃料一样,在他们生活的星球上,那些硅基生命体们恐怕也同样的依赖各种硅酸盐和硅氧化合物来提供能源。在地球上,硅化合物并不算缺乏,因此只要他们带足了能引起反应的催化剂,他们就不用担心能量的补充问题。或许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他们才选定了地球作为他们探索的目标。硅基生命体们有着先进的技术,周全的准备,但是在一千多年前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们的探索计划仍然因为某个不为人知的意外而失败了。

可是得益于那些采用光热转换技术的隔热设备,那些催化剂大都从大火中保存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泄漏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随着风化作用以及雨水的冲刷,催化剂慢慢进入了落炎山附近的水体中。这些催化剂,应该是些不溶于水的固体物质,所以也随着沙粒沉积在落沙河附近的河滩中,根据我的试验来推断,这种催化剂在一定温度和某种碳基物质的共同作用下,就可以引发沙子的燃烧。这就是千年以来那些神秘火灾的真相!

激动的心情,驱使我坐到电脑前,随着手指飞快的敲击,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化作一个个字符,显现在屏幕上。当我敲击完最后一个字符时,窗外的天幕都已经泛白了。此时的我依然没有倦意,我将写好的报告贴在国内几个著名的科技网站的bbs上后,又急急忙忙到邮局,将沙子的样品和那金属片以杨老的名义寄给了中科院天都研究所,将我打印出来的报告寄给了杨老。等忙完了这一切我才回到家,颓然倒在床上,一头睡了过去。

我原本以为我的报告多少会引起些人们的关注,可是结果却出乎我的预料。仅仅过了一天,当初我发布报告的那几个网站已经将我的报告被删去了。而唯一留下我文章的一家综合型科技网站,却将我的报告定义为科幻文章。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我心里不免有些发寒。或许如同科学史上屡屡重现的那些悲惨故事一样,杨老的心血注定要埋没在人们固执的偏见里。

一周以后,由这场火灾引起的风波,随着几位官员的引咎辞职而最终平息。也许只有我和杨老知道,至少在这次事故里,他们是无辜的。寄给中科院的邮件,也一直没有回音,看来这件事情也就此完结了。

本来我也将这些事情慢慢的给忘了,可是在半年之后的,老马从江阳带回的一则消息,却再度引起了我的注意。在落炎山脚,中科院江阳地质研究所及落炎山地质保护区,同时挂牌成立了。在老马拍摄的成立大会照片上,我惊奇地发现在主席台的一角,端坐满面春光的杨老。

我拿着照片,不动声色地问老马:“这次采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真让你说准了,有!”老马对此似乎有着满腹的牢骚,“那个研究中心的保密搞得特别严,无论哪个门口都有武警守着,我们只能在外面照照相,连研究中心的门都没能进去,简直弄得和研究外星人一样。”

听了这些,我微笑着摇摇头,目光扫过窗外那座忙禄的都市,最终停留在地平线的那一端。或许中国航天科技的未来,真的就深藏在落炎山边的那些平凡的黄沙滩里……。

第二篇 树人

绅士与椰子

有人类的地方就有光明和黑暗。虽然不记得是那位大哲人的豪语,但似乎,今天我呆坐着的这颗星球也逃不出例外。

与希顿星人的战斗早已经告一段落了。可是作为第九一一行星战斗连队的指挥官,我依然被自己人监禁着。

虽然我只是想用枪托教训一下那几个只知道向后跑的逃兵,但却不幸地被第五宪兵队的执法官给撞见了。于是在这个单调乏味的禁闭室里,我呆了整整五天。明天会怎样?——判刑?还是退役?。噢,这只有天知道。

突然,平时只定时播送新闻的通讯墙砰的一声就打开了,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个的家伙头发花白,脸色冷得如干冰一样,半天才从牙缝间挤出几句话来:“437号,蛮上尉,格林希尔大将要求和你通话。”

经过几分钟的通讯延迟,和蔼慈祥的格林希尔将军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

“蛮上尉,看来你还是和在军校时一样冲动。”格林希尔将军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将军曾是我做军校学员时的校长,而那时他最头疼的学生就是我。

“好像是这样,不过这可不能单怨我。那几个家伙的表现和地球牌伏特加一样,让人不自觉的浑身发热。”虽然还是有点担心,但是看着将军的表情,我相信惩罚的大锤已经从我身边溜过去了。

“好吧,先不说这个了。我想,如果让你去训诫所呆几年的话,那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浪费。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军法处的那几个家伙放你出来。不过交换条件是你必须得接受一个相当艰巨的任务。你,敢干吗?”将军的脸色慢慢认真起来,不过这也是我最习惯的态度之一。

“没问题,只要能离开这个无聊的鬼地方就行。”说完,我狠狠的向墙根踹了一脚。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不过你踹墙的动作最好小一点,你那儿可不比军校,紧闭所里损坏公物的赔偿额恐怕是全宇宙里最高的。”

想起我快成负数的工资,我偷偷一笑,乖乖的放弃了再踢几脚的打算。

“等办完手续后,你就到维斯-2行星第344兵站向第11特种联队报道。时候不早了,具体的情况,你的新上司优布上校会向你说明的。”突然将军又记起些什么,“蛮,这位优布上校可是出了名的军中秀才,特别是他的自身修养。我看你们这种只知道血气之勇年轻军官,应该好好的学学他。”

“好吧,这个,我会试试看。”我极不情愿的回答着。虽然我知道将军是为我好才特意安排这次任务,可我实在很讨厌那些所谓有修养的军官们。

在将军的斡旋下,很快我就被调到了第11特种联队任地面战斗队a营指挥官。任务大体是恢复联邦军对泰坦树星的控制。据说由于近来当地奇特事态已经将指挥官霍克上校折磨成了精神病。由于手头资料的缺乏,即将开拔的我们对当地的气候,作战的对手都极度缺乏了解。我仅仅知道那个边境星球上长满一种叫做泰坦树的植物。更糟的是指挥官优布上校一直没有露面,据说是参加银河生物年会的缘故。种种焦头烂额的事情让我对这次任务产生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一个星期后,队伍终于登上运输舰开拔了,我手下共有840名行星陆战队员。都是从各前线部队中抽调的人员。在整个联队中来说,算是最有战斗力的。当然,还要加上我的领导。

经常了解士兵的情况是我在实战中养成的良好习惯。吃过午饭,我照例来到士兵舱巡视。我那沉重的军靴声久久回荡在灰白色的走道上,走道上的闲人也随之乖乖的闪到一边。看着那些盯着我的那些新兵蛋子吃惊的神情,我不禁有几分得意。当我在d区走道上经过时,一扇虚掩的舱门引起了我的注意,不仅仅是里面传出的浓浓的烟味和肆意的谈笑,更重要的他们是居然无视我这“军中第一恶人”的存在。我一把拉开门,悄悄地走了进去。我一进门就看见一个满脸痘痘的上士正在边抽烟边嚷嚷:“我在医院邻铺的那个伤号就是从泰坦树星回来的。那老哥是个厨子。他说泰坦树星上的植物是银河里最残忍狡猾的生物,他们可以自由移动。还会报复伤害植物的人。当晚上泰坦树人袭击厨房的时候,他正在切芹菜。旁边的几个同事正在处理腊肠。结果那个倒霉的厨子只看见一个带藤的大椰子向他砸来。然后就被砸昏在地板上。那群树人打断了他三根肋骨。而旁边几个切腊肠的,嘿,连毫毛也没伤到。”

“真的吗?”,“邪门了”一群看起来是老兵油子的家伙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对于这种扰乱军心的家伙,当然不能放过。正当我要冲上去教训他们一顿时,耳边的通讯机响了起来:“蛮上尉,优布上校要见您,请你立刻去指挥一室。请你立刻去指挥一室。”没办法,只有先见上校以后,再理会这几个家伙。正在谈天那几个,这时也发现了我的到来,先后慌乱的站起来敬礼。不过还没等他们开口,我就恶狠狠的扔下一句:“给我好好注意你们的舌头。”然后重重的关上舱门,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在指挥室门外的走廊上,我再次整了整衣服,然后怀着不安的心情走了进去。然而一进门,我就给惊呆了。老实说,我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指挥室。地面和墙壁都被仔细的用地毯和装饰板装修过,这在军用星际运输舰上可不多见。两边的摆放着几个似乎是木制的深色橱柜,里面摆放着数十本古董书和一些极为稀有的动物标本。头顶上并非常见的照明天花板,而是一个点缀着无数金色光芒的水晶吊灯,从灯罩中漏出的幽柔灯光静静洒在散布在摆放在室内十几处绿色植物上。想起我那如猪窝般杂乱的军官宿舍,我的脸上不自觉的开始散发过量的热量。

“是蛮上尉吗?”在这精致的背后,一个更为精致的男人开口询问了。

老天,我竟然忘了这个优布上校的存在。“是的,长官”我赶忙标准的敬了个军礼。“不用这么拘束,先找个位置坐下吧。”坐在书桌后面的上校散漫的回了一个礼。

我匆匆的找个沙发坐下了,这个优布上校大约四十多岁,头发整齐的向后梳着,不知抹了什么,散发着和这间屋子相协调的黑色光泽。白净如玉的脸庞上五官如雕塑般端正,还有那精心修剪过的小胡子。身上的每一处都被细心的装饰过。在我看来,与其说像个真实世界中的军人,倒不如说像个特制的人蜡像。

“先说正事吧。蛮上尉,你的a营大概是联队最有作战经验的部队吧。”优布上校轻轻的翻开一个被皮革装饰过的微型屏幕。

“我们这个营从士兵到军官都经过实战的考验,这个请指挥官放心。”至少对于这一点,我还是有自信的。

听到这些,上校精致的脸上绽开一朵微笑之花:“这我就放心了。大气圈飞行中队一大半是新分来的菜鸟。星际舰队虽然精锐,但是我估计这次派不上用场。近地气垫装甲营也是刚组建的,地面战斗队b营就更不用说了。现在,我手里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只有你的地面战斗队a营了。我希望你们在这次行动中有好的表现。另外,我想你今后执行任务时也不用对那些低能的同事报太大的希望。”

“是长官,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不过我想知道我们这次行动的对手是什么?我们已经打了一个多星期的报告,可情报部门仍没有任何答复。”我很直率的询问上校这个已经令我头疼几天的问题。

上校可能对我的直率态度感到吃惊,不过他只故作姿态的搓搓手,然后依旧用那特有的平静语气来回答我:“可能情报部门的注意力都在希顿战争上了。不过据我所知,我们的科学界对该星球也只是一知半解。那个行星很复杂,他的生物系统和我们的不大一样。由于太封闭,而且根本没有进行过系统科学考察。我们了解的情况也不多。关于该星球具体的档案至今还是属于绝密的。不过我想登陆前的作战动员会上,德·维利将军会向你们传达我们已知的最详细的情报。这个就不用太担心了,上尉。”

“是树人吗?”我询问着我刚刚得到的“情报”。

上校皱皱眉头,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应该说是相当狡猾的树人。”

上校的回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使我有些语塞,那些荒谬的传闻居然是真的!一时间,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分外安静。

“好吧,让我们来说说别的。”上校想换一个较为轻松的话题:“你知道这种植物吗,上尉?”上校用他洁白的指头指着他桌上的几小盆绿色植物。

“好像是含羞草,我小时候家里的花园里面有几株。”幸好上校指的是这个,整个指挥室里面的生物,除了人以外,我就认得它了。

“没错,是含羞草,一种精巧,敏锐的植物。”上校一边说一边用精心修剪过的指甲,轻轻地拨弄那植物的叶子。受到刺激的小草,很敏捷的合上自己散开的叶片。上校看着这一切,似乎非常得意。突然,他转过脸来对我说:“上尉,这次危险的任务中,你们需要像这种小草一样,时刻保持敏锐的触觉,这样才不会让胜利从你们指间滑落,懂了吗?”

“是,长官。我想我该马上去检查士兵的战备情况了。”看着上校的目光又回到小草上,我觉得自己应该早点离开这个和我格格不入的房间了。

“好,你去吧。”上校随口回答一句,目光却没离开含羞草。

我原以为禁闭室是世界上最无聊的地方,可是当听过德·维利少将那垃圾般的战斗动员,才知道世界上其实还有更无趣的东西存在。这个半疯的中年人,费尽口舌和脑汁来说明,树人是一种有着触角的智慧树,他们群居,他们群婚,他们为最年长的树人所统治,最末还有他们是比我们低级的物种。介绍完树人的这些“绝密”材料后,少将在通讯屏幕上又开始了惊心动魄的演讲。少将将大量废话和唾沫混合着向传话器喷去。幸好不是在现场,不然第一排绝对要发生水灾。我的耳朵里不停的接受类似的信号:“你们是民主军队的战士,你们是上帝赋予神圣使命的人类。你们不应该向这些长有叶子的东西屈服,你们应该打倒他,将他们变为你们的板凳,木柴。……据我所知,这些植物仍是实行原始而愚昧的族长专制,这是我们民主军队必须打倒的独裁。还有,强壮的公树,请允许我这样称呼,要独占族群中所有的母树。这是拥有文明的我们能容忍的吗!如果他们只是树或是别的什么低等动物也就罢了,可是他们有那么一点智慧,他们居然无耻的袭击我们的基地,殴打我们的人员,他们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行为。既然他们有脑子,我不管是不是木头的,他们就必须为他们的行为负责!他们必须接受人类的审判和报复!你们是神的子民,有义务和权利教训这些木头脑袋,让他们知道应该按怎样的规矩生活!……民主战士们,你们不容战胜,去征服这些野蛮,低级和下流的家伙,上帝与你们同在……。”

为了逃脱这个家伙无休止地灌输,士兵们都迫不及待的要求立刻投入作战。真难以想象,这个叫德·维利的实心的木头脑袋居然达到动员的目的。

24小时之后,登陆终于开始了。我站在正驶向预定登陆点的大气圈登陆艇上,透过观察窗,打量着这个神秘的星球。这是一颗环绕着大气的绿色行星,除了点缀着的蓝色的湖泊外,其余几乎都是覆盖着绿色植物的陆地.而在那无边的绿色下面,没准那一群群树人的正在仰头观望着我们这些讨厌入侵者,脑子里盘算着如何将我们赶出去。

我们在预定的地点降落了。这是靠近极地附近的一小块荒漠。也是这个星球上少数几处没有植物的地方。登陆一结束,工程连就忙着将这一地区改建为简易星舰降落场。我的营接到的任务是寻找失踪人员。队伍集合完毕后,在大气圈战斗机的掩护下,我们搭乘装甲运输机飞越莽莽的丛林,向已经失去联系的w2基地飞去。而上校他们理所当然的呆在星际运输舰上漂亮的指挥室里。

当我们抵达那儿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盘踞在基地里的树人。到是大约两百左右的衣衫褴褛士兵陆续从各处地堡和废墟里钻出来。领头的是一个衣着奇怪的黑发中尉。

“你们终于来了,上尉,我们都等了一个多月了,霍克那个疯子总算没忘提到我们,到今天早上已经疯了四个人。如果你们再慢点,估计这儿都得疯人院了。”那个只穿军上衣和睡裤中尉用着比较有问题的语法向我热情地打着招呼。

我仔细辨认了中尉的胸牌,努力用比较仁慈的语调回答他:“好吧,杨中尉,尽快集合好你的人,清点一下人数,带走应该带走的东西。45分钟后就会有人来接你们。对了,临走时你最好找条正规一点的裤子穿好,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官对衣着可比我要挑剔得多。”

杨中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裤,然后又抬头看着我,一脸无辜解释说:“这个不能怨我,树人弄坏了一切。”

“好吧,先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中尉。”我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我们按照霍克上校的命令,清除了周围所有的当地植物,并用来自地球的植物,建造了几圈生物隔离带。开始这些地球的生物干得不错,那时的树人也象白菜一样无害,只是在隔离圈外发现几株。原本以为日子会四平八稳的过下去。我们还在营地里面安心的植树,栽花。结果一天晚上,营地所有的树木花草都变成了树人,他们疯狂的袭击我们,我们只好用武器还击。在混乱中,通讯设施也损坏了。最后,为了活命,我们只好用反物质破坏弹将周围的植被都除去了,当然顺带基地的建筑也毁坏了不少。故事大概就是这样。”杨中尉挠挠头,好像再也想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我点点头:“好吧,这个我了解了。那么树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他们什么都可能是,白菜,玫瑰花,槐树,泰坦树,只要长着能向你砸带藤的大椰子就是。平常大概就是一棵树上多几根藤吧。不过袭击我们的那些树白天也没有藤,只是到了那天晚上,他们好像就突然的长出藤来,而且是同一时间的统一行动,我们只好穿着睡裤还击,……”中尉好像撞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了。

“行了行了,我已经很清楚了。”面对这样的一个中尉,我不得不终止谈话。“接下来就是你和一条体面一点的裤子的问题了。归队吧,中尉”

中尉耸耸肩,咧嘴一笑:“是,长官。如果我还能找到一条裤子的话。”

这批人员很快被送到登陆场,根据通讯系统传来的消息:b营在w1基地也发现了幸存者。这样总共366名失踪人员已经全部找到,其中,14人因伤势过重而死亡。9人发疯。34人重伤,179人受轻伤。目前还没有发现树人直接杀死或食用人类的报告。

第一阶段任务已经全面完成。马上要开始建设新基地的工作了。我将部队布置成环形防御圈,等待工程兵到来。迄今为止,似乎整个计划没有受到树人的干扰。很快在工程兵的奋战下,一个小型前进基地已经重新建立起来。这时上校也乘坐运输机视察到这里。柱着一根牙质手杖的上校,一下飞机就朝我这里走过来。

“干得不错,蛮上尉。”上校似乎对我们进度很满意。

“谢谢,长官。”我带着几分自负,得意的回答。

“根据随军科研人员的要求,我们必须要得到足够多的树人活体样本。书面命令已经下发到整个联队。不过对b营和装甲部队,我不报太大希望。我只希望你可以完成这个任务,你们做得到吗?”上校脸上带着几分难色,话语也很缓慢:“我知道这任务艰巨,可是我们是军人。我们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我考虑了几秒钟,不过邻阵退缩可不是我的习惯。我依旧自信满满的回答:“我无法保证些什么,但如果我们得不到样本的话。其他的部队也一定得不到样本。请相信我们的实力。“

上校的脸色舒展开来,他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高声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军人,我期待你们好消息!”说完居然从笔挺的军服里,掏出一块古董级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抬头对着我吩咐道:“我希望你们明天可以开始抓捕行动,现在我得到b连去检查。祝你们好运。”说完上校又迈着优雅的步伐,柱着手杖,走向停在营地中间的运输机。突然间我发现,营地里的官兵们好像都在注意这个奇怪的绅士。这种关注程度丝毫不亚于观察医疗队里面的那些年轻的女兵。

其实对我而言,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还不是最令我倒胃的那一种。

当天晚上,在新搭建的基地里面,我们全都睡得很安稳,只是上校发布的命令在士兵中产生了阵阵不安。

第二天清晨,天气不错,绿色的丛林上空是清澈明亮的蓝色天顶,只有几丝浮云悠然挂在天际。一定是个晴天!于是我决定今天行动。早饭后,我带着一个带着特殊装备加强排离开了戒备森严的基地,向那无边的树海走去。几架大气圈战斗机在基地上空盘旋着。流肯中尉则带着剩下的人守卫基地。就在离开基地的时候,我看见旁边的一个下士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围墙上站着的几个哨兵。可是这一次,我竟然破天荒的对这种怯战行为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加快步伐,走向队伍的前面。

泰坦树林相当茂密,许多地方根本无法通行。在这种树林里面,部队也根本无法按战斗队形展开,我只好让大家挤成几条长队平行前进。都到了中午了,我们依然一无所获。根本没有看见那些长着带藤椰子的泰坦树。只是到处散布着一些腐烂和半腐烂的泰坦树干和没脚的脏水。剩下健康的泰坦树和大排大排的类似蕨类的植物安静的生长着,对我们仪器的反应就如同一颗白菜,丝毫看不出智慧的影子。

看着士气低沉的部下,我也一筹莫展,只好下令先原地休息。或许是我毛病太多,这次我又习惯性的一拳将怒气撒在一颗看来半死的树干上。树干却出乎意料的抖动了一下。脚下的湿泥也跟着有些滑动。旁边蹲着的一个士兵也同样感到有些异样,他如触电般跳起来,溅了我一脸的稀泥。由于他受惊吓的太厉害,站起来后,只是张着嘴,没能喊出一个字来。而其他人只是呆呆的看着这里,不知发生什么事情。脚下震动很快就停止了。只剩下令人恐怖平静。

“全体注意警戒!”作为一位有着丰富经验指挥官,在擦去脸上的泥水后,至少我还能冷静地发布命令。士兵们立刻如临大敌般地用武器注视着四周。

二十分钟过去了.周围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解除警戒!”。很快,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我看着刚才有些异样的死树。抄起背包里携带的手斧,准备死命的劈下去。

“你疯了吗!上尉。这会惹恼树人的”旁边一名士兵突然紧紧的抓住我的手。

“放开!”我瞪圆了眼睛盯着这位大胆的士兵:“你的脑袋,或是这颗死树。”

也许我的恶名早就传播外,这个家伙终于松开了手。

很快这颗树就倒了下去。露出来的情景却让人吃了一惊,树心仿佛让虫给吃空了,而且湿漉漉附着很多粘液。周围木质中还有许多蛀孔从树心直通到表皮。士兵们围在断树旁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好奇中透露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我的头皮第一次嗖嗖发凉。先前看过的许多恐怖电影一下子都涌入了脑海里。一时间,我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一直实施远程实时监控的研究小组终于传来了信息,b连已经得到了两个活体样本。气垫装甲营得到4个样本。行动中有16人受伤。整个猎捕行动的目标已经基本完成了。也许是为了安慰我们,研究小组吩咐,只要采集一些泰坦树的树干和根部,就可以撤退了。接到这个命令的士兵们,似乎忘掉了对植物仁慈的守则,为了早点撤退,刚才还叫嚷疲惫不堪的这群家伙居然在所要求的一半时间内,就得到了要求数量的样本。这时我也再次仔细的观察了这些传说中恐怖的生物。这些树和一般的植物也很类似,五六米长绿色的枝干上满是绿色的条状叶子。只是由许多树根部是相连的,还有许多树有大量的蛀孔。我还看见了一些不知名的幼虫,白白软软的,只有手指般大小,只会没头没脑地在树干的洞中穿来穿去。很快我们将样本都装上拖运筏。就这样,在连树人的屁股也没有碰到的情况下,我们拖着拖运筏开始了光荣的撤退。

撤退途中,整个队伍里大概只有我一个人是垂头丧气的。没有伤亡,没有过分的惹恼树人,甚至没有和树人面对面,对于跟着我的这些士兵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可对我而言,让其他部队的那些菜鸟兵抢了头功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拖着沉重的样本,我们蹒跚的走回了基地。毫发无伤的我们让基地内的那些家伙也颇为吃惊。正在我们大呼小叫着进入基地的时候,这时身后本来沉静的树林突然爆发出一阵阵呼,呼的怒吼,这吼声似乎要将人的身体活活撕裂。当时晴空万里,也没有什么风。树海却一波波的摇撼起来,撞击我们的眼帘,仿佛要将我们通通的吞噬掉。一刹那间,基地里所有人的脑海里都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个念头:我们要玩完了。

在多达数百人的恐慌中,夜幕很快降临了。

上面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我只好将这些正在骂娘的士兵们重新组织起来防御,所有的非战斗员已经和样本一起搭乘运输机撤出了这个倒霉的基地。制留下我们来承受传说中树人的攻击。唯一的好消息是星际舰队已经在行星轨道上展开了几个人造月亮为我们提供照明。这样我们可以不用担心树人毁坏照明设施了。

我站在基地中央,指挥这些可怜部下们架设重型武器和监视设施。说句老实话,架设监视系统是上面特殊要求的。看着这些摇头晃脑地照着我的笨家伙,不禁有种被当作实验品的感觉。

暴风雨前的平静是短暂的。

22点24分,通讯系统传来了b连已经遭到攻击的消息。

22点35分,气垫装甲营报告遭到袭击。

22点40分,设立在沙漠的简易航空港报告沙漠边缘植物异常。

现在就剩下我们没有和树人交手了。我紧张地走进指挥室里。综合信息指挥系统本来应该可以让我们直接观察其他部队的情况,但不知什么缘故,上面关掉了系统,使得基地平添了几分慌乱。

23点31分,在痛苦的等待中,树人的进攻开始了。无数条树藤快速的飞向围墙,但很快被猛烈的火力给斩断了。这样的进攻一波波的持续着,直到五分钟后,基地下方的复合材料护垫突然发出了巨响,地面很快裂开了,数十株泰坦树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这些树在人造月光下柔软的摆动着,很快它们的表皮绽开了许多小洞,一个个带藤的椰子从里面飞了出来,砸向那些还在目瞪口呆的士兵们。

看着一片混乱的基地,我惊异于这些柔软的家伙的能力,他们居然能够破坏那坚韧的护垫。还没等我下命令,几个紧张过头的士兵已经开始从围墙上向基地里面的树人疯狂的开火。在能量光和破坏弹的轰击中,树人们象韭菜一样被搁倒。可是同在在浩瀚的月光下,几个还在基地里面的士兵也根本来不及躲避,纷纷倒在自己人的弹雨中。树人不断的从缺口中涌出来,护垫的也在进一步的碎裂。有几个树人甚至靠近了围墙,它们的触手飞快地砸向几个站墙上的士兵。好像有个不幸的家伙被从墙上打下来,一头掉进了树人堆里。正在我观望的时候,十几个树人突然向我这边涌来。这些树人看起来和那些僵硬的泰坦树差不多,只是多了几支根足支撑着七八米高的身体,柔软的绿色躯干摇摆着,一些触手从它们体内伸出来,四处挥舞。虽然它们的行动样子很蹒跚,速度却不慢,很快就将指挥室给包围了。虽然我和几个卫兵不停地用手中的武器反击,可是树人不顾死伤却越围越多。基地的指挥通信系统因刚才的震动而失灵,我没法指望墙上的部队能来增援这里。正当我正最准备带着指挥室人员突围时,眼前突然闪现出一片熟悉白光。该死!我的指挥室被不知那个神经过敏的混蛋发射的破坏弹给命中了。紧接着只听见轰的一声,我两眼一发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堆废墟上.而我的指挥所就在我的眼前五十米的地方,只剩下一些破裂的预制件,和几块和军服颜色类似的东西.我旁边斜靠着一个正在大口喘气的士兵.从月光下可以看见他的脸颊上满是痘痘.这个家伙好像注意到我醒了,于是小声的提醒我:“上尉,是我把你给背出来的。现在围墙上火力很猛,千万不要露头,否则他们铁定把你当作树人给崩了。”

“我好像认得你的舌头。”我对这个救命恩人突然有了点印象。就是上次在士兵舱里吹牛的那位。

这个家伙一愣,呆了半天,才极不自然对我笑着说:“还是认得我的脸或是名字比较保险,我叫华伦采夫,长官。”

还在基地里游走地树人已经很少了,我们才得以安然地在废墟边静静地等待战斗的结束。

周围的交火慢慢的减弱下去,我顺着废墟边沿看过去,地面上已经没有自由移动的树人或别的生物。我刚想站起来去集合我的部下们,不料被华伦采夫一把给拉住了。“刚才这位仁兄就是这样被打死的,别让我白白把你给背出来,长官。”他的目光停在躺在旁边一个死相很难看的列兵身上。

“好把,上士。”我老实的躺了下来。无聊的眼睛开始注视着泰坦树星璀璨的星空,不知不觉中我的周围已经变得很安静,除了几架战斗机在头上飞来飞去的爆音以外。

“长官,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让这群绿色的家伙在这里自身自灭不就得了。难道真的要用我们的生命去满足那些象德·维利一样的家伙们的控制欲吗?”看起来十分无聊的上士的一边玩着手枪,一边自言自语。

我犹豫再三,终于说出了一个自己比较满意的答案:“这个问题,怎么说呢,恐怕,人类已经头疼了几千年了。”

“是吗?”上士的语气似乎不太赞同这种近似废话的答案。

突然,眼前多出几个荷枪实弹的人类。“蛮上尉?”其中一个家伙用怀疑的语气询问着。

我点点头,无言的确认着自己的身份,脑子里面却在想,我那挨过一发破坏弹的脸真的难看到让人认不出来吗?

凌晨3点19分,在我恢复指挥半个小时后,战斗完全停止了。树人们如同消失一般,没有丝毫活动的迹象。基地内的设施毁坏严重,仍无法和上校取得联系。基地外面如同遭受流星雨一般,在大气圈战斗机部队和围墙上重炮的共同努力下,地表被翻出一个个大坑,泥土和植物残枝大块大块的散落在坑边地面上。完全无法想象几个小时以前这里还是一片美丽的丛林。

伤亡数字很快就统计出来了,34人阵亡,19人重伤,51人轻伤。在34名死者中,23人死于误伤,11人死于树人的殴打。而11个人里面,参加过早上搜捕行动的有7人。受伤人员的情况也差不多。早上出发的那队中,只有两个幸运儿是完全没有受伤的。情况已经很明了,树人们在报复我们早上的行为。我再次环顾基地内外的残枝败叶,开始有些明白今后我们的处境。

天色渐渐放明。伤亡惨重的我们终于盼来了运输机。由于降落场已经毁坏了。运输机只好在基地内一小块空地内降落。在新到设备的帮助下,我们终于与上校恢复了联系。我们得知昨天晚上的战斗中,b营几乎全军覆没,并且丢掉了基地。装甲部队的情况稍好一点,目前正在忙于寻找b连的失踪人员。而其他部队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可是我们还是没有得到撤退的命令。有的只是一些设备和一个排的增援。虽然星际舰队和战斗机部队不间断的向基地周围的丛林轰击,但是留在基地里的人都认为自己活不过明天早上。

一整天里,我们忙着加固工事和地基,准备应付树人的第二波进攻。

出人意料的是,这天竟然安静得出奇。没有树林的怒号,没有树人的袭击。只有怀着深深恐惧的我们,在泰坦树星美丽的天空下,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这样令人恐惧的平静生活一直持续了五六天,连星际舰队和战斗机部队的攻击都慢慢停了下来。直到这天,我被召到上校的指挥室里,这次我故意穿着肮脏的战斗服,用沾满泥土的鞋子肆意的蹂躏着上校的地毯和美感。上校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快,可他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怒气,不情愿的说了一句:“坐下吧,蛮上尉。”

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换几句过场话后,上校终于切入正题:“蛮上尉,我们需要你和你的部队担负一个任务。”说完他指了指墙上的屏幕。这个被掩饰得相当好的屏幕上,出现一份详细的任务书。这个变态的任务主要是要求执行部队各尽所能地当着泰坦树的面虐待植物。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任务!这无异于教唆这些树人杀死我们,让别人去干吧!”我的忍耐终于到了尽头,我开始向上校吼道。

上校依然完美保持了绅士的矜持,他继续用平静的声音提醒我:“我知道你会过分激动,不过你最好还是继续看看。”

屏幕画面换成了一个矮矮胖胖的技术中校,背景则是一颗标准的泰坦树。这位看起来像啤酒商的中校详细的介绍说:“蛮上尉,经过我们这些天的研究。我们终于对这种生物有了较为清晰的了解。这种生物一生有三种形态,当他幼年的时候,外形是柔软的圆柱体,以蛀食泰坦树的树干和吸食树汁为食,能量来源是泰坦树的光合作用。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你可以当他们是昆虫。”

听着中校的介绍,我不由得想到那些树干里的白色虫子,而且也明白了我们受袭的原因。上校看见我渐渐的转移了注意力,悄悄的松了口气。

“当经过一段时间的发育后,我们估计是十年左右,这种生物进入成熟期,这时他们分化为雄树和雌树,这时他们已经长出五到十根触角,雄树可能更多。触角的形状你们都见过——就是带藤的椰子。他们的身体长度和泰坦树差不多,不过是柔性的,没有根系,仍要依靠泰坦树为生。他们不直接吸食泰坦树的能量,但是仍要在泰坦树干内生长,不能脱离泰坦树长期存活。上尉,你们采集的样品里面,应该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那些供它们生长的管道吧?”

面对提问,我没有做声,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他们可以短暂脱离泰坦树,而且能自由的在许多颗树之间转移。也见过他们可以短期存活于地球植物上的案例。在这一时期,他们白天露出部分枝体,借助泰坦树的循环系统进行光合作用。晚上则进行有氧呼吸。这些生物进行有氧呼吸时比进行光合作用时活跃得多。所以你们受到袭击也多半在晚上。当这种生物大约一百岁时,开始进入老年阶段,有氧呼吸会减弱,这时他们会离开所处的泰坦树,钻入泥土,寻找适合继续生长的地方。最远的应该可以离开栖息地一二十公里。如果没能找到适合的地点,他们大概会因体力枯竭而死。那些顺利找到落脚地方的生物,就会从地里长出来,表皮逐渐固化,生长出根系,就变成最常见的——泰坦树。成功交配过母树的躯干里会慢慢长出这种生物的幼虫,就是开头我们提到的那个。老年泰坦树生活几百年后就会自然死去。据我们推算,这种生物整个生存周期大约是600年。”中校停了下来,似乎介绍完了。

“那它们的智力呢?”看着中校似乎有意漏掉一些重要内容,我大声的问道。

技术中校有些吃惊,但并未慌乱。于是他立刻转而介绍树人的智力方面:“当然这种生物最令人惊奇的地方,就是他具有一个液态的大脑,他们具有智力。根据我们的测试,他们的智力水平同人类差不多。奇怪的是,当他们固化后,这个大脑会退化掉,这时的他们和白菜差不多。根据研究从地面上传回的实验资料。我们可以看见他们在进攻时具有很严密的组织性,而且大量出现了没有完全固化的泰坦树忍受巨大痛苦携带成年泰坦树进入我们的基地。由此可以看见,他们已经进入了群体社会阶段。我们可以认为他们是一种低级阶段的文明。由于还不清楚他们交流方式。我们仍无法和他们沟通。不过,依据他们的智力水平,简单的形体交流还是可以进行的。另外有一点,对我们很危险的,这些树人对我们处理植物的方式很敏感。目前我们知道的情况就这么多,希望对你有所帮助。完毕。”

屏幕关上了。上校故作亲切话语将我的思绪给一把扯了回来:“感觉怎么样?”

我转过脸来,冷冷的对上校说:“把我们留在那里受到树人的进攻,就是为了测试树人的智力水平吗?”

上校的笑容有些尴尬,但是语气依旧保持着虚伪的和善:“你们留下的意义是证明人类不会向这种低级的生物低头,你们没有退却,这是整个人类的胜利。而且你们也帮助完成了这次重要科学研究。功不可没,这次任务完成后,我会推荐你们晋升的。”

“我看不出来,这和虐待植物有什么关系。还有,请记住,官衔这种东西对我没有吸引力。”

上校的脸皮没有被我的言语戳穿,他继续不紧不慢的说:“我收到的命令要在一个月内,对该星球恢复控制,并且建立一个和平的秩序。在短时间控制这些树人不大可能,我们只能希望用恐怖来压服这些野蛮的对手。一般来说这些野蛮的家伙,对恐怖的实事最容易理解。这一点可以从人类悠长历史中找到许多例子。”

“把这个星球的树林抹平不就得了吗?”

“我们还需要这些树人为我们生产氧气,这可是难得的财富,上尉。”

“上面究竟要在这颗行星上干什么!养猪吗?”

“这就不是你可以知道的事情了,上尉。”

“……”

上校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好了,我会让装甲营和空中力量清理出足够大的地方。你的任务就是传达给他们这样的信息,接受我们在这颗行星立足的实事,否则它们只有毁灭。如果让那些液态脑认为我是疯子,那么半疯的举动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恩赐了,懂了吗?上尉,我们越快结束战争,你们就能越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一点我想就不用我多做说明了吧。”

我无法反驳他,如果能让我们早些离开,就让那些受苦的白菜,甘蔗去见鬼去吧。

“我希望你的方法可以奏效,上校。”我跺跺脚,默默的走出指挥室。

“我会提供足够的植物给你们,好好干上尉。”

上校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知道他是否又盯着他的含羞草。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在我意料之中,士兵们的情绪相当不稳定,面对着这些可怜的士兵,我只有一次次的吼道:“别在对我发什么牢骚!如果完不成任务,要么在这里和树人呆到死;要么就上军事法庭。要想早点离开的话,就给我好好干。”

计划终于开始实施了,当装甲部队在预定边界上安置好界桩后,空中力量就开始对界桩内的丛林展开狂轰滥炸,直到完全清理掉植被。

最后上场的是我们。在这片被破坏弹清理出来的泥地上,大批士兵和植物依次排开,而数百米开外,火力支援组的武器直指着界桩外的绿色丛林。天气也阴沉沉的,压得人直透不过气来。我缓步走到前排,身旁的每个人的脸都被紧张所占据着。看来只有从我开始了。我站到一颗被横放好的泰坦树前,弯腰拿起靠在旁边的军用手斧。我抬头又看了看手下的士兵,那些无助的眼神里混合了绝望和恐惧,毕竟谁也不知道树人们的反应。我咬咬牙,毅然转过身去,去面对那无边的树海。

我的手在抖,心也跳得厉害,仿佛回到了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我慢慢抡起斧头,一刹那间,我闭起眼睛,手重重的挥了下去。

脑中一片空白。

……

树海发出了低沉的吼声。我睁开眼睛,只见几十颗树人涌了出来,这时火力支援组开火了,前面的树人被扫倒了。后面的树人停顿了一下,又退回了树林中。火力支援组没有对继续丛林里开火,只是在界桩附近打了几发破坏弹以示警戒。树人们似乎也理解了这一事实,悄悄地将几颗受伤的泰坦树拖回分界线另一侧。

我用左手擦了擦溅在脸上的泰坦树汁液,右手又麻木地抡起了斧头。

很快我的身后纷纷传来利斧劈入树木的声音。

由于树人暂时认可了分界线。我们得以安然的在分界线附近安装自动监视防卫系统和哨塔。当稀疏的防御链建起之后。我们就转入下一个地区。敢于冒险的树人也不是没有,但一旦有这样越境袭击的事件发生,该区的丛林就要接受毁灭性的报复。

很快,随着我们的努力,隔离区逐渐扩大起来,但屠杀仍在上校的监督下继续着。

今天的任务是在b34区将数百颗白杨树苗斩首,几百棵树苗摆放在那里。数十名手持利刃的士兵们整齐的排列在树苗之后。或许有些滑稽,可是面对着数百米开外的泰坦树林,谁也笑不出来。照例是由我开始干活。我随手抓起一颗树苗,手起刀落,树苗断成两节。

“好了,开始干活!”我平静的命令到。看见有人当出头鸟后,这些士兵也就胆大起来。或许在树人那边看来,是一场嘻嘻哈哈的血腥屠杀开始了。

当我走过华伦采夫身旁时,这个满脸痘痘的上士突然小声问我:“上尉,你真的不怕报复吗?”我停下脚步,拉下恶脸反问他:“如果我不做,你肯带头干吗?”

他耸耸肩:“上尉,你可真伟大。不过如果有这种机会,你应该让给上校表现一下。”

我没有回答,只是恶意的笑了笑。

在一纸纸命令之下,火刑,绞刑,凌迟处死……人类历史上的酷刑几乎都展现在这些原始的泰坦树面前。屠杀进行了两周,树人们似乎对我们的存在和行为开始彻底麻木了。或许它们真的认为,继续反抗只能激起我们更疯狂的举动。为了种族的延续,树人们放弃了宁为玉碎的决心,接受了人类不将其灭绝的怜悯。

树林已经被推到离基地两百多公里以外了。鉴于树人的顺从表现,上校终于下令结束屠杀。

在行动最后一天的黄昏里,在f46区的黑色泥地上,竖立着许多钢制立柱,一些干枯的树木被高高的吊在上面。犹如几颗黑色的钉子横插在深红色的暮色中。早已让疲惫爬满全身的我们,三三两两躺在平地上,等着运输机来接我们。躺在我旁边的是我的救命恩人——华伦采夫上士。一如平常,他依然在发着牢骚:“我们这时在干什么呢?展现我们人类的残暴,野蛮。我们剥夺了这些树人的一切。树人呢,只报复那些伤害过它们的人。为了我们能活下来,却得牺牲这些高尚的生命。真希望把司令部的那些家伙也像这样给吊起来。”

“好了,该走了”看着缓缓飞来的运输机,我拍了拍华伦采夫的头。

这些充分展示了人类残忍士兵们,在暮色中纷纷站起来,为着能逃脱这种生活的希望,向着运输机缓缓走去。

抛开道德束缚的人类往往是强大的。终于在一个月内,泰坦树人接受了我们占领的近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的事实,并且默认了以不继续扩大占领土地为条件的和平。

而上校的承诺也果然没有兑现,我们依旧被留在泰坦树星上。但是现在的和平生活也算相当安宁,也就没有多少人有怨言。在工程人员的努力建设下,泰坦树星很快被建成为一个大型补给基地。士兵们对在这种偏僻地方修建如此规模的补给基地的奢侈行为大为不解,多数人认为这是统帅部低能的又一表现,我却隐约猜到了强加在我们身上的阴谋。

果然,十几天后,阿修比元帅率领着数万艘宇宙战舰抵达荒僻的泰坦树星进行补给。基地很快被舰队接管了。上校和我悠闲的呆在在基地指挥室里,仰面观望着茫茫星空中数万点明亮的光点。近日总是呆在实验室里上校突然万分感慨的对我说:“我们将会被载入史册的。”

或许只有你会被载入史册而已。

当然,这话我没有说出口。

阿修比元帅的舰队在充分补给后,跨越十余个星系,强行穿越了雷默星云,迂回到了希顿星主力舰队后方,截断了敌军的补给,迫使希顿星人接受了屈辱的和平。在联邦军辉煌的战果面前,我终于看到了第十一特种联队来此的真实目的和上校急于开疆扩土的原因。

彻底完成任务的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我们得到消息很快将有新到的部队来替换我们。而且这次上级特批给我们双份薪饷。当晚,基地里就开始了狂欢。不过,我得在喝得滥醉之前和格林希尔将军通通消息。我穿过按照上校命令摆满观赏植物的走廊,回到自己的军官卧室。经过漫长的接入等待,我终于接通了格林希尔将军。

“蛮,我得到消息,你马上就要升少校了。这里先恭喜你了。”将军满脸笑容,恐怕是因为这次联邦军打了胜仗的缘故。

“不过你还得向你的上司看齐,由于这次出色地完成任务,优布上校马上就要连升两极,当上少将了。在这次科学考察里,他还完成了一篇非常出色的生物论文,并且还提交到了银河生物学会上。这真是数十年难得一遇的人才呀。”将军对军中出现这样的人似乎非常满意。

“嗯,还好吧”我故意含含糊糊的回答。

“对了,和优布上校相处得怎样?”将军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这种人我可学不来。”

“哈哈,每个和他共事的人都这么说。这个人真的这么奇怪吗?”将军听见我的回答似乎很开心。

“您和他呆过就知道了,酒太陈了,难免也有些酸的。”

将军呵呵一笑:“好,好,我还要赶去参加综合统战本部的酒会,你先去和部下乐一乐吧。蛮少校。”

“谢谢将军。”

我乐颠颠的走出宿舍,这时走廊窗外黑乎乎的夜色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由于军人天性的驱使,我毫不犹豫的将头探出去,想弄个究竟。可是映入我眼帘的却是个圆乎乎的东西,被酒精少许麻木的大脑,一时还分不清这个东西的属性。

那个玩艺象什么来着?

对,象椰子。

第十七章 天变(下)

相对于巴博隆的轻松,在北地军的根据地普里而森附近,却是一片紧张忙碌的气氛,博尔赛特正将所有的男子紧急召集在一起,编成民兵纵队。虽然这些部队武装低劣,未经训练,但这也是唯一可以调用的军力了。而迪安正指挥镇民们加固城镇的围墙以及防御工事,虽然迪安心里清楚,面对海斯腾军的攻城炮,这些简单工事不勘一击,但是工事的存在至少还可以安抚一下动摇的民心,所以修补的工作也不得不做下去。

敌人的攻击迫在眉睫,现在唯一重要情报的就是探察敌军登陆的地点。幸福农人号在返回普里而森之后,没有片刻休息立刻自告奋勇的接下了这一危险的任务。现在迪安他们唯一能期待的就是利沃船长发回的消息了。

太阳西沉,红霞将天空染成血红色,海面也映射着那昏暗的光线,让普里尔森充满了不祥的颜色。劳累了一天的迪安和博尔赛特斜靠在城头上,远远望着海天相接的那一线。两人一开始都没有说什么,只是任凭海风呼呼的吹过,可是迪安的一声叹息,稍稍扰乱了平静。

“在担心赫尔他们吧?”博尔赛特问道,“有巴博隆和德林戈尔在赫尔身边,他们一定可以收拾那个穆索男爵的。”

迪安摇摇头,声音低沉的回答:“我只是担心,我们守不住普里而森。如果我们守不住普里而森,击败穆索男爵也只是个空谈而已了。”

“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悲观。”博尔赛特爽快的笑起来,宽阔的脸庞上流露出一股特殊的神情。只见这位身材魁梧的战士转过头来,言语间带着几分神秘气氛。

“迪安,也许你不信,但我相信这次运气这种东西一定在我们这边!”

迪安睁大了眼睛,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只见他半开玩笑的问道:“是哪位神奇的占星术士的预言?”

“巴博隆!”

“巴博隆?!”迪安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每次和巴博隆一起搭档,运气从来就不坏,我和他认识十几年了,一直都是这样。所以迪安你就不用太担心了。”博尔赛特的话语近似玩笑,不过的确让迪安心中的忧虑消减了几分。不过博尔赛特接下来的话语,就没有半点玩笑的成分了。

“另外,博雷特的天气就要快变了,想必这一点,至少对我们还算有利吧。”

看着这个可以绝对信赖的同伴,迪安感到一种特别的欣慰。虽然从小到大,自己从未处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境地中,可是现在自己居然没有慌张,依然镇定自若的指挥着这些镇民们。这都要感谢身旁这位骑士所提供的帮助,不光是博尔赛特,还有巴博隆,德林戈尔,以及这片土地上结识的那些朋友们。只要和他们在一起,自己就有一种特别的快乐,那是一种终于能振翅飞翔的感觉,如果是在自己家乡法泽兰,大概是永远不可能有这种体会的。

不过今天这一切的起因,是因为自己生命的轨迹中出现了那个赫尔的缘故,看来把当初把命运赌在这个年轻的战士身上,的确是个非常明智的抉择。

由于博尔赛特还要监管夜里士兵的巡查,所以在寒暄了一阵过后,不得不离开检查防务去了。城头上只留下迪暗孤单的身影,他转过头看看天边的云朵,心里暗暗想道:

或许真的该到了风云转变的时刻了。

夕阳终于沉入了海面之下,很快,夜色便开始在天空中迅速弥漫着。片刻之后,最后一丝亮光消失在天际,城头那一个孤单的身影也随之融入了黑暗中。

在许多人的期待中,这场天气的变换终于来到博雷特大地上……

在持续了一段反常的闷热天气后,黑云笼罩着寒风,气势汹汹的压向了博雷特大地。而这一巨变昭示着什么,目前,还没有人能猜透。

一场寒雨降在了北地的荒原上,气温陡降了不少。前几天一层单衣尚还有些嫌热,而现在裹上几层都还驱散不了寒意。海斯腾军营内情况更是糟糕,本来穆索男爵准备在这里筑起一座小土营,可是由于丢弃了辎重造成了工具的极度缺乏,砍伐木材又屡次受到北地军骚扰,更糟糕的是海斯腾军已经近几十年来,没有在这种野地里宿营的经验。所以筑营的进度极其缓慢,结果一场大雨过后,取土的地点变成泥潭,没完工的壕沟变成泥水沟,而刚筑起的两面矮墙附近形成了一个大水洼,将营区淹没不少。营地内原本看起来平整的土地,经过雨水和踩踏,差不多都快变成泥滩。轻装的士兵们大都没有带帐篷,只能在寒风吹袭之下,胡乱倒卧在泥地之上过夜。出发时带着的补给就快消耗殆尽,现在的海斯腾军可以说是已经陷入饥寒交迫之中。穆索男爵踏着积水与泥泞,在营中来回巡视着,看着那些浑身透湿,肮脏不堪的下属们,士气低落的挤在一起取暖,男爵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士兵们已经丧失了求胜的信心,那支令自己引以为豪的海斯腾军从精神上来说已经崩溃了

这个该死的北地公爵,男爵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意。这大概也是你事先布下的陷阱吧!一想到这里男爵不由得有几分后悔,几天前军中的斯坦梅堡向导就进言天气会突变,可是自己没想到这场突变会来得这么快,气温下降这么多。现在,穆索男爵的心里比前几天更加懊恼,而且一种新的挫折感沉沉的压在他的理智之上。

看来,只能撤退了。继续呆在这片土地之上,只有全军覆没一途。男爵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可是现在刺骨的寒风仍然在横扫整个荒原,黑色的浓云还低低压在头顶上,间或的一阵急雨仍在加深寒意。撤退,只能等雨停了再说了。

正在穆索男爵思考的时候,又是一阵急雨飘过,男爵只得快步向自己的帐篷飞奔,而且丝毫不在意溅起的泥水已经弄脏了他的胡须。

雨同样落在北地公爵赫尔的头上,北地军全部躲进了树林里,这里风要比荒原上小不少,雨水经过树林的遮挡,化成了点点缓慢的水滴,所以北地军所受到的痛苦要少许多。在赫尔的命令下,林间还搭起了不少简易的木棚,虽然不能完全档风,但是至少还能躲躲雨,加上原先带过来的一些帐篷,基本满足了战士们过夜的需要。

唯一的问题是吃饭,德林戈尔已经陪着全军挨了一天饿,对这位干瘦的美食家来说这是件很少见的事情。几十个猎人已经派了出去,运气好的话,可以带回点野味,不过如果运气差的话,只能和今天一样,喝野菜汤过日子了。

巡视军营让赫尔淋了不少雨,被淋湿的卷发紧紧贴在额头之上,更增加了几分凉意。回到帐篷之后,赫尔猛喝了一口德林戈尔递来的野菜汤,汤里还有些肉星,这使得碗中发出诱人的香气。赫尔知趣的没有问汤的来历,不过无非也就是某些倒霉的野鼠小蛇之类的东西。

喝完这汤之后,混身开始暖和起来,回过神来的赫尔开始考虑自己对手的处境。对面的海斯腾军恐怕连一口野菜汤都难得喝到吧?穆索男爵仍然顽固的呆在那个没完工的营地里,大概是害怕转移营地时遭受偷袭的缘故。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们多吹吹风,以后收拾他们的时候,应该会更容易一些吧。不过这种状况也不能再拖久了,让这些跟随自己的战士们白白的受冻挨饿,并非赫尔自己一贯作风。

想到这里,赫尔猛呼了一口气,呼出的白雾很快被寒风撕扯着,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章 重逢

重逢

统一历九月的费沙,正是天气转冷的时节。这几天正值帝国长假,主航空港里一派繁忙的景象,港外来往穿梭的星际飞船透露出这个新兴王朝的强盛。在客运a区的主厅,汹涌的人流在大厅的中央撞击着。夹杂在各种颜色之中,一些身着黑色制服的航务局服务人员正紧张的疏导着人群。而超脱于繁忙之外,在这个大厅的一角,一对中年夫妇抱着自己大概三岁左右的儿子,静静的站在那里,样子似乎在等人。

这对夫妇的打扮相对费沙金秋流行的款式来说,有些过时.一看便知是从边远行星来的。而那孩子,却被繁忙的景象所吸引,在自己父亲的肩头上晃来晃去。可怜的父亲,只好一手搂紧儿子,另一手急忙整理被儿子弄乱的头发。看着丈夫狼狈的样子,妻子急忙伸手将不安分的儿子接过来。好容易逃脱苦海的父亲,放松了一下肩膀,目光却立刻落在一个刚出现在大厅的人的身上。

一名年轻的黑发少尉随着人流涌进了大厅,他身上的黑银相间的军服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少尉仔细的在人群中打量着,突然一对中年夫妇的身影映入眼帘。男的有着银色的头发,身材高大,一副学者的打扮。而女的则是容貌端庄,褐色的长发整齐的盘在头上,手上还抱着一个孩子。对,就是他们了。少尉用力挤开人群,快步向自己的目标走去。可是人实在是太多,等到少尉费尽力气挤到那对夫妇身旁时,原本整齐的军装也显得有几分零乱。少尉匆匆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几丝不好意思的神情,终于开了口:“实在对不起,因为临时有些任务,所以来晚了。”

“这没关系,倒是我们让你们多费心了。”中年男人彬彬有礼的回答道,“请问,阁下是——”

“帝国军少尉弗朗茨·冯·格拉维尔特”少尉认真的回答着。

“卡尔·法伦海特,这是安妮,这个调皮家伙是温泽尔”卡尔笑着将家里人一一介绍给格拉维尔特少尉。只是小温泽尔丝毫不把大人们放在眼里,依然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大型卡通玩偶。

经过一番寒暄,一行人离开航空港,驱车前往旅馆。在地上车里,格拉维尔特向法伦海特夫妇问到这几天的打算。还没等大人们回答,温泽尔突然抢着答到:”我要看阿尔叔叔的大战舰,还可以驾驶它打怪兽呢。”说完之后就摆出一副与怪兽大战的样子。

卡尔笑了笑:“我们只是想在费沙旅游几天,不过上次山得斯上校拜访时,提到了有个未公开的名舰纪念馆,温泽尔总是吵着要看。这次听山得斯先生说就要永久性关闭了。我想,如果可以的话,也让温泽尔看看,也算是对阿达尔贝尔特的纪念吧。”

一听到名舰纪念馆的名字,格拉维尔特稍稍皱了皱眉头,察觉到少尉神情的安妮连忙微笑着替少尉解围:“如果太麻烦,就算了,小孩子嘛,总是喜欢凑热闹。”

“那到不是,只是一个月前,纪念馆就已经关闭了“可是看着温泽尔期待的眼神,格拉维尔特不禁犹豫了一下“不过,我想凭法伦海特元帅的身份,进去看一次,因该是不成问题的,您放心吧。”

“实在太感谢了,不过请不要太勉强,免得添太多麻烦。”

“那里的话。”

……

很快车就抵达了目的地,格拉维尔特将这一家人安顿好之后,连忙便用视频接口向老上级何夫麦斯塔上将作了汇报。再之后就急急忙忙返回黑色枪骑兵舰队驻地。

地上车行驶在高速路上

格拉维尔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后坐上。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隔着车窗。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渐渐的,眼前的影像模糊起来,一个有着银色头发,水蓝色瞳孔的身影慢慢浮现在格拉维尔特的脑海里。

是呀,如果元帅还在的话,现在大概就可以和自己的表兄弟一家快乐的庆祝吧了

元帅是蛮喜欢小孩的,一定会和温泽尔玩得很开心。

说不定元帅也有自己的妻室了。

那么……

“少尉,到司令部了”美好的想象被司机的机械式的话语打断。格拉维尔特清醒过来,迅速的走下车。

等到格拉维尔特走进何夫麦斯塔上将的办公室里,便发觉自己轻率答应秦求的后果,由于纪念馆属于内务省和宫务省的管辖。这些文官们并不卖军方的帐,任凭和夫麦斯塔上将磨破嘴皮,他们依然用“上面有规定,不能随意更改”冷冷的将请求给顶了回来。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格拉维尔特小心的询问。

“那些文官可没那么不圆滑”上将愤愤的说道“他们说什么不是不想帮忙,只是馆内有先皇座舰,除非有皇后殿下的旨意和宫务省的批文,否则他们不敢办理。哼!一帮小人,要是那么容易可以得到那两项批准,我也不用低三下四去求他们了。”

“能不能,请求毕典菲尔特司令官阁下,代我们向皇后陛下求情?”在犹豫半天之后,格拉维尔特终于想到并说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满意的解决方法。

何夫麦斯塔一言不发,慢慢的踱到窗台边,双眼凝视着窗外蓝色的天空。一时间

房内出奇的安静。看着这个正静静的凝视窗外,有着棕色头发及胡须的中年将军,格拉维尔特也只是默默站在那里,不敢乱动一分。

过了许久,何夫麦斯塔回过身来,用带着几分沉闷的口气吩咐格拉维尔特:“这件事我会向司令官传达的,这几天我批你的假,你要好好招待一下法伦海特元帅的亲人

,知道了吗?”

“是,将军阁下”说完带着满脑子的问号与不解的年轻少尉快步离开了办公室。他当然无法懂得,为何上将沉默许久。因为就在几小时前,何夫麦斯塔上将就一些黑色枪骑兵军官排挤,打击一名原法伦海特舰队军官的事情和毕典菲尔特大吵了一架,虽然事后毕典菲尔特处理了几名为首的军官,但吵架时用于互相攻击的恶毒话语的影响,恐怕这一生都难以消除。

第二天一早,格拉维尔特陪同卡尔一家到著名的景点游玩,丝毫不知自己长官此时的境遇。早上九点,在办公室里犹豫了半个小时的何夫麦斯塔终于下定决心,拿起昨晚赶好的书面申请报告,走出办公室,直奔毕典菲尔特的办公室而去。站在毕典菲尔特办公室门口的一名警卫,看见何夫麦斯塔脸色铁青,神色凝重的冲进办公室,以为两人又要为昨天的吵架而动手,吓得连忙请教同僚:“这样子,非打起来不可,这,这怎么办呀?”这两人都有素有猛将的名声,所以另一名警卫对此有着更深刻的理解:“依我看,非拔抢互射不可,快去叫宪兵!”

可是等到哈尔巴休泰德上将等一些军官闻讯赶来阻止皇后摄政以来第一起将帅火拚事件时,却只看到何夫麦斯塔带着不解的神情走出来,还没等众人开口问话,毕典菲尔特也毫发无伤的走了出来。当然,出门转的方向和何夫麦斯塔相反。于是一场风波就这样离奇的平息了。

两天以后,何夫麦斯塔从毕典菲尔特手中拿到了皇后的请帖,是关于将一枚已授予法伦海特旗舰的勋章转封给法伦海特元帅的事,也就是要交由元帅唯一的亲人卡尔夫妇保管,同时也邀请了何夫麦斯塔上将前去。

正当何夫麦斯塔吃惊的看着请帖,半天不语时。正在一旁若无其事的乱翻文件的毕典菲尔特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这枚勋章好像正保存在名舰纪念馆中,战舰亚里斯古的模型上。你还是赶快去准备明天的晋见吧。”

本来紧皱的眉头一时间舒展开来,何夫麦斯塔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回答:“下官先行告退,元帅阁下”说完便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何夫麦斯塔离去的背影,毕典菲尔特放下手中已翻了数遍的文件,长叹了一口气,将高大的身躯靠在椅子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待续)

虽然次日会见,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但会见之前之后的准备和应酬,但还是将卡尔一家人折腾了一天。在回旅馆的路上,卡尔取下眼镜,揉了揉酸痛的双眼。突然他转过头,询问也同样疲惫的妻子:“你说皇后陛下,为什么不直接下一道御旨批准我们进入纪念馆,而要含含蓄蓄的绕这么多弯子呢?”

习惯了丈夫的脾气的妻子,将头靠在卡尔的肩上,疲惫的应付说:“要说就快说吗?又在卖关子。”

卡尔微微一笑:“我想,既然已经决定立宪了,为了避免重复前朝皇旨高于一切的弊政。所以自立宪后,皇后陛下在小事上也尽量排除恶习的做法吧。不过,说不定是那位身怀立宪精神的大臣力争的结果。”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苛刻的呢,大政治家?”安妮当然知道丈夫除了对机械控制原理有着深刻的理解外,对其余的政治啊,哲学啊等都是一窍不通。

“大概是和那个烦人的米哈伊尔吵架吵多了,政治反馈能力就上涨了吧。”卡尔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答妻子。

“就是那个刚从原同盟调来的那个,平时专门和你作对的工程师吗?”妻子突然有了兴趣。

“就对这些事感兴趣,唉,受不了你。”卡尔看到妻子突然来了精神,忍不住想数落两句,只不过看到妻子的“反应”之后,连忙又改换话题“其实,这个人心底到不坏,技术上也蛮过硬。只是平时老数落我们是政治近视,加上我又是军属,他总是拿我开刀,这样自然吵得多罗。”

“为什么会这样?”安妮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看着妻子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后,卡尔这才放心的讲下去:“听说,他有亲人战死疆场,而我又是凶手们的亲人,当然水火不容。不过他的有些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战争就是这样制造仇恨,要是都想他这样想,那我们还有阿达尔贝尔特的……”安妮突然发现丈夫的神色突然沉重下来,于是没再说下去。她知道,阿达尔贝尔特和卡尔自幼一起长大,好像亲兄弟一样。只是一个选择的不同,却让这两个人的人生轨迹从此越离越远,再也无法在这茫茫星海中寻求到一个交汇点。

“好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还要去纪念馆呢”卡尔装作没事的样子用一支手搂住了妻子,安妮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的靠在卡尔的怀里。车厢里又恢复宁静,只是多了两颗不平静的心。

由于有了皇后的批准,卡尔一家的旅行计划得以顺利实现。不过在进入纪念馆的时候还是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由于宫务省官员的迟到,卡尔一家和以陪同身份前往的何夫麦斯塔上将及其副官格拉维尔特少尉都被一个古板的官僚挡在门外。

这位名叫霍普纳的负责人,听完格拉维尔特少尉的解释之后,非但不给予合作,还冷冷的大声说道:“拜祭法伦海特吗?看来,旧贵族军们还挺怀旧的吗。靠着背叛自己的阵营,就可以得到如此多的好处,牺牲士兵们的幽魂却只能流落与虚空之间,真是……”

“你乱叫够了没有”何夫麦斯塔上将的怒吼打断了霍普纳的演讲。

“仗着自己的身份,就以为可以随意欺压他人吗!,看来,这种贵族作风还没改

掉呀。”霍普纳丝毫不让。

“你,”上将的脸涨得通红,要不是顾及有卡尔一家在场,他非冲过去,好好教训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一顿不可。

“对不起,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等一下让警卫队长弗尔肯海因少校陪同你们吧,失陪了”霍普纳说完便快步离去了。

等到霍普纳彻底消失后。被指定留下的弗尔肯海因少校带着苦笑解释到:“将军阁下,霍普纳馆长的两个儿子都死于与贵族军的战斗中,所以一见到旧军人,馆长的脾气都不大好,我想,请各位体谅一下,千万不要生气”。

听到了少校的解释,何夫麦斯塔仿佛受到一记重击,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嘴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不明究理的少校一时吓呆了,他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本来他还想在多说几句的,可是在格拉维尔特的眼神示意下,少校惊惶的退到了一边。

“将军阁下,要不要到车上休息一下?”格拉维尔特走到正矗立着的上将身旁。上将终于情绪稳定了一些,在向卡尔一家致谦后,一个人回到了车上。站在一旁观看了半天的安妮将被争吵吓坏的温泽尔抱到远处散心,卡尔走到格拉维尔特跟前,看着上将的座车,试探的问了一句:“上将没事吧?”

格拉维尔特回过头,虽然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的神情,嘴里还是透露出实情:“其实在利普休塔特之战中上将唯一的儿子也因追随皇帝陛下而战死,战场上骨肉相残,人生之痛莫过于此吧。”说完格拉维尔特长叹了一口气,一脚将路边的小石子踢向一边。

“喔,”卡尔没有在问了,只是心里暗想,上将会不会责怪阿达尔贝尔特呢?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呢?

宫务省的官员终于赶到了。进了大门,一行人来到了陈列区。纪念馆是由一个小型备用航空港改建而成,宽广的草坪上,停泊着十余艘战舰的近似比例模型,虽然比不上真的战舰,可是看起来仍是气势非凡。在模型舰上的陈列室里,按照程序,完成了勋章转授的仪式。在办理完手续之后,官员对卡尔夫妇说:“皇后陛下吩咐在下,如果各位需要在馆内休息一下的话,请自便。”双方心领神会后,官员退到了舰外。轻松下来的

卡尔走向远远站着的格拉维尔特,去核实自己的一个小发现。安妮抱着温泽尔走到窗边

眺望窗外的景色。

“少尉,看来你对舰内的布置相当熟悉阿。”卡尔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

“其实,”黑发少尉停顿了一下,“我曾在这艘舰上当过一年多的勤务兵。”少尉的神色并不轻松,只是脸朝着一边,卡尔没有发觉而已。

“那时的上将不是实战指挥官是吧?”卡尔注意到上将也随官员走出舰外。

“其实,我是法伦海特元帅的勤务兵,那时我还只是个幼校生。”少尉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阿达尔贝尔特在你眼中是个怎样的人?”卡尔觉得有些意外,但他不想放过这样一个能了解阿达尔贝尔特的机会。自从阿达尔贝尔特从军之后,他们至今也只见过几面而已,感觉自然还是有些陌生。

“元帅是个很和蔼的人,至少对我如此。刚开始,我是不愿意被分到元帅麾下的,我很羡慕那些被分到其他舰队的同伴,在我们和新兵中都认为元帅是个投降的懦夫,记得还有人拒绝到元帅麾下服役。可是初训三个月后,再也听不到那种想法了,大家都被元帅所折服。当我看见元帅亲自为我安排舱室,整理床铺。我就彻底放弃原来的想法了”少尉象是要将藏在心底的话统统倒出来,不停的说下去。“到最后,连我这条命都是元帅留给我的。”

卡尔静静的聆听直到少尉说完。又加上一个问题:“上将他们恨阿达尔贝尔特选错了阵营嘛?”

少尉这回无法回答卡尔了:“这个,你恐怕得问上将本人了。”

“对不起,让你回想过去悲伤的往事了。”卡尔向神色黯然的格拉维尔特致谦。

“有些话也许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格拉维尔特笑着摇摇头,虽然带着几分伤感。

安妮抱着温泽尔走过来,微笑着问道:“可以走了吧?”

“好吧,也该走了。”卡尔拍了拍格拉维尔特的肩膀。

格拉维尔特最后一次环顾四周,仿佛是在跟什么道别,然后一扭头,跟着卡尔一家走了出去。

在出去的路上,温泽尔突然发问:“阿尔叔叔是被叫杨威利的怪兽打败的吗?”

也许在旁人看来很好笑,可卡尔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抱过儿子:“是谁告诉你的。”

也许是看到父亲紧张的表情,温泽尔小声的答道:“是隔壁的小海因德里希说的。”

“不是这样的,阿尔叔叔和杨威利还有好多其他的叔叔都是为了自己认为对的信念

而死的,他们都很伟大,知道了吗?”卡尔的教导似乎超越了温泽尔的理解能力。

“那我会比他们更伟大的!”小温泽尔兴奋的叫着,好像在他看来,伟大是一种和怪兽对打时用的超能力差不多的东西。

这次卡尔和安妮都笑了起来,跟着格拉维尔特也笑了起来。虽然笑的原因不尽相同,但开心的笑声随着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走廊里。

门外,上将和官员以等候多时了,一行人很快又离开了这片记载着荣耀与牺牲的土地。

卡尔一家的费沙之旅也终于圆满的画上的一个句号。

在经过一个简单的欢送会后,卡尔一家和上将,格拉维尔特等人热情的告别。在夜色中,卡尔一家登上宇航船,踏上回故乡漫长旅途。

如果后世学者听到温泽尔的豪语,想必会认为是巨人的先兆吧。温泽尔·法伦海特的确超越了叔父,还有叔父那个时代的许多英雄。作为空间物理学的泰斗,温泽尔以自己开创的扭曲还原理论将自己也留在飞逝的银河历史长河中。

第二章 冬日里的童话

前奏倒影下的真实

传说才刚刚结束,历史就匆匆开始。

经过长达半年多的马拉松式的谈判,伊谢尔伦革命政府与银河帝国终于正式签署了《银河星系和平协定》和《伊谢尔伦归还与海尼森地位协定》。长达百余年的战争终于可以安稳的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虽然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它会再度燃起。根据双方达成的协议,交接工作将在一年内结束。一度萧条的海尼森和伊谢尔伦两地又再度繁忙起来。

没有战争的时间永远是飞逝的。

新年伊始,摄政皇后希尔德颁布了《告银河帝国全体人民书》,日后史书都称之为《和平宣言》。该书中正式宣布长达百余年的战争状态结束,和平建设时代开始了;希望全体银河帝国臣民,无论种族,无论思想,要以和解的思想来愈合战争的创伤。携手共创未来;并且许诺将在适当的时候逐步推行民主改革。作为一种表态,所有战俘都业已释放,在原同盟领域因反抗帝国统治的犯人也都受到了大赦。最基层民主选举的宣传,组织工作也已经在缓慢的展开。在崭新的银河帝国内部,各种思想的融合与发展都在随着时间而不停地酝酿着。

民主之都海尼森很快将要重归原属于自己光荣称号,而这期间最为繁忙的就是海尼森的航空港。运载帝国军撤出部队和物资的运输舰与运送革命军的运输舰来往穿梭。不仅如此,原先不少散布在原同盟领域内武装反抗组织在帝国军武装押送下,也汇集到了海尼森,这些独立的反抗者往往只有一艘武装商船或是巡逻艇,有的甚至只是几把激光枪。虽然弱小,他们仍在罗严塔尔,和瓦列驻军时期的清剿中顽强的生存了下来。然而,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同意撤到海尼森,德奴先自由解放阵线指挥官雷斯顿在一次秘密电视直播中愤然指责革命军放弃了抵抗,出卖了其他所有同盟人民的权利,来换取他们自己蹲在海尼森这个安全的小岛上享受所谓的自由。雷斯顿声称要与帝国军战斗到底。

在海尼森星系周围,帝国军早已建立了延绵的监视网,可是每天仍有不少偷渡船冒着被击毁的危险用各种方式冲入海尼森星系。为了避免平民的大量伤亡,负责海尼森事务的瓦列元帅密令各部队只能阻吓射击,不得直接射击偷渡船。所以许多偷渡船得以幸运的闯关成功。不过帝国军内部也有声音说:“这些不要命的极端的民主主义者,与其留在境内捣乱,不如让他们偷渡到海尼森得了”。

在海尼森地面上,部分治安等公众事物已经暂时交给了海尼森人民临时自治委员会。帝国军注意力主要在将海尼森行星上的军用物资特别是海尼森不能生产的某些军品核心部件加紧外运.由于运力的缺乏,原先为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而运抵此地的食品、药、被服等物品都无法及时运走。于是负责此项事物的费德尔少将得到批准后,下令将这些物资发放给海尼森贫民。虽然对于帝国军的动向十分了解,革命军负责海尼森物资接收的列普宁少校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没有十全十美的条约,只有十全十美的漏洞。不过至少还能解决不少人吃饭问题,等轮到以后,该用什么去救济这些人呢?算了,这种问题还是交给卡介伦将军来头痛吧。做出了相当明智的结论后,列普宁又继续专心于处理自己案头如山高的文件中。

交接的日期临近了,革命军大部已经抵达海尼森地面上由帝国军划出的特别管理区中.先期抵达各型战舰共四千余艘,人员四十余万人。还有将最后离开要塞的千余艘战舰,十余万人留在伊谢尔伦。帝国军的人员与管理机构已经大部撤出海尼森。在海尼森久久被压抑的能量终于爆发出来。各类团体、政党、宣传机构纷纷复活起来。一时间取代了帝国军的黑色军服,充满了海尼森的大街小巷。当然,也有人在阴影中悄然离去,一些主要财产留在新帝国领域的财阀,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偷偷离开了海尼森,无言的放弃了自己那份当自由民的权利。

十一月十六日,双方协定的交接日子终于到来了。上午9时,在海尼森和伊谢尔伦两地,交接仪式同时开始.相对于海尼森的热闹场面,伊谢尔伦上的气氛就冷清得多。在空荡幽冷的大厅里,代表帝国军方面的皮罗上将同代表革命军的卡介伦中将默默地在交接书签名后,伊谢尔伦正式重归帝国管辖。三十五分钟后,革命军最后一批航管人员,登上运输舰。卡介伦礼节性地与皮罗告别之后,也登上了自己的旗舰。十时五十分,在帝国航管人员的引导下,一千余艘战舰驶离伊谢尔伦,开往数千光年外的自由之星——海尼森。

站在在旗舰舰桥上,遥望着这个灰暗背景中深黑色的球体,卡介伦的脑海里,慢慢的浮现出不败魔术师那疲惫的身影——杨,这种结果,该是你想看到的吧?

同时,在这幽黑色的液态球里,皮罗也眺望着伊谢尔伦外无边的星域,就在目力可及之处,一团巨大的星体残骸牢牢的占据的天幕的一角.

那就是秃鹰之城吧?

这个不详的地方.

吉尔菲艾斯和坎普提督就陨落在那片虚空里.

不仅仅是秃鹰之城,环眼这伊谢尔伦的周围,法伦海特,舒坦梅兹,还有数百万将兵都长眠于此.曾经以征服者踏上伊谢尔伦的将帅们——罗严塔尔,鲁兹,连内肯普都相继魂归天际。

这里真的是帝国军遭受诅咒的坟墓吗?

想到这里,皮罗不禁打了个寒战.看着要塞内稀疏的近卫兵,皮罗低声吩咐了一句:\"我要休息一下。\"说完就快步走向休息室。身后,只留下走道内回响着清脆的脚步声。

9时的海尼森,却是一片欢腾的景象,在交接地海尼森广场,数十万民众自发的聚集在这里,\"自由万岁!\",\"民主万岁!‘\"的口号声此起彼伏.联合负责安全的,帝国军,革命军与海尼森自愿人员紧张的维持着秩序,以防以外发生.当瓦列元帅和尤里安在交接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台下的气氛达到了最高点.\"自由万岁!\",\"民主万岁!\"欢呼声久久不能平息.

在震耳的欢呼声中,看着数十万欢呼的人海,台上瓦列元帅静静的说了一句:\"一个时代结束了。\"尤里安稍稍犹豫了一下,默默的注视着着这位身经百战的元帅。或许巨星的时代已经过去,接下来的应该是凡人的时代了吧。

\"不过,又一个时代开始了.\"瓦列元帅转过身来,用义手轻轻的拍拍尤里安的肩膀。

尤里安微微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看着带着几分黯然神色的瓦列,此时的尤里安隐隐感觉到自己所肩负的重任。

必要的礼节程序完成后,瓦列与尤里安等人一一告别.当瓦列一行人退离会场时.会场的一角,爆发出一声声尖锐口号声:\"帝国猪滚回去!\",\"打倒独裁政府!\".几分钟以后,银黑色的军服就从这欢腾的人海中消失了.

整个行星地面上,帝国军最后撤离的是费德尔少将的直属部队。在确认无重要物品遗漏后,费德尔少将命令将c7,c8等仓库全面开放.早就探得消息等在旁边的难民立刻一拥而入,开始疯狂的免费大采购。有一小队革命军企图在现场维持秩序,可是很快被汹涌人流就给淹没了。费德尔部下们的地上车,慢慢驶过正在抢夺食品与衣物的人群后,转向宇宙港的方向,疾驰而去。

等他们赶到目的地时,宇宙港外也有不少人群聚集,这些人大多是原同盟军阵亡将士的军属或是激进的革命党人,对于他们自然没有欢送帝国军的义务。他们高高举着\"赶走万恶的帝国军\",\"帝国军杀人犯\"等标语.用石块,垃圾等物品向撤离的帝国军投掷.只是由于负责警卫的革命军拼命阻挡,才未引起更大的冲突.好不容易才逃到运输舰上的费德尔少将,看见满身\"挂彩\"的部下们,不由得摇摇头。或许今天将是那些同盟军的狂欢节吧,费德尔在头脑里暗自猜测着这颗行星上人们的心情。

可是,并非所有人都有如费德尔想象的那般轻松。在海尼森广场上,庆祝活动在自发进行着,十几位各个党派的领导人,数十位民间团体的代表,轮番上台来发表讲话。一直端坐在礼宾台上的雅典波罗一手玩弄着绿扁帽,一边暗暗的发着牢骚:“新时代的民主精神,似乎随着这些无趣并且冗长的讲话而复活了。”

正文一个冬日里的神话

距离海尼森光复日子已经有一百八十多天了。

距离那段靠着帝国军的定量配给而衣食无忧日子好像也已经有六个月了。身为前同盟军见习技术士官的我,依然游荡在海尼森的大街上。虽然已经是末冬,但刺骨的寒风仍然穿透我那薄薄的旧制服,夺走胸口那仅存的一点点暖意。苍白太阳的太阳偶尔离开由乌云搭筑的暖巢,吝啬的将阳光涂抹在这条破旧的街道里,以及我这个僵硬而饥饿的路人身上。

看来今天又找不到工作了,瞅着“电气羊亭”维修部紧闭着的大门,我开始为今天的晚饭担忧。早上离家的时候,老妈还在固执想从面袋里刮出最后一点面粉来。看着她苍老的脸上那紧皱的眉头,我就知道家里的存粮已经所剩无几。老妈的养老配给本来够自己生活的,可惜,撞上了一个像我这样没用的儿子。海尼森的经济的不景气,加上舰船制造业的大幅度萎缩,使得像我这样的宇航电气类失业人士构成了街头流浪者的主要战力。如果技术上有专长,或许还可以到临时政府的军事部门去混个差。可是我在本科三年级的时候,就根据国防紧急动员法提前从自由理工大学毕业。仅仅经过三个月的特训后,就以见习技术士官分配到海尼森一个防卫基地中维护一座服役已达三十年之久的地对空炮台。我总共工作了不到半年,技术上还只是个生手。在彻底完成对我的技能培训前同盟政府就早早地垮台了。仅仅剩下大量像我一样的副产品,无助在大街上祈求可以找到一份可以暂时填饱肚子的杂工。

看样子是到中午了,从各色各样的窗户里飘出来种种食物的清香,不断的刺激我的胃神经。为了逃避这种免费“午宴”对我的摧残,我很快拐到一条小巷里。这是一座办公楼群的后街,没有那诱人的香气,而且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通风口。大楼内温暖的空气就顺着这个口子,不断的温暖某位可怜人士冰冷的躯体。不过,今天好像我到得有些迟。一位头发蓬松,满脸胡须的大叔已经早早的靠在通风口的旁边,幸福的沉睡着。大叔身上还裹着一件陈旧的同盟标准公务大衣,污渍与泥垢早已将底色牢牢的封闭起来,仅仅在领口处才看得见一点点代表着昔日权威与荣耀的藏青色。也许以前是一位辛劳的上班族吧。曾经用半个宇宙的赋税养活的庞大公务员队伍,如今缩小到只有一个星球管理局的规模,就算饿死个十万八万,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默默的在脑海里发表完对这个大叔的评论后,我被迫携带着腹中的饥饿慢慢朝着阿修比广场附近走去。看来今天午休的打算,就此要告一段落。历经了类似大小数百次挫折的我,偶尔猜想或许我的人生早已注定与好运之类的名词无缘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脚步也随之沉重起来,一路上也没见到有什么招工的广告,连载有招聘信息的旧报纸也没捡到一份。只是像我一样的日游神,今天出奇的多,更加坚定了我认为今天不是好日子的决心。韦伯芗大道上人流相当的拥挤,只是敢过于靠近我这个流浪汉的自由市民,到现在是半个也没有。老实说,这条繁华街上还是有不少衣食有着落的幸运儿。街边的大型立体tv公告牌上,正不停播放着最高评议会选举的宣传片。几位年过半百,西装格履的民主复兴党与社会党党魁正从各个角度展现着由美食和烈酒铸造而成的肥胖身躯。相形之下,伊谢而伦党的几个主要干部则要健美得多。就在公告牌下,站在宣传车上的一位身穿天蓝色制服的宣传员正在激昂的发表着演说,底下的一群穿着呢绒大衣的听众正目不转睛的接受着在空气中飞舞的字符与唾沫。然而可惜得很,这位仁兄演说却一个字也没飞进我的耳朵里。当然庞大竞选经费所提供的精神轰炸远不只是这些,就在这宣传车附近,七八位同样身着蓝色制服的少女正在忙碌的散发着传单。

“请支持民主复兴党,谢谢您。”一阵甜美的声音绕过我前面的大个子,轻轻拂过我的脸庞。是位漂亮的小姐吧?基于好奇心的指引,我急急的走上前去。大个子灰暗的背影闪过之后,一位有着金色卷发与蓝色瞳孔的美丽少女突然占据了我整个眼幕。金色的卷发散漫的搭在她的额头上,映衬着那一双清澈见底的蓝色瞳孔,雪白脸颊上,有着淡淡的几缕红晕。随着我出神的注视,那迷人眼睛开始慢慢的睁大,红红的嘴唇也逐渐定格在“o”型上。

“请……请支持……支”她的神情显然有些惊诧,手中的传单递到离我四十多厘米的地方,就悠然停住,再也没有前进半分。或许我今天没洗脸给了她太大的刺激,或许是复兴党预定的支持者中没有我这号流浪者存在。不过在她吓得将手缩回去去之前,我还是礼貌的伸出黝黑的左手,轻轻的从那支如象牙玉雕般的手中抽走那张或许不属于我的传单。然后,将美丽与惊诧安静的留在身后。

“谢谢。”

这句话当然是我说的。

让美女受惊,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不过我还是先边走边看这份精美的立体宣传品,小小的动感屏幕上,闪动着几张怎么也看不顺眼的脸。头像下面滑动着一行行小字:“让·鲁诺前经济统筹委员会主席,白星航运总裁,出色的政务,财务专家……我们一定能将伟大的民主制度发扬光大,相信我们一定能带来海尼森的第二次繁荣……”当然传单的背面照例是对敌手的诋毁:“尤里安·敏兹,杨元帅养子,前同盟军不良人物的得意弟子……年轻,绝少管理经济,财务方面的经验……”

这一张小小的卡片,至少值十几块,这些钱足够我家吃一天了。这次选举花费的金钱应该足够解决几百万贫民的吃饭问题了吧。看来历经千百年后,人们还是习惯为了实现伟大的民主理想,而放弃对普通民众的关爱。以前的杨元帅和现在的伊谢而伦党也是真是没有魄力,为什么不去改革那已经放了几百年的古董宪章呢?只要将竞选经费改做发给平民的救济款之类的,不就可以挽救不少像我一样的优秀人才吗。看来要生出一个能像罗严克拉姆一样,能将旧宇宙撞个稀烂的人才还真的是困难。对了,海尼森当年的选举是怎样的呢?应该不会去满街给即将饿死的人发送精美的传单吧。

在满头胡思乱想中,我走到这一区最大的茶社——“茗沙茶呓”前。正好,它门口的大玻璃窗正好可以终结我长达三十多个小时未照镜历史。蓬乱的头发,黝黑的脸庞,大把大把正胡乱爬行着的胡子;已经有几块补丁的旧同盟军军服,黑色的休闲裤,加上一双看不出底色的棕色皮鞋,啊,这就是我,虽然算不上是好看,但除了几分肮脏外,可和已故的阿普顿提督还是有几分神似啊。莫非刚才那位小姐是提督的亲戚,才被我吓到的?

伴随着从茶社里飘来的一首埃罗·雷默的《你能躲到哪里去》,我还是力能所及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着,并且在门口的侍者下决心赶我走之前,知趣的踱着方步慢慢离开。沿途还看见几个地球教模样的老人,高举着“维护宗教信仰自由”=的大牌子,静静的座在路边抗议。吃饱了还可以这样折磨自己,那几个老头也真是神经。

晃荡了一下午,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寒风也不识趣的卷着残枝败叶向我卷来,冻得我得鼻子都要掉在这冰冷的石质街面上。这时我才记起广播中最近有寒流袭来的预告。在无所事事的游荡了一天之后,我又开始了回家的漫长旅程。刚转到阿尔伯特大街,一下坡,一片帝国军银黑色的军服就映入我的眼帘。

是帝国党。

帝国党是海尼森原住民对从原同盟领域偷渡来的各色人等的统称。最开始的一批帝国党人偷渡过来时,当时还是帝国军与革命军的共管时期。这些偷渡者被关押在临时拘留营里,靠着帝国军散发一时无法撤完的军服,粮食等补给品来维持生活。由于他们都身着帝国军军服,原住民们就称其为帝国党了。之后的偷渡人员当然再没有帝国军军服可穿,但帝国党的称呼却一直流传下来。平心而论,这些人大都是为了投奔民主而冒死偷渡来的斗士。可是在这里,没有工作,没有正式的身份,衣食也常常没有着落,有的只是海尼森人长久以来高人一等的歧视,总体来说过得和我这样的没落分子差不多。

这些人推着三辆装满黑色的箱子的简易推车,缓缓的向拉法斯利区方向前进。喔,他们连车也雇不起。当经过他们的时后,我乘机偷偷的打量了一下。脸色都和我差不多黑,有四五十岁的老人,还有十几岁稚气未脱的孩子。车上的东西似乎很沉重。他们推得相当吃力,每个人的脸上都憋得通红,齿间还斯斯的向外渗透着阵阵白气。不过,这些丝毫没有打动我早已冻得麻木的同情心,直到我经过最后一辆车时,一位身材矮小的帝国党人,突然滑倒了下去为止。这辆沉重的大车立刻停了下来,紧接着发出沉重的摩擦声,慢慢的向后滑去,眼看就要碾过那位不幸倒下者的躯体。不过在尖叫发生之前,我赶紧冲上前去,用肩膀牢牢的抵住车的后沿。总算对得起昨天的晚饭,车,停住了。

“快点拉!”前面传来一个老头如洪钟般的声音。清醒过来的人们很快合力将推车推上了斜坡。车子停了下来。很快,有人将那位倒下者给扶了过来。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是位姑娘,年岁大概和我差不多。棕色头发看起来油腻腻的,浓浓的眉毛,高高的颧骨,或许是太虚弱的缘故,大大的双眼显得有些失神。

“艾弗拉,你扶舒尔丹在后面走。其他人快拉车。”似乎是长者的老头吩咐一位同样贫弱的女孩扶着舒尔丹。突然发现,这身银黑色军服相当适合这两鬓斑白的老头,或许可以在立体tv电影中扮演帝国军元帅之类的也说不定。

“喂,小伙子,既然你打赢了亚斯提之战,顺便把伊谢而伦也夺过来如何?”

“叫,我吗?那是当然。”冒着被肚子背叛的危险,前同盟军技术士官为着同盟军的荣誉弯下腰来,肩膀重新牢牢地顶在车子的后缘上。

幸好他们的家离得不远,这是一片板屋区。早已等在那里的人们很快将这几车东西搬卸一空。而我作为舒尔丹的救命恩人被请到她的家里。这是间只有二十多平方米的小屋,除去厨房和床以外就没有多少空地方。舒尔坦老实的睡在自己的床上,而她的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着她们的晚饭。坐在一旁的我只得无聊的重复打量这个狭小的地方。几个轮回之后,我的目光就自然的停留在面前的睡美人身上。那位舒尔坦幸福的躺在那柔软的床上,睡得很安详,在保暖灯昏黄的光色下,又平添了几分妩媚,那修长的……

“你是技术士官吧!”如炸雷般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我吓得立刻站了起来,回头一看,帝国军元帅正斜靠在木制的门边上。灯光正荡漾在他那红润并且微笑着的脸庞上。

“是见习技术士官。”我下意识的看了看我那陈旧军服的肩章。我的母亲一直教导我,天上掉金块的时候,千万不要被砸到。可这次我有预感,这次掉下来的会是砖头。

元帅诚恳的将他那宽厚的大手,伸了过来,将我冰冷而干瘦的手紧紧的握在其间。“我们有几个技术问题,能帮个忙吗?”

“这次轮到亚姆立扎了吗?”

元帅豪爽的一笑:“幽默感不错,小伙子。”

说完,他转过头去,对着厨房大声喊道:“汉娜,你和舒尔坦先吃饭,我和我们的同盟军战士先到库房去一下。”

竟然,刚才躺在我的面前并且熟睡着的端庄女性竟然是“元帅府”里的千金。可是从元帅脸上可看不出任何秀丽的基因阿。带着这个疑问,我不解的跟着元帅离开了这温暖的怀抱。

很快,我和元帅来到一个称作库房的房子里,里面两个技工模样的家伙正在拨弄一些大小如手提箱的黑色器件。

“是clere型武器用备用能量源。你们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虽然我只有半年的工龄,但是有些东西还是有必要背得一清二楚的,特别是我经常用到的。

“别误会,这是军部卡介伦将军特批给我们的。”元帅稍稍顿了顿,“都是军队上用过的旧家伙,以前会送到希巴星系的回收处理厂去。可是现在,你也知道,只能堆在那里生锈。别看都是些用完了的,可这些玩艺用来点保暖灯还是很可以用一阵子的呢。”

“那几车都是这个?”我不由得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元帅只是呵呵一笑,并没有回答我。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同一种型号有的可以接出使用,有的却不可以,就像这种。”那个年长一点的技工递过来一块有问题的能量源。

我仔细的看了看,很普通的黑色外壳,只是上面刻着几个潦草的字,好像是“亚典菠萝专用”之类的,不过当我打开外壳后,就很快的找到了答案。

“这是clere型的一种改型,是“格雷重工”产的,我们一般都叫做“clere-雷斯林”型,相当不好用,可能有某种硬件冲突吧。里面还有一个专用密码锁,供检修时用的,不过对外的接口是一样。让我来试试吧。”

接过工具,我埋着头专心的干了起来。大概十几分钟后,接在能量源上的保暖灯就亮了起来。我抬头一看,面前的三个人都用同一种奇怪目光注视着我,脸上也毫无例外的带着那种无法的琢磨的微笑。

“阿穆尔,通知她们把那些不能用的黑盒子都拿过来。”

……

就这样我带着两个技工,一直忙到九点多才忙完。当我正要疲惫的走出库房时,一直等在旁边的元帅,站了起来,一把搂住我的肩膀。“走,到我家吃饭去。”

“我,……吃过了”当然这是唯心的胡话。

“怎么可能,没吃过饭的人,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不用装了。”

“我家里……老妈……我……”

“临走时带一份,不用再推辞。”

“可是……”

就这样半推半就,我就在一个温暖的小屋里,饱饱的吃了一顿可口的晚餐,当然还有满眼的舒尔坦式的微笑。

临走时,怕我不认得路,元帅坚持要将我送到路口。在沿街那昏暗的路灯下,两个人顶着寒风慢慢向前挪动。突然,元帅那拖得长长的影子突然停了下来。

“明天还有几车要送过来,你能来帮个忙吗?我们……可以包你的中餐晚餐。”元帅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心,“这里的人们都靠这玩艺取暖,电费太高昂了。过几天又是寒流……”

我搂了搂单薄的军服,又看了看板屋区那星星点点昏黄的灯光。一想到,那些为了送能量源来而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们,我还能说什么呢?

“接下来就是要塞对要塞,嗯,还有巴米立恩要打,这个……不管怎么说,先撑过这个冬天吧。”

“那么……我们明天等你来。”元帅将饭篮递到了我的手上。

似乎该道别了。

“等一下!”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是舒尔坦。

“这个,拿着。”跑过来的舒尔坦将一团东西一把塞在我怀里。

是一件旧的帝国军军大衣。

“收下吧,天很冷,而且我女儿可不是随便送人东西的。”元帅一边看着舒尔坦,一边恶意的开着玩笑。看着舒尔坦那一边喘着白气,一边故意看着四周的样子,以及阵阵寒意的无情得逼迫,我只好厚着脸皮收下这份赠礼。

“那,我就收下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早点上路”

“明天来的时候,注意要刮刮胡子,说不定会帅一些哦,魔术师。”

说完这些,舒尔坦搂着她壮实的老爹乐颠颠地向那片朦胧的灯群中走去。

她怎么知道我明天要来的?莫非是……,算了,如果事事都有一个答案的话,人生岂不是太无趣了。有了这份觉悟的我,老老实实的穿上这厚实大衣,伴着海尼森刺骨的寒风,同往常一样,踏着漆黑的夜色回到了家里。

……

已经很晚了,听声音老妈还在屋里忙来忙去。唉,自从因为海尼森大火而搬到这里来后,她每天晚上都很晚才睡。

对了,差点忘了。

即将陷入昏睡之神的魔爪的我,突然记起几句神的启示。

“妈……那个……家里的……剃须刀还在……能用……早……”

“什么?”

“呼……呼……”

“这么快就睡了真是的……”

……

第一章 天上掉下来的砖头

看着这个宽敞明亮的新家,我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几天以前,我仅仅用了市价的三分之一,就在这个交通便利的小区里,买到一套九成新已装修三室一厅的住宅,简直就是如同做梦一般。花完了父母与自己的积蓄,能有这样的结果,己经很不错了。老妈也不会再唠叨我不会做事,而更重要的是,下次看见喜欢的女孩子,也总算有底气去献上一朵玫瑰花。现在我是有房男人,再怎么说魅力点数也总会上涨一些吧。

正当自己沉醉在幸福的遐想中,门铃突然不识时务的响了起来。会是谁呢?父母都在老家照顾爷爷,自己的狗肉朋友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搬家的消息。带着深深的疑惑,我打开了房门,于是一个完美的家庭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住一楼,同层只有一户邻居。而现在我所有的邻人都面带笑容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一位看起来属于劳动阶级的父亲,一个慈祥和蔼的母亲,和一个标准的中国高中生,厚厚的眼镜,微微弯曲的腰板,还有那很没个性的发型。

“喔,你好,我是住在102的刘耀群,是照耀的耀,群众的群。这呢,是我爱人和孩子,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希望大家以后能互相照顾一下。”那位父亲如此的介绍着。

看来是那种很热心的邻居。虽然自己可以从中享受不少的好处,可是一般这种人对于打探邻居家的隐私,却有着某种程度的天赋,看来会很难缠吧。心里虽然如此的想着,可是我脸上还是堆着笑脸,继续着必要的应酬。

“我叫叶东初,东方的东,太阳初升的初。以后也要烦劳大家了,反正大家都是邻居,以后只要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刘叔叔只管说一声。”

“小叶说话我喜欢,来来,我们进屋好好谈一谈。”那位微微有些发福的刘耀群先生重重拍着我的肩膀,大声的说道。

就这样非我所愿的情况下,这一堆人又冲进了我家的客厅里。幸好客厅里还有上任主人遗留下来的一条沙发,这一家人就挤在了上面,而我只好坐在了木板凳上。刘耀群继续做着自我介绍,很快我就对他家的情况就一清二楚了。他今年40岁,是一家小公司的司机,他爱人蒋蓉,是一家国企的会计,而他的宝贝儿子刘逸天,则是本地一所重点高中高一的学生。我不想了解这些垃圾信息,而且我也知道,他说这些话,肯定也是有目的。果不其然,在介绍完了自己之后,刘耀群先生就理所当然的问起别人家的事情来。

“小叶,这么大的房子,就你一个人住?”

“我爸妈回老家照顾爷爷去了,所以现在就我一个人住。等爷爷病好了,他们就会搬回来和我一起住了。”

“喔,事情是这样啊。那么买房子大概是小叶准备结婚吧。其实,这房子一大家人住都足够了,宽敞的很。”刘耀群的脸上仍然绽放着笑容。

真是多事,你又不是查户口的,管人家那么多干吗?我的女朋友现在连跟毛都没有,想白喝我喜酒,先等着去吧。我的脑海里慢慢起了愤怒波浪,那浪头的焦点则是我面前的这个中年人。

“这个还早,我还没女朋友。反正是年轻人,还是以事业为先。结婚等几年以后再说吧。”

刘耀群没有死心,仍旧不停的试探着:“有志气,像小叶这样的,以后准能发大财。我说小叶,你是那所大学毕业的?我看大概毕业有好几年吧?”

大概是猜出我是大学毕业生了,我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江阳理工大学,学计算机通信的,两年前就毕业了。”

这次刘耀群终于哑巴了。他瞪着大眼,仔细的在脑海里搜索着江阳理工这个名字。其实这也不怪他,江阳理工大学一直都比不过同在一个城市里的江阳大学。虽然在教育界,两者的差距还不算太大。可在一般人的脑袋里,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我的神经终于抓住机会,休息了几秒。可是那位慈祥的母亲,又接了上来。

“逸天,看见没有,你叶哥哥是江阳理工大学的大学生。你以后要像他学习,也考个好大学,这样才会有出息。”

这位蒋阿姨的话,倒是苦口婆心。可那个呆若木鸡的刘逸天却说出一个让我吐血的回答。

“那当然了,我以后肯定能考上清华北大,到时候让你们都能出国转转。”

这个世界,总是有神童出现的,所以我不跟他一般计较。不过,趁这功夫,刘耀群前辈已经回过神来了,他又冲着我问道:“那小叶现在在哪儿工作啊?”

现在,我正在第n次失业中,离需要社会救济应该也不太远了。这是事实,但现在可不是在人面前丢面子的时候,尤其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地高中生面前。

“现在我是在一家网站工作,因为工作比较特殊关系,可以在家通过网络上班。”我恬不知耻的回答着。这话其实也没错,出于兴趣爱好,我的确在一个网站上混。另外说自己在家上班的话,他们也不会对我赋闲在家产生惊奇了。

那对夫妇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脸上还露出某种崇敬的神情。只有那个刘逸天,或许是看了穿我的谎话,自顾自的在那里东张西望。

“那……大概工资很高吧。”刘耀群大爷的反应真是灵敏,让我简直无话可说。这是私人机密,哪能随便告诉你,要是你家有个漂亮的大闺女,我还可以考虑考虑。跟你无亲无顾的,告诉你不怕你敲诈勒索啊。这人一定以前干过查户口之类的工作,我一边胡乱推测着,一边开始含糊的答道:“不算奖金的话,一般有两千左右吧。”

得到这个胡编乱造的答案之后,刘耀群终于开始回归到一般的客套当中。大概他这次战略侦察的目的,就是弄要清楚新来的邻居的经济状况。以后的日子里,他就要加以大大的利用了,或者是乘机推销出自己某个嫁不出去亲戚。就这样胡思乱想中,时间又过了半个小时,这令人头疼的一家人终于告辞了。满怀着喜悦,说出道别之后,我重重的关上铁门,一脚将所有怒气发泄在那个倒霉的沙发上。

看来,人的幸运总量一定是守恒的,天大的喜事过后,一定是天大的悲哀。在奇迹般幸运的获得这套低价房产之后,我又奇迹般倒霉的获得了这种邻居。

在对这个客观的物理世界作出一番批判之后,我又照例投入到电脑游戏当中,这可是我唯一可以用低廉的价格来获得足够心里慰藉的方式。

刚搬来,连宽带也没有装。看来只有打打暗黑破坏神2来打发时间了。于是我随便的选择了一个女法师,开始了蹂躏那些妖怪们的战斗生涯。就这样打打杀杀,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自己抬头看看钟点时,居然已经十一点了。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吃晚饭,肚子也开始一阵阵怪叫起来。不过这点困苦是难不倒我的。不见古人云,天将将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饿其体肤。既然要肩负着伟大的命运,一顿晚饭不吃也罢。虽然脑子里是这样想,可是饥寒交迫的身体却有些不听使唤。只见屏幕上,女法师原本迅捷的瞬间移动,慢慢变得笨拙起来,喝血瓶的次数大大的增加了。

“真是笨啊,居然瞬间移动到僵尸堆里,你才学着打了几天?”一个仍有点稚嫩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哼!站着说话不腰疼。”被人这样侮辱,我当然要大声的反驳一下。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问题有些不对头。这个声音不是那个刘逸天的吗?我猛的回过头去,只见漆黑一片的卧室里,那个瘦弱的高中生,就站在我的背后,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我的屏幕。屏幕的荧光,正照在他苍白的脸上,而那突兀的颧骨,正不祥的反射着白色光线。他深色的嘴角稍稍弯曲,似乎正对着我诡异的微笑,周围的一切被黑暗所统治着,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我没有惊叫,因为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站在我的背后而已,况且半夜里打生化危机的经历,早已极大的增强了我对这种情况的抵抗力。我疲惫的站了起来,走到了一边。只见那个刘逸天迅速的座到我的位置上,接着打起了游戏。我看着不禁笑了一笑,这家伙大概是被父母管疯了,终于偷偷溜出来玩乐一下。我打开灯,看了看门口,大门仍然紧锁着。看来是刚才我没关好门,才让这个道貌岸然的小子窜了进来。不过他起码还有点良心,至少替我把门关上了。

我回过头来,走到他的跟前,看着他飞快的敲击着快捷键,操纵女法师用组合魔法痛击那些大小妖怪们。不错,看来有些水准。不过现在他还是个高中生,万一他老妈发现半夜他躲到我这里大打游戏,这可是不小的罪名。更何况占着我的机子打游戏,再怎样也得把他给弄下来。

“好了好了,玩够了吧,赶快回去。要是被你爸发现了,你要挨板子的,到时可别说我没提醒你。”我不动声色的威胁这小子。现在他总算有些把柄落到我的手中,看他以后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他们不懂魔法,发现不了我的。”刘逸天一边玩,一边毫不在意的回答。

“什么魔法?玩游戏玩昏头了?”我不解的问道。

沉醉于游戏中的刘逸天,终于舍得转过头来,好好的把我打量了一番,慢悠悠的说:“你是真傻呢,还是故意装的?”

那双镜片后的眼睛里,自然是一副看不起人的神情。不过他似乎没有对我产生足够的兴趣,几秒钟以后,那种令人讨厌的目光,又回到了屏幕上。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这个普通的房间里,突然产生了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我重重地撞在了墙上。身体和水泥墙接触之时,一股剧烈地疼痛冲散了我的意识,周围的一切立刻远离我而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慢慢的醒了过来,背部还在火辣辣的疼,脑袋也有木纳的征兆。不过一看到那个刘逸天,正若无其事的打游戏,我精神就立刻恢复了。本想冲上去暴打那小子一顿,不过现在的我一没有体力,二没有勇气,因为天知道这个神秘的小子还能够弄出什么花样来。

“喔,你醒过来了,看来你真的一点魔法都不会。”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仍旧盯在屏幕上。

“废话。”我不敢多说,只能以简短的语言表达我的不满。

“那你为什么买这套房子?”

那个高中生终于舍得关掉游戏,和我面对面的讨论问题了。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个极度普通的模样,丝毫没有任何特异的地方。我艰难的站起来,坐倒在床上,休息两秒钟以后才有精力回答这个小魔头的问题。

“当然是便宜了,有这么便宜的房子,干吗不买。”

“那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刘逸天坐在我的转椅之上,得意的翘起二郎腿。

“江阳市明远区和平大道211号,魔幻花园小区11号楼一楼一门。我是业主,而你是一个私闯民宅的高中生。”

听到我的揶揄,刘逸天并没有任何的不满,只是继续问道:“还有呢?”

我摇摇头,就不过一栋普通的住宅楼而已,难道还有什么玄妙吗?不过刘逸天似乎知道更为神秘的内情,只见他压低了声音,悄然说道。

“这里是灵井,是所有魔法师向往的地方。”

“什么是灵井?”我疑惑的问道。

“取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这句话你该听过吧。这些广阔天地间的灵气,在大气中汇集,然后在一些特殊的狭小空隙注入大地,这些特殊的地方,就叫做灵井。如果在灵井里修炼,魔法师的能力就会大为长进,所以是所有魔法师梦寐以求的地方。一般灵井都在深山老林里,想去的话,非得抛开所有尘世杂念。而这个灵井却在市中心,大可以一边享受生活,一边进行魔法修炼了。现在你懂了吗?”

虽然我看过不少奇幻小说,也是龙与地下城的业余爱好者。但是这番话,仍把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如果说这里真的是灵井的话,那么这楼上住的,不都是……。

“这里住可的都是不同等级的魔法师,有些人的脾气可没我好。如果你真的下决心在这里住下的话,最好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刘逸天的话语继续敲击着我的神经,我只是一个失业中的三流程序员,无钱无势,可是这么这种倒霉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要落到我的头上。

“这些都是真的?”我不抱任何希望的再次问道。

“当然!”

说完之后,刘逸天站了起来,嘴里默念了几句咒语。这个令人讨厌,浑身沾满灾祸的高中生就立刻消失在我的面前。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我是在做梦吗?我不由得这样问自己,可是背上的疼痛感,却又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事实。就在我沉思的时候,那个刘逸天又抱着一个大箱子,突然的显现在我的面前。

他把箱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扔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本很普通的书,名字叫做启发,封皮是贼恶心的颜色。不过刘逸天的解释,让我对这本书立刻刮目相看。

“这可是魔法师的启蒙教材,只要读通这本书,就可以算作最低等的魔法学徒了。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天赋的,如果你想试试就好好看看吧。”

我立刻抓过来,胡乱的翻了几页,看起来如同一本混合了医学,哲学加周易的劣等著作,是我最不喜欢看得那一种。

“咦?还是中文版的”我大声的发着感慨。在游戏里,一般魔法书都是些奇异的文字,不是每个人都读得懂的。

“废话,这是经过中国法师翻译的,再说中国也有传统道家流派吧,真是没见过世面。想学的话就好好看,我启蒙的时候就是看的这本书。”

看着我的无知,刘逸天很是自豪。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等我得道之后,看我怎样整你。想到这里,我便合上了书。之后我对他的那个箱子,立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箱子里是什么?魔法卷轴吗?”我好奇的问道。不过这个家伙,应该没有这么好心才对,把我训练好了,对他可没有任何一点好处。

“不是,这里面都是毛片和游戏碟,我家没电脑,就都先放你这儿了。”刘逸天的语气极其自然,让我敬佩不已。小小年级居然可以堕落到这种程度,大概是魔法让他早熟得缘故。

“对了,以后我会教你如何在这栋楼里生存的。作为报答,把你的电脑就随时免费给我使用。这么样,这个交易公平吧?”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个高中生的实力我己经见过了。如果他愿意的话,把电脑抢去都做得到。我没有必要冒犯这个瘟神,于是我颓废的点点头,感觉似乎我已出卖了日后的人生。

刘逸天满意的笑了笑,那副眼镜后的一对小眼睛里,似乎又在酝酿着什么新的阴谋。不过,幸好现在他更在意的是,墙上的时钟。

“已经十二点半了!明天还要调考,完了,我得回去睡觉。”

这是我今天听见他唯一的惊叫。

“魔法师也要睡觉吗?”

“愚蠢,只要是人,都要睡觉的。”

说完,刘逸天就默念咒语,立刻消失了,大概是回到了他温暖的床上吧。虽然现在我也有些倦意,但是我有更高的目标存在。我拿起那本启蒙书,老老实实的看了起来。不过这本书实在是太乏味了,没有一个字能进入我的脑海里。仅仅过了半个小时,我就彻底放弃了成为魔法师的梦想,准备投入睡魔的怀抱。或许,法师都是天生的,就像好程序员一样。既然我当不成一流的程序员,大概也当不了什么大法师,就平淡的过一辈子算了,就这样默想着,忍着背上的疼痛,我慢慢陷入了梦想。睡着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大概今天晚上看到的东西,都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吧…………

天还没有完全亮,我就醒了,不是因为兴奋的缘故,而是被饿醒的。我看了看床头,那本该死的《启发》还在那里,看来昨晚的事情都是真的了。我试着坐起来,发现背部仍然隐隐作痛,这一客观事实击碎了我所有的假设。昨天那个小子,的确是魔法师,可是世界上真的有魔法这种东西的存在吗?不过这年头,大概什么奇怪事情都会有的。既然恐怖分子都已经可以驾驶飞机撞大楼,那么为什么不能凭空的冒出一个魔法师来呢?打定主意后,我走到厨房里,冲了两包方便面,填补饥饿的快乐让我暂时的将这些烦恼放到了一边。

不过刚吃了几口,那个刘逸天又突然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过他这次只穿着睡衣,那瘦弱的体格让人不由得想起了骷髅。由于肚子饿得太厉害,我没有理会这个家伙,只顾大口的吃面,反正有什么事情他会自己说的。果然,不一会,他先忍不住了,小声的说道:“昨天看了那本《启发》没有?”

“看了。”我喝了一大口面汤,趁着咽下去的功夫,回答了他一句。

“你开窍了吗?”刘逸天接着问道,脸上挂着一幅复杂的神情。

牎暗比唬”我故意的顿了顿,好吊吊那个家伙的胃口,“看不懂了,那东西写得叫啥?我看了半个小时就放弃了,以后再也不看了。”

刘逸天推推眼镜,终于显现出一幅放下心来的样子。之后又开始用那种得意洋洋的口吻说话了。

“看来你真的没天分,那几页书,我只花了一刻钟就顿悟了。不过,就算你现在开窍也没有什么用了,反正你现在也就一失败人士,就认命吧。”

这小子嘴里就没有什么好话,就仗着自己是个屁大一点的魔法师,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本想好好教训他一顿,不过看在我刚吃饱面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不过那个可恶的小鬼,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信吗?你自己看,你现在不过是一般大学毕业,也没找到什么有前途的工作,以后肯定是没落光棍一个了。就算学得几个法术,也没办法改变你的人生了。”

“听起来,你的前程好像就是光明伟大一样?”我终于忍不住,开始反驳了。

“那当然了,只要高考的时候,稍稍使用法术,我就可以读清华北大,然后就可以出国深造。到那时香车,别墅,外国美女都是我的,这不算前途无限吗?”

刘逸天陶醉在满足感里,得意的神情不满了整个瘦脸。看来我有必要把他从遐想中解放出来。

“干吗这么麻烦?你直接到金库里面弄个几亿美金,不就一生都够了。还高考,北大什么的,这不是浪费生命吗?”

看来我真戳到他痛处了,这小子的神色迅速黯淡下来,只见他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以为那么容易吗?这世界懂魔法的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魔法师是最善于隐藏自己的能力的,万一被个当警察的法师发现了,你就完了。再说,你凭空多个几十亿元,难道就没人查你吗?这叫做巨额财产来历不明,好像可以判刑的吧。”

我偷偷的暗笑起来,这个小子真是雄心鼠胆。要是我有这本事,就先在美国拿个几十亿,再躲到个岛国去,换个身份,以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享受了。哪像那个笨蛋,只知道高考高考的。

“你还用担心考试吗,随便就可以拿第一。你今天好像还要调考是吧?”

“你不知道,我的班主任就是一个高阶法师,我的这点技俩绝对瞒不过他。所以高中这三年,我还是打算老老实实的过的。”

不至于吧,怎么这世界好像法师横行的样子。莫非社会上那些成功人士,真的都有魔力这种东西作保障?那看来我再怎么努力也没用了,反正也竞争不过那些精英们,老天真是不公啊。

正当我悲观的预计着自己的残生,刘逸天终于又开口说话了。

“对了,忘了正事了。等下你到门口等我,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要是你不听的话,在这里绝对活不过三天。”

危言耸听吧,反正我慢慢都习惯了。于是我点点头,并且问了一个我比较关心的问题。

“这知道了。我说逸天,你身上那套内衣是哪个牌子的,看你穿这么点,还在这里站了半天,好像保暖质量很不错的样子。过两天我也去买几套。”

不过我没料到,刘逸天竟然怪笑起来,过了半天才回答我:“这是我发明的保暖术,就算不穿衣服到北极去都没问题。这种福分,你是享受不到了。好了,时间不早了,等下记得在门口等我。”

说完,刘逸天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厨房里只留下我一个认在思索问题。

看来当法师真的不错,不用取暖,节约用水用电,出门可以省车费,即使不在事业上投机取巧,也应该很容易发财。真可惜,为什么那本书我看不懂呢?满怀着遗憾,我穿起衣物,按照刘逸天的吩咐,在楼外等他。

初冬的清晨还很有些冷,我在小区小花园里,随意的活动了两下,以保持体温。逸天还没有出来,我又趁机打量了一下这个被称作灵井的建筑。同我昨天看到的一样,是这个小区里非常普通的一栋住宅楼,就在这平凡的背后,居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又过了一会,逸天终于推着自行车走了出来。这个看起来绝对无害的高中生,也竟然是能带来无限灾祸的家伙。他骑到我的面前,停了下来。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停的看表。

“你不是说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告诉我吗?赶快说,我呆在这里快冻死了。”我不停的催促着。

“你等会儿,马上就好。”

刘逸天神秘的一笑,那厚厚镜片的下面,似乎又在酝酿什么阴谋。

过了一会儿,终于一阵尖细的脚步声从十一号楼上传了下来。随着声音,映入我眼帘的竟然是一位体态修长的大美女。年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一头有型的短发宣扬着主人的个性,淡色的上装得体的披在外面,而最能吸引人眼球的就是,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她居然还穿着白色的短裙。修长的双腿炫耀在冷冷的空气里,和那双精致的靴子配合得恰到好处。

“怎么样?”这人小鬼大的高中生,躲在我的背后偷偷的问道。

想引我上钩?没门!既然是住这一栋的,还这么有性格,大概也是法师了。如果说些轻浮的话语而被听到的话,下场一定很惨。所以我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专心的欣赏这道美丽的风景线。美丽的风景大概也发现路旁有位落魄的青年正呆呆地盯着自己,于是用那双大眼睛横了我一眼以后,快步地走开了。不过看人又不算犯法,我就在安全的界限内,行使自己的权力。

直到那诱人的身影,缩成一个小点之后。我才放心的对着逸天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要让我也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让我折寿都可以。不过逸天你是没这个福分了,你这么矮,又是个骨头架子,铁定不合格了。以我的身高还差不多,看起来和我蛮般配的……”

出乎我预料的是,面对我故意的挑衅,这小子一反常态的一言不发。不过就在我纳闷的时候,一条黑白相间的小狗,跑过了我的身旁,并且瞪着一对狗眼,不停的打量我。

这小畜生,听见我对美女的评价不爽吗?于是我也瞪着一对人眼打量着它。这么小的狗,来十个我都不怕。大概是摄于我的威慑,小狗停住脚步,“汪汪”的大叫起来。不过说来奇怪,它没有冲着我狗吠,而是冲着远处的那位美女。

还没等我多思量,一阵雷电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的眼前满是白色电光,电流穿透身体的滋味,实在没法用语言来形容。浑身的肌肉都颤动起来并且混杂着剧烈的疼痛,我一头栽倒在地上,剩下唯一的感觉就是眼皮乱跳,舌头乱抖。过了足足一分钟,我才停止了颤动,回过神来。

那支小狗,得意打量着我,兴奋的大叫几声之后,直溜溜的跑到美女身边去了。直到这时,刘逸天那小混蛋,才把我扶了起来。

由于电击的关系,我一时还不能说话,所以刘逸天趁机肆无忌惮的教训我。

“所以说,在这栋楼里生存,说话一定要小心。不光是要提防人,还要提防其他的东西。这小狗名叫熊猫,是那位美女的宠物,它的狗法力,比我还高。今天总算吃到乱说话的教训了吧,以后注意一点。还有这栋楼里,法力越高的法师,住得楼层越高。我住一楼是最差的,刚才那位美女姐姐住四楼,她的闪电术你已经领教过了。要是万一你得罪了顶楼的先生,你就只有自求多福了。时间不早了,详细的晚上我再和你说,今天你就小心一点在屋子里慢慢过吧。”

把我扶到一个石凳子上之后,刘逸天骑上车子,一溜烟的上学去了。我一个人拖着麻痹的身子,硬是呆呆的坐了一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我的目光不停的扫视着这栋住宅楼,内心早已开始考虑我的去留问题。

赶快搬家吧,万一惹到谁的话,这条小命就不保了。就算没招惹谁,万一哪个家伙不小心,放错一个魔法的话我也受不了。就算逃脱所有劫难,也要天天受那个高中生的欺凌,这样的生活有质量吗?还不如一走了之。

可是走,也不是那么轻松的。卖掉房子?这么实惠的房子到哪儿去找,而且如何向老爸老妈解释呢?

不行,我的将来就要靠这套房子啊。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后说不准可以趁机发笔横财,比如将这房子高价出租给其他得法师。再说了,没这么大得房子,没谁会考虑嫁给你的,我那些狐朋狗友的经历无不证明了这一点。

算了,还是先将就住下吧。至于那些危险吗……干脆也找个会魔法的女朋友,让她保护我得了,反正这里是灵井,她升级应该很快的。而且在灵井有住宅,对女法师来说可是个很诱人的条件。

如此盘算之后,我终于下决心在这里住下了。风险肯定是有的,但是可能的收益也是巨大的,除此以外,还因为我一直坚信人生的幸运是守恒的,在这里遭受某些不幸,或许会在其他的方面补偿回来……

第一章 天之瞳

冰风谷,当然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地方。

阵阵狂风肆意地卷着雪花,整年整年的在这里流浪着,寻找着自己的归宿。大地和树林早已被冰晶染成纯净的白色,只有那傲然的天空,依然保持着那份苍蓝色彩,静静地注视着这片大地。

白雪映衬下的蓝色天空真的很美。而每天也只有在正午时分,狂风才会悄然遁去,把这份短暂的美景留给那些有幸此刻正在这荒僻山谷里逗留的旅者们。

我是这些幸运儿之一,而且每天都是。

在林间空地的树桩上,我静静的坐在那里,抬头仰望着天空。旁边的白雪里,插着我的那把极光刀。这是件奇迹世界里常见的武器,而之所以选择它陪伴我,只是那晶莹透亮淡蓝色刀身。那是有如天空般纯净的蓝色,也是有如精灵瞳孔般深邃的蓝色。

那是我第一次去仙踪林,那是精灵们聚集的地方。

绿色原野里,一个精灵弓箭手,正慌乱的躲闪着几支赤尾蝎的袭击。

金色的长发在空中飘散而过,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那蓝色的眼睛,在金色的发丝间耀然闪烁。

我熟练的拔出佩剑,因为我得到了足以让我为之战斗一生的理由。

这是我们的相遇。

而相逢之后的最初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每天在我的身后,总有一个轻盈的影子伴随着,让我忘掉旅途的劳累。每次与魔怪相遇时,总是有一双关切的眼神注视着我,为我疗伤。每到紧要关头,也总有一根根利箭飞出,让我得以摆脱危险的困境。

我快乐的战斗着,那决非是杀戳能带给我的快乐。

可是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就如同眼前的美景,将在片刻之后的狂风中消失。

乌云慢慢的涌上天空,狂风也开始的在我耳边呼啸而过,冰风谷又恢复成为平日里阴郁的景象。

沉重的脚步践踏着厚厚积雪,一个巨大的身影,慢慢的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巨大的双手斧背在了背上,而那闪耀着特殊光芒的牛头盔更显示出足够气概。

那是老刀,一个不能算朋友的朋友。

“哦,果然你在这里,好歹没让我白跑。”

老刀的话语里,有着足够的期待。

“这么早就回去吗?老刀?”

每当我看见老刀时,他就是立刻要赶回冰风谷镇去。

此刻老刀已经脱下了头盔,露出了本来面目。已经年过半百的他,满脸都是胡须与皱纹。作为一个年老战士,他只拥有年轻时练下来的技能以及随着年岁而不断增长的酒量。

我的酒袋,自然而然的被递到了老刀手中。我带了足够的酒,老刀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客气的意思。在汹涌灌了几大口之后,老刀才有余力和我对话。

“今天的收获够多了,能让我在酒店里安心过好几天。这么冷的天,干吗不早点回去。”

我无言的沉默着,因为我清楚今天我的活干了才不到一半。

老刀的脸慢慢的红润起来,话语也活跃了许多。

“我说年轻人,不要老是穿着一身皮装在这里混。这里天太冷,魔怪又强,还是和我一样穿翡翠铠甲吧。我这个头盔,大叔送你怎么样?”

我微笑着摇摇头,其实如果想换,早就换了。只是她曾经说个翡翠铠甲太难看,所以那一身老旧的皮装,一直将就着穿着。

再说了,如果不换,还可以省下不少金币,那样的话……

“我说,你,你借点零钱给大叔花花怎样?按老规矩办!”

暂时喝够了之后,老刀终于准备离开了。而每当他走时,都会说这句话。

我拿起身边钱袋,扔了过去。

那沉甸甸的分量让老刀喜笑颜开,他拿起头盔立刻准备回镇子里去了。

老刀很健忘,所以我也总是很耐心的去提醒。

“别忘了报答我。”

“知道,只要我看见有人卖好的精灵用装备,一定通知你。”

说完老刀扔下了空空的酒袋,沿着小路回镇子里去了。

就在他消失在风雪中的一瞬,他那满是酒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年轻人,少喝点酒,那玩艺对大叔来说是宝贝,可你还不到这把年级,喝多了会伤身子。没见过像你这么玩命的人,这么大风雪,还肯出来打宝的。”

大叔说的对,酒只能让你忘掉伤痛,却无法医好它。

酒或许会摧毁我的身体,但在此时,如果酒能让我得到哪怕多一点点的财富,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喝掉它。

我挖开面前雪堆,拿出几个藏好的酒袋绑在了身上。

酒精让我迅速暖和开来,我拔起了那把极光刀,准备继续今天的工作

在风雪中,在乌云下,我的那把极光刀,似乎也变成了深沉的湛蓝色。

她是个魔弓,在精灵中是个少见的职业,要想成为魔弓的人,注定将要接受寂寞和冷眼的洗礼。她是一个好强的人,在我们一次次被冒险团队拒绝之后,她仍没有放弃希望。

如果我足够强,或许还可以和她组建独立的冒险团队。

可是命运似乎偏偏在捉弄我

我天生只是个三流的剑士,可她,或许是几个世纪以来,最适合成为魔弓手的精灵。

随着日子的慢慢流逝,我的角色慢慢的发生了转变。从最初的保护着,到后来的拖累者。

这一点她始终没说破,可是我的心却只能一边流血,一边接受这一无情的事实。

直到那一天……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我们又被一支冒险队伍拒绝了,这次别人勉强接受了她是魔弓手,可是却嫌弃我们装备太差。

这不怪她,只能怨我。精灵们的世界里是不用金钱的,况且她是精灵中的离经叛道者,根本无法指望同族人的相助。而我只是个没有背景和靠山的下级剑士,在这个世界生存都很艰难,根本无法为她提供点什么。

我们微薄的收入,不少被我买了伤药。余下让我们的根本不敢奢望独立武器商人手中那诱人的装备。

这一切只能怨我。

整整一天,她都在沉默中度过。夜色的降临,让这一切变得更糟。那些穿着绚丽魔甲的智弓精灵们,在众人的团簇中,享受着焦点的乐趣。而敏弓们那耀眼闪烁的银盔,更是盖住了月亮的光辉。

而她却只能快步的走过人多的地方,悄然躲进黑暗之中。不过就在路过一个小摊的时候,她的目光却停留在一双精灵藤跑鞋上。

那是不错的鞋子,是她心仪许久的。

我刚想大着胆子向摊主问价,却一把被她扯开了。

她不说我知道,鞋子我们买不起,而她是怕我受辱才把我拉开。面对我们这些穷人,那些小贩从不吝啬恶毒的言语。

可我更不幸看到了,就在她转身的一瞬。晶莹的泪光从那淡蓝的瞳孔边,悄悄涌出,滑过那洁白的脸颊……

或许,我是个无能的人,但至少我不可以做一个拖累她的人。

那一晚,熟睡中的她,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没有和往常一样,和她一起去巨人山谷。我借口想一个人转转,溜了出来。她很吃惊,但没有说什么,因为至少面对我,她是百依百顺的。

市场上血玲珑和血灵之书的价格一直在上涨,我知道那里可以得到,只是需要浪费些时间。我是个三流的人类剑士,整个生命都可以浪费的,但她的却不可以……

第一天的收获很多,而且是和一些低级魔怪作战,我也没消耗多少钱来买伤药。终于在日落时分,那双鞋子,被我牢牢的抓在了手中。

这份礼物,让她兴奋的大叫起来,一把把我抱住。她在哭,也在笑,让人无比激动的喜悦喜悦让她忘记去仔细思考我的谎话。

那满是泪水的笑容,让我坚定了继续干下去的决心。

以后,我总是隔三岔五,溜出去作生意。而她的装备也一天天的好起来,人们对她的评价也越来越高。终于有一天,有支冒险队伍,接受了才华横溢的她,而业已荒废的我,只能去干干打杂的活。

进入冒险队伍的她,比以前更加刻苦的练习自己的技艺,而对新装备的需求也越来越大。虽然她对我的低劣表现,似乎开始有了不满,可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至少我以为是这样。

我做商人的次数越来越多,直到事情败露的那一天。

我正在市场里叫卖,而她正带着我做生意换来的钱和冒险队友们一起来买装备。相逢的一刻,我已经刻意的忘记了,可之后的场景,我却无比清晰的记得,再也无法忘记。

“你们认识?”她的魔法师队友指着我问道。

坚强的她,忍着没有当众哭出来。可是她的回答却有如玻璃掷地般时的声音。

“这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声音到达我耳朵的一瞬,那淡蓝色的瞳孔里,已经不再是水,而是冰。

冰风谷,不是个人呆的好地方。除去满天的风雪,四处出没的雪人王也是无比强悍的对手,尤其是对我这个装备低劣的低级战士来说。丧命在这里的人,不可计数,尤其像今天这种风雪极大的天气,更是冒险者们的噩梦。

能见度不太好,让人容易遭到魔怪的伏击。不过对我来说,这也许是见好事。这里吸引我的唯一理由就是雪人王有随身携带宝物的习惯,如果碰上几个,就不枉费我玩命的冒险此行。所以我一直希望身边魔怪越多越好,这样我的机会就会更多一些

……

数次回旋斩击过后,一个雪人王嚎叫着倒下了。它的手上戴着一套还行的翡翠手套,虽然算不得什么顶级装备,但至少还可以买点钱出来。我把手套放进我业已沉重的背包中,虽然背得很累,但是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亏本。

风雪更大了,手脚也开始有些麻木了,直到猛灌了几口烈酒之后,身体才恢复了知觉。方向早已辨不清楚了,我一脚深一脚浅的在厚雪上漫步,走到哪里到不要紧,只要能碰见魔怪就行。在冰风谷,只要不是运气太差碰见冰后,我还是可以和其它魔怪拚拚命的。

正想着想着,一队雪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于是我立刻横起那淡蓝色的极光刀,开始施展起旋风斩。

旋风斩是她离开我之后,我才学成的技能。最开始时,只是希望杀魔怪快一点,好多赚些钱。可是慢慢到了最后,我发现我已经不可救药喜欢上了这一技能,而且我只用极光刀来使用它。

极光刀通身发出着那晶莹透亮的淡蓝色幽光,正是因为这一点,当使用旋风斩飞快舞动之时,就会在自己周围形成一片淡蓝色的死亡之海。

那是让人心醉的颜色,可以让你忘掉周身的刀伤,忘掉魔怪的残暴,直到忘掉你所经历过的所有痛苦……

淡蓝色光之舞,在血海中,悄然停止

一队雪人已经变成了地上的死尸,他们身上只掉出一点点金币,不过至少还可以抵消今天的酒钱。在继续猛灌了几口酒之后,我拣起金币来,揣进兜里,继续向风雪中走去……

她不能容忍我堕落成商人,更无法接受我一直以来对她的欺骗。

所以她的选择是离开。

她走了之后,我干脆干起全职商人来,不过我很快发现,自己可能是个更次的商人,讨价还价的事情,我实在是干不来。在历经了数次的大的损失之后,我还是回到靠拼命来挣钱的老路上来。

无论哪里有赚钱的材料,我就会拼命到那里去找出来。虽然被骗还是有几次,但是至少我还可以攒下一笔钱来。

只要钱够,我就会去买市面上买她能用的装备,而且都是最好的那一种。

不过,她已经不收我送给她的东西了。最初几次她当面把东西退了回来,之后更是拒绝和我见面。

屡次碰壁之后,我改变了策略。我或是将物品放在路上,刻意让她队友拣到送给她。或者雇用几个熟人,以超低价把装备卖给她。

如果她再识破了,我就换新的方法,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东西送到她手上,直到我死的那一刻。

不过,又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她更是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她已经学会了长距离远程移动魔法。除了偶尔在街口,还能远远地偶然地一瞥,我再也没有机会看见那金色长发下,那熟悉的淡蓝色瞳孔。

我依然继续着我的低层供应商生涯,在野外里,也解救过几个遇险的旅人。也曾和几个相同职业的朋友,在深山老林,地城幽谷里,为了那少有的几件宝贝,一起亡命的并肩作战。

久违的团体作战,对于孤单惯了的我,自然是令人欣慰的经验。不过每次一起冲入敌阵的时候,心里总是带着一丝遗憾。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身后,并没有我想看到的那个轻盈影子。而且我也知道,我大概永远没有机会再看到那轻盈影子了。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以她的资质,现在大概已经可以穿那套有着漂亮蓝色的风之战甲了。

我把我为她攒下的一套天蚕战甲低价变了现金,又把自己积蓄通通拿了出来。虽然也有不少钱了,可是这套高级装备实在太贵,在历经种种周折之后,一套涌动着纯净兰色光辉的精灵风装,摆在了我的面前。

而现在,我也可以称得上是穷人了。

穷人对我来说并不可怕,其实我更害怕失去光明,只要我活着,就有看到的机会,失去光明,我就失去了我仅有的一切。

一直以来我都在诅咒上天。可其实上天待人很公平,很快就给了我一次机会。

在勇者大陆的一处树林,我碰巧发现了她的冒险团队的临时营地。一阵狂喜的我,立刻返回住处,将这套风之装背了出来,又飞奔回营地。

她和队友们大概是去地下城了。营地里有一个受伤的智弓,还有一个看家的战士。那个战士强悍有余,而敏捷不足,根本发现不了现在身手极其矫健的我。在营地里偷偷转了一圈后,我很快发现了她的帐篷,因为里面还有几件我曾经给她的装备。

上天却又是很吝啬的,它所给与的,立刻就要索取回来。

在我满怀欣喜的潜进帐篷之前,我从未想到过我走出帐篷时的心情。

她的帐篷同以往一样,布置也差不多。但是敏感的我还是立刻发现了某种异样。

她的床头,放着一把战士用的真红之剑,而床头边,还随意的放着一只不错的黄金盔。

种种的迹象,都在说明着什么。

应该是一个比我强得多的战士吧。

我心有不甘的猜想着,看着支撑着自己的一切,悄然倒塌。

我承认自己无能,但从不认为自己懦弱,可是此刻,汹涌的泪水,却难得的冲破了我的最后一层防线。

我强忍住自己的啜泣,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悄悄的把那套装备漂亮的风之装放在桌子上。

大概她会以为是他送的吧。

这样也好,至少她看见这套礼物,脸上应该是带着满心喜悦的笑容吧。

我立刻想起当年她收到那第一双鞋子时的情景。

那位战士就应该站在这里,接受她满怀喜悦的拥抱,那真是让人羡慕的场景,是属于他们幸福的场景。

也是让我这个多余人走开的场景。

我不知道心死的感觉,

我只知道每当仰望那淡蓝的天空,我就会忍不住想大哭一场。

我回复意识时,已经是在十几天之后。我烂醉在一个老主顾的酒店里,周围都是些鄙视或者怜悯的目光。

不过在众人中间一个穿着一套女神装备的精灵弓箭手吸引了我,让我恢复了少许勇气。

在我死之前,再弄套装备吧。

她快乐,所以我幸福,我不该再向命运强求什么了。

这个信念支撑着,几乎一无所有的我,来到了冰风谷,这个目前我最容易致富的地方。

也是最容易结束自己生命的地方。

以玄冰为棺,与苍天为党。

我应该知足了。

今天风雪太大了,冰风谷根本没有多少猎手。所以雪人王的数量比往日多了许多。而且他们都已经发现了有个受伤猎手存在,更是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伤药已经用完,而沉重的战利品也拖累了我的脚步。不过我没有放弃这些东西的意思,如果我空空如也的回去,真到不如直接倒在这里算了。

雪人王们巨大的身影越来越近,占据了周围的空间。

看来今天真的回不去了。

我最后一次举起极光刀,淡蓝色的光辉的照耀着我的脸庞。现在我只希望上天,她能听见我最后道别。

我听不见周围的那些嚎叫,我只能听见自己高喊着她的名字,挥舞起蓝色的死亡之舞,极光刀卷起雪花,向着周围的身影旋飞速转而去。

精灵的寿命长得多,大概还可以幸福的过上几百年吧。

……

白色的治愈之光,在我身边闪耀。

而一阵蓝色的飞弩,则将周围的雪人王迅速射退了。

这种真是很熟悉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才会有这种幻觉吧。

我的极光刀更飞速的挥舞着,耀眼的蓝色要将这周围的一切彻底撕裂……

当最后一个雪人王倒下的时候,极光刀终于发出了崩裂的声音。

蓝色的碎片落入白雪中,宛若苍天的眼泪。

地平线慢慢的从视界中消失了,而后,我重重的倒在了厚厚的血中。

满身的疼痛立刻将我扯进了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熟悉的温度从脸颊边传来

犹豫间,我还是胆怯的睁开了眼睛,

虽然有风雪,可是那耀眼的蓝色身影,无比清晰的落在我的眼前。

她的手轻轻的扶起我的颈部,将那满是鲜血皮盔从我的头上慢慢拿开。

我没有力气动弹,

但至少我还有光明。

这次蓝色的坚冰,融化为热泪,涌出了她的眼眶。

那是有如仙踪林蓝天般纯洁的淡蓝色瞳孔,

她从自己的背囊里掏出了那个黄金头盔,小心翼翼的套在了我的头上。

而那把沉浸着鲜血颜色的真红之剑则取代了那把破碎的极光刀,停留在了我的手边

那是她悄悄为我准备的东西……

我笨拙的笑了起来,可是鲜血不和时宜的不断从嘴角溢出。我已经感觉不到冰风谷的冰冷了,但我还可以感觉到滴在我脸上的眼泪温度。我只能呆呆的看着她,她已经开始哭喊起来,疯狂的摇着我的肩膀,

可是我耳朵里却是是一片寂静,听不见那熟悉的声音。黑暗再次在我周围聚集起来,在彻底陷入黑幕以前,我唯一可以分辨出的就是那一缕纯净的兰色,那是天的颜色

也是她瞳孔的颜色。

……

第二章 火魂

罗德里奥山,吉利峰。

浓密的夜色和四处弥漫的黑暗已经牢牢的笼罩着一座高塔的废墟。这座早已被人们废弃的大法师之塔已经有了新的名称,遗忘之塔。

在这毫无人迹的山谷中,邪恶的生物们早已开始在这座塔的周围盘踞了,不过此时它们仍然不得不接受塔中那股强大力量的控制。

这股惊人力量来自一个凡人,

一名年轻的黑袍法师古里埃格。

在遗忘之塔的顶部,一团黄绿色的火焰正悄悄地燃烧着,照耀着一个小小的房间。而房间的中间,遗忘之塔的主人,正疲惫的躺在椅子里。大量的汗珠,从他苍白的额头上渗透出来。他年轻的脸庞因为体内的痛苦而剧烈的扭曲着。强大的黑暗力量正不停的吞噬着他原本旺盛的生命力,而每当完成一个威力强大的魔法之后,这种感觉就会更加强烈的袭来。

不过今天,古里埃格并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房间里的魔法火焰突然的跳跃起来,一道耀眼地白色辉光从石质地板上燃烧起来,在空中飞舞一圈之后,慢慢形成了一个灰色人形。

他那庞大地身躯被黑色龙型气流缠绕着,一身的暗金色的长袍中似乎涌动着无数狰狞的图案,而那一团由蛇发缠绕着的黑色玄冰面具,正无言的说出来者的身份。

“混乱之主,帕克的拉克姆斯。”

法师的强忍着不适,从嘴角里挤出来访者的名字。原本因疼痛而稍稍垂下去的额头,此刻却高昂的抬了起来。

“古里埃格,不要忘记你是我的仆人。”

面具下的声音虽然干涩,但却充满了令人恐惧的力量。面对这位高傲的使徒,被叫出名字的混乱之主难得的没有表现出震怒。

法师轻蔑的一笑,丝毫没有在乎,在他面前的对话者的是一位能令所有凡人恐惧的神灵。

面对挑衅,混乱之主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怒意。只是继续以干涩的声调慢慢说道:“以你的实力,已经可以操纵那些为诸神所恐惧的禁咒魔法了,真难以相信,一个年轻的凡人居然有如此的实力啊。”

随着语音的结束,混乱之主的面边立刻多出来一本老旧发黄的羊皮书卷。书卷悬停在两者的中间,发出暗暗的蓝光。

年轻的法师疑惑地打量着这个充满强大力量地书卷,封面名字是雷斯林之卷,而附着在这书卷上的强大魔法,则无言的说明了这本书前任主人的强大力量。

“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力量,拥有这力量的人将因为诸神的嫉妒与恐惧而毁灭,这从是雷斯林的不幸中能得到的唯一结果,你想试试么,法师。”

混乱之主的语气里明显的在挑动着什么。而法师的脸上,也传来一阵触动。

“为什么选择我呢,混乱之主。”

混乱之主立刻大笑起来,那撕裂般的笑声,飞快的掠过整个密室。

“愚蠢的凡人,当初是谁在神殿中祈祷,向我苦苦祈求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是你,古里埃格。可是现在力量就在你眼前,而你却已经丧失了接过它的勇气么?”

黑色面具中传来嘲讽的气息,而面具上双眼位置露出来的耀眼银光此刻更加激烈的跳动起来。

混乱之神的言语似乎刺激了法师的神经,他猛地伸出了自己那瘦弱的手臂,将那神秘的书卷,从混乱之神的面前,一把抓了过来。

看着这无礼的举动,混乱之神再次笑了起来。他此行的目的,此时此刻已经终于达到了。

在这笑声中,黑袍法师感到了一种无法忍受地屈辱。恶毒地诅咒立刻从那嘴角边透露出来。

“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们的。等到那一天……”

“我会等到那一天的,凡人,如果你也能等到那一天的话,哈哈……”

混乱之神无视法师的诅咒,发出了高傲的笑声。一千年来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凡人的威胁,这让身为神灵的他感到极度的兴奋。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有趣,他才会不停的容忍这个法师的存在吧。

混乱之神的身影,随着笑声迅速的消失了。不过在那黑色面具消逝的一瞬,那对银色的眼睛似乎仍在打量着这个外表虚弱的凡人……古里埃格。

仅仅在混乱之神消失后不久,古里埃格再次站了起来。疲惫的他打量了一下房间中的沙漏,时间已经不多了。虽然额头上的汗迹,还未消失,但他已经准备施展下一个法术了。

古里埃格的唇间传来一阵喃喃的低语,房屋的一面石壁在魔法的力量下化作了时空之镜,光华的镜子里立刻闪现出数百里之外的一片幽暗树林。

这片树林间两匹白色的骏马正在林间飞驰着,柔和的月光撒在林间的道路上,清晰的照耀出两位骑手的身份。一位是身着银色盔甲的兰丁堡骑士,盔甲上刻着光明之神的圣纹,耀眼的索拉本纹章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夺目,在他的身旁则是一位森林的仆人,绿色的披风加上迎风飞舞的金色长发,正衬托出这位女猎手的美貌。

大概是长途跋涉的缘故,这位年轻骑士的棕色头发被汗水紧密的贴在额头上,而深邃的双眼里也弥漫着疲惫的痕迹,不过即使如此,他仍然盯着前方,丝毫没有休息的打算。

而这一切也被女猎手正看落在眼底,在她那绿色的瞳孔里闪过一股心疼的神情。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他人生的最高目标就是想成为一名圣骑士,一位以铲除邪恶为己任的神圣勇士。这次的旅行事关整个大陆的命运,如果不能将那件包裹顺利的送达圣城,那么邪恶的力量将再次掌握整个大陆。他知道这个任务的风险,但他更在乎这件任务的责任,所以他当仁不让的将重担揽到自己身上。既然关系如此重大,那么这次的行程也绝对不可能用平静来形容。

目前她所担心的恰恰正是这一点。

“布罗安,我看我们是不是绕开前面的大道?”

几经犹豫之后,细小的声音从牧师美丽的双唇间流散出来。

骑士布罗安突然的停住了马,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艾黎,这是我主索拉本给你的启示么?”

布罗安的语气包含着点点的不快。

听到丈夫的问话,艾黎白皙的脸庞出立刻出现了紧张的神情,而她的回答更显得有些慌乱。

“呃,不是……,只是我的一点……预感。”

“哼,预感。”骑士的言语里有点不屑,“那不是神的仆人应该相信的东西,我们现在只能相信我主给我们的启示,善良的力量与我们同在。艾黎,不要忘了我们肩上的职责,我们不能象古里埃格一样……”

一听到这个名字,女猎手的表情为之一震,她美丽的脸庞上立刻笼罩了一层冰霜,双眉先是紧紧攒在一起,片刻之后又满怀哀愁的散开去。

大约是察觉到自己的失言,骑士立刻流露出后悔的神情。他慢慢靠近了妻子,小声的说道:“艾黎,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算了,布罗安,我知道。”艾黎报以惨淡的一笑,终止了骑士的解释。

看着情绪陷入低沉的妻子,骑士只得掉转马头,重新准备上路。

不过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风中传来一丝低沉的声音。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爱你,艾黎。”

艾黎无言的点点头,她从不怀疑她与布罗安之间的爱意。只是这一次不祥的预感始终笼罩在她的心头,让她每时每刻都不能平静。

此时,她也只有默默呼唤索拉本的庇佑,希望能度过一个平安的旅程。

两位骑士又飞奔而去,清脆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树林里惊起一只孤独的寒鸦。

这只寒鸦看了看骑士们的背影,掠过枝头,飞向遥远的远山……

就在通向圣城的大路旁,一只人数多达数十的黑衣队伍悄悄行进在路旁不远的山谷里。他们是整个大陆上身价最高的刺客们,而他们的目标则是一对在路上的旅人,一个兰丁骑士和一个女猎手。队伍的首领正紧密的盘算着如何更加顺利的完成这次任务.目标仅仅有两个,而雇主已经撤出了周围数十里的警卫与巡逻兵,这次刺杀任务可以说是相当的轻松。相对与任务的简单,这次行动的报酬却格外的丰厚,一想到这里首领就不得不兴奋的舔了舔嘴唇。其实按照雇主的身份,索取到十倍的价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面对这样的雇主,首领更加懂得适可而止的含义。

不过就在刺客首领分神的时候,一身沉闷的惨叫从队伍的前方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虑。

是前哨!首领无声的做了几个手势,整队刺客立刻跳下马来,隐身在幽深的树林里。他们熟练的掏出武器,静静的等待偷袭者的现身。

树林里,慢慢传来,一些铁器相碰的杂乱声音,一个个蹒跚的身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这些是全副武装的战士,不,确切的说是一些全副武装的骷髅战士。头盔下那双黑暗的深洞,闪烁着邪恶的幽光,对于这些没有生命的死亡战士来说,夜色从来不是障碍。

首领心里,暗暗骂了几句。由于这次突袭的目标是圣殿的人,自己丝毫没有料到自己会遭受亡灵生物的袭击,所以没有做丝毫准备。现在同这些家伙交手,占不到半点便宜,身为刺客,首领还是懂得撤退的时机。

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迅速传遍了树林,刺客们迅速地从黑暗中撤退了。

然而此时屠杀才刚刚开始,几位刺客刚闪出藏身之处,便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上。借着点点余光,首领看见了他们那干枯,灰暗的脸,那是些毫无生气的脸,而他们的脖子上那深红色勒痕,清楚的显示了凶手的身份。

“幽灵之触!”

首领还来不及提醒自己的手下们,一阵半透明的彻骨寒风就从自己身旁掠过,而旁边的一个拿着匕首的中年刺客立刻就栽倒在地上。看着眼前悲惨的一幕幕,首领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这些不死生物有如此强劲的实力,这次操纵他们的亡灵法师一定是个绝顶高手。

刺客们仍然在逃避着,可是他们很快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严密的包围网中。一大群亡灵骑士与幽魂已经从来路包围过来。

该死!首领四下里看了看,周围已经没有多少手下的身影。看来想活命的话,只有杀掉这些亡灵的操纵者了。下定决心之后,首领立刻返身冲进了充满了死亡的战团中,开始搜索那位躲藏在暗处的死灵法师。

这位法力无边的法师,似乎对隐蔽是个外行,首领没有花多少功夫就绕到了他的身后。首领无声无息的靠近着,左手腕上已经亮出了他常用的那支魔法匕首。只见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就要投向法师的一瞬,一阵蓝光的藤蔓立刻死死的将首领缠住,让他动弹不得。

黑袍法师慢慢的转过身来,那是一张苍白的脸,也是一张年轻的脸,只是那消瘦的脸上充满着死亡的气息。法师走了过来,打量着悬在半空中的这位强壮的刺客。藤缚妖的触手,早已吸干了那刺客的精力,但是这位刺客首领在临死前仍然挣扎的着吐出几个字眼。

“你……是……谁?”

“爱兰堡的古里埃格。”黑袍法师用冷冰冰的语言回答了刺客的问题,“做为交换,那么请告诉我今夜行动的雇主是谁?”

面对法师的质询,被牢牢缠住的刺客已经没有足够的生命力来回答了。不过这对古里埃格来说并非是个问题,随着喃喃的咒语声,藤缚妖的触手迅速的和刺客的尸体融为一体。

刺客首领那丧失生命的躯体开始显示蓝色幽光,而嘴唇稍稍颤动了几下,紧接着传来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那是雇主的名字,一个大陆上人尽皆知的名字。

片刻之后,树林里恢复了往日的幽静,旁边的喊杀声也早已停了下来。黑袍法师在确认没有一个人活着逃脱之后,悄然隐身在了黑暗之中。

黑夜里,布罗安和艾黎继续飞奔在大道之上,不过就在转过一个山丘之后,那两匹骏马突然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布罗安迅速的翻身下马,掏出了自己的权杖和盾牌,而艾黎则立刻举弓对准了路中央的那个诡异黑影。

不过随着黑影慢慢靠近,艾黎和布罗安突然异口同声叫道:“古里埃格?!”

不错,那是古里埃格,是与艾黎和布罗安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的那个古里埃格。艾黎跳下马来,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那位身体孱弱的黑袍法师。这位女猎手紧紧抱住古里埃格,激动的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相比之下,脸色苍白的古里埃格则远没有那么激动,不过那微动的双唇依然流露出一个轻柔的字眼:“姐姐……”。不过那只是片刻间的事情,仅仅只过了几秒,他便挣扎着干枯的双手,奋力从姐姐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艾黎的脸上立刻充满了诧异,愣愣的看着那个昔日里一向羞怯的男孩。只见古里埃格退后了几步,整整自己的袍子,脸上立刻又恢复了往日那种灰白的颜色。

正当吃惊的艾黎想继续询问时,全副武装的布罗安已经挡在了她和自己的弟弟之间。

布罗安警惕着盯着黑袍法师,以确定面前的这个人影是否是某种法术的产物。而看着近在咫尺的骑士,黑袍法师也预防性的念起了咒语。周围迅速的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布罗安粗重的呼吸,以及法师喃喃的咒语声。

“当!”一声意外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布罗安突然扔掉了手中的权杖和盾牌,摊着空手面对着法师,这是大陆上通用的表示没有恶意的方式。看着这一表示和平幕,法师的低吟也随之停止了。

“我确信你是古里埃格。所以,我对你没有恶意”布罗安慢吞吞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听到这句话,刚才一直紧张到极点的艾黎,一下子也放松了许多。不过,当她刚想走向古里埃格,把他拉过来时,布罗安有力的大手立刻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过,我想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象七年前那样了。”说完,布罗安的目光停留在古里埃格的黑袍之上。古里埃格明白他的用意,那是提醒自己身为黑袍法师的立场。不过,法师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冷冷的声音传来同样冷冷的一句:“也好,我也没打算和以前一样。”

听到这么坦白的话,布罗安反而轻松了下来,他语气随便的问道:“那么这次来,你是准备阻止我们前往圣城?”

“是的。”

法师的回答在布罗安的预料之中,不过法师接下来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

“有人正在阻止你们的行动。而在圣城里,你们会遭遇危险,那是我力量无法进入的领域,所以没有方法能保护你们。圣城绝非是没有阴暗的地方,所以你们最好放弃这次的任务。”

敏感的古里埃格清楚的察觉到,自己在说出“保护”的一霎那,布罗安脸上所流露出的那种奇特表情。

“圣洁的心会给我们以指引,在圣城里,我们自有吾神的保佑,你就不用操心了。”布罗安的语气已经开始有些不快。身为圣骑士,他的自律不允许接受身为邪恶之人的所谓指引或者保护,而古里埃格对圣城那种亵渎的态度,更是已经让他到了忍耐的极限。

一口气说完这些后,布罗安弯腰拿起自己的武器,头也不回的向自己的马走去,把这片宁静留给了这一对姐弟。最初的气氛早已被打破,现在面对面的两个人,反而有了一种尴尬。

“为了你们好,最好能阻止他。”古里埃格低沉的说道。

艾黎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苦笑着摇摇头。其实古里埃格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只是自己仍然忍不住想试一试。艾黎捋了捋自己那金黄色头发,眼里充满了忧伤,在犹豫了几秒钟后,终于微微开启了双唇。

“回来把,古里埃格,让我们就像以前一样。”

古里埃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悄然转身回去,就在他隐身于黑暗的一瞬,空气中传来他那冷冷的声音。

“姐姐,就算我告诉你们真相,你们大概也不会相信的。不过,请一定要小心,危险往往都藏在那些看似安全的地方,注意你们周围最值得信赖的人。”

泪滴从艾黎那洁白的脸颊上滑落,自从古里埃格出走的那一天起,她就希望能让弟弟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然而她的内心也清楚的知道,而从古里埃格踏上黑暗道路的那一刻开始,团聚也就永远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和古里埃格的短暂会面很快就结束了,而接下来的旅程也格外顺利,两天之后,艾黎与布罗安就顺利的抵达了圣城。踏入圣城大门的那一刻,布罗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艾黎则是不安打量着那深深的城门。虽然古里埃格提醒过自己,但艾黎仍然无法完全相信,在圣城里会存在什么危险。圣城由强大的圣殿骑士来守卫,城壁上还有光明之神刻下的防护咒文。这座圣洁的城市里,被允许居住在这里只有着圣骑士与高阶光明牧师,古里埃格的预言,大概只是没有根据的猜测吧?

在第三次试图打开那本雷斯林之卷之后,古里埃格瘫倒在自己的魔法准备室里。施法失败的他,已经陷入了昏迷中。不受控制的思绪翻滚着,把意识带到那几个不堪回首的日子中去。记忆的片断在眼前一张张闪过,将心中深埋的感情再度扬起。

昔日的生活是美好的,自己,姐姐,布罗安,以及那个象慈父一般照顾着这三个孤儿的老游侠--梅伯在一起幸福的生活着。作为这个小群体中年纪最小的成员,自己总是受到大家的照顾。或许就是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才能顺利的长大。

时间飞速的流逝着,布罗安已经成为了强壮的战士,姐姐已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弓箭手,而自己还是那个瘦弱的男孩,还仅仅只是个魔法学徒。虽然如此,但那时自己从未意识到自己的脆弱,而正是这脆弱断送了梅伯的生命。

那一天终于来到了,那群追杀梅伯的盗贼突然袭击了这支小小的冒险队伍,姐姐,布罗安和梅伯都躲过了袭击,而只有自己落入了敌人的手中。为了解救自己,梅伯毫不犹豫地用他的生命来交换。

那双强壮的大手紧紧扼住老游侠的脖子,阻断了他的呼吸。梅伯没有反抗,直到最后,面色青紫的瘫倒在地上。

盗贼们放过了自己,因为那个亲手杀死梅伯的强盗狞笑着说出那句话。

“象这种没用的小子,就算留着他的命,他也不敢回来报仇的”

……

所以我要变得强大,我必须变得强大!

……

对于力量的执着,终于使古里埃格清醒了,在意识被混沌吞没的最后一刻,他成功的逃了出来。这次施法虽然没有成功,但增加了不少经验,这对日后的成功施法仍有着莫大的助益。

虚弱的古里埃格摸了模自己手上的灰色荧石戒指,一阵闪光之后,一个年轻的幽魂被召唤出来。

“妮塔娜,帮帮我……”

妮塔娜是古里埃格亡灵仆人,同其他幽魂不同,这枚特殊的魔法戒指与古里埃格强大的魔法,一起赋予了这个幽魂以实体的形态。看到倒在地上的主人,妮塔娜连忙跑了过去,艰难地将软弱无力地古里埃格扶到一张椅子上。古里埃格很快又昏了过去,这让妮塔娜惊恐万分,终于,在几经犹豫之后,她冰冷的手指颤抖滑向古里埃格的颈部,生怕得到一个令自己恐惧的结果。

古里埃格的血气虽然紊乱,但终归是没有大碍。在确信古里埃格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妮塔娜终于放下心来,一丝笑容重新回到了她苍白的脸上。

温暖的触感从脸上传来,点点热流慢慢的,传遍了全身。古里埃格终于睁开了眼睛,在花了几秒种适应光线之后,他终于看清了妮塔娜眼中关切的眼神。妮塔娜正在专心地用毛巾为古里埃格擦拭头上的汗滴,她银色的头发轻轻的垂到肩头,随着手的动作而轻微摆动着,

“谢谢。”古里埃格低声说道。

妮塔娜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生前一定是某个农庄上的农家少女,每次古里埃格都如此猜测着。因为弯弯眉毛下,那双有点顽皮的大眼睛始终散发出生命的活力,即使变成幽灵,仍是如此。不过这几年来,法师从来没有问过妮塔娜身前的事情,这是两人之间无言的默契。

在这个幽静的城堡里,妮塔娜就是他的管家,一般的家务都交给了这位幽魂来管理。不过真正让古里埃格下决心把她留下来的,是因为她是生活中唯一一个可以与自己平等交谈的人。

“妮塔娜,帮我把那本魔法书拿过来。”

刚刚恢复点体力的古里埃格立刻又准备投入到对魔法的研究中。

“主人,还要尝试吗?”

妮塔娜声音里闪动着深深的恐惧。

古里埃格明白妮塔娜对自己的关心,不过他不可以停下来,以他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保护自己的亲人们。古里埃格伸出手来,清清拂过妮塔娜的额头。

“妮塔娜,帮我……”

古里埃格的声音里充满了恳求。妮塔娜呆呆的坐在黑袍法师的身旁,看着面前的这个活生生的人类,已经不在是那个威严的法师,而是某个还没有彻底长大的大男孩。

“力量对你,就那么重要吗?魔法总有一天会把你吞噬掉……”妮塔娜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不过她的手仍然被古里埃格紧握着,他手心的热量清晰传递过来,汹涌的流动着,直到一齐涌进自己的心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问了,但妮塔娜总期待能有一天,会出现一个与以往不同的答案。

古里埃格抬起头,说出的话语里包含着坚定的决心。

“因为没有力量,我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亲人,我不想在今后再次发生这一幕。”说完紧握着妮塔娜的手,终于松开了。古里埃格没有说出口,其实他同样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软弱而失去妮塔娜。

银发少女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向了摆放魔法书的书架。

圣城的深夜一般是肃穆的,可是在地牢中最隐蔽的一间囚室里,却有违这个规律的存在。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威严圣城的

主祭,以及被铁链紧紧锁在的墙上的那个年轻的女猎手--艾黎。

“你还不认罪么?你这个为了偷走圣器,不惜杀死自己丈夫的邪恶女人!”

主祭的苍老的声音正严厉的数落着一件件惊人的罪行。

已经被酷刑折磨了几天的艾黎,挣扎着抬起头,她原本美丽的脸上增添了点点血痕,失去丈夫的悲痛和难以忍受的刑罚并没有摧毁艾黎的意志,凭借着那微弱的声音,她继续申辩着。

“我们是无辜的,那天晚上有人闯进了我们的房间,是他们偷走了圣器……”

“那之后呢?”

“之后……”艾黎的声音梗塞起来,痛苦的回忆着那不堪回首的一幕。

看着艾黎沉浸在痛苦中的神情,主祭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微笑。

“他们对你们施了催眠魔法是吧?”主祭突然问道。

艾黎睁大眼睛,紧盯着主祭的双眼,她不明白为什么主祭大人也知道这个细节。在艾黎的注视下,主祭原本庄严的神情,慢慢蜕变成邪恶的笑容,而嗓音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开始变得年轻起来。

“他们杀死了你的丈夫,然后对你……”说道这里主祭停了下来,发出一阵淫亵的笑声。对艾黎来说,那笑声那么刺耳,却又那么熟悉。

艾黎猛的醒悟过来,大声的喊道:“是你!是你这个混蛋!是你杀了布罗安!”艾黎的声音因为用力过渡而变得沙哑,她奋力的挣扎着,想要挣脱铁链的束缚,亲手撕碎眼前这个混蛋。那一夜的污辱,布罗安临死的寒叫,不断的在艾黎眼前浮现,这彻骨的仇恨让她忘记了身上的种种疼痛,原本寂静坚牢里回荡起铁链不停扯动的声音。

“终于记起我来了,我可没忘记你啊,美人。”主祭伸手抬起了艾黎的脸,接着说道:“和我一起进入黑暗世界,我会让你永远享受那一夜的快乐。”

“呸!”一口唾沫吐到了主祭的脸上,艾黎的目光里那冷冷的恨意似乎也在切割主祭的身体,“人渣,你会得到报应的!”

被激怒的主祭一掌重重打在了艾黎脸上,虽然主祭已经年过六旬,但献身于黑暗似乎让他恢复了往日的力量。鲜血从艾黎的嘴角渗透出来,脸颊立刻青紫了一块。还没等艾黎回过神来,主祭一把抓起艾黎的长发,恶毒的吼道:“蠢货!我是不可能遭到报应的,这圣城里是我的天下!你知道你们那一夜为什么那么软弱无力吗?那是我预先在你们的晚餐里做了手脚。黑暗之主的仪式马上就可以完成了,没有圣器的干扰,这世界马上将陷入永恒的黑暗中。因此,我是不可能遭到报应的,而你就不同了,只能等着被当做巫女烧死吧,哈哈!哈哈”

主祭邪恶的笑声,在地牢里飞快的传动着,圣城洁白的城墙上,开始有了一丝黑暗的色彩。

两天之后,圣城举行了盛大的火刑仪式,一名虔诚的骑士点燃了堆积在艾黎脚下的巨大的柴堆。虚弱的艾黎满脸血污,伤痕累累的身体被牢牢绑在火刑柱上,她干枯的双唇微微抖动了两下,甚至无法说出一个字来。浓烟开始在周围升起,艾黎的眼睛最后一次看了看蓝天,一片空白的脑海里闪过几个名字:

梅伯,布罗安……古里埃格,

抱着最后的执念,艾黎闭上了眼睛。

千里之外的罗德里奥山上,正在冥想的古里埃格突然一颤。那份血脉相联带给他的不祥预感,让他立刻冲到了时空之壁面前,圣城的上空传来一股浓重的黑烟,这让古里埃格皱起了眉头,他增强了时空之壁的力量,出人预料的,这次时空之壁深入到了圣城里,清晰的传来了城中的场景。这是守卫圣城的那股圣洁力量已经遭到玷污的缘故,不过古里埃格已经没有功夫来思考这个问题。

那根巨大的火刑柱正闪动着的火光,以及圣城主祭那得意洋洋的神情,让古里埃格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全貌。

怒火瞬时冲散了古里埃格的理智,他的口中喃喃的开始念起咒语。

突然,一声巨响,时空之壁碎裂了。爆炸的冲击把古里埃格撞到了一边。古里埃格的力量仍然无法顺利穿透圣城的魔法防壁,由正义之神索拉本施下的防护虽然有所减弱,但仍足以将古里埃格的魔法反弹回去、

听到异响的妮塔娜冲进了房间,屋子里一片狼藉,四处冒着黑烟。终于在墙角,妮塔娜发现了躺在地的古里埃格。古里埃格的目光显然有些呆滞,看到妮塔娜,虚弱的黑袍法师只说了一句话。

“妮塔娜,我要那本雷斯林的禁咒魔法书。”

古里埃格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准备,现在就只等着开始第四次尝试了。如果那本书记载得没错,施法成功之后,古里埃格将暂时具有超过诸神得力量。虽然书上没有详细记载施法者所要付出得代价,但是古里埃格已经孤注一掷了,他已经准备好付出自己一切,乃至灵魂……

当他来到施法室门前时,却意外的发现,满脸愁容妮塔娜已经等在那里了。

“回去吧,古里埃格。”妮塔娜的声音苦苦哀求着。即使身为一个普通的幽灵,她也知道挑战诸神的权威,会是什么下场。

“我,已经决定了。”

看着妮塔娜布满愁容的双眼,听着她第一次这样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古里埃格心中感到猛烈的震动。不过他的忍住了停下来的冲动,脸上仍装出一副冷冰冰表情,继续向前走去。

妮塔娜看着没有停步的黑袍法师,紧咬者双唇,愣在那里。突然灰发的幽灵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法师的肩膀,冰冷的指甲似乎要深深扎进法师那温暖的身体里。法师终于停了下来。

“古里埃格,我不要离开你……”幽灵的眼眶里第一次有了泪珠,冰冷的泪珠滑过同样冰冷的脸庞,低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年轻的黑袍法师低下头,闻了闻那灰色的长发,随着法师的举动,妮塔娜的抽泣声更大了。法师悄悄地从手中取下了那枚召唤幽灵的魔法戒指,放在了手心。

妮塔娜的右手被法师轻轻的拿了下来,就在妮塔娜惊疑的时候,古里埃格小心的将那枚带着自己体温的的戒指套在了妮塔娜的手指上。

幽灵的抽泣声停止了,她睁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面带和煦微笑的黑袍法师。

“你,自由了。”

就在幽灵试图理解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古里埃格突然猛得抱住了她,幽灵得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法师的双唇滑过幽灵的耳际。

“我爱你,妮塔娜。”

听到这句话,幽灵有些不相信的闭上了眼睛,自己的双唇很快感受到了法师的热度。然而幸福的时刻只持续了仅仅几秒,法师那温暖的身体很快就慢慢远去了。妮塔娜睁开了眼睛,只看见满脸泪痕的古里埃格,目光坚定的看着自己。

“如果我死了,就化作幽灵来陪你吧……。”

泪珠再次从幽灵眼眶里涌了出来,紧抓住法师的手,慢慢滑落了下来。

古里埃格走到了门前,他的手已经抓住了门把手,可是在要拉开的一瞬。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他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妮塔娜依然站在那里,空气里充满了她细细的抽泣声。古里埃格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走了进去。

魔法书仍然摆放在书架上,那层兰色的幽光仍然在那里闪耀。古里埃格再次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始念起咒语来。保护魔法书的蓝光慢慢开始增强,光线也越来越耀眼。随着古里埃格继续施法,蓝光笼罩的范围逐渐扩大,很快古里埃格也陷入了那片耀眼的蓝光之中……

古里埃格的思绪和保护书本的魔法开始融为一体,这个保护魔法正试图将古里埃格的意识拉入混沌当中。古里埃格一边用理智抗拒着,一边继续念着咒语。上一次就是在这里失败的,这次一定要闯过去。古里埃格集中了精神,他要在意识散失之前,念完这段可以解开保护魔法的咒语。

从古里埃格口中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汗珠已经打湿了他额头的那一缕头发。保护魔法的力量太强大了,现在古里埃格每念出一个音节,都在在脑海里搜索一遍。这一切都预示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而意识也已经快脱离法师自己的掌握了。

只差最后一句了!古里埃格在冥冥中中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扇通往另一个空间大门,只要拉开它,就可以打开这本神奇的魔法书。古里埃格努力的靠近着,可是他却一步也无法前进。因为现在他的脑海里已经一片混乱,根本无法记起最后一句咒语来,他徒劳的在脑海里思索着,可是那最后一句咒语早已经淹没在混乱里,永远地沉了下去。

古里埃格感到自己再次陷入了混沌当中,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扭曲。他有些不甘心,毕竟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就差最后一句,可是仍然失败了,或许这一次,自己将永远陷入不可解脱的境地当中。

古里埃格的四周开始陷入黑暗和沉寂的包围,他已经无法感知自己的存在。就在古里埃格将要闭上双眼的那一瞬间,一个干涩的声音将最后一句咒语念了出来。

“里里雅斯德,格达大凡戈。”

古里埃格残存的最后一点点意识听到了这句咒语,已经没有任何思考能力的黑袍法师木呐的重复了这一句。

“里里雅斯德,格达大凡戈。”

随着最后一句咒语的念出,蓝光消失了,古里埃格也随之清醒过来。

房间里多了一位访客,恢复意识的古里埃格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混乱之主,帕克的拉克姆斯正站在房间的一角,冷冷注视着法师。刚才念出最后一句咒语,帮古里埃格解脱困境的,就是这位混乱之神。古里埃格冷冷的打量了一番这位可以让所有凡人战栗的帕克的拉克姆斯,虽然他应该感谢这位所谓主人的帮助,但是古里埃格一语不发,目光立刻又回到了那本魔法书上。出人意料的,混乱之主再次容忍了这位仆人的无礼,饶有兴趣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古里埃格没有任何的犹豫,翻开了书本。就在他的目光接触到书卷的第一行字迹的时候,一个雄壮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那里来的凡人,打扰了我的睡梦,企图借用我的力量。”

“我,古里埃格。”

“借用我力量的人,只能使用一刻,但是他将惹来众神的恼怒,天堂之火,将焚毁他的身躯,他的魂魄将陷入无尽深渊,永世不得救赎,无尽的痛苦将缠绕左右,直到星辰毁灭的那一刻。你愿意付出这代价吗?”

“我愿意。只要我能拥有超过诸神的力量,哪怕只是片刻!”古里埃格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做出了回答。

那个声音沉默片刻之后,再次响了起来。

“愚蠢的凡人,复仇之火蒙蔽了你的双眼,对于力量的执着掩盖了你的内心。可怜的凡人啊,吾怜悯你的境域,接受你的请求,借汝吾力。以远古的创世神之名,与汝达成契约。”

随着声音的结束,古里埃格眼浮现出前出现了金色的咒文,法师飞快的阅读着,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圣城中的火刑早已结束,几个牧师们正站在那根已经烧得焦黑的火刑柱前,默默的祈祷着。因为对这些虔诚的牧师来说,即使是堕入歧途的灵魂也有拯救的价值。突然一位须发花白的牧师发觉天气有些异样,因为原本晴朗的天空黯淡下来来。而当他抬头看到天幕的时候,不由得惊恐万分,呆立在那里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片乌云迅速从地平线上腾起,滚滚而来。厚厚的云层遮盖了日光,原本阳光明媚的大地,迅速落入到黑暗的掌握当中。

与此同时,驻守在圣城的骑士们从了望塔上也发现了大地的异样。一支数量庞大的亡灵军队,从四面八方涌来,把圣城紧紧包围在当中。

圣城的主祭,此时理所当然的站在了圣城中心的高台上。作为圣城的指导者,这个紧要时候,他必须出来安抚人心。城内所有的骑士和牧师们都紧急动员起来,以应付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圣城里的广场上还挤满了从附近逃难而来的农民们,他们知道圣城有索拉本施下的保护,是任何危机中,最安全的地方。

“我的子民们,现在是考验我们信仰的时刻了。大家不要惊惶,只要我们怀着忠贞的信念,索拉本必不会抛弃我们!”

主祭的话语从高台上传来,这苍老但不失沉着的声音立刻让不少人安下心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高台之上,圣城主祭站立在高台之上,对着苍天,高举双手,似乎正以一己直驱,对抗着无边的黑暗。看到这一幕不少虔诚的信徒跪了下来,开始为这位老人祈祷。

“真是荒谬啊,哈哈……”

乌黑的浓云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嘲笑,紧接着乌云开始翻滚起来,显现出一个黑袍法师的形象。广场上立刻产生了新的一波骚乱,即使是最高阶的几位牧师,也吃惊望着天空,毕竟在所有的记载中,从未出现过这样诡异的景象。

“你是谁,你这个恶魔的使徒。”

主祭指着天空那个巨大的身影,大声的质问道。

“你可以记住我,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我的名字是古里埃格!”天空中的法师回答道,“不过,我不是恶魔的使徒,到是你更称得上是黑暗之主的仆人。我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堕落的主祭,罗幕埃斯大人。”

由于被当众戳穿身份,主祭的脸上的肌肉开始扭曲起来。他开始大声的吼道

“索拉本的忠实仆人们,决不会受你话语的蛊惑。你这个邪恶的使徒,到底打算做什么!”

云层中,古里埃格的表情充满了愤怒,法师的双眼紧紧盯着站在高台上那个瘦小的身影。

“不承认吗?你这位出卖了信仰的人。为了夺取圣器,你不惜重金雇佣杀手。这次失败之后,你甚至在圣城里面,用无辜者的鲜血,玷污了圣城的光辉。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随着语音的落下,一道闪电滑过天际,照亮了天空。

听到这些指责,主祭表情有些畏缩起来,不过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他还不能表现出胆怯。

“真是荒谬之谈,我是索拉本的忠实仆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事情,古里埃格,你就不用在这里挑拨是非了。”

罗幕挨斯的话刚落音,一道闪电就从天空中朝着高台劈来。主祭本能向后退了几步,想躲开闪电的轰击。高台下的广场上也想起了一片惊呼声。

“轰隆!”一声巨响,闪电在里高台只有数十米的地方被弹开了,圣城的魔法保护屏障,此时仍在发挥作用。不过那原本透明的屏障,此时却开始闪耀蓝色光辉,在圣城的上方显现出来。

“赞美我主!”广场上的人群开始大声的祈祷起来。原本几乎吓倒的主祭罗幕埃斯,又挣扎着站起来。他指着天空,放肆的大叫着。

“我有光明之神索拉本的加护!你能把我怎么样!再来啊!”

天空中传来古里埃格冷冷的嘲笑。

“你以为你真的有神的加护吗?”

黑色的天幕上突然白光一闪,“轰隆!”又是一声巨响,闪电再次击中了圣城的魔法防壁。

随着这声巨响,整个圣城都为之震动,几座建筑甚至倒塌了。正当人们从这巨大震动中回过神来,继续遥望天际的时候,不少人不禁发出了惊叫。魔法防壁虽然还在,但是那兰色黯淡了许多,而且在防壁当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直到此时,罗幕埃斯终于开始害怕起来,他干瘦的脸上满是惊惶的神情,因恐惧而流下的冷汗,沾湿了他的祭袍。他蹒跚的冲到高台边,对着广场上众多的信徒嘶声叫道。

“向吾主索拉本祈祷,向吾主索拉本祈祷,愿我主宽恕我们的罪过,保佑我们度过灾难。”

听到主祭的召唤,虔诚的信徒们开始高声祈祷起来,在那激昂的祈祷声中,混杂着男女老幼的声音。广场上所有人都念着索拉本的名字,希望这位光明之神能够保佑他们远离灾祸。看着这一切,罗幕埃斯抬起头,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古里埃格注视着些被罗幕埃斯所欺骗的信徒们,只不过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复仇地火焰,已经没有任何一丝怜悯存在。

天空中继续传来古里埃格冷冷地声音,这让广场所有人不寒而栗。

“可怜的人们,如果今天索拉本没有回应你们的祈祷,那是因为你们听从了这个堕入黑暗之人引导的缘故,愿你们的神能拯救你们的灵魂。”

古里埃格抬起右手,指向了那个高台。就在法师的指尖,一个巨大的闪电球正在不断的膨胀着。看着这骇人一幕,有人悄悄的离开了广场,但是更多的人们只是更加大声的念起祈祷词。

“罗幕埃斯,你去地狱觉悟吧。”

伴随着,古里埃格的诅咒,闪电球从法师的指尖飞了出去。

在广场上的祈祷声中,巨大的闪电球,从空中直向高台飞来。巨大的光球越来越近,整个圣城被耀眼的光线照得雪亮,紧接着,一阵耀眼的闪光伴着震天的爆炸声从圣城的中心飞散开来,祈祷声也随之停止。

一阵尘雾之后,幸存者们睁开了眼睛,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广场和高台居然都幸存了下来。残存的防护壁在最后一刻发生了作用,闪电球的轨迹被稍稍改变了,砸向了广场旁边的建筑,拯救了广场上的千万生灵。不过这也是防护壁的最后抵抗,现在天空里,已经没有任何一丝防护壁的存在了。那些勉强捡回一条命的幸存者们彼此搀扶者,在牧师与骑士们的帮助下,从广场向四周散去了。很快,圣城的外墙上也陆续传出了喊杀声,由于没有防壁的阻碍,亡灵大军开始向圣城发动攻击。

罗幕埃斯被震倒在高台之上,刚才爆炸扬起的尘土布满了主祭的全身,由于脸上沾满尘土的缘故,这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的邪恶。他恶毒的盯着天空中的法师,微动的嘴唇间传来阵阵诅咒。

古里埃格轻蔑的笑了笑,准备给这个垂死的人以最后一击时,突然从天边传来一阵低沉的雷鸣,巨大的猩红色浓云从低平线上升起,这股力量十分强大,就连古里埃格都感到了强烈的震动。天空中的乌云很快散去了不少,猩红的浓云迅速填满了半边天空,一种不祥的颜色将大地染成一片血红。

红色的光线照到了罗幕埃斯的身上,只见刚才还奄奄一息的老人,此时却立刻站立起来。他狞笑着朝着红云涌来的方向,大声的笑了起来。

“我主的仪式已经结束了,现在黑暗之主将统治整个世界!”

邪恶的声音从主祭的口中传来,慢慢的主祭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一对翅膀从祭袍中慢慢伸出,而如野兽般强健的肢体和利爪将身上绣有神圣标志的祭袍撕了个稀烂。罗幕埃斯借新生的躯体,飞上了圣城的高空,他指者城中那些人们,用着嘶哑的声音祈祷着。

“以满城的鲜血为祭,吾主啊,请带着你的仆人们降临吧!”

圣城的居民呆呆的看着这一切,有些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幕。德高望重的主祭大人真的成为了恶魔的使徒,而自己却被作为恶魔重生的祭品。就在众人惊惧的时刻,一个巨大的传送门出现在高台的为止。随着一阵刺耳的喧嚣,各种恶魔,塔那魔开始从穿送门中涌出,这些一直被放逐在深渊魔域的恶魔们,现在开始拼命享受杀戳的快感。圣城很快化作鲜血的地狱,人们只能在大街小巷中四散奔跑,逃避着恶魔的追杀。虽然有不少牧师与圣骑士们在竭力抵抗着,但是现在的黑暗之主的力量,明显已经压过了光明之神索拉本。随着恶魔队伍不断从传送们里涌出,最后一个抵抗的人类倒下了,从未陷落过的圣城终于落入了黑暗的掌握之中。

翱翔在天空中的罗幕埃斯兴奋的看着这一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回过头来,对着天空中的法师高傲的说道:“看见了没有,弱小的人类,下一个被吾主毁灭的将是你!”

古里埃格没有理会这个恶魔使徒的威胁,只是冷冰冰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法师的沉默更增加了罗幕埃斯的气焰,罗幕埃斯面对红云,高声喊到:“我主啊,请接受你忠实仆人的祈祷,请借我力量,毁灭这个企图阻止您降世的人类。”

正在罗幕埃斯准备聆听黑暗之主的回答之时,古里埃格嘲笑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大概没有听见,刚才有多少人在临死前正诅咒着你的名字。”

罗幕埃斯回过头来,毫不在意的回答到。

“那又怎样?”

古里埃格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不过他眼中的目光象利剑一样,刺透了罗幕埃斯的灵魂。年轻的法师轻松的回答道:“我准备替他们实现愿望。不过在这之前,等我先收拾你的那个黑暗之主再说。”

罗幕埃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从来没有一个凡人敢用这种态度谈论那位黑暗之主。天空中的那片红云中也传来了一阵闷雷,似乎黑暗之主也被激怒了。

古里埃格没有理会这一切,他闭上眼睛,专心的念出了咒语。片刻之后,随着咒语的结束,一道强烈的白色光柱从黑云中射出,直插入那一片红云当中。紧接着,红云里传来一阵刺耳的惨叫声,红云的亮度迅速减弱了。黑暗之主似乎受到了致命的伤害,力量减弱了不少,高台上的传送门也立刻被关闭了。

在天空中,那些乌云重新占据了上风,红云很快被挤出了天幕,刚才的那股红光也刹那间消失不见,天地间重归黑夜的掌握。在地面上,数量庞大的亡灵大军涌进圣城,同恶魔们展开了厮杀,失去了黑暗之主的帮助,这些不可一世的恶魔们慢慢落了下风。看着这一切,罗幕埃斯惊恐得瞪大了眼睛,嘴里喃喃得吐出几个词来。

“你……你是谁?”

“我是古里埃格,是个凡人,只不过,我拥有超越诸神的力量。”

听到这句话,罗幕埃斯怪叫一声,展开双翼,直朝古里埃格冲过来。已经变幻成恶魔的罗幕埃斯迅速向上飞升,并且前伸出利爪,似乎想抓碎浮现在云端的那位年轻的法师。就在他似乎可以接触到云层的那一刻,一道闪电伴着雷鸣穿透了他的身体。绿色的体液从伤口处涌出,感受到剧痛的罗幕埃斯发出痛苦的嚎叫,不过依旧借着那一股冲力与对法师的愤恨,他继续向着云端靠近。

看着越来越近的罗幕埃斯,古里埃格的眼里闪过一丝刻骨的仇恨。罗幕埃斯的躯体立刻在空中停了下来,很快被一阵雷暴所笼罩,交织的闪电疯狂撕扯着恶魔的身体,巨大轰鸣掩盖了这位前主祭可怜的惨叫。那耀眼光芒闪过之后,肢体不全的罗幕埃斯从空中飞速落下,重重的砸在圣城的地面上。

就在罗幕埃斯在空中被雷暴包围的时刻,圣城中的塔那魔们也被那支奇特的亡灵大军彻底击败了。古里埃格的法力大大增强了这支亡灵部队的实力,不可一世的塔那魔终于倒在了成群的骷髅勇士的利刃之下,在尸巫的咒语声中,这些刚刚来到尘世的恶魔们又不得不开始新的一轮放逐了。

在乌云笼罩的黑暗之中,圣城终于恢复了宁静,天空中也慢慢飘下了雨滴,荡涤着圣城那污浊的街面。在一堆乱石旁边,圣城的前任主人,罗幕埃斯正静静的躺在地面上。雨滴不停地砸向他那残缺的身体,只是凭着黑暗之神赐给的生命力,他才得以在这个世界上多残喘一刻。

纷杂的雨点声掩盖不住一阵缓缓的脚步声,听到这异样声响,罗幕埃斯转动了一下血红的眼睛。黑袍法师古里埃格从路的那一端慢慢向这里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大,罗幕埃斯奋力地想爬起来,用利爪刺穿法师地身体,可是他的残肢只是微微蠕动了一下,彻底的背叛了主人。看到一切无法挽回,罗幕埃斯绝望的看着这个身躯单薄的凡人停在自己的身旁。

“你也是黑暗的仆人,为什么阻止我!”罗幕埃斯看着法师的黑袍,不甘心的低声问道。

古里埃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绝非善意的目光静静打量着眼前这具丑陋的躯体。经历了一阵难捱的沉默之后,法师毫无血色的双唇再度慢慢张开。

“我是侍奉混乱之主的法师,没有帮助你的义务。另外,”古里埃格刻意的顿了顿,接下来的话语里恨意越来越浓。“你夺走我仅剩的一个亲人,我也让你尝尝火刑柱的痛苦!”

听到这个答案,罗幕埃斯那丑陋的脸再度狞笑开来。

“哈哈,你说的是那个叫艾黎的女人吗?我想起来了,我可真怀念那美丽的躯体,你不知道,那一晚我让她享受到多少快乐啊,我还记得她的醉人呻吟声,还有……”罗幕埃斯开始叙述起那个夜晚里不堪回首的一幕来。罗幕埃斯要把这深深的痛苦留给这个令自己憎恨的法师,让这记忆一直伴随他的残生。

听到圣城主祭恶毒的叙述,古里埃格双眼充满了怒火,他一脚重重的踏在罗幕埃斯的胸口,恶魔那不堪入耳的叙述立刻停止了。淅沥的雨声中,绿色的血水从罗幕埃斯口中泛出来,不过这个恶魔还没有断气。古里埃格留下了他的生命,让他目睹将要施给他的惩罚。

“罗幕埃斯,死亡对你来说真是一种舒服的解脱,我不会这么便宜你。”

古里埃格的目光环视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圣城和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然后接着说道:“我不会让你所毁掉一切去陪你殉葬,记得刚才我问过你的话吗?”

垂死的罗幕埃斯已经没有力气做出回应了,他只是机械的抽动了几下,直到这时古里埃格才终于松开了脚,转身离去。隐入雨幕中法师,只扔下一句话。

“记得那些诅咒你的人,我会让他们亲手实现他们的愿望。”

走过两条街,古里埃格来到广场上的那根火刑柱面前。这根已经被烟熏得漆黑得柱子,静静的矗立在那里,接受着雨水的冲刷。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年轻的法师深深吸了一口气,深邃的目光如黑夜般深沉,只是瞳孔的深处开始慢慢有火焰的颜色渗出。

被火焰包围的感觉慢慢的从皮肤上清晰的传来,感到格外难受的古里埃格皱起了眉头。契约达成的时间就快要到了,天堂之火的焚烧也将随着自己力量的消失而降临。不过在这之前,自己必须完成最后一个法术!

古里埃格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开始大声的朗诵起咒文来。



奔腾的之时间之河啊,在永恒间流淌。

推动万物的轮回,浮载诸神的命运之舟。

尘世间的幸福不曾令你停止,

尘世间的悲伤不曾令你速行,

星辰转动,日月漂游,

奔腾的时间之河啊,永无尽头。

创造天地万物的创世神啊,吾呼唤汝之名,借汝之力。

允许我拿起时间之河的两端

将它扭转!

永恒中的时间啊,听从我的安排。

让飘落的枯叶,重回枝干,

让飘落的雨滴,重返云端。

世间漂泊的灵魂,重返生的彼岸,

怀着不同的记记啊,

再次降临到命运的岔路端,

经历过的痛苦和幸福啊,

助你选择新的答案。

天际的众神啊,轮回前的平衡将被打乱,

光与黑暗的交织,再度转换,

诸神的命运之舟,在时间之河中流转,

将驶向何方啊,将依照命运轮盘。

创造天地万物的创世神啊,吾呼唤汝之名,借汝之力。

吾扭转那时间之河,让它归还起点!”

金色的光辉开始从法师脚底散开,迅速布满天地万物。只见,天地间立刻化作一片光之海,炽热的光线,充满了每一寸空间,古里埃格的细小身影也随之消散在光芒里。

在寂寞的虚空里,艾黎感到自己似乎一直都在睡梦中,这些天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在脑海里飞速的重播着。没有感觉的她就这样在缥缈中沉浮,直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

世间漂泊的灵魂,重返生的彼岸,

怀着不同的记记啊,

再次降临到命运的岔路端,

经历过的痛苦和幸福啊,

助你选择新的答案。

……”

是古里埃格,是古里埃格的声音。

听到弟弟的声音,艾黎霎时清醒过来。她艰难的睁开了双眼,耀眼的阳光刺痛了她的双眼,不过片刻之后,她才理解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圣城巍峨洁白的城门,矗立在他们面前。那些庄严的卫兵,正整齐排列在城门两侧。耀眼的阳光,碧绿的草地,一切都那么熟悉。

虽然难以置信,艾黎的记记仍然清楚的告诉自己,这是几天前,她和布罗安踏进圣城的那个早上。

布罗安!一想到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艾黎猛的回过头去。

激动的泪水迅速从艾黎眼眶中涌出,一向坚强的女猎手终于忍不住哭泣起来。

因为布罗安正活生生地站在她的左边,带着那熟悉的微笑静静凝望着她。

尽管视线因泪水而模糊,艾黎仍然能清楚的感觉到布罗安有力的大手将自己搂在怀里。虽然骑士的表情依然那么坚定,可是艾黎能清晰听到,盔甲下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古里埃格是对的,我们不应该进去。”骑士看着怀中的妻子,悄悄的低语道。这段奇异的经历已经将他改变了许多,他下意识的紧紧搂住怀中的艾黎,生怕彼此间会再度分离。

不过突然而来一阵骚乱声,将两人从相逢中惊醒。

正在守卫门口的骑士们,突然挥舞起长剑,高声诅咒着圣城主祭的名字,冲进城内。

布罗安不解的看着这一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艾黎轻声解释道:“这是我主索拉本,正在执行正义的惩罚。”

一阵清风拂过艾黎的长发,吹向那高耸的城墙,吹向城外绿色的原野。和煦阳光正照耀着圣城,洁白的墙壁上显现出纯净的色彩。在绿树环抱中的圣城,发出圣洁的光辉,索拉本的祝福重新回到了这座城市中,将永远保佑着城内外无数的生灵……

炽热地火焰在古里埃格的身体里涌动着,他身前那本魔法书早已关上,作为交换,天堂之火将吞噬他的躯体,很快,来自地狱的惩罚将永远禁锢他的灵魂。

混乱之主,帕克的拉克姆斯仍在站在这房间里,这位操纵一切混乱的神灵,一言不发的盯着已经变成红色的古里埃格,谁也猜不透,此时那黑色的玄冰面具下,究竟是一种什么表情。

“你很聪明,你只将时间反转了几天而已。而这种程度的动乱还不足以毁灭支撑这个世界的平衡,只是众神殿还得花不少功夫修补你所造成的伤害。”混乱之主终于开口,打破房间中沉默。

虽然忍受着剧痛,法师仍然高傲的抬起头,他回答不乏嘲讽的语气。

“我也曾阅读过命运之书,今年是混乱之年,是注定要打破平衡的时刻。虽然我只是你的棋子,但我至少还有更改命运主线的自由。”

“你不后悔吗?”

听到后悔这个词,古里埃格心中一震,他心中不由自主的想起,银发幽灵那瘦小的身影来。沉默的法师低下头,没有作回答,只是在心中悄悄默念起妮塔娜的名字来。

“古里埃格。”

轻柔熟悉的声音从自己面前传来。

“妮塔娜!”法师失声叫了出来,他猛得抬起头。黑暗之神的庞大身躯正耸立在他的面前,黑色面具上那对灰色眼睛,正直视着法师。

“你对她作了什么!”古里埃格表情因愤怒而扭曲,充满燃烧火焰的双眼正发出如火的目光。

“古里埃格。”

轻柔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混乱之神抬起手,摘下了那黑色的玄冰面具。

古里埃格吃惊的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那狰狞的面具下,是妮塔娜熟悉的脸庞。看着吃惊的古里埃格

埃格,妮塔娜将手中那个象征恐惧与混乱的面具扔在了地上。混乱之主庞大的身躯,随之慢慢消散,逐渐显现出一个农家少女的影像,那个身影如雪般洁白,散发出幽灵的色彩。是妮塔娜,不过同往日里古里埃格熟悉的那个妮塔娜相比,现在这位银发少女的脸上,更多了几分忧郁与成熟。

“我就是妮塔娜,古里埃格。”

妮塔娜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但古里埃格听起来却分外陌生。

法师表情很快由惊讶变成愤怒,由愤怒又慢慢转化成冰冷的苦笑。

“你一直在愚弄我,是吗?”

妮塔娜的脸上闪过一丝冲动,但很快就将它压抑在之下冷漠的表情之下。银发少女走到古里埃格跟前,抬起头。清澈的瞳孔里的视线直视古里埃格如烈火般燃烧的双目。她没有回答古里埃格的质问,只是轻声念起传说中的诗句。

“掌管一切混乱与阴谋的混乱之神啊,是命运之轮的转轴。

能引导人间万物啊,但也背负着沉重的诅咒。

与诸神为伍的永恒生命,并没有飞到它的身旁。

从它出现的那一刻起,它的家乡就有一个故事留下。

太阳升起,风起四方。

夕阳西斜,夜幕笼罩,

悠长的生命之索,仍然在继续燃烧。

体验过不尽的幸福悲伤,欢乐烦恼,

绳索燃尽的一天,也终于来到。

三千年的轮回,重归开始的刹那,

纷纷的尘世,将诞生它的子嗣。

背负神奇命运的孩子,将在痛苦中长大。

终有一天,在命运的指引下。

他将祈求神的力量。

他会杀死作为神的父亲,

为自己获得神的容光。

一双眼睛闭上,体会那永恒的安详。

而一双眼睛将惊恐地睁大,

孤独,寂寞将永远伴随着他。

悠长的生命之索,仍然在继续燃烧。

在绳索燃尽一刻到来之前啊,

混乱之神只能继续孤寂的等待安详。”

古里埃格渐渐也跟着轻声一起念了起来。因为他充满火焰的瞳孔里映照出那一滴泪珠的景象。法师抬起手,从妮塔娜洁白的脸颊上,擦去那颗晶莹的泪滴。泪滴碰到古里埃格充满烈火的手指,刹那间,泪滴化作青烟,消散在空气里。

她所念的,是诸神之歌。每隔三千年,混乱之神的凡人子嗣就会杀死自己的父亲登上这个神位,对于那位可怜的人来说,尘世间的苦难刚刚结束,神界的折磨又将开始。对于每个被诅咒的生命,只有经历三千年后,才能得到安息。从妮塔娜声音中,古里埃格听得出来,言语间隐含着的那股深沉悲伤。

“最开始,我的确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来窥探一下你。另外,这一千多年以来,孤独总是占据我的生命,在你身边,毕竟可以少一点寂静的感觉。”

妮塔娜的声音,隐约有些梗塞,但是她坚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后来我却发现,自己的感情,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可惜当我想回头的时候,太晚了。”

银发下那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惨淡的笑容。她抬起了右手,举到法师的面前,古里埃格给她带上的那枚荧石戒指在她的手指上闪现出银色光辉。

“谢谢你能解开我心中的孤独。让我得到幸福的一瞬。也许你不能谅解我,现在你有收回承诺的机会,把戒指拿去吧。”从妮塔娜的嘴里,艰难的挤出最后几个字来。

法师体内的红色光芒越发的明亮了,这预示着他的躯体马上将在这个尘世间消失。古里埃格的表情重归平静,一种略带害羞的微笑,出现在他一向冷漠的脸庞上。

“我答应你的,绝不会改变。”

听到古里埃格的回答,妮塔娜终于把持不住自己的感情,她任凭自己冲上前去,一把搂住法师的脖子,把自己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法师的双手也轻轻落在妮塔娜的腰间。红色的火焰与洁白的坚冰终于紧紧拥抱在一起,在冰与火间融化的,是铭刻着短暂幸福的泪滴。

法师的身形越来越单薄,几乎将要变成透明,消失在空气里。银发幽灵徒劳的用双手抓住那片虚空,喃喃的低语道:“你答应过,即使变成幽灵,也要来陪伴我。”

即将隐没的法师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消散在妮塔那的眼前。不过法师嘴角的笑容,化成一点闪动的火焰,这幽暗的房间

里飞舞着。银发幽灵的目光随着这点点火焰上下飞动着,火焰围着幽灵的身体依依不舍地飞舞了三周,最后停留在她的右手上。

妮塔娜抬起自己右手,目不转睛的看着跳动的火焰消失在那枚荧石戒指里。银色戒指上镶嵌的荧石,原本是纯净的雪白色,而现在却涌动着两种颜色,炽热的红色与冰冷的白色不停交织在一起,永不停止。

幽灵冰冷的手开始颤抖起来,银色的头发柔软的顺着脸颊垂下,遮住了眼角的泪痕。妮塔娜轻轻吻了一下那珍贵的荧石戒指,法师身体的热度立刻透过双唇,从荧石中传来。白色的幽灵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这个姿态,把自己的思绪留在了两个人的世界中……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妮塔娜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平静,她静静走到房间一角,捡起刚才扔下的黑色玄冰面具。银发幽灵没有一丝犹豫,重新带上这了狰狞的面具,她的身形重新恢复成混乱之神的样子。他庞大地身躯被黑色龙型气流缠绕着,一身的暗金色的长袍中涌动着无数狰狞的图案,而那一团由蛇发缠绕着的黑色玄冰面具上,银色的眼睛直视着前方。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混乱之神的右手多了一枚萤石戒指,耀眼的光辉在戒指里闪耀着,驱散着混乱之神周围的黑暗……

第一篇 黑水黑河之战

卫元帝正元三年三月,举兵三十万伐燕。

至四月初,中路行军总管,右将军陆政已经指挥着十一万大军沿着大路向燕国京城——阳泉进发。在黄河岸边,陆政已经击破了燕军林武、余晋的阻截。前进的路上已经没有值得一提的敌军,攻破阳泉,留功名于书箔之上,似乎已经成为指日可待的事情。

虽然年过半百,但身着银铠锦袍的陆政仍然不失年轻时的雄武气魄。多年的戎马生涯使得皱纹和伤疤早早的占据了老将军古铜色的脸庞,但炯炯有神的双眼仍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丝毫没有半分惰气。看着沿路士气高昂的士卒,陆政的胸中不由得几分感慨,这些年来,卫军与燕军的交战,败多而胜少。己军的颓势甚至成全了那个逆臣夏韬真军神的威名。而此次大军进发,势如破竹,这不能不说是右丞相邱晋书运筹帷幄的功劳。

这次卫军北伐分为三路,右路军马运周率军四万,仅作为牵制兵力,进攻海州;左路军由兵马总帅张玄平,前将军李亦安率领,领军六万,号称二十万,由陕州渡黄河攻晋阳,成功吸引了燕军主力十万到晋阳附近,造成燕军中路兵力空虚。中路军,一部由靖河王程仪率领,虽只有五万新军,但号称十万,驻扎在景渡,与燕军韩权部四万人隔河对峙。这样一来,一直潜伏着的陆政大军前面,只有驻守三河渡的不到两万名燕军。在十五万大军的突然袭击面前,燕军只坚持了不到一天。顺利渡过黄河天险之后,陆政分出两万人夹击韩权,一万人留守渡口,亲率剩余的近十一万人,直扑防守空虚的燕国京城。区区两万人的守军,是不可能阻挡住最善围城的老将陆政的步伐。

“下次出征前,大概会被封到上柱国吧,”接近成功的喜悦,使得平日极其谨慎的陆政也不由得遐想这份军人的最高荣誉来。

大约中午时分,陆政回到了中军营帐,临时支起的简易帐篷里,下属的几位将官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里面。陆政抖了抖衣甲,端正的坐在了帅位上,一位参将很快将探马打听的情报,呈在了陆政面前。

“喔,这么说,夏靖这个黄毛小子将京城守军三万人都出动了”陆政紧皱着眉头,心中颇有几分不快,一是守军的人数比预料的多出了一万,二是敌将夏靖也并非是个无能之辈。

“老将军不必担忧,既然夏韬真的逆子这么急着前来送死,我自然会将他的首级拿下。这小子以前还有几分武运,不过这次遇见我曲安,定教他血溅三尺。”这狂妄声音的主人,是一位身批朱红战甲年轻武将,身材硕长,容貌俊朗,一张英气勃发的脸上,带着几分似乎是与身俱来的狂妄。

按照陆政的习惯,若是别的属下这样讲话,一定是会被训斥几句的。可是看着这位御前比武第一,钦赐朱红铠的当朝驸马爷,陆政只得稍稍压抑了几分怒气:“吾素知曲将军勇冠三军,但此次进军,事关重大,万往各位仍需小心从事。回到各营后,做好和燕军野战的万全准备。”

虽然贵为驸马,但在军中曲安仍是陆政的属下,曲安只好停了嘴,脸上却仍是不屑的表情。曲安自从军以来,从未遇到过敌手,虽然他的属下军纪甚差,但在战场上,跟随曲安却总有几分斩获。这次渡河之战中,曲安抢挑林武、余晋,动摇燕军营垒,堪称渡河第一功。林武,余晋并非碌碌之人,先前与陆政等人的交手中都是互有胜负,可只在数合之下,都丧命于曲安枪下。曲安的中原第一枪称号也并非浪得虚名。

或许假以时日,收敛几分霸气,兵马元帅的位置应该非曲安莫属吧。陆政的目光慢慢从曲安身上移开。空荡荡的帐篷里,到处弥漫着尘土与汗水的混合气味,曲安对面的位置是空着的。年过七旬的老将赵仲维担任先锋官,此时正行军在全军的前列。其实先锋的位置本来应该是曲安,可是这次陆政还是让谨慎得多的老将赵仲维担任先锋,因为如果急躁的曲安出了什么纰漏,那就太伤全军的士气了。陆政敏锐的目光匆匆扫过众将官的脸庞,最终停留在末席的一个文弱的年轻人身上。这位身着青色儒衫的年轻人带着几分拘谨坐在那里,显得分外的格格不入。

秦州太守——谢之良,陆政的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名字,右丞相的外甥,听说政务成绩相当不错。这次出兵中,他轻而易举的征召了三万精壮新兵,名列各州之首,结果右丞相亲命跟随大军出征。但一想到作为一个文官,却要领兵与行武之间,陆政还是不禁稍微摇了摇头。

早早的处理完各军的事务,陆政一个人踱到帐外,遥望着远方葱绿的原野,老将的心怀慢慢从琐事中平静下来。

明天,应该能到黑水河吧。如果燕军出来决战也好,击败夏靖后,阳泉就等于不攻自破了。老将如此乐观的预计着。

拥有绝对优势的兵力,还有曲安这样的猛将,敌军失败的命运应该就此注定了

……

“各营加快行军,明天一定要赶到黑水河”命令迅速的传递在燕军行进的行列中。在繁忙的路旁,燕王世子夏靖身披镶银锁子甲,不安的坐在他那匹乌黑的战马上。额头上满是汗滴,懊丧的神情布满了他那微露疲倦的脸庞。

居然给陆政那个老家伙给骗了,一想到这里,夏靖就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老将陆政听说燕军出击之后,巧妙的改变了行军的路线,卫军并没有从大路经白衣渡渡河,而是绕道小路,准备偷渡黑水河。先出发的叶离臣军一万人马,在白衣渡口白白等了大半天。如果不是探马及时发现卫军的动向,等到后天天明之时,卫军恐怕就将把燕军远远的甩在身后了。

从十五岁第一次上战场,五年的征战,不免有些败仗,可是象这样被对手轻而易举的玩弄于掌心之间,他还是头一次。一时间,悔恨与懊丧牢牢的占据了这位年轻人的胸膛。

如果让卫军渡过黑水河,那就只有退守阳泉一途了。如果真的被迫困守阳泉,周围的郡县势必都会投降卫军,那么……,从来不知道害怕的夏靖,此时不禁打了个哆嗦。

父亲,还远在陕州附近,韩将军生死未卜,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身边这些为数不多的将士们。明天一定要拼死堵住卫军!决心悄悄浮出于年轻勇将的心头,恰如那悬挂于远方天际的丝丝残霞,浓浓的染上一层血红的颜色。

四月二十一日早晨,燕,卫两军终于在黑水河旁故山附近相遇,相遇时的情形却是出乎夏靖与陆政两者的意料之外。虽然燕军彻夜赶路,但仍没有跟上卫军迅速的节奏。当夏靖离黑水河十里的时候,前方的探马早已,将卫军已经渡河的消息传了过来。隔河狙击卫军的计划顿时化为泡影。可是,由于上游降雨,这几天黑水河的水位上涨了不少,加上卫军行动计划的改变,渡河器具也未能及时跟上来,所以卫军只搭建了一座简陋窄小的浮桥,过河的速度自然大受影响。当探马将燕军临近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陆政也只仅仅渡过了不到一半人马。于是双方都暂时向后退却了一些。于是战场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平静场面。

卫军的不少将校,都纷纷请求迎击燕军。全被陆政给呵斥回去,虽然已经渡河的兵马已经比燕军多出一半,但曲安军尚未完全渡河,一向谨慎的陆政想等到曲安过河以后再对燕军给予致命的一击,另外,陆政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在往前就是故山,地形复杂,不利于发挥卫军的数量优势。再说,夏靖也不是傻子,一定会趁卫军渡半而击之,正好可以就此将燕军诱入河边的旷地一口吃掉,省去了日后攻城时的麻烦。很快,干练的老将军,将已经渡河卫军摆好了迎击的阵势。

于此同时,夏靖也因为种种的缘由,停了下来。原来就在夏靖命令进攻的前一刻,一位信使带来了叶离臣的秘信。在紧锁着眉头看过信后,一言不发的猛将夏靖却用手势下达了全军休息半个时辰的命令。虽然带着不解,但已经无路可退的将校们只能默默的执行了世子的命令

决定两国命运的生死大战,又被稍稍向后推迟了一刻。而事关成败的两个关键人物,此时却还在正沿着黑水河两岸急速的前进着。

在双方小规模的前哨战,不时的发生在战场的各个角落,在双方将士不安的等待中,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很快,故山角的那一边,随着隆隆的战鼓声,燕军整齐的队列出现在地平线的另一端,缓缓的向卫军涌来。

在白底红字的燕字大旗下,夏靖如同他那被称为军神的父亲一样,持枪行进在全军最前面。卫军顿时骚动起来,近五万卫军在老将赵仲维的统一指挥下,排列成鹤翼之阵,静静的等候在燕军的前方。

老将陆政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苍老的脸庞下涌动着莫名的兴奋。陆政的中军一万人和曲安部一万人列阵于赵仲维的后方,正等待燕军疲惫以后发动致命的一击。突然老将军的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的神情:燕军的数量只有两万左右,是探马情报不实,还是另有原因?陆政微微眯起双眼,思寻良久仍没有结论。大概是沉重的责任压在老将的胸口,使得一向干练的陆政也不免踌躇起来。

“今日与吾共流血者,尽封侯!”随着一声大喝,夏靖拔出配刀,划过自己的左手背。鲜血顺着伤口一下子涌了出来。旁边旗手将燕字大旗斜挂在夏靖马前。夏靖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军旗上奋书:“共流血者,尽封侯”七个大字。随着旗手将军旗举起,血染的燕字大旗高高飘扬在两军阵前。

【都是没有写完的,拿上来凑凑字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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